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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仙門

【作者概要】:四不相,本名張道全,畢業於福建工程學院(原福建中華職業大學)機械系,2008年開始寫網文。17K小說網作家。

【小說類型】:古典仙俠

【內容簡介】:

  主角一覺醒來竟然出現在一千六百多年前的魏晉時期,五斗米教的人把他當成了天降神人,佛門高僧把他當成了降世的羅漢,無數奇遇從此展開。

  這是一個混亂的時代,南北對持,胡漢相攻,教門宗派爭鬥不休,豪門與寒門水火不容,門閥之間勾心鬥角。主角本胸無大志,無意紛爭,卻一再被捲入紛爭之中,刀劍加身,陰謀相逼,自己和親人朋友面臨絕境,令他不得不挺身而出,爭霸稱雄。值此混亂之時,神秘宗派現世,邪功魔法叠出,一舉將佛、道、玄門絕頂高手迷失神智當成打手;修行有成將近飛升之人接連離奇死亡,準仙人東躲西藏,欲求主角當救世主;仙門不通,人間無神,所有一切道德體系崩塌,已經夠亂的人間將會如何混亂?他將如何破解穿越之迷和仙門不通之秘?

  主角從武功、符法、書法手入,歷盡艱辛,破解玄秘,獨樹一幟,最終進階金丹大道,集正邪之長,融匯百家之藝,成為飛天遁地的仙人。在這成長的過程中他屢有豔遇,名門閨秀、貴族才女、名妓魔女、仙女公主一個個折服,每一個都有纏綿宛轉的故事,奇情百轉,綺旎風流。

  本書設定與眾不同,武俠與仙俠並存,法術與武功較量,原滋原味的中國古老法術,極具真實感的道門功法,佛門神通,金丹大道、玄門奇技、魔門秘法皆與眾不同。寫實的筆法令人如身臨其境,處處都有出乎意外的劇情,無論是武俠、仙俠、歷史、懸疑的愛好者,在這兒都能找到共鳴。

【其他作品】:《封神遊戲》、《鬼道》、《網遊之重生封神》、《狐狸精急急如律令》、《網遊之封神遊戲》、《水滸修神》

、《旁門左道》、《網遊之暗影僧侶》、《網遊之無敵艦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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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五鬥米教
第一章 初臨貴境
周全從小就經常做奇怪的夢,有時是屍橫遍地的古代戰場,有時是飛船如蝗蟲般穿梭的未來戰爭,有時則夢到神話傳說中的仙人,或是夢到自己成了武林高手,有一次甚至還夢到了外星人綁架他,把他的身體剖開了研究。

他的夢有的很清晰,醒來了還能清楚記得;有的則象電視劇一樣一集一集往下演;有時夢中也知道自己在做夢,但還是身為主角參與到夢中情節。

也許他本是一個愛幻想的人,也許他的身體構造有些與眾不同,能夠“元神出竅,神遊物外”之類——以前他的同學們都是這樣笑他的。他本是一個比較豁達的人,久而久之也習慣了,所以他並不是很放在心上。

但是這一次周全卻不能不緊張,因為他睜開眼晴時,發現至少有兩百隻以上眼睛驚訝地瞪著他,這些眼睛全部瞪大到了極限,眼晴所在的臉上是極度驚訝和不敢置信的表情,有的人嘴巴大得可以塞進拳頭,好象他們看到了一個八隻眼睛六個鼻子的怪物。

被這麽多眼睛這樣看著決對不舒服,而且是一群打扮古怪,呆立著不動的人。

周全極不自然地強笑一下,坐起身體,掃視了一眼,這才看出來這是一個很大的廳堂,大廳內有上百人,最前麵四人穿著黃色道袍,修飾著一些紅色花邊,披散長發,頭上綁著黃布條,黃布上畫著符籙;後麵的人也全是穿著類似道袍的衣服,顏色以褐、灰為主,修飾以黃色。

大廳四麵掛滿長條黃布,布上用朱砂畫了許多符文咒語,如同血淋淋的妖魔在張牙舞爪。他本來躺的地方是大堂內的供桌,後麵是點著香燭,整齊排著五個正方形的鬥,鬥內裝滿大米。另外還有一些饅頭、幹果之類的供品,一部份供品已經被他壓住了。一個薰得黑油油的古拙香爐上插著一柱香,冒出嫋嫋青煙,煙霧朦朧之後供著一尊神像,象是道教中的人物。

周全自我嘲笑了一下:又做夢了!不會是東漢末年的黃巾之亂吧?眼前這四人看起來還真有點象遊戲和電視劇中的張角、張梁和張寶。反正都是做夢而己,無所謂了,他反而輕鬆地笑起來。

大堂裏的人顯然是被嚇呆了,見他毫不在意的樣子,他們這才回過神來,紛紛跪下亂磕頭,並且七嘴八舌雜亂無章地叫起來,什麽老祖、神人之類,聲音雜吵而混亂,腔調極為怪異,周全不是很明白他們在說什麽。

“你們都起來吧,不用這麽客氣,我隻是做夢到此一遊而已,馬上就要走了。”

前麵的一些人聽到他說的話,又是一片錯愕之色,那四個黃袍道者看起來身份最高,其中一人雙手向天喝了一聲:“肅靜!”眾人這才安靜下來,端端正正跪在下麵,以瞻仰的眼神望著周全。

那人約六十來歲,相豹還算端莊,清咳了一聲,才用很怪異的音調說:“閩南冶弟子洪濤、陰寧九、鄭易成、陸居波拜見神使,請神使訓導。”

周全還是沒聽懂他們的話,感覺他的話象某種戲曲中的念白。是京劇、越劇還是閩劇?他對戲曲沒有什麽研究分不清楚。莫非自己不小心跑到某個拍攝戲曲的地方了?一時之間,他也分不清是做夢還是喝醉了酒,茫然問道:“你們是要我自我介紹麽,我叫周全,去年剛大學畢業,正在找工作。你們是什麽人?在拍戲麽?”

周全聽不懂他們的話,他們也聽不懂周全說的話,隱約聽懂“做夢到此一遊”,“大學畢業”,半解不解,摸不著腦袋。他們互相看來看去幾眼,好象又突然明白了。洪濤換了一種語言說:“原來上仙是剛飛升的神仙,既然路過我們道場,想必與我教先祖有些淵緣,求仙人慈悲,指點神功,傳授大道。”說完眾人又是亂磕頭。

洪濤這次說的話有些象是福建沿海一帶的方言,正好是周全的母語,反而聽懂了大半,這才明白他們是把他當成神仙了。他有點想笑,但卻笑不起來了,因為他覺得有點不象是做夢。以前雖然也有在夢中懷疑自己在做夢,夢裏的東西也很清晰真實,難以分清是不是夢境,但這一次必定有些東西與往常不同,讓他覺得不象是在做夢。

對了,是語言障礙,以前做夢時,無論見到任何人,說出來的話都是與自己所說語言一樣的,因為那本不是耳朵聽到的聲音,而是大腦直接作用的結果。但現在他聽到的語言卻明顯與自己不同,洪濤前麵說的話象是古代官話,比現代的普通話音調硬得多,很難聽懂;後麵說的語言與現代福建沿海一帶的方言也有較大差別。

就算是在拍戲,也不會所有人都說這麽古怪的語言吧?

下跪的眾人見周全不說話,顯出思索之狀,不由忐忑不安,不敢輕易說話,等著神仙的指點。不料周全突然大叫一聲,跳下供桌,連著推開幾人往門口那邊衝去。眾人愕然,沒人敢攔他,讓他衝出門去了。

門外是個院子,白牆青瓦,條石鋪地,當中種了一棵大榕樹,氣根如須,在微微月光下顯得特別清冷寧靜。院子內還有幾個帶了刀劍棍棒的人,但頭上沒有綁黃布條。周全顧不上多看,向著另兩個門的其中一個跑去,那些人不知為何突然多出一個陌生人來,喝了一聲“抓住他!”便朝周全圍攏過來。門外也衝進幾個人進來當頭截住,一個個孔武有力,輕而易舉地把周全抓住,兩條手臂被扭到後麵,痛得他直裂嘴。

洪濤、陰寧九等人跟了出來,先是喝了一聲不得無禮,接著便是驚訝之色,奇哉怪也,神仙怎麽會被凡人抓住了?

四個首領人物低聲說了兩句,便叫眾人各自回到自己位置,不得亂說亂跑,然後由兩個人把周全帶到一個小房間內。

四個道人在幾張柳木條椅上坐下,那兩個武士退出去關上了門。長得瘦長臉,下巴一撮焦黃胡子,眼神陰沉的陰寧九厲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出現在神壇之上,是誰派你來的?”

周全皺眉道:“我也正想問你們是誰,為什麽把我弄到這兒?你們在拍電影嗎?”

鄭易成一拍椅子扶手,“拍”的一聲,小臂粗細的木條應聲而斷,“不許多問,老實回答!”

周全吃了一驚,這一掌力氣可不少,不會是道具椅子吧?從天上仙眨眼成了階下囚,變得還真是快。他哭笑不得,苦著臉說:“我在床上睡覺,醒來就在這兒了,所以我不知道是怎麽會在這兒,也沒有人派我來,我根本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天啊,我穿越了,我穿越到古代了!你們,你們是五鬥米道!”

到了這時才有一句能對得上號,並且也逐漸聽懂了對方的話,四個道人反微微鬆了一口氣,洪濤說:“確實有人稱我們為五鬥米教,或是五鬥彌教,也不須瞞你。隻是什麽是穿越?”

“穿越你們都不知道?現在最流行這個了,車禍、雷劈、跳崖、高壓電等等,很容易就突破時空到古代或是未來了。可是我在睡覺,沒想自殺,也沒有想要穿越啊!”

四個老道聽了又莫名其妙,周全說:“先別急,你們先說一下,現在是公元哪一年?是東漢末年還是魏蜀吳三國?”

洪濤說:“今年是永和七年,公元又是什麽?”

陰寧九問:“莫非你是三國鼎立時期的先人?”

永和七年!要是說其它年號,百分之九十九周全不知所雲,但是他臨摹過王羲之的《蘭亭序》兩三年,開頭一句就是:永和九年歲在癸醜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所以周全對“永和”這兩個字再熟悉不過了。

永和九年是公元353年,那麽永和七年就是公元351年,周全差點暈倒,他竟然穿越到了近兩千年前。這個時期應該是東晉,這前後時期被稱為魏晉南北朝,是中國曆史上最最混亂和無法無天的時代,但也名人輩出。如彈出千古絕唱《廣陵散》的嵇康、寫出天下第一行書《蘭亭集序》的王羲之、在“淝水之戰”中以八萬破百萬的謝安、天下第一的美男子潘安等等。

但這個時期也是最混亂的時期,五胡亂華,中國的百分之七十土地都落在少數民族手裏,年年有人稱帝,月月有國家戰爭,據說胡人打仗時,經常以漢人的婦女兒童當軍糧,這絕對是一個煉獄一樣的時代!

