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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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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異象





獨酌齋中,葉君生端坐於書房內——宅子頗大,能單獨設立出一間書房來讀書人沒有書房,確實不像話只是如今房中並沒有擺放多少書,買書耗費不菲,需要積累

油燈點起,照出一團光華,映照出《靈狐圖》的景象,越發栩栩如生起來

遠山近林,草地青石,認認真真地坐著讀書的小白狐,在有些朦朧的燈光映照下,看著就像要活過來一樣

葉君生鋪開文房四寶,略一沉吟,提筆在白紙上寫下一個大大的「定」字

此字寫得甚有精神,筆墨飽滿,筆畫四平八穩,給人一種非常穩定的感覺,字在紙上,穩如磐石

凡人皆有負面情緒,想盡快地凝神靜氣,就需要自我調整諸如出家人,和尚道士之類,都會有心浮氣躁的時候他們往往會通過沐浴齋戒,打坐,或者敲木魚,數念珠等手段來平息情緒

身為書生,葉君生自我調整的辦法便是寫字,頗有成效

一個「定」字寫下來,本來有些騷動的心,果然慢慢就沉穩住於是開始閉目養神,約莫差不多火候了,念頭一動,魂神出竅而來

輕飄飄的,先定一定神,然後身子便往靈狐圖裡鑽去——

嗡,果然別有洞天

下一刻,他宛然已進入到一個燦爛若花的世界之中:這裡陽光明媚,好像永遠都不會有黑夜來臨;這裡空氣清,呼吸一口,整個人如沐春風,全身毛孔都散張開來……

葉君生心中感歎,難道這一幅《靈狐圖》,竟是一件奧妙的法寶不成?其中能自成一個空間世界

只不過這空間絕非看上去那麼大,遠方的山林彷彿是假的,作點綴用,只能看走不過去只得一條蜿蜒的山徑,走上十幾步,一個轉彎就來到白狐讀書之處

「咦,白狐呢?」

目光所見,大青石在,可本來應該坐在石頭上的白狐卻不見影蹤四下搜尋一遍依然毫無發現

這是怎麼回事?

葉君生有些模糊,想往林子裡面走,去找找,可根本進不去前面好像有一堵無形的牆,穿越不得



就在這時候遠處最高的一座山峰之上驟然有靈光閃現,隨即放電影般閃過一幅幅畫面這些畫面組合起來,便成為一個故事——很俗套的一個故事:

一位貌若天仙的少女,喜歡上了一個貧寒書生,兩人情投意合,私定終生,結廬而居幾年後,女子生下一個孩子但就在這時候天地異變有非常厲害的敵人來到,攻殺女子在此過程中,書生很快被殺悲憤無比的女子決心要與敵人同歸於盡,於是使出一個術法,召喚出一頭青色的狐狸,讓它背負嬰兒逃走……

至此畫面消失,戈然而止

無可否認這個故事很狗血,套句行話說叫「爛大街」,然而葉君生卻全副身心地沉浸了進去:

書生被殺時的酷烈;女子目睹丈夫死去的悲憤;與敵人同歸於盡時的決裂;被青狐帶走的哭啼得令人心酸的嬰兒……

諸多情感,都深深烙進了葉君生的心坎之上這時候,他不僅僅只是個局外人,彷彿已置身其中

只不過,這個烙印在畫中的故事,想要告訴他什麼?

……



一個燈花爆開,聲音雖然小,但還是一下子就將葉君生驚醒他茫然抬頭,發現魂神已歸竅,書案之上,《靈狐圖》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位置都不曾有所挪移

畫中,小白狐坐在青石上,捧卷而觀,十分擬人化

忽地,白狐的視線發生轉移,微微抬起來,朝著在外面端詳畫卷的葉君生眨了眨眼睛——

這個眨眼睛的動作雖然很快,一秒不到,但這一次葉君生絕對看清楚了:那一剎那,竟彷彿永恆

一剎那的眨眼,一剎那的活潑,一剎那嫵媚,都讓他今生都無法忘懷

「紅塵似染青山在,人心如鬼靈狐觀」



葉君生捲起畫軸,貼身藏好,思緒猶在動盪不安他想了很多,包括搜索枯腸地試圖勾起前身書獃子的舊時回憶可惜這些回憶都與書有關,孩提時的事情基本忘得差不多了,非常零碎

碎得根本不成樣子

罷了,謎底終歸有解開的一天

時候不早,剛出竅一次精神也極為疲倦,應該上床多加休息

醒來後,又是一個艷陽天

獨酌齋開張前期,生意一直不好,其實是非常不好,因為根本都還沒有開張期間倒有寥寥幾個顧客上門來,但他們基本轉一圈就跑了

字寫得好,有名氣才能叫書法家,沒名氣的最多只能稱呼為書法愛好者誰願意花錢買一副名不見經傳的筆墨回去?掛在廳堂中說不定還會惹人發笑畢竟書法屬於藝術品,除了鑒賞外,收藏的價值大些

一般只有名家之作才值得收藏

不過對於這樣的狀況,葉君生早有心理準備本來他想勸慰葉君眉,不用著急,孰料妹妹反而搶先安慰起他來:

「哥哥,不用著急,你寫的字這麼好,我相信遲早會有人識貨的」

見到妹妹如此懂事乖巧,葉君生為之晏然,在家吃過午飯,便回書院去本來讓葉君眉一個人守店,他並不怎麼放心,不過後院中有大聖與豬升天在,就不用怕受人騷擾

這兩個傢伙可不是善茬,正閒得慌,得了老爺的命令,只恨不得沒人來搗亂

「我呸,這麼一幅字居然要一百文錢,你不如去搶」

店舖中,一位穿著長袍,讀書人打扮的男子忿然罵道聲音有些沙,拉高起來的時候就像鴨公叫

葉君眉聽見,面皮不禁有些漲紅:不是為自家定價高而慚愧而是為對方侮辱哥哥的作品而氣憤

「我說妹子,我出十文錢,賣給我」

說著嘻嘻一笑,不住瞟著葉君眉姣好的容顏說他是來買字的,不如說是來窺人的

葉君眉厭惡地道:「少一文錢都不賣,不識貨的請走開」對方在店裡轉悠好幾回了,加上嘴上無德,她早就想拿起雞毛禪子直接攆人

男子蹦跳起來:「十文錢還嫌低?哼,我把話撂這裡了,除了我沒人會買這破字,當廢紙還差不多」

「『獨酌齋』?這招牌起得不錯……『君生天地外,靈頑有無中』?此對應該源自王摩詰的『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之句,不過信手拈來,只換四字,境界隨之凜然一變,頓時意旨微茫別有胸懷好黃公,李公,我們應該進去看一看」

隨著一把清朗的聲音,一行數人邁步進入,頓時讓店舖顯得有些逼仄起來

這一夥人,成分端是有些複雜居中一位長身玉立,富家公子打扮留著短鬚,面皮瑩潤總是帶著溫和的笑意;

他身邊兩位都上了年紀,長鬚飄飄,態勢儼然,衣裝俱是不凡;後面再跟兩名壯漢,體型魁梧,眸子精光瑩瑩,很是強悍的樣子

再後面又是四名隨從

他們人數雖然多,但層次分明,並不閒得雜亂無章

這些人湧進來,葉君眉微微一驚,隨即淡定,脆生生招呼道:「各位要買字帖麼」

那公子打量她一眼,暗暗一愣,沒想到這街巷裡的一間並不起眼的書法店中,竟有如此絕色雖然年紀尚幼,不施鉛華,卻越發顯得清脫俗,動人心魄不過他是見過無數世面的人,在女色方面也無甚貪圖,打量一眼就轉過去了,專心看字

「好字」

一聲讚歎,脫口而出

這公子眼眸閃過讚賞之意:「好一幅『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字意詩境,渾然結合,非灑脫之心,不得此字」

「嗯,這一幅好,『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字好,句好但這兩句卻不知出自何人之手,我怎不曾見過?」

說著,轉頭去看兩位老者,心想他們學富五車,博學多才,肯定讀過熟料兩位老者面面相覷,茫茫然

公子頓時愕然:難道這兩句是對方獨創的?

店舖中,只懸掛著十幅字帖,數量不多,看一會便可以看完

公子一邊看,一邊不住點頭,看完後,問道:「李公,黃公,你們看如何?」

那叫黃公的老者,點頭附和道:「不錯,沒想到在這南渡巷裡還有這麼一間書帖店如斯水平,足以在墨香巷裡打響名頭了」

墨香巷,是冀州的字畫一條街,有水平的作品,大部分都在那邊賣

另一個李公拈著須道:「確實如此,但看其印章,落款『天外客』,不署真名,倒是奇怪」

那公子笑道:「這個無礙,若不是時間不足,真想見一見此人好,我就買下這幅了呵呵,定價倒不低,看來這個天外客甚有自信」

要買下的,正是「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這時最先在店裡的那名鴨公聲男子嚷道:「這位公子不要妄下決定,此店黑著呢,這麼幾個字,居然賣一百多文錢,殺豬呢」

聞言,葉君眉又急又怒,好不容易有人買字,如果被此人嘴上放屁趕走了,那真是可恨之極

這公子瞥了男子一眼,不為所動,冷眼道:「人家店舖明碼標價,買賣自願,何來黑店之說?看你像個讀書人,卻心術不正,品德欠奉,枉讀聖賢書」

說著,一揮手,便有一名壯漢上來付錢,拿字

接過第一筆生意收入,葉君眉喜笑顏開:萬事開頭難,開個頭後,以後就好辦了

一行人隨即離開,只剩得那個鴨公男還呆在店裡頭

葉君眉掃了他一眼,有心將一捧錢抖了抖,聲音清脆,示意說:你的十文錢,還是去買廢紙

鴨公男猶自嘴硬,冷笑道:「臭豬頭也有菩薩要,走狗屎運而已依我看來,也就是只能賣這一幅」

話音未落,一名隨從急匆匆入門,對葉君眉道:「姑娘,把你們所有的字都拿下來,我家老爺全買了」

「全買了?」

葉君眉驚喜交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開舖面近乎一個月了,無人問津,不曾想今天被人一掃而空大起大落,出人意料

「不錯」

說著,就拿出錢來把剩餘九幅字帖打包捆住,拎走

這一幕,鴨公男看在眼裡,面色登時變得有些青白相間,火辣辣的

片刻之後,又有一位隨從氣吁吁地跑來,看著店舖裡頭空空的牆壁,不禁叫喚道:「姑娘,那些字帖呢?」

葉君眉認得他,以及剛才那個隨從,都是跟著富家公子一夥的,不禁有些納悶,回答道:「剛才你同伴來,都買走了」

「哎呀,被李老爺搶了先,我得趕緊去稟告老爺」

隨從一跺足,趕緊又跑出去了

演戲似的,本來如廢紙般無人問津的字帖,居然被人搶著高價買,鴨公男看得有點暈,腦筋一下子轉不過彎來,走出獨酌齋的時候腳步還是浮的:這世道是怎麼啦?隨便寫幾個字,都能賣幾百文錢,冤大頭就這麼多了?敢情我也要開一間去……



身後被狠狠撞了一下,仆倒在地,然後像被一座小山壓住了一樣,幾乎無法呼吸,卻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壓住了身子,隨即臭烘烘的一張血盆大嘴出現在眼簾前

「什麼東西?」

鴨公男驚駭不已,叫都叫不及,就被那張臭嘴給拱了進來,又臭又膩,噁心得肚子裡翻江倒海,卻又無法吐出來



一聲得意的叫喚,噠噠噠,肥大的身影逃之夭夭,轉瞬不見蹤跡

男鴨公男好不容易爬起來,吐得哪一個叫「驚天動地」,差點連黃膽水都吐光了,回想剛才之事,駭然道:「莫非剛才那是一頭豬?天呀,我竟給一頭豬給拱了,這世道,可還有公義道理……嗚嗚嗚」

獨酌齋後院,豬妖美滋滋地躺回草堆上,大聖問:「事情辦妥了?」

「那是當然」

「怎麼做的?」

「把上面拱了,可惜沒有拱後面,不知滋味如何,端是期待」

大聖一聽,渾身一身惡寒,心想老爺怎得弄回這頭夯貨來,這是要逆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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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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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演戲





觀塵書院,黃之急急忙忙找到葉君生,拉到一邊去

葉君生納悶道:「之,怎麼啦?」

黃之抹了把汗,說道:「君生,有人要對付你」

「嗯?」

葉君生一愣:「我沒得罪誰呀」

黃之苦笑道:「郭南明」

葉君生臉色一沉:「堂堂冀州第一才子就如此器量?」明裡吃了虧,難道要暗地找回來?只不過瞧著他倨傲的模樣,不似會出陰招之人

「不是他,是他的朋友,劉三公子?」

葉君生聽著陌生,好奇問:「劉三公子何許人也?」

「郭劉兩家為世交,彼此交好,而劉三公子是郭南明一同長大的死黨郭南明在你手裡吃了癟,那劉三公子早就憋了一肚子氣,要找機會替死黨找回場子」

聽到這裡,葉君生大概明白了:裙帶關係,真是好大一坨狗血

「他要對付我,你又如何知道?」

黃之道:「劉三公子就在丁班」

「原來如此,那他們要用什麼手段?」心中自是淡定他葉君生不是惹是生非的人,但也不怕別人惹是生非

黃之道:「獨酌齋的事情,他們都知道了……對了,近期可曾開張?」

聞言,葉君生不無尷尬地道:「未曾」

黃之不禁唉聲歎氣,情緒有些低沉

葉君生疑問:「難道他們要拿獨酌齋做文章?」

「可不是嘛,他們知道你開了書帖店,也知道門可羅雀生意慘淡於是劉三公子便要鼓動一大群生員,去你那獨酌齋逛逛」

葉君生聽著吃吃冷笑:逛?恐怕就是專門過去看笑話的以此為由,確實能拉扯出許多嘲弄的話題,要折損弄臭自己的聲名,日後都抬不起頭來

文壇之中,無論詩詞文章,最講究的,便是聲名一旦名聲有虧很難再彌補回來了名聲便如羽翼,必須珍惜

這樣的道理,就像昔日葉君生為書癡時一樣,名聲不好,連找個活計,混口飯吃都沒人要

黃之不無擔心問:「這可如何是好?」

開一個書帖店,快一個月了,一個字都沒賣出過再經過有心人的宣揚,很容易就會成為笑柄到時,不會有人去光顧了

獨酌齋距離倒閉不遠矣

葉君生沉聲道:「不必慌張,他們已經去了嗎?」

「他們前腳剛走,我就來找你了我看著,四個班的人都有,有四、五十人呢」

這數量,確實不少了

葉君生一揮手:「走」邁開大步就出書院,回獨酌齋

黃之跟隨其後,見他步履急促以為他心亂了,卻不知葉君生是在擔心妹妹會受到驚嚇

四、五十人,熙熙攘攘,圍觀看熱鬧,葉君眉不曾經歷如此場面,難免會失措而因為人太多了,還都是有功名的書院生員,大聖與豬妖都不好隨便出手鬧將起來,那就不可收拾

從觀塵書院轉到南渡巷,距離很近拐個彎就到了再走向巷尾的獨酌齋,也就是兩百多米的路程

很快,葉君生與黃之便到了榕樹下,抬頭一看,見到前面黑壓壓的圍了數圈,都是穿著儒衫,頭戴文士巾的生員不少人手中還拿著折扇,很有派頭地搖著

葉君生心中一急,趕緊躋身進去

……

書院一間清雅的學舍之中郭南明聽了消息,「啪」的丟下書卷,道:「阿三真是胡鬧」

打報告的生員笑道:「南明兄何必責怪三公子?依我看,就該如此那葉君生算是個什麼出身,破落戶的窮酸書生而已碰運氣考了個三試第一,尾巴就翹起來了,目中無人一點名氣都沒,居然還敢開書帖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虧不死他他的字帖,本就沒有人買,三公子此去,亦是實事求是,絕非故意去潑髒水的本身已髒,何須再潑?」

郭南明輕歎口氣:「話須如此,不過只怕有人以為是我指使阿三去的,未免不妥」

生員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公道自在人心,南明兄不必多慮」

「也罷,事已至此,卻不好再說什麼,反正我不過去就好了」

生員嘿嘿一笑:「你不去,肯定後悔那我可去了,要看看這葉君生能寫出什麼樣的字來賣,無人問津,眾目睽睽之下,那臉色想必會非常精彩」

說著,三步並作兩步走,趕緊走了

葉君生的出現,在生員當中引發一陣喧動有認識的,馬上轉告開來,片刻之後,幾乎人人都知道他便是葉君生,一道道目光聚在他身上,情緒複雜

人群當即自動讓開路子,讓葉君生進入獨酌齋要知道這一次事當中,他正是那主角,豈能缺席?

葉君生進入到獨酌齋中,見到葉君眉在神色激動地與一位衣裝華麗的富家公子解釋著什麼,當即心頭有怒意萌生,搶上去,一把拉開那公子,護在妹妹身前,喝道:「你要幹什麼?」

那公子的身子骨有些單薄,猝不及防的被一拉,一個趔趄,差點摔跤,待看到是葉君生動的手,頓時冷笑道:「好個葉君生,文的不行,要動粗嗎?」

葉君生掃他一眼,並不認識,但觀其模樣,應該就是那劉三公子了

根據黃之的介紹,這劉三公子,名「立飛」,字「望天」其出身和郭南明有得一比,都是官宦人家,書香子弟不同的是,郭南明為冀州第一才子,他卻文才有限,典型的繡花枕頭一個只是眼界依然很高,眼睛長在頭頂上,端是不負「望天」兩字

葉君生不理他,轉身問妹妹:「君眉,他們可是欺負你了?」

聞言,劉望天頓時跳起來:「葉君生,你休得含血噴人本公子乃是斯文人,豈會欺負一個弱女子?做出如此不雅之舉」

聽著他文縐縐的葉君生便心煩,馬上叱喝:「沒問你,給我閉嘴」

劉望天一愣,隨即心頭潑辣辣有火:這是什麼態度?氣得臉話語都有些哆嗦了:「好,真是山野村夫,粗鄙不堪,有辱斯文,太有辱斯文呀」

葉君生哪裡有空管他,只望著妹妹

葉君眉似乎也搞不清狀況,有些茫然地道:「哥哥,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他們就來了,問我店舖裡的字帖都到哪裡去了我就說都賣光了,他們都不信,還一個勁地追問,我都煩死了」



葉君生以為自己沒聽清楚,可環視左右牆壁,果然十幅字帖全部沒了

這是怎麼回事?貌似中午自己在家吃飯的時候,十幅字帖都還好好的懸掛在牆壁上,怎麼一下午的功夫就賣光了?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劉三公子幾乎要跳起來:「哼哼,依我說,你們知道我們來了,所以就把所有字帖都收起來了,果然演得一齣好戲,但休想瞞過本公子的眼睛」今天上午的時候,他還專門讓人過來瞭解過情況,這才興師動眾而來

十幅字帖,別說獨酌齋這間門可羅雀的書帖店,就算在墨香巷的一些老字號書畫店,一下午都不可能賣那麼多

行情市場在呢

而且葉君生的定價不菲,簡直可以用離譜來形容天下間哪有如此不長眼的冤大頭,一口氣全買走十幅字?

「愛信不信」

葉君眉一嘟嘴,拉著哥哥的手,壓低聲音,生怕被人聽了去:「哥哥,今天賣得好多錢呀,我都很小心地包好藏在床底下了,一會拿給你看……」

非常興奮,眼眸亮晶晶的

十幅字帖,總賣得一貫多,葉君眉還不曾擁有過這麼多錢,就算穩妥地藏在床底下,還怕被人偷了去

這時連葉君生都有些暈乎了:「君眉,字帖真得都賣了?」

葉君眉微笑道:「不是說了嘛,賣了,都賣了」

旁邊三公子一一看在眼裡,冷笑道:「裝,繼續裝除非你這書帖店以後不做生意了,否則定然有原形畢露的一天世道人心,自有眼睛看」

一眾生員頓時附和起哄,他們覺得葉氏兄妹的戲演得著實蹩腳,簡直破綻百出嘛

這臉皮太厚了,無恥之極

「喂,你們讓讓,給我進去下」

隨著嚷聲,一名隨從打扮的漢子終於擠了進來,對著葉君眉施禮道:「這位姑娘,我家老爺說了,等你家主人回來後,請他寫十幅字每幅價格,給足一百五十文錢」

此言一出,四下皆一片靜寂,諸人面面相覷,疑惑不已:這隨從,又是什麼來頭?

