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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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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辰源,縱橫作家。

【小說類型】:奇幻玄幻 > 西方奇幻

【內容簡介】:

  一樁撲朔迷離的奇案,兩具千年不腐的古屍,三本亦真亦幻的古書,引出一段太平洋上沈寂千年的壯烈詩史。

  友情、愛情、親情,生離與死別,孰輕孰重?

  正義、仁愛、私慾、陰謀,鮮血與蒼生,孰是孰非?

  天災、戰火、人心,誰才是毀滅的元凶?

  讓這血與火的篇章,來訴說遊俠們的生死…

【其他作品】:《雷霆戰歌》、《狼血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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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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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沉睡千年的傳奇

  我最親愛的朋友,你也許還記得,我曾對你講述過的那個「花海古屍之謎」——雖然我至今仍不願用中間那兩個字稱呼她和他——那兩位埋葬於無名島嶼之上璀璨花海中,栩栩如生不曾有絲毫腐壞的先輩,每當我看到那傾國傾城的年輕女子的照片,都感覺她會突然醒來,對我嫣然一笑。當我終於將事情的始末梳理清晰,我決定向你講述這段我偵探生涯中最為奇妙的旅途,而它的開始,要從五年以前說起。

  那一年,返航歸國的「白鯨號」貨輪在西太平洋海域遭遇了暴風雨,在躲避風浪的過程中意外發現了一座無名小島,船員們為躲避暴風雨將船靠近島嶼。隨著船靠近島嶼,船員們發現暴風雨就在他們後方咆哮,而面前這座開滿五彩繽紛花朵的島嶼,正將芬芳吐蕊的花海呈現在一片璀璨的陽光下,他們驚異於眼前的美景,更不知道這座島是何來歷——在海圖上沒有它絲毫的標記。

  出於好奇,也為了躲避不遠處仍在宣洩狂怒的暴風雨,船在島嶼附近停了下來,幾名年輕水手乘小艇登上了島嶼,而當小艇回來的時候,留在輪船上的船長和其他人驚異的發現,被帶回的不止幾名水手,還有兩具栩栩如生的遺體。

  那位一身肅穆黑衣的男子,鬚髮花白,雖然年老但身材挺拔修長,生前應該是個身體健碩的人。他身旁那一襲素雅白裙的女子,金髮雪膚,嬌美的令人心魂盪漾。兩人的年紀看上去相差足有半個世紀,無疑更像一對父女,但水手們說,當他們發現墓碑,並打開墓穴的時候,發現男子側身摟著女子,臉緊緊的貼著女子,看上去更像是在親吻愛人。

  他們是誰?為什麼會被埋葬在這裡?身著的古代服裝源於何種時代?這座開滿鮮花的未知島嶼,究竟還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祕密?船長和水手們參悟不透,但船長覺得隨便將兩具遺體帶上船並不吉利,只是禁不住水手們的要求,以及自己強烈的好奇,最終決定將他們帶回交給考古專家們研究。

  幾天後,當他們停泊Q市港口時,時間已是深夜。船長和水手們決定第二天聯絡考古專家前來勘察,但他們萬萬沒想到,當第二天專家們來到時,卻發現冷庫中除了未曾卸下的貨物外,根本沒有任何遺體的影子。

  這件事在船員們當中引起了很大的不安,也讓整個碼頭蒙上了恐怖的陰影,一時間謠言四起,鬼怪作祟的傳言此起彼伏,更有人神祕兮兮的稱看到神祕女子現身碼頭。六神無主的船長日夜不得安穩,經多方打聽從某個同行那裡聽說了我——辰源,一名專門接稀奇古怪案子的私人偵探。在得知此事後,我立刻跟隨頭髮花白的船長趕到了案發地點。

  通過和船員們交談,我得知進港時已是午夜,甲板上有許多船員在為進港而忙碌,不可能有陌生人悄悄上船並藏匿不被發現。至於存放遺體的冷庫,除了大門以外沒有其他出入口,那夜大門上鎖前船長和船員還查看過兩具遺體,沒有異樣,也就是說,冷庫上鎖後形同密室,除非有鑰匙,否則無法出入。

  在對冷庫進行勘察的過程中,我發現了兩樣線索——少量泥土和一片橡樹葉子,泥土上有濃郁的花香氣味,而橡樹葉子在我們生活的城市並不多見。我向船長詢問是否曾在海島上見過橡樹和這樣的葉子,但船員們否定了我的猜測,表示島上除了嬌豔欲滴的花朵,只有一些小灌木。

  我查看了船艙內的監控,但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或許除了一隻從鏡頭前溜過的小老鼠。當我與船長說起船上有老鼠時,他表示這非常正常,貨船上都會有老鼠出沒。

  線索的蒐集到此為止,我決定離開。分別前我開解和安慰船長和船員們,讓他們不要害怕。雖然安撫了眾人的情緒,但我心裡卻充滿疑慮,我懷疑這件案子必定是船員中的內鬼所為,但那個內鬼是怎樣在不關閉監控設備的情況下,避開監視器潛入冷庫的呢?又為什麼要偷取兩具遺體呢?他能夠從中獲得什麼利益?

  後面幾天,我對能接觸到鑰匙的幾名船員進行了祕密監視,但一無所獲,他們看起來一切正常,沒有任何異常行為,這讓我深感疑惑,難道說我的思路錯了,事情真的跟船員沒有任何關係?

  當天晚上,我坐在家中的沙發上梳理線索,希望從中找出一絲破綻。就在這時,家裡的電話忽然響起,是樓下保安室的保安打來的,通知我剛才有人送來一個快遞包裹,要我下樓去取。我在保安室看到了包裹,發件人的名字我並不認識,而保安也說不出快遞員的特徵。

  我拿著包裹回到家裡,發現裡面是一本厚重的書,四開見方,古老的深棕色皮質封面上佈滿皺褶,彷彿在訴說著它悠久的歷史,在它的上方還放著一張白紙,寫著一行字:「辰源先生,您好,如果想知道被盜遺體的內幕,請讀完這本書裡的內容!」

  我大吃一驚,這顯然是盜竊嫌犯的留信!對方給我留下了一封戰書,讓我從書中尋找線索,究竟是書裡真藏著被盜案的線索,還是他故布迷局轉移我的注意力?我凝視著手裡的書信,靈機一動,打電話給船長,讓他和所有的船員分別把當天的情況寫一份報告,開頭要按照我的要求,寫上「辰源先生,你好」幾個字,船長雖然不明就裡,但還是答應明天給我送到事務所。

  掛上電話,我的心裡平添了一份期待,也許這正是一個聰明反被聰明誤的現實案例。我低頭看了一眼面前厚重的大書,封皮中心靜靜的「躺著」一支素美動人的白色玫瑰,五個銀色大字從玫瑰芬芳青翠的枝葉間穿過:烽火遊俠錄。出於好奇,我翻開了封面,看到扉頁上工整的書寫著以下內容:

  年輕人,你將讀到的,是一個年代久遠的故事。在距今一千六百多年前,地球上曾經有一塊不為現代人所知的大陸,它地處太平洋中部,面積與澳洲大陸相近,它的名字叫做帕蘭丁。如同亞特蘭提斯一樣,這片大陸現在已經消失了,亞特蘭提斯尚且留下了文明的遺蹟,帕蘭丁卻無人知曉。

  事實上,這片大陸曾經繁榮一時,大陸上的人們所掌握的科技力量,以及社會的繁榮進步程度,比起其他大陸要超前千年。不僅如此,它還對人類的科技進步,以及東西方文化的進步,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巨大影響,許多人所共知的科技發明,其實都源於這片大陸上流傳下來的祕密記載,只是後人並不知曉它們的來源。

  我們現在所要講述的,是這片古老的大陸上最為傳奇的時代,它的主角是一群特立獨行、遊離於善惡之間的神祕人,他們是善良的英雄,濟苦救難,扶危救困,英名交口稱讚;他們也是冷酷的陰影,不尊律法,殺人如麻,惡名如影隨形;他們是大陸上的精英才俊,許多先進的科技與發明,都從他們的手中誕生;他們也是一群普通人,會為生死之交而戰,會為血肉親情而泣,會為熾烈愛情而熊熊燃燒。

  有一個共同的名字——遊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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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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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章毀滅的降臨(一)

  公元四世紀初的一個黃昏,夜幕逐漸降臨在太平洋洋麵上,將帕蘭丁大陸的每一寸美麗土地都染上了夜的陰影。這是一個萬籟俱寂的時刻,但在大陸南部與大陸同名的帕蘭丁王國北部國境,號稱「盜賊之城」的德爾小城,卻剛剛迎來了它的繁忙與喧囂。

  在某條人流擁擠不堪的道路旁,燈紅酒綠的光彩映出了凡賽爾酒吧粗陋的招牌,與幾個摟著妖冶女子放肆調笑的酒鬼擦肩而過,一邁入酒吧的大門,撲面而來的便是混雜著刺鼻菸草味、濃重酒氣以及赤膊壯漢們身上散發的「男人味」的惡臭,每一張杯盤狼藉的桌旁都有幾個爛醉的漢子摟著濃妝豔抹的女子,粗俗的叫喊聲與令人臉紅的挑逗嬉笑聲不絕於耳。

  吧檯前,滿臉橫肉的酒吧胖老闆克里伯格正在與他的主顧們討價還價。這位精明的老闆不僅僅經營著他的酒吧,還將這裡作為地下黑市的賣場,每天都有各種奇珍異寶從這裡買賣而出,利潤遠比酒吧的盈利高出數倍。四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光著膀子站在克里伯格老闆後面,警惕的注意著酒吧裡的每一個人,其中一個人的目光掃過酒吧一角的一張桌子,那裡有一個客人,他穿著一件深紫色的長袍,寬邊法師帽的帽簷將整張臉都遮蓋起來,給人一種神祕莫測的感覺,而他手中那支片刻不曾離手的長柄魔杖,才真正令人眼前一亮,杖頭那枚碩大的紫水晶一度讓老闆兩眼放光,但他知道,魔法師們不會出賣他們的魔法水晶,而他也並不想招惹這神祕的流浪法師。

  一聲輕盈而響亮的長靴靴底踩踏地板的聲音驚動了整個酒吧,保鏢將他的目光從那不苟言笑獨自在角落裡飲酒的流浪法師身上移向大門口,看到一個白色的影子從門外緩步而入,他銀色的皮甲在這昏黃的房間中如聖潔的陽光般耀眼,長靴每一次落地都讓嘈雜酒吧大廳更加安靜,*們收斂了媚笑,像純潔少女們一樣怯生生的低下頭,用含情脈脈的餘光偷偷打量他俊俏的形容,酒徒們也停止了放肆的嚎叫與大笑,一雙雙如狼似虎的眼睛此刻看上去如此溫順,低眉順目的避開他冷若冰霜的臉,雙眼偷偷的從他飄逸的銀色長髮間伸出的一對又細又長的尖耳朵上瞟過,像個乖巧的孩子一樣甚至不敢發出一聲竊竊私語。

  銀髮男子的到來也吸引了流浪法師的注意,他掩藏在帽子下的眼睛亮了一下,炯炯目光肆無忌憚的盯著這個腰懸銀色長劍,身背亮銀長弓的高挑男子,看著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吧檯前,將一隻錦囊扔在吧檯上,用他陰冷卻又如吟遊詩人般婉轉動聽的嗓音說:「看看貨吧,克里伯格!」

  老闆掃了一眼面前的錦囊,微笑著點點頭,用他胖的沒有一絲皺紋的大手將桌面上擺放的其他顧客的金寶首飾推到一邊,一邊笑著拆開錦囊一邊套近乎:「嘿,讓我來看看,老夥計又給我帶來什麼寶貝了!」銀髮男子冷冷的注視著他,對他親暱的稱呼置若罔聞。

  「噢,天哪,這是巨人之眼!」老闆的驚呼讓在場的很多人都站了起來,驚奇的凝望著老闆顫抖的手中那顆巨大的球形水晶體,那是隻有位於大陸最東側的矮人領地紅巖丘陵才有珍稀特產,出產於一種名叫水晶巨人的罕見怪獸身上,這種以水晶礦為食的巨獸,全身包裹著一層堅硬的水晶,無論是鋒利的刀劍、銳不可當的弓弩還是擁有強大毀滅力的魔法,都難以對它造成傷害,而一旦殺死了水晶巨人,它的眼睛在脫離身體後就會化作一塊純淨度無可媲美的水晶石,而目前為止,德爾城內能夠獨自順利帶回巨人之眼的賞金獵人,不超過三個。

  「你打算賣多少,親愛的夥計!」

  俊俏的賞金獵人不動聲色的向老闆揚了揚下巴:「老規矩,你開價。」

  老闆聞言,兩隻小眼賊溜溜的轉了幾圈,伸出兩個手指,滿懷期待的看著銀髮精靈,後者不慌不忙,平靜的反問:「克里伯格,你是菜鳥嗎?」他的嘲諷引得在場的人們鬨笑起來,直到感受到精靈陰冷的目光掃視過大廳,笑聲又瞬間消失無蹤了。

  碰了釘子的老闆猶豫了一會兒,試探著伸出三個指頭,不等他觀察對方的表情,精靈帶著銀色皮手套的手風一樣的從他手裡奪回寶物,送上一個輕蔑的眼神,轉身就走,老闆慌忙叫住他:「別急著走嘛,要多少你說!」

  賞金獵人停下了腳步,回頭向老闆伸出五個手指,老闆猶豫不決的舔了舔嘴脣,只聽對方乾脆利索的說:「如果你覺得吃虧,我就去街對面找你的老朋友博裡恩,我相信他付錢一定會比你痛快!」老闆聽到對方提起自己的死對頭,彷彿被人砍了一刀,不由的顫抖了一下,咬咬牙說道:「別,別去找那個奸商,他那裡常常給付一些假冒的貨幣,那混蛋是最不可信任的人!」

  「所以,克里伯格老夥計,我第一個就先到你這裡來了!」精靈重新回到櫃檯前,將手裡的水晶在老闆面前晃了晃,笑道:「怎麼樣,下定決心了嗎?」老闆掃了一眼他自踏入酒館以來露出的第一縷微笑,心知今天不答應是拿不到東西的,只好像只鬥敗了的公雞,無可奈何的問:「你要金幣,還是銀幣?」

  「我們精靈,不喜歡那黃澄澄的東西,你知道的。」

  當精靈提著那隻裝有五百枚銀幣的沉甸甸的錢袋走出大門的時候,櫃檯後面的老闆沒好氣的瞟了一眼大門,臉上閃過一絲怯懦,直到白色的影子徹底消失在門外,這才輕輕地嘆了口氣,跟身邊的幾個人嘀嘀咕咕:「這傢伙今天是怎麼了,以前他出貨從來不會這麼錙銖必較,我一直覺得從這傢伙身上賺錢是最容易的,沒想到今天居然被他敲了一筆!」

  就在老闆絮絮叨叨的發牢騷的功夫,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裡的流浪法師已經悄悄地起身,從一張張重新恢復了打情罵俏的桌子旁走過,無聲無息的離開了酒吧。他站在燈火闌珊的街道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搜索著剛才的賞金獵人,然而卻早已杳無蹤影。

  在貧民區一條雜亂漆黑的街道上,白色的身影從街角轉了進來,與酒吧中截然不同,他此時的腳步輕盈的幾乎無法耳聞,只有鬼魅般的白影穿越過靜悄悄的小巷,來到一戶破敗的小屋前,一盞幽暗的小燈從窗戶向外透出卑微的光,白影在門口停下來側耳傾聽,一個有氣無力的男人聲音隱約可聞:「瑞麗,你別管我了,帶著孩子趕緊走吧,明天早晨那些人就要來了,到時候拿不出錢來,他們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我已經半死不活了,你就讓我在這裡拖住他們,只要你們母子平安無事,我死了也無憾了。」隨之而來的,便是女人和孩子的不忍的哭泣聲。

  突然,輕輕的敲門聲擾亂了這悽慘的一幕,屋裡的人都變得戰戰兢兢,不知所措,男人輕聲鼓勵兒子,像個男子漢一樣去開門。這個七八歲的小傢伙來到門口,聲音顫抖的問了一聲,沒有人回答,男孩兒心懷恐懼的回頭看了看父母,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小心翼翼將門打開一條縫,將頭探出門外四顧漆黑的小巷,依然沒有一個人影。忐忑不安的小傢伙正準備將門關上,忽然發現門口的地上放著一件東西,他蹲下身小心謹慎的摸了摸,摸到一種絲綢般柔滑的感覺,他吃力的將它提起來晃了晃,聽到一種金屬摩擦的聲音,男孩兒的心裡湧起一陣希望,他抱著錦囊轉身衝向父親的病床,大聲呼喊著:「爸爸,媽媽,快看哪!」

  短暫的寂靜後,一個女人從屋裡衝了出來,她站在街上,環顧著杳無人跡的黑暗街巷,渾身顫抖的跪倒在地上,喜極而泣,仰望著蒼天虔誠的祈禱,直到男孩兒從屋裡跑出來,將她扶起來一起返回他們破陋的家,那個白色的影子才從街角閃出來,修長的耳朵敏銳的捕捉到屋子裡人們歡欣鼓舞的聲音,他們絕望的心再一次被喚起了對未來的憧憬,當他們感激與欣喜的笑容浮現在精靈的腦海中,他溼潤的眼角蜿蜒出一縷欣慰的笑容。

  懷著愉悅的心情,他轉身離開了沉浸在希望中的一家人,轉過幾條街,向著賞金獵人公會的所在地走去。突然,他腰間的銀色長劍護手上鑲嵌的藍色水晶快速的閃爍出璀璨的藍光,這意味著附近有強大的魔力源頭,有某種魔法生物或魔力強大的法師藏身於附近,精靈不由自主的握緊了劍柄,只見一個白色的光球從前方的街口漂浮出來,刺眼的光芒在這漆黑的街巷中如同直射的陽光,若是常人必會閉目躲避,但精靈的眼眸卻不會輕易受到光的影響,他凝視著這個詭異的不速之客,兩隻耳朵蒐集著周圍的聲音,綠盈盈的雙眼似乎在警告著隱藏在暗處的對手,獵人不會成為獵物。

  「多麼可敬的善舉!」那陰沉的回聲尚未消散,光球已經風馳電掣的撲向了賞金獵人,電光一閃,大光球化作十個小光球從四面八方撲面而來,精靈紋絲不動的佇立在原地,感受著散發強大魔力光球將死亡之風籠罩在自己的臉上,突然拔劍而出,銀光閃耀的精靈長劍攜風帶雨劈向迎面而來的小光球,那本應穿透劍身擊中目標的魔法光球居然被長劍反彈回去,只聽一陣乒乒乓乓的魔法爆裂聲,精靈寸步未退,將十個魔法光球全部擊退,被擊退的光球退回原位,重新聚攏成一個大光球,只見白光一閃,化作一個人形的輪廓,他抬起頭凝望著精靈,魔杖杖頭的紫水晶泛出的紫色光輝讓他的臉若隱若現,但精靈不受黑夜影響的雙眼卻早已認出了他。

  「當一個矯健的精靈射手擁有了一把可以反彈魔力的長劍,無論什麼成為了他的獵物,要躲過追殺談何容易?」魔法師的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用一種半調侃半讚賞的語氣說。

  「過獎了,親愛的公爵大人,是什麼風把你吹到這裡來了?」

  「是一條毀滅的預言將我送到了你的面前,」被稱為公爵的男人臉色凝重起來,「死神已經用它的鉤鎖鎖住了整個大陸,是接受命運,還是斬斷它的鎖鏈,告訴我,精靈遊俠史古奈勒•青龍,你的答案,會是什麼?」

  「我沒有答案,」精靈神情肅穆的凝視著魔法師,平靜的將長劍插入堅硬的地面,雙手按住劍柄,鏗鏘有力的回答:「只有我的弓與劍能夠證明,我從不被他人左右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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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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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章毀滅的降臨(二)

  連天的烈焰點燃了所有的雲朵,也將死亡的陰影籠罩在太平洋中部的帕蘭丁大陸上,伴隨著熊熊燃燒的巨大隕石的墜落和爆炸,遮天蔽日的塵埃和遮擋住了太陽的光輝,世界陷入了永夜,人間化為一片火海,玉石俱焚,生靈塗炭……

  一隻細膩修長的手鬆開了圓桌中心的水晶球,身穿金色長袍的男子站立在桌旁,神情凝重的環顧在座的人,語氣沉重地說:「各位領主,你們剛才所看到的,就是我們即將面臨的。近一個月來,大陸上頻繁遭受天降隕石的打擊,大量的百姓因此喪生,城鎮也遭到嚴重的破壞,我聽說西部的諾曼德蘭森林引發了森林大火,東部紅巖丘陵發生了礦洞坍塌和地陷,而北方冰封高原的雪崩導致了大量獸人的死亡,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你們剛才通過占卜水晶球看到的一幕,將徹底毀滅我們每個人!」他沉重的語氣迴盪在金碧輝煌的王宮圓形會議廳,令大廳角落擺放的璀璨金甲與地板上鮮豔的紅地毯都黯然失色,一如每個人臉上灰暗陰沉的神色。

  「聆月大祭司長,你的意思我們明白,你就直說吧,我們該做點兒什麼?」坐在大祭司長右首滿頭紅棕色長髮的矮人王拉金,用自己帶著巨鑽寶戒的手捋著過胸的長鬚,聲如洪鐘的聲音令坐在他對面白袍銀髮的精靈王不由得皺了皺眉。

  「各位,為今之計,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坎特爾魔石,其中蘊含的強大冥界破壞之力,能夠徹底摧毀墜落的巨大隕石,將其化為粉末,以避免傷及大陸上的生靈。」聆月與身旁金髮碧眼、身披黃袍的年輕國王交換了一下眼色,後者不安的眼眸如同一湖碧水注滿期待。

  「你的意思是,要把六大種族手中的魔石碎片匯聚到一起?」矮人王右側巨人般魁梧健壯的半獸人酋長摩拉雷,用疑慮的目光盯著風華正茂、文質彬彬的人類大祭司長,語氣中透出明顯的不信任:「然後把它們都交給你們人類來掌握?」

  「大酋長,您別誤會……」聆月一如既往的平靜,試圖向半獸人解釋自己的意圖,但對方卻並不願意傾聽,他搖晃著那顆面目猙獰的墨綠色腦袋粗聲粗氣的冷笑道:「大祭司長,你不必解釋,當年種族大戰,我們六大種族都犧牲了無數優秀的戰士,才攻破了黃昏的神域,並分到一塊魔石碎片,你現在隨隨便便就要我們將手中的魔石碎片拱手相讓,讓我們如何能夠相信你們人類不會趁機私吞?」

  摩拉雷極具挑釁性的話,讓國王身後隨行護駕的十名皇家聖騎士個個面有怒色,但聆月卻用眼色制止了他們,這位年輕的聖會最高領導者不動聲色的直視大酋長挑釁的目光,坦然回答:「我以女神的聖徒之名向您保證,我們絕無私吞之意!若您實在心存疑慮,不妨提出您的建議供大家商議。」

  「好,那就乾脆把魔石集合起來,交給我們的大巫師來使用!坎特爾魔石蘊含著冥王的破壞之力,而我們所信仰的戰神是冥王的同胞兄弟,把魔石交給我們來使用是最合適不過了!」摩拉雷一邊粗魯的叫著一邊環顧四周,坐在他右側的盟友牛頭人酋長點頭贊同,左側的矮人王則低頭不語,聆月大祭司長面無表情,人類國王波羅莫戰戰兢兢不知所措。

  「若說運用魔石的力量,那自然要依靠強大的魔法,摩拉雷閣下,您口中的大巫師所會的也不過是些薩滿的詛咒巫術而已,那也能算魔法嗎?」端坐於人類國王下首,一直靜觀其變的精靈王特拉米斯此時抬起了他白髮披肩的頭,用一雙陰柔的藍眼睛盯著獸人酋長,嘴角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嘲諷:「倒不如把魔石交給我們強大的精靈巫師,只有這樣,才能將魔石的魔力發揮到極致!」摩拉雷怒氣衝衝的瞪了精靈王一眼,張了張嘴卻沒說出口,他知道特拉米斯說的沒錯,在魔法的造詣方面,精靈們才是行家。

