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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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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一袖乾坤,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小說 > 兩宋元明

【內容簡介】:

  弘治五年,四海靖平。徐溥春風得意當了一朝首輔,李東陽初出茅廬做了會試考官。劉健熬成了文淵閣大學士,謝遷尚未入閣成就賢相美名。楊廷和奉旨參修《憲宗實錄》,劉大夏一把火燒了《鄭和海圖》。王陽明抱著書本埋頭苦讀準備著即將到來的鄉試,弘治皇帝與張皇后悠然自得的逗弄著繞膝玩耍的萌娃正德......

  群賢畢至,少長鹹集。在這個大師雲集,名臣輩出的美好時代,春風迷醉的餘姚城裡出身貧寒的穿越少年謝慎登高遠望,心中已經埋下了夢想。

  誰言寒門再難出貴子,我便要入一入內閣,做一做首輔,提兩壺美酒,擁一方佳人。

  世人有雲︰謝閣老一支禿筆安社稷,一張薄紙定乾坤。無人不知謝文正,無人不曉謝餘姚......

【其他作品】: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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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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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積善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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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治五年,春和景明。

  大明紹興府,餘姚縣。

  縣城裡靠近城隍廟的一處小巷口,一個年約十二,身著淡藍色粗布長衫,頭戴黑色襆頭的少年望著不遠處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發一言。

  他叫謝慎,是土生土長的餘姚人。但是也不盡然,因為他的靈魂來自後世,是穿越而來奪舍附著在這個與他同名同姓的少年身上。事情的經過他並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這個少年應該是不慎落水,被人救上後就一直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直到自己穿越才鳩佔鵲巢,成了這具身體的主人。

  不過有些奇特的是,謝慎還兼有原先身體裡的一部分記憶,他拼命檢索這才對身處的環境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

  如今是弘治五年,當今天子朱祐樘立志中興,招賢納士,敕令各省提學官巡視省內各府、州、縣學,選拔參加鄉試的人選。今年是鄉試之年,明年則是會試,殿試連著兩場大試,是出進士的年份。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在明朝讀書自然是最有前途的事情。不過這似乎和他沒有什麼關係,雖然原先的謝慎也算是個讀書人,可卻並沒有功名在身,最多隻能算一個半吊子童生。

  謝慎前世可是苦修明史的研究生,雖然主攻方向是嘉靖萬曆兩朝,但對弘治朝多少也有些瞭解。浙東六府一直文興鼎盛,而紹興府則是浙東六府出進士最多的府。若要落在縣一級,那魁首非餘姚莫屬。山陰,會稽兩縣加在一起,所中的進士數目都不比餘姚的多。這麼說來,餘姚絕對是科舉的死亡之組了。王陽明,謝遷,王華,一想到餘姚出的那些名人,謝慎便免不了自嘲。

  謝慎雖然前世苦修明史,對八股文也有所研究,但要讓他在明代科場競爭最恐怖的餘姚縣脫穎而出,確實有些艱難。

  可當他垂下頭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體,不免搖了搖頭,長嘆了一聲。

  不科舉還能幹什麼呢,就他這副竹竿子般的身體,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殺雞沒準還被雞調戲......

  何況在這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年代,不科舉就只能為民,不管是務農還是經商終歸都是被官府壓著,沒有出頭的機會。大明朝那個著名的沈萬三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家財萬貫富可敵國還不是隨意一個罪名就成了別人茶餘飯後唏噓慨嘆的談資?

  讀書,還是得讀書,便前方是刀山火海硬著頭皮也得上。他才十二歲,還有可塑性......

  「小郎,你怎麼在這兒呢,快快隨我回家去。你落水後被救起身子本就虛弱,若是在此時再染上了風寒,那可了不得。你嫂嫂給你特地煮了雞湯,你多喝上幾碗也好補補身子。」

  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打斷了謝慎的沉思,他抬了抬頭見來人是自己的胞兄謝方,心中不由得泛起一抹暖意。

  謝家門丁不旺,到了他們這一代只有他和謝方二人,不過這個便宜大哥似乎對他還不錯,吃穿用度上絕不短著缺著。

  謝方在餘姚縣城裡開著一家茶鋪,將每年收上的茶葉運到縣城售賣,質地更好的一些會有人收走在府城售賣。

  浙省各府縣幾乎都種植茶葉。最著名的要數杭州府錢塘縣的龍井茶以及寧波府的珠山茶。至於餘姚雖然也種植茶樹,但其出產的茶葉並不像其種植棉花所產的「浙花」那麼出名。

  不過似乎餘姚本地的百姓很喜歡這種清淡的姚江茶,其在本縣的銷路並不差。

  靠著辛勤的工作,謝方也算撐起了一個家。在謝方的一再堅持下,謝慎從小便被送去開蒙,如今已經學了六年了。不過原先的謝慎最多隻能算是中上之資,跟神童絕對沾不上邊,照著原有軌跡發展下去,能不能取得秀才功名都是一個問題。

  不過現在謝慎穿越而來,肯定要比原先那小子考的好,至於能走多遠,還得看運氣。

  謝慎自從落水被救起後,就像換了一個人般,不但言語談吐更為得體,對儒家典籍,經義註疏的記憶也是大有提升,謝方自然大喜,小郎甦醒才不到十日便彷彿開了竅,他相信小郎不日便能考中功名,為謝家光耀門楣。

  二人結伴繞過大半個縣城,在城西一處青磚小院前停了下來。

  這院子並不大,不過位置卻很好,就在茶鋪對街,這樣謝方每日關了鋪子也不用走很遠便能回到家中。

  謝方叩了叩門,一個年約二十,身著碎花對襟衫的小娘子開了門。

  謝慎心中咯噔一聲,這貌美小娘子自然就是他的嫂嫂謝陳氏了。聽說她原先在家中的豆腐鋪幫工,後被媒人介紹給謝方後一見鍾情,自此嫁入了老謝家。

  乖乖,這小娘子竟然嫁入謝家已經三年......十七歲的如花年紀啊,就已經嫁做人婦,萬惡的封建主義啊......

  「小郎和夫君別在門口站著了,奴家已經將飯菜做好,快進來吃吧。」

  謝陳氏的聲音柔如絲竹,聽得謝慎心中一陣盪漾。他趕忙甩了甩頭,定下心神來。

  隨著謝方進入院子,謝慎熟練的將揹著的布包放在自己的東廂房裡。

  布包裡都是一些文房用具,有筆墨紙硯,還有一套《孟子》,一套《四書集註》。

  他今天本來是要去城東劉老夫子開的學堂上課的,可是劉老夫子染了風寒,這幾日不能授課,謝慎這才揹著布包和謝方提前回了家。這樣也好,有充足的時間留給謝慎思考。畢竟劉老夫子也是秀才出身,識人的本領還是有的。若是應對不當,怕是這第一關就闖不過去了。

  小院子不大,飯廳更是小的可憐。

  不過總共也就三口人,倒也勉強能夠坐下。

  看來賣茶葉並沒有讓謝家致富,如今他們家的情況也只比家徒四壁好那麼一點。

  謝慎與謝方,謝陳氏圍坐桌前,剛想誇耀一番嫂子的手藝,卻聽得院門一陣響動。

  謝方皺了皺眉,放下手中碗筷起身朝院門走去。不多時的工夫,一個五短身材,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跟著謝方一起回到了飯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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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兄友弟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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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謝家小哥,這租金你們可拖了有兩個月了,到底想不想給你來個準話行嗎。我家大管家說了,若是再交不上租金,你們就趕緊利落的滾出去,也好讓我們繼續把宅子租給別家。」

  他話說的粗魯無禮,完全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謝方卻是陪著笑臉說道:「看您說的,這不是劉老夫子那裡要交束脩嗎,我們全家先緊著把束脩給劉老夫子送上。至於租金,小子一直沒有忘記,一定在三日後把租金交到大管家手裡。」

  那滿臉橫肉的男子鼻孔呼出一陣冷氣,皮笑肉不笑道:「那就好,其實某也就是個傳話的,自然不希望你們被趕出去沒個遮風避雨的去處。這次我便先回去向大管家知會一聲,若是下次......」

  「下次我們一定把租金雙手奉上。」謝方趕在橫肉男說話之前將話頭堵上,對方冷哼一聲起身便走。

  謝方本想出去送一送,可見橫肉男這般態度也不想弄巧成拙惹人嫌棄,便嘆了一聲目送他出了院子。

  「大兄,這是怎麼回事?」

  謝慎對這個橫肉男並沒有什麼印象,不過看的出來,謝家租的這個院子租金應該不少,不然謝方也不會舔著臉求著那跋扈惡人延緩寬限幾日。而且似乎謝方是把原本應該交的租金扣下來給謝慎交了束脩,結合他以前的記憶和這十幾日的感受,謝慎確定自己這個大哥謝方和嫂子謝陳氏都是實打實的好人,就像戲文裡寫的那般淳樸良善,沒有一分壞心眼。

  看慣了穿越小說和影視劇的謝慎自然很怕自己一穿越就要面對無休止的宅鬥。至於什麼分家分田打官司,嫡出庶出子大打出手的橋段,更是可怕。現在好了,至少後院不會起火,留給謝慎足夠多的時間去準備科舉。

  這一點很重要,謝慎畢竟精力有限,若是還在這些俗事上面分心,要想考取功名就很難了。

  謝慎此刻感嘆,好的家庭環境真的很重要!

  事實上,謝方和謝陳氏對謝慎就像對自己的孩子一般。不但吃穿用度短不了謝慎,更是堅持供謝慎讀書。要知道在大明弘治朝,讀書可是一件極花錢的事情。不但要自己購置筆墨紙硯以及必須的書籍,更要每年送給教書先生一筆不菲的束脩。束脩就是學費,在明以前多是實物,但最後漸漸演變成了銀錢。

  這筆銀錢可不少,便拿送給這劉老夫子的束脩來說,一年便是一貫銀錢。對於謝家來說,這可是個不小的數字。要知道他們租下的小院,一月也不過三百錢的租子,這一貫束脩錢相當於謝家三個月的房租。

  謝方雖然開著一間茶鋪,每月有一些進項,但遠不算富裕,除去宅子的租子,每日飯菜的耗損,真的也剩不下什麼了。

  不過呢,這銀錢卻是必須要給的,不給的話就相當於不尊重教書先生,先生自然也可以將這等學生掃地出門。

  在大明這樣一個人脈社會,這就相當於自斷了科舉前程。

  謝家的希望如今都寄託在謝慎身上,謝方自然不希望謝慎再走自己的老路經商。

  謝方和謝陳氏對自己這麼好,讓謝慎真的有些感動。

  雖然他不一定能夠成為舉世名臣,但也要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嘗試。

  不就是科舉嗎,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他可是後世的精英階層,也許在八股文的造詣上不如這些當世大牛,但卻研習過許多大家的文章。加上謝慎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一些會元狀元的文章他都能夠默頌出來。

  明朝科舉的題目都要從四書五經中出,又有縣府院,鄉會殿六級考試,題目實際上根本不夠用。故而很多題目都是重複的,只不過稍稍變換了角度,採取截搭的方式進行包裝。

  謝慎只需要進行整合,再填一些自己的理解就可以很好的完成一篇時文。那些考官又不是穿越客,如何能知道謝慎這些文字觀點都是後世大家的?

  所以只要能夠取得秀才功名,接下來的路並不難走。不過謝慎最擔心的卻是這小三元考試。

  越大的考試越公平這放到哪裡都是真理。像縣試這種級別的考試,主考官本身就是縣令,考什麼取誰還不是縣令一句話。謝家可是徹頭徹尾的寒門,既沒錢也沒勢,若不是有過人的才學,謝慎很難打動縣令取得案首。拿不到案首後面的事情就沒有任何意義。畢竟小三元最難的考試是府試,如果不能在縣試取得亮眼的成績吸引到足夠的關注,謝慎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在接下來的府試脫穎而出。

  問題又回到了原點,那就是如何取得縣試案首。

  劉老夫子當然很關鍵,但更關鍵的卻是縣令。畢竟劉老夫子最多隻能算授業師,而縣令才是真正的主考官。縣試的成績全靠他老人家的心思,要想取得好的成績就要侍奉好這尊大佛。

  「這你便不用管了,小郎家中的事情有你大哥我呢,你只管潛心學習,早些給我考一個秀才功名回來,咱謝家便不會再受此欺凌冷眼了。」

  「大兄和大嫂請放心,慎兒一定潛心修學,早日考取功名,為咱老謝家光耀門楣。」

  謝方笑著說道:「別光顧著說,快吃吧。小郎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些。」

  謝方將一筷子炒雞蛋夾到了謝慎碗裡,感動的謝慎道:「大兄也快吃啊。」

  兄友弟恭,大哥大嫂都在全力支持他,若再不能取得功名,謝慎真想找塊豆腐撞死了。

  匆匆用過飯菜,謝慎便回到自己的東廂房,鎖上屋門拿出紙筆開始塗塗畫畫。

  劉老夫子是自己的授業師,不過就像其他的教書先生一樣,他帶的學生實在太多,要想引起劉老夫子的注意便要有一兩手絕活。在明代科舉,雖然時文才是王道正途,但揚名能靠的絕不僅僅是時文。詩詞這種東西雖然不像唐宋流行,但還是有一定市場的。用得好,用得妙,就能起到奇效。

  蒙學的大都是一些半大小子,鑑賞力有限,如果謝慎適時地拋出一首好詩好詞,絕對能讓劉老夫子另眼相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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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生我材必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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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謝慎也想直接搭上縣令的線,但眼下二人的身份地位實在太過懸殊,遠不是一個圈子,貿然製造機會也只會讓事情變糟。倒不如步步為營,先搞定這個授業師。

  思定之後,謝慎便思考著可以用到的詩詞。現在是春日,要作詩只能作與春景有關的。唐宋詩詞雖好,無奈不能用。明代有名的詩人就那麼幾個,另外倒是有個納蘭性德,好好琢磨一番,謝慎便將可以用到的詩詞一一寫了下來。

  至於這些詩詞能不能用上,謝慎現在也不可能肯定。但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當然,什麼詩詞能用,什麼詩詞不能用謝慎心裡還是有譜的,不然要是被人當成神童送到國子監去學習,豈不是會露餡?

  飯要一口一口吃,謝慎眼下並不著急。

  轉眼三日已過,劉老夫子的病情得到了好轉,書院總算可以開課了。

  對於謝慎來說,這倒是個不錯的緩衝期,讓他可以充分適應弘治朝的生活節奏。

  餘姚雖是縣城,卻是大縣,及至弘治年間卻是有三萬戶,五萬餘人。

  劉老夫子的宅院在餘姚城東,緊鄰著主街,可以算是位處鬧市了。

  不過這些對於謝慎來說卻沒有什麼影響。心遠地自偏,只有心如止水才能做好學問。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在科舉這條路上闖出個名頭來,再嘈雜的環境也不會成為羈絆。

  宅院是三進,在餘姚已經算是了不得的規模了。除了吳縣尊,孔教諭和劉老夫子,誰也不敢住這麼大的宅子。

  書院實際就建在劉老夫子的宅院裡,故而來到宅邸進學需要走上一段不算短的路程。

  謝慎揹著布包走了一段抄手遊廊,又穿過一道月亮門,待見到那塊青石影壁便知道他已經來到了書院的授業堂。

  授業堂牌匾上題有白鹿二字,據說是劉老夫子仰慕宋時白鹿洞書院特地起的名字。

  謝慎心中好笑,想不到老學究也喜歡附庸風雅。

  他腦海中關於這個劉老夫子的記憶不多,只知道餘姚城不少大戶人家的子弟都在他這裡進學。從劉老夫子的宅邸規模來看,他應該混的很不錯,可能不僅僅是個老秀才那麼簡單。

  想到這裡,謝慎更加堅定了他的想法。如果能夠在劉老夫子這裡得到讚賞,揚名並不是什麼難事。只要出了名,還愁沒有機會面見縣尊嗎?