周全不由在心裏詛咒了一聲:他媽的,別人穿越穿到漢唐盛世,或是人人都熟悉的三國時代,老子怎麽這麽倒黴,穿越到了具體有幾個國家都分不清的魏晉南北朝時期!

陰寧九見他久久不答,又問了一句,周全這才回過神來,心裏又暗叫不妙,要是說從“未來”穿越過來的,這些人還不知要逼問他什麽呢。既來之則安之,不如順著陰寧九的話,先假冒是古人再說,於是他信口扯開了:

“我是東漢末年的人,叫周全,家住。。。。。。家住南陽隆中,在家裏睡覺,醒來就在這兒了。就是這麽回事,可能是穿越了吧!”

洪濤等人又恭敬起來,忙給他移過一張椅子坐下。“一覺睡了數百年,如今看起來還是少年模樣,果然是得道仙人。隆中人傑地靈,正是神仙隱修之處。。。。。。”

“那是當然,當年我修道有成之時,諸葛亮還是個光腚的小屁孩呢。”

洪濤、陰寧九、鄭易成更是肅然起敬,一直沒說話的陸居波忽然說:“你,你。。。。。。你穿的衣,衣,衣服不對!”

原來他是個結巴,所以不喜歡開口,但觀察卻獨到,周全穿的是一件短袖T恤和五分短褲,T恤上還印著美女頭像和英文,確實與三國和東晉年代都不符。”

周全強辯道:“我剛才說了,我一睡就幾百年,哪裏知道衣服會變成這樣子!”

陸居波又說:“口,口,口音不對!頭,頭發不對!”

確實,古代除了和尚外,是沒有人會剪頭發的,魏晉之時更是以長發飄飄為美,哪有神仙把頭發剪成寸許長的短發?周全不由也結巴起來,“我,我,我祖籍南陽,但卻在晉安出生長大,後來又搬回去了,所以是晉安口音;頭發嘛,可能全部掉光了,剛長出來,對,是剛長出來!”

周全所說的晉安便是現代的福州市,福州城建城於公元前202年,稱冶城,282年重建,稱為晉安城,他對自己住的地方還是知道來曆的,所以現在說晉安城果然對上號了。

陰寧九還有疑惑之色,“那麽你師承何人?修何道派?還請施一二法術,讓我等開開眼界。”

“我是自學成才,無門無派。”周全哪裏會什麽法術,躊躇半晌,學著電視劇裏麵的架式比劃了幾下,當然是什麽效果都沒有。“唉呀不好,我剛睡醒,法力還沒恢複。”

四個道人皺著眉頭,要說信吧,這人的話破洞百出;要說不信吧,他們正在進行儀式時,這個人憑空出現在神壇上,服飾口音都怪異無比,要說與神仙無關,實在說不過去。四人再輪流盤問,周全話說出口了,自然不能再改,隻好一口咬定死硬到底,不能正常解釋的地方一概推說不知。

四人打了個眼色都走了,還把門關了起來。周全推了推,並不算牢固,窗戶也是細木條拚成的,應該還關不住他,暫時也放下心來,敲著自己腦袋想自己睡覺時發生了什麽。

過了大約一個小時,四個道人又走了進來,洪濤說:“我等正在禱告老祖,推選大祭酒,你憑空出現在神台上,想必是老祖差遣你來當我們的大祭酒,老祖之命不可違,三日之後便進行授職儀式。”

“大祭酒?”周全先是一愣,接著忙說:“不行不行,我法力全失,怎麽能當你們的什麽祭酒,我也不懂得怎樣祭酒,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陰寧九說,“你在數百人麵前出現已是不爭的事實,你是天降神人,是太上老君派送來給我們當大祭酒的,我們不敢不接受?想必是剛剛醒來,法力暫失,休息幾天就好。”

周全暗覺不妙,他不是怕當大祭酒,是怕當上之後沒有半點法術,被他們識穿之後要大卸八塊。

*****

關於古代普通話

據專家考證,古代的普通話與現代的普通話是有較大差別的,比如“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如果用古代普通話讀,發音應該是“將則蒙虐廣,捏節底尚爽”,特別是音調上差別比較大,但多聽幾次習慣之後,大部份還是可以聽懂的(如今的一些戲曲念白中還有古代普通話)。而地方方言變化則不一定,有的區域幾千年沒大變化,有的區域外來人口多,上千年後完全對不上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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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五鬥米教
周全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穿越了,真的是什麽老祖把他從現代丟到古代去當大祭酒?或者是古代什麽奇人異士把他攝了來?他現在該如何回去,還能不能回去?家裏父母要是不見了他還不知有多急呢!

什麽時代不好穿越,要穿越到亂成一團糟的魏晉南北朝?什麽地方不可以穿越,為什麽要穿越到人家的神壇上!

周全從半夜想到天亮,卻什麽頭緒都沒有,越想越是頭痛,幹脆就暫時不想了。他雖然讀的是機械專業,卻喜好書法文藝,生性豁達愛幻想,既然穿越已成現實,那還是先應對眼前的事吧。

看看天已亮了,他起床想到外麵去看一下自己到的是什麽樣的地方,不料一開門,四個人影刷地站到了他麵前。這四人都二十多歲,穿著緊身的短打,雄健而沉著,每人腰間都掛著腰刀,頭發眉毛上帶著露水,想必是站在屋簷下大半夜了。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一個臉上帶著傷疤的漢子說:“我們奉命保護你的安全,*師說不能讓你出去。”

“我安全得很,現在我想出去走走。”

“不行,沒有*師的充可,你不能離開。”

周全有些惱怒,這不是把他當成囚犯了嗎,“你們*師呢,我要見他。”

三人站著不動,一人轉身走了找*師了。周全上下看了三人幾眼,暗覺不妙,這些人惡形惡相,手有武器,看起來不象道士,更象黑幫地痞一樣。他隱約有一點印象,東晉時有五鬥米教起義,聲勢浩大,曾經占了會稽八郡,王羲之的兒子王凝之被殺,不會就是這個時候這些人吧?

周全隻好回到屋內,不一會有個人送來了一個木托盤,上麵是一個銅盆,裝了半盆溫水,裏麵有新的棉巾;另外還有一個竹杯,一根樹枝和一罐黑糊糊的東西。樹枝一頭砸扁了,露出纖維象毛刷一樣,那黑糊糊的東西,大概是古代用的牙膏吧?

送東西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臉色坳黑,濃眉大眼,穿著粗布無袖短衣和大襠褲,比他還高了半個頭,強壯的肌肉似要把衣服撐破。他進來後一直低著頭,垂手站在一旁,不時偷偷看周全一眼,恭敬仰慕之極,然後又立即低下眼光。

周全不知該怎麽刷牙,指著那糊糊問:“這是什麽東西?”

黑小夥子沒聽懂周全的話,搖了搖頭,周全用本地方言問了一下,這次黑小夥子聽懂了,他說了兩個字,好象是“青鹽”,接著匆匆退了出去。

周全實在用不來這奇怪的牙刷和牙膏,隨便用水涮了口,抹了一把臉。不一會,黑小夥子又送來一大碗香菇豆腐湯和四個白麵饅頭,第三次進來又送了一件無袖短褂和一件大袖的對襟長衣,一條褲子不象褲子裙子不象裙子的東西,另外還有一條可能是綁頭發的頭巾。

周全吃了兩個饅頭和半大半碗湯,換上了送來的衣服,把自己衣服丟進床下免得礙眼,但他一頭短發,頭巾卻沒機會用了,便撕成兩半當繩子用,把太過寬大的袖子紮起來,行動果然方便了許多,但看起來卻有點不倫不類,連他自己看了都覺得好笑。

直到這時陰寧九才捧著幾本破書和兩捆竹簡進來,“周前輩睡得還好吧?”

周全真的有點啼笑皆非,五六十歲的老頭子叫他前輩,應道:“馬馬虎虎了,我想出去走走,為什麽不讓我出去?”

“當今世道不太平,外麵兵荒馬亂,盜匪橫行,周前輩初來乍到,還是先在屋裏調養要緊。”

周全本來就沒想當他們的什麽大祭酒,見這些人不象善良之輩,更有離開之意。“老爺子,咱們商量商量,你對你們教派一竅不通,也沒興趣當大祭酒,你看。。。。。。”

“這不好,我們已經對外麵宣布了由周前輩擔任大祭酒,前輩若是走了,叫我如何向教眾交待?至於不熟悉教務卻不打緊,可來日慢慢熟習,老道今天便開始為前輩講解本教的規矩。”

“這個,我隻想作閑雲野鶴,遊戲四海五嶽,確實不想俗務纏身。”

“周前輩降臨神壇,乃是天意如此,我等無論如何不敢抗命!”

“。。。。。。”

周全好說歹說,陰寧九就是不敢放他走,並且臉陰沉了下來,周全暗覺不妙,現在想說不是仙人也不行了,他這個假仙人半點法術都沒有,萬一露出了馬腳,惹翻了他們,後果是嚴重嘀,最後隻好閉嘴不說了。

接下來他不管周全願意不願意聽,已經在桌上打開一卷古舊的竹簡,開如講一些五鬥米教的教條章程、禁忌、組織結構等等。

周全雖然也看過不少仙俠小說,但卻不相信有神仙存在,更不信仰哪個宗教,所以對這莫名其妙的五鬥米教大祭酒一點興趣都沒有,隻想早些離開,弄明白怎麽會穿越了,該如何才能回去,哪裏有心思去聽去記陰寧九講的經文?

