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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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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節:變通





挖眼球這場戲重點還是在特效上,表演部分很簡單。因為終結者本來就是機器人,不會感受到疼痛,所以蘇雲整個過程繼續保持著面無表情就行了——這也是他敢讓蘇雲來擔綱這個角色的原因,從頭到尾沒有別的情緒,就算自殘的時候也只有一種面癱表情。

最後這個鏡頭則更簡單了:終結者看著鏡子,戴上墨鏡,然後轉身離去。

蘇雲也做得很好。

他拿起墨鏡——杜安特意讓康俊安給了墨鏡一個一秒的特寫,這家暴龍眼鏡是影片的贊助商之一——然後戴上。

此刻他該轉身離開了,不過也不知道蘇雲抽了什麼風,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竟然雙手伸出,整了下髮型。

好吧,他現在就是個小平頭,也不知道有什麼可整的。

杜安看著這個鏡頭,沒有喊停,反而眼鏡一亮。

直到蘇雲放下手,轉身離開了鏡頭,他才大喊一聲「過!」。

剛喊完,他就看到蘇雲跑了過來,苦著一張臉,囁嚅道:「杜安哥,我剛才沒照劇本演……」

顯然他也知道自己動作多餘了。

杜安卻沒有如他所預想般面色不善,反而笑吟吟的,「沒事,劇本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覺得你剛才的表現不錯,給了我一個驚喜。」

剛才蘇雲的即興發揮確實給他很大的驚喜:在他的預想中,終結者這個角色很特殊。由於是生物組織和機械的結合體,終結者的身份很尷尬,既不是純粹的人,也不是純粹的機器人,而剛才蘇雲的發揮,顯然表達出這一層次的含義,非常棒。

他已經決定把這個鏡頭留在終剪版當中了。

「對了,這部戲拍完,我還有一部戲馬上要上馬,」

看著劇組人員在忙碌,杜安隨口道:「裡面有一個角色挺適合你的,你做好準備,到時候上,這段時間先買點書學學表演吧。」

在華表獎頒獎典禮上決定要拍的那部戲,蘇雲確實很適合裡面的一個角色,但是那部戲和《終結者》不同,是需要一些演技的,所以他一直沒能確定是不是讓蘇雲上。現在看到蘇雲的即興發揮,他覺得這傢伙還真是有點天分,終於決定讓他試一試。

「又有?」

蘇雲喜出望外。

媒體報導他看了不少,也知道所有人都不看好自己,更在深入瞭解了影視圈之後知道像終結者這樣像是專門自己量身打造的角色屈指可數,火成大明星什麼的只不過是他自己妄想罷了。

他本以為憑著自己這根本算不上演技的演技,等到這部戲結束之後自己大概又要回去當活鬧鬼了,沒想到馬上又有新片約了。

「還是主角?」

杜安翻了個白眼,「想太多了,配角。」

蘇雲咂咂嘴,「配角也不錯了。」

兩人在這邊哈拉了兩句,那邊錢國明又跑了過來。

「杜導,接下來這場戲怎麼拍?」

作為一個導演,每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把今天的拍攝計畫看一遍,所以杜安都不用拿拍攝計畫表就知道接下來這場戲是什麼:和挖眼球的戲性質差不多,接下來這場戲是蘇雲把自己的小臂切開,修理裡面的故障。

錢國明又追問了一句:「是不是也用CG?」

他覺得自己大概算是摸到了這位導演的口味:不求最好,但求最貴。

反正就是個人傻錢多的冤大頭。

他都打算把那條做好的假手拿去返庫了,但是杜安的回答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就按照我們之前的計畫,用假手。」

臉部大概是人類最精細的部位了,特別是眼睛,所以想要做一個以假亂真的臉部模型很難,但是手臂不同,這東西的構造簡單得很。

特效組做的那個假手他看過,跟真的沒什麼差別,完全可以用上,再用CG的話就是純屬吃飽了撐的,而且效果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

「好吧。」

錢國明摸摸鼻子走了。

這位導演的秉性他還真是摸不透。

由於接下來挖手的戲按照時間順序來說是在挖眼球之前,所以蘇雲的特效妝還不能卸,要繼續保持著現在這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狀態——後期會在製作時給他做成眼睛損傷的效果,那種血腥真實的效果可比單純的化妝好多了,怎麼血腥怎麼來,相信到時候會給影院裡的觀眾造成更大的壓迫感。

至於分級……大量的槍戰、爆破、殘肢斷骸,自從開拍開始杜安就沒指望這部片能拿到普遍級的分級。

《終結者》的拍攝就在這樣的不斷改變計畫中進行著,幾位特效師都快被杜安折騰得怨聲載道了:往往是昨天剛做好的模型,到了今天就不能用了,要換成後期來做特效,偏偏他們還不敢把杜安要求做什麼模型的話置之不理,因為他很多時候又會用到這些模型。最崩潰的是做城市微縮模型的了,那浩瀚的工程做起來累人,卻又不知道這位導演到時候會不會用到,會不會又是一句話就不用了,整天做著都提心吊膽的。

同樣受累的還有李明遠。

工業光魔現在的技術確實稍顯薄弱了些,一些杜安想要的效果憑他們現在的技術力量無法做出來,不過杜安自然有他的解決辦法。

「你不是認識很多人嗎?直接去挖,價格不滿意就加,直到他們滿意。」

這也是他當初一力堅持要留下李明遠的原因,就是看中了李明遠的廣博人脈。

這位暴發戶乍一有錢之後簡直就不拿錢當錢看了,揮金如土,後期又注資了兩千萬進場。

窮慣了的李明遠一下子富了起來,都有些不知道怎麼走道了,立刻打了雞血一樣地滿世界到處飛,揮舞著支票本找老朋友們喝茶敘舊,人情理想加金錢三管齊下,於是每天都有不同的技術人員風塵僕仆地從全國各地往工業光魔湧來,隔幾天就有新的項目小組成立。

杜安隔三差五地聽著李明遠的匯報,感覺這種成長的速度確實令人滿意,就是燒錢的速度有些吃不消——特效技術還真是個無底洞,他這新入場的兩千萬資金沒幾天功夫,就被各小組的預算分去一大半了,數碼掃瞄,粒子渲染……這些個他都沒聽過的東西也不知道是干什麼用的,就能伸手要動輒幾百萬的初期預算——聽聽,幾百萬,還是「初期」。

不過這些還算好了,聽說還有個搞動作捕捉技術的研究小組更是獅子大開口,張嘴就敢申請一千萬的預算,被李明遠好說歹說總算降到了五百萬。

那些沒錢做研究憋了好幾年的技術人員來到工業光魔算是開心了,就是苦了他這個當老闆的。

收購花了一千兩百萬,成立《終結者》項目花了兩千萬,現在又在工業光魔上再扔了兩千萬,眼見著李明遠還嫌不夠,話裡話外地問他要錢,杜安一時不禁感嘆自己當初的格局還是太小了:他之前還想著九千萬不知道要花到什麼時候去呢,沒想到半年都沒到已經去了一半多。

難怪國內特效技術一直難有大發展,這燒錢速度確實恐怖,關鍵是錢扔進去暫時還看不到個響兒,也只有他這樣的冤大頭願意這麼幹了。

還好聽束玉所說,海外票房再過不久就要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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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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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節:拍攝殺青


這是一條小巷,左右兩側分別是方方正正的高樓,鏡頭中,垃圾桶的蓋子傾斜,裡面的垃圾已經堆滿了出來,地上散亂著報紙、拆開的硬紙箱等雜物,雜亂不堪。

這裡是哈爾賓,室內景和沒有明顯標誌的人造街景拍完後,《終結者》劇組趁著天氣還沒有徹底冷下來,火速來到了這裡拍攝最後的外景,已經拍了好幾天了,按照計畫,今天是殺青戲。

根據溫度計指示,十月底的哈爾賓白天氣溫已經很低,夜晚更是靠近零度,不過神奇的是,同樣的溫度在南方已經冷得無法忍受了,在這裡竟然感覺還行,演員們穿著略顯單薄的衣物也不是冷得無法接受。

杜安沒有去計較這裡面的原因,只是感謝這不明覺厲的地況差異,然後抓緊時間把該拍完的都趕緊拍完。

「抓緊時間,抓緊時間!」

杜安一邊催促著,一邊打量著周圍的景緻。

因為靠近北方那頭大熊的緣故,哈爾賓的建築風格和老大哥蘇聯很靠近,滿街都是這樣四四方方又高又大的建築,和南方截然不同,很有異國風情。

巷口,道具師正在擺弄鴿子。

是的,又是鴿子。

杜安發現自己好像拍鴿子拍上癮了,《風月俏佳人》裡用到鴿子,這裡又用到鴿子。

不過不得不說,鴿子四散飛開的那種場面確實很有意境。

這次沒有《風月俏佳人》裡的那場高潮戲一樣弄來很多鴿子,只有十一二隻,但是也夠道具師折騰的了。

杜安看著道具師忙活,見到鴿子們都站在地上安靜地啄食,沒有亂飛的,於是他慢慢走過去,走到近前,走到鴿子群中,最後低頭看著這些還在專注地吃著飼料的傻鴿子,一腦門的黑線。

「它們怎麼不動的?」

他都走到了鴿子群中了,這些傻鴿子還站著不動。要知道,在他的計畫中,陳昆走到近前的時候鴿子們應該四散飛開才對的。

道具師也有些尷尬,「要不,杜導,你動一下?」說著,他腳下動了動,做了個踢腿的動作,連踢了好幾下,這些鴿子終於撲騰撲騰地飛了起來。

「你看,杜導,飛了飛了!」

杜安有些無語,站著不動,看著那些鴿子們在旁邊飼養員的招呼下重新飛了下來,才低聲問道具師:「這些鴿子哪來的?也太傻了吧。」

道具師輕聲道:「市政部門養在索菲婭廣場上的,估計是天天被遊客喂多了,也不怕人了。」

杜安搖搖頭,開始想起來心思來:要是等會陳昆走到這裡,這些鴿子不飛怎麼辦?

這就是導演了,片場出點什麼狀況都要他來想辦法解決。

他想了好一會兒,最後一招手,把早就等在一旁批了個大衣在聊天的陳昆喊了過來。

「你看著我,我給你示範一下,等會你這麼走。」

讓陳昆侯在一旁,杜安從巷道靠裡預訂好的位置慢慢向巷口走去,每走一步腳都在地上拖一下,再跨起時有點像是踢人的動作。

等他用這個姿勢走到巷口時,那些還在地上吃食的鴿子立刻四散飛開。

嗯,這個方法果然有用。

「看到了嗎?」

等到陳昆點頭,杜安又讓他試著走了兩下,確定他到時候能把這些傻鴿子給驚飛了,這才讓陳昆把大衣脫了,拿好道具槍就位,自己走回了位置上坐下。

最後一場戲了啊……

看著工作人員都處理妥當,清場完畢,陳昆也在位置上站好了,他拿起揚聲器大喊一聲:「走著!」

鏡頭中,陳昆一手按著風衣,向前走去,腳下像剛才杜安那樣踢踏著邁動。

走到鴿群前時,鴿子如杜安所願四散飛開,一輛車子從巷口駛過。

「過!」

杜安大喊一聲,站起身來,舉著揚聲器,四下里一看,說道:「《終結者》,殺青!」

劇組工作人員立刻歡呼起來,一直壓抑著激情總算迸發了出來,陳昆也從巷口那邊回轉過身來,呵呵笑著。

「收拾一下收拾一下,早點收拾完早點回南揚吃慶功宴!」

杜安舉著揚聲器四下走動著,一手拎著一個袋子,碰到那些哈爾賓本地臨時招募的工作人員就放下揚聲器,從袋子裡拿出早就包好的紅包發過去,錢不多,是個心意,也是討個綵頭。

當天劇組收了工,遠道而來的工作人員們都乘飛機趕回了南揚,和大本營的那些劇組成員們一起去金陵飯店吃了頓慶功宴,《終結者》的拍攝部分就算是徹底結束了,不過距離上映還早得很。

先不說那些常規的後期製作部分,就是後期特效,都要做上好久——李明遠暫時給出的數字是半年,不過聽李明遠的意思,很有可能是要更久。

杜安也沒辦法,畢竟為了影片好看,他很多地方都沒有將就地直接用模型上,那些畫面處理和爆炸效果製作起來很費時間,尤其是工業光魔還處在一個起步階段,很多人員都是新招募來的,一些技術需要邊做邊發展,就更是需要時間了,他也只能等了。

不過這段時間他也不是干等沒事做——他預設的那部新電影正好趁著這段時間來製作,要是《終結者》做得慢的話,說不定這部電影還能趕在《終結者》之前上映也未可知。

所以他現在坐在客廳裡,茶几上放著一本本子,杜安一手拿筆,停在本子上不動。

該怎麼寫呢……

南揚市十一月的風有些涼了,透過窗戶吹進來,吹動衣架輕輕作響,窗外黑壓壓,可以見到對面樓房住戶窗中透出的光亮。

蘇瑾就坐在他旁邊,橫躺在沙發上,兩隻小腳丫子併攏在一起,翹在他腿上,拿著一個蘋果正啃得津津有味,側著腦袋看著電視,上面正放著《快樂大本營》。

杜安瞥了眼電視機,又低頭看了眼蘇瑾的兩隻白嫩嫩的腳丫子在他腿上不停自我糾纏著,「你腳不冷啊?」

他看著都替她覺得冷。

「冷,」

蘇瑾嘴裡含著蘋果,說話聲音有點模糊不清,「幫我捂捂。」

杜安只好放下筆,用手包住她的腳丫子開始揉搓起來。

他也不知道兩人是怎麼發展到現在這種狀態的:自從他從沈慧芳家逃了出來借住到這裡,霸佔了小客房之後,兩人之間似乎就默認了雙方的情侶關係,誰也沒有開口提那晚的事,誰也沒有開口確認關係,一切自然而然地就發生了——當然,他們到現在也並沒有切實履行情侶間該履行的義務關係。

電視進了廣告,於是蘇瑾收回了目光,看向杜安,「聽小雲說,你那戲拍完了?」大概是受了那晚她話語的影響,杜安從來不把工作的事帶回這裡來。

杜安隨口「嗯」了一聲,專心給她捂腳。

手感挺好的,都有點捨不得放開了。

「他表現怎麼樣?」

蘇瑾問道。

蘇雲總跟她說自己在片場表現得多好多好,不過對於自己這個弟弟她還是瞭解的,十句話裡有一句能信的就不錯了,所以也不大相信。

「對於一個新人來說,很不錯了。」

杜安一邊低著頭給她捂腳,一邊說著,「我讓他來我下一部戲裡了,他跟你說沒?」

「我老蘇家也能出一個專業演員了?」

蘇瑾有些不敢相信,不過馬上就被拐到了杜安的下一個話題裡,「下一部戲?」看了眼茶几上的本子,「你這是在寫劇本呢?」

杜安又「嗯」了一聲。

「什麼戲?」

蘇瑾瞬間來了精神,坐起身來,「愛情戲麼?」

蘇雲每次一來這裡就在她耳邊嘮叨,嘮叨得她耳朵都起繭子了,也知道了《終結者》是一部科幻片。對於這種片她一向興趣乏乏,尤其是自己弟弟還在這裡面出演,還是個戲份超多的主角,這讓她更沒了興趣——蘇雲那張臉她從小看到大,早看膩了,還那麼熟悉,看到了分分鐘出戲。

還是《風月俏佳人》那樣的片子更合她的胃口。特別是《風月俏佳人》跟她之前看過的電影都不一樣,實在太好看了,要是杜安再拍愛情片她第一個想看。

杜安搖頭,「不是,是個劇情片,一群男人的故事。」

蘇瑾瞬間沒了精神,像隻貓一樣懶洋洋地重新躺了回去,隨口問了句:「你自己想的故事?」

杜安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應該……是吧?」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他想拍的這部電影他看過類似的小說,不過想不起來是在哪裡看的了——畢竟他自幼家貧,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看小說,到大了也沒改掉這個習慣,沒事了就愛捧一本小說看著,從中到外各種小說來者不拒,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裡看過這個故事很正常。

為此他還特意上網搜了下,卻發現沒有類似名字的小說。他甚至還特意找專門的人士諮詢了下,也沒發現有類似的小說,於是只能歸結於幻想了。

畢竟那個夢他做過,印象還很深刻,因此腦中出現這樣的幻想也很正常。

不過不是小說也好,還省了買版權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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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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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節:新電影



《快樂大本營》又開始了,不過蘇瑾這次沒有再看電視,而是躺在那兒繼續拉著杜安閒聊。

「這個故事主要講了什麼?」

雖然對於這部電影並不是愛情片有些失望,不過終究是杜安想的故事,她還是想要瞭解一下。

杜安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雙手捂著她的腳丫子,抬起頭來想了想,說道:「主要講了一個膽大妄為的人,混進了精神病院的事……」

杜安娓娓道來。

這是一個關於瘋人院的故事:主角王明,由於厭惡監獄裡的強制勞動,裝作精神異常而被送進了精神病院。但自從他來到這裡後,才發現精神病院並非他想像中的避難所。

在這裡,護士長李慧制定了一整套的秩序,一切都要以此為準則,病人們受到了嚴格的管制,被剝奪了自由地追求自己生存慾望的權力,還不時受到她的侮辱和折磨。

王明對於李慧的行為十分不滿,不時以冷嘲熱諷的方式對她加以攻擊,李慧則給予了反擊:她用大量音樂折磨病人,並冷酷的拒絕王明想要降低音量的要求;在酷愛足球的王明提出觀看日韓世界盃的實況轉播時,李慧又想法設法拒絕,即使在最後關頭王明得到了高大的蒙古大漢「巴特」的支持,湊夠了表決的票數,但李慧又以表決時間已過為藉口而拒絕打開電視機。

王明想讓病人們打起精神,快樂的生活一天。有一天,他把病人們帶上汽車,來到了一個港口。他們偷了一條船,出海釣魚作樂,病人們欣喜若狂,回來後,王明受到了懲罰。但不久,他就聯合一直裝瘋賣傻的蒙古大漢巴特,制定了一個逃離瘋人院的計畫,接著,按照計畫,他在某一天把自己的姘頭和另一個女人弄到了瘋人院裡,在裡面開了一場狂歡舞會,人人喝得酩酊大醉,把瘋人院鬧得天翻地覆。王明和巴特也因為醉了過去,喪失了逃離瘋人院的最佳機會。

第二天,上班發現了這一切的李慧把怒火發洩在視她為母親一般的病人吳佳身上,還不顧吳佳的拚命求饒說要把這件事告訴吳佳的母親,絕望的吳佳選擇了割開自己的頸動脈自殺,李慧卻無動於衷。這一幕使得原本想要逃離瘋人院的王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他撲上去掐住了李慧的脖子。

李慧沒有死,被警衛救了下來,繼續統治著這個瘋人院,而王明卻遭受了慘無人道的待遇——他被切除了額葉,從此變成了一個白痴。

「……最後,巴特在一個漆黑的夜晚,用枕頭悶死了已經變成白痴的王明,以超乎常人的神力搬起衛生間裡沒有人可以搬動的大理石盥洗台,砸開窗戶,完成了王明所沒能完成的事,在夜色中飛越了瘋人院。」

說完這個故事後,杜安看向蘇瑾,發現這個傢伙已經竟然哭了,正拿著幾張紙巾胡亂地擦拭著眼淚,眼睛紅彤彤的。

「有必要嗎?」

杜安有些無語:只是聽個故事梗概都能哭出來,她的淚點是有多低?真要看完這部電影她豈不是要眼淚逆流成河?