  「謝家小郎,還愣在那裡幹什麼,快進去,夫子要開始授課了。」

  一名小廝衝謝慎招了招手,少年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站在門口,忙衝小廝善意的拱手致謝,隨著邁步進入授業堂。

  整個授業堂擺放著五十餘面馬蹄腳方桌,配著一併圓角小方凳。

  謝慎尋著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下,神色頗為放鬆。

  此時授業堂裡的學生已經來了大半,謝慎掃視了一週發現大部分都是十二三歲的同齡人。

  這些學生互相之間應該相熟,倒是聊得火熱,謝慎搖了搖頭從布包中取出了紙筆、硯臺。

  便在這時花鳥屏風後施施然走出一老者,他身著一襲湖藍色長衫,腰間束著革帶,頭戴黑色襆頭,謝慎心道這就是那劉老夫子了。他對於劉老夫子的記憶並不多,只知道此君是個不苟言笑,治學嚴謹的人。

  「今日講《孟子》,都將書本拿出來吧。」

  劉老夫子捋了捋下頜三縷長髯,幽幽說道。

  他坐在鐵力木四出頭官帽椅上,卻並沒有拿起書案上的書本。

  「看文王視民一節。」

  謝慎心中暗自腹誹,這個劉老夫子說話都這麼簡短嗎?

  文王視民一節出自《孟子?離婁下》,謝慎前世是明史研究生,文史不分家,他對於四書也是有很多研究的。四書中謝慎最喜歡的就是《孟子》,用倒背如流來形容也不為過。

  他快速的翻開書本找到這一段,匆匆掃過。

  這些他早已清曉,不過卻得等著劉老夫子講學,天知道老夫子是想怎麼講。

  「文王視民如傷,望道而未之見。民已安矣,而視之猶若有傷;道已至矣,而望之猶未見,聖人之愛民深而求道切如此,不自滿足,終日干幹之心也。」

  劉老夫子將這一段背了一遍,雙目炯炯有神道:「作文吧。」

  謝慎倒吸了一口涼氣,下巴差點沒有驚掉。乖乖,這個劉老夫子倒真是教學方法出奇,直接上來就叫學生作文?謝慎本來以為他老人家好歹得對著講講《四書集註》,分析分析破題方法,沒想到他如此直接。

  這樣的老師值一年一貫銀錢的束脩?

  謝慎為那貫束脩錢心疼了起來,他謝家又不是豪門望族,這錢都是他大哥謝方的血汗錢,就這麼給這暗裝高人的老先生,怎麼想都不舒服啊。

  明代科舉實際就是寫八股文,誰寫的好就錄取誰。考的內容實際就是四書五經,文題都是四書五經的原文。所謂四書,指的是《論語》、《孟子》、《大學》、《中庸》。所謂五經指的是《詩》、《書》、《禮》、《易》、《春秋》。當然僅僅將四書五經倒背如流也是不行的。科舉題目雖然出自這裡,但考生卻需要做出合適的解釋,這叫破題。不過這解釋不是由著你來,而是必須從朱熹所著《四書章句集註》引用。說白了《四書集註》你也得背。

  只有將這一切背的滾瓜爛熟,你才有最基本的行文資格。至於你寫的文章立意、結構能不能打動考官就看你的本事了。

  而且明朝科舉的題型十分複雜,有連章題,全章題等大題,這些一般是用作會試,鄉試等高級考試的。像謝慎這樣連秀才功名都沒有的童生,暫且不用去考慮這些題目。他們所需要關注的是一字題,二字題,截上下題等題目。這些題目大多是用於童生縣考。

  若是僅僅想要混個秀才功名,多練習小題即可。但若是想在鄉試,會試上大展宏圖,最少混個舉人功名,那就必須得小題大題雙修了。

  但是這道題目明顯是大題啊,這個劉老夫子未免太揠苗助長了吧,他們還只是一群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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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四門謝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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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慎雖然對《孟子》乃至四書十分熟悉,可對於這《四書集註》卻瞭解的不多。

  這是謝慎的致命軟肋,要想在科舉上有所建樹,這個漏洞是遲早要補上的。

  他匆忙翻開四書集註,找到這一段的註解,仔細研讀了起來。

  其實這段話總結成一句就是中國曆代帝王都是將「愛民如子」作為評判是否為明君的標準。愛民如子的君主必定流芳百世......

  可是該怎麼破題呢?謝慎正自發愁間,忽然想到後世看的一篇八股例文,這篇文章似乎就是針對文王視民一節所作。

  謝慎別的本事沒有,這過目不忘的本領卻是獨一份。

  他深吸了一口氣,暗暗嘖嘆,天生我材必有用啊!

  ......

  ......

  將文章寫好,謝慎便閉上雙目,等待劉老夫子宣佈時間到收卷。

  像這樣的小考,白鹿書院每一個月都會進行兩到三次,為的便是幫助學生掌握實戰的感覺。若是都只講破題而不練習時文,到了縣試這些學生多半都會懵了。

  劉老夫子是過來人,既然是為了應試書院便要將細節做到極致,他也不屑於圖慕什麼清流聖賢的虛名。

  這一批的學生都是要參加明年縣試的,故而底子都極好,即便寫大題時文也沒有什麼問題。不過謝慎寫的可是狀元名家的時文,為求穩妥,他特地將幾處精彩的轉折刪去,留下瑕疵。

  人啊,該出風頭的時候要出風頭,但適可而止,若是不懂得忍,那是要出大事的。

  不知過了多久,劉老夫子點了點頭道:「收卷吧。」

  自有小廝將學生寫就的考卷交到劉老夫子書案前,至於那些胸無點墨,半晌憋不出一個屁的,自然白上一眼,不再理會。那小廝從謝慎身邊經過時刻意停留了片刻,這一細節自然被謝慎注意到了。若說什麼人最勢利,莫過這些書院中的小廝。跟著劉老夫子的時間久了,什麼人是出自名門望族,什麼人雖然是寒門子弟卻有才學他們看得比誰都清楚。對這些人他們表現的比誰都親近,而對旁的人,他們的態度則是冷若寒冰。

  劉老夫子一一翻閱考卷,有的文章只匆匆掃過一眼便皺起眉來,有的則是看了足足盞茶的工夫。

  謝慎眼皮都有些打架,心中暗暗腹誹,這老夫子也太矯情了吧,一篇文章需要看那麼久嗎?他這篇文章早有腹稿,加之脫胎於狀元文稿,自然是信心滿滿。

  這次他不得頭名誰能得頭名?那劉老夫子便再是庸碌之才也不會傻到不識好貨吧?

  「哪個是謝慎?」

  啊!劉老夫子在叫自己?

  謝慎一個激靈,望著不遠處的劉老夫子連忙道:「學生便是。」

  「心存乎民與道,見周王無已之學焉。」

  劉老夫子捏著考卷走到謝慎身側沉聲問道:「這篇時文可是你作的?」

  謝慎點了點頭:「確是學生作的。」

  「好,好啊,想不到四門謝氏又出了一個英才啊。」

  餘姚縣像其他各科舉強縣一樣,主要的科舉奇才都集中在幾大家族上。在弘治朝,科舉運勢最強盛的家族莫過於燭湖孫氏,四門謝氏,上塘王氏這三家。

  相較於其他兩家,謝氏的鼎盛更多是因為出了謝遷這尊大佛。謝遷是成化十年的鄉試第一也就是解元,成化十一年又是進士第一,取得狀元,連中兩元實在是變態。後來謝遷的次子謝丕於弘治十八年中了一甲三名進士,謝遷父子二人皆進士及第,翰林為官,一時傳為美談。不過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表。

  四門謝氏稱得上真正的世家,其先祖可以追溯到西晉,當時一部分謝氏子弟遷移到會稽後徙至臨海,又於宋末遷至紹興餘姚。

  若要真的追論起來,自己這一支五服之前和四門謝氏還是同源呢。

  不過這個劉老夫子一定是搞錯了,現下自己這一支無論如何是不會被歸到四門謝氏的。

  「額,學生並不是出自四門謝氏。」

  不管怎麼樣,謝慎是不會做招搖撞騙這種事的,又不是沒有實力,何必攀附望族呢。

  「不是四門謝氏?」

  劉老夫子顯然十分驚訝,畢竟餘姚縣幾乎家家有孩子讀書,寒門子弟出一兩個童生不稀奇,可這些寒門子能夠作出如此絕世的文章卻是有些讓人稱奇了。

  謝慎心中十分無奈,這個劉老夫子看來收學生時也不過問家世出身,只要將束脩奉上,就可以到這白鹿書院聽課。雖然這人品差了一點,不過學問還是過硬的。謝慎只希望能夠早些通過小三元考試,成為一名秀才,也好逃脫白鹿書院。

  「你這篇文章作的還是不錯的,不過比起孫若虛這篇還是要差上一點。」

  劉老夫子捋了捋下頜的長髯,幽幽說道。雖然聲音很柔和,但在謝慎聽來卻是那麼的刺耳。

  實際上劉老夫子也很無語,學堂的學生這麼多,他不可能對每一個學生的家世背景都瞭如指掌。這番倒真是鬧了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他教謝慎的時間不長,也沒有刻意對這個不起眼學生的家世背景進行調查,但從謝慎的穿著他也能判斷少年不可能是出自四門謝氏嫡系。但他思忖著至少這小子也應該混個旁系別支吧。雖然旁系子弟在待遇上和嫡系子弟是天壤之別,但至少沾了一個四門謝氏的明頭,比之尋常寒門子弟可是好了太多了。

  聽聞謝慎連望族的名頭都不沾,劉老夫子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雖然仍對謝慎所作文章進行了肯定,但卻將頭名定為了燭湖孫氏的子弟孫若虛。這孫若虛是燭湖孫氏長房長孫,在這一輩的孫氏子弟中學問最好,自然被寄予厚望。這劉老夫子也在孫若虛身上下了不少心血,寄希望於他能一路連捷,高中進士。

  劉老夫子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不過若是能教出一兩個進士傳將出去也是美談一件。劉老夫子完全是把孫若虛按照自己兒子在培養,不然他也不會在猶豫過後欽點孫若虛的文章為第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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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餘姚米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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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慎心中大失所望,但卻是裝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拱手道:「學生受教了。」

  「恩,孺子可教也。」

  劉老夫子對謝慎的態度十分滿意。寒門子弟就要有寒門子弟的覺悟,在劉老夫子看來這些寒門子是不可能像世家子那樣考取進士的,能夠中舉候補一個官缺也是好的嘛。

  謝慎一直在告誡自己,忍得一時之氣,免得百日之憂。即便要報仇出氣也得覓得良機。若是此時和這劉老夫子翻臉,固然是出了一口惡氣,但卻是給他人落下了把柄。若是劉老夫子給自己安上一個不尊師長的罪名,他的科舉之途就算完了。

  這種惡人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原本謝慎還指望通過才學獲得劉老夫子的青睞,不過眼下看來是沒有什麼機會了。儘快的抽離出去再謀出路才是正途。

  「孫公子,恭喜恭喜啊!」

  「孫公子不愧出身名門,文章信手寫來就驚天地泣鬼神,取得功名那是遲早的事情。」

  「孫公子博學多才又勤奮好學,實在是吾輩楷模。」

  「孫公子不僅一表人才,更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孫家看來又要出一位進士了。」

  周遭學子紛紛對孫若虛投去了讚許的目光,讚歎聲更是不絕於耳。

  那孫若虛先是衝劉老夫子微微頜首算是表示感謝,隨即洋洋得意的環視了一週。

  他掃過謝慎之時愣了片刻,這個少年眼神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讓人下意識的打起顫來。

  謝慎卻是冷笑。

  孫若虛是吧,不就是出身名門嗎,若你不是出身燭湖孫氏,怎麼可能奪得這第一。不過你且去得瑟吧,在謝慎眼中,這些所謂的名門子弟不過是一堆寄生蟲罷了,除了身份他們還有什麼好炫耀的?

  謝慎細微的神情變化被孫若虛捕捉到,他彷彿覺得自己平白無故落了下風,自然心中慍怒。

  一個寒門子弟也敢跟他爭高下,孫若虛越想越氣,遂拂然起身衝謝慎走來。

  「你那篇文章某也看了,詞藻雖華麗但空洞無物,真不知道夫子是怎麼把它定為第二的,難不成是看你家世可憐,給個安慰?」

  孫若虛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語調更是鄙夷不屑。他這話一出,學堂之中立刻炸開了鍋,眾學子皆是大笑,更有附和著指著謝慎道:「便是這樣的窮酸書生,說不準連下堂課所用的筆墨都買不起呢,孫兄說的著實在理呢,依某看夫子一定是見他可憐給的安慰吧。」

  謝慎冷笑一聲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說完便拂袖而去。

  出了學堂,突然有一隻手拍在了謝慎肩上。

  謝慎轉身一看被嚇了一跳,卻是一個身著碎花裙的小蘿莉,看樣子最多不過十二三歲。

  這小蘿莉精眉細目,看著十分眼熟,只是謝慎一時又叫不上名字。

  「你,你是......」

  「怎麼,這才幾日就裝作不認識了?是不是你真像他們說的那樣腦子壞掉了?」

  小蘿莉這句話倒把一向快人快語的謝慎逼得說不出話來。

  他在腦海中飛快檢索著關於小蘿莉的記憶,這個小蘿莉似乎是這劉老夫子的孫女,小名喚作秋娘。

  而且這秋娘似乎對他頗有好感,難不成她看上自己了?

  雖然謝慎也很想做一個風流士子,不過他眼下才十二歲,實在跟風流搭不上邊。

  再說了,這小蘿莉可是大惡人劉老夫子的孫女。劉老夫子剛剛將謝慎的文章評在孫若虛之後,謝慎如何能嚥下這口氣反去討好著大惡人的孫女?