  「坎特爾魔石蘊含著黑暗魔力,若非運用黑魔法很難將其力量發揮到極致。自從夏爾林死後,精靈的白魔法師們有人能夠做到嗎?」一個陰冷的聲音悄然飄進了每個人的耳朵,令在場的人不禁打了個寒顫,正自鳴得意的精靈王回頭充滿敵意的瞟了一眼坐在自己下首的灰精靈王格爾羅斯,對因為痴迷黑魔法而遭到驅逐,並與精靈連年相侵的同胞又痛恨又忌憚,格爾羅斯卻對他視若無睹,冷冷的說:「要利用黑魔法的力量,誰敢與我們一爭高下?」

  「把魔石交給灰精靈,那還不如交給吸血鬼算了!」矮人王拉金吹鬍子瞪眼的叫道,灰精靈王陰鬱的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出於對灰精靈暗殺者的畏懼,矮人王哼哼唧唧的不做聲了。

  場面一時陷入了僵局,幾位領主都低著頭不做聲,各自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波羅莫國王抬頭看了看大祭司長,希望他拿出一個主意,但聆月似乎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六大種族不合已久,雖然已有很久沒有發生過大規模戰爭,但貌合神離、明爭暗鬥依然是每天發生,要讓他們團結一致,顯然比他想象的還要困難得多。

  「楓!」

  一名金色短髮的年輕皇家聖騎士聞聲快步走到大祭司長身邊,用他褐色的機警眼眸注視著他。

  「亨特爾公爵閣下還沒有消息嗎?」

  皇家聖騎士副隊長楓翎尚未作答,大廳外傳來侍從官高亢的聲音:「亨特爾公爵大人到!」話音未落,白光一閃,一個身穿紫色長袍的黑髮男子閃現在副隊長的身邊,手中深褐色的魔杖杖頭上那顆巨大的紫水晶閃閃發光,這位舉止穩重的年輕貴族用他沒有被劉海兒遮住的右眼掃視周圍人表情各異樣子,不怒自威的表情下隱含一縷狡黠的微笑:「各位領主,我來遲了,失禮了!」

  「公爵,你終於回來了!」人類國王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情不自禁的從寶座上站起來,向公爵攤開雙手。自從五年前開國君主蓋斯特因病去世,亨特爾公爵就成了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公爵在身邊時,這個不過十七八歲的人類君主才能找回一個國王應有的自信。

  「陛下,請您安坐!」亨特爾公爵彬彬有禮的上前安撫住激動的國王,以免他在其他領主面前失態。他看著國王將因激動而顫抖的身體坐回原位,抬起頭與大祭司長對視了一眼,從童年摯友的眼神中,他看到了憂鬱與不安,他明白,聆月對付不了這些奸猾狡詐的領主,那本該是他的工作。

  他並不詢問事態的進展,而是環顧眾位領主朗聲說:「各位,我剛剛從象牙塔趕回來,並且已經與我的老師康斯坦丁•諾蘭大師建立了聯繫,他有一些話想要對各位說。」他說完將紫水晶魔杖在柔軟的紅地毯上輕輕一頓,杖頭的紫水晶射出一道奪目的光束,投射在領主們面前的桌面上,鋪著金色桌布的圓桌如同鏡子般映出一位鶴髮童顏的老人慈祥而又肅穆的臉:「在座的各位領主,我是象牙塔創始人,康斯坦丁•諾蘭,我想你們一定已經瞭解了一切,而根據占星術的最新報告,我們距離災難降臨已經只剩下四十五天。我知道各位領主心存疑慮,不妨將魔石碎片送交象牙塔,我會親自保管,等到一切歸於平靜後,將原物奉還!」

  領主們沉思片刻,覺得也是個辦法,他們願意相信象牙塔,畢竟它是大陸上最大的魔法研究機構,獨立於各種族之外,卻對各種族的魔法師敞開大門,它是智慧、信義與博愛的象徵,成立三百餘年來深受所有人的認可和信賴。在得到了領主們的認可後,亨特爾公爵和聆月大祭司長對望了一眼,前者看到了欣慰,後者看到了自信。

  「我知道各位領主一定會以大局為重的,而現在我要對你們說的第二件事,仍然是跟魔石有關,那就是,要使用魔石的全部力量,我們還缺少一塊碎片!」諾蘭的話讓在場的領主們感到不可思議,精靈王特拉米斯滿面驚詫的問:「您說什麼?魔石的碎片不是每個種族一塊,正好六塊嗎?先王臨終前便是這樣告訴我的,難道說不對嗎?」

  「不,魔石碎片其實有七塊,當年種族大戰末期攻克黃昏的神域後,六大族分割了魔石,其中一塊在分割時由於崩裂而不知所蹤,由於場面混亂,人們並未注意,誤以為只有六塊。事實上最後一塊被龍之荒原上的飛龍帶回了洞窟,曾有多名前往飛龍洞窟探險歸來的倖存遊俠稱,在洞穴深處飛龍王的休憩處見過魔石碎片,」老人的語氣變得凝重異常,話未出口,在場的人已經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所以,我們必須前往格魯巴斯溶洞奪回魔石碎片!」

  矮人王跳起來驚聲大叫:「哥魯巴斯溶洞?開什麼玩笑?那是龍的國度,那裡只有怪獸,屠戮,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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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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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章毀滅的降臨(三)

  精靈王也面色蒼白的倒在椅背上,嘆道:「我們根本不可能突破哥魯巴斯溶洞,即使是六族所有戰士都衝上去,也無法殺光所有的龍,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灰精靈王低著頭默然無語,半獸人酋長摩拉雷和牛頭人酋長魯多斯對視了一眼,同樣一臉難色。

  「各位說的沒錯,格魯巴斯溶洞的確是人間地獄,但你們似乎忽略了我剛才的話……」諾蘭的聲音再一次令眾人提起精神,他們回想著諾蘭剛才的話,聽到他的聲音在耳邊迴盪:「我剛才說過,曾有多名前往飛龍洞窟並倖存歸來的遊俠……」

  「遊俠?您的意思是,讓我們依靠遊俠的力量?」精靈王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他深知諾蘭若沒有把握是不會提出此種建議的,在遊俠這個亦正亦邪的群體當中,精靈佔據著相當大的比例,許多優秀的精靈魔法師和戰士出於自由的天性,不願意加入魔法社團或騎士團,離開森林外出流浪,成為遊俠和吟遊詩人,因此精靈王對這些人並不陌生。

  康斯坦丁•諾蘭給予了肯定的回答,但灰精靈王的話卻好似一盆冷水,再次澆滅了人們心中搖擺不定的微弱火光:「我們去哪找那些行蹤不定的遊俠?這種事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二三流的小角色能做到的,如果交給不能勝任的人,會把所有人都葬送在裡面!」

  「這件事,就交給我的學生亨特尼斯吧,他也曾是遊俠的一員。各位領主只須配合他的行動即可,願智慧之光保佑各位,再會!」諾蘭的影像消失了,所有的人都將目光落在了亨特爾公爵臉上,後者不慌不忙,回頭向著大廳門口朗聲道:「請門外的客人進來!」

  金色的大門豁然開啟,一個高挑纖瘦的身影款款而入,飛瀑般的雪色長髮為他帶來一種精靈獨有的俊美與灑脫,眉宇間流露出詩人般淡淡的憂鬱,如果當場有女士出席的話,必定會引來她們痴迷的目光與驚歎之聲,其周身所流露出的瀟灑氣質令容貌俊朗的精靈王都黯然失色。

  伴隨著優雅而從容的輕盈步伐,精靈走到亨特爾公爵身邊,犀利的目光掃視在場的人,綠色的眼眸中掠過毫不掩飾的桀驁不馴的冷意,令這些飽受尊崇慣了的領主們倍感慍怒,但看到他身邊亨特爾公爵威嚴肅穆的臉,他們還是暫且壓下了心中的不悅,他們不想招惹這位康斯坦丁•諾蘭的得意門生。

  「陛下,各位領主,我來為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精靈遊俠史古奈勒•青龍,獵鷹遊俠聯盟的骨幹分子,賞金獵人公會的高級會員,他和聯盟中數千名優秀的遊俠將為我們成功奪取魔石增添一個沉重的砝碼!」

  亨特爾公爵自信十足的介紹,似乎並沒有在領主們臉上增添多少信心,他們大部分人對遊俠心存偏見,充滿了不信任,再看青龍身材瘦削,貌似弱不禁風的樣子,崇尚強壯的半獸人、牛頭人和矮人首先就滿心鄙夷,灰精靈王因為同族不合,也對他充滿牴觸,而精靈王則因為他的傲慢心生不悅。

  「嘿,遊俠先生,既然我們的公爵閣下對你這麼信任,那就跟我們說說你的打算吧,你準備要多少人馬?怎麼樣屠殺洞裡的飛龍?是用你背上的弓,還是用你腰間的劍?」矮人王冷嘲熱諷的打量著青龍,以及他背後的長弓和腰間的長劍,暗自猜測著他究竟是弓箭手還是吟遊詩人,通常長弓和長劍是不會被同時攜帶的。

  話音未落,人類國王背後幾步外的牆壁忽然爆裂開來,一個黑色的怪物毫不理會破碎的牆磚灑下的碎石雨,嘶聲咆哮著穿牆而入,它頭戴黑色戰盔,身穿堅硬的鐵甲,肩上披著漆黑的斗篷,下半身卻根本沒有雙腿,一雙鋒利的鋼爪直撲國王波羅莫。

  皇家聖騎士一擁而上,用堅固的盾牌阻擋住惡魔騎士的前進,手中的聖劍金光閃耀,鋒利的劍刃狠狠地劈砍在惡魔騎士的身上,卻一時無法擊穿它堅硬的鎧甲,那惡魔怒吼一聲,原地高速旋轉,刮起一陣凜冽陰風逼退身邊的聖騎士們,只聽一聲撕裂空氣的尖嘯,一道銀光從兩名聖騎士之間飛過,射入旋風之中,狂暴的陰風戛然而止,被擊中的惡魔向後一個踉蹌,一個白色的影子從聖騎士頭頂掠過,半空中飛出第二道銀光,惡魔再一次被擊退,落地的精靈遊俠屹立於聖騎士們面前,第三次開弓疾射,弓弦響處,銀色的流星穿透了惡魔騎士的咽喉,將它牢牢地釘在大廳牆壁上,一道金色光芒從青龍背後射向惡魔,靜靜地傾聽著耳畔惡魔最後的悲鳴,青龍回頭看了一眼用聖光擊殺惡魔的聆月,熟練地將長弓背在身上,拔出了腰間銀光凜冽的精靈長劍。

  「請你留下來照顧陛下和各位領主,」亨特爾公爵看著青龍的身影從牆壁上的洞口消失,回頭叮囑聆月,「那個惡魔非同尋常,青龍一定發現了什麼,我要跟他去看看!」說完他法杖輕敲地面,在一道白光中消失無蹤,聆月回頭掃了一眼領主們臉上驚詫的目光,餘光悄悄地瞥向皇家聖騎士楓翎,他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合時宜的不安與忐忑,令聆月的表情蒙上了一層陰影。

  ……

  爆裂的火焰將幾個黑衣人燒成了焦炭,亨特爾公爵環顧四周,除了聖騎士團和王宮禁衛軍,只剩下了滿地死屍和牆壁上斑駁的血跡,走廊上已經沒有敵人的影子。他走進被刺客用魔法炸開的王宮密室,邁過幾個黑衣人的屍體,來到存放坎特爾魔石碎片的寶箱前,小心翼翼的打開箱子,一塊散發著刺骨寒意的黑色晶體碎片出現在他面前。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將碎片取出保管在身上,心裡卻仍然迷霧重重,究竟是誰派遣了這些刺客,他們的目標似乎並非只是刺殺國王,奪取魔石才是他們的主要任務,那個幕後指使者選擇在此時劫走魔石,難道僅僅是一種巧合?

  「公爵大人,我們剛剛發現與您一起來的那位精靈遊俠在王宮城堡西側的花園中,正與一名黑衣女子對峙,他們似乎彼此相識,我們不敢驚動,請您示下!」黑衣女子?聯想到剛才的惡魔,亨特爾公爵的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一個名字,他命令禁衛隊長部署人手警戒王宮各處,自己施展「空間穿梭術」來到西側的王宮花園,藉著清冷的月光,他看到了佇立在花間小徑中的青龍,也看到了他對面六七米處那個身材嬌小的女子。

  「你還在為他做事,這麼多年了,你一直跟在他身邊,潛伏在某個陰暗的角落,等待著某種發難的時機,對嗎?」青龍的手中提著比月光更加寒意襲人的精靈長劍,劍刃處閃耀的光映照在女子的眼眸中,她默默地低著頭,雙拳緊握,顫抖不止。

  「這十幾年,我一直在打聽你的消息,我知道你並不是他的女人,那個冷血太子根本對女人毫無興趣,他只是把你當成爪牙,並且對你很不好,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助其為虐,難道你就真的心甘情願當他的棋子嗎?」青龍的腳步伴隨著他顫抖的聲音向前靠近了一步,亨特爾公爵聽得出他有多麼痛心疾首,雖然女子一言未發,但從青龍的話裡,他已經知道女子背後的主使者是誰——一個不僅與青龍,與他本人甚至整個王國都有刻骨深仇的男人。

  「你不要過來!我警告你,不要逼我對你動手!」女子的聲音帶著哭腔,顫慄的後退了一步,用手中黑色的細長魔法劍指著青龍,劍尖凝結出一股血色光暈,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將周圍的花朵都染上了一抹觸目驚心的血紅。

  「你已經殺過我一次了,如果你還想再來一次,我不會拒絕!我只希望,從你那裡得到一個真實的回答!」青龍張開懷抱徑直走向女子,背後的公爵暗暗的為他捏著一把汗,他深知上一次如果不是「盜賊城主」諾歐•黎及時出手,青龍早已命喪黃泉,而這一次,青龍的胸膛距離女子劍尖的魔法漩渦近在咫尺,如果女子真的要殺死他,自己根本來不及搭救。

  紅光一閃,一枚鋒利的骨刺從青龍的肋下飛過,鑽進了背後的花叢中,青龍面不改色的望著女子,她卻已經淚流滿面,無力的跪倒在地上,青龍緩步走到她面前,俯身向她伸出自己的手,女子卻突然躍起,將他撞得倒退幾步,趁他腳步不穩之機,擦著淚水轉身衝向花園的圍牆,施展浮空術飛身而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亨特爾公爵看了一眼女子消失的方向,默默地走向青龍,他知道青龍完全來得及在她施展浮空術時將她射死或射傷,之所以沒有這麼做,是因為他心存不忍。他走到青龍身邊,默默的看了一眼他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順著他深情的目光移向他的胸前顫抖的左手,一串銀色的手鍊在他的手心裡發出閃閃銀光。

  「她終究還是沒能忘了我,就像我也片刻不曾忘記她,與曾經愛過的人為敵,是一種痛苦,還是一種幸運?」青龍憂鬱的慨嘆讓公爵不覺抬起頭,目光跟隨他的視線轉向不遠處的草叢,一個黑衣人的屍體靜靜地躺在那裡,一根白色的骨刺穿透了他的喉嚨。「這是你來到之前,她為我而做的。」青龍的目光緊盯著屍體上的那根骨頭尖刺,五味雜陳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在嘆息,又彷彿只是在陳述事情的經過。

  「公爵!」

  急促不安的呼喚聲,令亨特爾公爵和史古奈勒•青龍不約而同回過頭來,看到皇家聖騎士副隊長楓翎大步跑到兩人面前,這個年輕騎士臉上焦慮的神色,似乎已經急不可耐的想向兩人透露他帶來的消息。

  「剛才各族的信使紛紛來報,稱精靈、矮人、半獸人和牛頭人四族保存的坎特爾魔石碎片都被不明身份的人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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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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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章林間祕影(一)

  午前的陽光照耀在距人類王城——水上都市海音斯特姆二十公里外的尼爾森林,卻無法穿透濃密的枝葉,只有少數幾縷陽光能夠從樹冠的縫隙中擠進來,將光束投射在鋪滿厚厚落葉的林間草叢,微風拂過,將青龍銀色的髮絲吹拂得如同飛雪。

  「我們已經快要到蘭爾河邊了,過了河向西走,有一個王國的邊境小站,我們可以在那裡補給,然後繼續前進,再往前就是科多山脈了。」亨特爾公爵默默傾聽,微微頷首,雖然青龍沒有細說,但公爵也知道那座大陸上最高的山脈有多麼艱險,但正如他們現在身處的尼爾森林一樣,雖然危機四伏,但要繞過森林另選他路,必須多花幾天的時間,時間緊迫,他們別無選擇。

  「至於被盜走的魔石,我已經請我的兄弟比利•溫米爾前往『盜賊之城』德爾,聯絡諾歐•黎,依靠盜賊公會的大網,那些傢伙別想逃出掌心。遊俠們知道我們的行動路線,只要一有消息,他們就會找到並通知我們。」青龍對自己的計劃顯然充滿信心,他和公爵身上現在各自保管著一塊魔石碎片,除了人類的那一塊之外,還有灰精靈王格爾羅斯獻出的一塊,由於格爾羅斯慣於隨身攜帶而沒有被奪走。

  對於青龍的計劃,公爵並不懷疑,他信任青龍,因為他們都曾為建立人類王國而並肩浴血,他們和聆月、楓翎互為莫逆之交。對諾歐•黎和他名揚天下的盜賊公會,他也是如雷貫耳。但理智告訴他,僅憑盜賊公會恐怕並不能令人放心,他深知他們所面臨的對手非同善類,但現在他必須帶隊前往龍洞,而不能為提防對手空費時間。

  「青龍,你剛才提到的比利•溫米爾聽上去好熟悉,似乎當年暴君蒙德雷克五世轄下的飛龍騎士團團長也叫這個名字。」相比公爵的憂慮,與他年齡相仿的聆月大祭司長看上去更為鎮定自若,他在臨走時已經向九名皇家聖騎士——隨隊出征的副隊長楓翎除外——以及聖騎士團做了縝密的安排,對王宮和國王進行嚴密的保護,再加上游俠們的外圍相助,他相信可以確保無虞。

  「正是他,他曾是蒙德雷克五世次子卡耶斯的得力助手,也是莉蒂絲小公主的心上人,但後來他越來越多的看到了蒙德雷克五世和卡耶斯的惡行,對他們產生了極大的不滿,最終帶領飛龍騎士團脫離了蒙德雷克五世的控制,隱姓埋名至今,現在的他是一名職業殺手。」

  「真是可惜,我早就聽說過他的故事,可惜無緣得見!」楓翎穿著金屬長靴的雙腳踩過遍地柔軟的落葉,從後面靠近三人,插了一句嘴。在公眾場合,他是聆月和公爵的下屬,而在私下裡,他們更多的是朋友關係,無需遵循繁文縟節。

  「不要擔心,楓,會有機會見到的!」精靈的話音未落,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少女的驚叫,四人立刻意識到聲音的來源——隊伍中唯一的女性成員,精靈的少女魔法師沐雪紅櫻,她的名字來源於精靈文的直譯,據精靈王特拉米斯介紹,她是由已故的精靈大巫師夏爾林的遺孀高級女祭司艾莉兒收養的孤兒,接受過良好的培養和教授,因此成為了加入遠征隊的精靈魔法師的最佳人選。

  就在剛才,精靈少女正在聽隨隊的矮人老鐵匠阿爾弗雷講述各種稀奇古怪的故事,這個樂呵呵的老頭似乎與其他的矮人截然不同,對精靈少女極為親近,而年輕的精靈女孩兒也心無偏見,兩人很快變得非常親近。

  正沉醉於阿爾弗雷神奇故事中的沐雪紅櫻,忽然覺得草叢中有什麼東西絆住了她的腳,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倒在地,只見一條粘稠柔韌的蜘蛛絲團團纏繞在她白皙纖巧的腳腕上,將她拖向森林深處一隻半米長的巨型蜘蛛。身旁的阿爾弗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櫻的左手,用力一拉,鐵匠師傅力道驚人,連人帶蜘蛛拉了回來,隨行的另一個矮人礦工哥勒勒,揮起手中的巨大戰斧一斧砍斷蛛絲,蜘蛛失去重心,翻滾回草叢中,氣勢洶洶的盯著眾人。

  「可惡!」受到突然驚嚇的精靈少女在矮人鐵匠的攙扶下從地上爬起來,怒不可遏的盯著草叢中虎視眈眈的蜘蛛,揮動手中的法杖大聲吟唱出一股強力旋風將蜘蛛吹上半空,重重的撞擊在樹幹上,跌落下來的蜘蛛似乎感到了畏懼,暈頭漲腦的轉身逃向了叢林深處。

  「別跑!」櫻不顧一切的追了上去。

  「回來!不要追了!」公爵大聲制止,可是精靈少女已經頭也不回的消失在密林中。

  「公爵,我去追她!」楓翎拔劍去追櫻。

  「不要戀戰,趕快把她帶回來!」青龍望著楓疾馳而去的背影大聲叮囑。

  「放心吧!」

  望著楓翎的背影消失在密密叢叢的樹林中,亨特爾公爵暗暗的嘆了口氣,表面上雖然不動聲色,但對於櫻,他難免心存不滿,這樣重大的事情,精靈怎麼會派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來呢?特拉米斯王到底打什麼算盤,若說是故意保存實力,隨行的王室近衛隊長戈爾卻是個戰鬥力不亞於青龍的角色,這樣一老一少的搭配,讓公爵總感覺其中暗藏著某種玄機。

  叢林的另一邊,楓一路追蹤著被踩倒的野草,追到了一片灌木叢後面,他探出頭向外望,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萬能的女神,世上竟會有這種東西!」

  林間的空地上,三隻約有一米高、兩米長的巨大蜘蛛將精靈少女圍在中間,它們的八條腿都有兩米多長,嘴裡巨大的毒牙正滴著綠色的毒液,而那隻小蜘蛛已經不見蹤影。沐雪紅櫻雖然年輕,作戰經驗並不豐富,此時孤立無援,心裡也有些惶恐,可是她自恃對於魔法的熟練掌握,暗自鎮定心神,將法杖橫在胸前,準備迎敵。

  「公爵一直對櫻心存懷疑,不如就讓我趁機看看她的實力,說不定這個精靈小丫頭真有什麼過人之處。」楓握緊長劍潛伏於草叢之中,左手從背後取下一面金色的、印著神聖十字紋章的鳶形盾,緊張的注視著蜘蛛的動靜,做好了出手援護的準備。

  見獵物準備抵抗,蜘蛛們張牙舞爪的從三個方向逼近少女,櫻繃緊了神經,汗珠從鬢邊滑落下來,滴落在她白色的絲織長袍上,叢林中四處流動的風把她銀色的長髮吹的異常散亂,幾縷髮絲遮住了她的臉龐,可她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三個怪物。忽然,正面的蜘蛛率先發起了攻擊,它體形龐大,行動卻異常敏捷,電光石火般撲到櫻面前,兩隻前爪狠狠的抓向她,櫻不慌不忙,祭起一個藍色魔法陣,湧動的波濤環繞她美麗的身影,櫻法杖一指,一股水流正中蜘蛛的頭顱,強力的水流帶來巨大的衝擊力,把蜘蛛打的節節敗退,「噗」的一聲趴在地上,原來頭顱已經被強大的衝擊力擊碎了!