「你懂個屁!」

蘇瑾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像只炸毛的小貓,把手中揉成一團的紙巾隨手扔到一旁的紙簍裡,又從茶几上的抽紙盒里拉出幾張紙巾來擤鼻涕,一邊擤一邊說:「這個王明,是真的……真的好可憐啊。」

好不容易把眼淚鼻涕擤乾淨,蘇瑾提出了一個跟她的悲傷情緒完全不搭的問題:「為什麼主角要叫王明?那個護士長又要叫李慧?這兩個名字也太普通了,你就不能好好想一個名字嗎?」

杜安解釋道:「之所以這樣取名,就是因為這兩個名字很普通,這就表示這個故事能發生在任何一個人身上。」

他看到蘇瑾拿著紙巾擦了擦鼻涕,突然開口問道:「你這部電影是不是有什麼深層次的意思?」

杜安大驚失色。

「你竟然有智商?」

然後他就見到蘇瑾一下把腳從他手中抽了回去,腦袋上頂著一個劉海紮成的衝天小辮,如同一個憤怒的牛寶寶般咬牙切齒地撲了過來,一把將他撲倒了在沙發上,然後小口一張,惡狠狠地到處亂咬,手上也撓個不停。

兩人鬧了好一陣子,杜安被她這軟乎乎的身子蹭來蹭去,鼻間嗅到的是她身上沐浴露的香味,時不時還能感受到兩團肉乎乎的東西觸碰到自己,下面漸漸都有反應了,趕緊求饒:「好了好了,我認輸我認輸!投降輸一半!」

蘇瑾這才放過了他。

杜安看過去,只見她小臉蛋紅撲撲的,臉上似乎蒸騰著熱氣,髮絲凌亂,眼睛還水汪汪的,實在誘人犯罪,不敢多看,趕緊轉開視線,心中默念起《心經》來。

不然可是容易變身成狼人的。

「呃,確實是有深層次的含義。」

杜安用話語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過這個更深層次的含義是什麼,我就不說了,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你看到什麼就是什麼,沒有標準答案。」

蘇瑾的小眉頭皺了起來:她的人生理想是混吃等死,最煩的就是思索什麼含義啊深度啊之類的,碰到這種影片她一般都是避而遠之,但是杜安剛才說的那個故事好好玩又好催淚,實在讓她很想看,糾結啊糾結。

「哎,不對哎,」

蘇瑾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不是專拍商業片的嗎?這部算是文藝片了吧?」

杜安點了點頭,「確實是算文藝片了,不過偶爾拍拍也無妨,關鍵是我想罵人了,這部片子想必可以罵得很爽。」

就為了罵人,所以要拍一部電影,而隨隨便便拿出來的創意就是這種一聽,就讓她這個只喜歡愛情片的少女都好想看的其他類型……

蘇瑾立刻覺得自己家男人帥呆了!

看著蘇瑾一臉懷?春少女春?情?蕩漾的模樣盯著自己,眼睛裡粉紅色的愛心直冒,杜安不自覺地挺起了胸膛,默默地給自己剛才裝的那個嗶打了1分。

還有99分不給是怕自己驕傲。

最後,他在本子封面寫下了五個大字。

《飛越瘋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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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節:商議





《飛越瘋人院》的劇本比《終結者》複雜多了,杜安折騰了小半夜才終於搞定,睡到個九點多起來之後,蘇瑾已經去上班了。他洗漱一番後,披上一件夾克拿了劇本出門打了個車就往夢工廠去。

在夢工廠他是個特殊人物,一路暢通無阻直接來到了束玉辦公室外,和凌菲閒聊了兩句後,直接就敲了下門進去。

束玉抬頭看了一眼,見是他,又重新把頭低了下去看文件。

杜安走到她辦公桌前坐下,把手裡的劇本往她桌子一扔。

束玉頭稍稍抬起,瞥了眼這本子。

「新項目?」

杜安「嗯」了一聲,束玉靜默了一會兒,問道:「《終結者》你都還沒做好吧?怎麼又跑出來個新項目?」

杜安往椅背上一靠,說道:「《終結者》在做後期,概念圖和各種要求我都已經列出來給他們了,我也插不上手,只能等,所以這不就閒著了麼,正好有點靈感,想要拍個新東西。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還不如把這段時間利用起來。」

束玉拿過他的本子,看到《飛越瘋人院》這個名字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然後打開,快速瀏覽起來。

杜安也不去打擾她,把她的電腦顯示器掰了過來,面對著自己,又把她的鼠標拿了過來,直接點開掃雷開始玩起來。

第一把就很順,順利地在左下角開了局,沒一會兒就點開了大半地圖,右上角的時間顯示才78秒,這次很有可能衝進150秒內。

杜安玩得聚精會神,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把地圖全部開完了,時間卻到了168秒,沒能進入150秒。

「唉,」

杜安嘆了一口氣,按了F2,正要重新開始,束玉開口了。

「你這部電影很危險。」

杜安停下手裡的動作,轉頭看向她,只見她已經大致瀏覽完了,正看著自己,手拿劇本。

「影射的東西太多了,要是早個二三十年,這電影都不用拍,劇本流露出去你就要被拉去批鬥了。」

杜安嘆道:「同樣是人,你的智商跟我家裡那個不是一個水平線上的。」轉瞬又道:「你也說了,是早個二三十年,現在沒那麼誇張了,依照現在的政策,能過審。」

束玉點頭,「過審是能過審,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電影拍出來的結果?」也不等杜安回答,她就繼續說道:「我聽說了,你去華表獎拿了個最佳編劇,朱茜沒能拿到影后,被笵冰冰拿了,所以你想拍這部電影吧?你不覺得你現在的心態有點問題嗎?華表獎的規則就是這樣,你也在這個圈子裡混了一年了,也應該知道的,就算《風月俏佳人》是張藝某拍的,朱茜還是拿不到影后,他們並不是針對你,你何必要跳出來呢?」

杜安放下了手裡的鼠標,坐正了身子,面向束玉說道:「我知道,但是你剛才也看了劇本了,我就拿劇本來說吧。」

他手指伸出,點點劇本,「王明也沒有被針對,如果他忍字當頭、安安穩穩地當個縮頭烏龜,他能平平安安地在瘋人院裡熬到監禁期滿,但是他看不慣,所以他才跳了出來。有些人就是這樣的,沒事找抽,我正好就是這種人。」

束玉嘆了一口氣,「但是你就算把這部電影拍了出來,也改變不了什麼。」

杜安笑了下,「我知道,但是至少我說出了我想說的話,我發洩過,我爽了。」

束玉不說話了,看著杜安,沉默不語,良久,才道:「藝術家都是瘋子。」

杜安聞言,有些受寵若驚:自己竟然還成了藝術家了?

還好束玉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深入下去,轉移了話題,「那我們來說說你這電影的市場定位吧。」

她舉起劇本,「你這電影在我看來,最好的方向就是衝擊獎項,不過你都這麼指著他們的鼻子罵了,他們到時候是否會忍著噁心把獎給你,我實在不看好,所以獎項估計有點懸,那就要看市場了。畢竟一部電影出來,要麼拿獎,要麼拿市場,不然我真不知道這電影拍了還有什麼意思。」

純粹的商人思想,杜安在心裡默默吐了個槽。

他很想說也有為了情懷的,比如自己,不過轉瞬一想還是算了:他這情懷著實沒那麼高尚,就是看不順眼了想罵人而已,和潑婦罵街沒有什麼兩樣。

束玉繼續說著:「既然獎項懸了,那麼你估計,你這電影的票房能有多少?」

「十億吧。」

杜安想都不想就報出了這麼個數字,然後看到束玉一臉無語。

她顯然不相信一部含義如此深刻的文藝片能拿到這樣的票房。

「其實這部片有很多點可以挖掘,」

杜安解釋道:「瘋人院本來就是一個另類的世界,相信觀眾們都對那裡面的生態環境感到好奇,而在某一天,一個膽大妄為的傢伙,闖入這個格格不入的世界,在裡面攪風攪雨,這件事本身就存在非常大的戲劇張力,而戲劇張力是所有吸引人的電影所必備的一項因素,光從這個設定上來看,就非常有看點。節奏方面我也會把控好,不會跟國內那些文藝片一樣怎麼黑暗怎麼來。為什麼文藝片票房總是不高?因為他們太專注於表達自己的想法了,根本不考慮觀眾爽不爽,而且總喜歡用壓抑來表達深刻,所以整部電影我會用歡樂的方式來拍,放大王明的成功面,讓觀眾們跟著他來完成一件件不可思議的事,想必他們會看得很爽——從這個角度看,這部電影非常商業……」

束玉打斷了他的話。

「你跟我說這些沒用,反正你知道的,我也不懂。」

說到這裡,束玉看著面前的男人,心中有些感慨:想當初兩人剛認識的時候,杜安比她還要不懂電影,但就是兩部電影的拍攝加上一些自學,現在的杜安已經比她懂得太多了。這讓她不得承認,世界上確實有一種生物叫做天才,像牛頓,愛因斯坦之流,那種天賦並不是普通人通過努力就能達到的。

「你說十億就十億吧。」

束玉這麼說著,不過杜安看她的表情顯然根本不信這部電影能到十億票房。

「製作成本你打算定在多少?」

杜安心頭一暖:聽束玉的話,是打算進場了。不愧是親密戰友,即使不看好,也義無反顧地進場支援,來幫他分擔投資風險。

轉瞬又是一想,好像更大的可能是束玉打算白扔這個錢也要和他保持現在這樣親密的合作關係,以期未來長遠的發展。

「不知道,主要是演員片酬支出,」

杜安也不去想束玉到底是怎麼想的了,搖了搖頭,把這些想法甩出腦袋,說道:「這部電影的主角很要求演技,所以我打算請個一線的男星,葛尤姜聞這種,他們的片酬肯定很高。還有配角,這部電影裡的配角也非常重要,現在我定了一個,還有大概四五個重要的配角,也很要求演技,這些就需要你去忙了。」

「葛尤你就別想了,馮曉剛御用的,出錢再多估計也不願意來,姜聞也懸,他現在導演當得好好的,根本不會願意來演戲。」

束玉否決了他的提議,「我們只能考慮其他人選,但是按照你舉的這種例子,同等級的片酬都低不了,沒有三千萬很難說動。還有你說的那種配角,按照你的要求,也得是金牌配角級的,光是演員開支算算估計都得靠近四千萬了。」

四千萬,這已經是《終結者》的製作成本了,放到這部《飛越瘋人院》上還只是演員開支。

束玉覺得真要玩得這麼大,回本的希望更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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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節:胸要大





四千萬……

杜安知道束玉在顧慮什麼,她還是對《飛越瘋人院》的吸金能力沒有信心,認為不可能達到十億票房。

《飛越瘋人院》在她看來太文藝了,而文藝片的藝術性從來都是和吸金能力成反比的,偏偏在她看來《飛越瘋人院》的藝術性太強,所以吸金能力堪憂。若是現在是拍《風月俏佳人》這樣的片子,她絕對二話不說,想找哪個演員就找哪個演員。

但是杜安是真的覺得《飛越瘋人院》從情節角度來說很有吸金能力——刨去它的影射含義,它的創作規律完全遵循了商業片的框架結構。

「要不然,你自己來?」

束玉提出了一個建議。

演戲這東西她雖然不太懂,但是身邊的人都說杜安的演技好,那麼這樣一個要求演技的男主角角色為什麼杜安不自己來呢?這樣一來可以省好多錢。

杜安想都不想直接搖頭,「我不上。」

束玉問道:「為什麼?」

面對束玉的疑問,杜安拋出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這部片子和之前我拍的那幾部都不一樣,很需要導演的現場調控,我要是自導自演的話怕拍不好。」

真實原因卻是因為演戲太累了,他懶得受這份罪。

他和那些體驗派演員不同:那些體驗派的演員把自己扔進角色裡就行了,一切自然而然就發生了,他不同,他是表現派。

每當他表演的時候,他的行為分為三個階段:首先,他需要腦力全開,想像這種場景下角色需要的表情和動作;然後,通過自己的記憶庫搜索這些表情和動作;最後,再運用自己的肢體能力把這些東西都重現出來。在整個過程中他還要全程保持自己的清醒,時刻分析表演對手的表現,以此來做出相應的反應,完全是一心二用,比體驗派複雜太多了,所以每場戲下來都很累。

以前那兩部電影,他要不呢,是沒錢,要不呢,是沒人,沒辦法才上的,現在既然有錢有人了,他憑什麼還要去受這份罪?就算給他發三千萬的片酬他也不要。

沒辦法,兜裡還有近億資產的暴發戶就是這麼壕氣。

「反正我是堅決不會上的。」

見杜安態度堅決,束玉沒有再勸說,直接道:「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男主角的人選你直接列個名單給我吧,我去談。另外,其他角色你有沒有看好的人選?」

舒服。

跟束玉談合作就是順心,都不用多費口舌,不過杜安也看出來了,她是完全不抱希望,完全抱著扔錢的心態去了。

想到此處,杜安說道:「那個護士長也有人選,朱茜。」

束玉坐在椅子上,捂了一下額頭,無力道:「現在不是去年了,你知道她現在身價多少嗎?」

杜安點了點頭,「略有耳聞,八百萬朝上吧。」既然三千萬的男主角費用都扔了出去了,再扔個八百萬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又漲了,」

束玉爆出了他不知道的新料:「前幾天有媒體捅了出來,陳愷歌找她拍《無極》,開價一千兩百萬,就在你們從華表獎回來之後。」

「哦?」

杜安眼睛一亮,笑道:「漲得倒是快,直接漲了一半啊。」

現在國內影視圈還是存在著性別差異,像周星池程龍李聯傑這樣的頂級男演員片酬基本在五千萬到六千萬的樣子,而且這些人要麼自己做老闆了,要麼專注於別的事業,你有錢人家都不一定願意來;稍微往下一些的是葛尤劉德樺這樣的,片酬基本在三千萬到四千萬之間,女明星則差一些。

頂級女星如鞏利張蔓玉之流,片酬在三千萬出頭,再下去一點是章梓怡這種,在兩千萬到三千萬之間,而趙微周訊這樣的一線女星,基本上在一千多萬到兩千萬的樣子。

從片酬上來看,朱茜現在已經是一線女星了。

一手把這位女演員將當初默默無聞的龍套捧成現在的一線女星,杜安有一種看著女兒長大的感覺,甚是欣慰。

「她答應了沒?」

「暫時還沒有相關消息,應該還在考慮。」

杜安點了點頭,沒答應就好。

不過束玉並不像他這麼樂觀。

「這身價我們先不去談,就說電影,你認為她會願意來嗎?」

束玉把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擺了出來,「《無極》,頂級導演陳愷歌的大片,投資三億,我們呢?首先,你從名氣上來說就跟陳愷歌差了十萬八千里,其次,投資也差了很多——好吧,就算全按照你說的來,在演員開支上花五千多萬,可是你這電影拍攝能用掉多少錢?我看這劇本,撐死了三千萬,這樣算,總投資就是八千萬,也就是人家的四分之一多一點,她憑什麼扔下《無極》選你?」

聽到束玉的分析,杜安面色鄭重了起來。

他考慮的東西和束玉不同。

他拍《風月俏佳人》的時候,《孔雀》把章靜初從他手裡搶走了,結果對於章靜初來說大概是遺憾的,而現在,他如果要找朱茜的話,相當於從陳愷歌手裡搶人了,結果對於朱茜而言會是好的嗎?

他相信,要是自己出口的話,憑著兩人的交情,還是有希望爭取到朱茜的,但是這樣做對朱茜來說是否好就說不定了。若是讓朱茜變成另一個章靜初,那他罪過就大了,這也是他作為一個朋友不願意看到的。

思忖良久,杜安開口道:「那護士長這個角色就找別人吧。」

綜合各方面因素考慮,他覺得《飛越瘋人院》和《無極》相比大有不足,也許讓朱茜去拍《無極》對她而言才是一個好選擇。

然後他又追加了一句,「演技要好,然後身材要好……呃……身材要好的意思是,胸要大。」

說完這句話後,他就看到束玉以古怪的目光盯著自己。

兩人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束玉無奈地問道:「你給我看的這個劇本……還有多少戲沒寫呢?這真是劇情片?」

胸要大……這個要求實在太古怪了,完全和劇本對不上啊,都讓她覺得杜安是不是打了個劇情片的幌子打算去拍色?情片。

杜安苦笑:他就知道自己這麼一提束玉就要想歪了。於是解釋道:「呃,怎麼說呢,那就是另一種解讀方式了……從角色設定上來說,護士長李慧這個角色是一個象徵含義,她整天板著一張臉,努力消除自己的女性特徵,這是一種超我的象徵,放大到整個瘋人院,都是一種超我。但是人的物質屬性是無法磨滅的,她終究是一個女人,人類無法磨滅自身的天性,這就是本我的存在。完全的超我是不存在的,胸大這個設定就是想要說明這一點……」

「停,」

束玉伸手打斷了他的話,「你別說了,反正我也聽不懂。」

杜安摸摸鼻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說起這種東西來就滔滔不絕,把束玉都聽煩了,放在平時他明明就是個話很少的人。

「行了,我知道了,反正胸要大是吧?」

束玉有一種日了狗的感覺——杜安這個導演的很多想法在她看來都太天馬行空了,找了個這樣的合作夥伴,有的時候感覺還真是累。

杜安點點頭,想了想,又加了句:「其實B以上就差不多了,加幾個墊子應該能達到我要的效果。」

束玉捂著腦袋無力地搖頭。

她已經不想和這個人說話了。

「行了行了,我都知道了。你還有什麼事嗎?沒事趕緊滾,我還有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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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節:買房



見束玉已經下了逐客令,杜安於是乖乖地拿過一張A4紙,順過束玉的筆,打算把自己想要的主角人選寫給束玉就離開,但是正準備下筆卻停住了。

昨天寫完劇本今天就給束玉送過來了,也沒來得及仔細想一下各個角色該由誰來演比較合適,現在一琢磨,發現還真不知道寫誰好。

葛尤姜聞首先排除了,這兩位估計弄不來。

程龍李聯傑也排除,都是功夫明星,這可是細膩的感情戲,需要演技。

……

這麼一點點排除下來,這個名字似乎呼之慾出了。

最後杜安動筆,在紙上寫下了三個字。

周閏發。

他把紙交給束玉,束玉看到這個名字後皺起了眉頭。

「他可不好請啊……」

在香江電影的黃金年代,有一個說法叫做「雙週一程」——雙週指的是周星池和周閏發,一程指的是程龍。

這個說法是說,有這三個人的電影,票房肯定有保證,這三個人的票房號召力可想而知,片酬之高也與此成正比。近些年來,程龍年齡見長,打不動了,開始轉型幕後、開公司,周星池轉行做導演,唯獨周閏發還是在演員的道路上繼續發展,不過接戲也少了,還這麼大牌,想請動他,難度可想而知。

到了這三個人這種程度,是否出演一部影片,片酬已經不是關鍵因素了,更多的是人情。

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程龍和周星池是根本不可能請得動,周閏發則不同。

他至少依然還是個專職演員,請他的難度比請另外兩個要低不少,但也是相對而言——對於張藝某吳雨森這種頂級大導演來說,邀請周閏發出演可能性不小,可對於杜安來說,就難比登天了。

「我試著聯繫下吧。」

束玉的話很沒有自信,杜安也明白這裡面的困難。

或許他在南揚來說是頂級導演了,但是放到整個中國來說就排不上號了:張藝某,陳愷歌,吳雨森,杜奇峰,王京……這些導演都有著輝煌歷史和龐大的影庫,隨便拎一個出來都不是他這個新人導演可以比的,但就是這些導演中某些人都不一定能請得動周閏發,何況是他杜安呢?