  人也是得有骨氣的,既然別人不看好他,就不需舔著臉去求著。

  「你腦子才壞掉了,我跟你又不熟,你以後不要再纏著我了。」

  說完謝慎也不顧秋娘的反應,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出了劉老夫子的宅子,謝慎並沒有直接回家。一來現在時間還早,提前回去也難免會被大哥謝方和大嫂謝陳氏盤問。謝慎倒不是怕把事情挑明,只是他不希望自己的計劃被旁人打亂,故而他決定先將事情瞞一段時間。

  二來他想去縣衙看看。雖然現在不可能直接和吳縣令搭上話,不過提前認個門路也是好的。

  縣衙在餘姚城的中心偏東北方向,找起來很容易。謝慎來到縣衙外圍,大概掃視了一眼不由得慨嘆。

  在大明官和民真是天壤之別。便拿這餘姚縣衙來說,竟然是由十來個四合院,共三串組成。龐大的建築群給人的感覺是莊嚴肅穆,百姓們來到縣衙前便自然而然的垂下頭加快步伐,不敢在前面停留過多的時間。

  縣衙大門外設有一影壁,面街的牆面上貼有不少告示,批詞,判語。

  再往裡謝慎就看不到了,少年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看來要想掌握縣令,縣丞等人的作息時間並不容易,還得多來幾次。

  謝慎覺得索然無味,便去不遠處的茶鋪要了碗粗茶,一邊喝著一邊磨到了日頭西落。

  估摸著到了下學的時間,謝慎這便想著揹著布包回到了城西家中。可他剛一起身卻看見不遠處的衡源茶莊大門前一個熟悉的背影閃過。

  謝慎定睛一看,那人不是他大哥謝方卻是誰!

  只見謝方雙手將半人高的麻袋橫抗在肩頭躑躅前行。他艱難的邁過門檻,卻是腿腳一軟不慎摔倒,麻袋也應聲甩出去半丈遠。

  「我說謝大郎,你到底行不行,別人一個時辰已經搬了十趟了,你這才第四趟。這批茶我可要的緊,你若是不行趕緊抽身離開我們也好再招些力士人手,別誤了春茶售賣的好時節。再說了你要每一趟都摔一跤,這茶葉全被你摔碎了我們還怎麼賣?」

  豆大的汗珠順著謝方的脖頸趟了下來,將整個布衫後襟浸溼,謝方艱難的爬起身來,也顧不得許多一把抹去臉上的汗漬,陪著笑臉道:「看您說的,您吳掌櫃的事情我什麼時候耽誤過。別看我力氣不如那些人,到臨了您在看看絕對不會比他們搬得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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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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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孫家惡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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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吳掌櫃鼻孔噴出一道冷氣,有些不屑的說道:「那便好,這錢塘龍井可不像你們那些姚江土茶,清明前這些時日到穀雨是最好的,誤了茶期誰都擔待不起。你也是懂茶的人,這些道理應該都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很明白,這條路是你謝方自己選的,你便是累出個好歹來也與吳家沒有關係!

  「您放心好了,今晚我一定把剩下的茶從碼頭搬到您鋪上。」

  不遠處的謝慎將這一切看在眼中,雙眼不由得一紅。他實在太高估自家的經濟實力了。如果謝慎當初不開蒙讀書而是跟著長兄謝方販茶賣茶那謝家確實可以算作小康之家。可供一個像謝慎這樣的孩子開蒙讀書卻是一筆很大的花銷,生生把謝家從小康拖成了貧窮。

  眼下孫家催促租金在即,手頭又無現銀的謝方只好來替這衡源茶鋪搬茶葉。從碼頭到城中茶鋪怎麼也有四五里路,若是旁的東西大可以用小推車推著,輕鬆了許多。可像錢塘龍井這麼頂級的茶葉,買的主顧都是那些豪紳鉅富之家。這些富戶豪紳不但口感挑剔,對茶葉的品相也有很高的要求。若是茶葉碎成末了他們肯定是不會買的。

  故而為了防止一路搖晃顛簸震碎了茶葉,那吳主事才不允許苦力們使用推車而必須用肩抗。

  尋常苦力畢竟是靠賣力氣吃飯的,加之吳主事給的酬勞高,雖然不能使用推車,但心中罵過後也都應下了。

  可謝方不同,他雖然也是商人吃過不少苦,但像這樣純粹出賣氣力的事情卻不曾做過。

  何況他本身經營的就是茶葉生意,姚江茶和龍井又是競爭關係。他這麼幫著吳家搬茶葉,等於是在割肉補瘡。

  謝慎能夠想到謝方經過多麼艱難的掙扎才做出這個決定。為了不讓謝慎操心租金的事情耽誤了學業,自己這個便宜大哥將所有責任抗在肩上,頂著眾人鄙夷的目光去做這在世人看來最下賤的事情......

  想到這裡,謝慎鼻頭一紅就要上前去把謝方拉回去。

  可他細細一想,謝方之所以不告訴他,便是不想讓他擔心。加之成年男人的尊嚴是最重要的,謝慎現在前去等於是在打謝方的臉。

  罷了,罷了。謝慎現在能做的就是儘自己的全力讀書早日取得功名,也好讓大哥大嫂不必這麼艱難的討營生。現在他做其他的事情都是在給家裡添亂,而不是幫大哥大嫂!

  想通此道謝慎毅然轉身朝家中走去。

  可他一到家門口就覺得有些不對,門是半掩著的並沒有上栓。而且院子裡似乎有激烈的爭吵聲。

  謝慎心中一緊,這不會是招賊了吧。

  匆匆邁開步子進入院內,謝慎直接傻了。

  只見十好幾個人將大嫂謝陳氏圍在正中,還有一身材肥胖的男子不停的叱罵。他用的是餘姚土話,謝慎大體能夠聽懂,這當然多虧了原先身體的記憶。而在這肥胖男子的身旁,就有上次來家中討要租金的橫肉男。

  「我說你個小娘子,長得倒是挺俊俏,卻是忒的不要臉皮,說好了一個月三百錢,到現在還沒有交上。上次你家小哥說要寬限三日,如今三日已到還不見你們把租金奉上,是不是看不起我家老爺?實話告訴你,這院子當初租給你們是我家老爺發了善心。你去牙行打聽打聽,這麼一進的精緻院子沒有一貫錢一月能拿下來?」

  謝陳氏陪著笑臉道:「這位爺,非是我們有意怠慢,實在是最近手頭緊,能拿出的錢就這麼多了,要不小哥你先拿去?」

  說完謝陳氏從褡褳裡掏出了兩百多枚銀錢,小心翼翼的說道。

  「就這點?我說小娘子你可別糊弄我們。你們有錢給那小子交束脩,沒有銀錢拿租子?」

  肥胖男子瞥了一眼銀錢,不屑的說道:「你們交不上租子也可以,馬上給老子滾出去。這宅子我家老爺不租了!」

  謝慎本想再等一等,可聽到這裡實在忍將不了,幾步上前一把將那跋扈的肥胖男子推開。

  「哪兒來的小賤種,竟然敢推我!」

  肥胖男子大怒,在這餘姚城裡誰人不知燭湖孫氏的大名,這小賤種推了他,就相當於推了燭湖孫氏的族人。

  「推你怎麼了,某還要打你呢!不是說好了等我大兄回來再交租金嗎,你們怎麼這麼恬不知恥的提前來了!」

  謝慎冷笑一聲,衝肥胖男子怒目而視。他這個人最是護短,大哥大嫂待他不薄,如今遇到這種事他自然要站出來。

  「你可知道我是誰,我可是燭湖孫氏的大管家!還有你得罪了我們大少爺,還想住我們孫家的房子嗎?到底是誰恬不知恥?」

  謝慎聽後心中一沉,燭湖孫氏在這餘姚可是有名的望族,要不那個劉老夫子也不會昧著良心把本該屬於他的第一劃給了孫若虛。這倒真是應了那句古話,不是冤家不聚頭啊!這孫府管家口中的大少爺肯定就是燭湖孫氏長房長孫孫若虛了。看這夥惡奴來勢洶洶的樣子,定是孫若虛授意無疑了。

  這夥惡奴是有備而來,即便大哥交上了租金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換句話說租金的事情已經不重要了,孫若虛是想借這些惡奴教訓自己。跟這些人講道理的結果就是沒有道理可講,謝慎可不想再忍下去,跟這些惡人多費脣舌。

  「怎麼,怕了吧。你個小賤種現在跪下來從大爺我的褲襠下鑽過去,或許大爺我還會饒了你。」

  孫府管家以為一番話嚇住了謝慎,神情自然十分得意。

  「怕你小爺我就不姓謝!」

  謝慎狠狠一拳砸向孫府管家的肚子,那管家吃痛之下險些背過氣去。

  其實謝慎這一拳氣力並不大,但因為孫府管家沒有準備又在得意的大笑,才會覺得這一拳分外難捱。

  「哎呦,痛死我了。你們幾個還看著幹什麼,快把這個殺千刀的小賤種給我鎖了送到官府去。」

  燭湖孫家是有名的書香門第,科舉世家。這樣的家族最忌諱旁人說其家風不正,故而即便真的要整治不聽話的租戶也不會親自動手。只需把他們鎖了送到官府,以孫家的名望,縣尊大人怎麼也會給幾分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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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縣尊斷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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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刀殺人從來就是這些世家的慣用伎倆,謝慎如何不知。

  不過眼下他卻沒有什麼別的辦法,只能等到了縣衙見到吳縣令再做計較了。

  「不用你們動手,小爺我隨你們去官府便是!」

  謝慎卻並沒有什麼好怕的,光腳不怕穿鞋,何況這件事他在理,便是鬧到縣尊那裡他也有辦法周旋。而且他正愁沒有機會與本縣縣尊搭上話,這個機會真是千載難逢。

  孫府管家顯然沒料想到謝慎會如此上道,冷笑一聲道:「你個小賤種現在還逞強,等到了縣衙讓你吃頓竹筍炒肉,看你還硬氣的起來!」

  謝陳氏十分擔心的說道:「小郎你不能跟他們去官府啊。不如給這位爺賠句不是吧。」

  在謝陳氏看來,謝慎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雖然謝慎在某些方面表現的異於同齡人,但那也不能說明什麼。衙門口向南開,有理沒錢別進來。謝慎就這麼跟著孫家的惡奴去了縣衙,能佔到什麼便宜。

  這還是其次,若因此得了縣尊厭惡,誤了功名,那謝家的希望就真的破滅了。

  誰知謝慎卻和聲道:「嫂嫂請放心,慎兒不過是跟他們過一次堂,很快就會回來。等大哥回來嫂嫂也知會一聲,叫大哥不必著急!」

  謝方去替吳家搬茶的事情謝慎現在還不打算告訴大嫂,在謝慎看來男人的尊嚴比什麼都重要。

  不知為何,見謝慎說的雲淡風輕,謝陳氏稍稍心安。

  「那小郎你可得千萬小心啊。」

  謝慎淡淡道:「慎兒記住了。」

  說完他便轉身跟著一眾孫家惡奴出了院子直向衙門而去。

  從城西到城東,總共也不過半盞茶的工夫。

  待一行惡奴裹挾著謝慎來到衙門前,少年心中直是苦笑。

  想不到自己第一次來到縣衙竟然是以這樣的名義。

  餘姚縣衙是由三串四合院組成的。其中中軸線是由大門,大堂,二堂,三堂,內衙組成。這些院子由南向北排列,極為齊整。大堂實際上就是縣令處理公務,斷案審案的地方,百姓口中的衙門實際指的就是大堂。而最北側的內衙便是縣官及其親眷的住處。

  而在這條中軸線東側,由南向北分別是平倉宅院,縣丞宅院。西側由南向北分別是監獄,典史宅院,主簿宅院。當然還有一些胥吏居住的公宅官房散落在縣衙之中,不過其規模肯定無法與這些主要宅院相比。

  再次來到影壁前,謝慎注意道其上繪有如意、靈芝等物,更有一對鹿躍然影壁之上。

  在惡奴的催促下謝慎匆匆踏過大門,沿著青磚鋪成的甬道前行不久就來到儀門前。不過儀門卻是關閉的,謝慎和一眾惡奴從旁邊的角門相繼進入大堂所在的院子。

  抬頭望了一眼大堂,謝慎著實有些失望。

  和他想象中的雄偉的建築不同,這大堂確實有些寒酸了。

  餘姚縣衙大堂只用了雙挑出簷而並沒有斗拱,屋頂也不是四阿或歇山頂,就連屋面也只是覆蓋著一般的青瓦。

  若不是大堂之中那兩行衙役,謝慎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看什麼看,快進去。」

  孫府管家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謝慎,厲聲催促道。在他看來謝慎就是在拖延時間。這樣年紀的寒門子弟哪裡見過什麼世面,之前不過是死鴨子嘴硬,現在真到了縣衙肯定心中生出恐懼。

  謝慎也不理他,冷哼一聲率先向大堂邁步而去。

  之前早有人敲了鳴冤鼓,本縣的縣尊吳有甫早已端坐在大堂中央的暖閣之中。這暖閣實際上是被屏風隔出的,是半開放式,藍天紅日的圖案謝慎在後世影視劇中已經看過無數遍了,並沒有什麼特別。烏木公案上擺著縣尊大印,文房四寶。一個木製簽筒裡插著幾十支火簽。這火簽應該是竹子材質,只不過因為漆成了紅色,故而叫做火簽。

  最讓謝慎好奇的不是這些,而是縣尊吳有甫本人。

  這位餘姚縣的父母官頭戴烏紗,身著青色補子常服,其上繡有鸂鶒。一雙秀目炯炯有神,三縷短髯飄揚在下頜間,倒是有幾分仙風道骨。

  謝慎暗暗稱奇,這大明朝選官果然也是要看容貌的。長得太磕磣的直接會被排除在外,不然若是嚇著了一縣百姓,不僅有損官威,就連朝廷也得跟著丟面子。

  吳有甫剛剛赴任不到半年,忙著和當地鄉紳豪族搞好關係以期謀個上等的政績考評。大明官場其實也混亂的很,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為了不出現任何意外,他主政採用的是垂拱而治的方法,就是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苛求。可唯獨有一點吳有甫不會放下,那就是讀書。

  讀書人對於餘姚實在太重要了,如果在他的任期內餘姚出的進士銳減,他升遷的夢想就會徹底破滅。

  所以吳有甫這些時日都在督促縣學的廩生好好溫習,秋闈在即,這一關對於這些廩生來說十分重要。如果能在鄉試中取得好的成績,來年的會試將容易許多。

  見有人來衙門告狀,吳有甫很是無奈。

  他是餘姚的父母官,總不能拒絕升堂。但他心裡很是不舒服,便一拍驚堂木斥道:「堂下何人。」

  那孫府管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首道:「小的孫貴拜見老父母。老父母明鑑,這個小潑賊是我家老爺的租戶。他們拖欠租金,小的前往討要,誰曾想卻被這小潑賊拳打腳踢,老父母為小的做主啊。」

  這孫貴搶先一步先將「事情經過」陳說了一遍,當真是惡人先告狀。

  那吳有甫不由得皺起眉來。這麼一點屁事也告到縣衙來,他們以為縣衙是什麼,是菜市嗎?