  「真是不可思議,水竟然有這樣的能力!」楓驚訝的低聲讚歎。

  剩餘的兩隻蜘蛛見同伴死了,從左右後方一擁而上,精靈少女首戰得利,信心倍增,從容不迫的轉身吟唱出一連串輕靈悅耳的咒語,兩隻撲到她身邊正準備痛下殺手的巨型蜘蛛腳下,突然噴湧出兩股泉水,晶瑩剔透的水珠一接觸到蜘蛛的身體迅速凝結成冰,形成了兩個造型奇特的冰雕。

  從未見過精靈魔法的楓翎滿目驚歎,激動的幾乎要鼓起掌來。而精靈少女顯然也對自己的作品非常滿意,她繞著兩隻蜘蛛「雕塑」轉了一圈,臉上笑開了花,敲敲這個,碰碰那個,先前的緊張情緒一掃而空。

  冷不防,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從天而降,把櫻罩在網中,她的法杖被一束蜘蛛絲纏住並奪走,驚慌失措的精靈少女試圖施法掙脫蜘蛛網的束縛,但不斷噴射到她身上的蜘蛛絲反而將她越纏越厚,很快便失去了抵抗能力。此時,一隻巨型蜘蛛從半空中垂下,落在已經無力掙扎的櫻身邊,用鋒利的毒牙刺向她的肩膀,櫻發出一聲痛苦的悲鳴,昏死過去。

  「混蛋!」目瞪口呆的楓翎終於回過神來,飛身躍出草叢落在蜘蛛面前,左手盾牌重重的砸向蜘蛛的頭顱,堅硬的盾牌把蜘蛛砸的踉踉蹌蹌倒退幾步,露出巨大的毒牙,向衝上來的楓狠狠刺下去,楓舉起盾牌一擋,右手劍猛劈下去,兩個毒牙被齊齊切斷,毒液四射,楓滿腔怒火,不顧四濺的毒液,奮力一劍將蜘蛛連頭帶胸劈成兩半,綠色的液體濺了他一身。楓轉身衝到櫻面前,用劍拼命的劈砍包裹她的蛛絲,將她從蛛絲形成的繭中解救出來,放在地上。

  「櫻,你醒醒!」精靈女孩兒面色發紫,傷口烏黑,身體冰冷,軟軟的毫無生氣,楓用顫抖的手試了一下她的氣息,還有氣,他驚喜的抱起她柔軟的身軀,還不忘從地上撿回她的法杖,一路狂奔向隊伍所在的方向跑去,他知道,以自己的法力無法救她,只有一個人才有辦法。

  他們剛剛離開,一隻小蜘蛛從草叢中爬出來目送他們遠去,吐了吐口中還沒長大的毒牙,轉身朝後面的叢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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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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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章林間祕影(二)

  「我以聖徒之名,懇請創世女神賜予聖潔之力,淨化這純潔的生命!」

  一道道光環環繞著精靈少女的嬌軀,金色的魔靈在她周圍自在飛舞,令她如同一位沉睡於夢幻之中的公主,臉色漸漸由紫變紅,恢復了正常血色,軀體也漸漸有了溫度,終於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她醒了!」楓翎興高采烈的叫起來。不僅是楓,每個人都很開心,圍攏在周圍的隊員們議論紛紛,對聆月的醫術讚不絕口,青龍和公爵也彼此欣慰的頷首微笑。

  「我……我在哪?」剛剛甦醒的沐雪紅櫻頭腦還沒有完全清醒,茫然的看著大家。

  「沒事了,櫻,這裡是宿營地,我們大家都在這裡。」楓柔聲細語的安慰她,脈脈含情的目光中充盈著無比的關切。

  「我的頭好暈,我記得,我被身後的大網網住了……它用毒牙狠狠的咬了我,」櫻恍恍惚惚的挖掘著記憶的片斷,「是誰救了我?是誰?」她迫切的環顧眾人,想要找到答案。

  聆月微笑著看了一眼楓翎,溫和地對櫻說:「是楓殺死了蜘蛛,把你救回來的。」沐雪紅櫻回頭看看身邊年輕的聖騎士,眼眸中閃爍著真摯的感動,她望著楓關切的表情,動情的說:「謝謝你。」精靈女孩兒的婉轉柔聲已經讓楓翎心頭鹿撞,她美麗眼眸中流露出的點點真情更讓他滿面緋紅,連連擺手說:「不不,你應該謝聆月才對,如果不是他醫術精湛,你也不會脫離危險!」

  櫻又回頭對聆月嫣然一笑,說:「謝謝你救了我,謝謝你們。」聆月溫文爾雅的對她微笑,用兄長安撫妹妹的溫柔語氣說:「救死扶傷是我的職責,不必客氣。」說完他起身對公爵和青龍說:「她的身體還比較虛弱,需要稍事休養,我們恐怕要在這裡稍作停留了。」

  兩人未及回答,只聽身旁的樹梢上傳來精靈近衛隊長戈爾焦急的呼喊:「不好,我們被包圍了!」青龍聞聲飛身攀上樹梢,來到金色短髮的精靈同胞身邊,只見陰暗的叢林中,無數紅色的小眼睛從四面八方虎視眈眈的逼近了人群,一條條細長的、長滿五彩花紋的蜘蛛腿從草叢中顯現出來,令人毛骨悚然。

  「該死!」青龍一拳打在粗壯的樹幹上,震得樹葉紛紛揚揚飄落下來。「一定有漏網之魚,這下糟了!」他轉身跳下來,對圍上來的公爵等人說:「我們現在被蜘蛛包圍了,那些蜘蛛一定知道了狩獵失敗的消息,傾巢而出來報復我們!」

  獸人戰士格魯聞言揮舞起手中的長矛,憤然大吼:「不過是蜘蛛罷了,我們沒有找它們算賬,它們還敢來找死,就讓它們嚐嚐我們的厲害!」隊員們聽了這番話,紛紛摩拳擦掌,決心一戰。亨特爾公爵看看身邊群情激奮的戰士們,與青龍交換了一下眼色,從青龍的表情中他能夠看出,他們別無退路。

  蜘蛛們很快便發起了攻擊,青龍攀上樹梢,開弓搭箭,和戈爾一起用弓箭狙擊衝上來的蜘蛛,弓弦每發出一聲悅耳的顫音便有一隻蜘蛛斃命。

  「楓,你保護好櫻!勇士們,衝吧!」公爵大喊一聲,戰士們手持利刃殺向不同方向湧來的敵群,青龍背起長弓,從背上拔出精靈長劍「寒月之光」,雙眼陰鬱的盯著樹下的蜘蛛,沉聲自語:「你們選錯了對手,必須為此付出代價!」話音未落早已縱身跳入敵群之中。

  半獸人和牛頭人戰士的長矛與長柄戰斧在林間發出陣陣呼嘯,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將蜘蛛們踩在腳下,獸人們就像狂奔的犀牛群,伴隨著震天撼地的咆哮聲,一棵棵粗壯的大樹轟然倒地,所到之處將蜘蛛們砸得遍地狼藉。礦工哥勒勒和鐵匠師傅阿爾弗雷也毫不遜色,矮人戰士的彪悍在他們身上展露無遺,沉重的鐵錘和大斧瘋狂的砸碎一隻只敢於迎面而上的蜘蛛,他們衝殺過的地方留下的只有一堆堆混合著爛草與肉泥的蜘蛛屍體。

  相比獸人和矮人的悍勇,人類和灰精靈的殺戮從容而優雅,熾熱的火焰隨著公爵雄壯的吟唱聲將蜘蛛們燒得體無完膚,強力的閃電伴著隆隆雷聲將蜘蛛們瞬間劈成焦炭,每次施法都有大批蜘蛛倒下,魔法所到之處遍地焦糊。兩名身手敏捷的灰精靈刺客在蜘蛛群中如入無人之境,一道白光閃過便有一隻蜘蛛殞命,生命在陰影叢叢的林間無聲無息的流逝,連僅有的一縷陽光都唯恐避之不及,將叢林拋棄在死亡的淒冷陰風之中。

  負責保護精靈少女的楓翎把沐雪紅櫻扶到後方的大樹旁坐下,戈爾正在樹上向蜘蛛群發動暴風驟雨的射擊,楓手持劍盾,一邊焦急的注意著戰鬥的進展,一邊警惕的保護著精靈。

  「都是我的錯……」楓回頭看見櫻的眼眶裡噙滿淚水,「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任性,擅自離開隊伍,怎麼會惹出這麼大的麻煩,讓大家為我去冒險……」楓上前擦掉她的眼淚,用帶著硬皮手套的手輕輕托起她柔嫩的小臉兒,柔聲安慰:「別怕,這不是你的錯,大家也沒有怪你,不要哭,我們都會沒事的。」櫻抬起頭感受到他誠懇的目光,四目相對,視線中交匯的柔情令兩顆年輕的心怦然而動,少女矜羞的低下頭去,輕輕的點了點頭。

  戰場上,已經有幾十只蜘蛛倒在了精靈長劍下,精靈遊俠躲開迎面抓下來的利爪,一腳踩在蜘蛛頭上,揮劍剖開了它巨大的腹部,輕盈的跳到一邊,蜘蛛腹中惡心的綠色液體在他身後噴了一地。

  忽然,青龍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身影,它比其他蜘蛛要大兩三倍,色彩更為豔麗,身邊簇擁著許多蜘蛛,儼然一位戰場指揮官,指揮蜘蛛大軍潮水般的向隊員們湧來。

  「公爵!」聽到青龍的呼喊,公爵擊退一輪蜂擁而上的蜘蛛,回頭向青龍的方向望去,不由得睜大眼睛望著這個龐然大物,目光中流露出無比的驚異。「聆月,用光障擋住這邊的蜘蛛,我到那邊去!」公爵繞過沿途的蜘蛛屍體,跑到青龍身邊問:「那是什麼?」

  「是蛛後,就是它在指揮蜘蛛大軍,我們必須幹掉它,否則蜘蛛會無窮無盡的殺過來!但是……」青龍猶豫片刻,「你看到它身邊的蜘蛛了嗎?它們如此之多,想要殺到它身邊並不容易,而它周身擁有堅硬的甲殼,弓箭根本無法傷害它。」公爵凝視著十米開外蜘蛛群,胸有成竹的說:「交給我,青龍,你掩護我接近它十米之內,我來幹掉它!」

  「好,跟緊我!」青龍提劍衝入敵群,公爵倒提法杖緊隨其後。精靈族飄逸靈動的劍術舞動在敵群之中,如同一個輕巧的舞者隨心所欲的跳起一支靈動的舞蹈,時而旋轉,時而躍進,時而翻騰飛舞,時而俯身滑行,銳利的劍鋒在敵人身上快速劃過,蜘蛛們如同陶醉般紛紛倒地。戰場上的騷動引起了蛛後的注意,它察覺到了兩人的意圖,命令更多的蜘蛛向兩人發起攻擊,將他們團團包圍,行進速度不得不減慢下來。

  「擋我者,即擋死神!」青龍收劍回鞘,左手從背上取下長弓,迅速搭上三支箭,弓弦一響,三隻蜘蛛應聲倒地,青龍讓過迎面猛抓下來的蜘蛛爪,飛腳踢中蜘蛛的下鄂,踢得它直立起來,青龍拉起公爵,踩翻那蜘蛛,借力跳到另一隻蜘蛛身上,在蜘蛛們的身上來回跳躍,迅速接近蛛後。兩人的逼近讓蛛後感到了不安,它轉身向叢林深處移動。

  「決不能讓它跑了!」

  青龍飛身一躍踩住一隻蜘蛛的頭部,銀劍寒如霹靂將它釘在地上,公爵站穩身體,大聲的吟唱:「火焰之神,請賜予我您的暴戾之火,將一切頑抗之敵化為灰燼!」他高舉法杖,向空中輕輕的舞動,伴隨著迴盪在天地之間的高亢吟唱,無數巨大的火球穿過濃密的樹冠從天而降,森林瞬間化作一片火海,隊員們在聆月聖盾的保護下毫髮無損,而蛛後和無數蜘蛛卻在火海中掙扎,悲鳴之聲不絕於耳。

  傾盆暴雨突然從天而降,澆滅了森林中的大火,隊員們驚愕的看著這一切,亨特爾公爵更是滿心詫異,他將目光轉向不遠處的聆月,兩人都從雨水中感受到了強大的魔法力量,這顯然不是自然降下的雨水,也絕對不是普通精靈魔法師所運用的水魔法,每一滴雨水散發出的強大魔力都不斷震懾著公爵的心。

  「哼哼,亨特爾公爵,」隨著瓢潑大雨的驟然停止,一個銀髮白鬚老人邁著矯健的步伐從蛛後背後的林間陰影中走出來,他高大的身材如同紅杉般挺拔雄壯,身穿褐色的獸皮法袍,表情中流露出明顯的不悅,「人類王國首席宮廷魔法師,果然名不虛傳。不過,越是位高權重的人類,越不懂得尊重生命!」他瞟了一眼公爵警惕的臉,走到蛛後身邊,用手輕撫它的頭,完全無視它滿口鋒利的獠牙和粗壯尖銳的鉤爪,而蛛後可憐兮兮的伏在他的身邊,如同一條受了欺負向主人尋求庇護的獵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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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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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暗算的螳螂(一)

  「法瑞斯,請原諒,出此下策實非得已。」青龍畢恭畢敬的迎上前去,躬身請求老人的原諒,公爵和聆月驚訝的看著,他們從未見過青龍對誰如此恭敬。

  法瑞斯回頭眯縫起眼睛盯著青龍,眼角因此浮現出一條條溝壑縱橫的皺紋,他飽含深意的淡淡一笑,說:「這世上很多事情可以原諒,很多事情無法原諒,還有很多事根本不需要原諒。得饒人處且饒人,給別人餘地,就是給自己餘地。」說完他輕輕的拍了拍蛛後的腦袋,蛛後乖巧的晃了晃腦袋,緩緩的向後退入叢林深處,周圍的蜘蛛們也隨之消失無蹤。

  老人轉身走向人群,青龍像弟子一樣跟隨在老人身邊,公爵和聆月也試圖上前接觸一下這位奇特的老人,但法瑞斯卻無意與他們交談,他向青龍做個手勢,示意他在這裡等待,自己旁若無人的從隊員們身邊走過,來到精靈少女身邊,一旁的楓翎警惕的審視著他,生怕這個不明身份的老人會傷害她。

  站在不遠處的公爵和聆月趁機悄聲向青龍打聽老人的身份,青龍告訴他們,法瑞斯是自然女神在人間的最高神使,德魯伊大長老,據說已經有千歲高齡,長期隱居在尼爾森林,每日與花草樹木、飛禽走獸為伴,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自己在幾年前為了完成賞金任務而來到尼爾森林,在森林中邂逅了老人,並在此居住了很長一段時間,深受老人的指引與教誨,以師長敬之。

  「德魯伊?」公爵與聆月彼此相顧,臉上都有驚訝之色,在此之前他們從書籍上看到過許多德魯伊的記載,但大多並不詳實,而且大陸上的魔法師中也很少見到德魯伊的身影,這些神祕莫測的自然魔法師,似乎永遠都藏身於森林的陰影中,從不以真面目示人。

  三人正竊竊私語,忽聽人群中出現一陣騷動,三人循聲望去,只見法瑞斯正站在櫻的身邊,精靈少女依然坐在樹下,小手輕輕抬起搭在法瑞斯蒼老的右手上,蒼翠的藤蔓環繞在她周圍,發出綠盈盈的光彩,藤蔓上漸漸開放出粉嫩的花苞,嬌豔欲滴的花瓣上沾染著點點露珠,當花苞綻放成美豔動人的花朵,櫻蒼白的臉重新煥發出青春的光彩,她睜開了雙眼,神采奕奕的眼眸中早已驅散了不安與愧疚,恢復了往日的活力與自信。

  她在楓的幫助下站起來,向老人表示衷心的謝意,老人輕輕的捋著胸前花白的長鬚,語重心長的說:「小丫頭,你要吸取這次的教訓,作為隊伍的一員,不可以擅自行動,不然可能會付出慘重代價!」他的話雖然是在訓導櫻,雙眼卻掃向周圍的其他人,人們面面相覷,不敢作聲。

  「大師,這次的錯誤都在我,都是我不好!我以後一定聽指揮!」櫻歉疚而馴順的看看老人,又看看身邊的同伴們,法瑞斯微微一笑,臉上的皺紋因此而堆疊起來,他摸了摸這個身材高挑,但在他面前卻如小鳥般嬌小的精靈少女的頭,和顏悅色的說:「那就好,不過這次的事情責任不全在你。」他如劍的目光直射向青龍和公爵,令兩人心頭一凜。

  「你們大家這次身負重任,但你們的隊伍卻是臨時集結,若不能周詳計劃,團結一致,路途必然坎坷多難,希望你們能引以為戒!」老人說完,從容不迫的轉身迎著樹縫間灑落的陽光向著叢林深處走去,背後青龍趕上一步,大叫:「法瑞斯,請留步!」

  「還有什麼事嗎?我的孩子?」

  「您說的沒錯,我們這支隊伍前途難測,必定艱險異常,所以我希望您能夠給我們一些必要的幫助!」青龍懇切的請求讓老人轉過身來,沉吟片刻,頷首道:「我剛才已經給了你們兩條提示,如果還有第三條,那麼就是小心暗算,要知道,看不見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

  「小心暗算……」青龍和公爵、聆月面面相覷,雖然明白法瑞斯的意思,但一時卻摸不著頭緒,老人似乎也看出了他們的迷茫,招招手將青龍叫到面前,笑道:「你現在也許還不懂,但早晚會明白的。在那之前,讓我送你一樣禮物吧!」說著他伸出右手,青龍在他的掌心看到一顆黃豆大小的綠色種子。

  「這是……」青龍驚喜的抬頭看著法瑞斯,老人笑著點點頭說:「是的,這就是生命的種子,它可以在關鍵時刻救人一命,但它不能拯救你們所有人,所以你要謹慎使用。」青龍小心的接過來,謹慎的裝進貼身的錦囊裡,抬起頭,老人已經不見了。

  與此同時,一棵棵嫩芽從折斷的樹幹中萌發,在被雨水滋潤過的土地和枝幹上快速成長為無數挺拔茁壯的稚嫩芽苗,繼而歡快的直衝雲霄,破碎的樹木和蜘蛛屍體融入泥土,成為了充足的養料。幾分鐘後,此前慘不忍睹的林間戰場恢復了勃勃生機,茂盛的草叢中還綻放出許多美麗的小花,生機盎然的樹林就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簡直是奇蹟,這種回天之力太令人敬佩了!」聆月驚奇的看著這一切,聲音似乎都因激動而顫抖起來。「的確令人難以置信!」公爵同樣倍感驚異的環顧生機勃勃的叢林,無法抑制內心的驚歎之情,欽佩與感慨少見的出現在他的臉上,喃喃慨嘆:「時至今日我才明白,毀滅的力量並不值得稱道,這種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才是魔法的至珍奧義吧!」

  ……

  與法瑞斯分別後,隊伍很快來到了蘭爾河邊,蘭爾河發源於精靈的棲息地諾曼德蘭森林腹地的愛麗絲湖,河面寬闊,水流湍急,是大陸上最大的河流。原本青龍和公爵準備依靠獨木舟渡河,但他們來到蘭爾河邊才發現,河水居然非常的平緩,根本沒有預想中的滔滔之勢。

  「這是怎麼回事?現在並不是蘭爾河的枯水期,為什麼水勢如此平緩?」亨特爾公爵站在河邊,清澈的河水從他腳下汩汩流淌,映出他滿懷疑慮的臉。

  「這也許正是我們渡河的好機會,若水勢過於湍急,獨木舟很可能會傾覆,何不趁此機會趕緊過去?」站在他身旁的楓翎看看公爵迷惑不解的臉,對他的多疑深感無奈,他轉向青龍和聆月,希望他們能勸說公爵趕快決定。

  「公爵,如果使用傳送魔法,能否將所有隊員送到對岸?」

  公爵用緩緩的搖頭回答了青龍,聆月在旁解釋道:「如果隊員全都身懷魔力,公爵的確可以將大家都護送過去,即使消耗一些魔力,也可以快速恢復。但要運送隊伍中沒有魔力的戰士渡河,消耗的魔力就會成倍增長,不僅會耗盡公爵的魔力,還會把很多時間耽誤在等待魔力恢復上。」

  「那我們就分頭行動,我幫助矮人以及獸人的六位兄弟製作獨木舟過去,你先把其他人逐一送到對岸去。」青龍當機立斷作出決定,公爵覺得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依計行事。他先將聆月送到對岸做好接應準備,然後將櫻、戈爾、灰精靈刺客波多和柯斯科師生二人逐一送到對岸,等他回到河南岸時,看到楓翎正和青龍一起用劍砍伐樹木,幫助兩位矮人工匠打造獨木舟,矮人師傅技術嫻熟,轉眼之間已經打造出了兩條獨木舟,只剩下最後一條了。

  「公爵,你先過去吧,我和青龍一起乘獨木舟過去!」楓翎回頭看到公爵走上前來,於是起身將自己的決定告訴公爵,公爵覺得這樣也好,反正有青龍在他們身邊,自己也無需擔心,便點頭答應了。

  「兄弟們,都準備好了嗎?」當獨木舟打造完成,青龍揮了揮手中的船槳,大聲的詢問整裝待發的隊友,他看到身材高大的半獸人和牛頭人已經分成兩組坐進了兩條獨木舟中,而楓翎和兩個矮人則坐在他的身後,隨著一聲令下,六條船槳一起用力,岸邊的獨木舟砰然入水,濺起一片飛舞的浪花。

  青龍和楓翎一人一支船槳,奮力向前划動,坐在獨木舟中間的兩個矮人因為手臂粗短,不便划船,只負責穩定船身,三艘獨木舟橫越過寬闊的水面,如離弦的飛箭分開水流,衝向對岸。眼看河北岸已經近在咫尺,上游忽然傳來了隆隆的潮聲,人們吃驚的回頭看去,只見奔湧的潮水如同一條咆哮的水龍,張牙舞爪猛撲下來,飛騰的浪花如同血盆大口,瞬間吞噬了三條小舟,八個人全部落水,被激流席捲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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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暗算的螳螂(二)

  「糟了!」大驚失色的公爵趕到河邊,面對著滔滔洪水卻束手無策,一個白色的倩影忽然從他身邊閃出來,手中的銀法杖直指奔騰的河面,伴隨著難掩焦急的動聽吟唱,一個巨大的藍色魔法陣在河面上綻放光芒,無數條藍色的透明人身魚尾少女從魔法陣中躍出,一頭扎進激流之中,向著下游游去。

  「水元素!」公爵驚喜萬分的回頭看了一眼櫻,對這個稚嫩的精靈少女在關鍵時刻能夠幫上忙深感欣慰,他招呼眾人一起向下遊追趕過去,很快就看到了剛剛被水元素救上岸的半獸人和牛頭人戰士,他們並無大礙。緊接著一行人又發現了兩個矮人老頭,他們被水淹得夠嗆,但都安然無恙,而他們的話卻讓公爵的心沉入了谷底。

  「史古奈勒•青龍和楓翎兩位閣下為了救我們,讓我們抱著獨木舟,自己卻被水衝到下游去了!」

  「聆月,麻煩你留下照顧他們,櫻、戈爾、波多、柯斯科,你們跟我來!」公爵帶著四個精靈向前疾步狂奔,目光在河流兩岸搜尋著兩人的蹤跡,如焚的憂心不斷向女神祈禱,庇佑他們平安無事。

  不知跑了多久,公爵已經漸漸喪失希望了,突然他身後的精靈衛隊長大聲叫道:「快看,他們在那!」眾人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前方不遠處一段相對收窄的河道中央,一張巨大的蜘蛛網橫在河面上,青龍和楓翎如同兩隻落網的蜻蜓,牢牢的掛在上面,河水不斷地衝擊著他們的身體,兩人挽著彼此的手互相支撐著。

  「快,櫻,快把他們救下來!」公爵急忙回頭大聲的吩咐,其實不用他說,精靈少女已經開始施法,水元素乘風破浪來到兩人身邊,青龍一邊側臉躲避著飛濺的水珠,一邊向岸上的人示意先救楓翎,公爵知道青龍身手了得,精通水性,也對此表示贊同,於是櫻先指揮水元素將楓翎解救下來,送向河對岸。

  眼看著聖騎士即將登岸,公爵等人都趕到岸邊準備接應,忽聽青龍一聲大叫:「小心!」楓翎回頭看去,只見一條巨大的鱷魚從他腳後露出了稜角分明的腦袋,張開血盆大口撲了上來,楓吃了一驚,慌忙緊縮雙腿向前一撲,鱷魚咬了個空,搖動尾巴再次撲擊上來,岸上的戈爾彎弓疾射,箭矢滑過一道銀光,正中鱷魚的頭顱,卻被堅硬的鱗片阻擋,沒能刺入。危急關頭精靈少女厲聲高唱,河水在魔咒的催動下急速旋轉起來,一條飛旋的水柱沖天而起,將鱷魚擊上半空,重重的墜入河中,在河面上掀起了巨大的浪花,而楓翎則趁機爬上了河岸。

  見楓翎沒有大礙,公爵連忙讓櫻指揮水元素接應青龍,櫻尚未下令,只見剛剛落水的巨鱷突然躍出水面,張開大口撲向青龍,精靈遊俠臨危不亂,單手死死扯住柔韌的蛛網,雙腿急蕩,以一個漂亮的原地空翻躲過了鱷魚的撲擊,空閒的右手早已拔劍在手,飛劍割斷黏住左手的蛛網,皮靴輕踩鱷魚尚未入水的頭顱,飛身撲向北部河岸。

  被青龍踩入水中的鱷魚不甘失敗,轉身向著岸上的人們追擊過來,當它的利齒尖牙探出水面攀上河岸,面前迎接它的卻是青龍的長弓硬弩,銀箭的箭頭殺氣凜冽,絲毫不亞於青龍的眼神。