正當杜安準備離開的時候,束玉突然又問道:「能不能換一個?」

杜安苦笑。

看來這個任務的難度還真是不低,束玉這是非常沒有信心啊。

不過他還是堅持這個決定,「最好是他吧。」

寫出這個名字後,他在腦子裡一直嘗試著把周閏發代入到王明這個角色當中去,結果越想越覺得他非常適合王明這個角色:周閏發影片眾多,其中各個角色或如小馬哥般瀟灑,或如阿郎般真實平凡,他全都能詮釋地非常到位,尤其是在《賭神》中的表現,王者和痴傻的兩種狀態處理得都非常自然、真實可信。

這是一個演技非常棒的演員,經過這麼多年的歷練,相信他的演技更加成熟了,有了他的加盟,王明這個角色能更加鮮活,能把杜安想要的東西完美地展現出來。

束玉嘆了口氣,「我儘量吧。」

離開了夢工廠後,杜安先回了一趟蘇瑾那,拿了點東西后直接打車找了一家二手房中介。

馬上《飛越瘋人院》就要選角、建組、開機拍攝,一系列的事情忙下來他又沒空了,有些事得趕緊辦了才是,比如說,買房子。

都是億萬富翁了,還一直窩在蘇瑾那實在不像話,得趕緊買個房子了,還有前幾天姐姐打電話來報喜,說她終於有了,讓他準備當舅舅,所以還得給姐姐一家在南揚市買套房子。

其實拿到了《風月俏佳人》的票房分紅之後,杜安就想給姐姐一家在南揚市買套房子,他還為此回了一趟栗水,本來是想直接把姐姐姐夫接到南揚來的,但是姐姐一直說她們在村上呆慣了,左鄰右裡都是認識的,乍一去南揚不習慣,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杜安也沒辦法。

可是現在不同了。

姐姐有了,這孩子出生了總得上學吧?這就牽涉到教育資源的問題了。

南揚市的教育資源可不是栗水縣可以比的,光為了孩子著想,相信這次就能說動姐姐。

杜安本來是想買新房的,但是想想不妥當:新房買下來還要裝修,要住進去不知道還要等多久,還不如直接買新一點的二手房,省心。最後他挑中了金陵王府的兩處房子,都是一年的新房,一間150個平方,四室一廳,一間145個平方,三室一廳,帶去看了之後裝修不錯,之間也只隔了一棟樓,走動方便,又不至於在一棟樓裡,能有獨立的私密空間,杜安非常滿意。

花了幾天的時間聯繫房東、把房子手續弄下來,房費、裝修費加中介手續費,兩間房子總共花了220萬,讓杜安不禁感嘆房價上漲速度之快:他記得去年剛畢業那會兒,南揚市的房子才均價三千多的樣子,現在已經六千多了——當然,這跟他買的房子也有關,聽中介說,金陵王府這地段好,又是新樓盤,格局好,所以貴一點,但是南揚房價均價算算也要四千多了。

要不是自己運氣不錯幹上了導演這活兒,真不知道要工作多久才能買上這樣一套房呢。

杜安感慨完畢後,當晚就迫不及待地住進了他的新房裡。

這是那間三室一廳的房子,房子的主人有點格調,整間房子佈置得以黑白兩色為主,屋內家具也都是現代風格,顯得簡潔大方,和老房子迥然兩異。

杜安坐在沙發上,一邊開著電視一邊跟蘇瑾發信息,「今晚有事,不回去了。」發完之後他放下手機,看向電視。

買房子的事這兩天還沒跟蘇瑾說,他就想著找個合適的機會說出來,順便再攛掇蘇瑾搬來跟自己一起住——三間臥室呢,空著也是浪費,還不如利用起來。而且蘇瑾自己那房子也是租的,正好可以退掉,還能省一點房租。

就是不知道怎麼找這個藉口,還是明說呢?明說的話,好像有點土財主強行要包養小媳婦的感覺,不知道會不會讓蘇瑾覺得不舒服。

杜安正發愁,手機響了。

他本以為會是蘇瑾,抓起一看卻是束玉。

「什麼事?」

束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這幾天我找了個中間人跟周閏發談過這事,他沒什麼興趣,要不你還是再重新找個人吧。」

杜安皺起了眉頭。

這事果然不好辦啊……

突然,杜安眼睛一亮。

他剛才不是還正發愁怎麼找藉口讓蘇瑾過來呢嗎?這不就是個好藉口麼?正好也能去把周閏發的工作做做,說不定就一箭雙鵰了。

「行,我知道了,你把周閏發的聯繫方式給我,我來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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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節:摳腳皮





輕輕打開房門,走進去,反手關上房門,然後杜安的視線射過去,可以看到客廳內燈光明亮,電視開著,蘇瑾正身穿一件大袋鼠的玩偶睡衣坐在沙發上,雙腿盤著,右手拉著右腳,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扳高了,墊在左腿上,左手則放在右腳上,大拇指和食指深處,捏住右腳跟上的一塊。

這是在……摳腳皮?

杜安保持反手關門的姿勢不動,看著蘇瑾以歪著腦袋的姿勢盯著自己。只見她雙眼圓睜,表情非常驚愕,顯然是沒料到杜安會在此刻出現在門口。

「啊!」

蘇瑾尖叫一聲,手迅速收回,火速把兩腿放下,也不管拖鞋在哪了,直接踩了下去。

杜安可以看到,她的兩隻腳丫子一隻踩在了地磚上,另一隻倒是踩到了拖鞋,卻是整隻腳蓋在了拖鞋上。

還沒等杜安說什麼,蘇瑾就搶先開口:「你不是說今晚不回來了嗎?!」

杜安好笑地看著她:傳說中,女孩子有很多隱秘的事,她們不希望這些事被任何人知道,包括她們的親人、愛人、朋友們。

摳腳皮相信就是其中一樣。

他看到蘇瑾的臉龐此刻瞬間通紅,像是一隻被蒸熟了的蝦子,看都不敢看自己,腦袋上劉海紮成的那個小辮子似乎也失去了精神,有點蔫。

「唔,事情解決了,」

杜安也不想她難堪,裝作沒看見剛才那一幕,很自然地彎腰換鞋,然後走了過來,「看電視呢?看個電視你瞎叫什麼。」臉上笑意已經隱去,似乎完全沒看到剛才那一幕,演技說來就來。逼真程度讓蘇瑾都懷疑他剛才是不是真沒看到自己在摳腳皮。

「沒什麼,」

蘇瑾強作鎮靜,臉上的紅暈一時半會卻消褪不去。

「對了,這電視真好看……」

這個話題轉移得還真是生硬,杜安心中吐槽,忍不住又想笑,但是聽到蘇瑾的話語硬生生頓住感到有些好奇。不禁往電視機上一看。

這下他是真忍不住了,嘴角上揚,不過還好,總算沒有笑出聲來。

她大概剛才摳腳皮摳得太專注了,根本沒注意到電視上放的是什麼——只見電視上是一欄肉乎乎的豬,右下角顯示著節目名稱。

《母豬的產後護理》。

「是不錯。」

杜安順著她的話一本正經地道:「瞧這些豬拍的,這鏡頭,這構圖,這色彩,完美……」

他一邊說一邊偷瞄旁邊的蘇瑾,只見她本來開始退潮的臉頰重又開始紅起來,然後她一把抓過遙控器換了一個台。

這次是個電視劇。總算正常了。

蘇瑾又問道:「對了,今晚有什麼事你說不回來了?」依舊還是不看他。

杜安也看出來了,她大概是打算掩耳盜鈴到底了。也不去拆穿她,說道:「工作上的一些事。」說著,揪住她的袋鼠睡衣拎了一下,「什麼時候買的,怎麼沒見你穿過?」

她平時穿著還是偏向於成熟氣質向的,乍一穿這身實在太可愛了,讓他忍不住就想捏捏。

杜安轉移話題的能力明顯不是蘇瑾能比的,她一下子被移開了注意力。「買了……兩天,今天想穿就穿了。」

杜安沒有再逗她,兩人安安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電視後。他突然開口:「我這兩天買了兩套裝修好的二手房。」

「嗯?」

蘇瑾終於肯轉頭看他了,「怎麼突然買房子了?你要……搬出去?」

杜安扭頭看向她。只見她面上的紅暈已經完全褪去,回覆了往日的白皙,此刻眼神有些閃爍。

「我姐姐有了,」

杜安說道:「而且我現在也有能力了,就想著讓他們來南揚,就當是為了孩子吧。畢竟南揚市的教育資源不是栗水可以比的,我當年要是在南揚上學的話,說不定都考上北大了。」

這說法讓蘇瑾的眼神安定了些。

杜安繼續說著:「還有一套是給自己買的,畢竟我現在也有錢了,總在你這邊賴著也不是個事兒。」還不等蘇瑾有什麼反應,他就立馬又道:「今天房子已經拿到了,不過我接下來又要去香江,想找個人幫我看房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幫這個忙?東西都齊全,床墊被縟什麼的我也都買了新的,你直接人過去就行,幫我看個幾天我也就回來了。」

這就是純屬扯淡了,房子有什麼好看的?又不是沒有門窗。

不過很多時候有些事不能擺明了說,雙方心裡明白就行,這就是中國人的含蓄美感。

看蘇瑾還有些猶豫,杜安又說道:「從香江回來估計又要忙了,所以我打算明天就去栗水,最好讓他們這兩天就搬過來,我正好也能幫把手。要是我姐姐姐夫住到這邊來,在南揚也人生地不熟的,你正好也可以幫忙照顧一下,反正兩套房很近,走路也就一兩分鐘。」

蘇瑾低下了她的小腦袋,眼神閃爍。

這是打算……見家長了?

雖然和杜萍姐很熟,和杜安的姐夫段智傑也認識,但是她要是真在南揚去照顧他們,這意味想必不說雙方都明白了。而杜萍姐什麼都好,就是那張嘴太大了,這事要是她知道了,保準明天就傳到父親耳朵裡去。

蘇雲也不是瞎子,早看出了他們倆的關係,只是迫於她的淫威一直沒向家裡說而已,可要是自己答應搬過去,那父母那邊怎麼都瞞不住了……

「好,」

蘇瑾最終還是點了頭,「杜萍姐來了南揚,你又不在,我不去照顧一下實在說不過去。」

死就死吧,早死晚死都是要死,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這一刻,蘇瑾覺得自己的表情大約是悲壯的。

杜安搖搖頭:他實在不懂為什麼她的表情這麼悲壯,像是慷慨赴死的革命先烈。

也不去管她,掏出手機,打算打個電話給束玉。

現在既然這邊定了,那麼那邊也要啟動起來,剛才在電話裡他還有些事情沒有說清楚。

在等待電話接通的空檔,他還抽空跟蘇瑾說了一聲:「你剛才忙完沒?沒忙完繼續,我不介意的。」

蘇瑾咬牙切齒。

這傢伙不說出來會死嗎!虧她剛才心裡還甜蜜蜜的。

惡狠狠地扔了一個靠枕過來,然後氣哼哼地從沙發上爬了起來,電視也不看了,她直接衝回了房間裡,屁股後面的袋鼠尾巴還一晃一晃的。

而電話也接通了。

「喂,睡沒?」

杜安靠在沙發上問道,聽到電話那頭束玉的答覆後說道:「沒睡就好,還有些事跟你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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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節:新片公佈





母愛的力量是偉大的。

本來杜萍死活不願意來南揚,但是一旦有了孩子後,立場立刻就動搖了。

在杜安的勸說下,她終於答應了來南揚,但是卻不是現在——她和段智傑還有工作關係在栗水呢,這些事情的處理需要時間,還有搬家也是一個繁重的活兒。杜安倒是想很土豪地說「全扔了,缺啥再買!」,不過考慮到這句話出口的後果就是被一向崇尚節儉的姐姐唸成滿頭包,他終究還是把這句話憋回了肚子裡。

雖然姐姐一時半會來不了,但是蘇瑾在第二天已經被他哄進了新房裡,目的也算是達成了一半。

現在他就坐在客廳裡,朝陽和煦,從一旁的落地窗裡整個湧進來,鋪滿客廳,曬得人懶洋洋的。

杜安半躺在沙發上,眼睛半睜半合。

他因為早起還有些睡意朦朧,但是剛才下去被十一月清晨的寒風吹了一圈又不太睡得著,真是一種痛苦的狀態。

不過沒多久他就得救了。

客房傳來開門聲,然後是踢踏踢踏的拖鞋笈地聲,杜安恍恍惚惚看過去,見到蘇瑾穿著那件袋鼠睡衣揉著惺忪的睡眼從房間裡出來,轉去洗手間,沒多久就是稀里嘩啦一通水聲,是她在洗漱了。

被這麼一吵,杜安的睡意是徹底沒了,搓了搓臉從沙發上起身,去了餐廳,把他剛才下去小區門口買來的那些早飯一一打開,油條、包子、雞蛋,擺了一桌,又拿出兩隻碗來,把熱豆漿的袋子撕開,分別倒進了兩隻碗裡,沒一會兒桌子上已經是種類豐富的一桌中式早餐了。

蘇瑾在洗手間裡洗漱完畢後又回了房間裡折騰了半天。才終於容光煥發地出來了。

袋鼠睡衣已經不見,換上了綠色的小風衣,下身是一條亮黑色的鉛筆褲,把她的腿顯得更為纖細,手上拿了個棕黃色的小手袋,臉上則化了一些淡妝。

她本來打算直接出門的,卻在路過餐廳的時候被裡面的食物香味所吸引。忍不住探頭一看,然後就衝了進來。

「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她向窗外看了一眼,發現太陽還是在東邊,卻也顧不得那許多了,拉開椅子坐下,拿起一根金燦燦的油條就咬了一口。咀嚼了一番嚥下去後一臉滿足。

「可以坐著吃早飯而不用邊走邊吃真是一種幸福!」

往常的時候她都是自己下樓才能買到早飯,公司裡又不准吃早飯,她就只能邊走邊吃了,即使是在杜安搬去她那裡後,這種狀況也沒有改善——杜安是能給她解決晚飯,但是這男人起得比她還晚,早飯根本指望不上。

沒想到今天破了個例。

杜安抬手看了眼表。「時間還早,慢慢吃。」一邊想著自己是不是該找個時間去把駕照考一下了,有輛車的話是會方便很多,這樣蘇瑾也不用每天去趕公交了。

兩人是默認的情侶關係了沒錯。但是財務方面暫時還是分得比較清楚的,即使他有心自己出錢讓蘇瑾每天打的去上班她也不願意。

難得悠閒一會的蘇瑾也悠哉悠哉地吃起早飯,這邊咬一口油條那邊啃一口包子,閒著無聊還拿起桌上的報紙看了看——這也是杜安剛才下樓的時候順手買的。

只不過翻開看了一會兒後,杜安就看到她皺起了眉頭。

「這些記者是不是吃飽了閒著沒事幹了?怎麼整天就知道盯著你死磕呢。」

杜安不用看都知道她在看什麼。

「頭腦發熱的導演」,這是很多報紙娛樂版上的重要新聞,他面前這份《南揚晨報》上也是如此。

既然打算去香江和周閏發麵談了。香江的狗仔隊又那麼發達,到時候很容易會走漏風聲,而且《飛越瘋人院》開組在即。這消息瞞也瞞不了多久,倒不如他們主動出擊。主動公佈新片計畫,還能提前打點一下,稍微把控一下輿論方向,這也是杜安這兩天跟束玉商量的事。

只不過他現在這舉動在旁人看來確實是頭腦發熱了——他進入影視圈也就短短一年半不到的時間,已經有兩部電影上映,一部電影在製作中,如今又公佈了新的電影計畫,換做誰來看都會覺得這速度實在太恐怖了,不正常,這樣的超速下還能指望繼續出好作品?不可能。

這傢伙真當拍電影是買菜呢?