  他心中慍怒,看向謝慎時也帶了幾分怒意。

  「他說的可是實情?」

  謝慎不疾不徐的拱了拱手道:「學生謝慎拜見縣尊,這件事情並不像他所說一般,縣尊還請聽學生慢慢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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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拿你來做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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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吳有甫聽謝慎自稱學生,心道應該是個生員。可縣學中的學生他都有印象,可從沒有見過這個謝慎啊。

  其實也不怪吳有甫,謝慎不過是個連縣試都沒參加的童生,是個徹頭徹尾的半吊子書生。他之所以用學生自稱是為了拉近與吳有甫的關係。

  要知道吳有甫在餘姚縣便是天,跟他拉近關係很多事情就好辦了。大明官場的各級官吏很多都是師徒關係,當然這個師徒關係指的並不是授業解惑那種師徒,而是廣義上的師徒。

  便拿縣試、府試來說,考官就是縣令、知府本人,凡是考中的考生都可以稱呼縣令、知府為老師。當然那些還沒參加縣試、府試的童生,就像謝慎只要臉皮夠厚也是可以喊出老師二字的。

  果不其然,吳有甫聽謝慎自稱學生,心態稍稍好了一些。

  從謝慎的著裝吳有甫也看得出來他並非是出自餘姚豪族四門謝氏,而應該是個寒門子弟。

  不過餘姚百姓淳樸好學,農戶出身考中進士的也不在少數。既然都是餘姚學生,吳有甫便儘量做到一視同仁。

  他抬了抬手道:「賢生在何處進學?」

  謝慎聽及此知道自己剛剛的計謀起了作用,心中直是大喜。

  「學生在白鹿書院進學,師從劉老夫子。」

  謝慎拱了拱手,沉聲說道。

  吳有甫稱謝慎為賢生,已經很給他面子了。

  事實上,只有成為了秀才有了功名的人才能被縣令稱為賢生。不過這種東西沒有個定式,縣尊心情好要稱呼一個童生為賢生,那些衙役也不能攔著不是。

  吳有甫聽聞謝慎師從劉老夫子只是輕輕哦了一聲,謝慎心中暗叫晦氣,看來這個劉老夫子沒有什麼才名,不然縣尊為何表現的如此平靜?

  「既然是學子,便站著回話吧。」

  「學生多謝縣尊。」

  謝慎衝吳有甫拱手致謝,也不忘瞥了一眼雙膝跪地的孫貴。

  「賢生說說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謝慎略作思忖便把事情的起因經過向吳縣令說了一遍,當然把拳打孫貴的部分刪去了。

  事情經由謝慎這麼一說,便似乎變了味道,孫貴一行成了徹頭徹腦的惡奴。

  吳有甫皺著眉頭道:「賢生是說,他們仗勢欺人,逼你們搬出宅子來?」

  儘管謝慎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不得不說孫貴他們確實做得有些過火。加之謝慎一上來便以讀書人自居,讓吳縣令潛意識的把謝慎劃為自己人。

  一旦有了心理暗示,吳縣令斷起案子來自然便有了傾向。

  這其實是謝慎早就計劃好的,作為自學過心理學的四好青年,謝慎對於設套收套比誰都清楚。可吳縣令又沒學過心理學,故而落入謝慎設下的圈套就不難理解了。

  「正是!學生家中不過租了他們的宅子,又不是他們孫府的僕人,他們憑什麼對學生呼來喝去。學生倒無所謂,可是若是侮了聖人之名,可該如何是好。」

  這孫貴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只是他又說不出是哪裡出了問題。

  這自然是連環計,利用吳縣令先入為主的觀念趁機在旁邊敲邊鼓,再偷換概念把孫家惡奴對謝家的欺侮轉移到對全體讀書人乃至聖人身上。這吳縣令如果細細分析肯定能反應過來,可被謝慎這麼緊趕慢趕的敲邊鼓卻也是一時腦熱大怒道:「好你個孫貴,竟然仗勢欺人,來人啊,與我將孫貴重責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這下孫貴徹底懵了,他實在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怎麼突然就要被打板子,還是二十大板。

  「大老爺,大老爺明察啊,這小子強詞奪理,顛倒黑白,我家少爺便是吃了他的虧啊,大老爺千萬不能被這小子騙了啊!」

  「放肆!你是說本官斷案不公嗎?來人啊,給我狠狠的打!」

  「大老爺,某冤枉啊,冤枉啊!」

  孫貴兀自掙扎,衙役可不跟他廢話,上前便把孫貴拖翻在地,兩名吏人一前一後揮起毛竹大板就朝孫貴打去。

  「哎呦,哎呦,疼死某了。」

  孫貴哪裡受過這麼重的責罰,疼的哭爹喊娘,這倒也罷了,他竟然高呼道:「狗娘養的小賤種,竟然敢蠱惑老父母。」

  他這句話徹底把吳有甫惹怒了。

  小賤種,如果孫貴之前這麼說倒也罷了,可吳有甫明明稱呼謝慎為賢生,這孫貴還敢這麼說,明顯是不把他這個餘姚縣令放在眼裡。這樣的刁民如果不整治,他這個縣令的官威何在?

  「再加二十板,著實打!」

  吳有甫的聲音冷的刺骨,衙役們平日裡很少見吳縣令發這麼大火,今日竟然雷霆暴怒,著實駭人。

  二十板子對於平日裡養尊處優的孫貴已經是酷刑了,四十板子就是要孫貴的命了。

  不過衙役們可不敢違抗縣尊的命令,不然被拖翻在地挨板子的可就不只是這孫貴了。要知道衙役雖然是官差卻是賤籍,能夠在百姓面前威風八面全是因為一張皮。把這張皮扒了他們就屁也不是。

  竹板呼呼生風的砸向孫貴,四十板子打完這惡人已經奄奄一息。

  吳有甫皺了皺眉,其實他本是想給這孫貴一個教訓,誰曾想這廝這麼不禁打,竟然差點被打死。

  這要是真打死了人,總歸不是好事。

  他揮了揮手,衝候堂的其餘孫府奴僕道:「帶他瞧瞧傷,別染了惡疾。退堂。」

  那些孫府奴僕早都嚇得噤若寒蟬。聽聞老父母喊了退堂,紛紛感激的拱手領命,四個人將孫貴抬起逃命一般的出了縣衙大堂。

  「縣尊請留步。」

  謝慎雖然解決掉孫貴這個麻煩,不過更大的麻煩卻在眼前。他可不想錯過結交吳縣令的機會,這幾乎是他唯一的機會!

  吳有甫聞言停住了腳步轉過身道:「賢生還有何事?」

  「縣尊明鑑,這孫貴雖然已經被縣尊責罰但他勢必對學生懷恨在心。學生擔心他會對學生進行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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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狠狠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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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慎這麼說是為了不讓吳有甫起疑心。事實上,在他看來孫貴對他進行報復的可能性實在太低。一來經過這一劫,孫貴勢必知道他謝慎不是一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二來,孫貴重傷在身便是真有心報復也得養好傷。

  「你想讓本官做些什麼?」

  「請縣尊收學生為徒。」

  謝慎衝吳有甫拱了拱手,沉聲說道。

  這下吳有甫可徹底被搞糊塗了。

  收謝慎為徒固然可以讓孫貴消除報復的心思,可是他憑什麼收謝慎為徒,難道就為了那一絲莫名的好感嗎?

  見吳縣令面容陰晴不定,謝慎心道糟了。

  事實上他確實太心急了。作為寒門子弟,想要好好讀書都是一件奢求。如果沒有靠山,像今天孫貴攜惡奴欺負到頭上的事情會越來越多。何況最可怕事情會發生在科舉中,寒門子弟沒有靠山就是浮萍野草,再有才學也無法從層層考試中脫穎而出。

  不能取得功名他一切的計劃就無法施展,故而他才會如此焦急的求吳縣令收徒。

  但他忽略了吳縣令與他不過是一面之交,即便對他有好感那也是很淺薄的好感,遠沒有到收徒的一步。

  就在謝慎思忖著該如何應對變通之時,吳有甫朗聲笑道:「你這個賢生倒是有趣,罷了,本官便出一題,若是你能答上來本官便破例收你為徒。」

  吳有甫的反應完全出乎謝慎的意料。

  他愣了片刻,旋即拱手道:「請縣尊賜題。」

  吳有甫捻著鬍鬚想了一會,揮手道:「駕一葉扁舟,蕩兩隻槳,支三片篷,乘四面風,未到江南先一笑。」

  謝慎點了點頭,對對子看似簡單,考察的卻是童生最基本的底子。而且他現在不過十二歲,吳有甫考其他的東西似乎也不合適。

  不過這個對子怎麼很熟悉啊,額,這個上聯前一部分不是截取自黃庭堅年少時赴蘇杭遊學時被船家問倒的對聯嗎。這可是千古絕對,而後半部分則是出自黃庭堅那首著名的《雨中登岳陽樓望君山二首》。吳縣令直接截搭出這個對子還真是夠偷懶的。

  若是換這個年紀的普通學子肯定無法答出合適的下聯。不過謝慎可是專門研究過各種千古絕對的,他沉吟片刻答道:「看闔縣學子,讀萬卷書,行百里路,助十方人,難得漠北再相逢。」

  這個對子稱不上絕對,不過確是謝慎臨時能夠想到的最好下聯了。

  吳有甫捻了捻鬍鬚,朗聲笑道:「賢生此對倒是巧妙。想不到賢生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大才,你也不必在劉老夫子那裡進學了,本官修書一封,送至縣學,以後你便跟著孔教諭進學吧。」

  謝慎知D縣學設教諭一人,訓導三人。這孔教諭應該就是縣學的一把手了。

  不過縣學的生員都是有了秀才功名的,他現在不過是個還沒有參加縣試的小小童生,真的就憑吳縣令一句話就可以進入縣學嗎。

  「孔教諭創辦的三味書院在城南,本官會派人領你去進學的。」

  謝慎這才明白吳縣令並不是要破格讓他進入縣學成為一名附生,而只是賣一個人情,允許謝慎跟著孔教諭在私人培訓班--書院進行學習。

  這樣吳縣令非但不會擔任何風險,還會贏得一個愛惜人才的美名,高,實在是太高了。

  謝慎不得不感慨吳縣令是個人精,眼下他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謝慎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千恩萬謝的應下。

  「多謝縣尊。」謝慎衝吳縣令拱了拱手錶示了感謝,可臉上卻露出了愁容。

  吳縣令是何許人也,謝慎臉上細微的神態當即便被他捕捉到了。

  吳縣令面容一沉,輕咳一聲道:「賢生為何面露愁容?」

  謝慎拱了拱手,訕訕一笑道:「只是感嘆學生再是努力也比不過那些名門世家出身的學子罷了。」

  「何出此言!」吳縣令面容冷峻,挑眉問道。

  「回稟縣尊,此事還得從幾日前劉老夫子出題小試諸學子說起......」

  謝慎將劉老夫子如何考校諸學子學問,在得知他不是出身名門後態度如何急轉而下,進而將孫若虛的文章點為頭名陳說了一遍,當然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將孫若虛鼻孔朝天和劉老夫子的勢利眼形象描繪的栩栩如生。最重要的是謝慎又將他當時所作的文章背誦了出來予吳縣令聽。

  這當然是謝慎的計謀,實際上這是一個連環計。謝慎見吳縣令對他頗是讚許,便想趁熱打鐵,徹底把孫若虛搞臭。

  謝慎是個恩怨分明的人,若是那孫若虛態度好一些他也不想計較。偏偏那孫若虛是個眼高於頂的人,還為了一點小事派惡奴來家中挑事,這讓謝慎如何忍得了!

  剛剛藉著吳縣令之手教訓了孫貴,但卻遠遠不夠。打蛇不死反遭其害,如果不能先發制人捏住孫若虛的七寸,這個公子哥一定會報復的更凶猛。

  換個角度看,如今他好不容易博得了吳縣令的賞識,自己受了那孫若虛那麼多的鳥氣,若不借著吳縣令的力量狠狠打那孫若虛的臉,豈不是太憋屈了?

  這吳縣令聽後面上有些掛不住了。他本身就是寒門出身,能夠中進士放縣官這一路走來可謂吃盡了苦頭。吳縣令在謝慎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初的影子。同樣的出身寒門,同樣的天資卓越,同樣的受到名門世家子弟的冷眼鄙薄。

  最重要的是,吳縣令是惜才之人,他真真感嘆謝慎所作文章的精妙。

  這樣的文章出自於一十二歲的少年本就是奇事,偏偏那劉老夫子竟然為了討好燭湖孫氏將本該屬於謝慎的頭名點給了孫若虛。這事情要是傳將出去,他這個做縣令的也會面上無光,百姓們只會說他吳有甫不能識得英才,令如此明珠蒙塵......

  而且將孫貴仗勢欺人催逼謝家交租金一事與謝慎和孫若虛的小摩擦結合起來看,吳縣令本能的認定此事是孫若虛的授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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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縣尊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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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先入為主的,何況是這種由自己一步步推斷出的認知。

  「這個劉老夫子真是糊塗!」

  吳縣令揉了揉額角,兀自慨嘆一聲:「不過賢生也不要過於洩氣,你的文章別說在餘姚,便是放到整個紹興在童生中也是數一數二的。」稍頓了頓,吳縣令彈了彈手指道:「既然你已經跟著孔教諭進學,劉老夫子的事情自然不需去管。至於那孫若虛依本官看不過是一眼高於頂的庸才罷了,賢生不必在意。」

  謝慎心中大喜!這才是他想要的打臉效果。孫若虛再怎麼說也是出自餘姚幾大家族之一的燭湖孫氏。像這樣的詩書世家在當地有很強的影響力,便是吳縣令也不敢直接正面相抗衡。但是有一點,卻是這些世家不能掌控的,那就是縣試!縣試的考官就是縣令,出題人評卷人都是縣尊大老爺,說白了錄用誰就是縣尊大老爺一句話。

  如今吳縣令已經對孫若虛產生厭惡感,而且厭惡感如此強烈。謝慎已經可以肯定,孫若虛的前程已經完了。

  孫若虛這樣的世家子雖然肚子裡有幾分墨水,卻是典型的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噹。其一旦被本縣最高主宰吳縣令鄙夷,斷無前程可言。即便吳縣令看在孫家的面子上把孫若虛放進縣試榜內也會是個極差的名次。縣試錄取的人數很多,相較於其他幾級考試只能算個入門級的篩選考試。在這種考試中都拿不到好的名次,理所當然的會被人認為是實力不濟。

  故而孫若虛即便能夠參加府試,也是被刷的命。與之相反,謝慎的情況就要好很多。如今他已經在吳縣令心中留下了神童的印象,可謂春風得意。只要細心謀劃,再對時文進行一番突擊,想要拿到縣試案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拿到了縣試案首,就是保送拿到了秀才功名,這對謝慎來說可是一件足以改變命運的事情。

  像他這樣的寒門子弟,考取了秀才功名便等於一隻腳踏進了士紳圈子,非但可以免除家中徭役賦稅,還享受很多特權。

  有了功名繼續在科舉路上奮鬥便不那麼艱難了,至少有了相對的公平。

  有仇不報非君子,只是報仇也得講究個技巧。謝慎當然不會傻到希望吳縣令一怒之下把孫若虛抓來打一頓板子,斷了孫若虛的功名路顯然比殺了他更讓他難以接受。這個孫若虛不是洋洋得意嗎,謝慎便好好教育了他一次,這臉打的是真爽啊。

  吳縣令又說了幾句勸勉的話便拂袖離去。

  謝慎嘆了一聲兀自出了大堂。

  等到他走出縣衙大門時,才發現大哥謝方和大嫂謝陳氏已經在縣衙外等候良久了。

  「小郎,你沒事吧!」

  謝方急忙將謝慎拉了過來,上上下下看了一個遍,見確實沒有什麼明顯的皮肉傷這才放心。

  「這宅子咱們不租了,我在城南找了一棟不錯的竹樓,一年才兩貫銀錢。雖然破舊了點,可是卻很大。咱們搬到那兒去住!」

  謝方也是來了氣,在他看來,謝慎就是他的希望,他絕不能容忍謝慎因為這種原因誤了功名。

  一旁的謝陳氏也說道:「是啊,小郎,孫家家大業大,咱們惹不起。還是換一處宅子住吧。」

  自古民不與官鬥。燭湖孫氏出了那麼多進士,在餘姚就是豪族世家。在謝方看來,跟這樣的大家族鬥就是找死。

  「大兄,大嫂,你們不用擔心。縣尊已經將那惡奴狠狠懲治了,他老人家還誇讚了慎兒幾句,要推舉慎兒跟著孔老教諭學習呢。」

  這下謝方有些摸不到頭腦了。

  孔老教諭?這是個什麼官?難不成比姚老夫子還有學問嗎?