  「回到水裡去,重新尋找屬於你的獵物!」

  似乎是聽懂了青龍冷意逼人的精靈語,鱷魚猶豫了一下,緩緩地退入水中,消失不見了。青龍背起長弓,甩了甩溼淋淋的長髮,回頭看到公爵關切的目光,露出一縷若無其事的自信微笑。

  「我以為要失去你們了!」公爵意味深長的拍了拍青龍的肩膀,青龍的表情同樣感慨萬千,他嘆了口氣,說:「法瑞斯大師說得對,給別人餘地,就是給自己留餘地。」他看了一眼公爵疑惑的眼神,輕輕地吹了聲口哨,只見一個巨大的身影步履蹣跚的出現在河對岸的密林中,公爵驚訝不已的看著河岸上的蛛後,青龍滿懷感激的單臂抱胸躬身,向它行了個標準的精靈禮節,蛛後揚了揚自己巨大的前爪作為迴應,轉身緩緩遁入了密林的陰影。

  一行人迎著奔騰而下的河水,沿著濤聲隆隆的河岸返回上游與聆月等人相會。路上,青龍和公爵走在隊伍的後面,談論著剛才的事情,心中各有感慨。不經意間,青龍的目光掃過隊伍的前方,看到聖騎士楓翎與精靈少女沐雪紅櫻並肩而行,楓表情懇切,似乎在感謝對方的搭救,而櫻則面帶甜美的微笑,純真的搖著頭,兩人的相談甚歡,讓青龍的眉宇間升起了一股愁雲。

  「你怎麼了?」青龍的異常引起了亨特爾公爵的注意,他疑惑的打量著青龍,精靈遊俠輕輕的搖了搖頭,低聲長嘆:「人類與精靈,難有完美。」公爵瞥了一眼他臉上憂鬱和惋惜的表情,回頭看著走在隊伍前面的年輕男女,櫻正語笑嫣然腳步輕快的前進,楓緊跟在她兩步之內,目光中的欣賞讓人感覺彷彿她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你有什麼打算?」心領神會的公爵用餘光瞟了一眼其他三個精靈,把臉側向青龍,壓低聲音問。「沒有什麼打算,」青龍雙臂緊緊的抱著胸膛,彷彿要將心底埋藏的憂慮死死壓住,不讓它們擾亂自己的心神,「我不想拆散他們,我也希望他們幸福,我只是擔心,有些東西,我們無法掌握。」從他的別有深意的表情中,公爵讀出了一種過來人難以磨滅的心酸回味,他看了一眼尚在當局者迷的年輕男女,點頭輕嘆:「我明白你的意思。戰亂的年代無數愛情與友情在種族宿命中破碎,想來的確令人傷感。不過戰爭已經過去了,不是嗎?它只停留在經歷過的人心裡,年輕人不應該受前人痛苦經歷的影響,他們應該享受屬於他們的幸福年代。」

  「也許你是對的,一切都過去了,願他們幸福。」青龍的雙眼在輕輕的嘆息聲中閉上,腦海中那個黑衣女子的身影一晃而過,很快又化為烏有。他並不知道,此時此刻就在上游的山崖邊,一個美貌絕倫的年輕黑衣女子,臉上帶著與她年齡和美貌極不相稱的愁苦與悲哀——或許還有恐懼——眺望著下游的人群。

  「你又失敗了。」

  女孩驚恐的轉身,看到一個身披藍色鬥蓬的男人。

  「我……」女孩想辯解,目光碰到男人冷峻的的眼神,立刻變得戰戰兢兢。

  那男人身材高大,氣宇軒昂的身體都遮蓋在寶藍色的鬥蓬中,斗篷上用金線繡著一副尊貴的圖案,左側是一隻張牙舞爪的獅鷲,右側是揚踢振翅的飛馬,它們相對而立,簇擁著一把倒豎的金色長劍,這高貴的標識可以讓認識它的凡人為之驚恐萬狀,因為它是前朝王室伊恩狄斯的家徽。這位王室後裔邁著優雅從容的步態,舉手投足間流露出貴族的高貴氣質,雙眼深邃而空洞,看上去似乎失意而無助,但在行家眼裡,卻能看出其中深藏的、令人不寒而慄的陰鬱與狡詐。

  男人走到女孩兒身邊,他魁梧的身軀和被風吹起的鬥蓬將女孩籠罩在陰影下,女孩怯懦的低著頭,男人不看她,只盯著下游重逢的隊員們,臉上的肌肉抽搐著,帶著綿綿恨意。

  「你還有一次機會,如果你再失敗……」女孩惶恐的抬頭看著男人,男人頭也不回的轉身走向陰影,只在她耳邊留下一縷令人戰慄的陰冷聲音:「你知道會怎麼樣。」女孩呆呆的站著,身上的黑色法袍讓她如同一個無助的幽靈,那個披著白色長髮的男子吸引了她的目光,她久久的望著,含著淚光,曾經種種在腦海閃現。

  「不要怕,人類,我沒有惡意……」

  「我叫哈克雷,是這裡的首領,這裡是精靈小村柯爾,你是……」

  「如果明天我們就要分開,以後可能不會再見,你會記得我嗎……」

  「人類真可怕,我們無法看透他們的心,他們太深奧,太會隱藏自己的心事!!」

  女孩不禁打了寒噤,耳畔迴響起最後一次分別時他的話:「我只希望,從你那裡得到一個真實的回答!」那一刻,她真想從這山崖上飛身而下,撲進他的懷裡,告訴他一切的一切,但藍衣男人的話卻讓恐懼重新佔據了她的身心:「你還有一次機會……你知道會怎麼樣……」她抱著自己的頭拼命地想要搖散心中的念頭,悲哀的抬起頭,留戀的最後望一眼下游那熟悉的銀色背影,閉目悲嘆,轉身遁入了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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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情之羅網(一)

  「公爵,他們走了?」

  聆月悄無聲息的從後面靠近公爵,公爵此時正目送著三個黑影遁入黑暗。

  公爵平靜自若的答應一聲,根本不需要回頭察看那熟悉聲音的來源。聆月從公爵身後轉過來,看看三人離開的方向,欣慰的問:「他們找到她了?」

  「對,盜賊城主的耳目遍佈天下,不論是百姓的廚房地窖,還是王宮的書房浴室,只要他想打探的東西,都不會一無所獲。」公爵雖然的語帶調侃,肅穆的表情中卻夾雜著一絲冷笑。作為治國者,他對於遊離於國法之外的盜賊之都德爾,以及它威望極高的領袖始終心存忌憚。

  「盜賊城主?就是德爾的那個諾歐•黎?我聽說他是我們的同鄉,父親是瓊雲的富商,他從小心懷俠義,想做一名騎士卻不能如願,為了反抗蒙德雷克五世爪牙的欺壓而離家學藝,在伊丁因為捨命搭救一名遭到兩名禽獸軍官侵害的少女,邂逅了自己的老師,經過五年的訓練,成為了遊俠中最令人聞之色變的鋒芒之一。」

  「對,就是他,那個被他搭救過的少女名叫汀雪,後來被送到了象牙塔跟隨我們的老師諾蘭大師學習魔法,說起來應該算我們的師妹。但她的身份似乎很神祕,我去過幾次象牙塔,都沒有見過她,連老師都不願提起她的事情。」三個人影已經和黑夜融為一體,只剩下一輪皎月掛在天空,遙望著荒僻山野中的這個小山谷。公爵轉身離開谷口,踏著遍地已經被踩倒的野草向谷中駐地走去,聆月與他並肩而行,聽他繼續之前的話題:「至於諾歐•黎,他和他的盜賊公會無疑是遊俠界的傳奇,外面有很多關於他的傳說,你有沒有聽過他對於公會規章的獨特設計?」

  「我想我所知道的只是他如何帶領初成立的盜賊公會肅清德爾的黑惡勢力,將他們全部逐出德爾,以至於得到德爾的百姓們擁護的傳奇,但對於他們公會內部的規章,我還真是聞所未聞。」

  「沒錯,盜賊公會是德爾遊俠公會的代表,諾歐•黎也是最受德爾百姓擁護的公會領袖,很難想象,一個由盜賊組成的社團會對一城百姓秋毫無犯,反而獲得尊重和擁戴,但這的確是事實。」明媚的月光再次映照出公爵臉上略帶嘲弄的淺笑,「這一切都源於諾歐•黎制定的規則,盜賊公會的人不是領主們想象中的流氓惡棍,他們不對普通百姓下手,也不對仁慈的富商貴族威逼訛詐。但奸商惡貴卻是不敢在德爾露面的,而孤身流浪的遊俠也是他們的不二選擇,但他們從不仗勢欺人,因為規矩的頭一條就是禁止暴力搶奪和聚眾報復,一旦違反規則將會直面諾歐•黎本人。」

  「面對他本人?此話怎講?」聆月明亮的眼眸在漆黑的夜影中閃爍一絲好奇的光。

  「這也正是諾歐•黎規定中最奇特的一條:違規者將被處死,但臨死前他有一次活下去的機會,前提就是他要與諾歐•黎決鬥,如果他殺死了諾歐•黎,他不僅可以活下去,還可以執掌整個公會……」公爵的腳步頓了一下,回頭望著自己的好友,聆月看到公爵臉上被月光映照出的那一縷混合著嘲弄與狡黠的淺笑,猛然意識到了他要說什麼,「只可惜,據說到目前為止,決鬥的時間都沒有超過一分鐘。」

  「他這個人還真是有幾分古怪,令人充滿興趣呢!」

  公爵掃了一眼聆月臉上讚許的笑意,莞爾聳肩,贊同的回答:「沒錯,他簡直就是個混跡於盜賊之中的騎士。不過,真正的騎士卻以殺手的面目示人,遊俠中似乎從來都不缺少這樣的古怪。」

  「你是指和諾歐•黎一起來的那位比利•溫米爾嗎?」

  「沒錯,那個綽號『龍蟒』的男人,你應該並不陌生。據說他是當下佣金最高的職業殺手,德爾殺手社的鎮社之寶。只不過,要想讓他替你辦事,並不有錢就可以辦到的。」

  「對他我倒是有所耳聞,」聆月接過公爵的話,繼續說:「聽說他制定了一個三不管的規矩:第一,不殺家有老弱婦孺靠其養活的男人;第二,不殺妻子懷孕的丈夫;第三,不殺正直善良的人。前兩條倒還罷了,這最後一條卻是殺手中聞所未聞的,打破了殺手們一向不問是非的規矩。」

  「沒錯,因為他是真正的騎士,絕不肯欺壓良善,為此他得罪了不少人,這些人對他恨之入骨,但卻不敢表露,不僅是因為懾於他的武藝,更因為他和史古奈勒•青龍、諾歐•黎一樣,是獵鷹遊俠聯盟的中堅力量,與他為敵就是與整個遊俠聯盟為敵,這種壓力,是誰都難以承受的。」最後一句話,公爵的語氣聽上去更像是在嘆息,似乎他口中所說的這種壓力,正無形中壓在他的心上。

  「殺手、盜賊、賞金獵人,我倒是很好奇他們三人是如何成為生死之交的。」也許是為了轉移公爵的注意力,聆月很巧妙的將話題轉向了輕鬆的一面,公爵當然也無意再繼續沉重的思緒,順勢回答:「對於『龍蟒』和青龍之間的淵源,我瞭解的並不多,但諾歐•黎我卻是非常清楚的。十一年前發生在諾曼德蘭森林與瓊雲交界處的精靈小村柯爾的屠村慘案,就是因為他的出現,當年的哈克雷——也就是如今的史古奈勒•青龍成為了慘案中唯一的倖存者。」公爵邁著貴族慣有的從容步伐,一邊在蟲鳴遍地的草地上緩步前進一邊回憶。

  「他為什麼要救青龍?人類盜賊和精靈,彼此之間應該毫不相干才對,難道說僅僅是因為諾歐•黎有俠義之心,不願那個冷血太子因青龍干擾他手下的黑騎士掠奪屠殺附近村民,因此拔刀相助,出手救下了青龍?」公爵的話讓聆月深感其中必有玄機。

  公爵笑著反問:「你有沒有遇到過一個人,讓你覺得彼此棋逢對手,有點惺惺相惜?」

  聆月略加思索,並沒有想到這樣的一個人:「如果有,或許就是你我了吧?」他笑言。

  公爵停下腳步將右手親暱的搭在聆月的肩膀上,搖頭道:「不,你我是朋友,這種感覺只有在兩個陌生人甚至是敵對之間才會產生。那時的諾歐•黎是殺手之王,沒有人能快過他的身手,包括他的師父。好鬥是遊俠的天性,我猜測,他一定想知道,他們之間誰才是最快的,是弓箭還是匕首。」

  「那麼最後結果如何呢?」聆月饒有興趣的望著公爵。

  「最後的結果……」

  ……

  「最後的結果,我們發現他們藏身在德爾附近的一個山谷中,我已經佈置了人手盯梢,據說那裡還有一個男人。」

  「他是誰?他們是什麼關係?」青龍警惕的看著身邊這個梳著乾淨利落黑色短髮的中年男子,對方並未因他的眼神而有絲毫的畏怯,因為他眼神中所流露出的冷靜鋒芒比青龍更加攝人心魄。

  「據手下的兄弟報告,那男人應該是她的領導者,她無條件的聽從他的調遣。我認為他很可能就是整個事件的策劃者,也許,也包括當年柯爾村的案子。」黑髮男子敏銳的目光在夜色下穿透額前的齊劉海,落在青龍的臉上,雖然人類的雙眼不能讓他像青龍一樣看破夜的迷霧,清晰地注視精靈臉上胸有成竹而略帶詭異的微笑,但以他對青龍的瞭解,也早已猜到他此刻的心境。

  「我們該去好好的謝謝他,如果十一年前,不是他派她混入村裡做內線,引導黑騎士踏平了我的村莊,十一年後就不會有史古奈勒•青龍……」冷笑聲在此處稍作停頓,青龍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諾歐•黎,後者暗藏在劉海下的雙眼很好的遮擋了他的心思,卻又讓他能夠敏銳的觀察對方的動向,此刻他注意到青龍的目光掃過自己腰間的短劍,劍柄上上鑲嵌的水晶在夜色下微微放光,他抬頭凝視著青龍臉上充滿回味的表情,腦海中閃過自己救出青龍後,兩人進行的那場青龍以機巧險勝的激烈決鬥,一個個刻骨銘心的瞬間,如同青龍送給他的精靈短劍上耀眼的水晶一般,成為他生命中難以磨滅的回憶。

  「如果黎的手下打探的消息不錯,那個男人一定是蒙德雷克五世的太子卡爾伊文!這傢伙潛伏了十年,如今在這個關鍵時刻現身,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與兩人同行的一直沒有開口的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此時忽然開口了,青龍和諾歐•黎不約而同的回頭看著他,這個綽號「龍蟒」的男子與兩人有著截然不同的風範,言談眉宇間流露出優雅的尊貴氣質,彷彿溫文爾雅的宮廷騎士,慈眉善目的臉讓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會是令人聞風喪膽的職業殺手,背上的三隻標槍如同巨龍的利齒,怒蟒的紅信,在月色下閃爍寒光。

  「溫米爾,十五年前,你沒能殺死蒙德雷克五世和卡耶斯,帶你心愛的莉蒂絲離開王宮,但現在,你有了一個直面卡爾伊文的機會,我相信,這一次我們都不會錯失良機……」青龍的話勾起了前蒙德雷克五世轄下,飛龍騎士團團長比利•溫米爾塵封的記憶,他至今仍然記得自己反叛蒙德雷克五世並試圖帶莉蒂絲公主私奔,最終卻不得不接受失敗的苦果和莉蒂絲的死訊,每一個記憶的片段,都足以讓他肝腸寸斷。

  「莉蒂絲是一朵出於汙泥而不染的荷花,她期盼著世界上能有幸福與和平,而他的大哥卻費盡心機要打破我們千辛萬苦換來的安寧,我當然不會允許他這樣做!」他咬牙切齒的聲音如同一股熾熱的風,扇旺了青龍和諾歐•黎心頭的復仇之火,讓他們更加期待與卡爾伊文的決戰。

  此刻,三名遊俠正身處於王國北部伊丁領地的西北方,他們剛剛離開王國軍事中心「鋼鐵之城」伊丁兩公里外的「盜賊之都」德爾,步行向目標山谷進發,去追尋那個盜取魔石的幕後黑手——前朝君主蒙德雷克五世的太子,卡爾伊文•伊恩狄斯。

  谷口已經近在眼前,幽靜的山谷看上去深邃而幽靜,今晚沒有月亮,所有的一切都彷彿被無盡的黑暗吞噬了,風像個惡作劇的孩子,輕輕的搖動遍佈的草木,時而發出沙沙聲,在黑暗寂靜的環境中不時觸動旅人的神經。山谷兩側的石壁如同威武的巨人,被夜的陰影渲染得猙獰可怕。不過,三個身處黑暗中的不速之客,卻對向他們侵襲的寂靜毫不關心,他們只是警惕的觀察著周圍,無聲無息的環境為他們的觀察提供了有效的幫助。

  一聲輕響,輕的幾乎分不出是草木的聲音還是風聲,青龍敏銳的捕捉到了它,「誰?出來!」伴隨著低沉的吼聲,一支箭瞄準了草叢中,儘管那裡看起來毫無異常。諾歐•黎也早已聽到了響動,他回頭輕輕的打了個呼哨,那聲音如同旭日東昇時的露珠,瞬間在風中消散。對面傳出一聲相似的呼哨,一個黑影從草叢裡站起來:「老大,是我。」

  「自己人。」諾歐•黎一邊示意同伴一邊走上前,對方恭敬的向他欠身施禮,諾歐•黎無意糾纏這些繁文縟節,直截了當的問:「情況怎麼樣?」

  「我們在谷中發現了兩間臨時搭建的木屋,一個身披藍色鬥蓬的男人帶著一個很漂亮的女子住在裡面,除了他們以外沒有其他人出入過。」

  「我們現在怎麼辦?」諾歐•黎回頭向青龍徵求意見。精靈遊俠的目光凝視幽深的谷口,語氣毫不猶豫:「進去。」

  「裡面的人現在情況如何?」

  盜賊有些遲疑的看了一眼老大,說:「那一男一女在黃昏的時候回來,天黑以後男人出去了,我們的兄弟一路跟蹤他進了德爾,但很快就跟丟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發現了,那男人一直非常警覺。」諾歐•黎聽了沒說什麼,將目光落在青龍的臉上。精靈遊俠沉吟片刻,彷彿下定了決心,語氣堅定地說:「先不管那男人了,我們先去找她,也許正好可以碰到他歸來。」諾歐•黎於是回頭吩咐盜賊注意警戒,及時報告異常情況,盜賊答應一聲返回藏身處。三個人並肩步入怪獸血盆大口般的谷口,黑暗中只有一把把利刃閃爍著點點星光。

  山谷並不深,三個人沿著谷中小路拐彎抹角,很快就看到黑暗中燈光點點的小木屋,青龍看到圓形的山谷中心有兩間相對的木屋,半人高的籬笆牆圍成一個小院,看上去幽靜而清雅。三人迅速而悄無聲息的跨越草叢摸到了籬笆下,正準備翻越籬笆牆進入院子,亮著燈火的木屋房門忽然打開了,一個人影從裡面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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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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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情之羅網(二)

  三個手握利刃的影子彎腰垂首藏身於籬笆牆下的草叢中,透過籬笆牆的縫隙朝裡面張望,只見一個身姿嫋娜的倩影緩步離開木屋,抱胸垂首,來到東側的籬笆旁,抬頭仰望著蒼茫的夜空,發出一聲滿懷心事的輕嘆。青龍的雙眼可以清晰地看清她的臉,她眼中湧動的悲傷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他的視線中,那種觸及靈魂的痛令她的眼神凌亂而無助,從那扇打開的心靈之窗裡,可以看到一顆充滿矛盾的心,茫然而麻木的表情令她青春華美的臉變得毫無生氣,如同今夜的星辰般晦暗無光。

  此刻,他的心中充滿矛盾,他曾設想過無數種與她相遇時的情景,以及無數種殺死她的方法,他也曾想象過自己死在她腳下的情景。每次想到她,他的心中都有兩股火焰在燃燒著,他時而想起十幾年前初遇的那個清晨,她打開房門時羞怯的表情,脣邊流露出一抹憐愛的微笑;時而,她對他痛下殺手時說過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令他不寒而慄。他也曾在滿腔憂憤時用長劍割開自己的手指,任鮮血滑過劍身,想象著有一天她的血染紅銀色的長劍,但是當殷紅的鮮血在他的瞳孔中擴散開來,他又感到無比恐懼,一想到她冰冷的倒在血泊中,他便覺得精神已瀕臨崩潰的邊緣,他無法允許自己殺死這個令他第一次動情的女人。十幾年來,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愛與恨的痛苦中掙扎,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它們就悄無聲息的襲上心頭,撕咬著他的血肉,侵蝕著他的靈魂。

  恍惚中,他忽然記起了不久前在王宮與她的相遇,她為了救他而殺死了隨行前來的同夥,這讓他的心顫了一下,他曾無數次捫心自問,是否可以因此而信任她,相信她對自己仍有真情?他不由自主的伸出自己的左手,從手腕上取下分別時她塞進他手裡的那串定情手鍊,精靈特製的亮銀手鍊在黑暗中發出淡淡的熒光,彷彿她閃爍淚光的眼眸。

  「得饒人處且饒人,給他人餘地,也是給自己餘地。」法瑞斯的話在他的耳畔迴響,老人曾經的教誨不斷湧上心頭,如同一盞黑暗中的明燈,為他指明瞭方向。老人的話從未有過差錯,即使有時會遭遇坎坷與波折,卻最終卻無一不收穫善意的結果,青龍對此深信不疑。

  他回頭向兩個同伴悄悄的做了幾個遊俠們特有的手勢,兩人明白他是讓自己悄悄摸進屋裡,察看情況,搜尋魔石的下落。他們點頭答應,悄無聲息的貓著腰向屋後摸去,雖然距離女子咫尺之遙,但她卻絲毫沒有察覺他們迅捷的行動。

  看著兩人如同鬼影一般從後籬笆牆翻入院內,一左一右摸進了木屋之中,青龍霍然而起,銀髮在夜幕下閃過一道白光,飛身落入院中,皮靴踩倒野草的聲音驚動了女子,她急轉向青龍,手中紅光一閃,多了一把細長的魔法劍,劍鋒血氣凝結,射出一根鋒利的骨刺,黑暗中「叮」的一聲輕響,銀箭與骨刺碰撞在一起,墜落在兩人之間的草叢中。

  「是你……」雖然夜色遮擋了她的視線,但十幾年來不斷在她腦海中閃現的熟悉身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認不出,他凝望著她的臉,她的表情中沒有絲毫的驚訝與警惕,卻多了幾許不合時宜的哀傷與矛盾。

  「你為什麼老是跟著我?你就不能不要出現在我的世界嗎?你為什麼不回到你的森林中去?這是人類的事情,根本不屬於你,你為什麼總要插手!」她的情緒隨著每一句話的出口,變得越來越激動,甚至拼命的揮舞著雙手,似乎想要將他驅趕回森林中。青龍默默的凝望著她含淚的眼睛,從淚光中讀出了眷戀與柔情。他的腦海中浮現她流淚的樣子,正如現在的她,每一滴眼淚都流入他的心裡,如同一片片樹葉,很輕,很淡,但積少成多,卻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我只是來給你這個……」他將長弓背在肩上,從左手腕上取下那串亮閃閃的銀手鍊,託舉向她,黑暗中星光閃爍的手鍊映入她痴痴的眼眸,有一瞬間,青龍感覺她似乎要撲進自己的懷裡,但她卻沒有那樣做,而是咬緊牙關低下頭去,送還給他一句無情的回答:「它是屬於你的,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的關係,我不要它!」最後的四個字,她的聲音顫抖到了極點,令人感覺她的身體隨時都會支持不住而癱倒下去。

  「如果你不想和我有任何關係,為什麼當年的那件事發生後,你沒有立刻把它棄之荒野?為什麼你會把它戴在身上十年?如果只是因為精靈製作的亮銀首飾價值不菲,你為什麼不把它換成大筆的金錢?」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向她,每一句鏗鏘有力的發問都彷彿一支利箭射向她的心窩,當他走到她的面前,將它遞給她,併發出最後的一聲詢問:「告訴我,思兒,這是為什麼?」一霎那,她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了,她癱軟在他的腳下,捂著臉哭的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他堅實的手臂將她輕輕的攬入懷中,修長的手指拉過她白嫩的小手,亮銀手鍊被重新戴在她的手腕上,溫柔的月光灑落在亮銀手鍊上,閃爍的銀光將她細嫩的肌膚映襯得楚楚動人。青龍溫柔的擦去她臉頰上的淚痕,自己的眼角卻不知不覺的滾落了一滴淚水。