「……夢工廠影視文化傳播公司昨日公佈了一項杜安導演新的電影計畫,劇名《飛越瘋人院》,預計投資八千萬。杜安導演執導過三部影片,兩部已上映,總計全球票房突破二十億,一部正在製作中。杜安導演本人也憑藉著他個人的第一部電影《電鋸驚魂》獲得了今年的華表獎最佳編劇獎盃,是影視圈中年輕一代導演的生力軍……」

這是夢工廠提前花大力氣做好了公關的媒體,因為時間太緊,這樣做過公關的媒體並不多,而且也都是些沒什麼說服力的小報,那些沒來得及做公關或者做不動的媒體則是一面倒地不看好他。

「……《終結者》塵囂未定,杜安導演又有新計畫。根據知情人士透露,此項新計畫預計投資高達八千萬以上,是杜安導演迄今為止製作成本最高的一部電影,不過超快的拍片速度令人不禁懷疑這是否又是一部如同《終結者》般的玩笑之作……」

更有媒體叫囂「這位年輕導演和他的合作夥伴將會為他的狂妄付出慘重的代價」,「《風月俏佳人》的巨大成功毀了一位有潛力的年輕導演」,「年輕導演面對巨大的成功要保持冷靜、自知和克制」……

之前《終結者》和蘇雲的消息,讓媒體們對杜安的態度從追捧逐漸轉變成了不看好,但壓力並沒現在這麼大,還是有一部分媒體抱持著不同意見。尤其是南揚媒體,在面對他的報導時保持著相對克制的姿態。

而現在《飛越瘋人院》的新計畫則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消息一出來,就連很多南揚市本地的報紙都開始不得不扯下那最後一塊遮羞布,承認這位「南揚市的驕傲」頭腦發熱,不知天高地厚了,更別提那些外地外省的報紙了。

「你生個什麼氣呢?我都沒生氣。」

杜安老神在在,並不因為這些報導而煩惱,「而且這些報導也有助於我們宣傳電影,可比當初做《風月》的時候好多了。那時候我還不得不把你帶走才能把媒體們的眼睛吸引過來,現在我都不用把你帶走了,直接透露點風聲出來就能讓他們幫我免費炒上一陣子。」

蘇瑾還是悶悶不樂,狠狠地咬了兩口油條後也吃不下了,在杜安的逼迫下又喝了兩口豆漿,說了聲「我吃飽了」,就打算上班去了。

看著她要走了,杜安說道:「我今天要去香江,這兩天的晚飯你自己解決吧。」

蘇瑾腳步頓了下,回過頭來問了聲:「什麼時候回來?」

杜安想了想,「順利的話,後天也許就回來了,不順利的話可能要多待兩天。」

蘇瑾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然後轉身離開,上班去了。

杜安坐著又吃了會兒,感覺差不多飽了,就停了下來,扭頭望向窗外。

陽光正射進來,打在他臉上。

他從來就不是個肯乖乖服輸的人,以前《電鋸驚魂》無法上映時不是,之後《風月俏佳人》無人問津時不是,現在依舊不是。

在得知周閏發態度堅決後,他非常老套地給周閏發寄去了他手寫的劇本原稿,附帶上了他連夜寫的角色分析,滿滿三張A4紙,純手寫,還特意查字典弄成了繁體書寫,空運速遞。

周閏發也收到了,還打電話來感謝了一番他的誠意,不過話裡話外的意思依舊是不願意接下這部戲。

但是杜安並不打算放棄,他準備直接去香江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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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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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節:你是誰





香江,中國境內一片神奇的領土,享有除外交和國防事務以外所有事務的高度自主權,是繼紐約、倫敦後的世界第三大金融中心。

在國內特殊時期時,大量影視界人才南下進入這片自由港口,曾經造就了一段香江電影的黃金時代:在那個時候,只要你肯投錢拍電影,完全就是穩賺不賠。同時,因為利益的驅使,那時候的香江電影以快著稱——現在像杜安這樣一年半時間上映兩部,製作一部,再公佈一個電影計畫,已經是駭人聽聞的拍片速度了,但是在黃金時代的香江,一個禮拜製作完成、一個月上映的電影比比皆是,要是把杜安放到那個時期去,別人只會嫌他慢,根本不會產生現在這樣一片唱衰的情況。

不過現在的香江電影已經沒落,遠遠比不上內地了,個中原因複雜,杜安也沒心思去深究,畢竟他又不是來拯救香江電影的,他只是來找自己的男主角。

凌菲給他定的是上午的飛機,下機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他本來還擔心自己會被人認出來,手裡拿著口罩墨鏡隨時準備戴上,但是下了機他才發現自己想多了。

和他在南揚街頭不偽裝隨時隨地被認出來、然後人群圍上來的情況不同,下了機之後,他發現旁人最多好奇地朝他看上兩眼,並沒有多餘的舉動。

也是,他只是個新晉的二線導演,終歸是幕後人員,又不是什麼大明星,唯一能給觀眾留下印象的也只有《風月俏佳人》中的方伯倫一角,而現在《風月俏佳人》都下檔快半年了,影視圈又是個新陳代謝速度極快的地方,在這個遙遠的地方。能有人好奇地朝他看上兩眼已經很不錯了。

於是杜安心情愉快地把偽裝工具都放進了隨身的袋子裡,哼著小曲朝外走去,沒事還扯兩下衣服——他知道香江氣溫高,所以只穿了件毛衣就過來了,沒想到還是低估了這裡的高溫,就是這樣都感覺有點熱。

現在都十一月了,但是感覺這裡的氣溫還有二十度左右。

邊扯衣服邊走。沒過多久,他就看到了束玉安排來接他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穿西裝的胖子,長得挺喜慶的,雙手舉高一塊白色底的牌子,上面用鮮紅色的水筆寫著「杜安」兩個大字,有點血淋淋的感覺。

「杜安杜導演。介裡!」

這胖子發現他之後一手抓著牌子,另一手朝他揮舞起來。

大概是「導演」兩字有點刺耳,周圍有人看過來,但是看到杜安陌生的樣子卻無法與島內的哪個導演聯繫起來,於是也就轉過頭去不理了。

杜安快步走了過去,兩人聊了兩句,知道了這人叫吳耀祖。普通話雖然有點彆扭,但大體還行,所以束玉才會安排他來接待自己。

兩人出了機場後,杜安本以為吳耀祖會開車帶自己去下榻的地方。沒想到這個胖子非常嫻熟地帶他上了輛的士。

「你……沒有車嗎?」

現在內地都開始逐漸普及汽車了,香江這麼發達,聽說人均收入是內地的十幾倍,而且香江是個******,進口沒關稅,車子價格都比內地要便宜得多,怎麼會買不起車呢?

大概是胖人怕熱。吳耀祖拿出一條毛巾擦了擦汗,然後從副駕駛上轉過頭來笑著道:「買得起,開不起呀。好多稅費要繳,油價又那麼高。開車還不環保,所以還是坐的士好。」顯然他也不是第一次接待內地來的客人了,立刻就知道了杜安的疑問所在。

「哦,」

杜安瞭然地點點頭,然後聽到駕駛座上的司機說了句什麼話,是用的粵語,他完全聽不懂,於是問吳耀祖:「他是在跟我說話嗎?」

他觀察到吳耀祖的面色稍一尷尬,然後又堆滿了笑,道:「沒有,他是在說今天天氣好熱。」

很顯然並不是,大概是什麼髒話。

杜安面帶微笑朝向司機的方向回了一句:「小炮子子。」

吳耀祖愣了一下,這話他完全聽不懂,「你說什麼?」

「我說天氣確實很熱。」

杜安面不改色地解釋道。

吳耀祖也知道杜安大概是猜出了司機說的什麼,這是在反擊了,於是臉色更加尷尬,賠笑了一下,轉過頭去,不說話了。

杜安則是靠坐在椅背上,扭頭看著窗外,長久不語。

吳耀祖先帶他去把午飯解決了,然後把他送到了下榻的酒店。

束玉給他安排的酒店是文華東方酒店,弄了個套間。把他送到這裡後,吳耀祖留下電話就先走了,說是有事打他電話。

這套房挺大的,也很豪華,杜安參觀了一番後,跟周閏發通了下電話,打算約他吃個晚飯,順便把事情談一談,沒想到對方比他還要急切,直接詢問了他的房間,打算登門來拜訪,這讓杜安突然感覺事情有了轉機——他終於被自己的劇本和誠意感動了?

於是也坐不住了,把等會兒打算用來勸說的話語在腦中反覆過了一遍又一遍,爭取一舉拿下。

到了下午三點多的時候,門鈴響了。

杜安過去開了門,見到周閏發就站在門外,手上拿了個包,獨自一人,身邊並沒有助理的陪伴。

「你好,發哥,」

杜安微笑著伸出手去,「我來香江找你還讓你登門拜訪,實在過意不去。」

這個49歲的男演員看起來比電影上老一些。

周閏發也伸出手來和他握了握,滿臉笑容,一口大白牙露出來,「理猴理猴。」普通話比吳耀祖還爛,不過香江人麼,可以理解,能聽懂就行。

將周閏發迎了進來,這時就體現到束玉訂下套房的好處了——外面有個會客區域。兩人在沙發上坐下,寒暄了幾句後,杜安就切入了正題。

「這部電影的男主角真的很適合你。我思前想後,覺得實在是非你不可。我給你的劇本你應該也看了吧,發哥?」看到周閏發點頭後,他繼續說:「這個角色的戲劇張力特別大,非常有發揮空間。我也是當演員的,《風月俏佳人》就是我主演的,所以也明白。對於一位演員來說,有的時候我們就是為了一個角色而存在,我覺得王明就是這個角色……」

他明明幾天前還極度痛恨演戲這活兒,此刻又恬不知恥地以演員自居了。

但是說著說著,他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勁:周閏發只是微笑著,從他的眼睛裡。杜安看到的只是平靜。

按理說他都主動登門拜訪了,不該是這個情緒啊?

杜安停了下來。

等到他停下來,周閏發抱歉地笑了下,說道:「杜安導演,你年紀輕輕就這麼年輕有為,真是令人佩服,你的誠意也很令我感動。特別是那份角色分析,你還特意用繁體寫了,真是非常細心。」(為了閱讀通暢,港式普通話就不翻譯了。大家明白就行)

聽到周閏發的話,杜安心中叮咚一響:這是標準的十分感動然後拒絕的節奏啊!

「但是演了這麼多年,我也想給自己放個長假休息休息了。」

果然。

什麼放個長假,杜安知道這是讓自己臉上不那麼難看的託詞罷了:難不成還要人家明著跟你說,「我不想演」嗎?

杜安卻不肯放棄,像個牛皮糖一樣繼續死纏爛打,好說歹說。唾沫橫飛,但是周閏發始終就是一臉微笑,並不應允。

最後杜安也只好無奈地放棄了。

看來周閏發的決心很堅定。自己是怎麼都無法說動對方的了。於是他也不再糾纏下去,兩人又隨便聊了些閒事後。周閏發就告辭離開了。

「以後再有機會的話,希望可以合作。」

這是周閏發離開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送走周閏發之後,杜安回到沙發上坐下,前面的茶几上擺著一個本子,幾張紙,是他之前寄給周閏發的那些東西,周閏發這次過來又帶來還給了他。

杜安拿起那幾張紙晃了晃,自言自語道:「這種老套的招數果然還是不靠譜……」想想也是,周閏發想拍片的話,找哪個頂級大導不行?能因為這種老套的招數就這麼輕易看上他的電影那才有鬼了,即使他有個最年輕的二十億導演的名頭,但是對於周閏發這種級別的演員來說,這個頭銜依然不夠,只是個「新銳導演」罷了。

之所以願意見面,估計也是看在他大老遠跑來香江的份上,給個面子,認識一下吧。

他搖了搖頭,把紙重新放下。

看來只能重新找人了。

放下了工作負擔後,杜安一身輕鬆,暫時也不去想男主角人選的事了,接下來幾天就由吳耀祖陪著,把香江大致玩了一遍,最後去尖沙咀買了點東西準備去帶回去給親戚朋友後,就結束了此次香江之旅。

他是乘坐當天傍晚的飛機回南揚的,去的時候雙手空空,回來卻拉了個小皮箱,裡面都是禮物。

因為蘇瑾也住進了他那,所以他拉著箱子直接回了金陵王府的住處。

電梯門打開,他拉著皮箱出來,右轉,一手伸進褲兜裡正準備掏鑰匙開門,卻突然渾身一個激靈,動作也一滯。

金陵王府的過道燈是聲控的,他剛才出來時燈就打開了,所以可以看到在他家門口一側坐著一個人,腦袋垂下,安安靜靜地坐著,無聲無息,跟個鬼一樣。

也難怪他被嚇了一跳。

聽到杜安的動靜,那人抬起了頭來。

只見這人看模樣有三十多靠近四十的樣子了,是個男人,很老土的中分髮型,頭髮還挺長,都過耳了,是十一二年前流行的那種搖滾風。這人看臉部輪廓,能瞧出來年輕時候挺帥的,當然,現在也可以稱得上是個英俊中年。

「杜導?」

這人慢慢站起來,可以看到他穿著一條牛仔褲,上身是牛仔外套,都挺舊的了。

杜安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問道:「你是誰?」

然後就見這人說道:「我叫賈宏生,是個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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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節:賈宏生



「賈宏生?」

杜安確定自己沒有聽過這個名字,而且他也確定自己在圈子裡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不過這人卻說他是個演員……大概是哪裡的群演吧,能找到這裡也是有本事。

他點點頭,微笑了下,「你好,請問你找我有事嗎?」

面前這人伸手進了口袋裡,掏了半天,摸出一盒皺巴巴的煙。

杜安看了下,是點八中南海。

他大學宿舍裡有個舍友喜歡抽這種煙,是北金煙。

賈宏生摸出一根遞給他,「來一根?」

杜安擺擺手,「不好意思,我不抽菸。」

有個陌生人站在自己家門口,他也不好現在就進去,就這麼拉著小皮箱杵在門口。

賈宏生把煙給自己點上,抽了一口,眉頭皺了一下,乍看之下倒像是一個不會抽菸的人強行抽菸的模樣。

雙方沉默了一會兒,杜安再一次開口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他算是看出來了,眼前這人好像比他還不擅長交際,明明是他找到自己家門口的,結果卻傻站著不說話,於是也只好自己來開口了。

賈宏生一手夾煙,從口中拿下,吐了一口煙氣,這才開口,慢慢道:「我從報紙上看到你有新戲要上,想問問你要不要演員。」

杜安心中已經認定面前這人是個群演了,所以聽到對方的話不禁一愣:現在的群演已經吊到這種程度,都直接找上導演家門自薦了?按照常理,這種群演不都是應該在中影廠門口趴活的嗎?

杜安又仔細打量了這人兩眼,覺得自己的判斷好像有點錯誤,想了想。問道:「你演過電影嗎?」

「演過,」

賈宏生點頭,又抽了一口煙,才道:「《夏日的期待》,《銀蛇謀殺案》,《北金,你早》。《週末情人》,《蘇州河》,《昨天》。」

聽到他脫口而出的這一長串名字,杜安愣了下。

別的可能他還不是太清楚,但是《銀蛇謀殺案》他還是知道的——當初李紹紅接手他的《電鋸驚魂》系列,拍攝續集。他還因此特意去瞭解過這位導演,知道《銀蛇謀殺案》就是這位女導演拍的,並且憑此片一舉成名。還有《蘇州河》,這部文藝片他也聽說過。

作為一部文藝片,能讓他這樣一位進入影視圈才一年多的新人導演都知道,《蘇州河》怎麼都能說得上知名了。

不過他還真是沒關注過這些電影的相關信息,也不知道面前這個賈宏生在裡面是飾演的什麼角色。

「你在裡面都是演的都是哪些角色?」

賈宏生又抽了一口煙。道:「都是主角。」

杜安懵了。

他怎麼都不會想到面前這個他連聽都沒聽過的演員,竟然會是這兩部影片的主角。

能讓李紹紅一片成名,《銀蛇謀殺案》在當年的受歡迎程度可想而知,而《蘇州河》這樣一部知名文藝片。能選來做主角的演員,想必也不會是泛泛之輩。

其他影片不去說,光是能當這兩部電影的主角,賈宏生不說大紅大紫,至少也該在圈內比較有名吧?他怎麼可能連聽都沒聽說過?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要不,就是賈宏生在說謊。要不,就是其中有什麼隱情。

杜安思忖了一會兒,又看了看賈宏生。確定如果動起手自己分分鐘能把面前這個瘦弱的傢伙干趴下,於是點了點頭。道:「行,我們進去說吧。」

面前這人不太可能說謊,畢竟這兩部電影算是知名電影,等會兒只要自己打個電話問一下,很輕易就能判斷出他有沒有說謊。而且自己搬到這裡沒多久,對方就能找到這裡,看起來在圈子裡確實有些門路。

賈宏生讓開路,杜安上去掏出鑰匙、開門、進去。

「我回來了。」

他喊了聲,反身招呼賈宏生換鞋。兩人換完拖鞋進去,杜安就見蘇瑾蹦蹦跳跳地從餐廳裡出來,「歡迎……」

她還是穿著一身大玩偶睡衣——這次不是袋鼠,是浣熊了——話說到一半就止住了,看著杜安身邊的賈宏生,燦爛的笑臉僵了一下,然後對賈宏生打了聲招呼:「你好。」

賈宏生點了點頭,「你好。」

「請坐。」

杜安領著賈宏生到客廳沙發上坐下,「你先坐一會兒,我去放一下東西。」說著,就轉身,想去臥室把行李放一下,差點撞到緊緊跟在他屁股後面的蘇瑾。

蘇瑾對著他擠眉弄眼,眼珠子還向賈宏生的方向瞥了一下。

他很輕易地就讀出了她的意思——這是誰?

演員。

杜安用口型說出了這個詞,然後拉著小皮箱,從蘇瑾身邊繞過,丟下一句話,「你先招待一下,我馬上出來。」

這家房子三室一廳,現在杜安住主臥,蘇瑾住次臥——他本來是想讓蘇瑾住主臥的,但是蘇瑾說什麼也不肯,只好作罷。

他去主臥把小皮箱放下,反手關上門,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給束玉打了個電話。等接通之後,也不等束玉開口,就直接問道:「賈宏生是誰?」

他專心於拍電影,娛樂圈的事瞭解得不是太多,但是束玉不同。從瑞星時代開始算起,束玉在這行比他混得時間長多了,想必對於這圈子裡的很多事都知道。

「過氣演員,上世紀火過。」

杜安挑了下眉毛:賈宏生好像確實沒有騙他。不過還是繼續問道:「《銀蛇謀殺案》還有《蘇州河》都是他主演的?」

電話那頭的束玉回道:「沒錯。」

杜安不解:「那我怎麼沒聽說過他?」按理說在上世紀就開始火了,這演員之後混得再怎麼差也得是姜五這種級別的了吧?怎麼自己一點都沒聽說過呢?