  姚老夫子一年都要一貫錢的束脩,這個孔老教諭不會收取的更多吧?

  雖然為了這個弟弟花再多的銀錢謝方也不心疼,可是他們畢竟不是世家,能不花的冤枉錢還是不花的好。

  「孔老教諭是縣學的主官啊。」

  謝慎將話說的明白了一些,這下謝方可高興壞了。

  縣學主官,拜下這個師父自家小郎的前程可就有了保證了。

  「那還等什麼,咱們快去拜見這個孔縣諭啊。」

  謝慎一陣無奈,苦笑道:「這件事縣尊還沒有知會孔縣諭,我現在去孔縣諭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啊。」

  謝方撓了撓腦袋,燦燦一笑:「那倒也是。」

  「不過這個宅子是不能租了,倒不是因為我怕了孫家。」稍微頓了頓,謝慎猶豫道:「如果搬到城南那棟竹樓,大兄你去茶鋪就遠的多了。」

  原先謝方之所以租下了孫家那套宅子,考慮的肯定有這個因素,畢竟茶鋪與住處就隔著一條街,很是方便。

  「這個你不必擔心,只要小郎你方便,我和你嫂嫂便心安了。」

  ......

  ......

  喬遷新居怎麼也是一件喜慶的事,雖然這個新居看起來有些破舊。

  竹樓共有兩層,面積確實比原先的跨院大了不少。一層留給大哥謝方和大嫂住,二層則是謝慎的書房和臥房。臨街向開著兩扇窗子,採光沒有什麼問題,謝慎坐在圓凳上望著竹樓外熙熙攘攘的人流,長嘆了一聲。

  原來在古代謀營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便連讀書都能讀出這麼多門道來。

  好在謝慎總算陰差陽錯結識了吳縣令,給他留下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印象。

  至於今後能走多遠,更多還得靠自己。

  謝慎捧著一本《孟子》了無生趣的看著,內心卻是在思考著歷史的走向。今年是弘治五年,王陽明應該還沒有參加鄉試,這尊大佛估計暫時是攀不上了。至於謝遷,應該正在京中作著預備培訓,再歷練個幾年就會入閣。這時候抱大腿似乎還不算太晚?

  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

  明人對這三賢相的評價很中肯,看得出謝遷的交際能力很強,跟著這麼一個強人混怎麼也不會太差吧。

  便在謝慎暢想神遊之時,一個縣衙公人在樓下喊到:「謝家小郎可在樓上?」

  謝慎一個激靈,連忙道:「小子正在樓上。」

  那公人道:「那便好了。某奉了縣尊之命,領你去三味書院進學,拜見孔縣諭。」

  謝慎等此事已經等了很久,心中直是十分欣喜。

  「請稍候片刻,小子這便下來。」

  匆匆將筆墨紙硯和幾本經注放進布包,謝慎便下了樓。

  讓衙門的公人久等可不是個好做法,謝慎方一下樓便衝那衙役拱了拱手道:「還請公差引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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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拜師教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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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味書院確實就在南城,離謝家新租住的竹樓不遠。

  由著公差把自己帶到書院前,謝慎拱了拱手道:「多謝公差了。」

  若是在戲文或者影視劇裡現在謝慎應該掏出一顆銀豆子,最不濟也得拿出一兩銀子兩張寶鈔打點。可謝家實在太窮,謝慎實在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只得在精神上對衙役讚頌一番。

  好在那衙役似乎並不怎麼生氣,只淡淡道:「小相公莫要多禮了,這是大老爺的吩咐,某可不敢受小相公如此大禮。」

  謝慎心中感嘆有人撐腰就是好啊。自己不過是個未考縣試的小童生,但自從吳縣令用了賢生的稱呼,連帶著這些公差都對自己尊敬了起來,一口一個小相公喊著,連一向以厚臉皮著稱的謝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相公可是秀才的尊稱,並不是什麼人都能享受的。不過既然這公差已經叫了,謝慎也不好拒絕。

  孔老教諭名為孔德道,雖然尊為縣學教諭,不過卻也私人開辦了三味書院賺些銀錢。

  這倒不是說孔老先生見錢眼開,實在是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活,縣學那點俸祿實在是不夠看。

  能夠在縣學任教諭的學問都不會差。孔德道可是進士出身,比秀才出身的劉老夫子高出兩個檔次。

  當然即便在縣學,孔德道也很少親自授課,更多的是由底下的教習先生傳道解惑。

  這也是為何為何孔德道有時間開辦私人書院,他就是一尊大佛什麼都不要做,主要接受生員的敬仰。

  公差將謝慎送到大門便告辭離開,少年被門房引著進入府中。與劉老夫子不同,孔老教諭的三味書院並沒有開在自己府上而是選在了城南的一處單獨小院。

  ......

  ......

  雖然這樣看起來學堂的規模小了一些,不過環境卻十分清幽。

  「小相公請等候片刻,小的前去通報一聲。」

  門房的態度十分恭敬,這讓謝慎好感頓生。

  「有勞小哥了。」

  謝慎環視了一週院落,發現這三味書院小是小了點但佈置的極為精妙。小橋流水,假山亭榭一個不缺。整個園子的空間錯落感很強,端是將移步換景做到了極致。

  素聞明時江南豪族名紳家家戶戶皆園林,今日一見謝慎才是歎服。

  過了沒多久那門房便退了出來恭敬道:「小相公請進吧。」

  謝慎整理了一番衣衫,深吸了一口氣進入了書院主屋。

  屋子並不大,比起劉老夫子的白鹿書院小了一多半。

  謝慎粗略掃了一眼,屋裡擺放的桌椅最多不過二十套。

  他並沒有看到孔教諭,卻又不敢坐下,便束手而立靜靜等候著。

  看來今日不是開課的日子啊,怎麼一個進學的學生都沒有?

  正在謝慎悵惘間,聽得輕咳一聲,連忙轉身。

  「你便是謝慎?」

  說話的是一個年約六十的老者,鬚髮皆已花白,精神卻很攫取。

  「學生謝慎拜見孔教諭。」

  孔德道嗯了一聲,便擺了擺手道:「縣尊特意寫了一份手書派人送予老夫,說你天資聰慧,見識不凡。既然縣尊親自薦你,就留下來讀書吧。」

  謝慎心道這個孔教諭倒真是個溫吞和善的性子。

  妙人,妙人也。

  「多謝先生。」

  謝慎立刻改口,先將師徒關係坐實。

  在這個年代,有一個好師父跟有個好爹一樣重要。謝慎出身寒門,爹是沒得挑了,好在抱上了縣學教諭的大腿,這個開頭也不算太糟。

  「書院每月進學二十日,十日一休,休五日。」

  孔德道不疾不徐的說著,彷彿是怕謝慎緊張聽不清楚。

  謝慎心中暗暗叫苦。十日一休這可比劉老夫子那裡的規矩嚴多了。不過嚴格有嚴格的好處,留給他的時間滿打滿算也只有兩年。如果不抓緊時間讀書,縣試想奪得案首可是件難事了。

  「進學期間一律住在書院,休學之時可以回家。」

  謝慎這下徹底懵了,明代就開始有寄宿制度了?不是吧,他畢竟心理年齡已經快三十了,還要像個小孩子一樣被管教著實在有些不舒服。更關鍵的是,住在書院開銷上又會多出一筆。他家本就不富裕,要大哥謝方再拿出一筆錢謝慎可是有些說不出口啊。

  見謝慎一臉鬱悶,孔德道笑道:「怎麼是擔心束脩和學資吧?老夫也不瞞你,縣尊已經差人把銀錢送到老夫手上了。」

  不是吧,這個吳縣令還真是個愛惜人才的老好人,謝慎不過做出了個不能算驚豔的下聯就得到了他老人家如此照拂,讓謝慎都有些感動了。

  「縣尊之恩,學生無以為報!」

  孔德道卻是搖了搖頭道:「縣尊是希望我餘姚學子都能像你一般上進求學,你也要潛心修學,不能辜負縣尊的期望。」

  相較於學資,更讓謝慎欣喜的是他在吳縣令的心中已經有了位置。只要吳縣令記得他這個人並在嘴邊時刻提上兩句,他的境遇就不會差。何況孔教諭貌似對他也頗為欣賞,搞定了這兩人,他在餘姚城不說橫著走,至少也不會受人欺凌了。

  「今日是休學日,明日開始正式進學。老夫也便給你放個假,回去好好整理一番吧。」

  謝慎只覺如在夢中,短短數日他的境遇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從默默無聞的一介寒門子弟成了縣尊青睞,教諭讚賞的後進學子,真是世事無常全看造化啊。

  套路,這一切都是套路。雖然謝慎不願承認,但套路確實深得人心。看來人際關係在大明朝也很關鍵,辦公室政治在哪裡都用的上。

  「如此學生先行告辭。」

  謝慎行禮作別孔教諭,匆匆走出書院,加快步伐回到了自家竹樓。

  嫂嫂謝陳氏在竹樓一層洗菜,謝慎憋了良久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悅,高聲道:「嫂嫂,慎兒的束脩錢和留宿書院的學資大老爺都已經派人送到孔教諭那裡了,不用大哥再去籌措了。」

  謝陳氏嚇了一跳,大老爺是何等尊貴的人物,竟然會為了慎兒放下身段,拿出助學之資。不過她隨即明白了過來,一定是慎兒天資聰慧讓大老爺欣喜,大老爺是惜才之人,做出助學之事也就不難理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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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蘿莉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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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家這樣的寒門經不起幾回折騰。得罪了燭湖孫氏,謝家在餘姚城的處境本已經很艱難,謝方甚至已經做好了搬離餘姚的打算,但誰知道自家小郎是文曲星下凡,竟然得到了縣尊大老爺的青睞,非但讓不可一世的燭湖孫氏吃了憋,還贏得縣尊推薦得以拜師縣學教諭,搖身一變成了最有前途的讀書人。

  要麼怎麼說要多讀書呢,這書本子裡可是有金子呢。

  要是換了謝方,面對咄咄逼人的孫家肯定會忍氣吞聲打碎牙往肚子裡咽。

  謝方越想越覺得自家小郎了不得,自打回到家中便對謝慎連著誇讚,就連一向厚臉皮的謝慎都有些受不住了。

  「大兄,我也沒有你誇耀的那麼好。我之所以能入了縣尊的眼,也有運氣的成分。」

  謝方這下不樂意了,他眉毛一挑道:「運氣?光靠運氣能做出千古絕對?我可都聽說了,縣尊大老爺出的那個對子幾百年都沒人對的出來,偏偏被你對上了。」

  謝慎心中暗暗叫苦。看來風頭出的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啊。其實所謂的千古絕對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麼難對。

  這些對子之所以被宣傳的那麼絕倫,是有誇耀的成分。再就是古人奢求完美,一個韻腳都要對上,故而才會難以對出下聯。可是謝慎不管這許多限制,反而能夠作出一個還不錯的下聯。

  謝慎知道自己再怎麼解釋也沒用,索性搖了搖頭任由謝方誇耀。

  看來老謝家是有這爭強好勝的傳統,要不謝方為何也這般興奮?

  謝方一拍食案道:「小郎啊,你現在身份非比尋常可不能再穿這布衫了,這樣我去綢緞鋪扯上兩匹浙花給你做身合身的袍子,你穿出去也有面子。」

  謝慎想要說些什麼,可大嫂謝陳氏卻沉聲道:「吃穿用度上的事情小郎不必操心,交給你大哥和嫂嫂就好。你若是真想幫咱謝家就好好溫書,早些考個功名回來,看誰還敢欺負咱們。」

  謝慎心中一沉默默點了點頭。

  都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起初謝慎還不那麼認同。可經歷了這件事後謝慎更堅定了考取功名的計劃。

  燭湖孫氏為什麼這麼跋扈,還不是因為他們是書香門第,科舉世家,祖上出過多名進士?

  便連一個小小的管家都能夠狗仗人勢,對謝家呼來喝去。要不是謝慎生出急智藉助縣尊之威壓下這幫惡奴,天知道會發生什麼。

  而一旦謝慎考取了功名,哪怕只是一個秀才也可以免除一切徭役賦稅,見官不跪,不受笞責。

  非但如此,便連謝方和大嫂謝陳氏也能跟著收益,如果謝慎還可以接下鄰近鄉村的土地。名義上是過戶,實際只是謝慎代替他們保管,然後謝慎再把田畝以極低的租子租出去,雖然錢少一些卻是實實在在的無本買賣,是躺著賺錢!

  前世謝慎最大的夢想就是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如今看來要想實現這兩點必須要搏一個功名。

  時間還有近一年已是足夠,又有孔老教諭這麼高大上的恩師指點,謝慎十分看好自己的科舉前景。

  大嫂謝陳氏將飯菜端上,碗筷擺好,一家人正要用飯卻聽得有人在敲屋門。

  謝方皺了皺眉,與他們家往來的人並不多,加之他們剛剛從城西搬到城南,不應該有人在這個時候登門拜訪啊。

  帶著狐疑,謝方起身前去開門。待他打開門栓卻是嚇了一跳。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謝慎原先的先生劉老夫子。在他身邊的便是劉老夫子最疼愛的孫女秋娘。

  「謝小哥,你們怎麼突然搬家了,也不告訴老夫一聲。」

  這劉老夫子的臉皮倒是真厚,謝方還沒迎他便拉著秋娘走進了竹樓。

  謝慎心中直是生起一股厭惡,他本就對劉老夫子沒有什麼好感,現在更是確定這老頭子就是個見風使舵的牆頭草。謝慎之前也沒覺得劉老夫子對他怎麼看中,可現在劉老夫子確是換了一個人般主動找上門來。因為什麼謝慎用腳趾頭也能想到。

  吳縣令在餘姚就是絕對的主宰,他誇耀了一名童生似乎並不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但在有心人的眼中卻是一個暗示。劉老夫子就是這麼一個有心人,他雖然衣食富足不過在這名士輩出的餘姚城根本排不上號。但如果能有一個縣尊誇耀的門生他就可以在書院招收學生時有更多誇耀的資本。換句話說謝慎在他看來是個可以充分利用的棋子。

  「謝慎,老夫在白鹿書院給你準備了一間包房,每日下學後準備專門特訓你將老夫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劉老夫子極不要臉的湊到謝慎身側,笑吟吟的說道。

  「恐怕要讓先生失望了。實不相瞞學生已經奉縣尊之命,在孔教諭所辦三味書院進學。」

  謝慎回答的很直接,不留一絲情面。

  今日的苦果都是劉老夫子自己種下的,他既然想去抱燭湖孫氏這條大腿就不要想著腳踏兩隻船再來與謝慎修復關係。

  劉老夫子顯然有些驚訝,他只聽說謝慎被縣尊誇耀,卻不知道謝慎已經改換門庭。

  若是換了別人早就羞愧難當的逃走了。可劉老夫子卻是個十足的厚臉皮,他略做思忖便改變了策略沉吟道:「這真是大喜事啊,孔教諭是餘姚城有名的大儒,你拜在他名下老夫就放心了。」

  這倒不是劉老夫子覺悟高,是因為他知道謝慎根本就不會選他。且不說二人之前已經有了嫌隙,便說孔教諭的學問人脈都不是他能比的,謝慎又不傻當然知道怎麼選擇。

  「你今年十二了吧,老夫這孫女倒也是十二。」

  劉老夫子捻著鬍鬚淡淡道:「老夫看你們情投意合,不若我們兩家便定下婚事,你看如何。」

  謝慎腦子嗡的一炸。

  這個劉老夫子怎麼還使用上美人計了?