這隨從,卻是中午時跑了空趟的那個

又有生意上門,葉君眉開心地道:「好,我會跟他說的」然後很古靈精怪地瞟了葉君生一眼

隨從當即拿出一串錢來:「這是一百文錢,權作定金」

葉君眉微一遲疑,目光詢問般望向葉君生,見到哥哥搖頭,立刻有了主意:「定金不敢收,我先與他說了,再做定論」

隨從只得收回銅錢,告辭離去

這一幕,許多人都看在眼裡,流露出來的都是質疑,不信

三公子哈哈大笑:「演戲果然得全套,只是假得可笑」

葉君生現在沒工夫理會他們,中氣十足地叫道:「本店打烊,閒雜人等退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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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禮物





一貫多錢,其中有銀兩有銅錢,滿滿裝了一盒子葉君眉如珍如寶地抱在懷裡,同時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道出

葉君生聽完,沉吟起來:腦海首先閃過的便是,遇到貴人了……

所謂貴人,概念不好界定,大概的意思便是「千里馬碰到了伯樂」之類不過此事其中仍有些蹊蹺,可以確定的是,那位富家公子模樣的人當為關竅所在

「哥哥,人家還要你寫十幅字呢」

葉君眉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哥哥,彷彿在看著一座金山在她的小心靈裡,實在無法想像,寫字能如此賺錢雖然她堅定不移地站在哥哥這邊,堅信有人會來買,但在銷量上委實不敢奢想

葉君生呵呵一笑:「寫,當然要寫,不過價格嘛,提高到每幅三百文」

「三百文?」

葉君眉驚叫起來

葉君生點點頭:「不錯」

「可是哥哥,人家說好是一百五十文的……」

「他出價一百五十文,我就不能抬高到三百文嗎?」

「能只不過……哥哥,萬一他嫌貴不要了怎麼辦?」

葉君眉委實忐忑:三百文錢一幅字,真是要殺豬了

葉君生嘿嘿笑道:「他如果不要,我就賣五百文」

葉君眉頓時眼睛都大了,哥哥這是搞什麼名堂?哪有這般做生意的道理,簡直聞所未聞

葉君生胸有成竹地道:「君眉,聽哥哥的沒錯之前定價一百多文錢,你不也是怕貴,沒人要嗎?如今還不是賣得乾乾淨淨了我與你說,捨得花一百五十文錢買一幅字的,就絕對出得起三百文錢甚至越是貴的,人家還越是歡喜所以我們的宗旨是:不賣賤的,只賣貴的」

「高實在是高」

坐在旁邊終於聽出了些頭緒的黃之一拍案而起,對著葉君生一豎大拇指

葉君生瞥他一眼,問:「有多高?」

「起碼好幾層樓高……嘖嘖我本以為君生不懂生意,如今聽你一席話,實在刮目相看這才是真正的生意經,高真是高」

黃之這話,當然有一些拍馬屁的成分,但也是真心話他自家便是做生意的,頗有經驗說白了,生意中至關重要的便是把握住顧客的心理只要揣測到其中的分寸火候,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這般道理,尤其適合書畫之類的藝術品行業

葉君生哈哈一笑:「之過獎了,其實我只是想多賣點錢,好盡早還債而已」

黃之忙道:「君生客氣……對了,關乎丹青之道,不知君生可有把握」

丹青,就是畫畫

葉君生道:「略有研究但是比起書帖丹青想獲得他人認可,加困難」他說得是實話,書帖還有些章法可循,畫畫完全便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黃之點點頭,道:「不急只需書帖闖出了名堂,書而優則畫必當事半功倍愚兄在此,預祝君生聲名鵲起財源滾滾」

說著,團團做一個揖

……

「氣煞吾也」

劉三公子氣沖沖,推門進去後,把桌子拍的啪啪聲響

郭南明皺一皺眉,放下手中書卷,不悅地道:「阿三何故又亂發脾氣?」

「還不是為了那葉書癡」

「哦,我可聽說,你帶人到他那書齋看熱鬧去了」

「哼,我可真沒想到,這傢伙如此狡猾,竟然安排了一齣戲來敷衍應付,真當書院數十生員的眼睛是瞎的人品如此不堪,居然還能考個三試第一,公義道理何在?」

郭南明聽著迷糊,趕緊問怎麼回事

當下劉三公子把事情經過說了出來,未了道:「南明你說,這葉君生如此無恥,也配在書院讀書?」

他心中已認定,肯定是葉君生事先傳話到獨酌齋,讓葉君眉把字帖都收起來了,然後捏造出一個把字賣光的假象,最後還安排一名小廝出來圓場

聽完,郭南明沉吟片刻,道:「阿三不必惱怒,真得假不了,假得真不成,跳樑小丑,總有現形之日」

劉三公子道:「不錯,我就不信了哼哼,我已安排一個精明下人去那邊盯著,且看此子能蹦躂到幾時」

郭南明搖搖頭:「阿三忒是無聊」

「非也,我就是吞不下這口氣定教這粗鄙書癡身敗名裂,趕出書院」

……

冀州城巍然壯闊,屋宇連綿,不知顯現多少榮華在東區中心處,有一座大園子,名曰:峨眉園

其名有粉黛之意,園中佈景清幽雅致,鳥語花香,為一方勝地所在

在冀州城,峨眉園極其有名,但門檻甚高,常年都警衛森然,等閒人根本無法踏入半步,許多人不知道此園主人為誰,想必非富即貴,非普通人所能高攀結識的

正當酷暑季節,炎日高照,一絲風都沒有然而峨眉園中,假山流水,樹木鬱鬱,卻涼爽十足

一座臨水小榭中,一男一女正坐在欄邊,觀看水下游弋的鯉魚

那一尾尾鯉魚,都是紅鯉,顏色鮮艷顯眼,活潑靈動地在清澈的水裡游著,嬉戲不已

「九妹,恭喜你學成下山,不過你就不地道了,二哥我特意奔赴冀州而來,反要多等了兩天」

青年男子長身玉立,態勢雍容,留著短鬚,面皮瑩潤,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意,正是在獨酌齋買字的公子

而那少女,身形綽約,婷婷嬈嬈,彷彿艷絕,可惜面上蒙一方輕紗,只露出眉如遠黛,眸似星子的傾城眉目來

她,赫然便是在道安詩會的揭曉之夜,漂流而下,泛舟弄琴的神秘女子

女子開口恬然道:「二哥,又不是我請你來的」其聲皎然,有點清冷

青年男子不以為意,微笑道:「九妹,相隔多年,你的性子越發清淡了在山中修行,應該很苦」

女子道:「本是小妹心甘情願的事情,怎麼會苦呢?」

男子注視著她,忽而歎道:「九妹,回京城」

「回去作甚?」

「大家都很記掛著你」

女子微微頓了頓,才說道:「我這趟下山,身負師命,暫時不可能回京城的」

男子又歎口氣:「那好,二哥也不勉強你只願你別忘了,你永遠都姓趙,永遠都是京城中那個舉世無雙的小龍女……好了,不說這些二哥這趟在冀州,買了不少東西,想送一件禮物給你,但又不知你喜歡哪個,還是讓你自己挑」

說完,一拍手,立刻有兩名漢子各自捧著一大堆東西走進小謝內,將手裡的東西一一擺放在石桌之上,堆得滿滿的

其中有各色名貴脂粉盒,有光華逼人的金玉首飾,有裝裱華麗的字畫卷軸,還有三柄鑲嵌得珠光寶氣的寶劍

端是五花八門,基本都是價值不菲之物

男子看見少女坐著不動,不禁苦笑道:「九妹,二哥明白你早已看不上這些俗物,但畢竟是二哥的一片心意,你就挑一樣」

少女綻然一笑,終是起來觀看,脂粉首飾之類根本碰都不碰,直接就看字畫打開一幅,只看了一眼就扔到一邊去

她看得度很快,片刻工夫就看了七、八幅,都不合心意,棄如敝屣

男子在一邊看著,眉毛都蹙了起來:這般看來,以後想再送點什麼東西都難了

忽而,少女的動作緩了緩,端詳著一幅字

男子心中一喜,仔細看那卷軸,又有些認不出來一時間不敢確定是哪位名家的作品

他來冀州,為了準備一份禮物給九妹,可是花費重金購買了好些名家的名作,希望能討得妹子歡心

因為他知道,自家妹子不但喜歡修道,還喜歡琴棋書畫

男子輕輕挪了一步,調整角度,要看看是那幅書畫被九妹看中了,視線投入之下,頓時不禁有些愕然: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這是……哦,想起來了,這是在游完觀塵書院後,在順路逛一逛的過程中,於邊上的一間書帖店買的書帖,當時大概是花了一百文錢這樣,比起重金收購來的名作,簡直九牛一毛,完全沒有可比性

怎麼,九妹也喜歡?

男子的臉色頓時變得奇怪他之所以買下這一幅,多的原因在於一時心血來潮,況且那百來文錢對他而言,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百牛一毛還勉強

當然,葉君生寫的字,他也是有些欣賞的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少女喃喃道,不禁想起自己拜別師傅,出山返回紅塵之際,一葉扁舟,漂江而下——

是夜,星空清朗,明月照人,她的情緒隨著波浪起伏,故撫琴一曲,抒情明意,似乎要告訴天下人:她京城小龍女,歸去來兮

眼下這兩句,竟如此體貼真切地寫出了她那時的心聲,意境天衣無縫,妙不可言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二哥,這份禮物我很喜歡,謝謝你」

男子哈哈大笑,心情大好:「九妹何必見外,只可惜明天我便要啟程回京了」

「嗯,明天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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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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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打臉






「什麼,三百文錢?」

書院中,劉三公子的學舍內,他聽到下人的稟告後,不禁詫異得叫出聲來

「不錯,少爺,小人看得清清楚楚,獨酌齋今天掛出來的十幅字帖,每幅都標價三百文錢」

劉三公子嗤之以鼻:「簡直不知所謂,這葉君生讀書讀傻了嗎?幾文錢賣不到的字,居然敢標如斯高價,嘖嘖,可笑,真是可笑」

說著,就去找郭南明,將此事說與他知

郭南明倒沒有笑,淡然道:「譁眾取寵而已,這般伎倆,瞞不過我」

劉三公子恍然:「南明你是說他故意這般標價,搞個噱頭起來,好讓大家去看熱鬧,拉動人氣?」

「不錯南渡巷這邊賣字的本來就不多,比較冷僻,他不鬧一鬧,如何有人來看?」

劉三公子冷笑道:「那又如何?有人看也得有人買才行,其籍籍無名,傻子才願意畫這錢買他的字過得幾天,無人問津,徒惹人笑話」

說畢,出去後又吩咐那下人去盯緊點,一有消息,馬上回報

……

「什麼?三百文錢?」

叫聲就像一隻被爆菊了的肥大鴨子,淒厲而且**,自是出自鴨公男之口他按耐不住好奇心,今天又屁顛屁顛地跑來獨酌齋看當看到價碼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十幅字帖,端端正正地懸掛在兩邊牆壁上確實是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鴨公男盯著面無表情的葉君眉,連聲音都有些哆嗦了:「你,你們不如去搶?」

葉君眉很淡定地道:「不買,請出門左拐」

「瘋了,真瘋了」

鴨公男死得一甩袖子,但就是不走,要呆在店舖裡看到底會有誰來買

來了來了

鴨公男的等待沒有白費,約莫半盞茶的時候,昨天見到的那位隨從腳步匆匆而至,進入店裡:

「姑娘,那十幅字帖可曾寫好了?」

葉君眉雙眸一亮,趕緊道:「寫好了」

「那好,拿下來我家老爺全要了」

旁邊鴨公男嚇了一跳,搶著道:「這位兄弟人家今天字帖漲價了,要三百文一幅呢」

「什麼?三百文?」

那隨從果然嚇了一跳,詢問般望向葉君眉

葉君眉當下有些沒底,但想起哥哥的吩咐,便壯起膽氣回答:「嗯,確實如此」

隨從喃喃道:「這個,這個我不敢做主,需要回去稟告一聲叨擾了」說著,又走了出去

鴨公男心中大快:「坐起起價,這下傻了」

葉君眉狠狠瞪了他一眼這人端是可惡得很,討打

……

這一幕很快又傳到劉三公子耳朵裡,他倒沒有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而是感到納悶

對,就是納悶

事情的演變怎麼有些和想像中不同,如果那隨從是托兒,怎得今天又上門來了?

這演得哪一出?

疑惑不解之下,只好又去問郭南明

郭南明長身而笑,道:「聰明」

劉三公子聽著一愣神:「南明何出此言?」

郭南明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臉上洋溢著自信的光彩道:「看來這個葉君生,還真是有些才華的,只可惜都用在旁門左道之上了,小伎倆畢竟只是小伎倆,不登大雅之堂,未免惹人齒冷」

劉三公子聽得雲裡霧外的,搞不清狀況

見他迷糊了郭南明便笑道:「我敢打賭,那隨從一定再會回頭來」

劉三公子頓時嚇了一跳:「哎呀,難道真有人願意三百文錢買他一幅字?這這個沒道理呀」

郭南明笑得很燦爛:「非也非也,等隨從再來的時候,恐怕那字已漲價,漲到四百文,甚至五百文了」

劉三公子聽得呆若木雞:「南明,你都在說什麼呀?我怎麼完全聽不懂」

郭南明神秘一笑:「欲擒故縱」

劉三公子腦海靈光一閃,彷彿明白了些什麼:「南明,你,你是說他們故意這般演雙簧,一唱一和的,把價格炒高起來,把噱頭弄得足一些」

「不錯,隨從再來,見到又漲價,肯定不會買的定然會故意搖頭歎息一番,這才悻悻離去如此,造成那字帖就像真得價值三百文一樣」

「對,南明你說得太對了」

劉三公子擊掌叫好,興奮不已:經過郭南明絲絲入扣的分析,那葉君生的伎倆無所遁形,原形畢露,果然只是個跳樑小丑而已

「好哇,這一趟我要當面揭穿他的把戲,狠狠打臉才行南明,走,一起去他們在演戲,怎麼能少得了觀眾?再叫上大夥兒,且看他如何能下台?」

郭南明微笑道:「也罷,我也挺好奇的,就過去看看不過其他人,無需興師動眾,叫幾人足以有理不在聲高,公義自在人心」

在他心裡,對於葉君生卻又鄙夷了幾分堂堂讀書人,弄這些見不得人的伎倆把戲,狡詐至斯,委實令人不堪

「君生,他們又去書齋了」

黃之端是耳聽八方,收到消息趕緊來告訴葉君生

葉君生正在寫字,如今行情不同了,寫的不是字,是錢呀,自當抓緊機會賺一筆還債一方面,直接買下獨酌齋才是重點

當然,他也不會因此而胡寫,亂寫寫字畫畫就和做詩詞文章一樣,都不能貪不能因為趕工而胡編亂造,那就等於自毀身價了,得不償失一般越有聲名的人,越會珍惜羽翼,自律甚嚴,不滿意的東西,根本不會拿出手

一筆一劃,氣定神閒終於又寫出了一幅滿意的字帖輕輕一吹,這才放下毛筆

黃之把對方的打臉計劃一一說出來——卻是劉三公子在丁班課堂上直接嚷出來的,包括郭南明的分析,毫無隱瞞,說得有聲有色

其實也沒必要隱瞞,要打臉,自然越多人知道越好

這時候,劉三公子簡直化身為正義使者慷慨激昂,正義凜然,要揭穿葉君生這般無恥炒作的醜陋面目

不是說讀書人不能做生意,但起碼不能如此無恥狡詐,這和無良奸商招搖撞騙有何分別?

斯文敗類,枉讀聖賢書

聽完,葉君生十分篤定,不慌不忙地道:「無妨,讓他們去」

黃之睜大眼睛:「你不回去看看?」

「我還要寫字呢」

說著,又鋪開一卷宣紙

黃之畢竟不放心雖然他清楚昨天那十幅字確實是賣掉了,可今天情形不同先升價,再升價,這一招到底行不行得通,還需要事實驗證況且,他也非常好奇

於是與葉君生告別,自個趕去獨酌齋

獨酌齋中,鴨公男還不肯走,站在那裡,像根木棍他隱隱覺得今天肯定會發生一些奇妙的事情,走掉之後就虧了

果不其然,約莫一炷香後,五、六名觀塵書院的生員走進店舖裡來了,外面,似乎還圍聚了不少

大場面,絕對的大場面

鴨公男莫名的就覺得有些亢奮

葉君眉認出了劉三公子他們知道來者不善,頓時秀眉蹙起來,卻又不好直接趕客畢竟對方舉止有禮,不曾做什麼

「嘿,這字寫得還算有點兒精神,不過這價錢嘛,三百文?呵呵,我只看著,不說話」

郭南明觀摩著字帖,啪的打開手中灑金扇,輕輕搖動

聽出他言語中的譏誚之意,葉君眉面皮有些漲紅,忽而想起一事,便走過來,將原價碼全部撕掉

鴨公男訕然道:「哈哈,知道錯了,還不趕緊降價」

葉君眉不理他,直接貼上價碼:五百文

鴨公男一看,眼睛都直了,驟然明白過來:「原來是死鴨子嘴硬,破罐子破摔了,何必呢何苦呢?」

嘴裡感歎著,心裡樂開了花

讓你牛

如今下不了台了

劉三公子看得眼睛一亮,朝著郭南明一豎大拇指:「南明果然料事如神,一猜而中,接下來,想必那隨從很快就會再來了」

郭南明微微笑著,以他孤傲的性格,本不該親自來的,只是有時候,人不在場,打臉的爽感會跌落不少

尤其是,打葉君生的臉

……

獨酌齋,後院,一牛一豬正在聊天:

「牛哥,外面又來了不少人」

大聖道:「你又想去拱人了?」

豬妖呵呵一笑:「食髓知味,有些心動」

大聖叱喝道:「瞧你沒出息的模樣,日後怎麼跟老爺打天下」

豬妖一翻白眼:「那不知何年何月的事了……」

大聖一腳將它踢翻:「這你夯貨,我都是為了你好」

說真的,對於大聖,豬妖甚為忌憚畏懼,說一不敢說二相比葉君生,它怕青牛多一點,趕緊賠笑道:「牛哥,那些人來者不善,要欺負小老爺呢」

小老爺就是指葉君眉

既然葉君生是老爺,那麼葉君眉就是小老爺雖然她是個女兒家,但在稱呼上,不能怠慢含糊

大聖粗聲道:「他們敢我滅了他們?」

豬妖忙笑道:「何勞牛哥出馬?全部交給俺老豬」

大聖掃了它一眼,忽道:「你可是對昨天那個相好的念念不忘?」

聞言,豬妖很委屈地道:「牛哥,瞧你說的,我與那廝是清白的」

見到它這副十分猥瑣的嘴臉,大聖沒來由一陣惡寒:「夯貨,你不是天天嚷著要開後宮的嗎?怎麼改興趣了?」

豬妖就一本正經回答:「無它,有洞可拱便行牛哥你要明白,俺老豬開的不是後宮,是理想」



身上挨了一蹄子,又被大聖一腳踢飛

飛在半空中,豬妖不禁淚流滿面:這年頭,自家這點小理想咋就那麼難被人理解認同呢……

牛哥呀牛哥,枉我們皆為妖你踢的不是我重達五百斤的身子,而是一顆被辜負的心呀

……

彷彿早就寫好的劇本,該上場的人物就會在準確的時間內登場,並一一說對白

約莫一盞茶時間後,那隨從果然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進入獨酌齋

這時候,觀塵書院的生員對於郭南明的欽佩之情便猶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特別是,聽到以下對白:

「姑娘,我家老爺說了,三百文就三百文,全買了」

葉君眉晶瑩如玉的臉龐,都滲出了一層細細的汗意,她真想說「好,賣了」只是昨天哥哥已有吩咐,如果對方再度回頭的話,就要繼續抬價,賣五百文

此時此刻,許多人都目灼灼地盯著她,少女的心跳得有些快,喉嚨有些干,但終是說道:「抱歉,現在又漲價了,每幅要賣五百文錢了」



最為激動的是圍觀的生員們,郭南明太神了,冀州第一才子,果然絕頂聰明,竟能事先就猜測得絲絲入扣,彷彿預知到所有的劇情一樣

接下來,那傢伙該歎息一番,然後離開了

雜在眾人之中,黃之瞪得眼睛都不眨一下,死死盯著隨從的嘴——

「不會,又漲價了」

隨從這一聲嚷嚷,叫得感情豐富,非常投入無疑,他是一名好戲子

葉君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要不你再回去問問你家老爺?」

好,戲肉如期而來

郭南明臉上的笑容,如三月春風,從內到外,都透出清爽來,他喜歡這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成就感

「那倒不必,來之前我家老爺便吩咐過了,不管多少錢,都要買下來」

隨從嘟囔道,他只是對這種三番兩次漲價的行為感到不可思議,天下間,哪有這樣做生意的?

只不過老爺吩咐,他不敢質疑,照做便是了反正帶的錢,足夠付賬

「什麼?」

在場的人聽見那一句「不管多少錢,都要買下來」的時候,都覺得耳朵嗡嗡響,似乎出現了幻聽;當看到隨從拿出一張張足額的銀票時,他們甚至覺得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幻視——

幻覺,一切都是幻覺……

「不知你家老爺以後還要不要買字?」

葉君眉的笑容,比郭南明之前的還要燦爛幾分

「要買的話,我會再來的」

拎著綁好的十幅字帖,隨從揚長而去

唰的,幾乎所有的目光都發生轉移,聚焦在智珠在握的郭南明臉上,就見到那張臉由白變紅,再變成青色

「不好,南明又要吐血了……」

劉三公子心裡叫糟——咦,為什麼要說個「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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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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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水遁





很多年後,有一句廣為流傳的經典台詞,叫做:「我猜中了個開頭,但猜不中結局……」

這一句話,非常適合劉三公子與郭南明的這次聯合打臉行動--

郭南明病了

他的身子骨本來就不好,據說是從娘胎帶出來的病根情緒要穩,最為忌諱的便是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一言以蔽之,受不得刺激受刺激後,身子便會承受不住,甚至吐血

現在,他就受了刺激,發起病來,不得不休學,離開書院,回家裡靜養

倒是劉三公子極為不忿,使出最後一招,派人去打聽那名隨從的來歷最後得到的結果讓他吃了一驚:對方竟然是黃元啟的家僕

黃元啟,乃冀州大儒,本身就是一代書法名家,一幅字帖,售價近乎六百文錢,還常常有價無市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花費如此高價,去買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的作品?

真是匪夷所思

箇中情形,任劉三公子打破頭都想不出來本來郭家與黃元啟有些來往,但這個時刻,劉三公子哪裡還敢去告訴郭南明?這不是去刺激他嘛

看來要想揭開謎底,唯有等日後再慢慢查明

「邪門之極……要找回這個場子,只得等到中秋時會了」

劉三公子清楚郭南明絕非輕易認輸的人,病休退學,不過是以退為進的策略,養精蓄銳

然而既然郭南明病退了,他自然也無法再找葉君生的麻煩至於下黑手之類,開玩笑,他劉三公子可是斯文人

……

順利再將十幅字帖出手,葉君生手裡的錢財數目急增長,除了還掉黃之的兩貫錢外還有四貫剩餘

不知道多少年了,葉家不曾有過這般豐厚的積蓄,喜得葉君眉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攏嘴

就連後院的豬牛二妖,近日的生活待遇都大有提高,吃喝上了酒肉豬妖紅光滿面,歎道:「俺老豬終於有頓肉吃了……」

有錢的感覺真好

只不過當前遠遠不夠,下一個目標,是賺夠五十五貫,將獨酌齋從黃之手裡買過來

租住畢竟是租的,唯有把宅子買下來這個家才真正的屬於他們

十幅的字帖再度掛上去,依舊標價五百文大有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之意

相信經此一事,起碼獨酌齋的名頭是打了出去,那已是極大的收穫

在藝術品這個行業,某樣東西值不值那個價錢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買

如此足以

……

冀州城,黃家

近乎花甲之年的黃元啟正在廳堂上招待老友

老友姓李字「逸風」那一天跟隨富家公子一同在獨酌齋出現過的另一名老者

兩人正品著茶,說話:

「遠啟兄,聽說你以每幅五百文錢的價格,買下那天外客的十幅字帖,呵呵,這個虧吃得不小呀」

李逸風打趣道

黃元啟鬍子微微一翹:「哼,此事說起來忒不厚道老夫閱人多矣,何時見過這般做生意的人」

「嘖嘖那你還捨得買?」

黃元啟瞥他一眼:「你都買了九幅,我安能落後?」

李逸風哈哈大笑,擼著鬍子道:「話說回來,我還是挺佩服此子捉摸心理的功夫,竟能揣摩到就算五百文錢,但你還是會買,真不簡單」

黃元啟瞇了瞇眼睛:「坊間傳聞,說字帖是那叫葉君生的觀塵書院廩生所寫但以我看,此事存疑一來如果真是他寫的,為何不署上真名印章,好博取名聲?二來這一手字,縱橫老辣,不似他這般年紀的人能寫出來的再加上如此狡詐的運營手段,看那幕後之人沒有五十,也有四十五了,是個老狐狸」