他所見的這些人說話並沒有之乎者也,除了音調不同,個別字、詞使用不一樣,交流還不算大問題。但書本上的東西就不一樣了,全是文言文,聽十句難懂一兩句,想必是古代竹簡不容易製造,紙張更是珍貴,所以記錄下來的經典都是一再濃縮,幾個字就代表了一句話或幾句話,文言深奧艱澀之極,所以他沒聽懂幾句經文。

周全估量也打不過四個帶刀守衛,陰寧九等人也不會放他走的,隻好按耐住逃走之心,先住了下來,第二天、第三天陰寧九又來授課,他雖然沒聽懂多少,關於五鬥米教的來曆和結構還是了解了一些。

五鬥米道主要經典是《道德經》和《老子想爾注》,最高的神仙是老子,此外五方星鬥、玉帝、女媧、伏羲、元始等各路神仙也有拜。供神時必須擺上五鬥米,新人入道之時也要納供上交五鬥米,所以才被人稱為五鬥米道或五鬥米師。他們內部是自稱“五鬥神道”,五鬥指的是五方星鬥,而不是五鬥米。

剛入教的人稱為“鬼卒”,地位提升後稱為“鬼將”,再高一級的重要人員叫做“長生人”,一個地區的總頭目職務是“大祭酒”,稱作“都功”。一個地區總壇又稱為一“治”,大祭酒總管本治一切教務,權力極大。

鬼將就可以開壇布道,招收新成員,對外發放符紙、符水治病驅邪;長生人才可以開壇講經、授法等,遇到疑難大病、嚴重的天災人禍,就要長生人或大祭酒開壇,書寫表章燒化通達神仙,再畫符招神、驅鬼,治病、解災、避禍等等。

五鬥米道治病最常用的一種符籙稱作“三官手書”,叫病人在密室內靜坐懺悔罪過,把病人的姓名、出生年月和悔過之意寫在符籙表章上,一份放到高山頂上,一份埋到偏僻之處地下,一份沉入河中海中。病人如果真的好了,要以五鬥米為謝,家中富實的人當然也可以加上點錢物之類的,多多益善。

周全不相信這樣能治病,生病了怎麽能不吃藥?如果不是招搖騙撞,就是在朱砂或符紙裏麵下了藥,這點江湖技倆他還是知道的。當然也有一些心理療法,病人靜心修養,又抱著強大的信念,生理機能變強,較輕的病自然就痊愈了。

陰寧九並沒有教周全畫符之類的,因為他們的神符不能傳授給沒有入教的人,周全此時還沒入教,雖然是“準大祭酒”也不能先傳授,所以周全也不清楚他們的符術是什麽樣的東西。

周全一直沒有機會逃出院子,轉眼就到了第三天晚上,他又被領到了那一天的大廳內,大廳內依舊是上一次的擺設,所有人也都穿上了法衣道袍。大部份人看向周全的眼光都很恭敬和祈誠,但也有少數人目光閃爍,似有懷疑之色。

洪濤、陰寧九、鄭易成、陸居波四人都是本治的長生人,地位是平等的,但陸居波口吃,鄭易成不愛說話,陰寧九長得就不象個領導的樣子,隻有洪濤還有點氣度,所以一般都是由他來出麵說話和主持儀式——如果周全沒有出現,大祭酒之位非他莫屬。

大廳內一片肅靜,洪濤上香,禱告神靈和各代教祖,最前麵的名字是張道陵,然後是張衡、張魯,這些名字周全都是知道的,但後麵幾個名字從沒聽說過,也不是姓張了。

做完一些儀式後,洪濤沉聲開氣,抑揚頓挫地念:“方今天下大亂,群雄割據,盜匪成群,災異四起,民不聊生。我五鬥神教承祖師遺訓,施符布道,救民疾苦,以救天下蒼生為己任。。。。。。”他念了長長一段歌功頌德的話,大約是事先請哪個槍手寫好背下來的,周全聽得都有點走神了,突然聽到他說:“。。。。。。老祖差遣,降神人周全於斯,此乃振興我教之祥瑞,天命不可違,我等願奉周全為大祭酒,廣播聖德,造福蒼生!”

周全心裏沒底,怕當上大祭酒之後被他們知道不是天降神人,大禍臨頭,隻好醜話說在前頭:“我再說一次,我不會當大祭酒,也不想當大祭酒,是你們一定要我當的,你們可別後悔了。。。。。。”

洪濤一示意,幾人上前來,七手八腳把一件黃色道袍給他披上,也在他頭上綁了有符文的黃綢帶,然後又念咒燒了一張符在碗裏,叫他把那半碗符水喝了下去,接著是拜神靈和祖先,念一段就職的宣言等等。最後洪濤把一個紅布包著的大印舉到他麵前,大堂內一百多人全跪下來,齊聲說:“恭賀新大祭酒上任!恭賀周都功長生無極、法力通玄!”

“快起來,不用這麽多禮!”周全難免也有些興奮和心動,這簡直是一次袗袖版的黃袍加身,雖然這黃袍是道袍不是龍袍,但也極顯尊榮了。他在現代連一份正當工作都找不到,還要依賴著父母的微薄工資生活,來到古代立即成為一方領袖,一代宗師了,看來古代人思想都比較簡單,很容易擺平,難怪很多人都想穿越到古代去混。

眾人都依言站起來,畢恭畢敬地站著,一臉期待的樣子,“請都功試法!”

周全如丈二和尚摸著腦袋,“什麽試法?”

陰寧九說:“周都功是前輩仙人,來到今世不久,所以不知規矩,新任長生人和大祭酒上任,都要展現一下法力,這樣才能服眾,才有德望布道施符。”

“這,這怎麽個試法?”

本來能當上大祭酒的人,都在本教幾十年,有極高道行和威望,上任之後都知道該怎麽做,這也是新上任的大祭酒當眾顯露自己實力的大好機會。偏偏周全是一步登天,一入教就當大祭酒,所以茫然不知。

在場眾人都是親眼見到他出現在神壇上的,所以對他的無知也不以為忤。洪濤說:“都功展示些法術,如過刀山、下油鍋,隔牆搬運、水火不傷之類便可。”

上刀山下油鍋?周全倒吸了一口冷氣,那不是要他去死嗎?情況急轉直下,看來在古代也是不好混的,上任一分鍾就混不下去了。

“我剛出關,法力還沒有恢複,這,這試法的事還是免了吧。”

眾教徒一臉愕然,接著七嘴八舌議論起來,整個大廳內都是嗡嗡之聲。

陰寧九忙舉高雙手讓眾人靜了下來,“周都功乃是百年前的得道仙人,法力自然是高深的,隻是沉睡數百年剛出關,法力還沒有盡複,還是過幾日再試法吧。。。。。。。”

洪濤朝下麵暗使了一個眼色,人群中一個大塊頭站了出來,大眼瞪得如銅鈴,聲音似打雷一般:“祖師爺留下來的規矩怎能破了?若是不試法,我們怎知道他有沒法力,沒有法力怎能當大祭酒?”

“對,必須試法!”下麵有數十人齊叫。

陰寧九看了洪濤一眼,一張本來就陰沉的臉更陰沉了,“好,試法!”

周全大駭,“別別,我早就說了我法力未複,是你們逼我當大祭酒的,現在我不當了,你們另請高明吧!”

這下如糞坑裏麵砸石頭,引起眾怒了,似乎他們都忘了剛才還恭敬地拜他,七嘴八舌嚷了起來,群情激奮。洪濤怒道:“授禮已成,你怎能當成兒戲!試法!”

後麵數十人跟著響應:“試法、試法、試法。。。。。。”

周全也看出來了,這些反對的人,包括那個大個子都是洪濤的親信,是屬於不願意他當大祭酒的人,亂七八糟的聲音響起:

“規矩不可廢,就算是天降神人,當大祭酒也要試法,如果沒有法力就不能當大祭酒?”

“正是,既然是天降神人,自然有神力,不拿出點本事來,我第一個不服。”

“對,莫非是假冒的貨?”

“。。。。。。”

大廳內沒幾個斯文人,或是一臉橫肉的刁民地痞,或是虎背熊腰惡形惡相的綠林盜匪,性子本就急躁,大廳裏鼓躁嚷叫,眼看就要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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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避火符法
除了周全外,大祭酒之位大廳內沒有人不想當,明爭暗鬥是肯定的。看得出來洪濤的勢力最大,但陰寧九、陸居洪和鄭易成卻是一條心的,所以這個位子已經爭了很久了。正因為爭不出結果,所以開壇請太上老君顯靈,指定大祭酒的人選。誰料儀式剛開始,周全就從天而降,突然出現在供桌上了,所以周全就是老君的使者,天降的神人,四個長生人雖然對他有懷疑,迫於形勢隻能奉他為大祭酒了。

本來洪濤是最有可能成為大祭酒的,所以他和他的手下都有些不服,如今周全不肯試法,更成了反對的理由。

洪濤大喝一聲,把眾人聲音壓了下來,“鄭長老,你是本治戒律*師,你看這事怎麽處理?”

鄭易成臉上毫無表情,緩緩掃過眾人,最後落到周全臉上,沉聲說道:“國有國法,教有教規,按例應當試法!”

周全心裏涼了半截,可惜他即沒有武功,也不會變魔術,如何能夠隔空取物或是入火不傷?但眾人眼睛已經都盯在他身上,除了供桌之下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洪濤臉上微有笑意,“請都功小試神通。”

“試,試什麽?”

“既然是本教大祭酒,自然是試本教最擅長的符法了。”

陰寧九說:“都功今日才入教,我恪於教規並沒有教他任何符術,如何能試符法?”

洪濤說:“那便現場傳授,都功是天降神人,自然有神跡出現!”

陰寧九一張長臉陰得跟死了父親似的,看了鄭易成和陸居波一眼,兩人都垂眼看著腳尖不說話,他隻好對周全說:“屬下現在傳授都功一道符法,都功可記好看好了。”

供桌上黃裱紙、毛筆、朱砂一應俱全,陰寧九取筆醮了朱砂,在一張黃紙上筆走龍蛇,一氣嗬成畫出一張符來。“這是一張止血生肌符,都功照著畫一張就行。畫符之時要腳踩八卦步,左手掐天綱訣,集中精神,存思運氣,求老祖太上老君附體借力,行筆不能停,須一氣嗬成。”

陰寧九邊說邊示範動作,然後把筆塞到周全手裏。到了這個份上,周全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他練過幾年書法,在軟筆書法上頗有造詣,這握筆的架式和力量還是有的,屏聲息氣,貫注全身精力也能辦到,掐天綱訣走八卦步也還算簡單,他都可以辦到。這張符並不複雜,就象是幾個篆書變形連在一起,周全就當成是臨摹書法,先試畫了兩張,記住了所有筆劃,然後集中精神,按陰寧九的要求認真地畫出了一張。

令他想不到的是,照足所有要求畫,與剛才臨摹時就大不一樣,覺得很吃力,畫完之後有點全身泛力的感覺。

洪濤臉上微有詫異神色,另三個長生人則臉上露出了笑容,看來很滿意。

“我來試法!”人群中走出一個黑壯漢子,來到周全身前,卷起大袖,露出肌肉盤紮汗毛密布的強壯手臂,另一手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來,往自己手臂上就是一下,這一刀下手不輕,鮮血立即噴湧而出。

周全雖然不喜歡這些人,但見他血流如注,還是有些心慌,忙把手上剛畫好的符紙按了上去。

說來也奇怪,很大很深的傷口,就算醫院裏的止血粉倒上大半瓶也未必能很快止住,這張符低按上去之後,血卻立即就止住了。

那人眉花眼笑:“不痛了,果然有神效。”

眾人歡呼,大廳內氣氛緩和了許多,周全卻有點不敢相信,難道自己穿越後真的有神力?痛不痛他不知道,但血止住了倒是真的。不管怎麽說,這一關是過去了。

其實符法、咒語之類講究的是凝聚精神力,簡單的符法,隻要精神力強一點的人按要求畫出來都可以生效,周全練習書法有成,下筆有力,精氣神能疑於筆尖,暗符畫符訣要,畫成這道符並不奇怪。

洪濤說道:“止血符隻是最粗淺符法,在坐各位道友都能畫出,不足以為大祭酒,不如試試避火符法。”

人群中又有幾人叫嚷起來:“都功果然是天降神人,法力無邊,再試試過火山!”