「吸毒,精神病,叛逆,不想拍戲……這人的毛病太多了,把自己給毀了。他最後拍的一部電影是《昨天》,01年的片子,可能他是想憑此翻身,不過拍完之後好像又犯病了,也沒見再出來接戲,到現在都好幾年了,你進這圈子他早就銷聲匿跡了。」

原來如此,難怪自己沒聽過了。

「怎麼,他找上你了?」

杜安「嗯」了一聲,「我剛回來就看到他坐在我家門口,問我要不要演員。」

「你香江那邊談得怎麼樣了?」

「談崩了,沒成功……」

杜安又和束玉聊了幾句後,就掛斷了電話,走出去了客廳裡。

賈宏生大概確實是一個內向的人,現在正和蘇瑾兩個人坐在客廳裡大眼瞪小眼,也沒人說話。

看到杜安出來後,蘇瑾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杜安趕緊上去把她拯救下來,坐到了她身邊,看向賈宏生,「呃……」

他還真不知道說什麼。

問你想演什麼角色?見鬼去吧。聽束玉的話,這人也許是有才華,但是好幾年沒演戲,也不知道還行不行了;還有,聽束玉的話,眼前這人是個麻煩的傢伙,吸毒,精神病,叛逆……圈內人粘上一樣都夠嗆的了,這人齊活了,也是個奇葩。

要是換做一般導演,怕是早就送爺爺送奶奶一樣把這人趕緊送出去了,不過杜安打算再看看。

「吃飯沒?」

杜安突然問道。

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只好隨便說點了。

「沒,」

賈宏生搖了搖頭。

杜安看向蘇瑾,「你說做了飯,沒騙我吧?」

今天確定要回來之後,他跟蘇瑾打電話的時候蘇瑾說過要給他做一頓飯好好犒勞一下辛苦出差的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蘇瑾有些不高興,顯然是不樂意自己和杜安的溫馨情侶餐被外人打擾,不過還是知大體地點了點頭,「嗯,做好了。」

「那行,」

杜安站起身來,招呼賈宏生:「先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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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節:給我一個角色





來到餐廳坐下,看著桌子上的菜,杜安有些意外。

他以為自己會看到一桌子的黑暗料理,比如說看起來像茄子的絲瓜,黑乎乎的雞蛋之類,但是桌子上的菜出乎他的意料:油光閃亮的油燜茄子,紅黃相間的番茄炒蛋,香味撲鼻的紅燒鯽魚,醬色香濃的紅燒肉,還有清清爽爽的紫菜蛋湯。

對於杜安的驚訝,蘇瑾顯然很滿意,也消除了一些來了外人一起吃飯的不快,得意地去盛飯。

「坐吧,不要客氣。」

杜安招呼賈宏生坐下來。

他本來還以為這些菜可能是外面飯店裡弄來的,不過看到蘇瑾得意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了——看來這小妮子平時只是懶得做菜,還是有一手好手藝的。

賈宏生也不客氣,待到蘇瑾盛來飯之後,直接就開吃了,這讓杜安對於這個人的性格更多了一些判斷:不推辭一下就在剛認識的人家吃飯,之後也不等主人招呼就直接開吃,這人確實不擅長與人交際,也不知道這樣的人是怎麼會幹出大晚上的冒昧登門拜訪這麼需要勇氣的事的。

這些菜外表好看,味道也不錯。

要是換做平時杜安已經毫不吝嗇地誇獎起蘇瑾來以期她以後繼續承擔做飯的重任,不過他現在的心思都在怎麼處理賈宏生這件事上,所以並沒有誇獎蘇瑾,而是默默地吃了一會兒後,暫時先放下了筷子,看向賈宏生,說道:「冒昧地問一句,你現在……還吸毒嗎?」

他也不想問得這麼直接,不過若是真要把這位演員弄進劇組裡,那麼這就是一個逃不過去的問題。

杜安自己現在已經是一身話題了。要是在被曝出《飛越瘋人院》裡還有個演員吸毒,那就真是熱鬧大發了。

賈宏生伸出來夾菜的筷子在半空中停住,慢慢收回,繼而看向杜安,臉上露出一個含義不明的笑容,「如果我說我不吸了,你信嗎?」

「信。」

杜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語氣堅定,表情認真,假話卻隨口就來。

天知道,他從來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話,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人可以說謊。但是眼睛和臉部肌肉不會說謊。

他看到賈宏生定定地看了自己好一會兒,然後輕聲道:「不吸了。」

沒有說謊。

杜安從賈宏生臉上讀到的信息是這樣。

大概是看出了杜安的顧慮,賈宏生思索了一會兒後,主動開口道:「你應該也知道,我進過精神病院。那時候我吸毒太多,出現了幻視幻聽什麼的,所以被家裡人送進去養了一陣子。不過後來好了。還有就是拍《昨天》的時候,症狀反覆過,但是現在也好了。我現在什麼事都沒有,你如果是擔心這些的話。完全可以放心。」

「所以,給我一個角色吧。」

杜安不說話了,靜靜地看著賈宏生。

吸毒,精神病……對於一個人來說,這樣的過往很尖銳,大多不願觸碰,賈宏生卻主動揭自己的傷疤。看得出來這位演員確實很想在他這裡撈到一個角色。

家裡來了這麼一個客人,蘇瑾卻還是自顧自地吃著飯,一點沒有表現出異樣來:蘇雲當活鬧鬼的那陣子。他的那些朋友比賈宏生更離譜的比比皆是,她見多不怪了。跟那些人比起來。賈宏生這樣的都算乖寶寶了。

甚至她還展現著女主人的風範,時不時地給賈宏生勸菜,讓人懷疑她一開始得知賈宏生要在這裡吃飯的時候臉上流露出的不滿意是不是沒存在過。

「為什麼是我?」

杜安問道。

賈宏生拍了電影也不少,在圈子裡認識人也多,如果是想找戲的話,念在過往情分上,那些人總會給他一個角色吧?可為什麼要來找自己這麼一個陌生人呢?

賈宏生說:「因為我從報紙上看到了你有戲要開,而且我不認識你。」

杜安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答案:因為不認識自己?細細一琢磨,卻大概明白了賈宏生的想法,於是也不再開口,繼續吃飯。

該瞭解的都瞭解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看自己是否給他一個角色了。

吃完飯之後,蘇瑾很給面子的攬下了洗碗的活兒,讓杜安不由開始胡想,是不是每天都找點人來家裡吃飯?

不過這事以後再說,現在還是先把眼前的賈宏生搞定了。

帶著賈宏生重新回到客廳坐下,杜安身子陷在沙發裡,開始思索該怎麼處理賈宏生了。

現在《飛越瘋人院》劇組還沒開始建組,提前定下的演員也就一個半:蘇雲是肯定進組,扮演蒙古大漢巴特的了,還有半個是張家譯——雖然通過在華表獎上的溝通,可以確定他確實有意出演《飛越瘋人院》,但是看張家譯當時的模樣,如果主角不確定的話,他也不會來,只能算半個。

所以空缺的角色很多,該怎麼給這個角色,就有得考慮了。

杜安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到底給哪個角色:按照賈宏生的外形來說,適合的空缺角色不少。

最終他一拍沙發,讓賈宏生先等一會兒,自己去了書房,拿出了一個本子,一支筆,就在客廳裡寫起東西來。寫了大約十幾分鐘,他把本子往賈宏生面前一推,「看看,我們來演一下。」

說一千道一萬,都是虛的,最後還是看演技說話。如果這傢伙本事沒丟,演技牛-逼的話,給他個主角都不是不可以!但要是這幾年遠離影視圈的生活讓這人把演技給丟了的話……那抱歉,他怎麼來就怎麼回去吧,杜安可不會因為可憐一個人就給他機會。

賈宏生也知道這是在考校自己演技了,於是拿起本子認真看起來。

時間緊迫,杜安只寫了一小段戲,再把角色背景性格大致描述了一下,字不多,他沒多久就看完了,然後又從頭再仔細一點點看了一遍。

看到賈宏生這認真的模樣,杜安提醒道:「台詞不用一字不差,大致意思差不離就行。」

賈宏生點點頭,頭也沒抬,繼續看著本子。

杜安聽著廚房裡的水聲都完全消失了,他還在看。

蘇瑾走了出來,還端了兩杯茶給兩人放在茶几上,讓杜安忍不住想要探頭出去看看是不是大晚上地出太陽了。

最後她打了聲招呼「我先回房了」,就要回去,杜安卻喊住了她。

「你不看電視了?」

往常這時候,蘇瑾都是坐在客廳裡看各種狗血八點檔電視劇看個不亦樂乎的。

蘇瑾沒說話,眼睛向賈宏生努了一下,意思很明顯:他有客人在,兩人還在談正事,她就不打擾他們了。

「沒事,你就坐在這看吧。」

杜安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過去把她拉過來按在沙發上坐下,還拿過遙控器,幫她把電視打開。

上任主人裝修的時候確實肯花錢,電視是稀罕的液晶電視,42吋,可不便宜。

電視一開,聲音傳出,杜安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賈宏生,發現他還是低著頭看本子,表情一絲變化都沒有。

杜安視線轉回來,問蘇瑾:「你前幾天追的那劇叫什麼名字來著?」

「《愛在有情天》,」

蘇瑾也看出來了,杜安是有深意在這裡面的,於是也不再客氣,在沙發上坐好,從杜安手中搶過遙控器調到了自己想要看的頻道上。

陪蘇瑾看了一會兒電視劇,揪住她睡衣上的浣熊耳朵扯了半天,賈宏生終於從本子裡抬起了頭,看向杜安。

「好了,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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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節:沉默的羔羊




客廳中,電視開著,馬景滔在咆哮,蘇瑾看得津津有味。

賈宏生站在門前的實木隔斷旁,對杜安說:「把問卷給我。」

杜安從面前的茶几上拿過他用來寫戲的本子,站起來,繞過沙發,走到賈宏生旁邊,把手中的本子遞給他。然後重新回到沙發上坐下,雙腿併攏斜放在地上,雙手垂下,放在大腿上,嘴巴微微撅起,揚著頭,看著賈宏生。隨著賈宏生的運動,他的腦袋略有幅度地晃動著,眼瞼忽而放低。

他們已經開始試戲了。

旁邊就有現成的大戲上演,其中一個還是她的男朋友,於是蘇瑾將目光從電視機上挪了下來,閃閃發亮地盯著杜安。

然後沒過一會兒,她就興奮地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彷彿噴射著熊熊火焰。

現在這個杜安太妖媚了!那坐姿,那微微撅起隨後又抿起來的嘴巴,還有那放在大腿上的手、小拇指無聊翹起的動作,都是如此的風情萬種。特別是那個眼瞼忽而放低的動作,簡直比女人還女人,不用看劇本她都知道自己男朋友這是在演一個女人。

蘇瑾一直不太懂演技是個什麼東西,她只知道戲好不好看,但是現在她好像有點明白什麼叫演技了。

不過她更加興奮地發現自己男朋友竟然還能有如此嬌媚的一面,一時之間腦袋中浮想聯翩起來,各種十八禁畫面閃過。

杜安卻不知道自己女朋友現在腦子裡的思緒有多複雜紛亂,他只是看到賈宏生接過本子,然後靠在了門前的那實木隔斷上,扭頭看了自己一眼,燦爛地抿嘴笑著。眼睛卻是微眯,和善中藏著殺氣,氣質和之前那個安安靜靜的賈宏生截然不同。

接著他看到賈宏生把手指放到嘴前,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動作看似正常,卻有些滯緩,透露出一股色-情的味道。

然後賈宏生不再看他。低下頭,用那根舔過的手指翻開本子。

這個舔手指的動作杜安沒有寫,是賈宏生的即興發揮。

有的時候紙張粘在一起難以打開,舔一下手指去打開很常見,但是能通過這樣一個動作,隱晦含蓄地傳達出一股色-情的意味。來豐富人物的內心,卻不是隨便來個人就能辦到的。

有點意思……

杜安配合地嘴唇微張,給了他一個不是笑的笑容,繼續看他的表演。

賈宏生翻開本子看了兩頁後,輕輕「嗯」了一聲,然後把本子合上,轉頭看向杜安。

「你以為憑著這份拙劣的問卷就可以分析我?」

他臉上的笑容已經隱沒不見。但是說到最後的時候嘴角還是往上微不可察地揚了一下,可以看到他若隱若現的得意。

「不,」

杜安臉上表情垮下,輕輕搖了下頭。腦袋向前微微探出,張嘴解釋道:「我……我只是相信以你的學識……」

「就是的,」

賈宏生卻不給他解釋的機會,打斷了他的話,「你以為你掌控了一切,不是嗎?」

不等杜安說話,他繼續說道:「你知道你穿著高級皮包。穿著廉價鞋子像什麼嗎?」

他臉上已經的笑容已經完全隱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好了杜安,專注地樣子彷彿看穿了杜安這個人。看到了他的心裡,看到了另一個別人所看不到的世界。

「像個土包子。一個乾淨忙碌、帶點品味的土包子。」

杜安配合他的表演,給出了適當的舉動:他面無表情,繼續仰著頭望著賈宏生,嘴巴抿著,身體繃緊,眼睛半張,眼神不耐煩,又有些壓抑著的怒意,像個正在被老師說教又不敢表現出憤怒來的乖乖女。

他還嚥了口口水,脖子上的皮膚收縮。

在這個仰著頭、把脖子呈現出來的姿勢下這個舉動很明顯,可以讓人看到他的緊張。不過他是男人,嚥口水的時候喉結滑動明顯,一下子就讓幾乎真要把身旁這人當成女人的蘇瑾反應過來,這是她男朋友。

「雖然你成長過程中不至於挨餓,不過你也只不過是個出身下層的市井女孩。」

賈宏生繼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杜安。說到後半句的時候,他彷彿從杜安身上看到了什麼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嘴角不可自抑地勾起,卻努力保持著冷漠,這種狀態非常古怪,「對嗎,李科員?」

「你努力想擺脫你的口音——那地道的西山腔。」

「你父親是礦工嗎?煤窯有沒有讓他滿身臭氣?」

賈宏生不住嘴地說著,眼睛越來越閃亮,神情也越來越有一種病態的興奮。

杜安則是不知不覺間身子前傾,眼睛也不再眨動,表情專注,雙眉往中間收了約莫2毫米的距離,從他面無表情的狀態下可以使人感受到他內心的驚訝。

「男孩們對你說喜歡你,只是想要把你帶去旅館,你卻希望能和他們遠走,走到海角天涯。」

「走到國安局。」

看完賈宏生到目前為止的表演,杜安差不多已經心中有數了。

不過他想要看看這個人是不是還有更多的東西。

杜安先緊抿了一下嘴唇,然後眉頭一挑,咧嘴做了個微笑的表情,臉的上半部卻是僵硬得不動。

「你真是觀察入微,但是否能用你敏銳的觀察力,來觀察你自己?」

杜安緊盯著賈宏生,眼中有著挑釁的意味,說話間還帶有氣音,可見情緒很不穩定。他小動作也多了起來,隨著話語身體微微顫抖,臉頰肌肉抽動,腦袋也小幅度地忽左忽右晃動,唯一不變的是眼睛——他的眼睛還是一眨不眨地牢牢盯著賈宏生,只是再沒了剛才的堅決,眼神開始脆弱。

這是一種動態的激動,和剛才賈宏生那種靜態的動作形成鮮明的反差。

「怎麼樣?你何不觀察一下你自己,把觀察所得寫下來,」說到這裡,杜安所有的小動作一下子消失,咬緊牙關,雙眉揚起,眼中有著快意,「也許你害怕這麼做。」

說完後他緊抿嘴唇笑了一下。

很輕蔑的笑。

似乎他贏得了最終的勝利。

賈宏生默默地左右來回走了兩步,邊走邊抽空抬頭看一眼杜安,最後他重新回到實木隔斷旁,伸出手去,拉住旁邊的實木隔斷猛地拉了一下!——這間屋子的裝修不錯,東西牢靠,他這一拉並沒有把實木隔斷拉壞,反而一點聲音都沒能發出,杜安卻像聽到一聲巨響,整個人不由自主地一個顫抖,臉上卻還是保持著緊抿嘴唇的冷靜模樣。

「曾經有個國安的科員想要調查我,」

賈宏生不再是像剛才那樣側靠在實木隔斷上——他現在依舊靠著實木隔斷,但是整個人的位置往後移動,是用自己的右邊身體靠在上面。

他還是像剛才一樣目不轉睛地盯著杜安,目光幽遠,彷彿從杜安的臉上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我把他的肝炒毛豆吃了,配上地道的紅星二鍋頭。」

賈宏生的語氣很舒緩柔和,說完之後,他似乎不準備再說話了,卻突然用舌頭以飛快地速度進出嘴唇,發出「否否否」的聲音,最後緩緩地長出一口氣,似乎是在回味當時的美味。

偏偏他的眼睛還是一動不動地盯著杜安。

「飛回學校去吧,小李,」

賈宏生身子離開實木隔斷,轉過身去雙手背在身後,走到門前,還能聽到他不停地輕聲說著「飛飛飛,飛飛飛……」。

「過!」

杜安喊了一聲,「你過來坐吧。」順便也把自己的姿勢回覆了正常。

賈宏生卻沒立刻過來,而是先到實木隔斷那摸了摸。

「沒事,那東西很結實,拉不壞的。」

聽到杜安的話,也確實沒摸到裂痕,賈宏生才過來沙發上坐下。

蘇瑾則是已經重新把目光轉回了電視上。

電視一直在放著。

杜安看看賈宏生,現在這位演員已經恢復了之前那安靜的模樣,悶聲不響,面無表情。

他斟酌了一下後,說道:「男主角,拍攝大概兩個月,預計十二月開工,有時間嗎?」

是的,男主角。

對於賈宏生剛才的表演,他只想說,這是天才級的。

難怪這傢伙在上世紀就能火。

他看到賈宏生放在腿上的手緊了下,然後緩緩鬆開,「有時間。」

杜安點點頭,「你有經紀人嗎?」

「沒有。」

「去演員工會找一個吧,那裡多的是自由經紀人,」

杜安給了他一個建議,然後道:「片酬的事,就讓你經紀人去談吧,去夢工廠找束玉。」

又隨便和賈宏生聊了幾句,再把自己的聯繫方式給了賈宏生後,杜安就把他送走了,就要關門時,卻停住了。

「我能問一下,為什麼嗎?我聽人說,你之前不想拍戲。」

這個問題杜安一直憋到現在了,實在不吐不快。

他見到賈宏生的腳步停住,沒有轉過身,只有聲音傳來。

「我一直在靠我父母養著,連出去吃碗麵都要問他們要錢。我一直沒覺得這樣有什麼,直到幾個月前,我看到我爸頭髮都白了。」

「我今年三十七了,不能再這樣了。」

杜安拉著門的手停在半空,看著這個並不強壯的背影,良久,才道:「我知道了,慢走。」

然後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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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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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節:立項



第二天睡到九點多起來,杜安洗漱了一番後就去了夢工廠,臨進束玉辦公室之前還給她的秘書凌菲送了一條手鏈。這是他在香江買的,雖然不貴,但是重在心意。

在凌菲開懷的笑臉中推門進了辦公室,看到束玉伏在辦公桌前,已經兢兢業業地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杜安搖了搖頭:這女人太不懂得偷懶了,什麼事都要管,每天把自己忙得腳不沾地,也不知道她這樣的生活有什麼樂趣。