李逸風附和道:「有道理」

黃元啟一擺手:「罷了,王爺已回京,此事算告一段落,反正你我都不可能再去買他的字了」

「不錯,他要姜太公釣魚,就讓他慢慢釣著」

「呵呵,對了,今年的中秋詩會,你我皆為評審,可得先琢磨好章程,是依照往年慣例呢,還是打破陳規……」

說著說著,開始討論籌備詩會之事

……

今天天氣非常熱,太陽高懸,光芒旺盛,彷彿一副不把大地蒸乾誓不罷休的勢頭

樹幹之上,知了在拚命地喊著,叫得人心浮躁有些頑童便拿著長長的竹竿,竹竿頭上粘著膠汁,只需往知了的翅膀上一粘,就能把它抓下來,任其怎麼掙扎,都飛不掉

獨酌齋後院,豬妖熱得渾身大汗,張大了口喘氣:「牛哥,老爺出城去,幹嘛不帶上我們?好歹可以到水裡浸一浸,舒服舒服」

大聖懶洋洋回答:「老爺自有事務」

豬妖欲言又止,歎了口氣,不再言語,逕直跑到一處陰涼地方打盹

今天書院放假,但葉君生卻不在城中,而是出了城外,來到那外面冀河的一處灣道上

此地四下偏僻,罕見人蹤

葉君生打量一番,見到沒有外人,當即一個魚躍,衣服也不脫地跳進河水裡面去

此刻若有人看見,還以為他在洗澡呢不過洗澡不脫衣服,倒是有些奇怪

葉君生當然不是怕熱而專門跑出城來洗澡的,他穿著衣服下水,只為了修煉水遁之法--

五行之中,金木水土火,皆有相對應的遁法,屬於奇門遁甲範疇其中水遁、土遁,都是比較常見,也是功效甚大的術法神通,如果能掌握精純了,非常實用

葉君生本來不會,可那天在通江水宮之中,《永字八劍》的劍意將玉符敕命吞噬掉後,居然融合了其中的一縷水遁術法通過劍意,便能施展開來

當日水宮崩塌,正是依仗於此,才能安然逃逸而出,而不被活活淹死

只不過這縷水遁術法並不完善,遠遠做不到興風作浪,別提翻江倒海了如果能修煉到那般境界,豈止水遁那麼簡單,簡直就是水中的蛟龍,非掌握水系大神通不可

對此,葉君生不敢奢想,其實能熟練駕馭水遁就足夠了擁有此法,能自由穿梭江河之中,能在水下呼吸,能做到水流不沾身

簡而言之,就像一條魚兒

只見個葉書生,飛身躍入河水中,劍意驅動,那水流頓時聽到了命令似的,乍然分裂開來任由他穿梭往來,如履平地

葉君生好不高興,左衝右突,劍意驅使十分如意,大有進步比當初心急之下,第一次用出來時,技巧方面提高了許多

那時候,他雖然帶得豬妖和諸女出來,但自家渾身都被水流弄濕了,顯得有些狼狽

耍了好一陣子,劍意開始不支,這依依不捨地才上岸來打坐調息

約莫一個時辰後,精神重充沛,卻不再下水了,而是躺在岸邊草地上,望著天上的藍天白雲,怔怔出神--

家中兩妖,豬妖沒有可說的,但大聖的來歷肯定不凡別看它如今皮毛光亮,健碩有力,但它真正的修為不過只恢復了一兩成而已那些修為,可不是大吃大喝便能恢復的,必須有其他途徑

雖然大聖沒有說,但葉君生已隱隱猜測出來:大聖壯大修為的辦法,應該是吞噬陰魂

此可能性,早在黃家祖宅那時候便得到驗證--在那個夜裡,大聖吞噬掉了一團鬼魂,並第一次開口說話

只可惜陰魂存在,不能隨便遇見,就算葉君生有心想幫忙,一時間亦有心無力

再說到自己,《永字八劍》要提高進階,需要獲得大量的香火念力,這就難了,要到哪裡去才能獲得第二枚玉符敕命來?總不能直接跑去殺土地,殺城隍,謀而奪之

屠神,說起來很爽,很威風,但代價必然為不可承受之重,他目前可不想被三十三天的神仙們追殺

至於從正常渠道獲得民心民意的支持,以他如今書院生員的身份,根本無法辦得到

在人世間,身份地位不夠,就無法大展抱負隨隨便便一個人跑到街頭大喊:「大家跟我走」

恐怕沒有一個人會跟來,這不是神經病嘛

想來想去,都沒有適宜的法子可供目前使用,似乎要等三年後的鄉試中舉,才能實施諸種計劃

「也罷,細水長流,厚積薄發,無需操之過急」

把這一層念頭揭過,心情再度恢復明朗,爬起來,架起劍意,再度跳入水中

這一番的水遁功夫施展,加嫻熟,駕輕就熟般,就連度都略有提高筆直而行,就像在現代世界裡,踩著衝浪板在衝浪呢因為度不俗之故,河水兩邊分開,隱隱有興風作浪的景像其他

風聲呼呼,水汽飄散,葉君生快意無比,不禁再把劍意的運轉拉高些,度快了,遠遠看上去,簡直如同駕馭著一艘飛艇在河面上飛馳只驚得水中的一些魚蝦之類紛紛逃逸,生怕被禍及,一不小心就被震成碎末了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不外如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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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釣魚





冀州南方五百里,景陽山,道人腳步急促地走出大殿門口,迎接仙使駕臨

面如冠玉,飄然出塵的仙使瞥他一眼,道:「靈山師弟,別來無恙」

那道人俗家姓張,名「靈山」,出家之後,名號為「靈山道人」,師承羽化道後被師門派遣到景陽山,立一道場,為「景陽門」,負責冀州一方的世俗事務,近年發展勢頭甚為不錯

「呵呵,天笑師兄來到,蓬蓽生輝,快請進用茶」

張靈山不敢怠慢

這仙使姓向,道號「天笑」,名字豪氣,性子卻頗為倨傲不過也難怪,從羽化道出來的人,無論誰,骨子裡都有著一股然的傲氣

張靈山和向天笑為師兄弟,一脈相承,但論起地位就差遠了在羽化道中,向天笑屬於門派內門弟子,而他張靈山外放出來,已是外門弟子的待遇

一內一外,判若雲泥

至於張靈山的徒弟周亂山,此際只能站在師尊身後,不得問話,不敢吭聲

落座後,當即有道童奉上香茶

張靈山問:「天笑師兄,這趟到彭城緝捕前朝餘孽,可有發現?」

向天笑搖搖頭,臉上神色有些古怪

張靈山察言觀色,問道:「天笑師兄,有話請講」

「狐妖不曾見著,不過依據你座下小徒所述,很可能有另一份機緣線索如果此事屬實的話,你我將會有大功」

「嗯?」

張靈山有些疑惑地瞄了周亂山一眼:徒弟之前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都與自己說了卻沒有端倪發現,難道他隱瞞了些什麼?

周亂山忙道:「師尊,仙使懷疑那頭牛妖,有些來歷」

張靈山這才釋然

向天笑道:「有些秘辛師弟你可能不知道,我卻聽三師兄提過一件事,關係到一件威力不俗的法寶」

聽到「三師兄」的名頭,張靈山凜然有些起敬

羽化道排資論輩的規律不同其他,等閒弟子互相稱呼時都是按照入門時序前後來尊稱可如果能擁有數字前綴的,那就意味著躋身親傳弟子行列,地位躍然而上,不同一般

至今羽化道中便只得四名真傳弟子,三師兄名諱為「葉當空」,人稱「春江花月劍」,非常了得的一尊大人物

「和法寶有關係?」

張靈山精神抖擻,反應和徒弟周亂山第一次聽說時差不多

術士用品三大等級法具、法器、法寶他也僅僅擁有一件兩重禁制的下品法器而已,對於法寶,只看過,不曾摸過就那一次看,還是在羽化道時,遠遠見到的

「什麼法寶?」

向天笑有些含糊道:「我也不大清楚,但只需知道是法寶即可」

張靈山不是笨人,當即知道對方不願詳說,自不敢多問,話題一轉:「那如今這頭牛妖跑哪裡去了?」

向天笑搖頭道:「我仔細偵察過已不在彭城」

張靈山歎了口氣:「天大地大,宛若大海撈針,卻不好找了如果對方還懂得藏匿之法的話,不好相與」

向天笑斬釘切鐵地道:「事關重大,無論如何都要找」

「師兄你可曾稟告宗門?」

「還沒有,目前畢竟只是我的猜測,並未確定,如何能稟告之?」

張靈山擼了擼鬍子:「那倒是……如此,我們該如何著手?師兄但請吩咐,靈山無所不允」

如果立下一功說不定宗門會獎勵一項神通,或者一件法器下來,那就發了

向天笑道:「如果對方真是那一頭牛妖,其必然元氣大傷,所以會隱匿起來休養不過它所修煉的功法,名曰《九幽吸星**》,想要恢復就必須吞噬大量陰氣鬼魂之類這樣,我們便能以此制定一個引蛇出洞之計,設下誘餌引它出來」

張靈山眼眸一亮:「好計」

向天笑傲然道:「只要它現身上鉤,我一舉將其拿下,自可逼問出那件法寶的下落」

張靈山念頭一轉:「師兄找我,是否是要詢問哪裡適宜佈局?」

向天笑拍手道:「師弟一語中的」

張靈山起身踱了踱步,忽而一拍手掌:「有了」

「哪裡?」

「冀州城北郊八十里處,有一片荒山野嶺,荒無人煙,罕有人至其中有一座被廢棄的大廟,名『般若寺』,多年以前便有些孤魂野鬼作祟,有凶名只是三年前我親自過去,將那凶鬼給剿殺了」

向天笑道:「剿殺了無妨,可以再放些進去好,就定在那裡了,若果牛妖身份屬實,它聽聞後肯定會跑去吞噬陰鬼,到時候,我們就來個甕中捉鱉,哈哈哈」

說著,大笑起來

其本非那種輕易就會得意忘形的人,只不過那是一件先天純陽法寶,赫赫有名萬一真中了大獎,其他不用說,他直接便能躋身宗門親傳弟子,卻是無上的造化

如此機會,恐怕再不會有第二次

見到他笑,張靈山與周亂山趕緊也笑了起來

……

「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

抑揚頓挫的誦念聲,朗朗傳出

課堂時間到,諸生員魚貫而出,笑語聲起,書院中開始變得熱鬧

葉君生走在最後——自從書帖店一事,在書院中他宛然已成為一個焦點,身邊圍繞著許多議論話題,隱隱有取代郭南明地位的趨勢

當然,以劉三公子為代表的一群人,自不會站在葉君生這邊,非議同樣不斷,稱葉君生為「豬牛秀才」,意指他出身卑微,以及品味欠奉

鬼叫他在後院中養豬又養牛的

活該戴上這頂大帽子

「君生,你今天氣色不錯哦中秋詩會將到,端是要養精蓄銳」

黃之走過來說道

葉君生問:「之,往年這詩會都是怎麼辦的?」

「呵呵,在程序上其實與道安詩會差不多,所不同的是,水平高了不過據說今年的規則有所改變,會搞得非常大」

「嗯?怎麼個**?」

「具體章程還沒有出來,我也不知相信很快就會在書院中公佈的,到時一看便知依我說,那題目內容其實早不是秘密,中秋月圓之夜,當然與此有關」

黃之娓娓道來

葉君生眉毛一揚:「這般,那大家不是可以提前就寫好?」

黃之哈哈一笑:「那又如何?水平不濟,就算絞盡腦汁也寫不出好詩詞來比如我,就算給一年的時間準備,寫出來的東西也是泯然眾人也,絕非時間所能堆積得出來」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雖然也講究苦心孤詣,細心雕琢,但講究靈感才氣

葉君生點點頭:「這也是道理」

心裡卻馬上想到那首大殺器《水調歌頭》,實在為穿越者必抄曲目,簡直就像他前世每到卡拉OK都會唱《浮誇》一般

只不過,人云亦云,會不會顯得太狗血了?

黃之哪裡想到他腦裡的念頭,又問:「君生,近日生意如何了?」

葉君生一攤手:「無魚上鉤」

黃之曬然一笑:「不急,賣字畫,行情基本如此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我明白,無妨,現在生活還過得去」

黃之道:「君生,我敢打賭,如果你能在中秋詩會上一舉奪魁,你的字帖能賣貴」

個人名氣提升,作品的價值隨即水漲船高,一向都是文人定律

葉君生笑道:「盡力為之」

黃之又問:「不過到時候,你的字帖卻要蓋上真名章印才好」

葉君生目前的字帖,都蓋著「天外客」的印章對此黃之很是不理解當時想可能是葉君生自己信心不足,怕行情慘淡無人問津,會被人笑,這才不敢蓋上自家的印,而故意以「天外客」代替

但這個顧慮,現在基本可以剔除了如果再不亮出自己的名號,反而會成為一種羈絆,不利於聲望提高雖然基本文人騷客都有雅號,可本身的姓名表字才算根本

假如葉君生能奪得今年的中秋詩會頭魁,個人聲望無疑會進一步得到提升,效果甚至可能比三試第一還要好這個時候,就要加注意個人形象的營造了對於讀書人來說,聲望意義重大,非常寶貴

葉君生笑道:「多謝之提醒」

他用「天外客」這個雅號,多有寓意本身來歷的意思,不過如今也想換回本身的名字這年頭,可沒有多少筆名的說法,棄本名不用,反而顯得縮頭縮尾的,不夠堂正

黃之打趣道:「看來我得預先收藏君生幾幅字,日後可就難買到了」

寒暄幾句後,葉君生返回獨酌齋去,雖然他在書院中有免費學舍,不過獨酌齋距離近,還是經常回去住宿,多陪陪妹妹也好

與葉君眉打過招呼,葉君生徑直進入後院,找大聖說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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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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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私貨





後院之中,一牛一豬相處得不錯當然啦,一個老大,一個小弟,很難鬧得起來豬升天稍不老實,立刻便會被牛蹄踐踏,根本不敢吭聲

多日以來,豬妖也認命了委屈是委屈些,只要日後能學得術法神通,忍辱負重一下又如何?

大肥豬能屈能伸,才算真本事

葉君生手裡捧著一壇在路上買回來的酒,直接就倒在食槽裡,頓時酒香撲鼻,絕非貪圖便宜而去買劣酒

這一點上,不能委屈了兩妖

聞到酒香,豬妖大喜,趕緊跑過來,正要下嘴,卻見到牛哥還沒有來到,馬上忍住,甕聲道:「牛哥,你先請」

大聖鼻子一通白氣噴出,對於豬妖的謙讓非常滿意

很快,兩妖開喝一個牛飲,一個豬飲,不過片刻工夫,就將一槽酒喝個精光

其實酒肉目前對於它們而言,在修為上並無多少補益,關鍵在於滿足口舌之欲

「老爺,近期可有事務讓俺老豬出去溜躂溜躂,我都悶得屁股長草了」

喝完酒,豬妖訴苦道

葉君生回答:「你這副樣子能到哪裡去?可不要還沒有出門口,就被人抓去開刀了」

「他們敢俺老豬拱不死他」

豬妖霸氣外露

它雖然沒有學會什麼神通術法,但成妖的緣故,本身力氣殊不同普通,能蹦能跑的等閒十幾人還真不能近身

大聖亦道:「確實無聊得很」

因為要照看書齋,近期葉君眉都很少牽著它出城吃草了

葉君生拍了拍牛頭,道:「如果你們覺得悶,不如出城去玩耍,然後玩夠了才回來?」

豬妖眼睛一亮,正要答應,卻聽到大聖道:「不行,這般作法了無意義還容易滋生事端如果碰上術士,那就麻煩了」

豬妖嘟囔道:「天下術士萬中無一,哪裡那麼容易遇見」

「你這夯貨,別以為我不知你打著什麼主意?你不就念叨著要出去找後宮嗎?這一找,鬧將起來,遲早會有禍事臨頭」

豬妖被罵得毫無脾氣,它還真想這麼干

大聖頓一頓,語重心長道:「夯貨除非我們能變化人身,否則就會有諸多不便我們妖族,本來就開竅不易,稍不注意就會被人降妖除魔了,到了那時,悔之不及,之前一切盡皆付之流水」

聽到這一番肺腑之言,豬妖淚汪汪地跑來蹭大聖的腿:「牛哥,俺老豬都聽你的」

被它蹭得皮膚疙瘩都起來了,大聖心中一陣惡寒就要飛起一腳熟料豬妖見機得快,條件反射般彈跳開來,傻笑不已

葉君生道:「既然如此,近日我四處打聽下,看有哪裡鬧鬼的?到時自可讓你們出去,動動筋骨」

「鬧鬼?」

不料豬妖一聽,竟有些害怕:「老爺,你想怎地?」

這下輪到大聖眼睛亮了,似乎看到了美味可口的營養品,道:「多謝老爺成全實不相瞞我所修煉之法,名曰《九幽吸星**》,正需要吞噬陰煞鬼魂,方能恢復修為」

豬妖聽著兩眼都是星星,及時送上一個馬屁:「《九幽吸星**》?牛哥真棒,你好厲害呀」

這句話卻是前晚剛偷學回來的——

獨酌齋位於南渡巷尾端,左右都沒甚鄰居人家比較獨立便利然而豬妖本身就不是安分的主,晚上有時會溜出來,在附近轉悠轉悠只要它不鬧事大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它活動

前晚之時,豬妖出來時恰好看見某戶人家裡面居然有一對男女在偷情,這讓它的荷爾蒙激素分泌急飆高,立刻興致勃勃地去聽牆根,就聽到一番**之聲,以及許多打情罵俏的話語:

比如說這一句:「你好棒,你好厲害呀」

眼下正好活學活用

大聖不明所以,道:「我這算甚?咱們妖族之中,有一門莫大神通,叫《吞天功》,那才叫威武霸氣」

「《吞天功》?聽名字就知道厲害,我要學」



身上中了一記踢踏

大聖歎了口氣:「這門功法,只有我的兄弟會,只可惜,我可能永遠都見不到它了」

豬妖問:「它是誰?怎麼啦?」

「它的本體,是一隻狗妖……唉,過去的事已永遠過去了」

大聖似乎又被勾起了傷心事,情緒有些低落

「沒有過去,牛哥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豬妖慷慨激昂:「告訴俺老豬,狗哥是不是被人害了,我們可要為它報仇雪恨」

這夯貨,端是順溜,還沒見上面呢,先喊哥了,關係一下子拉近

大聖桀桀一笑,卻不說話:它何嘗不想殺回三十三天去,報仇雪恨?

「哥哥,吃飯啦」

前面傳來葉君眉的叫喚

於是葉君生與它們告別,回到前宅去三菜一湯已色香昧俱全地擺好在飯桌上了,葉君眉還很體貼地給他盛好了飯,筷子擺得端端正正的

——因為高價賣掉了二十幅字帖的緣故,家裡的生活水平直線上漲,伙食檔次自然提高不少

但葉君生知道,當自己不在家吃飯的時候,妹妹飲食卻十分儉樸下一點面,連個雞蛋都不捨得打下去,便是一餐

這些,都是豬妖偷偷打「小報告」告訴葉君生的所以,就算書院中有免費的膳食吃,但他還是盡量回來吃飯只有這樣,妹妹才不會過於節省因為葉君生早就在心中暗暗發誓,要讓妹妹過上好日子

眼下有條件了,豈能再苦著她?

葉君眉現在不過十六歲,正是如花歲月,長身子的時候,在營養方面絕不可含糊

望著桌上的菜餚,他莫名想起自己剛穿越來的時候,那突如其來地出現在桌子上熱騰騰的飯菜,原以為是狐仙顯靈,下廚做的,後面才得知是狐仙直接從海天樓妙手空空搬運過來的

時光荏苒,眨眼便是一年了

「哥哥,吃飯」

葉君眉甜甜地說道,雖然只得兄妹兩人,可自小養成的家教禮儀,餐餐都會堅持哪怕最窮的時候,只是一人一個黑饅頭她都會先喚一聲,然後再開吃

「嗯,吃飯」

葉君生端起飯碗,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不得不說,葉君眉持家有道,裡裡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條,根本不用他操心可以很安心地讀書做事

得妹如此,夫復何求?

吃罷,葉君眉又手腳麻利地去洗碗碟

等忙完了,掌燈時分已到,便點起一盞油燈來

「哥哥,我明天想去找江姐姐說話」

葉君眉突然跑來說道

葉君生哦了聲:「那就去……嗯,要不我帶你去?」

葉君眉眨眨眼睛:「哥哥想見江姐姐了?」

葉君生老臉一紅:「哪裡有?我不是放心不下你嘛」話說回來,自從進入冀州城,他就沒有和江靜兒照過面了

葉君眉想了想:「我還是一個人過去,轉兩條街道就到惜月書院了,很近呢」

葉君生猛地想起一事:「君眉,你是不是想讀書了?」

因為爹娘去世得早,家境敗落,葉君眉只是小時候跟著哥哥讀書識字,學了兩三年而已,後來早早就撐起這頭家,針線、挑水、跑隨,零零碎碎的活計基本都做過,唯獨沒有再唸書了

其實,她是一個很聰慧的女孩子,也很愛讀書

聞言,葉君眉微笑道:「嗯,哥哥,我的確想讀書」

葉君生不無自責地道:「都是哥哥不好,沒有想到這一茬去要不我送你到惜月書院裡去,和江小姐也有個伴兒」

葉君眉卻很堅決地搖頭:「可我不想進去書院裡面,太吵鬧了哥哥,其實只要你教我便好了,就像小時候一樣」

葉君生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妹妹是不捨得放棄獨酌齋;同時亦為省錢要知道進去惜月書院,花錢絕對不是小數目

「君眉,錢的問題……」

葉君眉打斷他,很認真地道:「不是錢的問題,哥哥,我只喜歡你來教我」

「好不過事先聲明,哥哥這個老師可是很嚴厲的,做得不對,要打屁……打掌心的」

本來想說屁股,出口之際才察覺不妥當,趕緊改口

見他一副老學究嚴肅的樣子,葉君眉噗嗤一笑,端是百媚橫生,在昏黃的燈火之下,竟分外妖嬈,殊不同平時的恬靜清雅

妹妹,長大了……

葉君生心裡感歎一聲,腦子迅運轉:或許是窮怕了,在書齋經營的過程中,他居然發現妹妹是個小財迷呢也許,在自己教她的過程中,可以塞些私貨進去,比如說這個世界還沒有的阿拉伯數字,以及加減之類比較簡單的數學公式等等葉君眉學到之後,固然沒有大用,但對於日常算賬還是頗有幫助的,能相對減少繁雜的計算程序,省時省力

對,就該這麼干

改變世界之類的空話日後再說,先從改變妹妹開始,這同樣是一個可愛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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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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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調教





「夯貨,吸取日月精華,要抱元守一,四短三長這樣,方能最大限度地將精華轉成修為法力……」

後院中,大聖有板有眼地指導豬妖修煉

作為野路子的豬妖,有幸被大聖指點,實在為造化當即聚精會神地投入進來,只是依照大聖的擺佈,那姿態頗有些不自在,四腳朝天,長長的豬嘴一張一合,看起來,非常猥瑣

不過猥瑣嘛,它真得很喜歡

吞吐了一會,告一段落

豬妖坐起身子來,忽問道:「牛哥,你說我們隱於城中,那會不會被城隍他們發現?」

大聖回答:「哪裡那麼容易?只要不鬧事端,他們就不可能察覺到我們的存在」

「呵呵,原來如此,怪不得牛哥不准俺老豬胡來」

「所謂城隍,只是寄一縷神念於神像之上,收攏香火念力而已又不是真身來到,真身藏在三十三天修煉呢」

「對了牛哥,你就與俺老豬說說三十三天的事」

「哼,等你修煉到了散仙之境再問我」

「散仙?那要何年何月才行」

「修煉一途,如果耐不住寂寞,你還不如留在豬窩裡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呢趕緊的,繼續吞吐」

豬妖不敢怠慢:「好……牛哥,你聽,老爺在房中調教小老爺呢」



頭上挨了一記牛蹄

「夯貨,專心些老爺是在教導小老爺唸書,你這豬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嘻嘻,教導和調教,都一樣嘛……」

宅子裡,燈火點起,卻又是另一番景象:葉君生在教導妹妹唸書

因為之前葉君眉有了基礎《三字經》、《千字文》之類,基本都讀過了,所以可以直接跳過去教些深一點的知識

教書其實並不容易,詩詞文章這些,必不可少;另外葉君生也不願僅僅是教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還必須摻雜些私貨進去

故而葉君生專門制定了一份課程表,每天從書院回來,吃飽飯,漱洗之後,便開始上課

葉君眉確實冰雪聰明許多東西一教便會,還能舉一反三

日子過得充實而寫意,不用記掛什麼煩憂之事,不用經歷什麼勾心鬥角的爭鬥,心境如井水,平靜無波瀾

「哥哥,明天晚上我與江姐姐約定,要出城泛舟你也一起去」

這一天吃晚飯的時候葉君眉脆生生地說道

葉君生想了想,道:「左右無事,去泛舟也無妨」

冀州城東郊不遠外,便是通江的一段流域,水流平緩,其上有沙洲名曰「鴨知灣」,平時多有文人騷客前往觀覽遊歷屬於冀州一處名勝景點

昔日考院試之時,那黃之便極力邀請葉君生去鴨知灣玩不過那時候葉君生要顧著瞭解冀州城的風土人情,故而沒有去成

第二天傍晚時分,葉君生交待大聖幾句,然後與妹妹一同出城,在城門處與江靜兒匯合

今天江靜兒依然做男裝打扮,看上去翩然佳公子,身邊沒有帶槍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葉君生看著江靜兒的模樣,似乎瘦了些,下巴都顯得有些尖了,少了兩分豐腴,卻多了三分媚態

「江小姐,好久不見,在書院過得好嗎?」

葉君生笑容可掬

裝,繼續裝

江靜兒心中沒來由就有些氣,鼓起眼睛道:「挺好的,有心」說著,親切地挽起葉君眉的手,兩女有說有笑地邁步出城而去

如此一來,讓葉君生成為了跟班

鴨知灣既然為名勝景點,自然有配套的泛舟服務,晚上生意好,岸邊之上,宛如一個集市,頗為熱鬧

——這個世界,能夠消遣的娛樂節目實在太少了

江靜兒租了一葉扁舟,三人上了船,那艄公手中竹竿子一點,便輕飄飄地往江心而去

今晚天氣非常好,天高氣爽,星子熠熠,七月尾的月光漸漸開始渾圓起來屈指一算,距離八月十五中秋佳節不遠矣

泛舟不可無酒

扁舟船艙中一應俱全,還能生起炭火打邊爐呢

來之前江靜兒的計劃已籌備妥當,備好了酒肉,以及各式精緻小菜,此刻點起炭火,又請艄公殺了一尾肥魚,做魚鍋子

不用多久就可以飲食了

葉君生夾著一塊好肉放進嘴裡,只覺得滿嘴鮮美可口,不禁感歎:享受,太會享受了……

星月可人,佳餚可口,秀色可餐,夫復何求?