  謝慎便再得縣尊的誇耀也不過是個沒有功名在身的小小童生,劉老夫子這下血本連自家孫女都搭上了,這是篤定謝慎一定能夠在科舉之路上走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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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王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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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劉老夫子確實很有眼光,小蘿莉也頗有幾分姿色。但謝慎是一個有理想的年輕人,怎麼能為了區區女色放棄了科舉大業。何況他現在年紀才十二,便是真的收了小蘿莉,也有力無處使啊......

  稍稍思忖了片刻,謝慎便輕咳道:「這樣不好吧,男兒當先立業再成家。何況我與秋娘並不合適,劉老夫子你們還是請回吧。」

  謝慎的態度如此強硬,劉老夫子的老臉實在沒處放。他臉色青紫,只因為顧念著儀態才沒有發作。

  悶哼了一聲,劉老夫子揹負雙手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勉強了。告辭!」

  說完他便轉過身去,拉著秋娘快步離開了謝家。

  謝方有些可惜了嘆了一聲道:「倒真是個美人胚子呢,小郎,你何不應下這門婚約。等上個兩三年叫這小娘子給你生個胖頭娃娃,豈不是美哉。」

  謝慎面容一紅,沒好氣的白了謝方一眼道:「大兄說什麼呢,我現在所有精力都在學業上,哪有心思想什麼風花雪夜。」

  「學業是學業,婚事是婚事,兩個都耽擱不得。」

  謝方一副長兄為父的姿態,擺了擺手道:「不過你這年紀是有些小,等過幾年大兄找個媒人替你物色幾個人選,你挑一個把婚事辦了,大兄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哦。」知道繼續爭辯下去也沒有任何用,謝慎索性輕應了一聲,暫且答應了下來。反正有個蘿莉暖床添香也不是什麼壞事,只希望不要被掏空了身子啊。

  善哉,善哉!

  口中默唸了一句,謝慎笑道:「大兄,明日我便要正式去書院進學了。聽孔教諭說,書院是十日一休,一休五日,我還有一些文房用具需要準備,便先去街上購置一番。」

  謝方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學業重要,有什麼需要的便跟為兄說。」

  說完謝方皺了皺眉,從錢袋中掏出了幾百文錢都倒在了謝慎的手上,沉聲囑咐道:「眼下,為兄也只有這麼多銀錢了,既然你要住在書院,總歸有花錢的地方,別虧待了自己。」

  謝慎鼻頭一酸,將銀錢緊緊攥在手中朗聲說道:「大兄請放心,我一定悉心求學,早日考取功名,不叫旁人再隨意欺凌咱們謝家。」

  ......

  ......

  春日的餘姚城,顯得十分熱鬧。

  謝慎從竹樓出來,便去到臨近的集市店鋪上購置文房用具。

  謝慎看上了一方石硯臺,正在和掌櫃砍價,忽然覺得有人在拍他的肩膀。

  他謹慎的轉過身來,見立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面容清秀,身材瘦削的少年。這少年身著湖藍色直裰,上套青色半臂,顯得極為俊美,若不是臉上的面色過於慘白,顯得有些病態,謝慎真要讚歎一句美男子了。

  在這個時代,男子貌美並不會被人罵小白臉,反倒是一種潛在的優勢。

  「這位兄臺可是剛剛進入三味書院求學的謝慎謝小郎?」

  清秀少年面頰帶笑,拱手問道。

  謝慎點了點頭道:「便是某,這位兄臺有何貴幹。」

  「哈哈,我找你找得好生辛苦,是孔教諭讓我來找你的。」

  「孔教諭?」謝慎臉上露出一絲狐疑,撓了撓頭道:「孔教諭叫你來找我?」

  「是啊,明日你便要正式開始進學,孔教諭特地叫我找到你,替你購置些文房用具。」

  俊美少年這一笑,一對酒窩便顯現了出來,直是甜美的讓人心悸......

  「咳,孔教諭之恩,謝某真是難以報答。唯有悉心求學,早日考取功名。」

  謝慎心想這個孔教諭還真是上道,吳縣令剛剛對他表達出栽培之意,孔教諭便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這讓謝慎感嘆,原來大明也是一個人情社會啊。

  「哦對了,敢問兄臺怎麼稱呼?」

  「我叫王守文。也在三味書院求學,不過比你早一年,你得叫我一聲師兄。」

  王守文爽朗一笑,謝慎卻是如遭電擊。

  他前世對明史的研究極深,最崇拜的人當然是千古名士王陽明。王守仁老先生的心學影響了幾代人,謝慎對王陽明愛屋及烏,對他老人家的親戚自然也做了一番瞭解。

  要說王陽明可算是出身世家,他的老爹王華是成化十七年的狀元,歷任翰林院學士、詹事府右春坊右諭德、詹事府少詹事、禮部右侍郎,正德初年晉禮部左侍郎,最後做到了南京吏部尚書的高位。王華一共有四個兒子,分別是長子王守仁,次子王守儉,三子王守文,四子王守章。

  他眼前的這個少年自稱是王守文,不會這麼巧就是王守仁的三弟吧?

  「守文兄,你是不是有個哥哥叫王守仁?」

  王守文聽後很高興的說道:「是啊,那是我的長兄,學文可是好的很呢。要不是他現在在準備來年的鄉試,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還想把你引薦給他呢。你對的出縣尊的對子,想必學問也不會差,你們兩個在一起肯定聊得來。」

  謝慎心中直是一陣無語,看來這王守仁的弟弟真讓自己撞上了。王陽明如今應該年紀在二十上下,屬於典型的毛頭小子。此時的王陽明思想尚未完全成熟,這個時候主動結交說不準還會對他未來的心學理論產生很大的影響。

  一想到此,謝慎便覺得心潮澎湃了起來。

  「不急,不急,等令兄考完了鄉試,某再去拜會。」

  謝慎此刻就像突然解鎖了隱藏劇情,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喜悅。

  王陽明不但是一代大師,開創了心學,其八股文的造詣也是超出常人的。能夠抱上這個大腿,再蒙他提點一二,謝慎對八股文的理解將會有很大的提升。

  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儘管可以去問王陽明,再不行就讓王陽明開小灶輔導,謝慎還不信搞不定區區幾篇八股文。

  嘖嘖......這哪裡是什麼金手指啊,這分明就是金大腿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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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詩既出,誰與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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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慎的心情很好,非常好!

  購置了一大套文房用具,謝慎便向自家竹樓走去。

  反正這些文房用具不用他花錢,能多買一些就要多買一些。

  王守文怎麼也算是個世家子,自然不會差這些銀子,他聽聞謝慎頗有才名,得了縣尊的讚許,自然也有意結交。

  可以說這是一件對雙方都有益的事情,謝慎拿著這些文房用具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

  不過話也說回來了,來而不往非禮也,請王守文吃一頓便飯還是應該的。

  王守文今年虛歲十三,比謝慎還要大上一歲,聽聞要作客謝家他倒也是大方的應下了。

  二人結伴回到竹樓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謝慎的大嫂謝陳氏正在一層的灶房中做飯,見謝慎回來了,她忙放下手中的活,笑道:「小郎回來了?咦,旁邊的那位公子是?」

  「嫂嫂,這是我的同窗王守文,今日晚飯便跟我們一起吃吧。」

  謝陳氏莞爾一笑道:「也好,那奴家便多準備一些飯菜。」

  「多謝了。」

  王守文顯然是那種拘束的性子,見到謝陳氏衝他笑一時漲紅了臉。謝慎看出了他的尷尬,便拉著王守文往二層走去。

  二層的閣樓是謝慎的內室兼書房,雖然有些陳舊但東西都很齊全。

  不過這些在王守文這個世家出身的公子哥眼中就有些寒酸了。

  謝慎大大咧咧的坐在一處方凳上,招呼著王守文坐下。

  王守文卻是皺了皺眉道:「想不到謝賢弟家世如此清貧。某家世雖然比之謝賢弟好了不少,可學問卻是差了許多,實在是慚愧。」

  謝慎爽朗一笑道:「學問這種東西哪有什麼定論。我不過是得了縣尊幾句誇獎,也不見得學問就比你高。再說了,這種東西爭個高下有甚意思,倒不如一起飲幾杯酒來的暢快!」

  「謝賢弟倒是爽快人。」

  王守文面上的凝重終於散去,朗聲道:「以後謝賢弟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和某提,某一定竭力相助。」

  謝慎心中自然大喜。這個王守文雖然是個標準的世家公子哥,但看的出來他並不驕橫跋扈,品性還是很端正的。跟這樣的人結交做朋友,絕對是有益無害。何況他還有個宗師級的長兄,通過此關係和王陽明稱兄道弟,對謝慎的科舉之路絕對是大有裨益。

  謝慎不是一個處心積慮設計謀劃的人,但當機會擺在他的面前時,他也絕對不會放過。

  二人坐在閣樓沒多久,謝陳氏便來喊他們吃飯了。

  謝慎和王守文下了閣樓,與謝陳氏圍坐一桌用起了粗茶淡飯。

  雖然謝陳氏特地加了菜,但那棕黑色的鹹菜疙瘩實在不是王守文這種公子哥吃的慣得。王守文禮貌性的吃了幾片鹹菜,便不再進食。

  謝慎心中慨嘆,有些東西並不是想要改變就能改變的。

  用過晚飯,謝慎將王守文送出家,便返回了閣樓。

  明日便要正式在三味書院進學了,今晚可要好好休息。

  ......

  ......

  一夜無話,晨光熹微之時謝慎便起身洗漱。

  之後照例吃了一塊薄餅,進了一碗米粥,謝慎便揹著布包去往三味書院。

  三味書院針對學子的年齡不同分為兩級,低一級的學子年歲大多在十二三,需要準備的是來年的縣試。而高一級的學子準備的則是鄉試一級的考試。

  謝慎早早來到書院大廳,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取出文房用具和朱子集註,便閉上了眼睛小憩。

  早起實在是睏乏,讀書也是個體力活啊。

  「謝賢弟,你來的這麼早啊。」

  聽聲音便知道是王守文,謝慎睜開眼睛道:「守文兄來的也不晚啊。快坐吧。」

  王守文在謝慎的身邊坐下,淡淡笑道:「昨夜我回到府中偷偷去灶房撿了一塊餅子吃,可是餓死我了。」

  謝慎沒好氣的翻了一記白眼道:「你自己吃不慣鹹菜疙瘩,活該餓肚子。」

  二人一番嬉鬧後,孔教諭揹負著雙手施施然從屋外走來。

  見學子已經到的差不多了,孔教諭沉聲道:「今日春色盎然,百花盛開,汝等便以早春為題做一詩罷。」

  童子三試是典型的基礎性選拔考試,出的題目並不很難,但要求文章作的取巧,有特色。故而許多教書先生功利起見都會要求考生大量寫時文,用題海戰術訓練寫文章的敏感性和立意。

  孔教諭是進士出身,自然知道什麼樣的文章最為討考官的歡心,但他顯然不希望學子們只是被時文捆綁,故而才會對詩歌也有所要求。

  謝慎心中一沉,剛剛書院一開課,孔教諭就叫他們作詩,這節奏還真是快。作詩這種事情難不倒謝慎,雖然此時已經是明朝中葉,唐宋大把的好詩抄不了,可明清的許多名詩卻還是可待採擷的。

  謝慎略作思忖便提起筆來蘸墨揮毫。

  短短片刻的工夫,一首七言絕句便欲然紙上。

  恰巧孔教諭走到謝慎的身旁,見謝慎短短時間內竟然做出一首詩來,自然也是來了興致。

  「江暖波光映日光,幾家同住水雲鄉。

  槿籬茅舍繁花裡,也有秋千出短牆。」

  吟誦了一遍,孔德道頻頻點頭。

  「好詩,好詩啊。此詩短短几句便將水鄉早春之景勾勒出來,那句『也有秋千出短牆』更是點睛之筆!」

  「多謝夫子。」在三味書院,孔德道的身份是教書先生而不是縣學教諭,謝慎稱其為夫子顯然是更為合適的。

  謝慎心道抄詩果然就要抄最好的,明代三才子之一的楊慎果然不是凡人。

  他也想寫一首臨江仙之類的詞來裝逼,可是實在是沒有機會。若是強行裝逼,反倒會引起孔教諭的懷疑。而這首《早春》作的就十分應景,也不會讓人生出突兀之感。

  在孔德道心中謝慎顯然已經是神童了。

  實際上明代科舉出的神童並不少,像謝慎這樣十二歲擅作詩詞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孺子可教也!」

  孔德道捋了捋下頜長髯,笑道;「你小小年紀便能作出此詩,果然天賦不凡。看來縣尊把你推介到老夫這裡進學果然是有緣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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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君子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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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慎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露出了這個年齡孩童應有的笑容,一雙天真無邪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的看著孔教諭。

  「咳。」

  孔老教諭被謝慎盯得一陣發毛,便輕咳一聲道:「繼續努力進學吧,如無意外,你必定能取得生員資格的。」

  謝慎心中直是大喜。孔老夫子是何許人也,他可是進士出身的本縣官學教諭。換句話說,將來若是謝慎考取了生員資格,去縣學讀書還是會和孔德道再續師徒情誼的。有這麼一尊大佛賞識謝慎,謝慎的科舉之路一片光明,至少在院試之前完全不必擔心。更何況本縣縣尊吳有甫對謝慎也是讚賞有加,有了縣尊和教諭的賞識於謝慎來說便有了雙保險,這秀才看來是做定了。