“對,過火山!”“過火山!”“過火山。。。。。。

這次不僅是洪濤的親信叫嚷,連另三個長生人的屬下也都開始附和,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可能這是他們難得見到的刺激誤樂,這些人顯然不是良民百姓,更不象真正的修道之人,帶著一股強橫凶暴之氣,現在熱血上湧,群情激奮,新任大祭酒是非過火山不可!

現在事情己經失控,由不得陰寧九或是周全了。眾人往旁邊退開,露出中間一片空地,很快就有人挑來幾筐焦碳,在大廳中央鋪成一條長四米多,寬一米左右的碳路,然後淋上少許桐油。

古代沒有氣油,梧桐樹的仔榨出來的桐油就是最容易引火之物,又稱為火油,連軍隊中放火燒營都是用這個。這時點起火來,立即烈焰熊熊,濃煙滾滾,接著又有幾人用大蒲扇對著火碳猛扇,桐油很快燃盡,上好的焦碳卻開始通紅,冒出尺許長的藍焰,整個大廳內熱*人,扇火的人揮汗如雨卻越發情緒高昂。

周全不由暗冒冷汗,他看過“走進科學”欄目報導的現代江湖騙子過“火山”,那火山隻有兩米來長,薄薄一層,用的是鍋灶裏出來的軟木碳,碳火本就不旺,也沒有扇得通紅,幾乎沒有火焰,溫度也就三五百度,快一點衝過去,熱量還沒透過腳底的厚繭,一般人都是可以試的。可是眼前的不是這麽回事啊,這個“火山”可是真正的火山,焦碳輔得厚有尺許,燒得一片通紅,看那冒出來的藍焰,恐怕十分之一秒衣服就要燒化了。而且長有四米多,就算最大步也要五六步,人哪裏能耐得住這樣的高溫?

陰寧九也有些緊張,嚴肅地叫周全記住他的傳授。符法的筆劃並不算太複雜,裏麵有五個象甲骨文的火字變形連在一起,外麵有水紋似的筆畫,以及一些象拉長的寶蓋頭。但準備工作卻要比上一次複雜得多,先是漱口、洗手、整衣,向太上老君焚香禮拜禱告,念咒曰:“我以月洗身,以日煉真,仙人輔己,玉女佐形,二十八宿,與吾合並,千邪萬穢,逐氣而清。”

這個叫做淨身咒,就是把身上的汙穢邪氣、紅塵俗氣除去,然後持筆在手,念淨筆咒:“居收五雷神將,電灼光華納,一則保身命,再則縛鬼伏邪,一切死活天道我長生,急急如律令!”

接下來對著符紙念“淨筆咒”,對著裝朱砂的碗念“清水咒”,都念完之後,左手掐“紫薇印訣”小指從第四指背過,用中指勾住,大指掐第四指第三節,中指掐掌心橫紋,二、四指伸直。

手上要動,腳上也要走動,稱為禹步,共要走十二步,每一步方向角度都不同,還有吞唾液、搖頭晃腦等等。畫的過程還是要一氣而成,精神不泄,畫完之後還要“結煞”,對著道符做出一套複雜的指法。

周全雖然有點小聰明,可是一時之間哪裏能記得住這麽複雜的整*作?又要唱又要跳,又要比劃,還要集思運氣,比最複雜的舞蹈還要難十倍,不是忘了這個就是忘了那個,十分鍾了還沒搞好。這時碳火燒得更旺了,木碳已經看不到一點黑色,正是七八月的天氣,人人熱得汗流滿麵,還好這些人見他是現炒現賣,已經是十分了不起了,也沒有怪他,都按著耐心等待。

畫符的過程並不難,做足程序和畫出符文,練一段時間幾乎人人都會。但畫出來的符卻不是都有效的,隻有法力高深的人畫出來的符才有效果,所以不會畫符問題不大,有沒有畫符的天賦,有沒有“神力”才是關健!

越是高級的符法,畫符的程序越多,對修為的要求也越高,成功的可能性越低;而簡單的符法,不需要太多準備工作,有修為的人隻要集中精神,隨時隨地都可以一揮而就。如剛才的止痛符,在場的鬼將大部份都能畫並且有效,而現在周全畫的“避火符”,卻是屬於比較難的符法,僅有洪濤等四個長生人有這個實力,而且還不是百分百能成功。

周全終於勉強按要求畫出了避火符,也不知是緊張過度,還是這符有吸人能量的作用,他覺得好累好累,小腿肚子有些抽筋,幾乎要癱軟在地上。但卻還差一步“結煞”的動作,他隻能咬緊牙關,掐準了指法對準那道符。

不知是因為焦急還是因為大廳內溫度極高,他覺得身上有一股燥熱,接著這股燥勢順著手臂,從掐訣的指尖急泄而出。就是那麽一瞬間的感覺,他自己也有些恍惚,不知剛才有沒有這回事,隻是覺得好累,再也沒力氣了。

站在傍邊的四個長生人神色古怪,但周全疲困欲死,並沒有注意到。陰寧九舉起符向眾人展示,然後轉向供桌,取過一隻裝有清水的碗,把避火符燒化在碗裏,端到了周全麵前。

周全大驚失色,“不,我不喝,我不去!”

下麵的人都不說話,沒有人肯主動試法,可能眾人對他的符法沒信心,過火山可不比在手臂上紮一刀,重則喪命輕則殘廢破相,誰願意去試?

鄭易成說:“你畫的符水,自然由你來試法,快喝下!”

周全咬緊牙關,後退數步想要逃走,但是除了供桌神台,隻有那火堆可以落腳,其它地方都已站滿了人,逃都沒地方逃。

眾人見他不喝,大為不滿,鄭易成喝了一聲,人群中另有三四個人衝過來他抓住,半碗符水硬灌了下去,然後脫了他的布鞋,拖著他向火堆走去。

周全心膽俱裂,拚死掙紮,可是他隻是一介書生,手無百斤之力,何況這時精疲力盡,哪能抗得過幾個如狼似虎的大漢?一人一邊手臂提著他,便往“火山”上丟去。

周全此時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唯有慘叫一聲,閉上了雙眼,屁股先著地落向火碳中。這一瞬間,他心中把這些人恨到了極點,也對這個時代的人產生了極大的恐懼,這個時代,死了一個人與死了一隻螞蟻差不多,別指望與誰談人權和生存權了。

但是預期中的劇痛和灼燒並沒有降臨,他隻是覺得有些微燙,並且屁股下傳來壓碎木碳的“喳喳”聲。他驚奇萬分,忙睜開眼,自己果然在火碳中,騰騰而起的藍焰足有尺許高,舔卷著他身周,但卻沒有燒掉他一根頭發。

難道我穿越以後,真的有神力了?難道還是在做夢?幻覺,肯定是幻覺!周全真不敢相信有這種事情,光著腳板跳起來在火碳上踩了兩腳,還是一點都不痛,衣服也沒有被燒了。他踢了一腳,將通紅的碳火踢飛少許到了外麵,旁邊的人忙閃避,有個閃避不及的人,衣服被火星燒了幾個大洞,這確確實實是溫度極高的碳火。

四周暴發出歡呼聲,所有人都跪了下來,高呼都功法力無邊,神功天下無雙之類的,連洪濤都驚疑不定地跪下磕頭,沒有任何符術基礎的人,直接就能畫避火符,這怎麽可能?

周全殊無歡喜之情,這些人行事詭異,情緒極端,一眨眼把他當神仙崇拜,一眨眼又不把他當人看,自己的性命在他們眼中就與一隻試驗用的小白鼠一樣。如果符法無效,他現在已經變成一堆烤肉了,誰知道將來還會出什麽樣的事,會怎麽對待他?

他媽的,這些人不是好東西,一定要盡早從這兒逃走!

周全走出火碳,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他絕對不是在做夢,夢裏是沒有白天黑夜,也不會肚子餓的,而他卻到這兒三天,覺得餓並且吃過好幾餐了。那麽,是古代的符咒真的這麽神奇?或者是陰寧九暗中做了什麽手腳,一種比現代江湖騙子更高明的障眼法?

第二天,周全便搬到了一個獨立的大院子去住,這個院子共有四間臥室一間大廳,家具窗台都精雕細琢,象富貴人家的居室,另外還給他配了兩個專用仆人。一個就是之前那個壯得出奇的黑少年,名字叫牛夢;另一個是少女,名字叫小花,看起來也是窮人家的孩子,姿色平平,勤快而樸實。這兩個少年對周全都崇敬之極,分明是把他當成了活神仙,但周全問他們話,他們都不肯多說,除了照顧他吃、住、用,平時也少進來。

周全本來以為正式當上了大祭酒,待遇變好了,也應該自由了,應該讓他登台亮相,去施符布道之類,誰知陰寧九根本就不讓他出門,從他到這個時代後就沒出過大門,沒上過街。每天要做的是就是學習五鬥米教的經典、科律,大祭酒的言行舉止,登壇時應說的話和各種術語,有些拗口的不明白意思的大段文言還要原原本本背下來,弄得周全煩燥不已。

陰寧九的解釋是,他必須牢記所有該記的,學會該學的,才能在外人麵前露臉,不能墜了五鬥米教的臉;另外還有一個很蒼白可笑的借口,外麵不安全!