江靜兒憋著一股氣,頻頻敬葉君生喝酒,不料葉君生這廝看似斯文,居然海量,吃得十餘杯下肚,一點事兒都沒有反而江靜兒自己,面色越發酡紅,紅得像個熟透的蘋果一樣,要嬌媚得滴出水來

「糟糕,又上當了」

江大小姐心裡暗呼不好,只是勢如騎虎,下不得來

葉君眉卻不喝酒,只飲些開水,笑瞇瞇地看著互相鬥杯的哥哥與江靜兒



江面之上,忽有琵琶聲悠悠傳來,清動聽,好像一粒珠子在玉盤上滾動,一下子就引人傾聽

誰人在彈琵琶?

只聽得那琵琶聲輕攏慢捻,曲調漸成,先是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漸漸曲調高亢,情緒激昂,彷彿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至最終處,驟然四弦一聲如裂帛,戈然而止,余鳴裊裊,猶在耳邊迴盪

好一曲《琵琶行》

葉君生不禁放下酒杯,出到船頭上,舉目張望,卻只見江心秋月白,水波粼粼,南面處有一葉扁舟,舟頭一女子白衣飄飄,彷彿那凌波仙子只是彼此相隔有些遠,看不清形容面貌

突然間那葉扁舟徑直劃來,而白衣女子卻已進入船艙中,不見影蹤

撐船的是一名虯鬚大漢,健壯若一尊鐵塔,他把持扁舟而來,靠近葉君生所乘坐的船丈餘開外,忽而停住

聽得大漢問道:「船上所立,可是葉君生公子?」

他的聲音非常大,突然開口,好像平地一聲驚雷,膽小的只怕當場便會被嚇軟了

葉君生有些奇怪,道:「正是小生」

大漢又道:「聽聞獨酌齋為你所開?」

「不錯」

這樣的事情早為人知道,無需隱瞞

大漢點點頭:「如此甚好,我家主人曾在貴齋中購得一幅字帖,為『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幾番思索,不知出處,故特地冒昧前來相問,還望公子告之」

其說話聲音雖然大,但十分得體有禮

葉君生頓時恍然,原來是這事不過妹妹說購買字帖者是男的,怎麼變成了女子?

此時葉君眉和喝得有幾分醉意的江靜兒都聞聲走了出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那兩句源於一詞」

大漢忙問:「可是公子所作?還請道來」

葉君生也不矯情,開口吟道:「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記得小眉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這一首《臨江仙》,誦讀出口時,他靈機一動,改變了一個字,把小「蘋」,換成了小「眉」,卻有些意指自家妹妹的意思

扁舟船艙內,輕紗蒙面的白衣女子正在奮筆抄寫,等聽到下闋「記得小眉初見」之句時,內心不禁一顫,筆尖滴下一顆墨汁

全部寫完後,不由得不出聲地默念了一遍,然後又是一遍……

她本以為「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已是對自己心境的完美寫照,世上再無第二句可媲美,不料如今聽到另兩句「落花人獨立,微雨燕****」時,卻整個人都有些傻了

許多本已塵封忘卻的記憶,潮水般湧來,翻上心頭:最記得便是那一幅畫面,小時候自己站在皇宮的大院裡,抬起頭,望著天空——

三月春天,微雨飄飛,一對對的燕子輕盈地劃過天際……

也就是那一天,她飛出了皇宮,飛到了另一個世界

那個世界,叫「三十三天」

那一天,她恰好九歲

她的名字,叫做趙峨眉

大漢抱拳表示感謝,竹竿一點,兩葉扁舟開始分離,漸離漸遠這時候其他地方的一些船隻聞到琵琶聲趕緊劃來,要尋找彈奏之人的蹤跡,只不過他們什麼都見不到了

葉君生還站在船頭上,怔怔出神對方的來歷,很神秘,當然來頭也不會小,卻不知道是哪方權貴

其中,他甚至隱隱感受到了一股非常強大的術士氣息,只是不好直接窺視,生怕會驚動對方

「看來以後得謹慎些了,來到大城市之中,其中必然藏龍臥虎,可要注意點,免得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而且,大聖和豬妖不能輕易暴露,否則便鬧大發了」

身邊帶著兩個妖怪,未免驚世駭俗

唉,如果有什麼法子,或者什麼地方,可以把兩妖藏起來就好了

葉君生可聽說天地間有法寶,其中自成空間世界,裡面可儲放東西,還能藏人呢

不過顯然,那些基本都是傳說中的存在,可遇不可求

「不知何年何月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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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獨行





「哥哥,你這首詞做得真好」

葉君眉讚道

旁邊有幾分醉意的江靜兒卻甚看不過眼:「這傢伙,又在扮豬吃老虎了這一趟不知在糊弄誰……」

葉君生呵呵一笑:「咱們回船艙裡江小姐,還能喝否?」

江靜兒舌頭都有些大了,卻不肯服輸:「喝就喝,誰怕誰?」她就不信了,自己堂堂江湖槍花江靜兒,喝酒會喝不過一名書生?

於是回到船艙坐好,繼續

今晚,注定不醉不歸

也罷,泛舟江上,星月同行,人生曠達,何須拘謹於小禮?

於是到了最後,葉君生與江靜兒都軟綿綿地倒了下去這讓葉君眉看著,大為搖頭歎氣,奮力做善後工作

水流有聲,潺潺而過,依稀有夢

……

「君生,今天我們去喝一杯如何?」

課堂上完後,黃之找到葉君生,說道

葉君生搖搖頭:「我要教妹妹讀書,需要早些回去」回想前天晚上的痛飲,至今腦袋還有些發脹,真是醉過方知酒濃

黃之「哦」了聲:「原來如此……對了,你妹妹是不是還會牽著牛出城吃草?」

「偶爾會,怎麼啦?」

黃之頓時壓低聲音:「據說北郊那邊不甚太平,你叮囑你妹妹,牽牛出去吃草的時候莫要走太遠雖然說大白天的,但防患於未然,小心一點總好」

葉君生一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黃之神神化化地道:「聽說那邊的般若寺又鬧鬼了」

葉君生精神一振:「鬧鬼?」

黃之聳肩道:「可不是嘛,那座般若寺不知廢棄多少年了,以前就鬧過,但後來聽說被路過的高人給滅掉了,不曾想如今又鬧起來」

「你怎麼知道的?」

「那邊附近的村民進城說的,消息已在坊間傳開了」

「多謝之提醒」

葉君生拱手與他作別,返回獨酌齋中,趁還沒有到吃飯時間先到後院去,將此事告訴大聖

大聖眼睛一亮,粗聲道:「如此正好老牛我久不得進補,自不能放過」

豬妖趕緊道:「牛哥,我隨你一起去」

大聖瞥它一眼:「你去作甚?還是留在院中保護小老爺」

豬妖還要爭取,葉君生道:「你去了反而累贅那鬼凶著呢,見你這般肥腴,一口吃掉」

豬妖頓時嚇得渾身一個冷戰:「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去了」

葉君生對大聖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牽我出城即可」

「那好,路上要多加小心」

這不是大聖第一次單獨外出倒沒有太多的囑咐可說它本身就屬於一個「老江湖」了,遭遇歷練無數,經驗十分豐富,能獨當一面

一夜無事,第二天葉君生特意起個大早,要牽大聖出城去對此葉君眉沒有多問,她冰雪聰明,早隱隱覺得事情遠表面但既然哥哥能處理得好就沒有任何問題

出到城外,到一處荒坡之上,見四下無人,葉君生解開繩索,與大聖揮手作別

「哞」

大聖叫喚一聲,四蹄邁開認準方向疾奔而去,一路上可見激盪起的塵土跑得像一匹駿馬

葉君生目送它的影子,直到完全消失不見這才依依不捨地回城去

卻說大聖,一口氣奔出一里多地,這才放慢腳步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它不走大路,專挑偏僻的山徑走

「咦,老大快看,那裡有一頭牛」

一座山林內,三名漢子正坐在裡面乘涼,其中一人眼尖,一下子就看到走在山道上的大聖

聞言,其他兩人都站起來張望,果然見到一頭脫韁的大青牛

「這牛好壯呀,莫非是頭野牛?」

另一人道:「管它是野牛還是耕牛,哼哼,既然跑到這野豬林裡來了,身邊又無人看守,那便是無主的」逕

「嘿嘿,老三說得不錯無主之物,人人可得」

「還廢話作甚,老二,你與老三抄左右,我在路中擋住,都拿好繩子套住了,只要它不死命掙扎,便抓活的,活得價格高」

這老大身材魁梧,粗壯的雙臂上都是黑毛,甚為彪悍的樣子

「萬一它蹦躂呢?這牛力氣可不會小」

老大瞪他一眼:「它有力氣,你不是有刀嗎?直接宰了,賣肉」

「好嘞」

說著,兩人立刻就按照老大吩咐跑了出去他們本為閒漢,手頭緊的時候便會出來剪徑,劫些錢財周轉而且為了擔心行人報官,都是採取殺人越貨的方式,把屍體就地一埋,乾淨了斷

多年來,不知多少人糊里糊塗喪身,成為無頭冤案

這一趟他們守在這野豬林守了兩天,鬼影都沒個,正憋悶得慌,就見到大聖走上來了,頓時見獵心喜

一頭青壯的牛售價不菲,可比擄劫散客好多了,簡直就是送上門的錢財而且還容易得手,牲畜而已,再給它兩條腿都折騰不起什麼風浪來

三人成掎角之勢,慢慢合攏起來,要將大聖拿下

大聖早有察覺,牛眼有光芒閃過,見到那三人頂上靈光俱有一根黑色的煞氣,定然為凶煞亡命之徒,手裡沾染到人命的心道自己都特意走小道了,沒想到還會遭遇麻煩,看來有些事物避無可避

「咻」

左邊的老三最先動手,手中舞動一圈打好套子的繩索,往大聖頭上一拋,要將它脖子套住

只要套住了脖子,身後再讓個人拿棍子趕,這牛便基本被拿下了

呼的,圈套不偏不倚,正套住大聖頸脖,緊一緊老三大喜,叫道:「套住了」

事情順利,另外兩人甚為高興,看來這頭牛雖然長得壯碩,不過是頭性格溫順的耕牛而已

於是都把拿在手裡的尖刀插回腰間去

那老二立刻很利索地去折下一根長長的樹枝,走到大聖屁股後面,要揮打驅趕



牛鳴聲起,突變驟生青牛一記後蹄飛去,正中他小腹處只覺得被一記重錘敲擊,整個人就像一個沙包般嗖得摔出五丈多遠臟腑俱裂,口吐鮮血,眼看不能活了

對付這等歹人,大聖豈有蹄下留情的道理?在它眼裡,只要是敵人,統統都該死

事發突然,牽著繩子的老三還沒有反應過來



青牛往前一突,剩餘的一根牛角就撩中他的胸腔之內,彷彿刺入了一柄尖刀,一刀斃命

「啊」

臨死前發出的慘叫,異常淒厲,卻和昔日死在他手中尖刀的人所發出來的一模一樣

「你」

剩下的老大見狀,不禁駭然:他知道牛有巨力,知道牛發瘋起來甚至會比猛虎還迅猛暴躁,不好對付但他萬萬想不到,眼前這牛竟似乎具備智慧一樣,一舉一動,仿若人一般——

殺戮

「哎呀我的媽呀」

兩名兄弟毫無反抗便死掉,他心驚膽顫,哪裡還有鬥志?趕緊掉頭就往林子裡跑,心想只要繞住樹木躲,就算這頭青牛再厲害,也奈何不了他大不了,還有最後一招,直接爬上樹去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轟轟

身後牛蹄踏地的響動聲勢驚人,度非常快的樣子

老大徒然覺得不對路,剛想回頭看看青牛是否追上來了,但眼簾只見到一座小山般的身影,轟然砸至



老大的身子狠狠地被巨力壓住,直接把地面砸出一個尺餘深的坑來這一砸,他全身的骨頭幾乎都斷折掉,整副模樣彷彿成為一團肉醬只是雙眼還睜得大大的,在表達著死不瞑目的強烈願望——

殺牛不成,反被牛殺了,這世間,可還有公義道理?



大聖鼻孔噴出一道白氣,全身筋骨一動,噼裡啪啦響,好像在熱身一樣,連汗水都不曾流過一粒

確實,殺這三名漢子並不費多少力勁

那麼,權且將此當做是進去般若寺之前的熱身運動,只希望那裡的陰魂能夠強大些,越強大,越有補益

它晃了晃碩大的頭顱,將繩索甩掉,然後繼續上路

般若寺位於冀州城北郊八十里處,若果走大路,路程會遠不少,但如大聖這般抄小路,就短得多了它也不急,不慌不忙地走著,到了下午就來到般若寺所在的山坳處

舉目一望,一座規模甚大的寺院便出現在視線之內只是荒棄已久,不少地方都顯露出崩塌的痕跡,就算遠遠看著,都能見到其中野草茂盛,高高地長著相信裡面早成為蛇鼠蟲蟻的樂觀

大聖鼻子一聳,眼眸閃出興奮的光芒:它聞到了濃重的陰氣味道,宛如美味佳餚……

不過它並沒有因此而操之過急,第一時間不是進入寺院,而是隱伏在山坳上,尋一個隱蔽的地方臥伏下來一方面想養一養精神,另一方面卻是觀察四周環境,看有無異樣

一直以來,大聖的心性都保持著謹慎的態度正因為如此,它才能在三十三天那場大動亂中活了下來

小心總無大錯

它準備天黑之後,再進入寺院中獵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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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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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浴血





夜色清,戌時之際,一輪明月上樹頭,澄澄的散發出漫天光華

嗡嗡嗡

一隻牛虻飛了回來,回到身上

大聖霍然從冥思中睜開雙眼:經過一番觀察,四周很安定,沒有發現端倪,料必不會有事

它站立而起,放輕腳步,開始朝著寺院進發在其熠熠的眼瞳之中,早視黑暗於無物,毫無阻滯

寺院荒涼,蟲鳴啾啾,顯得格外的清晰

大聖鼻子不停地嗅著,健碩的身形穿過一條幽深的廊道,最後悄然進入到一間偏房之中,隱伏下來

它在等待

……

冀州城,郭家

今晚顧學政來訪,找郭南明說話

經過一番調養,郭南明的情緒好多了,氣色漸漸恢復紅潤,眉目之際,傲氣依然,只是說話的時候沉穩不少:

「多謝老師看望,學生已無大礙」

顧惜朝呵呵一笑:「那便好……」頓一頓,又語重心長地道:「南明,你年少成名,順風順水,不曾遇過什麼挫折但以老師之見,並非好事人生天地,豈能一直如此?」

郭南明恭敬地道:「還請老師指教」他雖然傲,可在顧學政面前卻顯得甚為謙卑

在天華朝,最講究尊師重道,此為大禮,不可僭越

「聖賢有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而你的心志,一直以來都太安逸了,以致使漸生驕奢之意目空無人,甚至裹足不前,卻是大忌」

郭南明一聽,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回想近年的狀態,歷歷在目,確實如此

顧學政又道:「葉君生的出現,恰如其分我正希望他能給你一記警鐘,狠狠地敲醒你讓你明白,無論是做學問還是做官,都不可自滿《尚書》有句:『惟德動天,無遠勿屆,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你雖然背得熟卻沒有學以致用」

郭南明不由站起身來,拱手作禮:「學生愧對老師教誨」

顧學政很滿意地點點頭:「不過你悟性確實不俗,受了挫折,並不一意孤行,而懂得閉門思過,很好尺蠖之屈,以求伸也懂得等待,才有好的收穫」

郭南明問:「老師是說今年的中秋詩會嗎?」

「不錯今年的中秋詩會,會搞得非常大將與戎州的天谷書院、夏州的白水書院聯合舉辦,地點便在孤雲峰之上冀州戎州,夏州,並稱為北方三大州城我們北方的文才雖然比不上南方,但同樣俊秀濟濟只要在本屆詩會之上奪魁,聲名躍然上台階,堪稱北方第一才子」

聞言,郭南明怦然心動:這不正是他之前所想遊學天下的目的所在嗎?而中秋詩會,將是一次極佳的展示平台

顧學政道:「今年詩會,題材要求依然會十分自由,詩詞文章俱可入題,比的便是各人的才學底蘊老師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郭南明凜然回答:「老師放心,南明等待這一屆詩會久矣」

說著,雙眸中流露出強烈的自信光芒——雖然之前不提防地被葉君生敲了兩記悶棍,但正好敲醒了他,加激發出內心不屈的鬥志

他絕不會輕易認栽的

這一次他要讓葉君生明白,誰才是真正經得住考驗的冀州第一才子冀州既然有了他郭南明,就不再需要一個葉君生

中秋時會值得等待

……

亥時已至,潛伏在房中的大聖鼻子猛地嗅到了一股濃郁的陰氣,不由立起身子,猛地撲出去

一團綠光正出現在外面的廊道之上,形體變幻,不時化身為一隻青面獠牙的鬼身來

「哞」

大聖飛身而上,鼻孔唰的掃出一道淡黃色的光芒,將那陰魂緊緊纏繞住



突然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鳴聲,陰魂驟然湮滅,最後變成一塊巴掌大小的木牌子,叮咚的掉落在地上

變故發生,大聖不禁失聲叫道:「役鬼令牌?」

騰騰騰,一個急轉身,撒開四蹄,就要逃遁

「還想走,太遲了」

寺院中一聲長笑,隨即一道光華打出,卻是一張通體散發出藍光的網兜,直往大聖身上罩落

「哞」

大聖發出巨吼,就地一個打滾,將一堵牆壁撞得破碎,健壯的身軀恰好躲過網兜的攻擊

「哪裡走」

張靈山手仗一柄松紋劍,唸唸有詞,劍刃處有寒芒迸射,一劍正斬中大聖獨角處

心中正竊喜,不料只聽到「叮」的一響,如砍木石,紋絲不動,反而虎口大震,幾乎要裂開流血

「好硬的角」

他吃了一驚:對方根本不是普通的牛妖,一身銅筋鐵骨,自己這口煉製了兩重禁制的下品法器都砍不動如果能剝奪下這根牛角,豈不是能用作煉製高級法器的好材料?