  「你真傻,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為什麼不殺了我,我們本該是勢同水火的敵人,你應該用我的血去祭奠你的族人,而不是把你的懷抱交給我哭泣!」

  他默默地傾聽著她矛盾糾纏的嗚咽之聲,低頭在她的額角留下一個安慰的輕吻,柔聲慨嘆:「你說得對,理論上,我的確應該殺你,就如同十一年前,你奉命殺死我一樣,我本應遵從仇恨的命令,用你的血祭奠我的族人,但那樣一來,我又與一個被仇恨操縱的怨靈傀儡有什麼區別?你曾對我說過,我是你的初戀,而你,也是我愛上的第一個女孩兒,時光沒有讓你丟棄我們的定情物,也沒有將你從我的心中抹去,我們又為什麼要深陷於十一年前的仇恨而互相殘殺,讓在幕後操縱我們,毀滅了我們美好愛情的人從中漁利呢?」

  她驚愕的抬起頭看著他,呼吸相聞的距離,她輕而易舉的從他的表情中讀懂了,他早已對她背後掌控一切的男人瞭如指掌,她聽到他意味深長的說:「過去的事,就像傷口,也許會痛苦,也許會留下傷痕,但終究會癒合,我們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去撕裂它,而要為它塗抹上一層傷藥。」他低頭凝視著她彷徨無措的臉,將她的小手輕輕握住,動情地說:「我明白,你一定有你的苦衷,就好像一個殺手,只是僱主手中的一件武器,只要他接受了任務,就不得不痛下殺手,無論對方是否無辜。遊俠當中有一句諺語:『真正的復仇目標是握住刀柄的手,而非殺人的尖刀。』你就是那把被握在手中的刀,如果你願意反過來,幫我對抗那個站在你背後的罪魁禍首,我也會幫助你擺脫他的魔掌。」他說著,將她的手送到脣邊深情一吻。她如同受驚的小鹿,心慌意亂的看著他眼眸中閃爍的柔情,快速跳動的脈搏將她激動的心情暴露在他面前。

  「你願意幫我,也幫助你自己嗎?」他輕柔的語氣和真摯的眼神,彷彿點燃了她心頭的希望之火,將她的求死之心焚燒成一片灰飛煙滅,她咬咬牙,對他說出了一切。

  「卡爾伊文在蒙德雷克五世在位時,就一直在祕密訓練一個名叫影子騎士團的組織,那是一支不同於普通騎士團的組織,裡面的成員以正規騎士的面目示人,骨子裡卻都是暗殺和矇騙的高手,其實就是專門用來打入敵方內部的奸細,因為它的特殊性,對外一直嚴格保密,很少有人知道。蒙德雷克五世覆滅之後,卡爾伊文帶著影子騎士團和他的嫡系軍隊消滅了歐瑞公爵為首的貴族軍隊,但自己也消耗了很多的力量,感覺與蓋斯特領導的遊俠反抗軍抵抗力所不及,因此便暫時隱藏起來,積蓄力量。不久之前,他手下的奸細打探到大陸上即將降臨的災難,認為時機成熟,於是決定奪取魔石,借魔石之力先消滅亨特爾公爵為首的新王國,然後再解除天災的威脅,重新恢復他的傲世王權。」

  「果然是這樣,卡爾伊文還在做著他統治世界的美夢!」青龍恨恨的輕聲自語,思兒默默地看著他,表情中有一種莫名的不安,彷彿卡爾伊文這個名字在她心中勾起了某種可怕的回憶。

  腳步聲從木屋的方向傳來,思兒回頭看到兩個身穿皮甲的男子快步走到面前,她不安的回頭看了看青龍,對這兩個突然出現的人深感惶恐,在此之前,她以為這裡只有她和他。

  「我們檢查過木屋了,沒有魔石的蹤影,卡爾伊文肯定把它們帶在身上。」比利•溫米爾和諾歐•黎對男女二人相依相偎的景象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訝和尷尬,淡定自若的將搜查結果告訴青龍,青龍默默地點了點頭,這個結果並不出乎他的意料。

  「來吧,思兒,我們走,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卡爾伊文的陰謀,就必須讓更多的人知道!」青龍將思兒從地上扶起來,拉著她的手招呼兩人離開,比利•溫米爾上前一步攔住他們,問:「你要帶她去哪?」

  「去見國王,她是唯一知道內情的人。」

  「我不知道她都對你說過什麼,但我覺得我們不能輕信她的話,也許我們應該先回德爾,等待亨特爾公爵他們到達以後,與他們商量過後再行動。」諾歐•黎充滿懷疑的目光掃過思兒的臉,將青龍拉到一邊,輕聲勸阻。青龍目光掃過他和緊跟上來的比利•溫米爾,以及思兒忐忑的表情,毫不猶豫的說:「不論真假,這件事的幕後指使者必定是卡爾伊文,公爵不在國中,我們必須通知國王早做準備。遠征隊人多遲緩,沿途坎坷難行,很容易貽誤時機,這個消息還可能會影響隊伍的前進,如果耽誤了尋找最後一塊魔石的進度,我們同樣會遭受無法挽回的損失!」他轉身把思兒拉到面前,思兒原本高挑的身軀在他的面前卻倍顯嬌小,必須仰起頭才能看到他的臉。他緊緊的攥著她戴著銀手鍊的小手,對兩位心存猶豫的兄弟說:「不論思兒當年做過些什麼,她都只是被卡爾伊文利用的棋子,這一切並不全部都是她的錯,她應該得到一個被原諒的機會!」

  比利•溫米爾和諾歐•黎彼此交換了一下眼色,覺得青龍所言也有道理,她畢竟是距離卡爾伊文最近的人,也許真的可以從她身上得到些重要機密,畢竟對他們來說,居無定所的卡爾伊文還是一個相當神祕的人物,即使是消息靈通的諾歐•黎,也難以洞悉他的底細。

  「好吧,但是卡爾伊文怎麼辦?」比利•溫米爾提出了最後的疑問,他們還沒有見到卡爾伊文,如果就這樣離開,下次再要找他,恐怕就不那麼容易了。

  「我聽說卡爾伊文的劍術相當精湛,更有不亞於公爵的魔法力,是大陸上首屈一指的魔劍士,僅憑我們三個也未必能夠制服他。況且,他的目的是傾覆新王國,不會與我們這些遊俠糾纏爭鬥,即使見到他也沒有意義。黎,還是請你的人繼續監視和搜尋卡爾伊文的動向,我們先去海音斯特姆見國王,然後再決定下一步的計劃!」

  青龍的建議得到了兩人的贊同,三人帶上思兒立即啟程,趕回德爾,備馬趕往海音斯特姆王城。四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但青龍和他的兄弟們並不知道,此時此刻,在山谷上方的山崖上,一個身披藍色斗篷的男子正凝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嘴角綻放出狡黠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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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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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章滴血的關情(一)

  海音斯特姆寧靜的夜一如往常,整個水城籠罩在黑色的薄紗中,王宮廣場上一片清冷,失去了白日的喧囂與嘈雜,只有縱橫交錯的水道中不時湧動的海水拍打堤岸發出「嘩嘩」的聲音,暫時打破夜色精心打造的安寧,但美麗的城市很快又在柔美月光的安撫下,像一個在午夜中驚覺的嬰兒被母親輕輕攬如懷中,心滿意足的歸於沉靜。

  在一個月光無法照到的角落,一個人蜷縮在房間的一角,她的身體下面是一層層腐敗的稻草,周圍瀰漫著發黴的味道。環境的殘酷還不止於此,黴變的食物散佈著酸臭的餿味,陰暗潮溼的屋子讓人感覺似乎連牆壁和石頭都已經腐爛了,只有一根根鐵面無私的鐵欄杆讓人感到不寒而慄,月亮儘可能的將自己微弱的光從鐵窗的縫隙中射入,卻對周圍的一切毫無增益。

  這裡是監獄,位於海音斯特姆西側的王宮監獄。

  彷彿是為了證明這裡還有活躍的生命存在,一隻棕色的老鼠從稻草中鑽出,這些生活在陰暗地帶的生命和鐵籠一樣無情,賊溜溜的眼睛注視著牆角的囚徒,這落魄的人在它們眼的中僅僅是未來的食物,監獄中死人是很常見的事情,第一個為死者收屍的一定是它們。

  老鼠迅速的靠近那個人,它似乎感到對方已經沒有了生命的跡象,又或者是在試探,它突然躍起,毛茸茸的身體落在人裸露的腿上,鋒利的爪子將皮膚劃出了一條紅線。

  「呀!」一聲微弱的驚呼,那條腿狂亂的甩動,老鼠發現自己錯了,它輕輕的落在地上,穿過鐵欄杆的縫隙,溜了出去。

  思兒——沒錯,那的確是思兒——蜷縮在牆角,她的身體虛弱無力,剛剛的驚嚇讓她喘息不已,連額角的冷汗都沒有氣力去擦拭,她眼神散亂,面色慘白,嘴脣如冰塊般冷無血色。氣若游絲的她,身上的裙子已經碎成了布條,交錯縱橫的傷痕遍佈全身,有的已經結痂,有的感染化膿,有的還在流血,支離破碎的衣襟上血漬斑駁,卻被衣服上的黑色所掩蓋。赤裸的手腳如同牆壁和鐵欄杆一樣冰冷,連僅有的一點月光也顯得如此淒涼。

  毫無疑問,她曾經受到無情的鞭撻,而且是國王連夜親審的傑作。

  囚室在走廊的盡頭,牆壁上有一隻火把,火焰發出霹靂啪啦的爆裂聲,搖曳的火光照耀著她虛弱的身軀,將她的半邊臉龐映的更加蒼白,火光閃爍在她的眼中,一滴淚水滑落下來。

  「我只是來給你這個……」

  思兒吃驚的抬起頭,卻沒有看到任何期望中的人影,只有火焰依然跳動著,在牆壁上映出張牙舞爪的鬼影,她不禁向牆角靠了靠,冰冷的鐵欄杆此刻反而讓她感到無比安慰。

  「告訴我,思兒,這是為什麼?」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她卻已經沒有力氣再動。

  「這一切並不全部都是她的錯,她應該得到一個被原諒的機會!」

  思兒淚如泉湧,很難說清是為自己還是為他,又或者,都不是。

  「對不起,我又一次辜負了你的信任,我並不想讓你痛苦,實在是,心裡還壓著另外一份更沉重的信任……」思兒口中呢喃著,淚水再一次滑落,人漸漸失去了意識,幾天前發生的一幕幕恍惚中滲入了她的夢境……

  幾天前,青龍和他的兩個同伴帶著思兒,換乘諾歐•黎令人準備的六匹快馬日夜兼程,換馬不換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海音斯特姆。時值清晨,城門還未開啟,青龍在城下喊醒守城的士兵,守城的士兵中有一個曾見過青龍,他在淡淡的晨光中隱約認出了青龍,為他們進城打開了通路,青龍揮手致謝,帶領一行人直奔王宮。

  國王還未甦醒,當王宮侍從向他稟報青龍帶著三個人求見時,他愣了半晌,這才匆匆起身令人服侍更衣,心裡忐忑不安的揣測著青龍的來意。

  在九名皇家聖騎士的簇擁下,國王急匆匆的走進王宮議事廳,看了一眼臺階下的青龍一行人,一邊走向王座一邊問:「你們連夜趕來,又沒有和公爵一起,難道出了什麼事嗎?」青龍的目光掃過其身邊全副武裝、虎視眈眈的皇家聖騎士們,嘴角閃現一絲冷笑,他不動聲色的說:「陛下,我此來是為了通報一件大陰謀,蒙德雷克五世的長子正在圖謀復辟!」此言一出,年輕的國王嚇得險些從王座前的臺階上跌落下來,幸被聖騎士扶住才免於失態。

  「這、這可是真的?」國王聲音顫抖的問。

  青龍鄭重的點了點頭,將思兒拉到身邊說:「她曾經是蒙德雷克五世的長子卡爾伊文的手下,她對於卡爾伊文的計劃瞭如指掌,她會告訴陛下一切的。」說完他俯首輕撫思兒的後背,低聲說:「把一切都說出來。」

  思兒感覺國王的目光緊緊的盯在自己身上,九名皇家聖騎士利劍一般的眼神更讓她感到害怕,但她別無選擇,青龍按在她背上的手為她增添了些許力量。她將事情娓娓道來,國王和聖騎士靜靜的聽著,當得知她就是幾天前意圖刺殺國王的刺客,騎士們紛紛拔劍出鞘,呈扇形圍攏上來。

  青龍上前一步攔在思兒面前,伸手安撫眾人:「各位請不必如此,我相信她完全是受到卡爾伊文的脅迫,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現在既然已經脫離了那個惡魔,她不會再對任何人造成威脅。」

  「你憑什麼相信她?你和她是什麼關係?」為首的皇家聖騎士隊長冷冷的提出質問。

  這極具挑釁的質疑,讓諾歐•黎和比利•溫米爾的眼中閃現殺機,他們移步上前,卻被青龍用手臂輕輕攔住,他沉吟了一下,喃喃輕嘆:「她曾經是我的愛人。」此言一出,騎士們面面相覷,聖騎士隊長猶豫片刻,收劍回鞘,禮節性的向他表達歉意:「請原諒,既然如此,我們願意相信你,因為你是公爵的朋友,也就是我們的朋友。」青龍向他送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回頭看著思兒,思兒正出神的盯著地面,直到青龍輕輕的呼喚聲傳來,她才突然清醒過來,神情中掠過一絲慌亂,青龍隱約覺得有些蹊蹺,但一時又摸不著頭緒。

  當思兒講完了事情的經過,國王的神情表明他已經完全相信了事情的真實性,他六神無主的詢問青龍:「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公爵又不在,我們應該怎麼辦?」青龍成竹在胸的對國王說:「陛下放心,我想卡爾伊文還不會在近日動手,請陛下準備集結軍隊,以免敵人突然大軍壓境措手不及。另外王宮和首都要格外加強保衛,」他的目光掃過九位國王的守護者,「聖騎士們要寸步不離陛下的左右,即使是陛下就寢、沐浴也要儘可能近距離的保護陛下的安全,卡爾伊文手下必然會有厲害的殺手,公爵不在的情況下,如果陛下遇刺,國家的支柱就會坍塌,所以一定要保護好陛下。」聖騎士們輕輕點頭,臉上傲然的神色表明,他們對精靈遊俠的指手畫腳充滿了不滿和不屑。

  青龍轉身望著諾歐•黎,飽含信賴的說:「追查卡爾伊文的責任就拜託你了,我們不僅要挫敗卡爾伊文的陰謀,保護國王的安全,還要奪回四塊魔石,對敵人動向的明確是成功的基礎!」諾歐•黎滿懷信心的向青龍伸出大拇指,拍拍他和比利•溫米爾的肩膀,在聖騎士們審視的目光中旁若無人的走出大廳。

  「卡爾伊文本就是一個不同尋常的人,他的軍隊一定會有我們想不到的力量。溫米爾,我們需要你和你的飛龍騎士們!」青龍信賴的話語,讓這個被稱為「龍蟒」的男人臉上,露出騎士們被提及榮譽時自豪的微笑,他似乎從孤膽殺手一變又回到了過去,成為了叱吒風雲的飛龍騎士。他愉快的接受了這個安排,向國王和聖騎士們行了一個標準的宮廷禮,轉身對青龍低聲耳語:「你自己要小心,你知道我的意思。」青龍看看身邊的思兒,她依然低著頭,若有所思。青龍向比利•溫米爾點點頭,看著他邁著雷厲風行而不失優雅的步伐走出大廳。

  在青龍的一再安撫下,國王漸漸平靜下來,恢復了一個國王應有的神色。他站起來,傳令侍從將青龍和思兒安排到王宮的客房,兩人在向國王表示感謝後,跟著侍從走向門口,而國王則走向王座左邊的側門返回寢宮。

  就在國王將要走出大門的時候,意外發生了。思兒突然轉身衝向國王,伴隨著手心浮現的黑色魔法劍,白骨尖刺劃過一道紅光直逼國王,聖騎士隊長機警的發現了這個動作,一邊大喊:「保護陛下!」一邊飛身將國王撲倒,骨刺劃過國王的右臂,鮮血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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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章滴血的關情(二)

  這突如其來的場面大大出乎青龍的預料,他目瞪口呆的望著聖騎士們將思兒死死摁在地上,似乎聽到她的骨骼發出咯咯的脆響,她本人由於疼痛而發出低低的呻吟。直到大批的衛兵從外面衝進來,將他們團團包圍,青龍才明白,自己終於還是落入了圈套,看著受傷的國王,看著聖騎士憤怒的眼神,看著思兒歉疚而絕望的目光,青龍心裡一片茫然,他的目光掃過思兒手腕上裸露出來的銀色手鍊,狠狠地咬了咬牙轉身衝向大門,幾個試圖阻擋他的衛兵被他隨手擊倒在地,後面的衛兵們再追趕時他已經不見蹤影。

  思兒,就這樣被國王關進了王宮監獄。

  ……

  思兒躺在地上,覺得自己已經快要失去最後一絲生氣了,她不知道自己死後是否會下地獄,她又一次欺騙和利用了他,利用了他對自己的感情。

  十一年前的初遇,她可以將責任全部推到他身上。情竇初開為愛痴狂的她,原本幾乎想要向他吐露主人的陰謀,拋棄一切留在他身邊——包括她相依為命多年最為疼愛的小妹——但他聽從長老的建議,準備將她送走的消息讓她徹底涼了心,迫使她斬斷了心中的戀情,重新拾起了來時卡爾伊文給她的使命。

  而今,她已經看到了他的真摯,他的多情,他的信任。他不僅沒有殺死她,甚至沒有對她稍加責怪,一舉一動都還保留著對她的濃濃愛意,點點真情。自從卡爾伊文將自己的計劃告訴她,嚴令她設法利用青龍,接近並刺殺國王,她的心便時時刻刻都在矛盾中戰抖,直到青龍要帶她離開大廳的那一刻,她依然在痛苦掙扎著。她幾度勸說自己不要辜負他的信任,但每當「信任」兩個字迴響在她的腦海,她的心裡便映出最後一次與妹妹分別時妹妹信賴的目光。她曾答應妹妹,一定會帶她平安脫離卡爾伊文的魔爪,但如果她背叛卡爾伊文,妹妹一定會被殘忍的處死。對妹妹的關切,以及自己曾經想要為了一己私情拋棄妹妹的負疚感,令她咬牙忍痛下定了決心,為了妹妹能夠活下去,她必須向卡爾伊文屈服。於是,她再一次出賣了他。

  想著他低頭凝視自己時近乎絕望的表情,衝出大廳時瘋狂的背影,她想,他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了,自己會孤零零的死在這裡。想到死,她不禁打了個寒噤,又想起了妹妹。如果自己死了,她怎麼辦呢?自己的刺殺失敗了,卡爾伊文會不會對妹妹下毒手呢?妹妹的命運會不會比她更悲慘?她不敢再往下想,她覺得恐懼在吞噬著她。

  恍惚中,她聽到走廊盡頭的大門外有什麼響動。起初她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但隱約聽到周圍囚室的幾個男人被驚醒了,聽到他們竊竊私語的聲音。很快,整個監牢的囚徒都被驚動了,人們小聲的議論著,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忽然,人群開始出現騷動,聲音中充滿了恐懼,雖然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但她還是聽到一聲驚呼「是精靈!」她的心裡一陣緊張:「是他嗎?他來救我了嗎?」但她立即搖頭否定了自己的妄想,「不會的,他已經恨透了我,怎麼可能冒死來救我?對,他一定是來殺我的,也好,死在他的手裡總比孤零零的死在這裡強。」她這樣想著,心裡反而變得坦然起來。

  輕輕的腳步聲傳來,遲緩,猶豫,而又迷茫,思兒聽不出那是誰,她覺得那不像她所熟悉的腳步聲,它一向歡快、從容、步履輕盈,這一個卻彷彿灌了鉛般沉重,她聽到腳步聲接近了她的囚室,她試圖看到外面的情況,但連動一動脖子的力量也沒有。

  一個身影出現在牢籠外面,思兒看不清那是誰,當然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可以感覺到對方注視著自己,目光中有一點熟悉的東西。

  一聲脆響,鋒利的長劍閃著寒光劈開了牢門,連一個火星都沒有出現。青龍手裡攥著精靈長劍邁過地上破碎的牢門走進囚室,那種令人窒息的惡臭讓習慣了大自然清新空氣的他無法忍受,他帶著一顆悲憤的心來到這裡,但面前汙濁的空氣,四處亂竄的老鼠,令人噁心的食物,還有眼前滿身傷痕、奄奄一息的躺在汙濁地面上的女孩兒,卻讓他再也恨不起來,只剩下滿心的悲愴。不,他依然恨,他恨命運的不公,為思兒,也為自己。

  他在思兒面前跪下來,憐愛的用手撥開她凌亂的黑髮,思兒靜靜的躺著,這麼近的距離,她已經認出了青龍。她沒有哭泣,而是帶著歉意的微笑,她不想在臨死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眼淚。

  「對不起……」

  思兒輕輕的說,青龍動情的搖搖頭,思兒的笑容凝固了,雙眼緩緩的閉上。青龍的呼吸變得急促,他用顫抖的手輕探思兒的鼻息,她依然還有呼吸,只是昏了過去。事實上,青龍的出現讓她絕望的心多了一絲希望。青龍抱起她,思兒像小女孩一樣在他懷裡沉睡著,青龍抱著她走出囚室,走向大門,囚徒們靜靜的看著,誰也不敢出聲。

  「這女子果然不簡單,姿色不必說了,來歷也不簡單,竟然還有精靈為她劫獄!」幾個囚徒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這一切,低聲議論著。

  「我們為什麼不讓他把我們一起救出去?」一個囚徒提議。

  「你這個笨蛋,他可是精靈,如果是個大大咧咧的矮人,或許還有可能救我們,但精靈的個性可不是隨便就會幫助別人的,更何況是救我們……」

  「況且,他們自己能不能逃走還是個問題,這裡可是王宮監獄,從蒙德雷克五世執政時起,從來沒有人從這裡逃走過,你跟著他們去,多半是要被砍成肉泥的!」周圍囚徒的反對將提議者心中的希望之火徹底澆滅,不再出聲了。

  儘管交談聲很輕,但沒有一個字逃過青龍的尖耳朵,他當然知道這有多麼危險,但離開尼爾森林決定救出思兒時,法瑞斯的話不斷在他耳邊迴盪:「許多的傷痛,我們無法迴避,若因此而畏縮不前,迎來的將只有更加深重的苦難,原諒並努力爭取希望,才是唯一的途徑……」

  思兒的身體被用繩索緊緊的捆綁在青龍的身上,這是他唯一的辦法,雖然極大的影響了他行動的敏捷性,但此時此刻,他別無他法,他站在牢房門口看了一眼門外灑落進來的柔美月光,默默地向月亮女神做出祈禱,提劍奔向了前途未卜的不歸之路。

  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監獄雪白的牆壁在皎潔的月光映照下,使整個監獄亮如白晝,這非常不利於青龍隱藏形跡,他貼著監獄高聳的圍牆靜靜的疾行,緊握著精靈長劍的手心全是汗水,白色的長髮在奔跑中向後飄散,如同一小片快速移動的雲彩。

  一路上還算平安,青龍依靠自己敏銳的觀察力躲過了幾隊巡邏兵,看他們的表情,似乎還並不知道發生的一切,青龍心裡稍安。眼看監獄大門近在眼前,青龍一邊加快腳步,一邊愈加謹慎的觀察四周,通常情況下,監獄的門口是守衛最為森嚴的地方。然而周圍的氣氛卻有些怪異,監獄的守衛似乎比平時還要鬆懈,這讓青龍嗅到了一點危險的味道。

  果然,就在青龍藉助陰影繞過大門前的崗哨,準備從後面的大樓梯登上監獄的城樓時,四周突然湧出潮水般的衛兵,將他們團團圍堵在樓梯口,鋒利的長矛如同嗜血的尖牙,時刻準備發起攻擊。

  波羅莫國王的身影出現在上方的監獄城樓上,他的身邊站著一個個子不高的男人,青龍看到對方身上穿著華貴的貴族長袍,表情中帶著冷笑,用藐視的目光看著他們。

  「精靈,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會來,你竟敢帶人刺殺我,說,你的幕後指使者是誰?」國王慍怒的聲音迴盪在監獄上方的夜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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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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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章滴血的關情(三)

  「陛下,這完全是敵人的圈套,我們都受到了欺騙,請陛下明察!」青龍一邊說著,一邊用劍護住思兒和自己,防止敵人突然發難。

  精靈遊俠的勸說令國王變得猶豫起來,不知所措的看看身邊的貴族,那人附耳對國王低語幾句,國王立刻像個被點燃的火藥桶,指著青龍勃然大怒:「我明白了,一定是亨特爾公爵!你說的沒錯,這一切都是圈套,亨特爾公爵勾結精靈,其不軌之心昭然若揭!什麼天災陰謀,全部都是謊言!」

  青龍知道國王身邊的男人左右了國王的思維,自己無法取得國王的信任,他把心一橫,叫道:「陛下,不管你是否相信,這件事情和公爵沒有任何關係!災難是真的,陰謀也是真的,請陛下務必小心身邊的人!」他扔下最後一句話,飛身登上連接監獄城牆的大樓梯。

  「攔住他!」國王身邊的男人不等國王發令,搶先大喊,話已出口他才想起自己的行為有多麼無禮,急忙低眉彎腰向國王謝罪,但國王絲毫沒有在意,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圍捕青龍的戰鬥上,精靈的動向讓他倍顯驚慌,他竟然向著自己所在的城牆飛奔上來,難道說他不顧重兵包圍,揹負著一個犯人,仍然要孤注一擲刺殺自己嗎?