周全沒辦法,隻好天天背那些枯燥之極的經文,另外也學些安宅符、安胎符、化鯁符、鎮魂符、辟邪符等,以及一些畫符時用的訣法、步法,結煞咒語等等;鄭易成和陸居波偶然來請安一下,沒什麽話說,洪濤則沒有出現過。

教條中還有不吃肉、不偷盜、不*、不仗法術欺人,每逢五之日便要集中在一起,宣講科禁威儀之類,回去後再向家人朋友宣傳。這些陰寧九一句帶過,不但沒有解釋,臉上還微有不以為然之色。包括洪濤、陰寧九、鄭易成、陸居波這四個長生人在內,平日都沒有穿道袍和綁布條,隻有在開壇著才穿戴整齊。所以周全猜測,戒條上說的這些可能是老祖宗定的,現在已經過時了,嘴上說說就行,行動上不一定要遵守。

周全原本概念中的符咒就是一種東西,現在才知道,除了“符”,還有“籙”,籙主要是各種表章,用來通達鬼神。畫好以後就相當於我們現代的一種固定表格,要用的時候填上相應的人名和出生年月就行了,但並不是互相通用的,有的表章是向鬼神報告某人的功過得失以清洗前罪,有的是祈禱平安長壽,有的是超渡亡靈,有的是祈雨避災等。

畫籙時並沒有畫符那麽多要求,洗手涮口,焚香禱告以後就可以了。除了符籙外還有咒語,咒語不用任何載體,直接配合訣法、步法,集中精神使出全力念出或喊出固定的音節就可以了。咒語的關健在於聲音和行動必須雷厲風行,全身精、氣、神盡在一聲之中釋放出來,法力高深的人可以降龍伏虎,震懾妖魔。咒語對修為的要求比畫符更高,陰寧九隻作介紹,並沒有傳授。

周全一直想不通為什麽可以入火不傷,他對符術已產生了極大的好奇,不管有沒有效,陰寧九教的他都用心記了下來,籙卻沒有什麽興趣,稍作瀏覽而己。

周全能猜得出來,陰寧九等人並不是真的要讓他當大祭酒,也許是因為內鬥,也許是另有目的,反正他這個大祭酒隻是個空架子,擺給外人看的傀儡。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沒有自由了,他要逃出去,一定要想辦法逃離這些人。

為了麻痹陰寧九等人,周全很合作,叫背書就背書,叫學符籙就學符籙,裝作很享受這種生活,他們果然對他放鬆了下來,這樣一住又是六天,大門外的守衛從四個變成了兩個。

第六天晚上,周全再也忍不住了,半夜時分輕輕起床,摸黑出了房間。這個小院隻有正門有路可通,其它三麵都有屋宇相連。正門外有人守著,要想逃走,唯有爬上屋頂,從屋頂上逃走。

天上一彎細細的上弦月已快要落山了,空氣很清新,完全沒有現代都市都是渾濁汙悶,滿天無數的星鬥,亮得如同藍布上綴滿寶石。周全趁著微光,爬上了院牆傍邊一棵大得出奇的枇杷樹,通過橫枝蕩到牆頭,然後再爬過一截略高的封火牆,來到了屋頂。這是他早就已經看好的逃跑線路,隻是到了屋頂之後怎麽逃走他也不知道了,走一步說一步吧。

他用腳試了一下瓦片,落腳穩實得很,原來古代的瓦片比現化的至少要厚一倍以上,質量過硬,沒超過一百五十斤的人估計都踩不破,他踩上隻有微微一點沙沙聲,與一隻老鼠造成的聲響差不多。

周全大喜,真是天助我也,原來在古代飛簷走壁並不難,老子咱今晚正好踏月色而去也。

就在周全踏出第三步的時候,他眼前不足兩尺之處突然多了一彎月亮,一個倒映在雪亮大刀片上的月亮,嚇得他硬生生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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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逃離虎穴
周全正以為可以逃出牢籠獲得自由之際,眼前多了一把閃著月光的大刀,握著刀的人正是陰寧九,他的後麵還有兩個壯漢,穩如泰山地站在瓦麵上。

陰寧九冷冷地問:“都功想去哪兒?”

“我,我呆得悶了,到屋頂上來吹吹風,看星星,你看這空氣多鮮新啊,還有這月色和星光,真的太浪漫了,太美了。”

“都功是有身份的人,怎好爬牆登瓦,快下去吧。”

周全向他作了個揖:“老爺子,我真的當不來這大祭酒,還是你們自己當吧,你就高抬貴手放了我吧,拜托拜托!”

陰寧九冷哼一聲:“都功說笑話了,大祭酒的位子怎能隨意轉讓?夜露深重,都功還是回去睡覺的好,免得受了風寒,那時悔之晚矣。”

陰寧九的話裏暗藏威脅,意思是你要是不聽話,隻好做刀下之鬼了。他抓住周全的一隻手臂,從四五米高的牆頭直接跳了下來,落地時卻象是從一尺高跳下來一樣輕盈。

周全現在已經可以肯定,五鬥米教的這四個長生人,可能早就知道他不是前輩仙人,也沒有什麽神通法力。那道避火符,十有八九是陰寧九做了手腳,也許是洪濤等四人互相牽製爭執不下,隻好讓他來作為一個中間的橋引,更有可能是這四個人的才能都不足以服眾,對外沒有足夠的號召力,所以要借用“天降神人”的效應。

周全躺在床上難以入睡,這些人不但有奇怪的符法,還有高深的武功,強行逃走是不可能的。如果不能逃走,怎麽樣才能擺脫他們的控製?

隻能以智取勝!這些人雖然武功高強,法術詭異,但過於迷信,知識麵狹窄,甚至完全沒有文化,怎能與一個有現代文化知識的大學生相比?至少周全比他們多了上千年的文化沉澱,這近兩千年中出現的大陰謀、大詭計弄出一兩個就能讓這些人吃不消,他就不信搞陰謀會不如這些古人!對,就學學古代帝王鏟除大權臣的方法,他立即就想出了第二個方案:當好大祭酒,利用下層人員的無知和崇拜廣樹德望,收買人心培養自己的勢力,以後再把這四個家夥鏟除,等成了真正的大祭酒,自然是想做什麽都可以!

可是洪濤他們什麽時候才肯讓他見人?這個計劃不知要多久才能實施,更不知要多久才能見效果,周全也不知自己有沒有這個耐心等到那一天,想著想著,不知不覺睡著了。

第二天,牛夢送東西進來時,周全用方言叫住了他:“你先別走,我有話問你。”

牛夢顯得有些受寵若驚,又有些緊張:“什麽,什麽事?”

“也沒什麽大事。。。。。。你的名字是誰取的,很有意思呐,不會是你做夢都想要一隻牛吧。”

牛夢見周全不是問重要的事情,放下心來,自豪而又憨厚地笑了:“你真是神仙勒,連這個都知道。我阿爹說,咱家姓牛,卻一頭牛都沒有,後來生了我,就管叫我牛夢,就是做夢想要有一隻牛。”

“哦,那你家現在有牛了嗎?”

牛夢的臉沉了下來,眼睛有點發紅,“我沒家了,都死了,就剩我一個。。。。。。被萬惡的官兵殺了。”

周全吃了一驚,“對不起,挑起你的傷心事了,可是官兵為什麽要殺你家裏人?你們倒底是什麽人?”

“官兵來殺土匪,找不到土匪就殺人,割了頭當土匪。。。。。。”

門外傳來一聲輕咳,嚇得牛夢趕緊閉嘴,急急走了,看樣子他隻是五鬥米教內幹雜役的低層人員,被陰寧九等人限製了不敢亂說話。可是這個時代,漢人已被胡人殺得隻剩下幾千萬了,官兵應該不會還殺自己老百姓吧?

就在這一天夜裏,周全終於被帶著出門了,但是一出門立即鑽進了馬車,車蓬庶得嚴嚴實實,後麵是厚厚的牛皮簾布,兩個人把他夾在中間不讓動。上車前周全看到整個宅子裏的人都在往外走,還抬了不少東西。不知為什麽突然之間就搬家了。

雖然看不到外麵,周全卻可以感覺是出了城,馬車一路顛跛,顯然是在荒郊小路,震得他骨頭都快散了架,他從來沒坐過這麽難坐的車。走了半夜,在一處獨立的莊院裏停下。陰寧九帶了有三十多人留在這兒,其他人都不知去哪兒了,周全依舊是足不許出戶,牛夢負責給他煮飯之類,那個叫小菊的卻沒有再出現。

不料隻住了一天,第二天晚上又轉移,這一次卻隻有牛夢陪著周全坐在車裏,周全挑開車簾一角往外麵偷看,後麵還有幾輛車,有一些騎馬和走路的人護在前後和兩邊。

他壓低聲音問:“牛夢,這是去哪裏?”

牛夢搔搔頭,“我也不知道,*師說去哪裏就去哪裏。好象四個*師吵架了,又聽說是有仇人要來追我們。”

周全覺得不妙,看來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得多,這些人並不是正正經經的五鬥米教徒,而是借著教名組織起來的土匪,很可能就是官兵口中的土匪,他的計劃不一定有實施的機會,再呆下去很可能被當成匪首給抓去砍頭示眾了。

“牛夢,你聽我講,他們不是真的要叫我當大祭酒,而是強迫我當傀儡。你知道傀儡是什麽意思吧?也就是說,我是不由自的,我不願意當大祭酒,是他們強迫我的,你明白嗎?”

牛夢瞪大了眼睛,顯然是明白了,但卻不敢置信,“你,你是神仙,*師不會強迫你。”

牛夢口中的*師就是指陰寧九,今天這一隊人都是屬於陰寧九這一部份的,他們都是這樣稱呼陰寧九。

“你不知道嗎,他們把我當成囚犯一樣關著,他們連大門都不讓我出去,他們是不是不許你與我講話。”

牛夢點點頭,接著又搖頭,顯得很迷惑。

“我知道你是好人,你願意幫我嗎,想辦法讓我逃走,好不好?”

“不不不,*師會打死我的,*師的話一定要聽,他叫我看住你,你不能逃走。”

碰上了個死心眼的人可真是沒轍,周全暗歎了一口氣,但他馬上又有了新主意。“我是天降神人對不對?”

牛夢點頭:“是!”

“我是大祭酒,我是最大的法師,你要聽我的話對不對?”

牛夢略有遲疑,還是點頭說是。周全暗喜:“現在我以大*師的身份命令你,以後你要聽我的話,按照我說的話做,不管在什麽時候都要保護我的安全,你願意不願意?”