想到這,內心炙熱運起法力,又是一劍當頭劈下

「滾」

卻是大聖巨喝一聲,獨角一撩,與松紋劍來一次石破天驚的碰撞

不好

張靈山竟然禁受不住,腳步踉蹌,差點摔到地上,再看手中寶劍,刃口處竟損壞了指甲般大小一塊,頓時心疼得不得了:這可是他最為倚重的法器

後面向天笑飛身而至,沒有出動法器,凝神聚氣,一記肉掌就劈在大聖脊背之上

「呔」

舌綻春雷,發掌吐力

這可不是武功招式,而是神通掌法《千山鳥飛絕》意思便是一掌打出,能震動山野,棲身的鳥受驚趕緊飛遁逃跑,一隻都不敢停留



大聖的身子幾乎被打得飛起,張口吐出一口鮮血,飛濺於地上一招之下,它便受了不輕的內傷

向天笑喝道:「青牛,你插翅難飛,識相得就跟我回一趟羽化山,掌尊大人或會留你一條性命,成為護山神獸」

「哞」

大聖一聲咆哮,雙眼都變得通紅,根本不搭腔,逕直往寺院外跑

「敬酒不吃吃罰酒」

向天笑不再猶豫,再度祭起法器網兜,從半空打落己身則飛撲上,左掌法力運轉,亮光萌生,隱隱有雷鳴之聲轟動,正是他的拿手神通《掌心五雷正法》

「給我倒下」

一掌轟出,雷鳴滾滾,就像天空中正行雷閃電一般,聲勢極其駭人

邊上張靈山師徒看見,都有些目瞪口呆,竟完全插不進手去

張靈山面如死灰:不過數年時間,向天笑的實力卻不知提升了多少,要捏死他,不過一指頭而已

這便是外門內門之間的差距如果情況得不到改變,差距將越來越大,漸而成為一道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這次,就是一個很好能改變命運的機會只要拿下這頭青牛,便立下一功,甚至有可能再度返回羽化山中修煉



驚天動地的一響,但大聖並未倒下,渾身居然散發出一層淡淡的黃光,仿若一個護罩般,把全身上下保護得密不透風《掌心五雷正法》轟擊在上面,竟然攻不進去,只把些黃光微微震盪了下

那口網兜法器同樣靠近不得,擋在丈餘開外

「天地玄黃頑石印」

向天笑失聲驚叫,因為心情太過於激動興奮的緣故,連聲音都有些顫抖變形了

趁他微一失神之際,大聖鼓動全身的力量,蓬的撞向最外面的院牆那周亂山立功心切,心想昔日在野外與對方第一次遭遇,那時都能佔據上風,而且現在青牛中了仙使一掌,肯定受傷不淺,正好可以撿便宜

於是飛身搶來,攔在青牛面前,張口吐出青色飛刀,要斬它於刀下

「哞」

大聖的咆哮震撼人心,周亂山吐出的青色飛刀竟然被聲浪震懾得散開,成不了型

「怎麼可能?」

周亂山心神大震,還來不及反應,一根鋒銳的牛角便將他挑飛,在半空中一蓬鮮血化為漫天血雨,登時一命嗚呼

「亂山」

張靈山一聲悲呼,搶上來一劍斬在大聖的後腿上



這一劍,終於見血,入肉寸餘不知怎的,青牛先前激發的黃光不再出現,護住身子

「哞」

大聖負痛悲鳴,但身形絲毫不停滯,衝破外牆,突入到林子裡,度竟不見減弱,噠噠噠,朝著林子深處浴血狂奔

「追」

眼看十拿九穩的局勢,竟出現轉機,讓青牛逃出了般若寺,這讓向天笑很是惱火,轉念又一想:原來那方先天純陽法寶天地玄黃頑石印居然就藏在青牛身上,這個發現,實在為不可抵擋的誘惑

殺了青牛,奪取寶印,那麼他向天笑將會成為羽化道的掌教繼承人

一定要殺了它

當下無暇理會張靈山,人如靈敏的虎豹,嗖的便穿出寺院,緊追不捨

山林茂盛,樹木叢生,很是難行,但這個對於向天笑而言根本不是問題:前方一條被青牛健碩身子所踐踏出的道路,其中還有血腥味飄出來,蹤跡非常明顯——

「哈哈,青牛,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你都跑不出我的五指山天地玄黃頑石印,已是我的囊中之物」

嘴角流溢出一抹冷笑,法力提升,追趕的度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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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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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得寶





寂寞的夜,寂靜的荒野,一切都彷彿沉寂,沒有任何的生機存在——

「哞」

驀然一聲悲愴的牛鳴,聲震於野

然後一頭渾身浴血的獨角青牛飛快奔來,口中大呼:「老爺,救我」

呼喊聲就似在耳邊響起,葉君生猛地坐起身子來,發現後背一片濡濕,卻是在夢中驚出了一身冷汗

窗外天際剛泛起了魚肚白,遠方有雞鳴起伏——正凌晨時分,時候還早

坐在床上,回想那個夢境,猶自有些心慌

發生了什麼事?

以葉君生目前的狀況,早已不會輕易做夢的了,泥丸宮中又有永字八劍守護著,能夠抵禦一般的邪魅入侵

但現在,是大聖托夢而來其一身是血,難道遭遇到了不測?

想到這個可能性,葉君生凜然心驚:不行,必須出城一趟……只不過在夢中大聖不曾指明方向位置,天大地大,該去哪裡找?

不管了,朝著般若寺的方位,幾率會大一些

他一骨碌爬起床來,趕緊洗漱完畢

「哥哥,你怎得這麼早就起來了?」

葉君眉好奇問道

「有些事要出城一趟」

「呃,那你小心些」

望著哥哥倉促的背影,葉君眉沒有多問什麼:有些事情,既然哥哥決定要去做,自己就應該支持他

事發倉促,葉君生假都不回書院請了,直接奔往城門等了一會,在守兵悠長的吆喝中,兩扇大門終於緩緩打開等待出城的百姓魚貫而出,因為無事端,平時都不用檢查什麼的

混在人群中,葉君生心情有些焦慮

出到城外,認好方向,邁開大步就走一邊走一邊張望

太陽很快就升了起來,散發出光芒,曬在身上有出汗的熱度約莫走了一個多時辰,依然舉目茫茫,沒有任何發現像這般的尋覓,屬於大海撈針基本就靠運氣不過大聖既然有法子托夢過來求救,應該留有後招

嗡嗡

他正用袖子擦了把汗,猛聽到一陣「嗡嗡嗡」的叫喚聲,抬頭看去,正是一隻似曾相識的牛虻

《牛虻分神術》大聖?

葉君生精神一振,果然就見到那隻牛虻圍繞著他轉了一圈後,隨即振翅往南面飛去

葉君生不敢怠慢,趕緊跟上

這一帶的地形,多丘陵山坡,甚是荒涼,地上長著不少荊棘灌木,被刺到身上時頓時一陣生疼

不過葉君生記掛大聖的安危哪裡顧得這些?

大概趕了半個時辰的路子,七彎八曲的,最後來到一座狹長的幽谷外

嗡的,那隻牛虻就飛了進去

葉君生緊隨其後,亦步亦趨,走不過百步在一處轉角地方,就見到一身血跡的大聖躺在那裡牛嘴張得大大的,直喘粗氣

「大聖你怎麼啦?」

葉君生吃了一驚,連忙上前叫道

大聖見他來到,鼻子噴出一道濁氣,有氣無力地道:「老爺,我中了埋伏」

「什麼?有埋伏?」

葉君生一時間想不出個所以然

「不關你事,是一個專門對付我的圈套……看來是我的行蹤暴露了」

葉君生忙道:「你受了重傷,不宜多說話,只是你還能走路嗎?我們馬上返回城去」

大聖搖搖頭:「老爺,時間緊急,來不及了,或者是天意,有樣東西我要送給你」

說著,一聲乾嘔,吐出一塊淡黃色的物品來,好像嬰兒拳頭大小

葉君生一怔:難道大聖吐出的是牛黃?

「這是一件法寶,快拿起它」

「法寶?」

葉君生怦然心動,伸手將其拿起,這才看清楚它高約五寸,四四方方的,四邊稜角被打磨過,很圓潤的樣子,並不割手;它的顏色為一種土黃色,有些黯淡,並不起眼,入手倒甚為沉甸

整體看上去,其就像一塊石頭,或者說是一方印章的雛形

大聖解釋道:「此寶名為天地玄黃頑石印,頗具奧妙我這裡還有一篇相對應的煉製之法,你且一同拿走」

說著,又吐出一張似錦非錦的薄紙片來,上面繁多的字符如水波般流轉,蕩漾著,看在眼裡,狀甚奇妙

聽它好像在交代身後事一樣,葉君生急道:「大聖……」

卻被青牛一下子打斷:「老爺,你拿了寶印與煉製之法,馬上離開此地對方乃是羽化道的高手,很快就會追殺到來」

葉君生沉聲道:「可我豈能棄你於不顧?」

大聖急道:「他們的目的便是為了謀奪這方寶印,只要找不到,就不會殺我老爺,日後若你修煉有成,可前往三十三天的羽化山中救我現在,快走」

葉君生不禁捏緊了拳頭,但也知道眼下不是意氣用事之時,如果被那羽化道的高手找來,那麼他與大聖都會死於非命他長吸口氣,沖大聖一抱拳:「大聖,他日我必當殺上羽化山,救你脫難,保重」

轉身朝著谷外狂奔而去

離開峽谷,走不過百餘米,身後猛地聽見一聲牛鳴,正是大聖的呼喊聲,彷彿是一聲告別;又彷彿是故意這樣喊的,好吸引仇家追趕……

葉君生心底猛然一痛,他與大聖之間相處的時間不算太長,雖然大聖稱呼他做「老爺」,但雙方關係並非主僕,像是朋友而在修行之上,大聖對他的指點不少,又算是入門的師傅了

今日一別,他日相聚不知要等到何時?好在聽大聖所言,只要自己保護好那天地玄黃頑石印,它就不會有事

羽化道?

這個名字像刻在心坎上

他之前就聽大聖說過這個名字,乃是當今道門三大巨頭之一,龐然大物但不管如何,自己屢受大聖恩惠,日後必然要想方設法救它出生天

一路狂奔,出了荒山,轉上官道情緒這才稍稍安定下來度放慢了些,只覺得渾身都疲倦不堪

但葉君生知道目前不是休息的時候,咬著牙關繼續走先走回城中再說

……



矯健的身子飛掠過樹叢,好像會飛的神仙一樣

向天笑的神色惱怒無比:該死的,居然又被那青牛耍了一道,被一隻牛虻干擾了注意力追錯了方向,以至於浪費了許多時間功夫……但是,沒用的這一切都徒勞,無論如何,身負重傷的青牛都不可能逃脫自己的追殺如果它敢逃進城裡去哪怕將冀州城翻起來,都要找到它——

一定

就在此時,他猛地聽到另一個方面傳來牛鳴聲,是青牛

向天笑精神抖擻,立刻循聲而去只半盞茶時間就在一處山坑中找到了筋疲力盡,負傷纍纍的青牛

「哈哈哈,這一下,看你往哪裡跑?」

他得意地大笑起來

咯咯

青牛居然也在笑笑得極為乾澀艱難

向天笑一愣眉毛皺起,忽地似想到了什麼,問道:「你將天地玄黃頑石印藏起來了?」

「聰明」

青牛的聲音低沉沙啞,卻又有些小得意

向天笑的臉色頓時沉下來:「說,藏哪裡了?只要你說了,我一定不會殺你」

青牛喘著粗氣:「我不說你就敢殺我了?哼,天地玄黃頑石印先天特性根本不能被探測捉摸這個世界,現在只有我知道它的下落俺老牛死後看你到哪裡找去」

「你」

向天笑幾乎暴走,很想一拳就將這頭該死的青牛轟殺至渣,但他心裡深深明白,這一殺,可真得什麼都沒了

他面色陰霾,忽而左手摸出一口銅環,右手一揚,祭出一根手指粗細的繩子,先用銅環將青牛的鼻子穿了,繫上繩子,然後將它綁在一棵樹上,自己則先在附近仔細尋覓搜索一番

一無所獲,毫無發現如果青牛有心將寶印藏匿起來,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找到的

看來,得將此牛押回羽化山中,交付掌尊與長老們發落才行

與天地玄黃頑石印失之交臂,可恨,太可恨了

目光瞟向青牛之時,不禁有些咬牙徹齒:我雖然不能殺你,但皮肉之苦,且給我吃上一壺

……

回到獨酌齋中,葉君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氣喘吁吁

葉君眉見他面色不好看,趕緊端過一杯水來:「哥哥,喝口水先」

喝了口氣,果然好受多了

「哥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聖呢?」

葉君生歎了口氣,苦笑著道:「大聖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估計不會那麼快回來了」

葉君眉心裡一揪緊:「那……那它還會回來嗎?」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和大聖相處的這一段時光,她過得非常開心

葉君生斬釘切鐵道:「它一定會回來的」

因為,這是一個承諾

又說了些話,他返回後院,將大聖失落之事告之豬妖

聞訊後,豬妖竟然嚎啕大哭,當即就要去救牛哥回來,但被葉君生陳述利害後,它就不敢吭聲了

敵人極為強大,就連大聖都不是對手,它去了又有甚用?徒然送多一頭肥豬俘虜而已——

或者,因為沒有利用的價值,直接就變烤豬了

令得葉君生欣慰的事,豬妖並未樹倒猢猻散,提出散伙從這方面看來,這夯貨本質上,還是很有義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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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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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煉製





天地玄黃頑石印,端端正正地擺放在書案上,看上去,猶如一方鎮紙其貌不揚,顏色土黃,任憑怎麼看,都看不出它竟是一尊法寶,倒像是一塊普通的石製品

關於法寶的概念,之前大聖曾經分說過因此葉君生知之甚詳,明白法寶的珍稀性何況,這是一尊先天純陽之寶,天地之間,總數量不會過兩位數的存在

眼下,它就靜靜地壓在書案上,平淡無奇

關乎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白天時大聖來不及明說,但葉君生推測之後,也明白個大概:

大聖絕對來自三十三天,而且身懷重寶,最終導致懷璧其罪被羽化道的術士所窺視,並佈局引它上鉤

葉君生聳然發現,還是自家缺乏足夠的實力,以及經驗,乃至於被人算計了都不知道……

話說回來,他又如何能知道?

天地之間,因果無數,突發事件無數,很多事物本就不可能做到智珠在握,算無遺策的

除非是傳說中的那洞悉一切天機,萬劫不磨的聖人

大聖陷落,雖然性命無憂,但一番皮肉之苦必然無法倖免,想要早日救它出來,就必須早日提升實力

如今,如果能煉化這一尊先天純陽之寶,對於自身實力定然會有大幅度的增長

擺在寶印旁邊的,便是那張相對應的煉製之法

假如個人實力足夠強大的話,煉製法寶其實並不需要相關法門,直接用強力破除即可只是眼下以葉君生的修為,沒有法門指點,只怕搗弄個三五年,都未必能破開第一層禁制——

天地玄黃頑石印中有九九八十一層禁制,而它的前任主人,只破開了前面三十六層

依照葉君生的猜測,此人應該就是大聖的前任主人,不過遇難了好在留下一篇功法來能讓繼承者事半功倍地煉製寶印

當下葉君生凝神靜氣,陰神出竅,分出一縷意念進入那篇功法之中——記載神通功法的載體,自不可能是尋常紙張,從表面看,根本看不出個東南西北,必須魂神出竅,用意念觸探才能領會到內中乾坤

故而就算一般人獲得功法秘籍也不得其門而入



無數的意念說明如潮水般湧來,字符紛沓而至

信息量太龐大了,龐大得一時間根本無從接受,勉強為之甚至會讓人頭痛欲裂,無法思想

葉君生趕緊念頭轉動,先接受低淺的入門功法……

「天地初開,始有玄黃;古有聖人以石補天,遺留一塊於天台山,後受九天雷擊而砰然炸裂其中一枚,歷經萬千年有石胚形成,漸得靈性,霍然為寶,是名『天地玄黃頑石印』……」

這是關乎寶印的一些虛渺來歷……

一個時辰後,他收回魂神意念,稍作休息,就開始煉製,要破開天地玄黃頑石印的第一層禁制

煉製法寶,絕非等閒,需要耗費許多時間功夫為了能專心致志葉君生乾脆回到書院,向學監請了足足十天假

對此,學監倒沒有表示什麼

在天華朝,學院的制度比較寬鬆,不算嚴厲其實有些生員基本只是在書院中掛個名,大部分時間基本都是在外面做其他事情

當然,歲考必須參加而且成績要過關

黃之聽聞葉君生請了這麼多天假,以為他是要為即將到來的中秋詩會做最後的衝刺準備,也不上門打擾

關乎今年的中秋詩會章程已公佈出來,搞得非常隆重盛大觀塵書院與戎州的天谷書院、、夏州的白水書院聯合舉辦,隱隱有決出北方第一才子的意思就算不能奪魁,只要揚名立萬,都會受益無窮

一時間,三大州府的文壇青年才俊無不摩拳擦掌,要調整出最佳的狀態,在月圓之夜奔赴孤雲峰決一雌雄

與此同時,各州府的青樓,鶯鶯燕燕,自不會缺席

但這些,已於葉君生無關他現在眼裡,只有天地玄黃頑石印,風花雪月早被拋到九霄雲外

比起一尊先天純陽之寶,什麼詩會的頭魁都是渣

意念不斷的滲透摸索,一連數天的苦工下來,葉君生終於摸到了一些端倪門檻,精神一振,加投入

在這段時間內,江靜兒曾經來過一次獨酌齋,當她看見葉君生時,不禁吃了一驚:不修邊幅,鬍子拉渣……好端端一個白面書生居然成為了滄桑的大叔級人物

「君眉,你哥這是幹嘛呢?」

不禁低聲問道

葉君眉神色古怪,一攤手:「我也不知道,哥哥整天關在書房中,連飯菜都要我預留著」

江靜兒摸摸下巴,喃喃道:「難道他在閉關作詩?」

「應該是,不是說中秋詩會快要舉行了嗎?對了,江姐姐,到時你們書院的人都會去」

江靜兒點點頭:「當然」思緒忽而飄飛,回到道安詩會的那一幕,自己殫思極慮,最後死馬當活馬醫,將葉君生事前寫好的一篇詞胡亂交差,不料最後竟一舉奪魁,委實有些匪夷所思

那麼現在,他如此用心,肯定是奔著頭魁而去的了,卻不知成不成……呸,記掛這些作甚,這個大騙子,事到如今居然還不願解釋一句話:他怎麼可能身懷絕世武功的?

關乎此事,到現在江靜兒仍然毫無頭緒經過許多猜測,最後得出一個最為靠譜的可能性:那就是葉君生遇到了異人,才能被授予絕世武功

只不過,傳說中絕世武功都要修煉幾十年的,他年紀輕輕就能和謝行空鬥得難分難解,天賦竟然如此驚人嗎?

許多問題,百爪抓心,偏偏又不能直接開口問

葉君眉拍手道:「太好了,到時我與你們一起去」女孩子始終得和女孩子一起,才多話題,好玩些

江靜兒微笑道:「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叫上你的」

……

又是一個明月之夜,八月十五越發臨近,天上的月亮一天天變得渾圓起來,快要成為一個完美無瑕的大銀盤了

夜深人靜,書房中油燈明亮

葉君生盤膝坐於床上,雙手捧著天地玄黃頑石印,捏出一個奇怪的法決,有肉眼看不見的意念流轉,從掌心進入寶印之中

煉製法寶第一關,便是與法寶之間營造出一條溝通的橋樑來如此,才能做到靈犀相通,役使自如

只不過眼下,葉君生想役使寶印根本不可能,只是想先破開第一重禁制,掌握到一點基本功用,那就不錯了

萬事開頭難,邁過了第一關,以後可以慢慢通過時間的積累來揣摩

煉製正到了緊要關竅處,一粒粒汗珠如黃豆般大小,從葉君生額頭上滾落——

「呔」

一聲低喝,一道道意念法決不間斷地打入寶印之中,如潮水沖刷,不斷衝擊門坎



寶印終於微微的一個顫抖,表面散發出一層薄薄的淡黃光芒,繚繞運轉,煞是奇妙

快要成功了

葉君生按耐住內心的喜悅,加緊意念傳輸,手勢複雜而精緻



有一種豁然貫通的感覺,彷彿寶印裡的一個加密鎖被解開了,顯露出裡面隱藏的奧秘來

陣法的奧秘

一重禁制,其實就是一種陣法而通過陣法的發揮運轉,就能爆發出許多不可思議的手段效果來

此謂神通

禁制打開,葉君生精神一振,馬上見縫插針地抹掉前任的魂神烙印,而留下自己的一縷意念,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控制住這個陣法中樞,為己所用

約莫一盞茶時間後,塵埃落定,天地玄黃頑石印第一重禁制完全被破除掉了現在的寶印,從外觀上已發生了一些奧妙的改變——變成了一枚私章

寶印底部,銘刻有十個小篆:「君生天地外,靈頑有無中」

其中上句寓意葉君生的穿越者身份,不屬於這個天地的人;下句和天地玄黃頑石印的特性相得益彰兩者渾然一體結合起來,既有涵義,又和一般的私章刻法不同

之所以將此寶改造成章印形式,完全屬於葉君生的靈機一動覺得如此,既可以做成一種很好的偽裝,又能真正發揮出章印的功用

懷璧其罪,從來都不可粗心大意,雖然天地玄黃頑石印天生具備隱匿之法,等閒術法根本無法探測得到;

另外,他不正想換一枚得心應手的章印嘛

其他人又怎麼想得到,葉君生所用的私章居然是一枚先天純陽之寶?其奢侈度簡直駭人聽聞,什麼雞血石田黃石,根本不夠看而且,用天地玄黃頑石印蓋的章,額外還有一些定神安心的奇妙作用長觀之,能讓人情緒安寧

如此一來,他的字帖如果加蓋上此印,就真不是凡品了,價格就算賣到一貫去,都物所值

依照法門,近乎十天的瘋狂,終於破開第一層禁制,這讓葉君生精神亢奮但他知道,要想真正發出寶印功用,未來的路還遠著呢,絕不可就此自滿

一鼓作氣,再接再厲,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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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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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放豬





葉君生在書房中閉關煉寶昏天黑地,外面的世界卻繁花似錦——佳節將至,受邀而來參加詩會的天谷書院和白水書院中的俊秀生員已結隊而至,進入到冀州城中

文壇盛事,熱鬧非凡

冀州城府中的大酒樓時常人滿為患,墨香巷、鴨知灣等地方,處處可見文雅的讀書人談笑風生,來來往往

不出意外,這幾天在私地裡已有不少外地生員來到觀塵書院中,約人文鬥了

自古文無第一,大家基本又是年青俊秀一代,誰都不心甘情願位於人下趁著閒暇,自然要先鬥一鬥,弄些綵頭先

郭南明與葉君生,赫然成為了靶子

無他,他們兩個都是冀州童子試三試第一的生員,又頗有盛名,所謂人怕出名豬怕壯,不找他們,找誰?

在這個事情上,同為外來者的天谷書院和白水書院隱隱有聯盟之勢,數十人走在一塊,聯手來到觀塵書院,要找郭南明,或者葉君生

但他們撲了個空,郭南明身體抱恙,早回家休養;而葉君生請假多日,早早掛起了免戰牌

如此,外地一眾生員未免掃興,言語上就有些不客套了大概意思就是含沙射影地說觀塵書院無人,郭南明和葉君生都是怕了,這才故意躲起來的……

爭論之下,觀塵書院的生員自然不忿,奮起應戰無奈實力差距明顯,一個個灰溜溜地敗下陣來,無論對聯、猜謎、詩詞歌賦,都敗得乾乾淨淨

這一下,天谷書院與白水書院的生員加得意了,指點江山,直言觀塵書院不過爾爾,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云云

……

「氣死我了」

郭家,郭南明書房中劉三公子氣呼呼的嚷道

郭南明掃他一眼,問:「怎麼啦?書院中遇到什麼不順心之事了?」

「南明,你不知道?天谷書院和白水書院的生員進城了都打上門了」

郭南明呵呵一笑:「大家讀書人,哪裡有這麼嚴重?」

劉三公子脖子都粗了:「我是說打臉呀那誰誰誰,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樣,闖到書院裡來揚言要找你挑戰,見你不在,就大放厥詞,張口放屁我與君遠他們不服氣,便與他們文鬥結果……」

面現尷尬之色,畢竟輸得太慘,不好意思說出來

郭南明微一沉吟,道:「趙慶寶與柳臨淵他們都來了」

此兩人,趙慶寶出身天谷書院,被稱為戎州才子;柳臨淵來自白水書院,乃夏州才子,都是少年成名的才俊人物郭南明自是聞名以前還曾想遊學過去逐一挑戰

劉三公子道:「對,就是他們兩個帶的頭南明,走」

郭南明問:「去哪裡?」

「以你之才,將他們狠狠打敗」

郭南明搖搖頭,意味深長的一笑:「不急,月圓之夜孤雲峰上,才是最好的時機」

劉三公子一下子就急了:「那就放任他們騎在書院頭上囂張跋扈?」他雖然紈褲但還是有些原則的

郭南明笑吟吟,不說話要是以前以他孤傲的性格可能會忍不住出手,但經歷良多,又被顧學政訓導過後,心性漸漸變得沉穩起來,不再那麼意氣用事了在他看來,真正的戰場應該在正式的中秋詩會之上現在去與人鬥,只為一口氣而已,意義不大

話題一轉:「我想,他們應該也挑戰葉君生了,葉君生呢?」

劉三公子氣哼哼道:「誰知道他?請了十多天假,見不到人」

「哦」

郭南明點點頭,心想對方大概也如自己一樣,全力備戰詩會

「對了,我有辦法了」

劉三公子一拍大腿,似乎想到了絕世點子,非常興奮

郭南明不明所以:「你有何辦法?」

劉三公子哈哈一笑:「我讓趙慶寶他們去南渡巷找葉君生呀對,就這麼辦,不管誰贏誰輸,我們都可以看熱鬧如果趙慶寶他們敗下陣來,我高興;假如葉君生輸了,咱同樣開心」

越想越覺得這是兩全其美的好計策

郭南明微笑道:「這倒不錯」

他也想提前看看雙方的文才實力究竟如何,好有個底要知道這次詩會,他的對手不僅僅是葉君生

……

今天江靜兒又來到獨酌齋中,找葉君眉說話

這些日子,書齋的生意很冷淡,並沒有進項倒是前來觀望的客人不少,只不過他們流連端詳,真正下定決心買的,基本沒有

名氣,葉君生還是欠缺一些過硬的名氣

名氣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像鳥,很多時候你明明聽得見它,看得見它,可就是捕捉不到但等你要灰心失望的時候,這隻鳥兒忽而就停落在你肩膀之上……

所以,在這個過程之中,必須保持耐心

經歷前一趟的事後,葉君眉的耐心越來越好:在少女的心中,她堅信哥哥的字帖值這個價格

空閒的時間多,她乾脆用來溫書,消化哥哥所教的課程——話說回來,這段日子哥哥一直在閉關,都沒有時間教她了……

哥哥到底在搗弄些什麼呢?可不像備戰詩會的樣子

江靜兒來到後,葉君眉與她說起哥哥的教學內容,其中便有神奇的阿拉伯數字江大小姐接觸過後,甚為感歎,心想那呆子是如何懂得這些的?