  接下來的日子,謝慎只要穩紮穩打把四書五經和朱熹那本《四書集註》過一遍,再把不太懂的問題虛心向王守仁請教,怎麼也不會在童生試折戟沉沙。

  畢竟,大明的官場就是一個人情場,而作為通往官場之路的科舉更是人情大於規制。

  孔老教諭揹負雙手又在學堂之中轉了一圈,時而點頭時而皺眉,雖然間或也看到幾首寫的還算不錯的詩,可比之謝慎剛剛所作的那首《早春》立意和意境上就要差上不少。

  倒是王守文做的一首《黃鸝》還算出挑,這也難怪,畢竟龍泉先生王德輝是成化十七年的狀元,王家是詩書世家,王守文文采好也在情理之中。

  由於是休學之後重新授業的第一天,孔老教諭並沒有一上來就加很大的強度。之後只講了幾篇時文,他便揮了揮手道:「下學吧。」

  這些學子都是十二三歲的年紀,雖然平日裡表現的老成持重,可到底是孩童心性,聞言都大喜過望的起身朝堂門奔湧而去。

  唯有謝慎和王守文不緊不慢的起身,緩步慢行。

  「謝慎,既已下學,你為何不急著出去嬉耍呢。」

  孔德道走到謝慎身前,淡淡捋須問道。

  謝慎聞言轉過身來先是衝孔德道拱手行禮,再沉聲道:「回稟夫子,學生之所以不急著嬉耍,是因為要修習心性,不被外界事物所幹擾。蘇明允曾經說過『為將之道,當先治心。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敵』。雖然蘇明允本意是闡述為將統兵之大道,但學生以為此理同樣可以用於求學之中。如果不能做到心如止水,求學時不被外物所動,便不可能有大的成就。」

  孔德道連連點頭,蘇明允的這句話出自《心術》,謝慎知道並不足為奇,可他能夠觸類旁通,將對將領行軍打仗的告誡應運理解在求學上實在難得。

  何況謝慎不過十二歲,如果能夠加以培養,必定會成為治世之能臣。

  王守文在三味書院進學已經兩載,他的心性孔德道自然是清曉的,至於謝慎倒真是一個意外的發現。

  如果說謝慎之前是靠文采打動了孔老教諭,那他現在則是憑藉君子心性博得了孔老教諭的欣賞。

  「好,好啊。」孔德道竟然輕拍了拍謝慎的臂膀道:「去吧。」

  「學生告退。」

  謝慎卻並未表現出絲毫的驕傲之意,只衝孔老教諭拱了拱手,恭敬退出了學堂。

  走出學堂沒多遠,王守文便追了出來,看他一副驚訝的模樣,謝慎只覺得好笑。

  「怎麼,你不會魔怔了吧?」

  王守文眼神中滿是對謝慎的敬服,激動的說道:「謝賢弟,你可知孔老教諭從沒有這麼誇獎過別人。」

  謝慎皺了皺眉道:「夫子誇獎我了嗎?」

  他印象之中,剛剛孔教諭不過微微一笑,讚許的拍了拍他,並沒有說什麼特別的話啊。

  「你可不知道,孔教諭一直是一副嚴師的樣子,整日板著個臉。縣學和書院的學生,哪個沒被他打過手板。可他對你卻全然不同,竟然破天荒的拍了你的肩膀,這不是欣賞你是什麼?」

  謝慎心中一陣無語,他實在想不到一個尋常的動作會被王守文理解出這麼多層的意思,怪不得都說古人擅長出哲學家呢。

  「若是如此,那倒也算是一樁喜事......」

  謝慎當然不是隻會死讀書的迂腐之人,假設孔教諭真的對他如此青睞,秀才的功名便近乎已經到手了。

  「嘿嘿,謝賢弟想必你也餓了吧,不如我們出去好好吃一頓。」

  謝慎聞言直皺眉:「現在是進學的時間,我們不是理應住在書院裡嗎?」

  王守文翻了一記白眼,差點憋過氣去。

  「留宿書院那也是晚上啊,我們只要趕在日落之前趕回書院即可。至於白日,只要夫子講授完課業,自然可以出去逛逛。」

  謝慎撓了撓頭淡淡道:「原來是這樣啊。」

  看來他錯誤的理解了寄宿的含義,這樣看來倒是自由了許多。

  二人前後腳出了書院,在王守文的帶領下,謝慎跟著來到了一處幽靜的小巷。

  「你這是把我往哪裡領啊,不是去......」

  謝慎本能的嚥了一記口水,這可把王守文逗樂了。

  「當然是帶你去我家吃了,在外面能吃到什麼好的?」

  「額。」謝慎這才恍然大悟,王家是詩書世家,王華又是成華十七年的狀元,家境勢必很好。這王守文從小錦衣玉食的,哪裡吃的慣外面的吃食。回想起王守文在竹樓裡面對鹹菜的愁苦表情,謝慎直是一番感慨。

  去便去吧,反正他遲早要結交王陽明,早一日有早一日的好處。

  「我隨你去便是,倒要看看王大公子家的菜餚有多可口。」

  謝慎半開著玩笑,便邁開步子往前走去。

  王守文自然是心中大喜。若論學問見識他自然比不過謝慎,但要請謝慎大吃一頓還是不成問題的。

  二人前後腳穿過小巷,來到一條還算熱鬧的主街。王守文走到一處角門前停了下來,上前輕釦了扣門環,不多時便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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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青年版陽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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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開門的小廝見叩門的是王守文,臉上的倦容立刻消散,殷勤的撣了撣袖子道:「三少爺您可算回來了,大少爺剛剛還唸叨著你呢。」

  王守文皺了皺眉道:「有什麼可唸叨的,我們才下學便趕了回來。」說完他便轉身衝謝慎道:「謝賢弟,快進來吧。」

  二人進入大宅後,沿著一方穿手遊廊走了百十步,從一處月門進入正院,又踏著青石板路穿過重重院落,這才在一處跨院裡停下了腳步。

  「這便是我大兄居住的宅院了。他性子喜靜,故而雖是長子卻住在這麼僻靜的小院,謝賢弟既然來了,自然是去拜會一下的好。」

  謝慎點了點頭,如今王華應該是在京中任翰林修撰,這王家的一應事務可就落在了王守仁的身上。作為王家的長子,他是一定要擔起這個責任的。

  可憐王陽明就要鄉試,還得操持著王家大宅偌大的家事,實在是累煞人也。

  謝慎竟然心疼起王守仁來。

  這小院院門種了不少竹子,交相掩映下竟然形成了一道竹門,二人從竹門穿過邁步向北側廂房走去。

  此時王守仁應該正在屋中溫書,王守文思忖了片刻,還是咬牙上前扣了扣門。

  他咧嘴苦笑道:「家兄溫書的時候不喜人打攪,但今日特殊,能見到你這樣的大才子,家兄心頭的怒氣想必就都消了。」

  謝慎心中一陣腹誹,跟王守仁比學問,除非他真的瘋了!

  雖然王守仁現在不過也只有一個秀才相公的功名,但他老人家將來是要成為一代心學大師的啊,那也是謝慎最推崇的大師,想不到今天竟然要親眼見到......

  「謝賢弟還愣著幹什麼,快進來啊。」

  謝慎這才反應過來,隨著王守文闊步進了屋內。

  「大兄,我回來了。」

  一進入屋內,王守文便扯著嗓子喊了起來。謝慎亦是趨步緊跟,越過一面六扇花鳥屏風,便見一身穿藏青色直裰,頭包黑色四方平定巾的青年男子倚靠在軟榻上正在小憩。

  嘶,謝慎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道這不會就是王陽明吧。陽明先生在謝慎心中的偉岸形象瞬間跌到了谷底。原來聖人睡覺也會有這麼不雅觀的姿勢啊......

  「咳,咳,謝賢弟兄見笑了。」

  王守文似乎也覺得大哥的睡覺姿勢不太雅觀,連忙上前搖醒了王守仁。

  「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

  王守仁迷迷糊糊的醒來,口中還默唸著《大學》。

  王守文連忙上前道:「大兄,這是我的同窗謝慎,他是被縣尊保舉到三味書院進學的,連縣學孔教諭都對他讚譽有加呢。」

  王守仁揉了揉眼睛,尷尬笑道:「領同窗來府裡怎麼也不事先和為兄說一聲,為兄這副樣子當是失禮了。」

  謝慎卻是靈機一動說道:「非也,守仁兄剛剛也說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君子修養身心,不在乎這些外物的。」

  謝慎的沉著應對讓王守仁一愣,但他旋即大笑道:「有趣,有趣。不愧是縣尊和教諭都讚賞的學子,守文你要多向這位謝公子學習。」

  王守仁的態度十分謙和,完全一副鄰家大哥哥的樣子,這讓謝慎放鬆了不少。

  現在的王守仁畢竟還不是陽明先生,平易近人倒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來了,便一起用午飯吧。」

  王守仁笑道:「剛剛在溫書竟然睡著了,偷得浮生半日閒,值得了。」

  「守仁兄請!」

  「謝賢弟請!」

  「還是守仁兄請!」

  王守仁大笑一聲,也不再謙讓率先邁步走了出去。

  由於王華不在餘姚府中,王家用飯的地點也從王華的宅院搬到了緊鄰王守仁居住宅院的隔壁臨風堂。

  謝慎一面感慨著封建禮制,一面羨慕著王家宅院的豪奢。

  據他估計,王家大宅足有四五進之深闊,是十足的大世家。

  餘姚文風鼎盛,詩書世家更是不勝枚舉。但像王家,謝家,孫家那樣的豪門世家卻是屈指可數。事實上王陽明應該歸屬於祕圖派王氏,算作上塘王氏的一個分支。但因為王華高中狀元,這支並不算完全直系的王氏被理所當然的歸為上塘王氏之中。

  這也是為什麼王華家可以脫離上塘王氏祖宅單獨建宅邸的原因。

  不過謝慎又不是考古工作者,自然對王陽明的族系不太感興趣,他更想做的是和王守仁結交一番。

  臨風堂建在一小院之中,是典型的江浙園林風格。一進月門,便是一面假山,活水穿其而過,環繞整個院子。其中亭臺樓榭,修竹老槐應有盡有,當是人間仙境一般。

  三人在臨池的亭中坐好,便有王家僕人將飯菜端來。

  龍井蝦仁、西湖蓴菜、蝦爆鱔背、荷葉粉蒸肉、黃魚海蔘羹、彩熘全黃魚、西湖醋魚、冰糖甲魚、剔骨鍋燒河鰻、苔菜小方烤、雪菜大黃魚、腐皮包黃魚、網油包鵝肝......

  一連十幾道精美的浙菜上來,謝慎直是看傻了眼睛。

  他後世也對浙菜有過研究,但無奈囊中羞澀,一次最多也就吃上一道地道的菜餚。至於來到大明弘治朝後,謝家的家境貧寒,他整日除了米粥鹹菜外吃的最好的就是炒雞蛋,跟這些奢華菜餚更是不沾邊。

  想不到王家竟然如此奢華,光是一頓午飯就有十幾種菜餚......

  「咳,謝賢弟還請隨意,勿要拘束。」

  王守仁率先動了筷子,夾了一筷龍井蝦仁送入口中緩緩咀嚼。

  到底是聖人啊,連吃飯都那麼溫文爾雅。

  謝慎此刻唾沫不知已經嚥了多少,再顧不得矜持,點了點頭夾起筷子便吃了起來。

  一雙竹筷在謝慎手中運用的爐火純青,不多時的工夫,許多菜餚便見了底。見王守仁一臉窘狀,謝慎也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讓守仁兄見笑了。」

  王守仁連連擺手道:「謝賢弟這是真性情,王某佩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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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小郎謝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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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得到陽明先生的誇獎,謝慎自然是十分欣喜的。

  謝慎雖然不算王陽明的腦殘粉,但也可算是忠實擁泵了。

  如今被陽明先生親口讚揚,雖然只是年方二十的陽明先生,謝慎還是感到很欣慰。

  一桌子珍饈菜餚吃完,謝慎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角的油漬笑道:「某有幾個問題想要向守仁兄請教。」

  王守仁早就把謝慎看做是一妙人,自然淡淡道:「賢弟請講,至於請教一事休要再提,學問本就是切磋之用何必非得分個高下。」

  「不怕守仁兄笑話,某雖然偶能作出些詩詞、對子、時文,但經學的底子並不紮實。來年便要縣試,小子擔心會因此誤了前程。」

  謝慎的率直讓謝慎微微一愣。他旋即大笑道:「這有何難,你詩詞,時文作的好證明你的天賦異稟,經義這種東西,不過是基礎,你還有一年的時間,悉心準備縣試不會有問題。這樣吧,我便把我平日裡對儒學經義的註解借給你抄謄一份,你對著它溫書,有什麼不懂的再來問我。賢弟看可好?」

  謝慎聞言心中大喜,王陽明那是何許人也,他對於儒家典籍的註解肯定是一陣見血的。

  得到了這份超級讀書筆記,謝慎再讀起四書五經便要輕鬆不少。這種久旱逢甘露的感覺真的是好爽啊!

  一旁的王守文一臉羨慕的盯著謝慎,謝慎被看的發毛,直是一個激靈。他心道看來這王守仁的讀書筆記沒有輕易示人過,估計連王守文這個親弟弟都沒有資格目覽。

  「如此便多謝守仁兄了。」

  「這算什麼,休要再提謝字。隨我來吧。」

  三人各自淨了淨手,便起身返回王守仁的跨院。

  王守仁來到書房之中,取出一方雕花精美的匣子,遞給了謝慎。

  「謝賢弟,愚兄所作註解都在這個匣子裡。」

  謝慎接過匣子,再次向王守仁拱手致謝。

  「守仁兄之恩,謝某定不會忘。謝某這便和守文兄返回書院,將這注解抄謄一份。」

  王守仁點了點頭,目送著二人離開。

  在他眼中,謝慎雖然只有十二三歲,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日後必成大器。

  他贈予謝慎儒家經義註解也只是順水推舟而已。如此的讀書坯子要是不能高中進士,實在是大明朝廷的損失,是當今陛下的損失。

  ......

  ......

  與王守文返回書院,謝慎便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獨自抄謄起王守仁的筆記來。

  大師不愧是大師,就連一手小楷都那麼工整清秀。這樣俊秀的字會在考官閱卷時增加很多好感,謝慎感慨之際也覺得自己該好好練練字了。

  王陽明的讀書筆記很多,足有厚厚一本。

  謝慎抄謄了沒多久便覺得手腕酸乏。

  一旁的王守文湊過身來,笑吟吟的說道:「謝賢弟,你是不是抄謄的累了?要不我幫你謄寫吧?」

  謝慎知道他是想借機覽閱王守仁的筆記,但也不說破攤開雙手道:「那便有勞守文兄了。」

  喝水不忘挖井人,若不是遇到王守文,謝慎也不會與王陽明結識。謝慎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便送給王守文一個順水人情又有何不可。何況王守文替他抄謄筆記,謝慎也省得勞累受苦......