  其實,青龍的想法正好與國王相反,他深知周圍到處都是敵軍,如果避開國王所在的城頭,穿過大門從左側的城牆逃離監獄,途中潮水般的敵軍一定會將他團團包圍,身上帶著奄奄一息的思兒,極大地影響了他的行動,他無法抵擋那麼多的敵軍,必須選擇一個出其不意的路線,那就是國王所在的地方。

  不論國王和青龍各自打著什麼樣的算盤,下面的士兵們都已蜂擁而上。青龍手中劍光飛舞,連續刺倒三名追上來的衛兵,乘勢逼退人群繼續向上攀登,迎頭一支長矛刺到,青龍閃身躲開,抓住矛頭用力一拉,不想那士兵力量頗大,精靈的力量不足以奪過他的兵器,長矛紋絲不動。士兵見狀用力揮動長矛,以雷霆萬鈞之勢試圖推倒青龍,青龍奮力躍起,借力躍上半空,一劍斬斷矛身,矛頭擲向前方的一個士兵,對方一聲慘叫,矛頭白進紅出,穿胸而過,倒斃在大樓梯的邊緣。青龍穩穩的落在他的身邊,繼續迎著蜂擁而上的士兵向上衝突。

  越靠近城樓,敵人越密集,青龍感覺自己被一道密不透風的堅實人牆擋住,無數長矛利劍從他的前後兩個方向不斷襲來。若在平時這根本不足為懼,但現在身背思兒極大的限制了他的行動,還要提防兵器傷到思兒本已傷痕累累的身體,雖然相對狹窄的地形令敵軍無法形成環形包圍,但前後加攻仍讓他首尾難以相顧,漸感力不從心。

  一個飛空旋舞,青龍再次擊退圍上來的士兵,已經氣喘吁吁,汗流夾背的他,趁著後方敵人的進攻勢頭暫緩繼續向上衝突,他身上的思兒變得越來越重,如同大山一樣壓著他,每登上一級臺階都變得步履艱難,體力正在一點點透支耗盡。

  面前的人群忽然分開,迎面閃出一個人,青龍認出他是昨天的九名皇家聖騎士之一,只見對方迅速搭箭,瞄向青龍。青龍一聲冷笑,直面對方的弓箭衝去,離弦的箭風馳電掣般飛向青龍,青龍不閃不避,隨手將箭抓在手中,反手擲向射手,射手大驚,側身讓過箭矢,青龍早已撲到他面前,當頭一劍猛劈下來。

  「讓開!」

  青龍的大吼並沒有讓對方退縮,他眼看著聖騎士如同被激怒的獅子,奮力衝向自己,精靈長劍挾風帶雨劈向他的頭顱,對方下意識的舉起左手一擋,右手卻凶狠的揮出一拳,鋒利的劍刃割裂了金屬護手,撕裂了皮膚,切開強健的肌肉,斬斷堅硬的骨骼,騎士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吼響徹雲霄,迴盪在王宮上空,無力的向後倒下,被斬斷的殘缺左臂飛向空中,鮮血從動脈中瘋狂的噴湧,直衝天空,降下一陣腥風血雨,淋在周圍目瞪口呆的士兵們身上。

  青龍以手撐地半跪在地上,回身一劍逼退準備乘勢而上的後方敵軍,倒提長劍氣喘吁吁的打量著前方的聖騎士,劍上殘存的鮮血沿著劍身滑落在地面上,留下一灘殷紅的血跡。他的左手按著胸口,騎士帶著金屬護手的沉重一拳正中心窩,如果不是他及時用手和劍穩住身體,一定會沿著樓梯一路翻滾下去。他現在只覺得氣血翻湧,喉嚨發甜,拼命的咬緊牙關,把血壓下去,在這種時候,他絕不能讓人看出傷情。

  聖騎士躺在青龍前方不遠處的階梯上不斷呻吟,周圍的地面被鮮血染紅,士兵們遠遠的圍著,誰也不敢接近,他們被恐怖的景象嚇壞了。

  「你……為什麼不躲?」青龍再一次嚥下湧上來的鮮血,惋惜的凝視對方。

  聖騎士蒼白的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但立刻就被無比的劇痛所驅散,他用虛弱卻充滿自豪的聲音說:「我……是……聖騎士,王國的捍衛者,為了……榮譽,聖騎士……絕不可能被嚇退!」說完,失血過多的他報以最後一絲殘存的微笑,斷氣了。

  青龍看著那具屍體,心被深深的震撼了,他環視周圍的人們,胸口隱隱作痛,連他自己也說不好是生理上的痛還是心理上的痛。他看到一張張恐懼與悲慼的臉,他們當中很多人正值壯年,家中想必有嬌妻愛女,有年邁的父母,他們無疑是家庭的支柱,而更多的則是看上去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們的臉上帶著惶恐與無助,很多人的身上沾著同伴的鮮血,它們已經凝固,這些和青龍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年過四十的青龍,十年前才剛剛成為一個成年精靈,以精靈六七百年的壽命來換算,也不過是個剛剛成人的青年人——他們可能剛剛離開父母的懷抱,走上這刀光劍影的戰場,可能還未及品嚐愛情的幸福,或者已經有一位痴情的姑娘鍾情於他,然而今天,他們竟然要於無聲無息之中葬身於他的劍下!而在青龍的身後,大量的屍體鋪成了一條道路,士兵們紛紛避開同伴的屍體,就在數十分鐘前,他們可能還在彼此開著玩笑,大口暢飲著美酒,但現在他們中的一些人已經變成了了無生氣的屍骨,將很快帶著他們的一切腐爛,成為蟲蟻的果腹之物。

  「不能再這樣了……」青龍呢喃著,一種負疚感油然而生。

  他自己也已經遍體鱗傷,兩隻手臂為了保護思兒多處受傷,腿部也被鮮血直流,胸口的劇痛讓他幾乎無力握緊手中的長劍,再打下去,他真的會和思兒一起葬身與此。

  國王靜靜的看著,眼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淚光,不知是為了忠勇犧牲的騎士,還是為了精靈不屈的意志。他身邊的貴族則不斷的催促士兵的進攻,但士兵們麻木的站著,誰也不願意先動手。

  「弓箭手,叫弓箭隊來!」貴族對一旁的軍官大喊。

  青龍知道,他不能再拖了,弓箭隊一來他和思兒都將葬身於此,他靈機一動,將長劍突然指向天空,大聲念動咒語,飽含魔法能量的精靈長劍在黑夜中忽然放出奪目光輝,這光芒在猝不及防的人群中引起一陣騷動,黑夜中突如其來的耀眼強光對人類的眼睛有著極大的傷害,可以造成暫時失明,對精靈卻毫無影響。

  青龍抓住時機,奮力躍起,避開沿途樓梯上捂著雙眼癱倒在地的士兵們,直衝上監獄城牆,剛剛踏上最後一級臺階,寒光一閃,青龍雙手擎劍架住,對方猛烈的勢頭讓他膝頭一軟,左腿不禁跪倒在地。

  若是往常,青龍只需一個側滾翻即可輕易避開,但此刻身背思兒的他無法做到。他緊咬牙關,滿口的牙齒咯咯做響,奮力爆發出一聲大吼推開對手,用劍撐住身體不致跌倒,剛才的施法已經耗盡了他最後的精力,此刻他的疲憊與虛弱已不亞於身上揹負的思兒,但他的身上揹負著兩條生命、甚至是更多生命的責任,無比的求生慾望支撐著他,他還頑強的站著。

  月光灑落在兩人之間,青龍看清了,眼前的人就是當初在王宮議事廳奮不顧身保護國王的皇家聖騎士隊長,他的手中握著一柄巨大的雙手劍,鋒利的劍刃在月光下閃爍著凜冽的無情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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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章因為信任(一)

  「認輸吧,你沒有路了!」

  青龍苦笑,是的,或許他真的沒有路了,在人類看來。

  「給自己留一條生路,把那女子給我,我可以代你向陛下求情,我相信陛下的話不過是一時氣憤,他會寬恕你的!」聖騎士冷冷的看著青龍,後者在他眼中看到了憐憫。

  「不。」

  聖騎士愕然的看著精靈,他詫異的脫口道:「你說什麼?」

  「我說,不!」

  青龍斬釘截鐵的口吻讓聖騎士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他久久的凝視著面前這個苟延殘喘的精靈,表情中充滿困惑:「就為了那個女人?這值得嗎?我在反抗軍中的時候就聽說過你的故事,那時我和很多人一樣,都認為那不過是精靈的傳說,為了給你增加一點神祕色彩。直到那晚我真正看到你們,我才相信那竟然是真的。我想知道,為了一個屢次欺騙你的女人不惜捨棄性命,值得嗎?」

  聖騎士的話所帶來的結果是,他用更加驚愕的目光看著青龍瘋狂的大笑:「當然,當然值得!」他的笑容冷卻下來,平添了幾分略帶淒涼的凝重,「因為我始終相信她,相信她並非有意為之,她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注視我時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都告訴我,她一定有她的苦衷,她曾將我們的定情手鍊交還給我,希望我不要再以她為念,任由她自生自滅,甚至希望我親手殺死她,以擺脫她左右為難的處境,正因如此,我一定要把她救出去,幫助她解脫困境,哪怕……」青龍的臉上露出一絲慘淡的笑容:「哪怕因此而丟掉性命……」

  「愚蠢!愚蠢的愛情!我沒有想到,你們精靈竟然會如此愚蠢,明明已經深受其害,卻還被一張虛情假意的美麗麵皮所矇蔽……」聖騎士輕蔑的叫道,但青龍狂暴的向前揮出一劍打斷了他的話,儘管他自己已經腳步踉蹌。

  「閉嘴,人類!在這方面你們沒有資格指責我們!沒錯,你們人類比我們精靈更懂得愛情,是你們教會了我們什麼是愛情,但你們自以為純潔的愛情裡包藏著什麼?是私慾!是佔有!在你們的社會中,有多少罪惡假借愛情之名?有多少負心忘義?有多少始亂終棄?你們的情感包含著多少私心雜念,你們自己又瞭解多少!不要用你功利的目光來看待我們,你們關注的焦點才真的只集中在外表的一張畫皮上,而從未關注彼此的心靈!」青龍的狂吼在聖騎士的耳邊如同暴風驟雨,他目瞪口呆的看著對方,淒冷的月光灑在青龍的臉上,那張蒼白扭曲的臉讓他不寒而慄。

  「就如同這一次的陰謀不是嗎?那個欺騙了所有的人,設下這個陷阱的人,不是也將他的陰謀披上了情感的外衣嗎?」青龍的聲音低了下來,他已經沒有力氣大聲說話了。

  他大口的喘著氣,聽著背後的嘈雜聲,扭頭看看城下,一些士兵已經再次追了上來,青龍攥緊長劍,準備最後一搏。

  「呃!」

  聖騎士發出一聲低沉的呻吟,在青龍驚訝的目光下,他的劍刺入了自己的腿,被刺傷的腿軟下來,鮮血不斷地湧出來,染紅了他的腿甲。聖騎士用劍撐住地面,半跪在陰影之中,此時的他處於國王視線的死角,周圍也沒有其他士兵,他們早已退到國王所處的城樓附近護駕去了。他抹了一把額頭上大顆的汗珠,說:「你走吧,或許你說的對,人類的心靈需要淨化,這也是大祭司長一直教導我們的,我們做的還遠遠不夠。去吧,精靈,希望你能夠保持那顆善良真摯與忠貞不渝的心,祝你們好運!」

  青龍抿了抿乾裂的嘴脣,輕輕的說了聲「謝謝」,衝過聖騎士身邊,縱身躍下十米高的城牆,用劍撐住地面,劍尖與地面碰撞,迸發出一片火星。青龍一個前空翻,穩穩的落在地上,回頭看了一眼思兒的情況,她還在沉沉的睡著。他抬頭看到聖騎士在士兵們的攙扶和簇擁下在城頭向下張望,儘管他知道對方看不到,但他仍用力向對方點點頭,冒著背後飛來的箭矢消失在夜色中。

  王城的城門已經關閉,青龍登上城樓,迎面撞上了先前為他開門的士兵,對方若無其事的從他面前走過,對他高挑的身軀視若無睹。兩人擦肩而過,青龍聽到耳邊輕輕的響起兩個字:「快走。」青龍只覺得心頭一熱,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他縱身跳下城牆,半空中用雙手緊緊護住思兒,落入護城河中。

  渾身溼淋淋的青龍從護城河中爬上來,他和思兒都溼透了,但他清楚他們還沒有脫離危險,看著夜色蒼茫的曠野,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去尼爾森林,那裡將是他和思兒完美的避難所。

  月亮伴隨著原野上奔跑的身影前進,尼爾森林已經遙遙相望,這段平時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的路程現在卻顯得遙不可及。青龍憋著最後一絲氣力,他知道,只要進入森林,他和思兒就安全了。

  突然,他感到背後動了一下,一隻顫抖的手輕輕的捋過他的鬢角,將他被汗水和血汙粘連在臉上的白髮梳理到耳後,冰冷的玉指輕輕的擦拭著他額角的汗水。青龍已經沒有力氣交談,他生怕自己一說話精神就會崩潰,會摔倒在地上爬不起來。思兒也默默的,用僅有的一點力氣梳理著他的頭髮,輕輕的將臉龐貼在青龍披散的銀髮上。護城河清涼的河水將她從昏厥中喚醒,在月光下,她隱約看到青龍的白髮上染著片片鮮紅,她聽到青龍沉重的呼吸聲,她知道,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劫。

  零亂的馬蹄聲踏碎了破曉的寧靜,青龍不必回頭也聽得出,那是國王的騎士,他只有盡力邁著步子,希望能夠儘可能的拖延被追上的時間。馬蹄聲越來越近了,思兒吃力的回過頭,她看見一片黑壓壓的人影,如同天邊的烏雲一般向他們壓迫過來,越來越近了,藉著黎明的曙光,已經可以看清騎士盾牌上的紋章。

  青龍感覺思兒在動,他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他只覺得背上有什麼東西被解下來,眼角的餘光看到一樣東西遞到了肩頭,那是他的弓。思兒伸手去接他手中的劍,但那把劍對思兒來說太過沉重,險些脫手,思兒奮力伸手抓住劍身,鋒利的劍刃劃破了她的手,鮮血從指尖滲出,思兒咬牙忍耐著沒有叫出來。

  青龍握弓在手,從腰間的箭袋中取出一隻銀箭,扭身一箭,箭卻並沒有飛向騎士,而是直接射中了坐下的戰馬的面門,那馬一頭向前栽倒,馬上的騎士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沉重的馬匹砸在他的身上,頃刻斃命。

  青龍悲哀的搖搖頭,他本不想傷害騎士,卻依然誤傷了他的性命。他再次搭箭,箭從馬的側面飛過,射中馬的臀部,那馬負痛,直立起來,將騎士重重的摔在地上,自己則翻倒在地,青龍看著騎士從地上爬起來,站在無法起身的戰馬身邊喟然嘆息,不禁稍稍鬆了口氣。伴隨著騎士們紛紛墜馬,青龍和思兒終於逃脫了最後的追擊,步入了森林。在森林外圍的一條小河邊,他們停了下來,青龍解下紮在身上的幾條皮帶,將思兒輕輕的放在草坪上。

  河水汩汩流淌,清澈見底,青龍走到河邊蹲下,將沾滿鮮血的雙手浸入河中,清涼的河水沖刷著他手上的血跡,他絲毫感覺不到冷——精靈的體溫極低,因此從不會感到寒冷——他捧起一捧清透的河水,輕輕的洗去臉上的汗水、血跡和灰塵,感到神輕氣爽,然後大口的喝起來。清涼的河水穿過青龍的身體,讓他狂熱的心冷卻下來,他轉身走向思兒,思兒一直凝望著他,兩人的死裡逃生令她滿臉欣慰。

  青龍在她面前蹲下來,開始察看她的傷口。他小心的撕開她身上支離破碎的衣裙,思兒不安的看了一眼他專注的神情,羞怯的把頭轉開,任由青龍將她破碎的已不能稱之為衣服的衣裙扔到一邊,抱起穿著殘破內衣、近乎全裸的思兒走入河中。他將思兒的雙腿緩緩的放入水中,思兒的腳在觸碰冰冷的河水時不由得瑟縮了一下,發出輕聲呻吟,青龍詫異的看看她,驀然想到人類對於寒冷的畏懼,他輕輕的將水淋在思兒身上,直到她的身體適應了水的溫度,才將她的整個身體浸入水中。

  精靈脩長的手指在她的肌膚上輕輕滑動,為她洗去血汙與傷口的膿水,思兒羞澀的將頭埋入他的懷中,雙眼緊閉,靜靜地躺臥在他的懷裡一動不動,只有在他觸碰到她的傷口時才會輕輕的抽搐一下,不由自主的發出微弱的低吟。

  此時的青龍卻並未在意思兒的反應,他的心情無比矛盾,思兒已經救出,可是後面呢?他該怎麼辦?自己的舉動牽連甚廣,國王很可能問罪於公爵,黎和溫米爾還不知道發生的一切,他們會不會遇到危險,會不會還有針對他們的陰謀?

  清洗完成,青龍將思兒放在河岸上,從河裡捧起一捧河水,小心翼翼的送到思兒面前,思兒將嘴脣靠在青龍的手邊,緩緩的吮吸著,青龍覺察到她的雙脣吮吸自己手指的感覺,滿心矛盾的把頭扭開。

  他把思兒放到一棵大樹下,讓她背靠樹幹坐著,將自己襯衣的一隻袖子撕成布條,將思兒受傷的手包紮起來,思兒靜靜的看著,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福。青龍顯然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起身拿起扔在草地上的長劍,走到河邊將劍身上清晰可見的五個血指印清洗乾淨,轉身回到思兒身邊,脫下自己殘破而沾滿血汙的皮質外衣和長褲,只穿襯衣和襯褲,蹲下身把外衣蓋在思兒身上,以免她著涼,她虛弱的身體已禁不住病痛的再次侵襲。

  安頓好思兒,青龍抬頭看了她一眼,思兒正含情脈脈的凝望著他的臉,感動與歉疚在她的表情中交替浮現,讓青龍的心緒更加凌亂,他站起來轉身準備避開她。

  「請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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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章因為信任(二)

  思兒的聲音讓他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背後的她躊躇良久,鼓起勇氣動情的說:「謝謝你的寬容和原諒,你能夠不計前嫌捨命救我,我真的很感激。我知道自己傷得很重,可能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我本以為自己會悄無聲息的死在監獄裡,再也沒有機會對你說一聲對不起,但女神的憐憫讓我再一次得到這樣的機會,我要在這裡鄭重的向你說一聲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她的聲音微微的顫抖,心中真摯的感激之情讓她有些哽咽,青龍情不自禁的回過頭來,看到她激動的淚水奪眶而出,「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你不要這樣著急的離開,在我隨時可能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希望你能陪我走完最後一段時光,不要讓我孤孤單單的離開。」她凝望著他的眼睛,淚眼婆娑的樣子就像一個孤苦伶仃的小姑娘。

  望著思兒梨花帶雨的憔悴面容,青龍就算心中有萬千的哀怨,也不忍心拒絕她的請求,他幽幽的嘆了口氣,喃喃的低聲問:「我是不是前生欠了你什麼,這一世不得不償還你?」思兒不安的看了他一眼,愧疚的低下頭,她明白他並不欠自己什麼,是自己欠他太多了。

  懷著滿心的感慨,青龍走到她的身邊,背靠著大樹坐下來,林間的夜風從兩人身邊拂過,一陣寒意襲上了思兒的心頭,她不覺將身體向他靠了靠,將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肩頭,青龍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似乎覺得這樣會傷害到對方,又重新將肩膀湊了上去。

  幾片秋葉從樹上飄落下來,落在兩人身上,青龍禁不住想起了自己家鄉的小村莊,從幼年時期,每逢秋天,哈伊爾長老都會帶他到小河邊,給他講述處世的道理,教他歌唱精靈吟遊詩人們創作的歌曲。

  他隨手拿起身邊躺在草叢中的精靈長劍,用他細長的手指輕輕的在劍身上彈了一下,長劍發出清脆悅耳的顫音,青龍又彈了一下,精靈長劍再次迴應了他,青龍欣喜的發現自己還沒有忘記演奏的方式,他開始輕輕的彈奏長劍的不同位置,長劍開始發出抑揚頓挫的音調,逐漸連貫成曲子,這種演奏方式是精靈的吟遊詩人們獨創的,也只有精靈才會鑄造這種既能攻擊又能演奏的長劍,將藝術與戰鬥合而為一。

  和著清脆的音樂,青龍輕輕的哼起了哈伊爾長老曾經教給他的一首精靈詩歌:

  我們離開故鄉,

  懷揣夢想,

  還有年少輕狂,

  腳步踏入荒野,

  去流浪,去翱翔。

  彷徨迷霧埋沒了路途,

  孤獨無助吞噬了晨光,

  淒寒之心,

  渴求暖陽。

  幸福不聲不響,

  滲入心房,

  靈魂沉醉甜美,

  它卻如刀雪亮,

  無形中,已鱗傷。

  蜜語柔情沉寂於寒夜,

  慷慨誓言消散於風霜,

  哭泣之淚,

  深陷絕望。

  故鄉的風,

  將思戀飛揚,

  河流愛撫注入重生力量,

  童年大樹下,

  我們折柔葉為翅膀,

  飛向觸手可及的天堂,

  故鄉,從未相忘。

  青龍的歌聲停了,思兒已經靠在他的肩頭沉沉睡去,安詳的一如嬰兒,青龍忍不住想去撫摸她恬靜的臉龐,但終於還是放棄了,他不想吵醒她。

  天色已經漸亮,睏意同時向他襲來,心情逐漸放鬆下來的青龍感受到了強烈的疲乏與睏意,他的手握著長劍,頭輕輕的靠在思兒的頭上,臉頰貼著她柔軟的秀髮,進入了夢鄉。

  ……

  明媚的陽光灑落在海音斯特姆水城縱橫交錯的河道上,一輛精緻的馬車離開王宮,越過一座座優雅別緻的石板橋,進入了王城西側的貴族居住區,並在街道深處的兩扇金色大門前停了下來,這裡是凱許男爵的住宅。

  一個身穿錦繡華服的中年男人,踩著蜷伏在馬車前的男僕的揹走下馬車,在管家的引導下儀態尊崇的走入了大門,穿過繁花似錦的花園,直奔住宅。一進客廳,他就褪去了身上的錦緞長袍交給管家,然後揮揮手示意他們都下去,自己匆匆上樓,彷彿有什麼緊要的事務必須處理。

  沿著豪華的旋轉樓梯向上,男爵在住宅頂層隱藏在陰影中的一扇小門前停了下來,這裡看上去更像一個傭人們應該來往的儲藏室,而非尊貴的男爵應該來的地方,但男爵一絲不苟的整了整衣冠,清了清嗓子,上前輕輕的敲門,過了好一會兒,房間裡傳來一聲慵懶的迴應:「請進!」