不用說,這廝一定得到了某位異人的傳授,難道說他的師傅是個神仙?

想到這方面,江靜兒不禁怦然心動

神仙之說,虛無縹緲,卻又引人入勝,夢寐以求尤其是她,正值花季,最愛幻想

要不要主動開口問一問?

不好,他一定不會說的因為如果葉君生肯說的話,早就開口,何必等她來問?

江靜兒的內心非常糾結,覺得自己與葉君生,竟宛然處於兩個不同的世界之中,咫尺天涯

「君眉,還有啥吃的?」

沙啞的聲音,有些沉悶

江靜兒抬頭一看,見到葉君生披頭散髮,一臉憔悴,雙眼通紅,鬍渣子非常唏噓,看上去,好像很多天沒有睡過覺的一樣身上的衣服也是邋遢不堪,彷彿乞丐的裝束

如果江靜兒是穿越者的話,一定會脫口叫出「犀利哥」來

「呆子,你,你到底在搞什麼?」

葉君生掃視過來,道:「江小姐好……」

那邊葉君眉早把保溫得很好的飯菜端過來給他吃

葉君生就不廢話,狼吞虎嚥

兩女看著,面面相覷,都看出對方的疑惑

葉君眉又捧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哥哥,吃慢點,別噎著了」

葉君生抬頭一笑:「沒事……」繼續大口大口扒飯

「葉君生開的書帖店就是這間」

「走,進去瞧瞧,看他能寫出什麼樣的字來」

就在這時候,聲音鼎沸,一群面目陌生的青年生員邁步走進獨酌齋好幾雙眼睛第一時間,就定格在江靜兒與葉君眉臉上,貪婪地看著:

秀色可餐,誠不欺我也……

只是坐在那裡吃飯的,是何方乞丐?

葉君生抬頭一望,望見對方一副副色授魂與的樣子,眉頭一皺,忽道:「各位,今天本店不做買賣,你們可以出去了」說著,又對江靜兒道:「江小姐,麻煩你幫君眉把牆壁上的字都取下來」

雖然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江靜兒還是照辦

兩女手腳伶俐,很快就將十幅字帖取下,放好

「君眉,這些字都拿去燒掉」

聞言葉君眉一驚:「哥哥,你這是?」

葉君生淡然一笑:「我現在能寫好的字」

葉君眉這才明白過來,但依然有些不捨

那群青年生員的一名領首者忽道:「小生戎州天谷書院趙慶寶,我們不是來買字的,而是想找葉君生葉公子」

葉君眉奇怪地問:「這位公子找他有事?」

趙慶寶望著她一雙盈盈如秋波的眸子,一顆心不禁砰砰亂跳,竟有些心猿意馬來,笑容可掬:「想找他切磋一二」

原來是踢館的,葉君生曬然一笑,頭也不抬:「抱歉,他現在很忙,據說切糕去了,沒工夫與你們切磋」

此時白水書院的柳臨淵打量了他一眼,道:「閣下是?」他覺得對方就是葉君生,只是一副不修邊幅的邋遢模樣,卻委實讓人不敢確認身為讀書人,對於儀容外表可是非常看重的,否則會被人恥笑

葉君生面色一沉:「你沒聽懂我的話嗎?」

柳臨淵緩緩道:「確實有些不懂」

葉君生突然喝道:「君眉,關門,放豬」

這句話就深奧了,別說柳臨淵他們,就連江靜兒都聽得一頭霧水,沒頭沒腦的

嚕嚕嚕

猛地後院傳來一陣古怪的叫聲,隨即一頭大肥豬來勢洶洶的衝出來,非常兇猛,兩顆獠牙外露,依稀是一頭霸氣十足的野公豬

「哎呀」

「不好,快跑」

一群生員知書識禮,習慣於寒窗苦讀,但何曾見過如此陣仗?對於他們來說,現在這頭咆哮的肥豬便等於會吃人的老虎,頓時嚇得連滾帶爬,大呼小叫的飛快退出了獨酌齋

葉君生把最後一口飯吃掉,面無表情地道:「現在都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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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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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更好





茫茫有天山,山在虛無縹緲間

遠離紅塵世道,自成一方世界,座座蒼翠山峰如島嶼般浮立在無邊無際的蒼茫雲海之中,一朵朵,遠遠看上去,就像青色的瓷畫

花朵之上,一間間瓊樓玉宇拔地而起,通體光華閃爍,隱隱有無數符文流轉

這是一個堪稱瑰麗而玄幻的天外世界

在這個世界中,向天笑本屬於並不起眼的弟子存在他的修為,剛突破法相,連散仙都沒有,自然不可能被封神

但這一趟成為仙使,奔赴彭城,意外地居然俘虜了青牛,帶引回宗門,不折不扣立下一個大功,當即被賜下一件六重禁制的中品法器——八極斬妖刀與此同時,他還被授予一件任務,返回冀州,全力探尋天地玄黃頑石印的下落

大聖的來歷並不簡單,如果它有心藏匿法寶,就一定會清理掉諸多的痕跡破綻——那一晚的追逐,其經過的地方達到數百里方圓,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可能成為藏寶之地

大海撈針,不外如是

除非有本事將附近的山脈全部梳理一遍,翻開了找只不過那樣鬧出的動靜非同小可,假如驚動了蜀山、峨眉等宗門,或者釋家佛門,鬼修魔門的話,將一發不可收拾,很容易就失去控制

三十三天,遠非羽化道一家獨大

其實最好的突破口就在青牛身上,只需讓它開口即可但昔年在三十三天,青牛也算一尊大能,雖然因為受傷的緣故實力大減,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其依然擁有一些壓箱子的神通術法,能破除諸如「催眠」、「搜魂」等手段,逼得它急了,大不了玉石俱焚

以青牛的犟脾氣,絕對做得出來

這不是羽化道所願意看到的結果還不如將青牛囚禁起來慢慢利誘之;另一方面,則讓向天笑低調返回冀州城,與張靈山一道暗中搜索

只可惜時任冀州城隍者,為蜀山方面的人,不能加以利用,以免走漏了風聲

天地玄黃頑石印先天純陽之寶,一旦其面世的消息傳出,冀州城定然風雲匯聚,天地變色不知多少人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蜂擁而至

當然羽化道也做好了訊息遲早會洩露的準備,他們的策略是搶得先機,如此而已

「向師兄,我們該從何著手?」

張靈山這趟雖然死了個徒弟,但同樣有收穫,被授予一門神通功法《長春十八段》,修煉之,可延年益壽固然屬於輔助性的神通然而能延長十幾年的壽命非常實用

這門功法如果傳到皇帝那裡去,恐怕都能換得半壁江山了

向天笑回答:「先仔細搜索般若寺一帶的範圍,看有沒有發現」因為天地玄黃頑石印的先天特性,不能被探測到,就只得靠肉眼觀察諸多神通功法完全沒用,工程量可謂十分浩大

張靈山問道:「師兄你說這青牛平時都藏在哪裡?」

向天笑道:「誰知道?依我看,它應該都藏於深山大澤之中獵食虎豹,進補血肉」

「呵呵說的也是,以其身份,自不可能去給尋常百姓種田耕地吃青草的」

以他們的立場看來,青牛既為牛妖,脾性剛硬,自不會隱於人家之中;反之,寄身荒山野嶺,適合生存兩人又怎麼想得到其中的曲折?當初大聖所受的傷勢遠想像,幾乎喪失一身力量,不得不棲身阿永家中,只是後來吞噬到一團陰魂之火,這才漸漸有所恢復

向天笑沉聲道:「我們不用管這個,還是先找法寶」當初明明寶印就在青牛身上,確定這一點,依照這條重要的線索追索即可至於其他,目前根本不宜分心去多想

真正的術士階層與紅塵,本就隸屬兩個世界,判若雲泥

「是……不過師兄,還要找其他人幫忙嗎?」

向天笑搖搖頭:「就我們兩人即可,人多了,會打草驚蛇據說峨眉派有真傳弟子在冀州行走,不可不防這也是宗門沒有讓其他人來的緣故,牽一髮動全身」

「明白了」

張靈山慨然應諾

……

「可惡,這葉君生是在可惡至極」

「靈頑不化,枉讀聖賢書」

狀元樓上,趙慶寶柳臨淵等人義憤填膺,怒斥葉君生的不恥行徑他們上門討戰,不料對方不但不予理會,還放出一頭大肥豬來咆哮,簡直聞所未聞

當時驚嚇之下,有天谷書院的生員崴了腳,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

「我可聽說,這廝是有名的豬牛秀才,家中養著一豬一牛,實在俗不可耐,斯文掃地」

「不會,還有這樣的人?他這也配當讀書人,家裡養著豬牛,當真是田野村夫所為」

「嘖嘖,好在他放出來的是豬,如果是牛的話那可怕……」

趙慶寶敲了敲桌子:「好啦,郭南明抱病,不敢出門;而這葉君生又畏首縮尾的,看來觀塵書院無人矣今年中秋詩會,正適宜我們反客為主,臨淵兄,臨淵兄?」

柳臨淵腦海裡仍對獨酌齋中的兩名少女念念不忘,有些怔怔出神,這才恍然道:「慶寶兄所言極是」

趙慶寶不由意氣風發:「哼,本來以為郭南明與葉君生有些斤兩,如今一見,實在大失所望」

一片附和聲起

……

「望天,葉君生沒有應戰,而直接放出一頭豬來趕客?」

郭家中,郭南明問劉三公子

劉三公子說得眉飛色舞,口沫子亂飛:「可不是嗎?狠,太狠了,居然放一頭大肥豬出來你不知道,趙慶寶幾個當場就嚇得鬼哭狠嚎了,跑得比兔子還快呢」

郭南明曬然一笑:「豬牛秀才,好一個豬牛秀才,還真是有點意思」

劉三公子問:「南明,你說葉君生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莫非他也想學你,養精蓄銳?」

「大有可能,此子本就有些聰明才智」

劉三公子摸摸下巴:「只是放豬逐客之事,未免不雅」

郭南明一笑處之:「管他呢,反正五天後便是中秋,屆時見真章」

見到他成竹在胸的樣子,劉三公子大喜,心想南明肯定有佳作寫出來了……

……

獨酌齋後院,江靜兒有些呆傻地不住打量豬妖,眼眸滿是驚異之色

豬妖被她看得莫名有些發毛,屁股後一圈尾巴搖了搖,心道:老爺就是老爺,這後宮好生標緻

葉君眉將一罈酒倒入食槽內,豬妖趕緊跑來,呼嚕呼嚕地喝起來

江靜兒奇問:「君眉,它還能喝酒?」

葉君眉點頭道:「能喝得很,以前還有一頭牛……不過它去了個很遠的地方,可能回不來了」

說著,就想起大聖,頗為緬懷思念

江靜兒聽得簡直有些目瞪口呆:以前聽聞有人說葉君生是豬牛秀才,原來寓意在此,太奇怪了

這呆子的腦袋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提及牛哥,豬妖頓時黯然神傷,美酒喝在嘴裡,淡淡的沒有多少味道,它還是懷念和大聖一起飲食的日子,雖然當小弟,但有別樣的溫馨

老爺,救出牛哥的重大任務就交給你了……

哥很忙

書房之中,葉君生爭分奪秒地在煉化天地玄黃頑石印——他前所未有地感到時間的不夠用,只恨不得把一天當中折半開來,變成兩天來用

天地玄黃頑石印有九九八十一重禁制,破開第一重,只是咿呀學步,稍稍能改變一下寶印的外觀,朔造成一方印章罷了起碼要破開前十重,才能掌握到其本身所蘊含的一個極其重要的神通功能——

煉化隱氣

說簡單點,就是破開前十重禁制之後,即可把寶印煉化入體,並借助其中陣法流轉,徹底掩蓋住個人的頂上靈光,只顯露出血氣在外如此一來,別人都無法看破自家深淺底細

此項功能,實在為扮豬吃老虎的一大殺器

要知道天高海闊,葉君生所要面對的敵人將會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兇猛,沒些自保手段,根本生存不下去

現在,他僅僅只是破除了寶印的第一重禁制而已,任重而道遠,自不能懶怠放鬆了要真正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煉頑石印」,非如此,不能突破因為具備對應的煉製法門的緣故,假以時日,他有信心能做到

一百年太久,只爭朝夕很多時候,你不前進,別人就會搶先一步,然後將你越拋越遠,直到形成無法逾越的差距鴻溝

比起練武,修道加寂寞





在一個不知道是第幾天的黑夜來臨時,葉君生勢如破竹,依仗著法門的指引,居然一口氣連續破開了兩重禁制,至今總共破開了三重禁制,在第一階段的戰略目標中,快要完成了三分之一

疲憊,無休止的疲憊,無論是肉身還是魂神,都處於一種脫力的狀態,就連手指頭都懶得動彈,於是乾脆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明天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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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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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決定





實踐證明,拚命也是一門很講究的學問——

當陽光照耀進窗子,暖洋洋的曬在床上時,葉君生依然無力爬起床來就好像昨晚經歷了一場不足為外人道也的肉搏群劈,元氣虧損過多,無論精神還是軀殼,都彷彿不再屬於自己

脫力感非常嚴重

好在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以意念煉化法寶,不但能化為己用,還能同時鍛煉意念的堅韌度,使其壯大成長

經歷這一場,葉君生明顯感到自己的魂神好像參加健身了一般,健壯了不少,陽關之境得到極大的穩固白天出竅,就連被猛烈的陽光曬,被大風吹,都可以堅持許久時間

進步,只為付出努力的人準備著

靜靜躺了一會,外面傳來葉君眉的叫喚,道是黃之來了他這才鼓起堅強的意志,起床開門

當黃之看見他時,不禁嚇了一跳:房間裡頭怎麼殺出個野人來?待看清楚些,終於認出他來:

「君生,你這是?」

葉君生「瀟灑」地一甩長髮:「見笑」趕緊去漱洗,照著銅鏡的時候,見到自家一副「犀利哥」的范兒,差點連自己都認不出來,急忙用刀具修葺一番,這才恢復昔日幾分風采

明顯瘦了一圈兒,但當運起意念,觀察鏡中人的頂上靈光時,就見到盈盈一團,血氣壯大了不少,當中除了一縷霞光文氣,竟又多了一抹氣息

這是一道白色之氣,雜在鮮紅的血氣中極為惹眼醒目,一望可見

凡人有五氣靈光,血氣為紅色、官氣為黃、色、煞氣為黑色、文氣為彩色霞光、富貴氣為藍色

那麼,這絲白氣,應該便是傳說中的道氣了

有道氣萌生,便表明正式跨入術士門檻,踏上仙途只是聽大聖說過道門術士,所凝練的道氣為紫色、佛門凝練出的為金色、魔宗凝練出的為青色難道說賢道道氣,卻為白色?

應該就是這樣

葉君生長吐口氣:此道氣當初在課堂上醒悟開竅,永字八劍盡數悟出之際猶未形成,想必是近日才養出來的

所謂氣,不管何種類型都需要溫養不養不成氣,如果中斷鬆懈了的話,本來養成的氣都會慢慢渙散,流失好比如說久居上位者,一朝失去權柄官氣就會風吹雞蛋殼,漸漸破碎掉

道氣養出,也就意味著葉君生脫胎換骨,躋身術士行列

端詳了一會,他收斂意念,出到外面來

黃之讚道:「君生精神奕奕,對於明晚的中秋詩會一定信心滿滿了」

「明晚?」

葉君生有些迷惘

黃之笑道:「君生實在太用功了,不計時日明晚可就是中秋詩會啦」

葉君生露出恍然的神色:真是光陰似箭煉化天地玄黃頑石印,日子過得真快……

微一沉吟,忽道:「明晚的詩會,我不會參加」很多事物都要求一個連續性,眼下煉化寶印,正處於一種微妙的狀態不宜中斷分神如果按著這個勢頭走,他自信能再破解兩重禁制

相比之下參加詩會就變得不那麼重要

「什麼,你不參加?」

黃之幾乎跳起來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葉君眉也感到很意外,哥哥這是怎麼啦?

葉君生沒有過多解釋,事情既然有了決定,就不會再改他吃過早飯,繼續回去書房閉關,心裡憋著一股氣,要畢其功於一役,爭取趁機多破除幾重禁制假如這一口氣鬆掉,就憑空增加許多阻滯變數

「君眉,你哥哥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黃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委實想不明白葉君生為何要捨棄詩會,簡直莫名其妙嘛

葉君眉嘟起小嘴,晃晃頭:「黃公子,我也不清楚呢」心裡頗有幾分擔心,哥哥如今的狀態,依稀和以前當書癡的時候差不多,沉迷於某樣事物中,癡迷而近於走火入魔,對於外界的事務漠不關心……

在哥哥身上,一定發生了某些變故,是和大聖有關嗎?

少女陷入沉思,但沒有直接開口問的意思:某些事情哥哥不願告訴她,顯然是怕她擔心

那就假裝不擔心好了,哥哥喜歡見到一個快樂的自己

……

葉君生不參加本屆詩會的消息像插上翅膀的風,很快就傳遍開來倒不是黃之大嘴巴,而是他無心說漏了嘴,然後一傳十,十傳百地,很快就街知巷聞了

在書院中,葉君生本就屬於那種獨來獨往的人物,並非性格孤僻,而是他本身懷有非同一般的秘密

保住秘密的最好方法,便是保持孤獨

況且,現階段他也沒有太多的時間陪著同窗們吃喝玩樂,為了人情而懈怠了修行——葉君生所要走的路子,注定和別人不同

因此,除了黃之等寥寥幾人,算得上是朋友的並不多對於他不參加今年中秋詩會的決定,在大部分人的心目中,除了疑惑之外,大多是好奇,而或冷言冷語

尤其隸屬郭南明陣營的生員,是清一色冷嘲熱諷,言外之意自是說葉君生臨陣退縮,擔心實力不濟,生怕出醜,故而寧可選擇當縮頭烏龜云云

中立派是大失所望,他們本還期待葉君生再來一次道安詩會的黑馬奇跡,增添話題呢,沒想到其居然乾脆利索地說不參加詩會

觀塵書院中的夫子先生們同樣不明所以,頗感納悶:葉君生不參加,觀塵書院等於自損一名得力生員,氣勢備受打擊前些日子就被天谷書院和白水書院的人欺上門來了

然而,葉君生決定不參加詩會屬於私人的事,旁人又不好逼著他去

此子,端不爭氣呀

……

「葉君生說不參加今年詩會?」

郭南明聽聞消息後,霍然動容在他看來,葉君生沒有理由不參加這般重要的詩會,就算奪不得頭魁,可能進入前幾名都算是成功了

劉三公子嘿嘿笑道:「我就說他沒啥真本事,現在全露陷了」

郭南明喃喃道:「莫非道安詩會那首《念奴嬌》果非其所作,而是另有來歷?不對,他童子試三試第一的名頭總不會假……」

童子試可是正規考出來的,以葉君生的身份家境,自無可能徇私作弊得到三試第一的名頭

他想得有些頭疼,自言自語:「這葉君生,究竟意欲何為?會不會是個假消息,糊弄人的?」

想得這個可能性,精神一凜,若真是如此,那這個葉君生也太狡詐了

劉三公子倒沒想得那麼複雜,大喇喇道:「那就不知道了,反正黃之說的消息」

郭南明擺擺手,道:「莫去管他了,其參加也好,不參加也好,我都要做好自己」

他如今的心態確實改變許多,變得從容沉穩,少了幾分輕佻之氣

……

「哈哈,臨淵兄,都說這個葉君生乃欺世盜名之輩,現在原形畢露了」

狀元樓上,趙慶寶與柳臨淵對面而坐,正在飲酒

柳臨淵嘴角流露出一絲不屑之意:「哼,虧得我們來冀州之前,還當他是個人物,不料如此不堪」

兩人對於登門挑戰切磋,居然被一頭豬嚇得屁滾尿流之事,視為恥辱眼下有機會,自不能輕易放過

趙慶寶端著一杯酒,站立起來,慷慨陳詞:「我輩讀書人,愛惜身與名他葉君生連詩會都不敢參加,自是心中有愧焉我現在敢肯定,那首《念奴嬌》定非出自他手,卻不知從哪裡偷來的,只可惜苦無證據,否則定然要公之於眾,讓他身敗名裂」

他義正詞嚴,大有正義使者的風範,要抓住葉君生的馬腳,驅逐此敗類,還文壇正風,端是大義凜然

咦,那是……

說著說著,眼角餘光瞥見下面街道一頂軟轎子經過,恰好轎簾子盪開,露出裡面端坐著的女子面容,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出行,端是長得秀麗,驚鴻一瞥,已見姣好的容顏,不禁咕得吞一聲口水,心裡癢癢的

暗道:可惜是在冀州,若在戎州,自可尾隨挑逗之,憑著自己的才華,還不手到擒來,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風流逸事?