他走過去,把右手拎著的袋子提起,放在辦公桌上。

「送給你的。」

束玉抬起頭來,看了那袋子一眼,也不跟他客氣,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看了下,是幾件洋裝,還有一條裙子,都是她喜歡的古馳。

「每天穿工作裝累不累呀?再這樣下去我真要懷疑你還嫁不嫁得出去,」

杜安往她辦公桌前的椅子上一坐,好心建議道:「工作的事情交給別人去做就行了,你在大局上掌控一下不就行了麼?多關心關心個人生活吧,年紀也不小了,正好這次去香江,就給你帶了幾條衣服。試試看吧,我覺得挺符合你的氣質的。」

因為有了女朋友,他這話說起來格外有底氣。

束玉把衣服都塞回了袋子裡,然後順手把袋子拿到腳邊放下,「謝了。」

「不用客氣,」

杜安坐不住,又站了起來,跑到一邊的小水吧給自己倒了一杯白水,扭頭問束玉:「你喝什麼?」熟絡得好像這裡是他的辦公室,束玉才是客人一般。

束玉無語地看了這個男人三秒。才道:「蘋果汁。」

杜安給她倒了一杯蘋果汁,端著兩杯水過來,把蘋果汁遞給她,舉起白水喝了一口,感嘆道:「香江的奢侈品是真便宜,比我們這便宜了快靠近一半了,要不是考慮到海關問題。我還真準備多買點回來。」

有這人在,工作也別指望能幹了。

束玉把文件推到一旁,看著他,問道:「這次香江之行怎麼樣?」

杜安在香江的時候從來沒有打電話過來跟她說過相關情況,昨天晚上那個電話還是他去香江之後第一次給束玉打的電話。

「沒成功,」

杜安搖了搖頭。「唯一的成果就是買了很多東西,還去維多利亞港看了看。」

束玉又問道:「那男主角怎麼辦?你有沒有別的人選?」

杜安一笑,「不用找了,找到了。」

想起昨天晚上的那個電話,束玉若有所思,「賈宏生?」

杜安點了點頭,然後就看到束玉面色有些不善。

「我昨天也跟你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人有多麻煩。」

束玉忍不住就開口了:「吸毒,精神病,總是惹麻煩……這個人就是個定時炸彈!你自己就夠麻煩的了,現在又找來這麼個人。媒體有的文章做了。」想到這裡束玉就頭疼,忍不住按了按額頭。

杜安卻不在乎,「這樣多好?這麼大的話題,宣傳費用都能減少不少了,到時候再找人炒炒,來點『浪子回頭』,『鳳凰涅槃』什麼的噱頭。宣傳效果十足。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們能省錢。」

說到這裡,杜安又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下,在桌子上一頓,「省很多錢。」

束玉靜靜地思索起來:確實,她剛才光顧著考慮賈宏生的負面效應了,卻沒有考慮到他的優勢。

在她看來,賈宏生最大的優勢,在於便宜。

本來杜安給她的男主角預算是三千萬,想要用周閏發之後,這個價格直線飆升到四千萬,但要是用賈宏生的話……根據束玉瞭解的情況,最多一百萬就能封頂了,製作成本直接少了將近四千萬,投資風險也大大降低。

更何況,就像杜安說的那樣,這個人話題性十足,如果真用這個人做男主角的話,同樣的宣傳費用所起到的宣傳效果都截然不同,相當於變相降低了宣傳費用。

就是這宣傳方向有點不可控……

「他行嗎?」

束玉最終還是抵擋不了將近四千萬製作成本的誘惑,下意識地開始忽略賈宏生的負面效應了,「他都好幾年沒演戲了。」

杜安手上把玩著杯子,專注地盯著裡面的水看,頭也不抬,說道:「我昨天試了一下,完全可以。」最後抬起頭來看了束玉一眼,「我不會拿我的電影開玩笑的。」

若是換了隨便一個人來,都要對他這話吐槽不已:你老人家哪次沒有開玩笑?遠的不說,就說近的,《終結者》——找一個沒有任何演藝經歷的純新人來挑大樑,那些混日子的導演都不會幹這種事啊!

不過束玉卻沒有異議,直接進入了下一個話題。

「那麼接下來怎麼說,開始立項?」

杜安點頭,「立項吧。」

兩人又商議了一番,最後把《飛越瘋人院》項目的製作成本定在了三千萬這個數字上,還是像《終結者》一樣,夢工廠和工業光魔各出一半。

杜安算了一下,到目前為止,不算《飛越瘋人院》項目,他從《風月俏佳人》上分到的錢、國內票房加上外海票房,整整1。7個億的巨額資金,竟然已經花去了一半:收購工業光魔花了一千兩百萬,《終結者》項目扔了兩千萬,對於工業光魔後期的陸續三次注資共計六千萬,總共是九千兩百萬。再算上他最近買房子、日常開銷什麼的,差不多靠近九千五百萬了。

這裡面的大頭主要是工業光魔的後期注資,怪不得特效難發展,這燒錢程度太狠了。

不過好處也是有的,那就是,根據李明遠的匯報,工業光魔已經有一個研究小組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相信很快就能拿出切實可行的新技術來了。另外,在他的瘋狂注資下,李明遠和其他一些零散小股東的股份被不斷地稀釋,他現在對於工業光魔的統治力更加牢固了。

商議完了立項的大體方向後,具體的細節就留給專業人士去操作了,杜安則是拿出一個本子遞給束玉。

「這是我昨天晚上寫的,關於具體各角色的要求,你就照著這個方向去找吧。」

立完項後,建組就要開始了。

配角人選和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杜安打算還是交給束玉來做,他自己則是負責一些緊要部門的選擇,比如說攝影師,剪輯師之類的。

「另外,還有這次的佈景。」

杜安說道:「這部戲的主要場景都是在精神病院裡面,所以我們最好能找一個合適的精神病院來進行拍攝,如果實在找不到的話,就只能自己搭了。」

束玉點頭,「我去聯繫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願意配合的。」

兩人又商量了一些細節後,杜安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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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節:專訪(上)





「《飛越瘋人院》正式立項,投資三千萬,杜安一人身兼導演、編劇、聯合製片人三職。」

這是夢工廠公佈的信息。

這條信息並沒有什麼好議論的,畢竟夢工廠之前就已經透露出了《飛越瘋人院》的計畫,現在只是坐實罷了。杜安一人身兼三職也沒什麼好討論的,現在誰都知道這個導演是個非常固執、而且有點寫作才能的傢伙,他只拍自己寫的劇本,而《風月俏佳人》又給他帶來了豐厚的收入,躥升為製片人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值得媒體關注的是夢工廠公佈的另一條似乎不那麼起眼的消息。

「《飛越瘋人院》男主角將由賈宏生擔任。」

這才是吸引媒體注意力的地方。

賈宏生是誰?對於現在的大部分影迷來說這個名字很陌生,只有那些有了些年紀的才會記得這個在上世紀曾經紅極一時的人,但是每一個知道這個名字的人也都知道這個名字代表了什麼:吸毒,精神病,麻煩……他那到現在都不知道有沒有完全戒掉的毒癮,反覆發作的精神病,還有他不願意拍電影的古怪態度,讓每一個製作人都對這位上世紀曾經紅極一時的演員望而卻步。

特別是在現在,這位演員早就沒了當初的名氣,再加上渾身一大堆麻煩,更加是沒人願意碰這位演員。而杜安卻在這時讓這個跟「麻煩」幾乎是同義詞的演員來擔當他新片的男主角?要知道,他的這部《飛越瘋人院》早就不被人所看好了,如今還找了這麼個麻煩來擔當男主角……他是嫌自己死得還不夠徹底嗎?

媒體們不知道杜安是怎麼想的,他們唯一知道的是,這可是大新聞!

一篇篇的報導加緊趕製了出來,輿論風暴逐漸形成,準備掀起新一波的熱潮。

趕稿的同時。這些媒體人也都在心底默默地感激杜安:這位特立獨行的年輕導演還真是新聞之源,時不時就跳出來一條勁爆消息讓人可以大書特書,有他在娛樂圈一天,他們都不用擔心沒有值得報導的新聞稿可寫。

而此刻的杜安正在他金陵王府的家中,坐在沙發上,對面坐著的是一位身材姣好的大眼美女,旁邊還陪同著一位男性。外面陽光正好。落地窗開著,陽光的暖意中初冬的寒冷無法抹去,冷峻的空氣非常提神,讓人不至於迷醉在這懶洋洋的午後陽光中。

這美女是《電影週刊》的記者胡婕,此次是應夢工廠之邀來給他做專訪的,旁邊的則是她的同事。

這也是杜安出道到現在第一次專門接受雜誌的專訪。

自從上次的華表獎和這次的香江之行後。杜安意識到自己光顧著拍電影了,知名度沒能及時跟上,於是和束玉商量之後,打算從現在開始注重他形象的塑造和知名度的提升,畢竟導演的知名度高了,電影的票房相應也能有所提高,而知名度也不是光靠作品才能提升的。其他方面可做的功夫不少。

「……請問您的《終結者》什麼時候能跟觀眾見面呢?」

胡婕問道,手上的本子攤開,上面已經記了不少東西,可見訪談已經開始了有一會兒了。

杜安琢磨了一下。答道:「後期特效還在製作當中,加上其他的後期製作,預計還要製作半年多的時間,應該會在明年九、十月份的樣子。」

胡婕看了看面前這年輕導演,抿了抿嘴,又提出了一個問題:「眾所周知,杜導您最近又公佈了新的電影計畫。《飛越瘋人院》。自從您出道到現在,差不多一年半的時間,已經有兩部電影上映。一部電影在製作中,一部電影即將製作。很多人都對您越來越快的拍攝速度感到詫異,認為實在太快了,而中國又有句老話,叫做慢工出細活,您對此有什麼想法嗎?」

杜安就知道要問這個問題。

他搖了搖頭,笑道:「胡記者,我對你的說法無法贊同。慢工出細活這句話是沒錯,但是本可以用兩個月做完的事情,為什麼一定要拖到三個月四個月甚至半年來做呢?《電鋸驚魂》和《風月俏佳人》就是很好的例子。我製作這兩部電影,從開拍到上映再到下檔,加起來總共是一年的時間,也就是每部半年的時間,但是這兩部電影的票房都還不錯,說明它們還是不錯的,所以才能受到觀眾的歡迎。這個例子,就很好地說明了半年時間足夠用來製作好一部電影了。」

杜安歇了口氣,繼續說道:「至於你說的越來越快,我更加不能贊同了。《終結者》從開拍開始算起,到預期的上映時間,整整一年的時間,我的速度不僅沒有像你說的那樣越來越快,反而是越來越慢了,按照你慢工出細活的理論,這部電影應該會更好才是。至於《飛越瘋人院》,按照我們的計畫最快會在明年暑假和觀眾見面,算一算也將花費半年時間以上,所以我覺得你剛才的說法有問題。」

胡婕手上的筆刷刷地動個不停,快速地將他話中的要點一一記錄下來,然後才抬頭看向他,問道:「既然杜導您提到了《飛越瘋人院》,我也正好有個問題想問您。」

杜安揚了一下手,「請說。」

「根據夢工廠影視文化傳播公司公佈的消息,《飛越瘋人院》的男主角將由賈宏生擔任,請問您知道這位演員有吸毒史嗎?」

杜安點頭,「我知道。」他挪了下屁股,把自己的身體擺到一個更舒服的姿勢上,繼續說道:「我跟他認識沒多久,關於他的過往也都是從別人口中聽到的,吸毒,精神病什麼什麼的,不過我在現在的他身上看不到這些東西。我現在看到的賈宏生是一個想要拍戲、靠自己的力量養家餬口的演員,僅此而已,他讓我看到了他的力量,我相信,以他的這種力量,戰勝毒品對他而言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他也有這樣的決心。」

「過去只是過去,現在的賈宏生,還有我相信以後的賈宏生,會是一個和過去完全不同的人。」

胡婕又問了一些和杜安切身相關的問題。

不知道是不是自我感覺太好了,杜安總感覺面前這位美女記者在對他放電:她的眼睛眨動頻率相比正常人而言過快了些,而且從進門到現在為止,這位美女記者已經捋了七次頭髮,還不時對他抿嘴微笑。

雖然對這位叫胡婕的美女沒什麼意思,不過被人放電的感覺還是挺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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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節:專訪(下)





「……杜導,從名字來看,《飛越瘋人院》應該是一部描繪精神病患者的電影,我們都知道,類似題材的電影很少,比較著名的有爾東昇導演的《癲佬正傳》,不知道《飛越瘋人院》是不是和《癲佬正傳》一樣,是部人文關懷片呢?」

不等杜安回答,胡婕接著問道:「眾所周知,杜導你最擅長的是商業電影的拍攝,出道以來大獲成功的兩部電影都是商業電影,突然拍攝這樣的人文關懷影片,是不是代表著您以後打算往這方面發展?又是因為什麼事觸動,使得您做出這樣的決定呢?根據時間來看,《飛越瘋人院》的拍攝計畫是在華表獎頒獎典禮之後,你突然轉向此類電影的拍攝,是不是想要衝擊明年的華表獎?」

杜安剛才還認為面前這美女記者在對自己放電呢,結果轉眼間就來了一通組合拳,著實不像是看上自己的模樣,不由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想多了。

「首先,我要聲明一點,《飛越瘋人院》是一部商業電影,純粹的商業電影,觀眾們可以看得很爽,」

杜安開始滿嘴跑火車——他覺得自己沒有亂說,在他看來,《飛越瘋人院》就是純粹商業片模版框架的正統商業片,至於觀眾怎麼想,從中感受到了什麼,那是觀眾的事,他總不能攔著觀眾的思想吧?

「其次,我從來不認為想要得華表獎就非得拍你說的那種電影不可。我相信華表獎評委們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不會狹隘地因為影片的類型來決定給不給一部電影頒獎,他們是公正的,有自己的一套準則,只要達到了他們的標準,不管你是商業片還是文藝片,都能得獎。最後。我倡議,我們電影工作者應該將工作重心放在怎樣做好一部電影上,而不是為了某些獎項去迎其所好。當你做好了,自然會有獎項落到你頭上。」

杜安看到面前美女記者表情有些異樣——非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吃了屎一樣難受,顯然是被他這番假大空、根本沒人信卻又冠冕堂皇的話給噁心到了。

胡婕緩了一口氣,恢復了一下。才繼續問道:「賈宏生之前主演過一部自傳性質的電影《昨天》,裡面涉及到他在精神病院的遭遇,你是否因為是因為這部電影才會選中他來擔任男主角?」

她算是看出來面前這位年輕導演打官腔的本事不亞於外交部官員,於是也很乾脆地不再繼續在影片類型上面白花功夫了。

聽到她的詢問,杜安不假思索地否決道:「不是。」

「那是為什麼?」

杜安想了下,把原因說了出來:「有天晚上我回家。看到他蹲在我家門口,問我有沒有適合他的角色,然後我臨時給他做了個試戲,就這麼定了。」

胡婕又問了些問題後,這次的專訪就到此結束了,但還有些事要做。

這是杜安第一次上雜誌做專訪,全國獨一份。勉強也算是個歷史性的時刻,《電影週刊》頗為看重,所以不僅派了工作人員專門跑來南揚上門拜訪,還想讓杜安給這期的《電影週刊》當封面。

本著提高知名度的原則。杜安對於這個要求自然也是求之不得,所以在專訪結束之後,他就跟著兩人一塊兒離開了家,來到了夢工廠。

《電影週刊》的大本營在北金,在南揚並沒有辦事處,不過杜安友情提供了夢工廠的攝影棚出來拍封面照——當然,夢工廠並沒有他半毛錢股份。他也只是借花獻佛,還好束玉不計較。

杜安讓臨時拉來的化妝師給他化了半天妝後,從化妝間走了出來。迎面走向在外面等了半天的胡婕。

這女人本在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機,好像在玩什麼小遊戲。聽到杜安出來的腳步聲後抬起頭看了眼,然後杜安見到她眼睛一亮。

現在的杜安雖說不再像沒發財之前那樣穿著寒酸,但也只是在衣著上改善了下,平時並沒有什麼打理自己的想法,都是純素顏示人,而現在一化妝,皮膚看著比平時光滑多了,鼻子更挺,眼睛都比平時要大一些,特別是髮型做了一下,整個人憑空又帥氣了三分,和當初演《風月俏佳人》時差不多了,也難怪胡婕會看得眼睛發亮,目不轉睛。

「杜導,你明明有這麼好的一張臉,不當演員去當導演真是可惜了。」

胡婕站起身來,半真半假地恭維了一句,杜安不以為意地笑了下,說了聲「多謝誇獎」,對胡婕身旁的那個男人說道:「咱們進去拍照吧?」

陪同胡婕來南揚的那位同事就是《電影週刊》的攝影師,聽到杜安的話後,他點點頭,從隨身的包裡取出一個相機,又拿出一個鏡頭現場開始裝,裝完之後招呼杜安進了攝影棚。

杜安和他進入攝影棚之後,按照他的要求不停地擺著姿勢,連續拍了約莫有百多張了還沒停,卻沒有提出疑問。

他也明白,這大概就和他拍電影差不多,實際拍攝的鏡頭往往有幾千個,但是最終呈現給觀眾的卻只有那麼一千多個——這攝影師大概也是這樣,拍攝很多張,從中挑選出最適合的一張來當封面。

就是苦了杜安,只是站著擺姿勢,卻感覺比演戲還累。

好不容易熬到結束,才總算解脫,又請這兩人吃了頓飯後,就把他們送走了。

而沒兩天,新的一期《電影週刊》就上架了。

或許對於全國觀眾來說,杜安這個名字還是不夠響亮,但是對於那些會訂閱《電影週刊》的人群來說,這個近年來火速躥升、時不時就冒出來蹦達一下的名字還是有點力道的。尤其是這幾天媒體又開始炒賈宏生的復出,連帶著把《飛越瘋人院》和杜安一起炒了出來,杜安這個名字就更引人關注了。

整片專訪還算是中規中矩,杜安對於賈宏生的信任,在這些觀眾們看來更像是官方詞彙,沒什麼人信,他們更關注的是《飛越瘋人院》的透露內容——這竟然是部商業電影?