牛夢想了想,還是點頭應是,“我就是不要自己的命也要保護你。”

這時後方突然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迅速接近並蓋過了他們一行的車馬聲,接著刀劍撞擊之聲大響,還夾雜著痛呼聲以及叫罵聲。

周全掀開車簾一角往外看,隻見微微月光下幾個黑影在打鬥,速度非常快,刀劍反光閃爍令人心悸,後麵還有不少黑影出現。眼前人影閃動,車隊前麵和原本護在車兩旁的人都迅速往後麵衝去。

突然聽得一聲暴響,一團火焰爆開,燒著了兩三個人,那些人身上著火在地上亂滾,慘叫之聲響徹夜空。借著火焰的光亮,周全看到陰寧九不知何時已穿上了法衣,綁了黃頭巾。隻見他食中二指夾著一道符紙向敵人指去,大聲一聲:“迅雷,疾!”他手中那道符無火自燃,緊接著一道雪亮白光劃過,霹靂聲震耳,竟然在無雲無雨的晴朗夜空突然生出一道閃電,擊在一個敵人身上,把那人擊落馬背。

天啊,魔法!周全差點驚叫起來,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不是魔法,是符法!原來符術不但可以治病和表演,還可以用來攻擊敵人,隻是他們卻沒教過他這種符法。

牛夢也看到了,帶著驚喜崇敬的聲音說:“*師又在施法了!”

但是陰寧九也僅是發出這兩次符法攻擊,就被圍上來的敵人近身纏住無暇使用道符,後麵有更多人湧上來加入戰團,戰鬥極為激烈。

周全突然驚覺,此時不跑更待何時?他一推厚皮簾布,跳下車就往路邊的荒野中跑去。牛夢見周全跑了,撒腿也追了上來。

周全外麵穿的是一件長衫,走路都邁不開腳步,更跑不起來,隻好用手拉起下擺往前跑。聽得後麵有人追趕,更是憋住一口氣,拿出百米衝刺的速度越過一片荒草地,鑽進了有一人多高的灌木叢中。灌木叢內有許多荊棘利刺,但他這時什麽都顧不上了,使盡吃奶的力氣往前亂撞亂擠,任那荊棘勾破了衣裳,劃破了皮肉。

跑了一程,已漸入一片樹林中,打鬥之聲已聽不到,後麵的腳步聲和刮動樹葉的聲音卻越來越近。這人怎麽也不開口說話?難道是牛夢?他傳過身一看,果然是牛夢。他鬆了一口氣,扶著一棵樹俯身狂喘,“你,你追我做什麽?”

牛夢也有些氣急,但卻比周全好得多,“*師叫我看住你。”

周全狠狠吸了幾口帶著草木氣息的清涼空氣,說話才順暢起來:“我不是對你講過了嗎?我不想當他們的大祭酒,他們不是法師,也不是好人,你就讓我走了吧。”

“不行,我對神仙發過誓,要聽*師的話。”

“拜托,我是大祭酒,我比他還大,我還是天降神人呢!現在我命令你,站在這兒不許動,不許追我!”

牛夢果然站著不動,周全轉身又跑,跑了有幾十米,後麵腳步聲漸漸響起,牛夢猶豫了一會又追上來了,這小子真有一股牛勁。周全也不去管他,隻管向前跑,又跑了有十多分鍾,氣喘如牛,實在是跑不動了,而且身上的長衫已被樹枝和荊棘勾得破爛不堪,那影響他逃命的寬大褲裙下擺也被扯去了一大半,變成了碎花裙,破破爛爛古怪之極。

周全裝出生氣的樣子:“你,你又追上來做什麽?你敢不聽我的話?”

牛夢想了一下才說:“你不會殺我,*師會殺我,所以我要聽*師的。”

周全幾乎暈倒,看來這小子一點都不笨,就是倔強得象頭牛。

“你要是敢再跟著我跑,我也會殺了你!”

牛夢突然笑了起來,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憨厚中明顯帶著善意,“我知道你不會!”

周全覺得心裏有點暖意,這是他來到這個陌生地方後得到的第一份信任,而且是出自內心的。

“你如果一定要跟著我,那就跟我一起跑得遠遠的!你一定知道跟著他們沒有好處,他們隻是在騙你,在利用你,他們根本不是什麽*師,也不是神仙的代表。。。。。。”

牛夢不停搖頭表示不信。這個時代的窮人沒有文代,迷信思想根深蒂固,要叫他相信這世上沒有神仙,沒有法術,決不是三言兩語能辦到的。牛夢不是對*師們完全沒有懷疑,隻是被洗腦久了,又怕陰寧九這些人的手段,對陰寧九又敬又怕,不敢違背他們的命令。

周全隻好換了一個方式:“我是大祭酒,是神仙的代表,從今以後,你要完全聽我的話,盡全力保護我,你能做到嗎?”

牛夢說:“我已經答應過你了。”

周全暗覺慚愧,確實在車上時牛夢就答應過他了,古代大部份人還是非常守信用的,真正一諾千金,也許牛夢一直跟著他,還有保護他的意思,否則早就把他抓住拉回去了。

“好吧,那以後你就跟著我了。我們該往哪兒走?”

牛夢茫然搖頭,他是孤兒,無處可去,周全更不知自己要往哪兒去,加上跑了許久迷了路,不知身在何方,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兩人隨便挑了一個方向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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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赤子之心
周全擔心陰寧九等人會追上來,不敢多停留,跑一程歇一會,一路上也不知驚起了多少野獸,幸運的是沒有碰到虎豹之類的猛獸。也不知跑了多久,估計已是下半夜,因為半輪上弦月已經消失了,四周出現了一些霧氣,偶然有露水滴下,林內更顯黑暗。

周全真的沒力氣再跑了,靠在一棵樹上不想動,“牛夢,他們應該追不上我們了吧?”

牛夢的彪悍的身影在霧氣中顯得有些蒙朧,隻有一對眼睛黑白分明,他沒有說話,但卻顯得很警惕和擔憂,甚至比剛出逃時還緊張。

周全覺得有些奇怪:“怎麽了,有猛獸嗎?”

“我們逃不掉。”

周全一愣,還沒開口,附近呼呼風聲響起,似有無數人破空飛行,以及拂動樹葉的聲音。陰寧九的聲間響了起來:“小牛子做得不錯。”

周全一顆心幾乎涼透了,“牛夢,是你給他們留下記號了?”

牛夢一臉痛苦之色,沒有說話。陰寧九穿過樹葉而出,周圍出現了七八個他的手下,在陰暗的林中看起來如鬼魅似地突然冒出。

陰寧九說:“都功真是好興致啊,半夜三更到樹林裏玩躲貓貓,快跟我回去吧,大夥都等著你呢。”

周全不理他,心裏那個鬱悶啊,跑了一整夜還是脫不了魔爪,並且來到這個時代後,第一次對別人產生了信任,卻被這個外表木納、實則奸惡的小鬼頭給賣了。這件事比被再次抓到更令他頹廢,他恨恨地罵了一句:“算了瞎了眼!”轉身就向外衝出去,對陰寧九等人視若無睹。

陰寧九大怒,叱喝一聲,眾人齊追了上來。周全奮起全力跌跌撞撞狂奔,林木蔥鬱,他又是隨意拐來拐去,陰寧九等人雖然身有武功,行動速度快,一時竟也追不上,數次想抱抄沒成功,反是牛夢追他久了知道他的習慣,追得最靠近。

陰寧九喝了幾次停下,周全充耳不聞,他終於動了真火,往口中吞了一道符,在印堂上拍了一下,喝道:“清風無量,送我千裏!”他的速度忽然快了許多,輕飄飄似無重量,穿梭林中如鬼魅。這時周全正好來到一處比較空曠的地方,陰寧九一閃便到了他後麵,一把扯住了他的後衣。

周全在此性命關頭,潛發了無窮潛力,向前猛撲,“哧拉”一聲,破長衫被撕下一塊,陰寧九隻得到了一片破布。

陰寧九一跺腳躍起,再一腳踹在大樹上,整個身體橫過來如一支箭般向周全射去,一探手又抓住了周全的右肩膀。周全此時已經氣昏了頭,氣紅了眼,想也不想,一拳就向陰寧九打去。

這一拳握起時還沒感覺異常,打出去時,他突然覺得這條手臂充滿了力量,肌肉鼓得象要爆炸,裏麵有一股火一樣的熱流在湧動。拳頭正迎上了剛落地的陰寧九的胸膛,一股澎博力量洶湧而出,“砰”的一聲,將陰寧九打得飛了出去,竟然比剛才飛過來的速度還快,隻是來是是橫著,回去時是豎著。

陰寧九背撞在一棵海碗大的樹杆上,把樹撞折並且噴出了一口鮮血。這下事起突然,眾人都被驚呆了,周全自己也驚呆了,這一拳真的是他自己打出去的?他變成武林高手了?

陰寧九驚怒交集,眼中殺機大盛,手一揮,腰間的樸刀應聲而出,化作一道疾電射向周全。這一刀如驚虹一擊,便是身有武功的人都難以避過。周全精疲力盡,兼且正在愣神,哪裏能躲得過?眼看就要喪生在刀鋒之下。

一個黑影從周全身邊撲了過來,用自己寬厚的身體擋住了周全,那一把刀從他背後插入,將他釘撲在地,頭剛好在周全腳邊。這人正是牛夢!

周全被這一連串的驚變嚇呆了,他隱約感覺自己錯怪牛夢了。他顧不上逃命,半翻過牛夢,抬起他的頭:“你,你沒事吧?你為什麽幫我擋刀?”

牛夢臉蒼白得可怕,滿頭滿臉都是豆大的汗珠,咳了幾口血出來,艱難地說:“他們,在我身上,下,下了符。。。。。。追,追來。”

周全覺得眼裏發酸,險些丟下淚來:“對不起,是我錯怪你了,你怎麽這麽傻啊,我錯怪了你,你還來救我。你會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你要堅持住!”

牛夢的眼神有些暗淡而散亂,但臉上卻有一種喜悅和自豪,“我,我說過,要保,咳。。。。。。保,保護你。”

周全眼睛終於模糊了,接著化為眼淚滴下,落在牛夢的臉上。但他很快擦掉了眼淚,無比堅決地抬起頭來,對著圍過來的人說:“你們快救救他,我答應當你們的大祭酒了,隻要救了他,我再也不跑了。”

陰寧九腳步有些虛浮地走過近,厲聲道:“你究竟是什麽人?怎麽會這麽霸道的拳法,是誰派你來的?”

周全語無論次:“你快救他,快把你的符拿出來,快啊,我什麽都答應你了。”

陰寧九不為所動,殺氣騰騰地盯著他:“說,你是誰派來的?”