其在戎州時,便時常為之,經常勾搭些大家閨秀,三半夜爬牆私會,並引以為傲,常常於同窗好友面前自矜炫耀

柳臨淵雖然來自夏州的白水書院,但彼此因為遊學結識,可以說是知己此刻見趙慶寶說著說著沒聲了,眼神像掉到了樓外去,念頭一動,立刻知道怎麼回事,便呵呵一笑:「慶寶兄可有發現?」

趙慶寶回過神來,嘿嘿笑道:「可惜在冀州」

柳臨淵道:「冀州又如何?待明晚孤雲峰上,月圓之夜,其中必然有許多大家閨秀,千金小姐前往到時慶寶兄大展才華,出口成章,那些女子還不得為你瘋狂,投懷送抱而來?」

「哈哈,強項啦但話說回來,臨淵兄以你之才,必不在我之下」

兩人互相吹捧,推杯換盞,端是痛快淋漓,酒酣之際,繼續痛斥葉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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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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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中秋





八月十五,月圓之夜,北方文壇一大盛事,孤雲峰中秋詩會終於拉開了帷幄——其實同一天晚上,其他地方都有規模不一的詩會舉行但論聲勢,比水平,偌大的北方區域內,沒有任何一家詩會能與孤雲峰相提並論

觀塵書院、天谷書院、白水書院,三大官學生員薈萃一堂,彙集孤雲峰,光是這個層面,便足以自傲

可以說,北方的青年才俊,基本都在孤雲峰了

孤雲峰,位於冀州南面十五里處,屹立在通江岸上此峰大而高,巔峰之處截然平整被因地制宜地規劃成一個寬闊的廣場,能容納數百人口集會

有神話流傳,說此峰本來極為尖挺,不過於百年前有蜀山劍客雲遊至此,興起而拔劍,將尖峰削掉一截,才形成現在的模樣

遙想昔年,一劍削山峰,該劍客何其豪邁

黃昏時分,廣場之上便熙熙攘攘,成為集市從高空俯覽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廣場格局被分成五塊

其中三塊,當然為三大書院的生員所在;另一塊,則提供給慕名前來圍觀的富貴人家——平頭百姓,哪裡有這份閒情逸致爬山來鑒賞詩詞?

這些富貴人家還包括青樓歌姬等,亦屬於主力觀眾

最後一塊地方,則為官府,以及評委專屬,恰好位於上首方位,統領全局一頂雪白無瑕的帳篷則非常別緻地建立在邊角處,飄然有出塵之意

帳篷門口,站一名虯鬚巨漢,彷彿一尊鐵塔,目光犀利,環視左右,一副生人勿進的相貌

確實也無人敢進,就連那些專屬官員們都不敢輕易過來,顯然對於帳篷中的主人很是敬畏

隨著夜幕臨近,一堆堆篝火開始點燃一盞盞燈籠開始挑起,把偌大的廣場照耀得通明光亮

喧嘩聲、笑語聲、吟誦聲、呼喝聲,交織在一起成為一座聲音的海洋

這是一個熱鬧的歡樂世界

大地蒼茫,卻有人遠離這份喧囂熱鬧,在屬於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內,與寂寞為伴

咿呀一響有些疲乏的葉君生打開房門,忽然聽到後院傳來銀鈴般的歡笑聲,過去一看,就見到葉君眉和江靜兒兩個在後院擺一方桌子,坐著喝茶閒聊豬妖則趴在一邊眼珠子骨溜溜打轉,直盯著桌子上擺放的三盒團餅,口水直流

所謂團餅,就是後世的月餅,只是在製法上頗有不同而已

葉君生一怔:「你們不是說要到孤雲峰去觀看詩會的嗎?」煉化寶印,忘我投入,對於外界之事卻不甚理會了

葉君眉嘻嘻一笑:「哥哥,你都不參加了那還有什麼可看的?」

江靜兒道:「就是」眸子好奇地打量著葉君生發現真是看他不透

應該說,從兩人的第一次碰面,自己就被迷惑了葉君生渾身彷彿包裹著一層迷霧,揭開一層,又是一層,始終看不透徹

「白面書生只是我的表面形象其實我是一個很能幹的男人」

莫名地想起那一天抬老虎的時候,葉君生嬉皮笑臉所說的話語或者能以此來概述他

葉君生搔搔頭:「抱歉,因我之故壞了你們的興致」

葉君眉一吐舌頭:「哥哥你說哪裡話?快坐下來賞月今天是閤家團圓的大好日子無論如何你都要陪我們江姐姐為了陪我,都不回彭城了」

江靜兒鼓著腮幫道:「我是懶得跑來跑去」

葉君生哈哈一笑,先洗把臉,然後過來坐下,面前早斟好了一杯熱茶

江靜兒畢竟忍耐不住,問:「呆……你為何不參加詩會呢?」話出到口,有些不恰當的稱呼生生給忍住了,暗地裡叫幾下無妨,當著面卻不好叫出來

如果說葉君生是呆子的話,那麼他們不都是傻子了?被一個呆子耍得團團轉

葉君生一攤手:「因為沒時間」

江靜兒不禁一翻白眼:這話說得幾乎與不說差不多……話說回來,葉君生一天到晚悶在房間裡到底在搗弄些什麼?

「你都在忙些什麼?」

葉君生眨眨眼睛,問:「你能不能守秘密」

聞言,就連葉君眉都豎起耳朵,與江靜兒異口同聲叫道:「我最能守秘密的了」

說完,四目相看,咯咯地笑著,隨即再度盯著葉君生的嘴巴

葉君生斯條慢理地抿了口茶,笑吟吟道:「那太好了,我也很能守秘密」

兩女一呆,片刻才反應過來被他耍了,葉君眉小嘴一嘟:「哥哥你太壞了」

「君眉,我們掐他」

江靜兒潑辣性子湧起,當真過來掐葉君生的手臂,葉君眉從另一邊協助包抄

「喂,男女授受不親……親倒也無妨,可不能掐呀」

葉君生招架不住,趕緊求饒——似乎很久沒有這般放鬆過了,人生在世,卻不能總是活得太累

偷得浮生半日閒,便是幸福

……

「戌時到,中秋詩會正式開始」

隨著李逸風的宣佈,今年的中秋詩會進入到審核階段——一共六名評委,卻是冀州、戎州、夏州三大州府各自兩人,俱為一時名宿鴻儒人物

詩會骨子裡屬於競賽,但形式上卻相當鬆散,近乎遊戲類,非常自在,自不可能與正規的科舉考試相比,考生窩在格子裡,吃喝拉撒都不能亂動

此刻在孤雲峰上,人人都能自由活動,說白了,就是吃喝玩樂,吟詩作賦

不出意外,今年的中秋詩會題眼為「月」,題材十分自由,詩詞歌賦皆可為了好地衡量出個人的真實水平,每個人可以交多篇作品,擇優而選作品甄選範疇,原則上不接受舊作

所謂「舊作」,並非指提前做好的,而是指已經公諸於世的也就是說如果早寫好但沒有發表出來,都不算舊作

這個年代文人騷客的作品發表有諸多途徑,比如刊印成冊,被歌姬改編傳唱,題於熱門景點等等

這些詩作,卻不能再拿來參加詩會

審核開始,三大書院的生員們馬上開始交稿,基本都是提前寫好的,猶如雪片般交到評委書案之上,很快就堆了一沓

因為孤雲峰詩會,主要面對對象就是三大書院的生員,個人水平頗有基礎,故而沒有初選終選之分,都是一篇篇直接由六名評委交叉審核,水平不濟的,當場淘汰掉

而生員們如果臨場有靈感爆發,寫出好詩詞,能繼續交上來,這對於個人的才學底蘊要求就比較高了

正所謂「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鐘」,沒有足夠的斤兩,小宇宙想爆發都難曹子建若無真本事,又豈能七步成詩?

至於生硬寫出來的,人有自知之明,卻不會一股腦交上來,徒然惹評委笑話,留下濫竽充數的壞印象

文人圈子就那麼大,彼此毗鄰,多有來往來自三大州城的六名評委自然都是認識的,只是交情有厚薄而已不過眼下是三大官學比拚,誰都希望自己家鄉的才子能出位,互相較勁的心思不可避免

「呵呵,元啟兄,我聽說觀塵書院秀葉君生不參加本屆詩會,端是可惜了」

說話的是來自戎州天谷書院的客座夫子楊天壽,嘴裡說著可惜,心裡卻正在偷笑呢

無論如何,葉君生不參加,都是冀州方面的一大損失

黃元啟聽著嘴角抽了抽,他聽聞葉君生不參加詩會的消息時,都大感意外,想不明白但木已成舟,多說無益,便淡然道:「確實有些可惜,也許他私人有事,故不能參加」

「五月之際,此子一首《念奴嬌》可是技驚四座,冠絕一時難道他此後就做不出好詩來,故而高掛免戰牌?」

來自夏州的徐子清趁機捅一刀,言下之意,大有暗指葉君生「江郎才盡」的意思因為詩會形式很自由,就算葉君生無暇親身來到孤雲峰,但只要把作品讓人帶過來都可以

黃元啟道:「那就要問他本人了」

在道安詩會上,葉君生橫空出世,一首《念奴嬌》膾炙人口,可以說一舉成名然而對於此作來歷的爭議,一直不曾平息

現在,葉君生無緣無故不參加中秋詩會,諸多「原形畢露」的輿論甚囂其上,隱隱坐實了葉君生名不副實的本質,乃至於說出許多難聽的話來

相比之下,作為德高望重的評委說話,就顯得隱晦許多

那邊的李逸風打哈哈,笑道:「來或不來,都屬於個人自由……我們不說這個了,趕緊評審,佳作貌似不少,且看這一句『月圓人缺,點點憶相思』,纏綿婉約,甚得個中妙意……」

以六老的眼界閱歷,葉君生確實算不得什麼,那一首來歷含糊的《念奴嬌》固然為傳世佳作,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讓葉君生平步青雲,達到很高的位置,也就是一個話題而已

於是揭過這一層,六老進入評審狀態,評頭論足起來

彭彭彭

卻是廣場正中放起了煙花焰火,看上去,顏色繽紛,煞是美麗

好一個中秋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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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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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拜師





中秋之夜,滿月如盤,光輝照耀大地

山林間蟲鳴啾啾,吵鬧成一片;「呱」忽地一隻夜梟被驚動,展動翅膀,撲騰騰從樹上掠飛出來,在半空盤旋一圈,隨即投入一片陰影之中。

向天笑大踏步走出來,身邊則是張靈山。

數天工夫,他們將最有可能的地方搜索了個遍,都毫無發現。這般的尋覓,大海撈針,實在太難了。

站在山腰之上,向天笑舉目遠眺,所看的方向赫然就是孤雲峰之所在,忽而一歎:「修煉無甲子,又是一年中秋。」

張靈山道:「師兄可是在思念家人?」

向天笑搖搖頭:「我一心向道,早已無家。」

張靈山默然:道心一顆,若果堅固如鐵,就不會再容納其他……紅塵繁華,家庭歡樂,早已遠去。

向天笑遙遙一指,道:「那座孤雲峰百年之前被一劍斬斷,俗世以為是傳說,哪裡知道是真事。」

關於此事,張靈山亦有耳聞,疑問道:「真是那蜀山劍仙所為?」

「蜀山燕非俠,五百年來第一劍,就是他。」

張靈山不禁凜然,身形不知不覺間肅立,彷彿所聽到的名字天生具備一股懾人的魔力,使人聽見,都不禁蕭然起敬,不敢起半點褻瀆之心。

三十三天,萬千年來湧現出不少驚才絕艷之輩,但無論聲威,還是名望,燕非俠都能躋身前茅。有傳聞稱,他是最有可能證得大羅神仙的天才人物。一代天驕。

向天笑的眼神突然變得炙熱:位極人上。傲笑風雲,長生不老,何等逍遙自在?

那是每一人的夢想所在。尤其對於跨入了門檻的術士們。

「我相信,終有一天,我也能如此……」

向天笑心裡暗暗誓言。道:「張師弟,我們繼續找,如果真找不著,就進入冀州城去,將探查範圍擴大。」

將青牛俘虜回宗門,屬於大功一件,如果再能尋到天地玄黃頑石印,必將奇功一件,從而得到宗門的重點栽培。

在三十三天。很多時候人所欠缺的並非資質,而是資源。

……

火樹銀huā不夜天,冀州城內處處歡歌笑語。熱鬧非凡。街道上更是人來人往,兩邊一檔檔的夜宵火熱開張。香氣撲鼻而來。

葉君生便帶著葉君眉和江靜兒在找地方吃東西——大好日子,總不能一直悶在屋裡,出來逛逛街也很不錯。

這檔混沌攤貌似不俗,套句行話說叫「老字號」因此生意很好。

好不容易葉君生三人才搶到一桌空位,但還來不及坐下,就聽到一聲傲慢的吆喝:「萬劍山莊萬公子到,閒雜人等退散,每人可領取一兩賞銀。」

回頭一看,果然是熟人,正是萬劍生身邊的美婢,女扮男裝,衣束華麗。

樹的影人的名,萬劍山莊的名頭相當好用,況且還有一兩銀子,不拿白不拿,一眾食客頓時放下碗筷,爭先恐後出去領錢了。

只有葉君生三人沒動。

美婢打量了他們一眼,臉色頓時有些陰沉:「三位,我家公子要來此地吃餛飩,你們不如賣個方便,人情定然會記在萬劍山莊之上。」

葉君生啞然嗤笑:「他吃他的,我們吃我們的,互不相干。天下間哪裡有只准你吃,別人就不能吃的道理。」

「你!」

美婢為之氣結,若非不是在冀州城內,她早就要動手了。她家公子萬劍生,天生有潔癖,對於飲食方面極為講究,邊上若有些不相干的閒雜人,根本吃不進去。

所以其每到一個地方用餐,都是先讓人清場子。

久而久之,便成為了規矩。無論道上的,還是在坊間,此項規矩都很好用。亮出萬劍山莊的名號,誰不給幾分面子?

若有人不識相,那麼迎接他的下場一定不會好看。

美婢碎步走來,伸手往最近的江靜兒肩膀上一搭,就要施展出分筋錯骨手來,令她嘗嘗滋味。

江靜兒乃老江湖,哪裡算不到?登時扭腰沉肩,一個借力卸力便化解了這一招,隨即站起身來,冷笑道:「你想動手嗎?」

她自是不怕,就算打不過,旁邊還坐著一位最擅長於扮豬吃老虎的葉君生呢。別說眼前這女的,就連萬劍生親自出手,恐怕都吃不了兜著走。

遇到練家子了,美婢暗吃一驚,道:「如果你們讓位,將會獲得萬劍山莊令牌一枚……」她可沒有認出江靜兒來。

銀子倒不算什麼,那枚令牌作用可不小,據說只要把持令牌到萬劍山莊,就能請山莊辦任意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比如說,擊殺仇家。

葉君生悠然回答道:「我們不稀罕什麼萬劍山莊的令牌,只想安安靜靜吃頓餛飩。」

那美婢簡直氣爆炸,又不能真得大打出手。

「哼,好大的口氣,當真不把我萬劍山莊放在眼裡了。」

隨著聲音,白衣飄飄的萬劍山踏進來。

一進來,氣勢徒生,嗤的一響,鋒芒乍現,卻是寶劍已出鞘,將旁邊桌子上的一碟蝦球刺了七、八隻在劍尖上。

好快好準的劍!

他出劍立威,再一打量江靜兒等人,頓時認了出來:「是你們?」尤其當看見葉君生時,眼眸頓時放出擇人而噬的光芒。

想當初在鰲頭島,這書獃子出言無狀,屢屢冒犯,那時若非礙於臉面,萬劍生早就將葉君生給收拾了。

真是冤家路窄,沒想到在冀州城中再度遇見,正是天賜良機,必須好生教訓教訓這臭書生才行。只要不鬧出人命就不怕,他爹與冀州許知州可是好友來著。

此時餛飩攤上鬧出動靜,劍拔弩張的,不少人都聞訊跑來圍觀。

人群中踏出一名身穿粗布衣衫的漢子,其頭戴斗笠,遮掩住了面目,腳上蹬一雙普通的草鞋,腰間插一根木條,看上去,好像一名鄉間村夫。

漢子的步伐很穩,也很準。如果有心觀察的話,可以驚奇地發現,他每一步邁出的距離都像是用尺子量過的一樣,步步如一,非常標準。

人們彷彿感受到了什麼,紛紛讓開一條路子,讓漢子進去。

他的出現,登時把萬劍生的目光吸引過來:「江湖第一神劍謝行空?你怎會在此?」

謝行空根本不理他,逕直走到葉君生面前,忽道:「你果然沒有死。」

葉君生凝神提氣,手中已把握到一根筷子,做好隨時出招的準備:「你很想我死?」

謝行空搖搖頭:「我想跟你學劍。」

這句話一出,旁邊的萬劍生幾乎石化掉;就連江靜兒都驚詫得嘴巴張大了合攏不回來。

江湖第一神劍,成名數十年,據說生平未嘗有一敗,在武林中可謂達到了頂尖的風雲人物。

可就是如此人物,突然間跑來一間餛飩攤子,對著一位文弱書生說他要拜師,要跟書生學劍——

這樣的事情簡直匪夷所思,不可想像。

葉君生定定地望著他,忽道:「我這裡,沒有你想學的劍。」

謝行空默默站立,突然問:「哪裡有?」

「天外據說有蜀山,那裡應該有。」

謝行空一聲歎息,充滿了惆悵孤寂之意:「我找不到。」

蜀山劍仙,傳說滿天下,他以前當然孜孜以求過,只是不得仙緣,不得其門而入,又有何用?

葉君生一攤手:「那就沒法了。」

兩人的對話,頗為艱澀玄虛,周圍諸人聽得雲裡霧山的,根本聽不明白。

江靜兒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她雖然也沒聽懂,但隱約間還是捕捉到了一些端倪,其中一個〖答〗案便是葉君生肯定是得到了異人傳授,從而成為了術士——也就是傳說中的神仙。

書獃子竟是一位神仙?我的天呀!

這個世界太瘋狂!

怪不得他不去參加中秋詩會,因為從某個角度上說,完全沒有那個必要。

江靜兒並不明白,倒不是葉君生不願去,而是他分身乏術,煉化天地玄黃頑石印之際,精神要高度集中,這才無心去角逐。

葉君生其實在和時間賽跑,他心底始終隱隱感到不安,覺得不用多久就會有異常強大的敵人找上門來,事態將會非常嚴重。

煉化進度至今天黃昏之際,才算告一段落,能脫身出來,並陪妹妹逛街吃宵夜。

對於葉君眉,他始終愧疚甚多,必須補償。

謝行空又是一歎,轉身朝外面走去,經過萬劍生身邊時,忽道:「從今以後,你最好還是不要用劍,也許能活得更久一些。」

萬劍生一張俊臉青白交替,怒斥道:「謝行空,你敢辱我!」奮起全身力量,長劍舞起,疾斬謝行空頸脖。

鏗!

萬劍生徒然覺得手中一輕,掌中所握只餘下一把劍柄,千錘百煉的寶劍自劍柄下一寸處斷折,劍刃清脆地掉落在地上,鏘然有聲。

同時掉落的,還有他一顆練劍的心。

這是第二次,謝行空擊斷萬劍生的劍,萬劍生本來有所恢復的心境驟然再度變得支離破碎。

啊!

他仰天發出一聲咆哮,大叫著衝了出去,消失在擁擠的人群中——從此以後,可能再沒有拿劍的勇氣與信心了。

天上明月正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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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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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爭魁





「從今以後,你最好還是不要用劍,也許能活得久一些」

謝行空對著萬劍生說這句話的時候,語調很慢,語氣很誠懇,這本就是金石良言

只可惜真話,往往總會刺傷人心

但最起碼,江靜兒認為他說得非常對如果萬劍生對葉君出手,他一定會死得很難看

回想剛才謝行空低頭要向葉君生拜師學劍的情形,少女的心就跳得很快很快在她心目中,江湖第一神劍本為偶像,不過經歷陳家鄉之事後,夢想為之幻滅

而如今,曾經的偶像居然在向曾被自己判定為百無一用的曾經未婚夫拜師

實在不可思議

望向葉君生的眼神,悄然再度發生變化——

萬劍生奪門而出後,謝行空的身影也消失於門外,飄然不知所蹤這名行蹤飄忽,從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神秘劍客,本身就是一個謎他執著於劍道,畢生孜孜以求,不過道不同,不相與謀,他與葉君生注定不會成為朋友

天上月正圓——

孤雲峰上,詩會**迭起,漸漸到了白熱化階段

「看來葉君生,真得不會出現了」

郭南明的言語帶著一種惆悵寂寥之意他閉門用苦功,簡直嘔心瀝血,所為的最大假想敵,就是葉君生

但今晚,葉君生居然缺席,郭南明就好像運起全身力量一拳打出時,竟然沒了目標,有一種空蕩蕩的失落感

「好在有柳臨淵與趙慶寶在……」

想到這一點,郭南明的情緒才有所振奮:柳趙兩人被稱為風流才子,在個人生活上有些不檢點,但在才學方面不折不扣,確有真本事

只要擊敗他們,便能在今晚詩會之上奪得頭魁,他冀州第一才子的名頭就能躍然提升到北方第一才子

實至名歸,此吾之所願也

郭南明不喜權謀,不愛當官,所要追求的便是文人聲名要做那傳世百代的大文豪,立言著書,震古爍今

趙慶寶與柳臨淵並不在各自的書院區域內,而是走在一塊來到了觀眾區中,身邊坐著姿色過人的歌姬,端是自在瀟灑:

「臨淵兄,沒想到你居然能對月有感,做出那一首《水調歌頭》的長詞來花團錦簇,妙極,妙極小弟甘拜下風」

趙慶寶豎起大拇指,嘖嘖讚道

原來一刻鐘前,柳臨淵靈感爆發,當即潑墨揮毫,寫出一首《水調歌頭》,文字做得十分精巧簡直就是平生代表作於是趕緊吹乾了墨汁派人交上去,給六位評委審閱

其實寫字讀書,與練武修道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會存在「頓悟」的狀態在某個特定的情形之下,驟然有靈感來,借助本身的才學底蘊就有可能寫出一篇千古名作

有言道「太白鬥酒詩百篇」,說得便是李太白在喝酒之際於醉與不醉之間靈感最多,並誕生過許多傳世佳作來

頓悟靈感可遇不可求柳臨淵今晚可算人品大爆發,這才能一氣呵成地做出一首代表作來,當下不禁有些自矜:「慶寶過譽了,不過這一首詞,實在為愚兄最為得意者,十年之內,恐怕再也做不出這般的字句」

趙慶寶舉起一杯酒,呵呵一笑:「臨淵兄,為此詞,小弟當敬你一杯」

一飲而盡,又道:「看來本屆詩魁之位,非臨淵兄莫屬了,郭南明之作,雖然煞費心思,但可惜為求工而求工,未免有些小家子氣虧得那葉君生有自知之明,不敢參加,否則定讓他輸得一個口服心服」

柳臨淵臨場發揮,靈感如泉,他趙慶寶說不妒忌那是不可能的然而彼此算知交,對於詩魁之名,自是寧願落在好友頭上,而不願意被觀塵書院得了去

「葉君生……」

柳臨淵念叨著這個名字,腦海裡回想多的卻是獨酌齋中所遇見的那名英氣少女一見傾心,不外如是也

難道她是葉君生的什麼人?