自從夢工廠公佈了賈宏生擔任《飛越瘋人院》主演的事項後,媒體們就掀起了一波熱炒,大多唱衰這頭腦發熱的年輕導演和這位過往歷史不堪入目的過氣演員,少部分不走尋常路地則開始故意對著干,表示看好賈宏生的回歸,認為「他已經告別了過去,《昨天》就是他交出的答卷」,「賈宏生將成為《飛越瘋人院》唯一的亮點」,「這位曾經的華表獎影帝提名人有能力讓這部影片不那麼難看」。

而現在《飛越瘋人院》類型的詭異性,更在這火上澆了一勺油,愈發火熱了。畢竟,由於精神病患者群體的特殊性,所有圍繞這個題材的電影全都是聚焦在人文關懷這個角度上,還從來沒有人嘗試過在這個題材上來進行商業電影的拍攝,杜安這算是獨一份了。

他們之中有些人甚至開始期待《飛越瘋人院》的上映,打算到時候第一時間進影院,去看看這部關於精神病患者的片子,到底是怎麼個與眾不同的商業法兒。

同時,《電影週刊》封面上杜安一手扯衣領的照片也讓很多之前只是聽過這個名字,卻從來不知道這人長什麼樣的觀眾一下子認識了這位導演,知名度算是得到了不小的提升。

但是杜安現在卻沒空去理睬這些事,因為建組工作已經開始,他作為導演兼製片人,和另外一位製片人束玉需要開始忙選角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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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節:選角




「嗯,差不多了,」

杜安從鏡頭後站了出來,對站在試鏡室中的那位男演員說道:「回去等消息吧,有了消息我們會通知你的。」

這兩天類似的話他已經說過不下於五十遍了,但是每次說出來,都還是會不禁聯想到去年夏天:在那個夏天,還沒跨進這行之前,這樣的話語他可沒有少在人才市場的那些招聘主管們那裡聽到。

那位演員一聽杜安這話,也知道自己基本上沒什麼戲了,臉上表情有些難看,卻還是鞠了個躬,退了出去。

這裡是夢工廠的試鏡室,杜安每天來這裡報導,已經在這裡工作了五天了。

《飛越瘋人院》建組之後,束玉在他的演員要求上添加了各角色的薪酬標準,發給了演員工會,演員工會立馬運作起來,給全國各地符合條件的註冊演員發去了面試邀請函,應邀而來的人不少,和現在媒體上對於杜安的唱衰形成鮮明的反差——這很正常,杜安再怎麼被唱衰,讓人沒信心,但至少也是個二線導演,而且束玉開出的片酬也不少。對於這些連二線都進不去的特約演員、配角專業戶們來說,能有戲上,有片酬拿就是王道了,管這戲能不能火?火了他們也基本上撈不到什麼便宜,爛了於他們的事業也基本沒影響。

杜安走回到桌後坐下,沒有再叫下一個進來,而是對坐在桌子後面的束玉說道:「我不是跟你說了麼,要矮一點,看起來喜慶一點的,你到底是不是照實把我的要求發過去的?你看剛才那個,看個子都一米七五了。根本不符合我的要求啊。」

試鏡室內擺了一張桌子,後面放了三張椅子,分別坐著他,束玉,還有演員工會派來監督面試情況的人,王國頂——這也是位老朋友了,《風月俏佳人》女主角試鏡的時候。就是他來夢工廠駐場的。

王國頂聽出來杜安這話明著是對束玉說,其實是對他說的了,苦笑道:「杜導,我們確實是按照你的要求來篩選人員的,剛才那個我們確實也是不知道是怎麼混進來的。」

杜安也不說話了,有些氣悶地靠坐在椅子上。

現在的面試主要是招收《飛越瘋人院》中幾個戲份比較多的配角。比如說有狂躁症的病人熊繼剛,表面紳士實則懦弱怯世的費庸,好像正常人一樣卻經常性地歇斯底里、神經質的史威等等。其他人選都還好說,外型要求不太嚴苛,演技合格就行,基本上一天一個很快就定下了一半人選,現在是卡在了馬尼上。

在杜安的設定中。馬尼是一個個子矮小,有點弱智的病人,專門負責搞笑的部分,以調節影片的氣氛。這個人需要天生有喜感。讓人看著他就想笑,所以對於這位角色的選擇尤其要慎重。

也就是因為要慎重,所以都兩天了,杜安也沒找到個適合的人選:演員工會推薦來的這些人,不是演技太差,就是外形不符合,要不然就是沒有那種惹人發笑的氣質。總之就是沒個稱心的。

「唉……」

杜安嘆了一口氣,正打算讓人把下面的人叫進來,繼續開始漫長的選角旅程。手機卻響了。

拿出來一看,是張家譯。

在華表獎上的時候。杜安就想找張家譯來蹭一配角,不過當時張家譯沒有立刻答應,只說再聯繫。

杜安本想在開始試鏡的時候就打電話給張家譯問他來不來的,不過因為找了賈宏生這個麻煩的傢伙來擔當主角,他覺得張家譯可能會因此對這部戲更加地敬而遠之,所以也沒有再聯繫過張家譯,沒想到他今天竟然打電話來了。

杜安接通電話,「喂」了一聲,對於張家譯為什麼打這個電話差不多已經心裡有數了。

「哎,杜導啊,我張家譯。」

「嗯,我知道,最近怎麼樣啊?」

兩人寒暄了幾句,杜安繞來繞去就是往日常生活上繞,也不問張家譯有什麼事,最後張家譯實在忍不住了,直接切入正題,道:「杜導,你那戲,還有角色嗎?」

杜安見架勢拿夠了,也不端著了,直接道:「有,一配角,戲份還不少,你來嗎?」然後聽到那頭的張家譯說:「來,我明天就去南揚,咱們見面談行嗎?」

「行。」

杜安又和張家譯聊了兩句,放下了手機。

雖然馬尼卡住了,但是史威搞定了,也是一件喜事,這讓杜安心頭的煩惱舒緩了一些。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張家譯為什麼非得往自己身上湊,他怎麼說也是個二線演員了,還怕沒戲演麼?

杜安想想,想不明白,於是也不去想了,張張嘴,正要把下面的人叫進來,結果手機又響了。

怎麼還連著來的。

而等到他拿起來一看,竟然是朱茜!

杜安也不知道該不該接這個電話,就在猶豫間,他卻愕然發現自己已經把手機接通,放到了耳邊。

「杜導,聽說你有戲要上?有沒有我的角色啊。」

朱茜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杜安苦笑了一下,「你不是有《無極》要上嗎?」接著語重心長地道:「《無極》是部大片,你可得好好抓住這個機會。」

《飛越瘋人院》的女主角、護士長李慧的人選還沒有定下來,選角也在進行中。不過和配角選角這樣的篩選面試不同,都是由束玉找了之後他一個個單獨相約面試的,但是到現在也面試了五六個,卻還是沒能找到讓杜安滿意的。

在面試了好幾位女演員後,杜安是愈發覺得朱茜合適,不過他是真心把朱茜當朋友了,不願意耽誤她的前程,所以也不願她拋下《無極》來自己這兒,要是換做別的什麼人,他早就連哄帶忽悠地把對方弄進劇組來給他當女主角了。

朱茜的笑聲從那頭傳來,「那邊二月才開機,在之前我沒地方混呀,所以今天才打這個電話給你。要是你那邊二月之前有活兒的話,給我留個角色唄?我也好多賺點錢好過年。你要是手頭緊的話,按市場價走一半都行,反正就是打個零工。」

杜安不說話了。

朱茜的話讓他心裡暖暖的,現如今,這樣仗義的朋友可是越來越少了。

然後他心裡開始計算起來。

雖說護士長李慧這個角色是女主角,但是在整部戲來說,戲份並不算多,要是做拍攝計畫的時候把李慧的戲全部集中起來,拎到最前面來拍,一個月的時間綽綽有餘,這樣就算一月才開拍,到二月也穩穩能搞定了。

尤其朱茜的實力他也知道,NG次數極少,更能縮短時間。

如此想了一番後,杜安開口道:「行,那你就來吧,不過降價就不必了,我也不能壞了規矩,這個頭一開,以後你這價錢可就沒這麼好談了。該是多少還是多少吧,我別的沒有,就是有錢,你也不用跟我省。」

跟朱茜的電話聊完之後,杜安臉上的神情愈加放鬆了。

好嘛,男女主角全部搞定了,都是令他滿意的人選,還有什麼不好放鬆的?幾個配角,慢慢選就是了,總能找到的。

「朱茜?」

束玉在一旁問道。

杜安點了點頭,然後束玉接著問道:「她有B以上?」

杜安表情一滯:敢情她還把自己那條件記得牢牢的呢。

他看也沒看束玉,直接盯著門口,說了句「親手量過,C」,然後對門口的工作人員說道:「喊下一個進來。」

在拍《風月俏佳人》的時候,他和朱茜親熱戲不少,到處都摸過,對於某些東西也是瞭然的。

隨著工作人員的喊聲落下,門一開,擠進來了一個個子矮矮的男人,看模樣三十來歲。

這人長相有點痞,嘴角微微上勾,走到中間站定,一笑,兩隻眼睛都幾乎看不見了。

「各位老師好,我叫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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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節:黃勃





杜安拿起資料看了一下,赫然發現面前這個叫黃勃的男人竟然是北電的。

黃勃,生日1974年8月26日,青島人,當過酒吧駐唱歌手,做過舞蹈教練,2000年的時候出演過《上車,走吧》,這是他第一部電影。之後,他還出演過多部電視劇,《大腳馬皇后》,《黑洞》等,不過都是些龍套角色,記都記不住的那種。

總的來說,這是圈子裡很常見的那種特約演員,而且都這個歲數了,基本上不會再有什麼大成就了。唯一與眾不同的是,這傢伙竟然還是北電02級配音班的學生。

三十歲的北電學生,還真是活到老學到老啊……

杜安心中感慨著,和他打了個招呼。

「你好,黃勃。」

雖說有三個人面試,不過三個面試官裡,王國頂是來監督面試工作的,束玉是來熟悉相關業務知識的,真正能起到面試決定作用的,就只有杜安一個,之前的那些個也基本上都是他一個人在面試。

黃勃也笑著回了他一下,「你好,杜導。」

這位人生經歷豐富的演員笑起來很有親和力,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那我們廢話不多說,直接開始吧,先給我一個側面。」

杜安讓黃勃給自己展現了一下正面、側面等幾個鏡頭,順便觀察了一下對方的體型,發現從外型上來說,眼前這個演員還是挺適合馬尼這個角色的。

就是高了點,要是能再矮小一點就好了。

杜安看了眼資料,上面寫著這位演員身高一米六八。

「你一米六八?」

黃勃點了點頭。

杜安緩緩道:「一六八啊……我現在找的這個角色其實最好是一六五不到,你一六八……」

他心裡思索起來。

其實一六五和一六八,也就差了三公分,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尤其是面前這人雖說長得有點帥。不太符合他對於馬尼這個角色要求的平凡普通,但是黃勃那嘴角他很喜歡,天生的微微有些勾,不語先笑,很有喜感。

正當杜安思索時,黃勃突然抬起一隻腳來,一手抓住鞋子。一拉,腳就從裡面拉了出來,直接踩在地上。然後他又如法炮製,把另外一隻腳上的鞋子也脫了下來,兩隻腳僅著灰色的襪子,踩在地上。兩手分別拎著一隻鞋。

看到他這突然的舉動,束玉面不改色,王國頂瞪大了眼睛,杜安則是眉頭一皺。

他們三人這五天面試了幾十個演員了,還真沒有這種當眾脫鞋的。

就見黃勃咧嘴笑了下,「穿鞋一米六八,脫了鞋一米****。」

四公分的鞋子……

杜安眼角抽了下。他還真沒見過有什麼男人穿四公分的鞋子。不過看現在脫了鞋站著的黃勃,確實矮了不少,再看了兩眼他拿在手上的鞋子,因為離得遠。也看不出裡面的玄妙來。

對於男人來說,身高確實是一件很在乎的事情,尤其是眼前這個穿了四公分內增高鞋子的男人,看得出來對於這件事尤其在乎。現在為了得到這個角色,他竟然把真實身高都暴露出來了,也是拼。

不過這身高杜安確實很滿意,看外型更符合他的要求的了。

「行。你把鞋子穿上吧。」

待黃勃把鞋子穿上,杜安右手手指點了點桌面,說道:「現在你是一個智商有問題的精神病人。你可以理解為弱智,但又不是純粹的弱智。怎麼說呢……」杜安思慮了一下,想到了一個詞,「二,就是一個比較二的弱智。」

「你現在是個比較二的弱智,然後笑一個。」

黃勃想了一會兒後,給了他一個笑容,本來就微微上勾的嘴角更是快咧到耳根了,嘴巴卻沒有張得很大,僅露出了幾顆牙齒。而他那本來就小的眼睛在這一笑之下被擠到了一起,眯成了一條縫,幾乎都快看不到眼球了。

很傻很猥瑣,這是杜安對於這個笑容的觀點。

馬尼這個角色,在《飛越瘋人院》中幾乎沒有什麼別的情緒,從頭到尾就是笑,各種智商欠費的傻笑,能笑成這樣,黃勃基本上已經滿足了杜安的要求。

不過就是長相稍帥了點,馬尼應該是那種非常平凡的普通人。

杜安想了想,從桌子後走了出來,走到黃勃面前。

他看到黃勃看著自己,「我能動一下你的頭髮嗎?」

得到了黃勃的允許後,杜安直接上手,把對方特意修理過的頭髮亂撥一通,弄成了雞窩樣凌亂,然後往兩邊撥開,弄成中分,退後兩步看了下,覺得不是很滿意,於是又上去到黃勃面前,把他的劉海全部捋上去。

這帥哥的水分十足,現在把頭髮這麼一折騰,整個人的帥氣程度直線下降,杜安非常滿意。

到時候讓化妝師把他的發際線剃高,再把他化老一點,相信完全可以滿足自己的要求。

「好了,」

杜安放下手,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如果你準備接我這部戲的話,那麼我到時候需要將你的頭髮做一些改變,不知道你有沒有意見?」

部分演員對於這種改變髮型的事情很介意,尤其是演光頭戲的時候,有些注重形象的偶像型男演員如果不允許戴頭套甚至會拒演,不提前說清楚的話,到時候雙方都麻煩。

不過黃勃顯然沒有這種顧忌,他聽到自己通過面試了,興奮得瞪大了眼睛,連聲道:「可以可以可以,沒意見沒意見,你把我頭髮剃光了都行!」

他又道了很多聲謝,杜安才把這人送走。

一直卡著的馬尼解決了之後,選角的工作重新又順暢了起來,再加上女主角都談定了,接下來的選角幾乎是一帆風順,又花了七八天的時間,就把所有角色都全部搞定了。

而這些天裡面,杜安也不是光忙著選角這一件事情,他每天試鏡下班之後,都會繼續去聯絡以前合作過的一些感覺滿意的夥伴,籌建劇組相關部門。

攝影師他還是找的康俊安,前後兩部電影的合作,讓他對於這位攝影師的業務技能很放心,至於攝製組的其他成員,杜安還是沿用了《終結者》的老班子。而其他的一些部門,如美術指導,錄音,佈景組等等,杜安則全部交給了束玉來負責籌建。

一切都很順利,唯一不和諧的聲音大概就是精神病院沒能談下來,沒有一家精神病院願意將院區貢獻出來給他們拍攝。最後沒辦法,他們也只好採用備用計畫,直接在仙林影視基地內搞了塊地出來,自己建一座精神病院以供拍攝。為了節省時間,選角還沒結束這項建精神病院的計畫就已經開始著手進行了。

所幸杜安所要的精神病院並不是什麼高樓大廈,建築結構簡單,又捨得出錢,按照合同,最遲十二月底就能完工交付,一月初怎麼著都能開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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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節:開機





一月初,南揚市正式入冬,氣溫開始往零度靠近。

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沒出太陽,天陰沉沉的,還有綿密的雨絲一點點地往下落,不大不小,就是不停,搞得人心煩意躁。而在仙林影視基地新搭建起來的精神病院內,卻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話筒吊高點……再高點,這麼低等會兒會拍到的,」

杜安四下巡梭著,時不時大叫一聲。他身邊的工作人員們來來往往地忙碌走動,各安其職,忙中有序。

這裡是搭建好的精神病院內大廳過道,長長的過道完全貫徹了他的意念,長且寬,從一頭看過去很有空曠感。

在超期完工有額外獎金的鼓勵措施下,施工隊日夜兼程,於十二月中旬的時候就提前交付完工了。之後佈景組入駐——這新建的精神病院需要再做舊裝飾一番——同樣是按照他的要求,內景的設置全部按照淡雅的色調來,乍一看過去都是單調的黑白色,沒有冷色調,沒有突兀的亮色,整個精神病院內景的色彩就是那種看了讓人會昏昏欲睡的類型。

「杜導,這個扮相怎麼樣?」

一個聲音將杜安的注意力拉了過去,扭身一看,劇組的化妝師拉著朱茜走了過來。

只見朱茜穿著黑色制式外套,頭戴護士帽,頭髮被盤起來紮在腦後,用帽子蓋住,兩縷髮絲卻從額頭兩側垂下來。

按照計畫,朱茜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所以杜安把她的所有戲全部集中到一起拉到最前面拍攝。所幸雖然說是女主角,但是護士長李慧的戲份並不是太多,杜安估摸著按照他們倆的速度,半個月就能搞定。

「不行不行,」

杜安連連搖頭。走上前去,拉了拉她額頭兩側垂下來的兩縷髮絲,「這東西是個什麼鬼?我說過了,要儘量消除她的女性特徵,這兩縷頭髮太女人了。」杜安一邊說著一邊動手,將朱茜的帽子拿掉,把她用來包頭髮的發圈拿掉。回憶著村子裡那些老奶奶的模樣,將她腦袋兩側的頭髮往後梳攏,「你來按著。」

等到化妝師幫他按住兩邊的頭髮後,他又上手,將朱茜的劉海捋起來,抓住。往頭頂聚攏,形成了一個大背頭。

「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你來看一下。」

杜安讓那化妝師過來自己的方位看了一遍,化妝師看了一眼後,面色古怪:女孩子梳個大背頭,這也太難看了吧……

這麼想著,化妝師不自覺地看了眼朱茜。

朱茜回望了她一眼。道:「導演怎麼說,你就怎麼做吧。」

杜安見狀,呵呵笑了一下。

朱茜現在也是個腕兒了,要是在她沒出名的時候。這些化妝師哪會顧及她的想法,還不是導演怎麼說就怎麼做,現在卻首先要考慮她是不是願意接受了。

又按照杜安的要求重新做了下造型之後,朱茜的形象總算令杜安滿意了:大背頭,兩邊的頭髮往腦後聚攏,妝容往老了化,額頭上還有兩道抬頭紋。膚質做差,塗得有些蠟黃,完全沒有了她日常的靚麗。用自毀形象來說都不為過。

還好這位演員很有敬業精神,並不以為意。反而對自己現在的造型很好奇,時不時拿個鏡子照來照去,呵呵傻樂。

「很好,」

杜安很滿意,臨時又補充講解了一下等會兒表演的幾個要點之後,就讓朱茜過去就位了。

「就位就位!」

杜安環顧現場,看到所有人都準備就緒,場記打了板之後,大喊一聲:「走著!」

攝影機放在大廳過道這頭,對準了過道那頭的大門方向。隨著杜安一聲令下,朱茜打開大門走了進來,然後又打開第二道鐵門,以正常的步率往鏡頭走來,在監視器中的身影越來越大。

這是一個長鏡頭,攝影機保持不動,隨著朱茜走過來,康俊安慢慢變焦,背景虛化,焦點中,朱茜邊走邊把弄著手中的鑰匙串,低了下頭,找到了護士站的鑰匙,用大拇指和食指夾住,手放下。而在整個過程中,她一直面無表情,嘴角微微往下,眼神冷漠。

杜安的劇本中只寫了「李慧打開門走了進來,很有威嚴」,找鑰匙的小動作是朱茜自己臨時添加的,不過杜安覺得很不錯,不然光是走路的話,好像太單調枯燥了,這動作一加,立刻真實靈活了起來。

好演員就是好演員啊,有腦子。

杜安心中感慨,然後適時喊了聲「過!」。

「喔哦!」

康俊安眉頭一挑,輕呼起來,周圍的工作人員們臉上也都洋溢著笑容。

開機第一場戲就一次過,是個好兆頭。

「準備下一場戲!」

杜安大喊一聲,工作人員們又開始忙碌起來,搬攝影機的搬攝影機,拆打光板的拆打光板,朱茜也湊了過來,看了眼監視器,「剛才怎麼樣?給我看下唄。」

杜安把剛才的畫面調出來給她觀看,同時讚了聲:「你剛才的小動作加得不錯。」

朱茜湊上去看了會兒,覺得確實還行,達到了劇本上的要求,看工作人員還在忙碌,一時半會開不了鏡,隨口閒聊道:「你這停也不停地一部接著一部的拍戲,不累啊?」

下一場戲從時間順序上來說是接著這一場戲的,所以她也不用再去化妝,直接等開始就行了。

杜安搖了搖頭,「不累。」他是真心不明白為什麼媒體上那些傢伙總喜歡說他這樣的拍攝速度會導致精力不濟,從而影響影片的製作水平。

那些人大概是沒有經歷過農忙吧?農村搶收的時候,天天一大早就出去,彎腰割一天的稻子,直到天黑了才回來,累得腰酸背痛的,吃完晚飯後恨不得臉都不洗就直接上床睡覺了。然後第二天起來,又是這樣的重複,一連好幾天。

那樣才會累,才會精力不濟,他現在拍一部電影休息好幾個月,怎麼會精力不濟呢?