  男爵一改之前昂首挺胸的姿勢,彎腰俯首,恭敬地開門走進房中,裡面的景象與外面截然不同,豪華的如同宮殿一般,一個身穿藍色長袍的男子斜躺在沙發上,看到男爵進來卻無動於衷,毫無起身行禮之意,反倒是男爵緊走兩步,來到男人面前。

  「殿下,國王已經開始調動軍隊了,人類和精靈的戰爭即將開始!」男爵謙卑的抬頭看看面前的殿下,露出一臉諂媚地笑容,如同一條見到主人的哈巴狗。

  「做的不錯,但這只是個開始。」殿下臉上露出一種看到鶴蚌相爭似的得意笑容。

  「下一步怎麼做,請殿下明示。」男爵顯然很熟練於應付他的主人,給了殿下一個下達命令的時機:「國王雖然決定追捕亨特爾公爵,但我斷定他們不可能成功……」

  「是啊,亨特爾公爵的能力不是幾個騎士能夠相比的……」男爵自作聰明的插了一句嘴,但殿下眼中流露出的凶光讓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馬屁拍的不是時候。

  「笨蛋,他們根本不會和亨特爾公爵動手!」殿下瞟了一眼面前畏畏縮縮的男爵,無意對他多發脾氣,而是繼續說:「不過,亨特爾公爵知道消息,一定會趕回來阻止國王對精靈開戰!」

  男爵一臉懷疑,小心翼翼的問:「這樣的情況他還敢回來?豈不是自投羅網嗎?」

  殿下臉上浮現出成竹在胸的微笑,彷彿世間的一切都逃不出他的掌握:「你連亨特爾公爵的為人都不清楚嗎?他這個人,在這個國家的地位已經超越了國王,國王表面上軟弱無能,事事依附於他,心裡恐怕早已對他有所忌憚,而他自己卻渾然不知。在他看來,國王不過是一時之氣,他自信可以在國王面前解釋清楚,所以他一定會回來!」

  「那怎麼辦?如果讓他回來化解了一切,我們不就前功盡棄了?」

  「沒有關係,我們可以在半路讓他回不來!」殿下面帶陰險的笑容看著男爵,男爵打了個哆嗦,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殿下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若有所思的男爵打個激靈,如同一隻被人從洞裡掏出來的兔子戰戰兢兢的看著主人,「你無非在想,對付亨特爾公爵要用多少人力。」殿下伸手從面前的茶几上端起一杯甜酒一飲而盡,紅色的殘酒映襯著嘴角的微笑,讓男爵不免聯想到了吸血鬼。「對他我們不能強取,就像對那個精靈一樣。」殿下放下酒杯打量著男爵,似乎想知道他是否明白自己的意思。

  男爵不語,默默地等待命令。

  「他們回來的時候一定不會走尼爾森林,而是會騎快馬從伊丁繞行,你派一個專業的殺手、最好是女殺手,到他們的必經之路上,裝成受傷者,亨特爾公爵他們路過一定會上前察看,到時候……」

  「可是殿下,亨特爾公爵是個非常謹慎的人,他不會不防備的,這樣的話……」

  「愚蠢!」殿下陰鬱的瞪了他一眼,沉聲道:「我說過直接讓她刺殺亨特爾公爵嗎?」

  「那……?」

  殿下哼了一聲,目光逼視著男爵,男爵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每個人都有弱點,就如同思兒是那個精靈的致命弱點一樣。亨特爾公爵身邊的聆月大祭司長,他對於弱者的同情心和善意就是他最大的弱點。當他看到傷者一定會率先上前察看,尤其是當他看到傷者是個女子時,他的憐憫會讓他放下戒心。只要殺死大祭司長,你就去國王那裡把這件事情嫁禍給亨特爾公爵,並且昭告全國,說亨特爾公爵殺死大祭司長,企圖控制聖會,謀反之心昭然若揭。這樣一來,勢必引起全國祭司、百姓和聖騎士團的憤慨,亨特爾公爵就成了眾矢之的,到時候,我們兵不血刃,就可以除掉這個心腹大患!亨特爾公爵一死,這個國家就沒有人可以阻擋我了!」殿下先是咬牙切齒,繼而猖狂的大笑起來。

  「妙啊,太妙了,可是殿下,如果那個精靈將公爵救走,帶到精靈的國度,我們就鞭長莫及啦!」

  「哈哈哈哈!」殿下再次發出一串狂笑,讓一旁的男爵感到毛骨悚然。「那正是我所希望的,一旦那樣,亨特爾公爵勾結精靈謀反的罪名就成立了,他就成了王國的罪人,身敗名裂,為大陸上的所有種族所不齒,國王對精靈的戰爭也變得名正言順。那時候,就是我們勝利的日子!」他的話讓男爵噤若寒蟬,眼前的這個男人讓他覺得可怕,他很慶幸自己不是他的敵人,於是他也跟著笑起來。

  「那個精靈和那個……」殿下猶豫了一下,出於維護自己身份的考慮,他沒有說出那兩個髒字,換了一個比較平常的稱呼:「……那個女人現在在哪裡?」

  男爵略加思索,畢恭畢敬的回答:「我的耳目報告,他們在逃出了國王的包圍圈之後,逃向了尼爾森林方向,國王的騎士沒有追上。那精靈跑的很快,揹著一個人還無法輕易追上,而且他的箭法精準,詭計多端,派去的騎士坐下的戰馬被他射死了大半,還折了好幾個人,現在已經不知所蹤了。」

  殿下搖搖頭,滿不在乎的說:「無所謂了,他和他身邊的人已經不對我構成威脅了,那女人也沒有利用價值了。如果說上一次她還心存猶豫,那麼這一次,她就真的被那個精靈征服,不會再聽我的指揮了。至於她的妹妹,」殿下臉上閃過一絲殺機:「也沒有用了。」

  男爵的腦海中映出那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兒,想想她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掉了,心裡多少有點兒捨不得,但他沒敢表現出來,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去吧,把我的命令傳達出去,包括對那個盜賊的圍捕計劃,至於那個飛龍騎士團長,我需要親自去解決!」

  男爵點頭哈腰的答應一聲,轉身準備離開,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回頭問:「殿下,如果我們在半途刺殺了大祭司長,公爵遭到圍捕,豈不是會耽誤他去找回最後一塊魔石?」

  男爵的話讓殿下剛剛舒緩的眉心再次烏雲籠罩:「不要多餘操這些與你無關的心!亨特爾公爵就算犧牲性命,也一定會為了大陸上的生靈找回魔石,並且還會試圖從我手中搶回其餘的魔石!如果他放棄,就證明他是懦夫,那樣的話,他就不值得成為我的對手了!」

  男爵再次捱了罵,重又卑怯的低下頭,諾諾而退。

  看著男爵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面,殿下悠然的躺倒在沙發上,嘴角綻放出志得意滿的微笑:「卡爾伊文,你的時代,終於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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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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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章神聖的重逢(一)

  「公爵閣下,我們奉國王陛下的旨意,逮捕你歸國!」

  「我犯了什麼罪,陛下為什麼要逮捕我?」佇立在邊境驛站大門口的亨特爾公爵,又驚又怒的盯著面前這個黑髮銀鎧、身背劍盾的帶隊者,完全沒有注意到對方眼眸中閃爍的猶豫與不忍,還有暗藏著淡淡的柔情。

  「屬下奉命行事,其他一律無權奉告,請公爵不要為難我們。」帶隊者說著,向身後隊員們一招手,兩個全副武裝的騎士立刻走向公爵,但在公爵陰沉的凝視下腳步卻倍顯遲疑。

  「慢著!」

  一聲低沉的喝令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聆月從驛站的大門裡走出來,穿過擁擠圍觀的隊員們來到公爵身邊,他俊朗的外表令將驛站門口圍得水洩不通的騎士們眼前一亮,眼神中不亞於公爵的威嚴讓騎士們不覺變得畢恭畢敬。

  「你們哪裡的隊伍?奉了誰的命令?難道不知道冒犯公爵大人的後果嗎?」聆月與公爵並肩而立,威風凜凜的掃視面前全副武裝的騎士們,彷彿他才是這支隊伍的隊長,他凌厲的氣勢瞬間震懾住騎士們,抓捕國家的首席攝政大臣對他們來說,本來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每個人心裡都打著鼓,被聆月如此質問,更加忐忑不安。

  「你是什麼人?竟敢阻撓王命?」為首的人不退反進,一步邁到聆月面前,凌厲的目光逼視著他。聆月仔細的打量著面前的人,這才發現對方竟然是一個女子,長的眉清目秀,儀態端莊,頗有大家閨秀之風,雖然烏黑柔順的披肩長髮遮住了她左半邊臉頰,但從她右側的臉龐仍可以感受到她逼人的英氣,修長挺拔的身材比起櫻的婀娜身姿毫不遜色,且更加威武雄壯,雪亮的銀鎧為她更添颯爽英姿。

  聆月微微一笑,凝視著對方胸前鎧甲上的十字標記,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吻說:「你是聖騎士?據我所知,正式接受冊封的女聖騎士只有兩位,其中一位已經退伍嫁為人婦,另一個想必就是你了。」女騎士傲然回敬一個冰冷的眼神,反問:「那又如何?」她如炬的目光將聆月上下掃視一遍,嚴厲的呵斥:「看你這樣子,是公爵閣下的隨從吧?我勸你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女子毫不客氣的口吻讓公爵十分慍怒,他怒視著女騎士正要發作,聆月搖頭制止了他,想到聖騎士畢竟是聖會所屬,自己不好過多幹涉,公爵只得忍氣吞聲,默不作聲的背過身去。

  聆月低頭看看自己的打扮。的確,穿過森林與河流時所穿的灰色鬥蓬還披在身上,由於沿途的奔波和戰鬥,已經變得有些破舊,看上去真的像個僕人。「你說的沒錯,我已經跟在他身邊三十多年了,以後還會一直陪伴左右。」聆月莞爾一笑,幽默的緩解了凝重的氣氛,但女騎士卻信以為真,不想再和僕人糾纏的她正要向屬下下達命令,聆月卻搶先一步說:「不過你也不要小看我,即使是國王陛下也要給我幾分面子,你最好對我客氣一點兒。」

  「你也太放肆了,居然連陛下也不放在眼裡!」女騎士又驚又怒的回頭瞪著他,聆月從容不迫的微笑道:「我並無此意,只是實言相告。我給你看一樣東西,看過之後,你應該會相信我了。」女騎士半信半疑的盯著他,只見聆月微笑著解開鬥蓬的扣子,雙臂一抖,抖落了身上髒兮兮的鬥蓬,在人們的驚歎聲中露出他身上光彩奪目的金色聖袍,長袍是為他量身定做的,接縫處都用金線縫製,胸前和背後用金線繡著莊嚴的神聖十字,任何人都能一眼認出他的身份。金色長袍使得女騎士滿面驚詫,短暫的驚愕之後,一改之前的飛揚跋扈,恭敬的拜倒在地,其他騎士和守衛驛站的士兵們也都不約而同的單膝跪伏在地。

  「請原諒我的無禮,大祭司長。」

  聆月臉上依然帶著大祭司長應有的氣派,嘴角卻露出溫和的微笑,他和藹的揮揮手示意眾人免禮:「沒關係,不知者不罪,我不會責怪你們。」他看著拜倒的人群重新站起,雙眼審視著面前的女騎士,表情肅穆的問:「現在,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大祭司長,恕我不能從命!」對方雖然低垂著頭,長髮遮擋著她的面部,但她鏗鏘有力的回答卻沒有絲毫怯懦,彷彿她的行為是出於女神的指示,連聆月也不能違抗。這句斬釘截鐵的話十分出乎公爵的意料,他回頭驚奇而慍怒的盯著這個女子,從來沒有聖騎士或者祭司敢在聆月面前公然抗命。

  「為什麼?」聆月的反應一如平靜的湖水,沒有掀起絲毫的波瀾。

  對方不卑不亢的回答:「我的使命是遵從聖會與王室的命令,保衛國家,對抗一切有害於聖會、王室與整個國家的人和勢力,保守一切祕密,不能隨意洩漏!」她微微抬頭,用她目光堅毅的右眼望了一眼大祭司長,放緩了語速,別有深意的輕聲問:「這不是您教導我們的嗎?」

  這句略帶挑釁的話不僅沒有讓聆月動怒,反而露出了讚許與欣賞的微笑,他揹著雙手與對方擦肩而過,聲音從她的背後傳來:「但我也說過,對於女神的聖徒,可以吐露一切。」他回頭注視著女騎士,對方此時也轉過身來平視著他的眼睛,眼眸中的倔強讓聆月感到莫名的熟悉,他繼續說:「作為創世女神的最高使徒,任何祕密在我面前都不是祕密!」他的話似乎起了效果,對方低頭陷入了沉思,烏黑的長髮遮擋著她的臉,但掩蓋不住她秀麗

  眼眸中透出的細膩心思。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她終於點頭答應:「請閣下借一步說話。」說著目光掃過周圍各種族的隊員們,聆月心領神會,轉身帶著她走到不遠處的空地上。公爵憂心忡忡的看著,聆月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化著,時而吃驚,時而沉思,公爵心裡揣測著,卻無法猜出他思考的內容,這讓他更加忐忑不安。他聽到周圍的隊員們竊竊私語著,下意識的回頭看去,他們立刻裝作若無其事,但公爵的目光剛一轉開,他們又開始議論紛紛。

  很快,聆月回來了。他將公爵拉到一邊,極力壓抑著語氣中的憂慮說:「出事了,青龍將那女子帶到了王宮,那女子企圖刺殺陛下未遂,陛下將她打入大牢。青龍劫牢將她救走,還殺了一名皇家聖騎士,陛下勃然大怒,認為你勾結精靈,圖謀篡位,而且……已經決定向精靈宣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公爵大為震驚,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他沉默半晌,轉身向驛站外走去,聆月趕上一步拉住他問:「你去哪?」

  「我要去見陛下,阻止他向精靈宣戰。」公爵試圖掙脫聆月的手,對方卻將他抓的更緊。

  「放開我!」公爵暴躁的喊道。

  聆月搖頭苦勸:「你冷靜一點,你現在不能去,陛下正在氣頭上,而且他沒有抓住青龍,一定會將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你!」公爵猛地甩開聆月,情緒激動的吼道:「你讓我怎麼冷靜,如果戰爭爆發,將再次爆發種族大戰,現在這種狀況下一旦發生戰爭,一切都會有毀滅的危險!」公爵的喊聲驚動了所有的人,他們吃驚的看著兩個人,像是看到了發瘋的瘋子。

  「你給我清醒一點,記住你的身份,任何事情都不是你放縱自己衝動的理由!」聆月狠狠地揪住公爵的衣領,用在場所有人都不曾見過的凶狠語氣向公爵怒吼。也許是周圍人驚恐的注視讓他意識到自己也過於激動了,聆月看了一眼周圍的人,鬆手放開了公爵,低頭緩和了一下情緒,輕聲說:「對不起,但是,你真的太沖動了,你知道自己現在擔負的責任嗎?你必須帶大家去找魔石,去挽救我們生存的家園。」他將手搭在公爵的肩頭,說:「我相信這件事情一定有小人在幕後挑撥,你如果現在回去,只會踏入他們設好的陷阱,等待你的是死路一條!」

  「那怎麼辦,我們不能看著事態發展下去。」被聆月當頭棒喝的公爵也漸漸冷靜下來。

  「我回去!」

  公爵吃驚的用顫抖的手抓住聆月的肩膀,搖頭反對:「那怎麼行,我不能讓你代我以身犯險!」聆月的眼中閃過一絲昂揚的鬥志,胸有成竹的回答:「你放心,不論是陛下,還是那些別有用心的人,都還不至於膽大到敢對我怎麼樣,除非他們想跟整個聖會為敵。公爵,你就安安心心的帶著大家前進,我會處理好一切。我會找到青龍,把事情問個明白,我相信青龍也不會坐視戰爭爆發,他一定會設法跟我聯繫。相信我們,公爵,我們一定會剷除奸人,化解危機,而你後面的路還很長,很艱險,要多保重!」

  公爵眼眶有些溼潤,彷彿這將是一場生死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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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章神聖的重逢(二)

  聆月拍拍他的肩膀,送去一個自信與安慰的眼神,轉身走向女聖騎士,他環顧了一下騎士們,朗聲問:「你們應該已經為我準備了坐騎吧?」

  女聖騎士走上前,將自己雪白的戰馬牽到聆月面前,雙手將韁繩奉上,聆月笑問:「這是你的坐騎,我騎了,你騎什麼?」女聖騎士用自豪的語氣說:「大祭司長請放心,我可以跑步護送您回去。」

  聆月笑眯眯的接過韁繩,走到馬身邊一躍而上,敏捷的身手讓騎士們刮目相看,他們原以為大祭司長不過是個文弱的男人。

  「你叫什麼名字?」聆月騎在馬上俯看下面的聖騎士。

  「回大祭司長,我叫雪琪。」雪琪大方的自我介紹。

  「雪琪……」聆月默唸著這個名字,心裡一動,目光掃過女騎士平靜的臉,剛才那種似曾相識的堅毅與現在她臉上莫名相熟的平靜,讓他越發覺得與她並非萍水相逢,但他沒有輕易表露心跡,而是衷心的送上一句讚美,雪琪謙遜的接受了稱讚,但聆月還是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

  「上來,雪琪!」聆月的呼喊讓雪琪愣了一下,只見他勒住嘶鳴的戰馬,大聲說:「既然你要保護我,就不可以離我太遠,所以你要上來。」雪琪低頭陷入了猶豫,聆月對她的心思洞若觀火,一針見血的問:「怎麼,在我這個將一切奉獻給了女神的聖徒面前,還要計較男女之別麼?」如同醍醐灌頂的雪琪重新昂起了頭顱,翻身上馬坐在聆月後面。聆月望了望公爵,兩人的目光交織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眷戀與不捨,這恐怕是他們三十多年來第一次真正的分離,一次前途未卜的分離。聆月轉向人群,喊道:「櫻!」

  櫻疾步向前,走到馬下,聽到聆月鄭重的叮嚀:「你和楓要照顧好公爵,我把他交給你們了!」櫻鄭重的點了點頭,夾帶著淡淡稚氣的凝重表情說明她感到了身上擔子的沉重。

  「公爵,保重!大家保重!」聆月策馬奔馳,騎士們緊隨其後,在公爵不捨與憂慮的目光中絕塵而去。

  ……

  粗重的鐵鏈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出征的號角響徹天際,迴盪在伊丁城上空。沉重的吊橋狠狠捲起一陣煙塵,城堡的大門應聲開啟,全副武裝的騎士們騎著鐵甲戰馬呼嘯而出,衝破飛揚的塵土,奔向西方。緊隨其後的步兵列著方陣,邁著整齊的步子跑步前進,手中握著尖銳的長矛,腰間懸掛著鋒利長劍或無堅不摧的雪亮戰斧,銀色的盔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弓箭手們躊躇滿志的跟在步兵身後,精緻的長弓與箭袋背在背上,步履輕盈的列隊前進。跟在最後的是祭司們,他們一個個表情嚴肅,用黑色的鬥蓬將自己包裹著,低著頭,那種敬畏的氣息不知是出於對神的崇敬還是對於戰爭的畏懼。

  吊橋被重新拉起,一切恢復了平靜,唯有淡淡的塵霧證明剛剛有大群的生命經過。

  「這些也是出征的軍隊嗎?」

  剛剛目睹了一切的聆月問,他們剛剛到達伊丁城外,聆月將在這裡換馬,獨自前往王城。

  雪琪坐在聆月身後,從右邊探出頭望著慢慢散去的煙塵,解釋道:「是的,這些應該是最後一批了,他們要去瓊雲的邊境的諾曼德蘭南部谷口,陛下的軍隊正在那裡集結。」

  「進攻精靈森林,在叢林中和精靈作戰?簡直是自尋死路!」聆月恨恨的咬牙冷笑,那樣子像是恨不得將向國王獻計的人咬死。

  「是陛下的意思,沒人能改變……」雪琪望著聆月的背影,無可奈何的嘆息一聲。

  聆月回頭看了一眼她的表情,滿懷信心的微笑映入她的眼眸,不容置疑的堅定語氣令雪琪精神為之一振:「不要著急下定論,這世界上總有奇蹟發生!」他縱馬奔到城下,守城的士兵一見有人靠近,立刻劍拔弩張,大聲喝問:「什麼人?」

  「戰爭未起,我們自己已經草木皆兵了!」聆月抬頭望著城頭一排威嚴佇立的士兵,輕聲自語,背後的雪琪衝著城上喊道:「我是雪琪隊長,這位是大祭司長,快開城門!」

  吊橋被再次放下,城門打開,士兵們列隊出迎,聆月狂奔進城,馬隊在街道上來往衝突,驚慌的百姓紛紛躲避,聆月此時顧不得這麼多,縱馬直奔到市政廳廣場,不等馬匹停穩,翻身而下,雪琪和騎士們也急忙勒住戰馬跳下來。

  「立刻給我準備一匹好馬,我要儘快去見陛下!」聆月的口吻刻不容緩,雪琪立刻答應,和同行的騎士們一起前往馬廄,親自為聆月選馬。

  「等一下,」聆月望著雪琪的背影忽然說,雪琪好奇的回過頭來,發現他正用探詢的目光望著自己,他問:「雪琪小姐,我們從前見過,對嗎?」一聲「小姐」在她的心中激起了萬丈波瀾,她凝視著他的眼眸,那閃爍著激動與感動的雙眼分明在說,我認識你,我認出你了。她冷靜的低下頭,不置可否的說:「也許吧。」說完轉身急匆匆的離開了。聆月默默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的疑惑仍未解開,他剛剛似乎已經距離答案近在咫尺,但卻一閃而過,未能抓住。

  周圍嘈雜的聲音令聆月無法凝神,到處都是忙碌的身影,騎士、步兵,還有祭司和百姓,市政廳廣場上人心惶惶,人們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為即將到來的戰爭惶惶不安,聆月不禁搖了搖頭。

  一隻手輕輕的搭在大祭司長的肩頭,聆月轉過身來,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不禁又驚又喜。

  「楓?你怎麼會在這裡?」

  楓翎一本正經的說:「親愛的大祭司長,我奉公爵閣下之命,前來幫助您的。我帶人剛剛採購完必需品回到驛站,就得到了你離開的消息。公爵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讓我來護送你,幸好還是趕上了。」他不安的看看周圍,憂心忡忡的小聲問:「究竟出了什麼事?我看整個城裡人心惶惶的,怎麼像是當年我們與蒙德雷克五世決戰前的樣子?」

  一句話讓聆月的心更揪了起來,一旦戰火燃起,必將生靈塗炭,這不正是他和公爵所擔心的嗎?他正要將事情的經過告訴楓,身後卻傳來戰馬尖銳的嘶鳴聲。

  「大祭司長,您要的馬來了。」雪琪牽著一匹毛色烏黑髮亮的高頭大馬走過來,將戰馬的韁繩雙手奉上,聆月伸手正準備接取,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雪琪裸露的手腕——她的手套不知什麼時候被脫掉了,露出一雙光潔的玉手——右手手腕上三個圓形的疤痕讓聆月如同五雷轟頂,呆立在原地忘記了一切。

  雪琪敏感的覺察到了大祭司長的異常,立即注意到自己裸露的手,她慌亂的抽回右手,藏在身後,這欲蓋彌彰的舉動卻印證了聆月的猜測,這個女孩兒之前發現自己冒犯聆月時都沒有如此慌張,現在卻心慌意亂,不能自持,種種表現讓聆月不能相信這僅僅是個巧合。

  時間緊迫,此時的聆月無暇逗留,雪琪的迴避讓他明白,事情並非三言兩語就能說清,他沒有說破,裝作察看馬匹,化解了尷尬。

  「還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們現在就出發吧!」楓翎牽過自己的馬,對聆月說。

  「你也要去嗎?」聆月詫異的望著他問。

  楓不解的看著他,說:「當然,我剛才對你說過了,公爵讓來幫助你,當然要陪你一起回去!」

  聆月沉默了一會兒,剛剛心亂如麻的他並沒有注意楓的話,而現在,他卻感到了一絲不安,楓的離去會讓公爵身邊再無可以商議對策之人,一旦有事,只能靠他獨立承擔了。但此刻,他也不能讓楓重新回去,從伊丁的情況可以看出,事態的發展超乎他的想象,他也需要一個得力助手。無奈之下,聆月跨鞍上馬,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雪琪,撥轉馬頭和楓一起向城門方向奔去。