哼,就憑葉君生這欺世盜名之徒,怎麼配得上她?等本次折冠,一定要去探聽清楚,登門求親

這年代,男女之情非常簡單莫說一見傾心,就算沒見過的,也能憑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用一頂轎子運過來

所以柳臨淵看中江靜兒,立刻動了媒妁之念十分正常

「什麼,柳臨淵又做了詞?」

郭南明霍然而動,趕緊接過劉三公子手中的抄本,仔細觀看,待看到其中「圓缺人在,斟得一杯對月飲」之句時,嘴角不禁抽了抽

好詞呀

讀完,一抹苦笑不由自主泛現

劉三公子見狀,急忙道:「南明,難道他寫得比你好?那你也趕緊重做一首,決不能讓他壓過了」

郭南明苦笑道:「望天,你以為要寫就能寫的嗎?時間也不夠了呀……」

他現在腦海嗡嗡作亂,一團麻,根本就沒有思路而且其時已月上中天,亥時將盡,詩會已到尾聲了

本以為已十拿九穩,不曾想橫地又有變數,難道說殫思極慮,費盡心思,又要成為碌碌一場,徒為他人做嫁衣?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劉三公子不明所以,狠狠一跺足:「莫非就眼巴巴看著詩魁之名被白水書院奪去?真不甘心,話說那該死的葉君生,怎地不來」

這時候,他萌生起同仇敵愾之心,想著如果葉君生在,估計會有變數產生

郭南明掃了他一眼,不言語

劉三公子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忙道:「南明,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不忿詩魁旁落外人之手」

本屆中秋詩會,在冀州境內舉行,觀塵書院便屬於東道主,天谷書院和白水書院為客詩魁落於他們手中,就等於被人喧賓奪主了再想到前些時候對方登門挑戰的得意嘴臉,心情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人的本性,原本就有著濃厚的鄉土之誼

無奈現在,只能等待評審的最終結果

鬱悶的情緒會傳染,不用多久,整個觀塵書院區域的生員都感受到了,不禁流露出黯然之色

黃之歎道:「可惜君生不來」

旁邊有人哂笑道:「他來又如何?如果郭南明都比不過,他就能比得過?若真有這般才華,豈會臨陣退縮?我看吶,他就是浪得虛名」

黃之忿然道:「君生不是那樣的人」

「哼,事實擺於眼前」

「好啦好啦,再爭這些又有什麼用,徒惹他人笑話……」

到了這個時候,再無作品呈送評委席上,被審閱過的詩作堆積了厚厚一大疊,比較差的都擱置到一邊去,剩下五篇水平最高的,輪流交叉,反覆觀看,卻是要定奪那一篇當為詩魁,其中有些小分歧,需要協商,統一共識

這時一名小廝忽而疾步走來,站到李逸風身邊,低聲問道:「李大人,公主問為何不見觀塵書院葉君生的詩作」

李逸風為大儒,在官府又有兼職,品階還不低,故被稱為「大人」

李逸風一怔,道:「你去稟告公主,葉君生並未參加本屆詩會,故沒有詩作出來」

他心裡覺得奇怪,九公主一向隱世淡泊,這一番能答應來參加詩會,已極為難得,她怎麼會突然關心起葉君生來

難道他們認識?

不可能

要知道這位公主,極富神秘色彩,被稱為京城小龍女,於皇室中地位然,其中許多奧秘,外人根本無從知道眼下就連他們一行,都不曾見過九公主的真容,只是審閱到了好作品,就命人抄錄過去給公主看

公主本身琴棋書畫,詩詞文章的造詣也是極為高深的

旁邊黃元啟好奇問:「逸風,怎麼啦?」

李逸風晃晃頭:「沒事,嗯,時候不早,還是先將詩魁定下來」

其中最為關鍵的爭論,便屬於柳臨淵的《水調歌頭》和郭南明的那首七言古樂府之爭,兩者水平都相當高,誰是第一,誰是第二,一時間不好決定如果柳臨淵後來沒寫出那首《水調歌頭》的話,郭南明這個第一,實至名歸但詞一出,氣勢頓時為之一奪,反而隱隱有佔據上風的意思

而作為東道主,李逸風等自是極力主張點郭南明為詩魁;不過戎州夏州那邊的評委自然不認同,據理力爭

爭著爭著,六個老頭居然吵得有些面紅耳赤,引得許多人側目而視

楊天壽忽道:「逸風兄,這般爭吵毫無建樹,不如我們投票定奪」

李逸風點點頭:「也罷,就投票」

投票結果出來,居然是三對三,這下可真有些疑難了

黃元啟道:「兩者不相伯仲,要不今年破例,定雙頭魁?」

「不行不行,自古頭魁就只得一個,怎麼能有兩人」

「就是就是,雙人頭魁,成何體統」

一片反對聲

李逸風乾咳一聲,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將這兩首詩詞呈送給九公主看,讓公主決定誰是詩魁好了」

諸人互相對視一眼,紛紛點頭同意——殿試之際,聖上點狀元;中秋詩會,公主定詩魁,也算一大樂事

約莫一盞茶時間後,有丫鬟拿著一沓紙從雪白無瑕的帳篷中出來,脆聲宣佈:「詩魁有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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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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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不服




李逸風面帶笑意,畢恭畢敬地從丫鬃手中接過那沓紙,但當打開見到上面清秀的筆墨所寫內容時,笑意頓時凝固,彷彿剎那間被潑了一臉的漿糊,驚愕之情溢於言表,而且非常誇張一「這……這個……」

旁邊諸人見他如此失態,都好奇地湊過頭來,待看清公主所給出的結果,臉上神態,與李逸風如出一撤。

「我沒眼花吧?」

「怎麼可能是他?」

「公主是不是看錯了……」

這些議論卻是壓低了聲音,免得傳入公主耳朵裡,畢竟不妥,難不保還會被治上一個大不敬的罪名。

皇室之內,禁忌良多,豈是一般人所能觸犯的?

只是,這個結果委實匪夷所思。

十二隻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一筆一劃都要瞪出花來了,這才吐一口氣,面面相覷,印證彼此都沒有看錯。

李逸風忽然覺得額頭有些汗流下來,顧不得拭擦,趕緊往下翻,就翻出一首不曾審閱過的詞,詞牌為《臨江仙》:「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huā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記得小眉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此詞大好,情景交融,意境淒清,將人世情懷,思憶情愫熔於一爐之中,堪稱婉約至極,無以復加一一再看後面署名赫然為「葉君生」三字。

詭異說不出的詭異!

六位評委,每人現在流露出來的神態都與「詭異」一詞密不可分。

「天壽,你說說看?」

「子清,你怎不先說?」

「咳,逸風兄才高八斗,還是你來點評吧。」

一眾人你推我,我推你,始終無人願意先開口,如此氛圍簡直前所未見,史上沒有發生過。

最終結果遲遲不揭曉,三大書院的生員們等得有些焦急了,紛紛嚷嚷起來,頗有督促之意。

黃元啟一咬牙,道:「不如我們一起去找公主,說道說道。」

這也是最適合的作法了,於是六人一起來到公圭所在的帳篷外,自不敢進去,而是候在外面靠丫鬟傳話。

李逸風道:「公主,葉君生所作《臨江仙》,確實好詞,只是此詞似乎與中秋佳節無關,定為頭魁,恐怕不合。」

片刻後丫鬟出來:「公主要問你等三個問題,第一,葉君生此詞呈送,可符合規矩?」

李逸風垂手回答:「符合。」

「第二本次詩會題眼為『月」此詞可符合?」

李逸風一想,只得回答:「符合。」題眼這東西,本來就定義很廣泛,解讀之下,多少都能圓回來。

「第三,你們讓公主定奪誰為詩魁,現在公主旨意已下,做出了選擇,你等還有什麼問題?」

李逸風等人為之啞然心道:我們讓你從郭南明和柳臨淵兩人當中選,可沒想到你會憑空選出一個葉君生來呀。

不過這話是不可能說出口的,找死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們還能說什麼?正如殿試之際聖上點狀元,可真是看文才?往往一眼掃下去,見誰長得順眼,金口一開,他就是狀元爺了。

現在的情況何其相似,倒不是說那首《臨江仙》不好,論水平造詣,秒殺郭柳兩人的作品毫無問題,只是有些不應景。況且,眼下的情形突然宣佈葉君生為詩魁,那後果簡直不堪想像,不jī起群憤才怪。

葉君生呀葉君生,你說他到底是個什麼人?本以為他不參加,為之惋惜,可當他以這樣的形式出現,卻像一塊骨頭卡在喉嚨那裡去,嗆得幾乎要斷氣。

再說,他不就是個破落戶子弟嗎?怎麼可能蒙得九公主青睞,一力推薦?

突然間,李逸風與黃元啟對視一眼,卻是想起那位爺在獨酌齋買字的事情,他們腦海裡彷彿放電影般,登時記得當初所購買的那幅字,就是「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之句。

來龍去脈,豁然貫通。

深,這水深著呢!

兩個老狐狸對視一眼,額頭都有些冷汗冒出來。想到更深一層,也許整件事那葉君生根本不知道,而純屬於歪打正著,莫非正應了那句「傻人有傻福」?但無可否認,他背後突然多了一位九公主,在前程上,已是豁然開朗。

九公主生性淡泊,不假顏色,如今居然對葉君生青睞有關,可想而知對他肯定非常欣賞的了。

有貴人賞識,往往是一個讀書人飛黃騰達之時。

杜子美有詩云:「余亦能高詠,斯人不可聞」。說得便是一個典故:東晉時代,鬱鬱不得意的袁弘在中秋之夜,泛舟湖上,高聲吟誦自己的作品,不料恰好被同樣泛舟賞月謝尚大將軍聽見了,大力讚賞。袁弘就此名聲大振,平步青雲。

諸多青年才俊,搶著去參加各種各樣的詩會,搏出位,絕非僅僅是為了名次,更多的是想藉此得到貴人的賞識。

這才是根本。

現在倒好,葉君生沒來參加詩會,卻得到了九公主的力薦,說起來還真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這讓三大書院的生員們如何接受如此無稽的事情?只怕會有人接受不了,當場就跳下孤雲峰去了。

然而這個結果必須要公佈,莫說一個地方詩會的頭魁,就算九公主欽點葉君生進入國子監當監生,那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公主開了金口,這事就已脫離正常的軌道,不再受評委們控制。

更何況,程序上!切符合,那首《臨江仙》亦為難得一見的傳世佳作。

果不其然,當李逸風代表眾評委宣佈這個結果之後,偌大的〖廣〗場死一般靜寂,然後就是洶湧的質疑聲:「葉君生不是說不參加的嗎?」

「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的詞是誰帶來的?」

「不知道呀,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這詞雖然好,但只是帶個『月,字,這樣也行?」

「不對,詩會可沒規定非要怎麼怎麼寫,扣合題眼即可……」

帳篷之中坐著一位公主,除了評委們以及少數官員外,普通生員們根本都不知道,自然無從明白。

疑惑、憤然、質問等等非議將孤雲峰變成了噪音的海洋,同樣傳到了公主的耳朵中。

她忽而嫣然一笑:「趙峨眉,你任性了……,只是,任性一下也很好玩的呢。」

依稀間,彷彿卸掉了戴在臉上很久的一副面具,而找回了那一份童真年代的快樂。

無論多少錢,無論多重的權勢都找不回的那種快樂。

手裡拿著《臨江仙》的抄錄本,郭南明好想哭,卻又想笑,哭笑不得的表情擁擠在臉上,煞是精彩。

而另一邊的柳臨淵最是憋悶,一口氣憋著,像個蛤蟆,臉色幾度變幻,幸好他身子骨過硬,沒有吐出一口老血來,最後衝出喉嚨的是一聲咆哮:「我不服!」

狠多人都不服。

事情曲折離奇,峰迴路轉,好像變戲法般,實在令人接受不能。

「走,我們回冀州,揪葉君生出來,討個說法。」

天谷書院和白水書院的生員們不能找評委撒氣,他們也不敢,孤雲峰之上可有上百精兵維護秩序呢,於是念頭一轉,乾脆去找葉君生。

一呼百應,群情洶湧,就開始下山。

李逸風見著這般情景,暗暗為葉君生捏了把汗。不過他知道就算那些生員們再憤怒,也不會動手的。正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大不了找葉君生討個說法罷了。

只希望葉君生能頂得住這一番口誅筆伐。

夜已經深了,熱鬧了大半宿的冀州城開始變得安靜。只有街道兩邊的飲食攤檔還沒有收拾,繼續做著營生。

因為他們還想等待孤雲峰詩會結束,到時參加詩會的人便會趕回城來,會掀起新一輪的消費熱潮。

一一中秋佳節,普天同慶,今天城門都沒有關閉,可〖自〗由出入。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一輛輛馬車奔馳進城,馬車上的標誌標明他們屬於天谷書院和白水書院。

孤雲峰詩會結束了。

但當攤主們滿懷期待之時,就見到一輛輛馬車不作停留,直直地使過去,最後來到南渡巷那邊,停在獨酌齋面前,圍攏起來,個個大喊,叫葉君生出來。

其時葉君生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吵鬧聲,不禁眉頭一皺,披衣出來,讓同樣受驚醒的葉君眉待在屋裡,自己開門出去看怎麼回事?

當見到黑壓壓上百人時,不由一怔:這些人吃飽了撐著嗎?三更半夜鬧上門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幸而這時黃超之也趕了回來,口齒伶俐地陳述了事件過程。

葉君生一聽,啞口無言,這情節怎麼像存在主義的荒誕小說呢?

就聽得以柳臨淵和趙慶寶為首的兩家書院生員,振臂高呼「不服。」說葉君生一定買通了評委,佝私舞弊云云。

葉君生聽得不耐,冷笑道:「你們要怎地?」

柳臨淵憤然道:「反正我們對你那首《臨江仙》奪魁不服。」

「呃,那麼我換寫一首呢?」事到臨頭,根本解釋不通,只能換個方法解決。

柳臨淵一聽,聲音徒然提高:「如果你重新寫一首能讓我們服氣的詩詞來,我們馬上就走。」

葉君生不再廢話,返回屋中,不過片刻就寫就一首,拿出來給柳臨淵:「你們看這首如何?」

目光在筆畫森然的字句上滑過,先是一陣沉默,然後還是默然,再然後,一架架馬車灰溜溜走得無影無蹤了…」
引言 使用道具
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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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真章





月圓之夜,發生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比如說孤雲峰詩會的詩魁,居然被根本沒有來參加的葉君生摘走了;比如說來勢洶洶,撲回獨酌齋討個說法的天谷書院與白水書院的眾多生員,看完葉君生寫就的新作後,屁都不放一聲,垂頭喪氣黯然離去……

再比如說,葉君生的字,已賣到一貫一幅,堪稱一代名家的行情了。

諸多消息,風一般在整個北方文壇流傳著,成為一個熱門話題。

「聲名鵲起」,以此來形容毫不為過。

如果說道安詩會之時,葉君生所引起的熱議還只是停留在冀州範圍內的話,那麼現在的影響,卻迅速擴張,在戎州夏州都震起了不小的波瀾。

坊間傳聞,越傳越玄乎;而真正知道內幕的一干評委們卻另有心思,他們反而撇開作品層面,而深入到內部因素去,例如探討葉君生與九公主的關係到底到了何許地步?

要知道從古到今,空有滿腹才華卻落魄潦倒的才子不少,但如果能藉此才名而成為官場新貴的話,意義就截然不同了。

終歸到底,還得看葉君生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以前大家俱把注意力放在葉君生所寫出的作品上,現在風向徒然有所改變,而開始聚焦在他這個人身上了。

滿城盡談葉君生,雖然誇張了些,但也差不多。

聲名真是奇怪的東西,就像飄忽的鳥兒。當你拿著網兜到處抓的時候,卻總是撈個空,但當你無意追逐之時,它又會一頭撞到你懷裡來……

有些荒誕的感覺。

整件事對於葉君生來說,就是「荒誕」二字。事到如今,他仍然不清楚拿著那首《臨江仙》去詩會的人的身份。

至於李逸風等,那是絕不可能道破的。

這兩天,獨酌齋一共賣出了十幅字。購買者身份來歷不明。不過這些字帖,都未曾蓋上天地玄黃頑石印,而是用了另一枚普通的私章。

名利雙收,果然密不可分。

有生意,葉君生當然開心,他更開心的是攬鏡自觀時,見到頂上靈光的霞光文氣,赫然粗了一圈兒。頗有壯大的跡象。

與此同時,天地玄黃頑石印已破開了第六重禁制,距離十重禁制的階段戰略目標不遠矣。

能運轉十重禁制的話,陣法流轉,可煉化入體,隱匿靈光氣息,作用性非同小可;而假如能破開二十重禁制的話,另一個重要功能隨即開啟,就是印內乾坤世界。

先天純陽之寶,奧妙無窮。各有無以倫比的特性。而天地玄黃頑石印的兩大特性便分別是藏匿與鎮壓。

印內乾坤世界開啟,自稱一方洞天,能將人玉與物都收藏於其中,外人無從知曉。

破解的禁制重數越多,這個世界的空間就越大。

可以說,葉君生得了天地玄黃頑石印,便等於取得了立身開道之根本。所要做的,便是煉化而已。

煉化不易,若非有前任的對應煉製功法,就憑葉君生如今的修為。破解第一重都要一、兩年功夫才行。

不過即使有圖解,可本身實力跟不上的話,也會遇到瓶頸阻滯,難有寸進。

這方面,葉君生已感覺到了。

本身修為,陽關境界早已十分穩固,陰神出竅。夜行日走,吹風淋雨,只要不是太惡劣的氣候。他都不怕。然而要想突破至下一境界「法相」,可絕非易事,要收集凝聚大量香火念力才行。

如此一來,又要讀書博取功名,又要修煉,又要煉化法寶,還得進行一些必要的應酬交際……如果會分身術的話就好了!

哥很忙。

豬妖近期也很忙——自從牛哥出了事,它倍感孤單寂寞,常常獨個兒望著太陽或者月亮發呆,就差那句經典台詞「晚晚垂淚到天明」了。

「老爺,我想牛哥了。」

這天晚上,葉君生到後院來說話,豬妖做如斯開場白。

葉君生拍拍它腦袋,道:「它會沒事的。」

經歷這一場,對於豬妖還真有些刮目相看之意:本以為它就是個貪吃好色的傢伙,膽小如鼠,只是礙於被大聖鎮壓住才假裝服服帖帖,沒料到大聖被抓了,豬妖的表現卻非常忠實,晚上連偷窺聽床都很少去了。

豬妖仰躺著,四肢朝天地望著明月,忽而一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都多少日了。牛哥,你在他方還好嗎?俺老豬想你都瘦了一圈。」

葉君生一聽,差點就「撲哧」笑了出來,實在不習慣豬妖這般文縐縐的深情告白款。

乾咳一聲,問:「夯貨,你目前修為如何了?」

豬妖道:「快要突破法相之境了。」自從受到大聖的指點,它進步神速,領悟得很快。

「不錯,那你們做妖的,要修煉到什麼境界才能變化人身?」

「非散仙不可。」

葉君生點點頭,忽而問:「夯貨,我與大聖都不曾在你身上種下禁制,你為什麼不走?」

聞言,豬妖頓時一骨碌爬起來,目灼灼地盯著葉君生,樣子非常的嚴肅:「老爺,你豈能如此看輕於我?俺老豬是那樣的人……豬嗎?人是人他媽生的,妖也有***。俺老豬生長於天地間,得遇機緣,開啟靈竅,學得人文氣節,便有三個膽,一是吃膽;二是色膽;三是忠肝義膽!」

它說得正氣凜然,擲地有聲。

葉君生為之啞然,忙一豎大拇指道:「夯貨,是老爺說錯了話,明天賠你一壺好酒。」

豬妖隨即嘟囔道:「那還差不多……況且,牛哥可是答應傳授一門《隱身術》給我的,沒學到手,打死俺老豬也不走……」

心裡在想:學得隱身術後,馬上就到皇宮偷窺貴妃洗澡去咯……嘿嘿,老爺,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葉君生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煉化寶印的瓶頸不期而至,接下來就不是水磨工夫所能解決的了,必須尋找到一個適合的契機才行。

於是,葉君生順勢結束了閉關,返回書院中。

如今的觀塵書院,葉君生赫然已成為風頭人物,勢頭穩穩壓過郭南明一頭。而郭南明自從看了葉君生後來寫的那首作品後,與柳臨淵和趙慶寶等人一樣,都出現了長時間的默然,就連合適的評論,都找不到一句。

此詞,當為天授呀!

心中哀歎之後,郭南明很想來一句「既生瑜,何生亮」的苦逼感言,但想了想,還是算了,直接選擇離開觀塵書院,離開冀州,開始遊學天下。

「老師說得對,天地何其廣闊,自己以前一直在冀州坐井觀天了……」

他的離開,無形中更讓葉君生的風頭達到極致,一時無兩。

「君生,這一次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黃超之滿面春風:作為葉君生在書院中的唯一好朋友,葉君生這番戲劇性的奪魁,其與有榮焉。心裡對於自己的眼光感到非常自豪,一直以來,他都是很看好葉君生的,這才不惜本錢幫葉君生開書帖店。

做人便是做人情,但這人情的學問太大了。絕不是光憑著精誠,或者鑽營就行的了,還必須有眼光。

「對了,君生,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黃超之非常好奇。

葉君生一攤手:「如果我說我也不大清楚,你信不信?」

黃超之一怔,道:「你說的話,我當然信的了。」

葉君生道:「事實便是如此。」他確實也不大明白其中的關竅,只隱約猜到了那麼一點,但無法確定。

黃超之搔搔頭,乾脆不糾結這個了,道:「對了君生,你我就到府衙中辦理文書手續,將那獨酌齋的產業轉過你名下吧,我總是記掛此事,心裡不爽。」

葉君生道:「但我現在還不夠那麼多錢……」

黃超之一擺手:「談什麼錢,就當愚兄送你的。」一座大宅子,算得上是一份不俗的大禮了。

葉君生連忙道:「那可不行,豈有這般道理?」

黃超之卻很認真地道:「君生,這是我心甘情願送的。我就把話說白了吧,他日等你高中,不知多少人會搶著送房子給你,現在我先送先好,討個便宜。」

葉君生看著他:「你就那麼肯定我會高中?」

「呵呵,愚兄讀書不濟,但還有幾分眼光。況且,以你我交情,區區一座宅子又算什麼?」

他說話說得漂亮,乾脆利索,攤開了講。

一番爭拗之下,葉君生堅持不願白白得了他的宅子,只說手續可以先辦,該給多少還得給。

黃超之急了,便道:「要不你寫一幅好字給我吧,錢我一定不會要的。」

略一沉吟,葉君生便答應下來,鋪開文房四寶,凝思寫下「祥瑞鎮宅」四個淋漓大字,然後掏出天地玄黃頑石印,提氣費神地端端正正蓋上一個真章。

這是他第一次用上此先天純陽之寶,而且不僅僅是單純蓋章,還調動了其中的陣勢禁制,堪稱「真章」。

祭起意念,靈眸看去,就見到印章之上有一團淡黃的氣息在流轉翻動,煞是靈敏。

從某個角度上,這一幅字就不再是一副普通的字了,而是開過光的,有一定的辟邪功用。

一幅字,宛如法具,足以抵得上獨酌齋的價錢了。

葉君生自是付出了相關的代價,汗出如漿,精神即刻疲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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