旁邊另一人已經火了,“管他是誰派來的,殺了他就是!”說著已揚起了刀。

忽聽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說:“大半夜吵吵嚷嚷的擾人清夢,真是大煞風景。”

這聲音如同在眾人耳邊說出,但卻看不到有人,遠處又有一個如同女子一樣柔媚的聲音說:“好一對有義氣的男兒,現在世上這樣的人不多了,死了有點可惜。”

另又有一個蒼老的聲間說:“叫你們別多管閑事了,又是你兩個忍不住。”

想不到附近還有這麽多人,陰寧九突然想起了周全那一拳,很有可能是高人借周全的手打出的,要是高人現身。。。。。。此地不宜久留,他使了一個眼色,剛才那舉刀的人便一刀向周全脖子處砍去。

隻聽“叮”的一聲輕響,那人大刀脫手飛出,一枚三寸來長的小劍打飛了大刀後,餘勢不衰射在一株樹身上,匆自翁翁振動。陰寧九等人目力好,已看清那支小劍一側綠油油,一側雪白鮮新,竟是一支剛削好不久的小竹劍。

五鬥米教眾人大吃一驚,這麽小的一枚玩具小劍從遠處射來,震落正全力砍下的大刀後還有這樣的威勢,發劍之人的武功修為可想而知。這一個人就足夠對付他們了,況且林中至少有三個人以上,他們決對沒有討好的可能。七八個人都往嘴裏吞了一張符,往額頭上一拍:“清風無量,送我千裏!”如一陣風似地急跑了,隻留下劃過樹葉的沙沙音。

林中有人說:“原來是五鬥米教的奸徒,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說完之後就靜了下來,再也沒有聲息。

周全見牛夢整個後背都被鮮血染紅了,人已經昏迷,呼息極為微弱,隨時都有可能斷氣,不由焦急萬分,高聲說:“樹林裏的前輩,我知道你們是前輩高人,不願意多算閑事,可是這位小兄弟重情重義,用身體幫我擋刀,他要是死了,我會一輩子不安的,求求你們救救他吧!”

林中沒有反應,隻有幾聲蟲鳴,好象根本就沒有其他人存在。

周全是個至情至性的人,錯怪了牛夢,牛夢卻以命相救,震憾事了他的心靈,這時他也顧不上麵子了,“我給你們跪下了,他本來是沒事的,隻因為答應了保護我,才替我擋刀,你們就不肯救他一下嗎?他是我在這裏唯一的朋友,他是好人,求求你們了。。。。。。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你們就大發慈悲吧。”

周全身邊突然一聲輕歎傳來,接著剛才的女聲說:“他為一言之諾舍生替死,你為他不惜跪地求人,都是難得一見的好男兒。可惜不是我們不救他,是我們也救不了他了。”

另一個蒼老的聲音說:“不錯,這一刀幾乎穿胸而過,雖然沒有正中心髒,但已傷了肺俯,萬難再治了。。。。。。便是治好了,一輩子也是喘氣咳嗽,形如廢人了。與其活著受罪,不如死了算了。”

周全心中一陣發冷,想不會是這樣結果,一時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多麽純樸善良的一個年輕人啊,想不到就這樣廢了。他抬起頭,不甘心地說:“隻要還活著,總是有機會治好的,求各位前輩幫個忙,不管治得怎樣,我都一樣感激。”

他身邊突然現出六七個身影,個個披散著長發,寬袍大袖,麵貌雖然看不清楚,但都顯得很白,周全心裏不由猛跳,還好知道這幾個是前輩高人,要不然一定會當成是幽魂現身了。

其中一人過來,在牛夢背上點了幾下,然後抱起來向高處走去,周全隻好跟著他們。走了幾十米,來到一處較高的平頂巨石上,上麵有一堆燃盡的篝火,以及幾頂油布搭起的帳棚。

幾人扶著牛夢坐在地上,其中一人以掌按在牛夢頭頂上,另兩個人一人一邊平舉牛夢的手,用手指頂在牛夢的脅下,剛才抱牛夢的人撕開他的衣服,在他的背部按壓了幾次之後,出手如電,刹那間插入了十幾枚銀針。周全還沒看清楚,他已喝了一起“起”,將大刀拔了出來,也沒見多少血流出,他已迅速在手中搓動什麽東西,一股氣體冒出,從牛夢的傷口處鑽了進去,約有一兩分鍾才停止。

把藥力直逼入傷口深處,這種醫術真是太神奇了!周全忐忑不安地問:“前輩,怎麽樣了?”

那人咳嗽兩聲,“他年輕體壯,命是保住了,但我本不是醫者,技僅於此,天亮後你帶他去找高明的大夫吧。”

周全連連稱謝,心裏暗想,除非華陀這時還活著,否則世間哪裏還有比你更高明的大夫!

牛夢的傷勢暫時穩定了,包好傷口趴在地上不動。這時天色已微亮,幾個前輩高人將頭發挽起,用棘刺或竹片笄住,周全這才看清眼前共有七個人,給牛夢治傷的是個一臉病容的白胡子老頭,不時咳幾下,好象病得不輕;蒼老的聲音卻是一個中年人,容貌清俊高雅,有一股孤傲不馴之氣,隨隨便便在哪裏一站,就如萬年古鬆迎風屹立,有一股澎湃氣勢逼人而來;聲音懶洋洋的人很年輕很帥氣,臉形優雅,皮膚白晰,一雙眼晴特別明亮,似乎從來就沒有眨過;聲音象女子的人,長得比女子還好看,不但臉形俊秀,皮膚比那個帥哥還要白嫩幾分,但看他言行舉動是明明是男的,周全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除此外還有一個矮小的、醉眼蒙朧的半老頭;一個穩健沉著,提著大鐵錘的書生;一個象古畫上的中年李白一樣有氣質的文士。這些人看起來個個都很異樣,每個人都有一股非常出眾的氣質,一種周全很難形容的氣質。

這七個人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都披散著長發,穿著天然顏色的寬大麻布衫,他們看起來古怪而格格不入,但站在一起卻又非常自然,就象是鬆樹邊長了幾支翠竹,雪地裏開了幾朵梅花,再自然不過了。

周全心裏說:這一定是世外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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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竹林七俠
周全見七人個個都是萬中難得一見的異相,舉止非凡,氣質過人,忍不住說:“七位前輩風骨如仙,我真是仰慕得緊,不知能不能告訴我姓名。”

那個文士略一皺眉,似有不悅之色,“莫非你要日後來報恩?”

周全先是微微一愣,突然福至心靈,想起這七人避世不見人,一定不喜歡世俗的東西,他這話是在嫌自己是俗物,於是應道:“不是不是,七位前輩舉手之勞,自然不圖我報答,我也沒能力報答,天天記著,你累我也累,倒不如無所謂罷了。問你們名字,隻是想認識你們而己。”

周全這句話一出口,連幾個對他愛理不理的人都認真看了他一眼,似乎覺得他有些與眾不同。再看他膚色白晰,眉目清秀,文質彬彬,身上卻是古怪的“乞丐裝”,加上寸許長的短發,絕對不屬於他們這時代的產物,不由產生了極大的好奇。

周全還不是很明白,在這個時代,大多數名士都是有著自己獨特個性,穿著古怪的服飾,以此顯示自己與別人的不同。當然,不是說穿得怪就可以成為名士,首先要有學問,有氣質,再加上怪異而得體的服裝,說一些不入流俗的令人驚訝的觀點,差不多就成為名士了。周全與生俱來就是短發,所以顯得自然,加上他的文人氣質,一點也不客套的言論,與牛夢古怪的交情,不能不令七人開始好奇。

那個鬆風偉岸,聲音蒼老的中年人說:“我叫嵇鬆。”

容貌秀美如女子的人說:“我是阮秋。”

背著大葫蘆的矮小半老頭好不容易睜開了眼睛:“我姓劉,名字醉得忘記了,呃。。。。。”

雙目明亮的帥哥說:“我是王介。”

淳樸和藹,提著大鐵錘的書生說:“向軼。”

象李白一樣有神韻的白臉長須文士說:“你叫我阮軒就行。”

一臉病容的老頭子咳了兩聲:“輪到我了?老夫名叫山晚。”

周全都點頭示意,這幾個人的姓倒是比較少見,姓嵇,姓山,姓劉的醉得不知自己叫什麽,他腦中突然崩出一個名字來,脫口而出:“你們是竹林七賢?”

竹林七賢是指三國末期魏國的七個非常著名的文人,名字分別是嵇康、阮籍、山濤、向秀、劉伶、王戎、阮鹹,他們“棄經典而尚老莊,蔑禮法而崇放達”,常集於山陽竹林之下,肆意酣暢,故世稱竹林七賢。這七人不但個個文采出眾,玄學精湛,著書立說名噪一時,而且才藝非凡,風流無兩,都是當代的偶象級人物。你可以不認識嵇康,但不能沒有聽說過千古絕唱的琴曲《廣陵散》;你如果不知道劉伶的名字,就算你能喝五斤烈酒,能醉上十天,也不能算是酒鬼;如果學過彈琵琶,你一定知道中國琵琶(直頸琵琶)的另一個名字是叫阮鹹。

七賢中的其他人能與嵇康、劉伶、阮鹹齊名,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每個人的故事都可以說上三天三夜。這樣的人,不但在當代是偶象,便是幾千年後還是永遠的偶象。周全雖然對魏晉的曆史不熟悉,但一些名人逸士,如竹林七賢還是知道的,特別是嵇康和劉伶,那是曾讓他神往不知多久的名字,這時見他們正好七個人,姓正好又對得上,自然而然脫口而出竹林七賢四個字。

七人微有驚異,嵇鬆問:“你口音不是中原人,也不是江南的,你不是漢人?”

“我是漢人!”

“是漢人怎不知先賢已過世近百年了?”

周全忙說:“我是從很偏遠的地方來的,這個,這個年代有些弄不清楚。”

阮軒哦了一聲才說,“我們乃是竹林七賢的後人,因仰慕先賢之名,神往之至,故聚齊七人,嘯傲山林,不問世事,以彈琴飲酒為樂,或有相識者,稱我們為竹林七俠。隻是我等生性淡漠,不問世事,卻當不上一個俠字。”

原來是竹林七賢的後代,周全更是肅然起敬,但他們不喜歡世間之禮法,脾氣也有些古怪,他也摸不透,不敢隨便說恭維的話。

七人看起來象是淡漠的人,也不再追問周全,各自開始收拾東西,嵇鬆背了一張有布套的琴,阮秋背著一個圓頭的琵琶,王介手上帶著一把綠竹片削成的劍,原來那隻小竹劍是他射出的,想不到他看起來年輕而斯文,內功卻極為深厚。

周全看著貌似女子的阮秋,忍不住笑了起來,阮秋不由詫異道:“莫非我有什麽不妥?”

“沒有沒有,你是阮鹹的後人嗎?”

阮秋說:“是”

周全強忍住笑,“我聽說阮鹹與別人一起喝酒的時侯,總是用大盆搶著喝,豬來喝酒了,他不但不趕走,還與豬一起喝,不知有沒有這回事?”