  「請等一等!」背後雪琪的喊聲讓聆月心裡一緊,急忙勒住馬頭,回頭凝望著她。

  「一路保重!」她用殷切的目光注視著他,關切之情溢於言表。聆月不禁感到一絲酸楚,但他沒有時間傷感,振作精神,露出他招牌式的微笑,點頭回應:「你也是,雪琪小姐!」他的目光向她藏在身後的右手望了一下,她似乎覺察到了他的注視,下意識的將手向後縮了縮,而他卻已經和楓縱馬離去。

  雪琪默默的看著他們消失在街口,閉目垂首鬆了口氣,發出一聲滿懷惆悵的嘆息,餘音未息,忽聽急促的馬蹄聲再次傳來,雪琪驚訝的抬起頭,看到皇家聖騎士楓翎的戰馬長嘶一聲,在她面前直立起來,楓勒住馬匹,居高臨下對雪琪說:「雪琪小姐,大祭司長讓我向你傳達他的旨意,要你立刻啟程前往護衛亨特爾公爵大人,確保其一路上的安全,不得有誤!」

  ……

  兩匹風馳電掣的駿馬在原野上絕塵而過,很快穿過羅比斯克峽谷進入了海音斯特姆領地。夕陽漸漸染紅了大地,將聆月身上的金色聖袍渲染出一片蒼涼血色,伴隨著駿馬的顛簸節奏,聆月的思緒也變得起伏不定,那個名叫雪琪的女聖騎士,與另外一個名字交融在他的腦海之中——十年前與蒙德雷克五世的戰爭中兵敗戰死的歐瑞公爵之女,伊文森小姐。

  如果沒有歐瑞公爵,亨特爾公爵和聆月也許不會是現在這副樣子,正是慈眉善目、心懷正義的老公爵將他們引上了反抗蒙德雷克五世的大道,結識了反抗軍首領蓋斯特,最終消滅了蒙德雷克五世,建立了與大陸同名的帕蘭丁王國——帕蘭丁在人類語言中意為「遊俠」,最初指的是雲遊天下行俠仗義的冒險家,因蓋斯特首領率眾反抗蒙德雷克五世時大量依靠了遊俠的力量,因此建國後定名帕蘭丁。

  不僅是老公爵,伊文森小姐也不止一次的幫助兩人對抗卡爾伊文的爪牙們的迫害,甚至在他們身遭誣衊即將被捕時,主動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令兩個年輕人心懷感激,不惜冒死將小姐救出,並在老公爵的幫助下從遍佈蒙德雷克五世爪牙的歐瑞領地逃亡到了海音斯特姆,其間亨特尼斯與伊文森小姐感情漸濃,聆月也一再的撮合二人,但沒想到,一個年輕氣盛的莽撞行為卻令兩人生死遠隔。

  由於初到海音斯特姆時聯絡反抗軍無果,亨特尼斯私下裡與聆月商議,不如干脆乘夜潛入王宮行刺蒙德雷克五世,聆月最初心有顧忌,但禁不住好友的煽動,年少輕狂的心也頗有幾分自命不凡,最終答應了亨特尼斯的計劃。他們沒有告訴伊文森小姐,為的是不想讓她以身犯險,但不料行刺失敗,兩人逃離王宮途中,與遊俠劍士的楓翎相遇,三人合力突圍,意外的遇到了反抗軍首領蓋斯特在王宮中的內線,這才得以逃生。

  後來兩人打聽到伊文森小姐被歐瑞公爵派出的暗中保護他們的部下救走,一顆懸著的心才漸漸放了下來,但沒想到後來竟得到了歐瑞公爵誤中卡爾伊文奸計,兵敗戰死的消息,伊文森小姐也在戰亂中不知所蹤,十年來兩人始終沒有再得到過她的消息。

  而今,無比的慶幸卻讓聆月暗自感恩女神的慈悲,他在雪琪手腕上發現的三塊呈三角形排列的圓形疤痕,正是當年他們搭救伊文森小姐時,亨特尼斯釋放的魔法火焰不慎在她手腕上留下的燙傷,聯想到她相同的黑色長髮,如出一轍的堅強不屈,以及伊文森小姐出眾的武藝,聆月無論如何也無法否定,她就是當年的伊文森小姐——儘管楓翎並沒有從她身邊的人口中打聽到她的姓氏,因為未婚女子不向他人透露姓氏是人所共知的習俗。

  馬匹繞過了山腳,沿著尼爾森林西側的空曠原野前進,距離王城還有幾十公里的距離了。突然,聆月猛地拉住韁繩,那馬長嘶一聲,直立起來,楓不曾提防,衝出好遠才勒住馬匹。他撥馬回頭,看到聆月已經跳下馬來,走向森林邊,楓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人倒在山坡下一棵樹旁,生死不明。

  楓急忙下馬追上聆月,遠遠地看出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兩人走到女子身邊,聆月上前輕聲呼喚,女子卻毫無聲息,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有種不祥的預感,聆月小心翼翼的蹲下身,伸手挑起女子低垂的頭,猛地發現女子的頸部橫著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血液已經凝固,顯然已經死了多時,兩人正驚疑不定,忽聽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大祭司長,『紅楓之刃』,恭候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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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章笑語殺心(一)

  大陸東南方的諾曼德蘭森林入口,精靈峽谷夜色朦朧。

  一群全副武裝的精靈有恃無恐的站在峽谷上方的山崖上,虎視眈眈的打量著人類連綿不絕的營地,耀眼的火炬和篝火將峽谷照耀的一片火紅,但它們對人類發現森林的主人毫無幫助,人類的士兵們三三兩兩的在營地中走動,不時與巡邏隊擦肩而過,更多的士兵則圍坐在篝火附近,周圍黑沉沉的森林和山崖絕壁讓他們深感惶恐,只有圍坐在篝火旁邊方能感到一絲安慰。

  一個金色短髮的精靈走到懸崖邊,靜靜打量著腳下如螞蟻一般忙碌的人類,他是這支精靈隊伍的領導者——聖殿騎士克拉梅爾,對於這些來犯的人類,他表現出了無比的輕鬆與悠閒,這也是人類能夠成功進入精靈谷的原因:克拉梅爾根本就沒有佈置谷口的防守,反而撤掉了所有的衛兵,被放入山谷的人類還在沾沾自喜,對於即將大難臨頭渾然不覺。

  一個精靈戰士快步走到克拉梅爾身邊,低聲稟報:「陛下來了。」克拉梅爾轉身,只見精靈王特拉米斯大步走來,如同上一次在王宮時一樣,他依然保持著尊貴與優雅,但臉上的表情已經不同於當時的溫和平靜,帶著一種極力剋制卻依然無法掩蓋的憤怒。

  「陛下!」克拉梅爾上前行禮,精靈王揮揮手走過克拉美爾身邊,一隻腳隨意的踩在懸崖邊緣,腳掌的前半邊懸空著,卻似乎毫不知情。克拉梅爾緊跟上來站在精靈王背後,特拉米斯凝望著山腳下人類營地的火光問:「情況如何?」他的語氣中不再有精靈柔和的一面,而換成了異常冰冷的一面,連克拉梅爾都感到了陣陣寒意。

  「一切按照計劃進行,只需陛下一聲令下,我們的部隊就可以從四面八方滲透進人類的軍營,這支部隊的領軍人物可謂毫無學識,」克拉梅爾不無自豪的誇耀著,「如果換成人類的黃金三角任何一個帶兵,我都沒有把握,但現在我敢保證可以讓敵人一戰而潰。」

  特拉米斯毫無反應,目光仍未離開山下的軍營,他忽然問:「如果我們擊潰了這支軍隊,後面要怎麼辦?」克拉梅爾一下愣住了,他從沒想過擊退人類之後要怎麼辦,他不解的看著精靈王,但精靈王背對著他一言不發。

  「沒有答案嗎?好,我來提示你一下,如果我們乘勝追擊,直到……」特拉米斯回頭微笑著凝視他,一個令他驚恐的念頭出現在腦海中,這讓他不禁有些結巴:「陛下的意思是,進攻海音斯特姆?」

  精靈王不置可否,只是轉身離開崖邊,悠然的在克拉梅爾面前踱著步,靜靜沉思,忐忑不安的克拉梅爾驚疑不定的注視著他,他萬萬想不到精靈王竟然想要攻打人類的都城,難道陛下想要滅絕人類嗎?

  精靈王依然沒有做出決定,克拉梅爾只好戰戰兢兢的站在一邊,他想要說點什麼,可是又不敢貿然打斷精靈王的思緒,心裡躊躇著,不知所措。作為宣誓效忠月神與長老院的聖殿騎士,一旦陛下與長老們做了決定,他絕對沒有理由抗拒。

  年輕的精靈侍從走到精靈王面前躬身稟報:「陛下,有人求見。」精靈王看了看他,疑惑的問:「什麼人?」

  「是個陌生的精靈,陛下。」

  「陌生精靈?」特拉米斯回頭看著克拉梅爾,對方一臉茫然,他低頭暗自思忖,在來這裡之前他已經吩咐過,任何人不得隨便來打攪,除非是發生了大事,難道說,人類的某種詭計威脅到了月光城的安全?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心裡升起,他抬頭問:「他叫什麼名字?」侍從神祕兮兮的走上前,雙手捧上一把用棕色粗布包裹的長劍,精靈王詫異的望著侍從,不明白他的意思。

  「陛下,他說,您如果認識這把劍,就知道他是誰。」

  特拉米斯與克拉梅爾面面相覷,伸手接過長劍,拔劍出鞘,銀色的光輝晃過他的眼睛,劍身上銘刻的幾個精靈文映入他的眼眸,令他的瞳孔情不自禁的放大了:「願月神賜予你無限的智慧與勇氣,我親愛的科爾菲斯——夏爾林敬贈。」

  「這是我父王的劍,我父王只把它賜給了一個人,就是十幾年前從狼人手中救我一命的哈克雷!」精靈王的表情從驚愕轉而變為了激動,他抬頭看著侍從,急不可耐的大聲下令:「快,快讓他來見我!」侍從領命匆匆而去。

  白色的身影很快穿過了森林的夜影,追隨著侍從的腳步靠近了精靈王,沿途的精靈們打量著這個身背銀色彎月雕花長弓的精靈,看著他雪白的長髮在夜風中恣意飄散,綠色的眼睛在夜幕下如同狼眼般機警敏銳,不禁心生敬意。

  「陛下,他來了。」侍從說完,恭敬地退到一邊。精靈王打量著面前這個一身白色軟甲的精靈,忽然認出了他的身份,他不正是在人類王宮時被亨特爾公爵帶來的精靈遊俠嗎?

  「原來是你,你就是哈克雷!」精靈又驚又喜的上前一步說。

  「陛下,哈克雷已經死了,自從逃脫了黑騎士的追殺,並決心踏上覆仇之路,我就成了史古奈勒•青龍。」在聆月的幫助下襬脫了窘境,變得意氣風發的青龍,彬彬有禮的向精靈王欠身施禮。他和思兒逃脫了人類騎士的追擊後,經過短暫的休息,進入了尼爾森林,向大德魯伊法瑞斯尋求幫助,法瑞斯醫治了思兒的身體,並指點青龍前往必經之路等待聆月,老人已經猜到亨特爾公爵不會親自歸來,必然是聆月代替他折返,不出所料,青龍在森林邊緣等到了聆月。不僅如此,他還預先發現了裝病等待伏擊聆月的女刺客,併成功殺死了她和埋伏在四周的其他凶徒。

  「我想你這次回來,一定是為了我們與人類的戰爭吧!這太好了,你對人類的熟悉一定可以幫助我們順利拿下海音斯特姆!」精靈王一邊上前將手中的劍還給青龍,一邊興奮的拍著他的肩膀說。

  精靈王的話令青龍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陛下,您打算反攻人類的都城嗎?」精靈王得意的點點頭,用自己成竹在胸的微笑給予他肯定的答覆:「沒錯,長久以來,人類對我們精靈充滿敵意,每次參加人類召開的會議,都和矮人聯合起來指手畫腳,對此我早已經忍無可忍了,這一次他們公然挑起戰爭,威脅我們種族的安危!我一定要讓人類明白,我們精靈絕不是軟弱可欺!」

  青龍輕輕的嘆息一聲,心懷愧意的苦苦勸阻:「陛下,此次的戰爭實是因我而起……」精靈王揮手打斷了他的話,他用銳利的目光凝視著青龍:「如果你要和我談論戰爭的起因,那大可不必。我瞭解到的絕不比你少,追根溯源還不是因為人類的欺騙?」他轉過身去,語氣陰冷的問:「人類對我們的欺騙還不夠嗎?為什麼還要替他們開脫呢?」精靈王決絕的態度讓青龍倍感棘手,他的目光無意中接觸到克拉梅爾的臉,並從中讀出了幾分期待。

  「陛下,人類的確比矮人更可憎。矮人們唯利是圖,但他們還有一顆敞開的心,而人類則將自己的心靈封閉起來,連他們自己都無法看透自己。但大多數人的心地還是善良的,我們不能因為受到部分心機狡詐的人類欺騙,就將罪責強加在所有人類身上。就如同,我們的族人中不是同樣有邪惡存在嗎?」

  精靈王猛地轉身,凌厲的目光和憤怒的表情全部傾瀉在青龍身上,指著他厲聲大喝:「你怎麼敢為了維護敵人而指責你的族人?你還記得你身上流著誰的血液嗎!」

  青龍不卑不亢的分辯道:「陛下,我當然沒有忘記,正因為如此,我才勸陛下打消念頭,因為戰爭是雙方的事情,沒有誰能夠消滅對方而不傷及自身,」他環顧四周的精靈們,動情的說:「在場的每一位,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不希望看到你們因為種族之仇而戰死沙場。也許我們能夠攻下人類的都城,也許我們能夠佔領它,甚至可以殺光所有的人類!但是陛下,」他轉向精靈王:「當我們殺紅了眼,泯滅了人性,瘋狂的屠殺人類時,我們與魔鬼有何不同?我們精靈,崇尚的是自然,我們要土石堆砌的城牆有什麼用?我們要金碧輝煌的宮殿有什麼用?我們只需要一間草屋或者樹屋,靜靜的生活,我們與鳥兒一起歌唱,聆聽風與水的呼吸,享受花草樹木的芬芳,感受春夏秋冬的情調,沉浸在彼此真摯的感情當中,這一切才是我們所鍾愛的,戰爭與殺戮不是我們的天性!」

  所有的精靈都低下了頭,青龍的話深深的觸動了他們的心靈,很多經歷過種族戰爭的老戰士甚至流下了眼淚,戰爭在他們的心中留下了太多的傷痕,他們真的不想再看到流血與殺戮,他們渴望安寧。

  精靈王沉吟良久,掃了一眼眾人臉上的神情,長嘆一聲,點頭道:「好吧,我承認你是對的,但是,」他回頭看著山下已經逐漸稀少的營火,說:「人類已經打到了我們的家門口,你總不會讓我放棄抵抗吧?」

  「是的,陛下!」青龍抬頭堅定的看著特拉米斯,精靈王驚異的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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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Crawler | 2017-9-5 14:05:10

八章笑語殺心(二)

  「我連夜趕來,就是希望陛下放棄今天晚上的行動,只留下部分人員警戒,給我一天時間,如果屆時人類還不撤軍,我會親自帶隊將其殺的片甲不留。」

  精靈王嚴肅的凝望著他,揣測著此話的可靠性。最終,還是對於青龍的信任佔了上風:「好吧,我就相信你,我給你一天時間,如果後天早上人類還沒有撤走,你要記住你的諾言!」青龍鄭重的回答:「陛下放心,如果開戰時我放走一個人類,我就拿我的命來補償。」精靈王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就算人類真的逃掉,他又怎麼可能真的讓救命恩人來償命呢?他對身邊的克拉梅爾微微點頭,克拉梅爾輕輕的做個手勢,所有的精靈都無聲無息的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青龍跟在精靈王身後,回頭看了看山下的營地,人類已經開始安睡,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已在一瞬間被改變。

  第二天一早,黎明的晨曦剛剛照亮大地,精靈們便已起身了。

  精靈王和青龍、聖殿騎士克拉梅爾坐在臨時搭建的樹屋下享用早餐。特拉米斯將手中的銀盃舉到面前,輕輕的抿了一口,輕輕的放在面前的小木桌上,他看看坐在左右的青龍和克拉梅爾,兩人正親切的交談著,青龍昨天的慷慨陳詞讓克拉梅爾心生敬意,兩人一見如故。

  忽然,特拉米斯的目光落在了青龍背後露出的劍柄上,那顆熠熠生輝的藍色寶石將他吸引住了。這柄劍原本是他父親佩戴多年的,他深知這把劍的威力。父親逝世後這把劍本應歸他所有,現在卻成為了別人的寶物,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凝望半晌,計上心來,微笑著提議:「青龍,我們的克拉梅爾騎士可是軍隊中數一數二的劍術行家,他父親當年也是知名的吟遊詩人,詩寫的漂亮,劍術也是一流。」他的目光不時的瞥向青龍背後的劍,目光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羨慕與嫉妒。

  「青龍,你的弓術我們都很清楚,但好像從來沒有人見過你用劍,今天這個難得的機會,能否讓大家看看你的劍術?」青龍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一絲挑釁的意味,但特拉米斯立刻將目光移開,開始煽動周圍的精靈們:「怎麼樣,你們大家要不要看一看兩位高手的高超劍術?」他的話立刻引來一片歡呼,精靈們對青龍的好奇心使他們很希望能看一看他的真本領。

  青龍回頭看著克拉梅爾,對方的臉上帶著來者不拒的自信,似乎也很期待與自己的對決。青龍對特拉米斯的用意心照不宣,他知道自己必須迎戰,但又不能擊敗克拉梅爾讓他顏面盡失。況且,對於克拉梅爾的劍術他也是早有耳聞,想贏他沒有那麼簡單。他心中雖然埋怨特拉米斯不顧大局,但也不好說什麼,只得起身對周圍的精靈們朗聲說:「既然大家這麼看重我,在下就斗膽陪克拉梅爾騎士練幾招。」

  克拉梅爾見狀起身拔劍,青龍也從背後抽出他名為「寒月之光」的長劍,鑲嵌著藍色魔法水晶的劍身銀光閃閃,引來一片驚歎聲,精靈王飽含嫉妒的看了一眼,強迫自己把頭轉開以掩飾陰鬱的眼神。

  「現在開始!」雙方各就各位後,精靈王一聲令下,話音未落,一團白影在精靈們的驚呼聲中閃現在克拉梅爾面前,青龍反手橫劍,劍刃直指克拉梅爾咽喉,只聽「叮」的一聲輕響,克拉梅爾的長劍輕描淡寫的擋住攻擊,輕舒猿臂,臂彎輕輕繞過青龍的劍尖,長劍用力一絞,劍尖閃著寒光直逼青龍手腕,青龍不得已鬆開手指,「寒月之光」脫手飛上半空,克拉梅爾乘勝追擊,長劍在青龍周身上下翻飛,發起疾風驟雨般的攻擊,每一劍都看似避無可避,卻都被青龍從容的避開,周圍的精靈們看的目瞪口呆,克拉梅爾更是暗贊不已。

  其實,青龍心中早有算盤,面對克拉梅爾的凌厲攻勢,他看準時機,假裝重心不穩,向後摔倒。克拉梅爾見青龍露出有破綻,長劍直指對方咽喉,準備一舉鎖定勝局。不料青龍忽然側身急閃,長劍貼著額前的髮絲劃過,說時遲,那時快,青龍右手猛擊克拉梅爾手腕,緊接著飛起一腳踢中脫手的長劍,長劍打著旋飛上半空。

  就在人們以為比試將會以平局告終時,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出現了:克拉梅爾的長劍不偏不倚擊中了下落的「寒月之光」,令其快速飛向青龍,青龍伸手穩穩的接住長劍,劍尖頂住克拉梅爾的胸膛,而克拉梅爾的長劍則插入了一旁的大樹。

  每個人都還沒有緩過神來,包括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失敗的克拉梅爾。青龍收劍回鞘,上前拔出樹上的長劍,走到克拉梅爾面前雙手奉上。

  「謝謝,我輸了。」克拉梅爾沮喪的接過長劍。青龍謙遜的搖頭道:「不,您沒有輸。其實按照比劍的規則,劍先脫手的人輸,真正輸的人是我。」他一臉敬意的看著克拉梅爾,微笑稱讚:「您不愧是我們精靈的最強劍士,剛才那一招反手絞劍真是太漂亮了!」

  受到青龍的讚揚,克拉梅爾漸漸恢復了劍士的自豪感,臉上恢復了往日自信的微笑:「過獎了,你也讓我見識了遊俠的矯健身姿!」兩人惺惺相惜的緊擁在一起,在場精靈們爆發出一致的掌聲。

  「太好了!」特拉米斯雖然難免嫉妒,但卻不動聲色,臉上堆滿讚美的喜色,他拿起桌上的銀酒杯走向兩人,青龍和克拉梅爾也從侍從手裡接過酒杯,三人一飲而盡,在精靈們的歡呼聲中相視而笑。

  「陛下!」一名精靈戰士快速跑到眾人面前:「人類的軍隊已經開始拔營,先頭開路的步兵正在砍伐森林邊緣阻擋道路的樹木。」

  烏雲籠罩了精靈王的臉,他扭頭用質詢的目光看著青龍。青龍從容不迫的上前請纓,與克拉梅爾前去退敵,得到精靈王的首肯後,兩人帶領一隊精靈戰士與魔法師離開駐地。

  森林邊緣,大批人類步兵正在砍伐樹林,為後面的大部隊開路,許多參天大樹在刀砍斧鑿中轟然倒地,讓隱藏在樹影中的精靈們既心疼又憤怒。

  青龍低頭思索著退敵之策,他的目光在周圍遊移著,忽然落在了一個精靈魔法師身上,他向那個淡粉色頭髮的精靈女孩兒招招手,對方迅速的跑到他身邊,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

  「學習過冰魔法嗎?」聽到青龍的問話,女孩兒使勁點了點頭,青龍又問:「你的同伴中有多少研習過冰魔法?」女孩回頭輕聲呼喚,一些精靈魔法師應聲來到面前,青龍讓他們圍成一圈,細細的安排一番,最後笑著鼓勵精靈女孩兒:「你來做隊長,保衛森林的使命就落在你們肩上了,好好幹!」女孩嫣然一笑,帶著魔法師們轉身離去。

  青龍回頭對克拉梅爾說:「找幾個弓術高超的弓箭手,如此這般……」克拉梅爾連稱妙計,立刻點齊人手,依計而行,青龍和克拉梅爾則來到峽谷頂部的山崖上觀看。

  人類的步兵們正奮力的揮動斧頭,每次揮砍都伴隨著木屑紛飛,他們身邊已經橫臥著許多大樹的「屍體」,森林已經被他們劈出了一片木樁。

  忽然,此起彼伏的驚叫聲傳來,後方的步兵隊長急忙上前察看,他驚奇的發現步兵們的斧頭都被牢牢地凍結在樹幹上,怎麼也拔不出來。他拔出佩劍,狠狠的砍向冰塊,想象中的碎冰飛濺並沒有出現,反而他的劍也被新的冰塊凍結了。

  還沒等人類反應過來,無數箭矢從樹林中飛出,飛箭從馬匹和步兵的身邊飛過,一時間人喊馬嘶,亂成一團,前面開路的步兵開始潰退,衝擊後軍的騎兵,人類軍團自相踐踏,領軍的人類將軍不得不命令部隊暫時後撤。

  青龍和克拉梅爾看著人類倉皇敗退回昨晚紮營的谷口,禁不住開心的擊掌歡慶。

  當黎明的晨曦再次浮現,精靈王走出他居住的樹屋,看到青龍站在樹下大聲報喜:「陛下,人類撤軍了!」特拉米斯聞言,立刻從三米多高的樹屋上跳下來,要求青龍帶他去察看情況。

  谷口的山崖上,克拉梅爾和精靈們正看著人類井然有序的撤出山谷,特拉米斯和青龍急匆匆的來到他身邊。

  「陛下,正如青龍所料的,人類果然撤退了。」克拉梅爾興高采烈的回頭對精靈王說。

  特拉米斯凝視著不斷離開山谷的人類軍隊,感到不可思議,他驚奇的回頭問青龍:「你靠什麼做到的?」青龍微笑著凝望山下,他的目光鎖定在一個被將軍們簇擁在中間的將領身上,山谷中的風吹拂起他背後金色的披風,披風上精緻的聖十字標誌一覽無遺,青龍凝視著楓翎指揮若定的臉,輕聲回答:「依靠信任。」

  ……

  人類軍隊退回了他們的領地,一場大戰似乎就此避免了,但更為驚心動魄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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