「年輕啊,精力充沛,」

朱茜感慨著,讓杜安忍不住想笑:她也就比自己大個兩歲而已,這話說得她已經多老了一樣。

又閒聊了兩句後,朱茜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賈宏生這個人怎麼樣?」

杜安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挺不錯的,跟你一樣,天才級的演員。」

「哦?」

杜安看到朱茜的眼神有些好奇,又有些躍躍欲試。

「到時候你就看到了,明天就有你們倆的戲。」

杜安這麼一說,朱茜不說話了,看眼神卻是愈加迫不及待了。

杜安搖了搖頭:他是真不明白這些演員的心理,碰著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好像就想比一比,好勝心太強了。賈宏生也是這樣,聽他說了女主角是由朱茜來出演後,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但是杜安能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一絲火熱。

兩人正聊著,湊過來一個人。

「茜茜姐,杜導,你們在聊什麼呢?」

杜安轉頭看去,是李倩。

這位合作過《風月俏佳人》的演員這次又被他拉了過來,在《飛越瘋人院》中飾演朱茜的助手,一位小護士。

「聊咱們杜導的慘無人道,」

朱茜摸了摸她的頭髮,笑道,「非得給我加墊子,實在難受。」

可能是因為個子和臉蛋的關係,這位本來年齡就小的女演員看起來像是個未成年人,因此也被所有劇組人員都當小妹妹來對待照顧。

杜安摸了摸鼻子,也沒開口。

朱茜雖然有C,但是他還是不滿意,又讓她加了兩個墊子,一直到D的程度才總算滿意。

三人聊了會兒,緬懷了一下《風月俏佳人》的拍攝時光,那邊總算是佈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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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節:發火





「停!」

杜安喊了一聲,看著朱茜,皺眉不語。

現在拍的戲是,朱茜扮演的李慧進入護士站,和李倩扮演的小護士打招呼的場景。

隨著杜安的喊聲,周圍的工作人員面面相覷,眼神中都透露出無奈。

這已經是他第五次喊「停」了。

這場戲非常簡單,就是朱茜進來,開燈,關門,然後李倩從護士站的裡間出來,和朱茜打招呼,朱茜回應,就這麼簡單,是個人都能演。在這些工作人員看來,朱茜也演得很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位導演怎麼就是不滿意。

杜安看了看周圍這些工作人員,想了想,道:「大家先休息一下。」於是大家鬆了一口氣,去喝水的喝水,找人閒聊的閒聊,還有人趁這個空擋趕緊去把剛才的消息回一下,場內稍稍有些喧囂起來。

杜安則是坐在監視器後,把剛才的幾遍拍攝內容翻來覆去地回看。

在這幾遍NG中,朱茜完全展現了一位實力派演員的底蘊,從第一遍的冷漠、面無表情,到第二遍的愈加冷峻,到第三遍的眼神微變、帶了些溫度,再到第四遍的加了個小動作、幫李倩整理帽子,她的每一次表演都不相同,同時又不是徹底的風格迥異,而是在保持整體情緒的基礎上延伸出相關層次。

但是他就總是覺得哪裡不對。

朱茜沒有去休息,而是湊了過來,把腦袋探過來,靠在杜安的肩膀上盯著監視器看了一會兒後,問道:「我到底該怎麼演?」

杜安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作為一個導演來說,這大概是最可怕的答案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演。

導演是劇組之主。他掌控著整個電影的藝術風格,所有人,包括攝影師,演員,燈光師等等,劇組所有人都是為了貫徹他的藝術理念而服務,所以導演需要有他明確的拍攝要求。若是連導演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拍了。那真是完了。

杜安現在就是這麼個情況。

他的直覺告訴他有問題,但是卻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唉……」

杜安長嘆了一口氣。

接連兩部電影的成功似乎讓他有些得意忘形了,覺得自己約莫真是什麼天才,隨便拍拍就能成功,但是真到這種遇事的時刻就暴露了他的年輕——他在這行的經驗太淺薄了,出了事都不知道問題發生在哪裡。

朱茜就靠在他身邊。鼻間可以聞到對方身上的香味,這讓他的心緒更是煩躁。

要不是她始終無法給出自己想要的效果,他至於這麼煩躁嗎?

朱茜在一旁提議道:「要不,我再加點動作?」

杜安沒睬她,只是看著監視器,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

朱茜也看出來他此刻心情不好,於是也不再說話。默默走到了一旁。

休息了一會兒後,杜安依舊沒有頭緒,但是時間可耽誤不起:朱茜檔期緊張,若是在一月結束前還無法把她的戲份拍完。這部電影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去。

「準備準備了!」

杜安大喊著,把正在休息的工作人員們重新趕回了各自的崗位上,繼續開始拍攝了。

但是漫無目的的拍攝讓他像是一隻無頭蒼蠅,又重新拍攝了六條之後,每一條都是毫無例外的「停」。

「停!」

「停,重來!」

「停!再來一遍!」

……

杜安聲音越來越大,火藥味開始瀰漫。現場漸漸鴉雀無聲。

大家都從他的聲音聽出了這位導演現在快接近暴走狀態了,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做著事,生怕成為這位導演的出氣筒。

有一位雜務不小心踢倒了放在地上的滅火器。桄榔桄榔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顯得格外刺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杜安順著看過去。面無表情,直勾勾地盯了有將近二十秒鐘,那位雜務欲哭無淚,傻站著不敢動。

現場死寂一片,有人已經打算上去拉架了。

還好杜安最終收回了目光。

「就位!」

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氣。

重新拍攝的第七條,又是毫無例外地喊了「停」。

「停停停停停!」

這次杜安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一連喊了五個「停」,雙眼怒睜,臉頰上的肌肉都抖動起來,朝著朱茜大喊:「你特麼地到底會不會演戲!」

他心中的那團火再也壓不下去了,噴了出來。

就因為她的表演始終不對頭,他才會一直卡在這裡;也因為她的檔期緊張,為了遷就她,需要把她所有的戲碼全部都集中到前面來,所以打亂了他預訂的拍攝計畫;最後還是因為她的檔期緊張,需要在一個月內把她的戲全部拍完,讓他感覺時間緊迫,根本無法慢慢去拍,不然的話,若是像以前一樣能慢慢來,慢慢想,他至於這麼焦躁嗎?

在片場發火的導演多了去了,把演員罵哭的也不少,甚至連當場動手打人的都有,相比較而言,杜安這樣算是比較正常的了。不過杜安一直以來給劇組人員留下的是個好說話的印象,從來都是笑眯眯的,這驟然一發火,還是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老好人發火,尤其可怕呀。

所有人都不敢出聲,被他大吼的朱茜則是站在那裡,緊緊抿著嘴,盯著他。

「不會演給我滾蛋!」

杜安大吼道。

他全然忘了自己在此之前還是多麼推崇這位女演員,而他和朱茜之間也是有深厚的友誼在的。他現在只知道,面前這人是害得他無法將拍攝工作順利進行下去的罪魁禍首,腦子一熱之下,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工作人員的眼睛都瞪大了,看著這兩個人:要是雙方地位懸殊,罵罵也就算了,不至於把事情搞大,但是眼前這兩位一個是晉級一線行列的女明星,一個是有著二十億票房的新銳導演,論派頭,誰也不怵誰,不可能出現單方面的謾罵另外一方卻完全不反擊的現象。

康俊安則是硬著頭皮走到了杜安身邊,隨時準備將這位怒火過盛的導演止住住,心中則是感嘆起來:這位導演總算也是有了發火的時候。他就說呢,合作過的導演也不少了,還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導演不發火的,杜安能堅持了兩部電影不發火,在他看來已經是非常難能可貴了。

衝突眼見著一觸即發,眾人緊張不已的當口,卻見朱茜點了點頭,輕聲道:「好。」然後轉身就走,去了化妝間,她的那位助理亦步亦趨,小心翼翼地跟隨著。

過了一會兒,就見朱茜走了出來,下了妝,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最後,她遠遠對杜安說了句:「你先冷靜一下。」然後就帶著助理走了。

眾人眼見著即將產生的衝突消弭於無形,鬆了一口氣的當兒卻又哭笑不得:這女主角都走了,今天的戲還拍不拍了?不過卻沒人敢去攔她。

杜安盯著朱茜離開的方向看了良久,最終煩躁地一揮手,「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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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節:癥結



打開門,把墨鏡摘下,連同鑰匙一起放在一旁的內嵌儲物櫃中,彎腰,脫鞋,換上脫鞋,杜安一步一步像個殭屍一樣地機械僵硬地走到客廳裡,把自己往沙發上狠狠一扔,仰頭望著天花板,盯著看了良久,長嘆一口氣。

「唉……」

因為女主角的憤然離場,也因為他的思路阻礙,今天的劇組提前收工,他也終於在這兩天頭一次天還沒黑就回到了家裡。

天色很陰沉,落地窗已經關了起來,隱隱可以聽到外面有風在呼嘯。

杜安張開一隻手放在眼前,看了半天,思緒卻在別的地方:他現在已經開始後悔剛才對朱茜的大罵了。

其實今天的問題全在他身上,是他找不到拍攝的方向,朱茜只是按照他的要求去演,演不好怎麼能怪她?這就像是一個人一樣,他杜安是大腦,朱茜是手,大腦指揮著手去抓了一泡屎,卻反而怪手太噁心,這怎麼都說不通啊。

不過當時他的火頭上來了,確實壓制不住。

也許該打個電話給她說聲對不起,杜安這麼想著,卻始終沒能把手機拿出來。

廚房裡有響動,沒一會兒,腳步聲漸近,一個陰影覆蓋在他面前,讓他抬起了頭來。

「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蘇瑾問他,身上圍著圍裙,手裡還拿著鍋鏟。

姐姐一家在十二月的時候搬了過來,打那以後,蘇瑾就養成了經常下廚的好習慣——這和她工作的變動有關係。

她不在百盛站櫃檯了,準備和姐姐一起談個專櫃下來,自己當老闆,於是最近就處於無所事事的狀態。所以也才有空做晚飯,尤其是在最近幾天劇組的拍攝工作開始後,基本上每天的晚飯都是她來做。

杜安猜想,這其中或許也有些想要做給姐姐看的意思:由於父母去得早,姐姐就相當於他半個媽,蘇瑾大概是想讓杜萍知道她是一個賢惠的女人。

杜安對她勉強笑了一下,「片場出了點事。就早點收工了。」

蘇瑾看了他半天,一句話也沒說,最後去了廚房。

杜安聽到關煤氣灶的聲音,然後蘇瑾又走了出來,把圍裙脫下來,在他身邊坐下。伸出雙手來抱住他,整個人往他懷裡拱啊拱的。

杜安也順手攬住了她的肩膀,把下巴抵在她的小腦袋上。

室內一時寂靜無聲,良久,杜安開口道:「我還真是太高看自己了。」

媒體說他的速度太快了,他還不信,覺得自己精力充沛。這種速度根本不算個事兒,但是今天發生的事不得不讓他直面這個問題:他現在一面要盯著《終結者》的後期特效製作,一面要進行拍攝工作,抽空關心工業光魔的研究進展。時不時還要關注一下《風月俏佳人》的後續周邊、電影原聲帶之類的銷售情況,要忙的事太多了,這多少也是他今天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氣的一個原因。

杜安喃喃道:「這兩部電影做完之後,我也許真得休息一下了。」

他是人,不是神,勞逸結合才是正確的工作之道。

「好啊好啊!」

一說到這個蘇瑾就來了精神,把腦袋從他胸前抬了起來。興奮地道:「到時候我們去旅個游,先去新馬泰,然後去歐洲。最後去美國!」

杜安笑看著她,看來她早就有這個計畫了。

「那我要累死。哪裡還是休息……」

兩人說笑了好一會兒,蘇瑾又去做飯了。

吃完飯,相擁著在客廳裡看了會兒電視劇,杜安覺得自己的煩躁情緒差不多完全好轉了。

好吧,拍攝方向有問題那就慢慢想,發火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還有朱茜那邊,也得說聲對不起,今天這火她受得實在有點冤。

拿出手機,正準備打電話給朱茜,卻見手機響了,來電顯示上顯示著「賈宏生」。

「喂,」

「杜導,你在家嗎?」

「在。」

「現在方便嗎?我帶個朋友來看看你。」

朋友?杜安思索了一下,道:「行,我在家,你們直接來吧。」

掛了電話後,蘇瑾抬頭一問:「誰要來?」

「賈宏生,」杜安答道:「說帶個朋友來看看我。」

自從定下了賈宏生之後,他和這人就沒再怎麼見過面,也摸不準賈宏生到底準備帶什麼朋友來看自己。

等了大概十幾分鐘,門鈴響了,過去開門一看,正是賈宏生,身後還跟了個人,稍顯有些敦實的身材,從氣質上看和張家譯有幾分相像,惇厚老實。

賈宏生還是那個樣子,都入冬了,還穿著牛仔服牛仔褲,只是裡面多加了幾件衣服。另外還有不同的就是他戴了個毛線帽子,本來超過耳際的頭髮都沒了。

只是因為電影的需要,杜安讓他把頭髮給剪短了。

「這是杜安杜導,這位是賈璋柯賈導。」

杜安和賈璋柯握了握手,「你好。」

他聽過這個名字:這位圈內的同行和他一樣,都是新銳導演的代名詞,不過他是走商業路線,賈璋柯是走的文藝路線,在各自的領域地位大抵是相同的——他在商業片上兩部電影拿了二十億票房,賈璋柯則是憑著《小武》《站台》等影片拿過華表獎最佳影片的提名,還拿過百花獎的最佳影片。

將兩人迎到客廳裡坐下,蘇瑾謹守女主人的禮儀,去給他們倒了茶、端了水果過來,幾人就聊上了。

「頭髮怎麼樣了?」

杜安問賈宏生。

他倒是想要問今天賈宏生這是干什麼來了,不過這麼問好像有點趕人的意思,於是就先寒暄兩句。

賈宏生脫下帽子,只見他額頭上髮際線被推高,頭頂中央頭髮被刻意剪得稀疏,光看髮型,活脫脫是個四十來歲人到中年開始謝頂的男人。

賈宏生問了聲:「這樣行吧?」

杜安點點頭,「不錯。」然後就見他把帽子重新戴上了。

三人又寒暄了幾句後,在賈宏生有意無意地引導下,聊著聊著,話題就到了今天片場的事。

「……情況就是這樣,我就覺得感覺不對,但是真要讓我說,也說不上個一二三來。」

杜安說完,看了賈宏生一眼,「你怎麼知道今天片場的事的?」

他算是看出來今天賈宏生來的目的了。

「場記打電話給我,說讓我明天不用去了,拍攝計畫有變,然後我問了下,就知道了。」

杜安點點頭,也不說話了,看向賈璋柯。

只見賈璋柯喝了口水,琢磨了一下,說道:「我覺得這不是表演的問題,而是角色的問題。你能不能把那角色跟我說一下?」

「嗯,這是一個象徵了超我的角色,她古板,不苟言笑,謹守著自己認可的秩序,做事一絲不苟……」

杜安緩緩把他劇本中護士長李慧的形象描述了出來。

所謂一人計短,二人計長,說不定和賈璋柯商量一下還真能找到拍攝的問題所在。

聽完杜安的描述後,賈璋柯又喝了一口水,搖頭道:「人物性格不真實。」

「人物性格不真實?」

杜安愣了一下。

這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一個方面。

他所拍攝的電影都是從夢中取材,所有人物性格也都是套用夢中的模板,他要做的,只是把這些東西拍出來,所以還從來沒有考慮過這方面的問題。

「我明白你的拍攝想法,不過完全的超我是不存在的,人嘛,真實才自然,才動人,」

賈璋柯繼續說著,「我明白你想要用一個符號化的人物來表達你的思想,但是人是複雜的動物,他們不可能符號化,如果硬要這麼做的話,那麼出來的效果就是不真實,這可能也就是你覺得不對勁的關係。當然,這只是我的想法。」

這兩位導演的對話賈宏生聽著也不是太懂,於是默默地在那裡吃水果。

聽完賈璋柯的話,杜安默默想了半天。

他似乎也確實找到了癥結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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