  王守文聞言大喜道:「那我現在便開始謄寫!」

  趁著王守文謄寫筆記的工夫,謝慎推門而出到院子裡散步。

  山色空濛雨亦奇,由於剛剛下過一場小雨,遠處的山巒更襯顯得清秀。

  謝慎不由得感嘆,紹興餘姚真是個好地方啊。好山好水,人傑地靈,這才會出這麼多的大師,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像這些大師一樣青史留名。

  踏著青石板路走到學堂,見一少年正在朗朗讀書,謝慎頗感興趣的湊上前去。

  「小兄弟,都下學了你還在讀書?」

  那少年長得頗為俊秀,放下手中書本淡淡道:「讀書又不是隻有在進學期間才可以,父親大人常對我講,只有時刻溫書才能領會聖人教化。」

  謝慎點了點頭道:「令尊所言極是,方才是某唐突了。咦,不知令尊是何許人也......」

  聽到這裡,那少年頗為得意的拍了拍胸脯道:「家父是成化十一年的進士,現任翰林院修撰。」

  謝慎聞言如遭雷擊,不會這麼巧吧。他若是沒記錯的話成化十一年的狀元不就是謝遷嗎!

  謝慎倒吸了一口涼氣,顫聲道:「那小兄弟你一定是謝丕謝公子了?」

  少年撓了撓頭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謝丕?」

  謝丕的奇怪也不無道理。畢竟雖然他的父親謝遷高中狀元,又是翰林院修撰,可謂遠近聞名。可謝丕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孩子,被人直接叫出姓名真是奇了。

  「這可說來話長了。」

  謝慎感慨一聲,這謝丕雖然跟自己年紀相仿,境遇卻是大不相同。謝丕是根正苗紅的四門謝氏子弟,老爹又是謝遷,科舉高中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如果謝慎沒有記錯的話,謝丕是弘治十八年的探花,與謝遷父子鼎甲,傳為美談。

  也就是說即便抱不上謝遷的大腿,謝丕的大腿也是可以抱的。此君最後官至吏部左侍郎,也是出將入相的強人啊。

  「在下謝慎,比丕賢弟年長一歲,叫你一聲賢弟不為過吧。」

  謝丕這下徹底懵了。此人非但知道他的名姓,竟然連他的生辰都一清二楚,而且此人也姓謝,不會是哪處的遠房親戚吧。

  謝慎此刻已經處於狂喜的狀態了,他靈機一動拉著謝丕的手道:「不如我們在這書院之中成立一分堂,互相之間可以探討考校學問。」

  謝丕點了點頭道:「這是好事啊,還聽慎大哥的。」

  謝慎心道小孩子就是好交流,他雖然也是十二歲的身體,卻是二十多歲的靈魂,謝丕當然跟不上他的思路。

  「今日春雨朦朧,空濛如奇,不如便叫空濛書堂吧。」

  謝丕歪著腦袋想了片刻,點了點頭道:「這個名字好,慎大哥真是大才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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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不是冤家不聚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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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目前看來,謝慎來到大明弘治朝後的生活很順利。雖然也不免有惡公子欺凌這樣的煩心事,但謝慎都狠狠的進行了打臉回擊。最重要的是謝慎結交了王守仁兄弟,謝丕這樣的潛力股。又得到了吳縣令,孔教諭的青睞,前途直是一片大好!

  不過謝慎也不能掉以輕心。畢竟餘姚是科舉強縣,想要在這樣的縣裡拿到縣試案首,還是要有足夠的硬實力的。雖然謝慎前世閱讀過無數篇明代狀元寫的時文,可謂拿來即能用,但覆蓋面畢竟不足。要想確保萬無一失,四書五經,朱子集註還是要通讀的。題目就從裡面出,不做到爛熟於心怎麼能行。

  除此之外,謝慎每日根據學堂中孔教諭的授業檢查自己的薄弱項,並對照王守仁所寫的筆記進行鞏固訓練,一個月下來可謂收效頗豐。

  至於空濛學堂,也起到了應有的作用。謝丕和王守文的儒學底子都不差,甚至比謝慎還要好上一些,有他們在一起研討,謝慎的提升很快。

  這一天十日課業已結,恰巧到了休息的日子,照例眾學子有五日的假期。謝丕約了王守文和謝慎去城西醉翁樓吃酒。王守文是世家出身自然不覺得這有什麼,謝慎卻是大喜。一連數日在書院,飯菜早就吃膩口了。現在謝丕主動請他們這些空濛學堂的學子去吃酒豈不美哉。

  說是空濛學堂不過三人耳,他們一齊上了謝府的馬車,朝城西疾馳而去。

  餘姚城並不大,很快馬車便停在了醉翁樓前。

  謝丕,王守文,謝慎依次跳下馬車,在小廝的伺候下進入了酒樓。

  醉翁樓是餘姚城最大的酒樓,接待的大多是本地的豪紳士子。這種地方的小廝最是看人說話,見來人之中一個是四門謝氏的嫡公子,一個是上塘王氏的小郎君自然配上笑臉,恨不得從眼睛裡擠出幾滴蜜汁來。

  而謝慎顯然是屬於較被忽視的那一個。不過他與二人是同行,那小廝多少有些顧忌也不敢表露出太多不屑。

  小廝在前面引著,在一處靠窗的雅間旁停了下來。

  這雅間開的是內窗看的是園景不是街景,故而極為幽靜。

  謝丕十分滿意的指了指窗外的景色道:「慎大哥以為此景如何?」

  謝慎淡淡道:「景好人更好,能與二位同坐一桌共飲佳釀,什麼風景都是極好的。」

  王守文拍手讚歎道:「慎賢弟說的極是,咱們兄弟三人能夠結識那是天大的緣分,什麼景不景的,根本不重要!」

  小廝麻利的將酒菜端到雅間一一擺盤,恭敬道:「幾位公子請慢用,有什麼需要儘管招呼。」

  謝丕揮了揮手,小廝識趣的躬身退下。

  那小廝離開後,王守文有些不悅的說道:「這些賤民最是齷齪,你見他看慎賢弟的眼神了嗎,就憑他也敢瞧不起慎賢弟?」

  謝丕皺眉道:「這樣的人見識也就這麼短淺了,慎大哥沒必要跟他置氣。」

  謝慎心裡倒是完全沒有跟那小廝置氣。有句話叫做莫欺少年窮,在明代寒門子弟還有一絲魚躍龍門的希望那就是科舉。

  只要能夠考中功名,就可以做官從而光宗耀祖,成為統治階級的一部分。即便只獲得了秀才功名,在平民中也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免除一切徭役賦稅,可以享受見官不跪的禮遇。

  而那些底層的雜役卻是絕對沒有希望的,他們只能在蠅營狗苟中粗重的喘著氣,苟活下去。

  讀書人就是這樣的,旁人向你投來的目光完全會因你的地位而發生改變。

  他們可以譏笑著呼喝百無一用是書生,也可以敬慕的感嘆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這一切的決定因素就是功名二字。

  多少人被功名所誤,圖的便是考取功名後享有的特殊待遇。

  「不說這些了,喝酒!」

  雖然他們三人最大的不過十三歲,但在大明朝這個年紀喝酒卻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畢竟不少農戶家的孩子十五歲就娶妻生子了,十三歲在餘姚已經可以被看做半個大人了。

  這些書香門第的公子早就嚐遍了人間美酒,飲起酒來雖不能稱為千杯不醉,兩三杯下肚還是不會有任何醉意的。

  謝慎更不必說了,他前世不知喝過多少高度白酒,喝起明朝的這些所謂烈酒就和過家家一般輕鬆。

  便在三人開懷暢飲,好不快哉之時卻聽的門外一陣吵鬧聲。

  但聽嘭的一聲,那隨侍的小廝竟然從門外被踢飛了進來,狠狠砸在了酒桌上。

  「哎呦,疼死某了。」

  那小廝許是傷到了腰,痛的連連打滾,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流著,場面極為尷尬。

  謝慎被嚇了一跳,剛想起身看個究竟,十幾個身著短打的壯漢便圍了過來。

  謝丕和王守文紛紛站起身來走到謝慎身邊,他們今日是來吃酒的故而並沒有帶太多的隨從,但二人並不擔心。以他們的家世背景,這餘姚城中還沒有幾個人敢動他們。

  隱隱從這十幾名壯漢身後傳來一陣奸笑,謝慎不用想便知道定是孫若虛無疑了。

  「巧,真是巧啊!」

  孫若虛搖著摺扇一搖一晃的走了進來,臉上寫滿了得意。他今年已經十四,身材發育的又早已經和成年男子沒有什麼分別。

  他擺了擺扇面,笑吟吟的說道:「謝慎老弟你在孔教諭那裡可還過得舒坦。」

  謝慎自然不會怕他,冷冷回道:「自然比在劉老夫子那裡過得舒坦了許多。怎麼,燭湖孫家的大少爺過得膩了想來三味書院進學?只是不知能不能過了入學考校這一關。」

  面對謝慎的冷嘲熱諷,孫若虛再也忍不住了。

  他冷哼一聲道:「本少爺懶得在這裡跟你繼續耍嘴皮子,你上次在縣尊面前顛倒黑白,害得我家老管事被杖責,你說怎麼辦吧!」

  謝慎連連冷笑:「這謝某可不明白了。案子是縣尊斷的,結果怎麼會被謝某左右,孫公子的意思莫非是縣尊斷案不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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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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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不是冤家不聚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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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孫若虛被謝慎氣的一時語噎,竟不知道該如何還擊。

  這小子言辭犀利,句句誅心,孫若虛雖然氣的直跳腳卻也不敢再說什麼。

  「休要再混淆是非,今RB公子便要好好教訓你一番,叫你看看在這餘姚是誰說了算!」

  孫若虛顯然已經氣急敗壞,不打算跟謝慎再廢話,當即揮了揮手,示意家奴上前暴揍謝慎。

  「咳咳,若虛大哥,這之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謝丕畢竟出自名門,面對緊張的局勢並沒有慌亂陣腳,而是向前一步,試圖和解。

  燭湖孫氏畢竟也是餘姚三大家族之一,謝家和孫家撕破臉皮,對雙方都不好。

  孫若虛皺了皺眉,謝丕是謝遷的次子他是知道的,謝遷如今在京中聖眷正隆,得罪謝家可不是什麼好的事情。

  便在這時一旁沉默不語的王守文也是沉聲道:「慎賢弟與你想必有什麼誤會,不如便給我王家一個面子,就此翻過吧。」

  起初孫若虛沒有注意,待他定睛一看,只見王華那老匹夫的兒子王守文也在謝慎身邊。王守文雖然不如他兄長王守仁強勢,但畢竟也是王家的種,若是孫若虛為了教訓謝慎得罪了謝、王兩家,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該死!

  孫若虛雖然心中不願,但審時度勢之下也不得不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其實他真正懼怕的並不僅僅是上塘王氏和四門謝氏的名頭。畢竟名頭這個東西是虛的,便是百年世家,千年世家,當朝如果沒有足夠的背景,也沒有什麼話語權。偏偏王華那個老匹夫和謝遷都是成化朝的狀元,且都在京中身居高位。

  百年世家加當朝大吏,這兩項加在一起,便是孫家家主站出來都要退避三舍,何況孫若虛這個連秀才功名都沒有的童生。

  「今日是看在你們兩家的面子上,我才放謝慎這小子一馬,下次不要讓我再看到他!」

  說完孫若虛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一孫府惡奴見孫若虛離開,紛紛轉身跟著退出了醉翁樓雅間。

  謝慎聳了聳肩道:「不過是個外強中乾之輩罷了,若不是託著燭湖孫氏的名頭,此子將一事無成。」

  王守文和謝丕則是長長出了一口氣。

  他們雖然家世背景都不比孫若虛差,但剛剛畢竟孫若虛一方人多勢眾。萬一孫若虛真的氣昏了腦子,命家奴把他們暴揍一頓,他們也沒有絲毫的辦法。

  畢竟兩人都是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面對十幾名惡奴,直是毫無勝算。

  「慎大哥,你剛剛可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啊,某真是佩服。」

  謝丕衝謝慎抱了抱了拳,發出了由衷的讚賞。

  一旁的王守文也道:「是啊,慎賢弟,你剛剛頗有荊歌刺秦之風。」

  謝慎沒好氣的白了二人一眼,笑罵道:「哪有你們說的那麼邪乎。我不過是不想在氣勢上落了下風,若是真打起來,我也不能以一敵三啊。」

  二人聞言皆是大笑。

  「好好的一場宴席平白被那孬種掃了興,真是無趣,不如我們去城外轉轉。」

  王守文是個好動的性子,之所以能夠靜下心來溫書,是礙於嚴父王華的斥責和長兄王守仁的勸阻。如今十日授課期已畢,好不容易有了五天休息的時間,他自然不想再拘束在小小余姚城中。畢竟對於他這樣的世家子弟,從小就被詩書裹挾,完全按照父輩的意願去生活,沒有自己的空間。

  謝丕亦道:「守文兄說的在理,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去去黴運。」

  謝慎皺了皺眉,倒不是他矯情,只是這個時候出城會不會有風險呢。畢竟在城內,孫若虛還有所顧忌。若是出了城,在荒郊野嶺,這孫若虛若真是發起瘋來,三人的性命都有危險。

  「我看這孫若虛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還是先緩一緩,過段時間再出城吧。」

  王守文拍了拍胸脯道:「慎賢弟怕那鳥人作甚,你若是擔心他的狗腿子作惡,我們多帶些奴僕便是。我與丕賢弟府中有的是奴僕,不比那鳥人的少。」

  謝慎心中直是無奈,想不到他與孫若虛的私人恩怨竟然演變成三個世家子的鬥狠過程。

  嗚呼哀哉!

  「先說好了,你們要去哪兒?」

  王守文見謝慎口頭鬆動,直是大喜:「城南的土山上有一個莊子,是我大哥買下給父親大人避暑的。如今父親大人遠在京師,大哥又在閉關準備來年的鄉試,那莊子理所當然的就空了出來。不若我們便去那座莊子吧。」

  「這個主意好。這時節山上的風景好,咱們幾個空濛學堂的師兄弟也可以聚在一起好好研習下聖人學說。」

  謝慎見他們兩個已經結成了同盟,遂聳了聳肩道:「那便去吧。」

  ......

  ......

  孫若虛帶著十幾名惡奴浩浩湯湯回到府中,直是氣的跳腳。一連砸了十好幾件瓷器,孫若虛仍是覺得盛怒難消。

  作為燭湖孫氏的嫡公子,他竟然被一個寒門子弟耍的團團轉。偏偏這個寒門子還不知道怎麼勾搭上了王華和謝遷的兒子,逼得他不敢動手。

  這口惡氣他要是不出,他在同窗之中的威名可就要毀於一旦了。

  「廢物,一幫廢物!」

  一腳踢向近前的一名惡奴,孫若虛大聲咒罵著。「滾,給本少爺滾,別在本少爺身前礙眼。」

  「少爺,那謝慎還盯著不?」

  孫若虛剜了家奴一眼,狠狠罵道:「盯著?盯著有個屁用?你沒看見王華和謝遷家那兩個小賤種就在他周圍嗎?」

  家奴連連稱是,孫若虛卻是突然停了下來擺手道:「慢著,盯著謝慎的人不要撤,我就不信這小子跟那兩個小賤種時時刻刻都在一起。」

  「滾吧!」

  又狠狠踹了家奴一腳,孫若虛才算稍稍出了口氣。

  這個仇他是一定要報的,別說是王華和謝遷家的那兩個小賤種,便是吳縣尊親自來保謝慎,他孫若虛也不承這個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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