阮秋臉上微微一紅,“確實有過一次,想不到你連這個都知道,但你卻不知他已過世數十年了,怪哉!”

周全是想到,阮鹹不知與阮秋長得象不象,如此氣質如玉的人,要是與豬一起喝酒,那場麵真是叫絕了,所以忍不住笑起來。

說話間,七人已收好簡單的行裝向林中走去,並不問周全何去何從,也沒有與他道別。這時牛夢還躺在地上沒有動靜,周全不由急了:“前輩。。。。。。你們不能丟下我啊。”

阮軒說:“莫非要我們在這裏陪你?”

“不是不是,我不認得路,你們能帶我們走嗎?”

除了劉醉還在醉,其他人都搖頭,他們自由自在慣了,不想帶著兩個累贅。

周全再說:“救人要救徹底,你們把我丟在這兒,要是五鬥米教的人來了,或者是有猛獸來了,我們兩個都死了,你們不是白救了嗎?”

向軼問:“你要去哪兒?”

去哪兒?周全也不知要去哪兒,反正不能獨自留在荒山野嶺中,跟著他們總沒錯。“我沒地方去,讓我跟著你們吧。等我朋友的傷好了就離開,萬一我朋友有什麽情況,也好隨時請山晚前輩救治。”

嵇鬆說:“早叫你們不要多事了。”

阮秋說:“難得見到了兩個有情義的人,看著被人殺了難免心中不安,不能不幫。”

王介說:“你就跟著我們走吧,我們會走慢一點。”

可是牛夢比周全還強壯得多,重傷在身,周全又不敢輕易亂動他,不知該如何下手,急得團團轉。

王介歎了一口氣走回來,向軼也跟了過來,找了兩根長棒,再扯此藤條纏在上麵,做成一個擔架的樣子,輕輕把牛夢麵朝下放在上麵,然後抬著往前走。兩人慣在林中生活,又身有武功,抬得是又平又穩。

周全跟在旁邊,心裏感激之極,這七人看似冷漠,其實不是絕情的人,否則就不會現身相救了,他們比五鬥米教那些又跪又拜的人強多了。並且有他們在身邊,暫時不會有任何危險了。

走了一程,周全忍不住問,“牛夢為什麽還沒醒來。”

山晚說:“他受傷過重,讓他在熟睡中可更好吸收藥效和愈合傷口,三天後自然會醒來。我已經盡力了,能痊愈幾分就看他的造化了。”

竹林七俠似乎沒有什麽目的地,隨意亂走,哪兒風景好就往哪兒走,隨時都會停下來,搖頭晃腦吟上幾句詩,喝上幾口酒,有時就一些簡單的問題爭得津津有味。

從天剛亮走到午後,他們還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有時山路崎嶇難走,他們又走得很快,周全根本就跟不上。他拚命逃了一整夜未休息,沒吃任何東西,再走上這大半天,雖然是空著手,已經覺得眼冒金星,雙腳邁不動。但人家好意救了自己和牛夢,還幫忙抬著牛夢走,實在不好意思再影響他們的行動,隻好咬緊牙關硬撐著。走到後來,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腳還屬不屬於自己了,隻是機械地向前邁,時不時還跌一交。

還是阮秋比較細心,發覺他臉色蒼白直冒冷汗,於是招呼眾人在一小條溪邊停了下來,山晚、阮軒兩人去找吃的。

周全癱軟在地上,幾乎暈死過去,休息了好久,聽得有人叫吃飯,這才勉力坐起來。本來以為可以吃些烤山雞、烤野兔之類,誰知什麽都沒有,隻有一堆洗幹淨的草根樹皮,七俠已經開始拿起樹根“吃飯”了。

周全不知該怎麽下手,但肚子又實在餓得厲害,隻能隨便拿起一根細細長長、象一根木棒的,還長著細毛的樹根,閉著眼往嘴裏啃,想不到入口還算鮮嫩,還有些甜味,於是開始大嚼起來。

“這是什麽東西,真好吃!”

山晚說:“你吃的是山藥,這是黨參,這是伏苓,還有那是黃精,你可要認清楚了,跟著我們是要輪流找吃的,不能總是我們侍侯著你。”

周全連連稱是,啃完山藥,又拿起小蘿卜一樣的黨參往嘴裏塞,不料卻苦得他直皺眉頭,不過沒辦法,誰叫肚子餓呢,管它苦的甜的還是酸的,先填飽了肚子再說,他一個人比七人吃的還多。

還好吃完後,七俠覺得這個地方水清山秀,頗有詩意,並沒有立即要走,周全鬆了一口氣,立即眼一閉完全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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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高人隱士
周全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際,他覺得有婉轉的琴聲在耳畔回蕩,開始時如慈母在輕聲呼喚著遠遊的兒子,又似情人在低低訴說著她的眷戀。接著琴音開始多變,有時如臨絕頂,鬆濤陣陣;有時如入幽穀,清泉叮咚;時而如夕陽之下,荒涼古道一人獨騎;時而似煙雨江南,夜雨打芭蕉聲聲入耳。

周全不知道是在做夢聽到琴聲,還是因為聽到了琴音,讓自己的夢境不停變化,總之眼前的風景在不停地隨著琴音的變化而變化。不知什麽時候,琴音之外又多了一種聲音,高雅、清亮,錚錚不絕,似與琴音在應答,又似兩個頑皮的小孩童在追來逐去。聽著聽著,周全突然想起,莫非是嵇鬆與阮秋在彈奏?一想到這兒,他立即擺脫夢境驚坐起來,想要聽個仔細,但是琴音和琵琶音恰好在這時停了,他隻聽到了嫋嫋餘音。

原來天已經全黑了,借著微微星月之光,牛夢就躺在他旁邊不遠處,與之前並沒有什麽兩樣,再遠一點是醉爛如泥的劉醉,河邊不遠處一個坐得畢挺的背影,應該是嵇鬆。周全鬆了一口氣,感覺精神和體力都恢複了很多,不知是吃下去的大量中藥材起的作用,還是夢中那琴音讓他覺得神清氣爽,疲勞盡複,隻是雙腳的肌肉還很酸痛。

這時周全聽到了微微的破空之聲,象是有人在舞劍,他輕手輕腳地朝那邊走過去。果然,不遠處的林中空地上有個人在舞劍,正是長得極帥氣的王介,手中一把半綠半白的竹劍緩緩舞動,披散著長發,配合著舞蹈一樣的步法,就象是在跳舞,飄逸之極,瀟灑之極,沒有一絲殺氣,沒有半分火氣。

周全不知道這樣的劍法能不能殺人,他隻知道這劍法很好看,與其說是劍法,不如說是一種舞台藝術或者行為藝術,他從來沒有在任何電視劇和電影中見過有人把劍這樣舞法。

王介練了一會兒,突然改變了劍法,竹劍柔韌之極,晃動之際,好象滿山坡的翠竹在迎風搖曳;綿密之時,又似萬片竹葉化為利箭射出;他的步法輕靈,動作輕柔,但出劍如利箭離弦,又疾又快,刺、挑、甩、拍,引,周身都罩在一片綠光之中,舞到疾處,連帶周邊的草木樹葉都跟隨著他的劍勢擺動。

周全雖然不懂劍法,但卻知道這是可以殺人的劍法,並且是很高明的劍法,看到彩精處,不由讚了一聲好字。王介一閃已到了他眼前,微笑地看著他:“你說說好在哪裏?”

本來在武林中窺看別人練武是大忌,但七俠崇尚老子、莊子之道,放縱自然,並不在乎世俗中的東西。周全知道對這些人不必客氣,率性而為,想怎麽說就怎麽說才是最恰當的,矯揉做作隻會得到反感,正適合自己的心生,於是照著自己的感覺說:“我從來沒見過象你這樣舞劍的,真的可以用這個“舞”字來形容,特別是前麵的劍法很好看,可惜沒什麽威力。後麵的劍法柔韌堅挺,迅捷綿密,又淩利,又柔韌,就象竹子一樣,很堅挺銳利,又能曲能伸,彈力無窮。”

遠處的嵇鬆聽了這話,轉過來向這邊看了一眼,頗有讚賞之色,很快就轉了回去,象是沒有動過一樣。

王介喜道,“想不到你看一遍就掌握到了我的劍法精髓,難得難得。我的劍法是觀察風中搖竹學來的,所以你沒在其它地方見到過。前麵演的劍法是最近創作的,等熟練了再舞給你看。”

周全大為敬服,無師自通居然能把劍法練得這麽好,這人真是個練武的天才。

王介聊了幾句,又去揣摩他的舞蹈劍法了,周全到牛夢身邊查看了一下,牛夢深睡不醒,臉色很難看,但呼吸還算平穩。周全不由暗歎了一口氣,他把一顆火熱的赤子之心當成了驢肝肺,牛夢居然還肯為他擋刀,便是親兄弟也不一定能做得到啊!要是牛夢不能完全好起來,隻怕他一生都要感到遺憾和不安了。

周全呆了一會兒,來到小溪邊,用清冷的水洗了一把臉,抬頭才發現阮軒正站在上遊溪中,上半身赤裸露出水麵,披散著象女子一樣又黑又長的頭發,右手執一枝毛筆在淩空寫字。周全對書法極感舉趣,便順著他的筆畫看去,但見他寫的每一個字都有一米大小,橫豎撇捺都如舞劍一般。

周全看他寫了幾個字,筆勢開放俊明,結構嚴謹,感覺挺熟悉,再一想,原來他在是在臨摹王羲之的《黃庭經》,周全曾經也臨摹過一兩個月,所以覺得眼熟。

看了一會兒,阮軒收了筆,周全忍不住問:“你為什麽把字寫得這麽大?”

阮軒笑道:“為何不能寫得這麽大?”

“因為寫得越大,越不容易掌握結構,平時書寫也不會寫到這麽大,所以。。。。。。我知道了,你是在練武功,這是一種武功書法。”

阮軒這才轉過頭來,“我不會武功,隻會寫字,大小隨心,何必拘泥?對了,你為何用我的洗澡水洗臉?”

其實河水是流動的,哪處上遊沒人洗澡洗衣?周全知道他有開玩笑的意思,竹林七俠象竹林七賢一樣,行為怪異,他這時如果說是不知道上麵有人,顯得有些強辯,也顯得很蒼白。心急之間,突然想起一個典故來,於是說道:“古人‘洗耳不聽亡國音’,我若不把臉和耳洗幹淨,怎能與你們為伍?”

阮軒“咦”了一聲,後麵林中也傳來好幾聲驚訝之歎,嵇鬆、山晚、阮秋都現身出來,連醉得靠在石頭上睡覺的劉醉也睜眼看了他一下。

“洗耳不聽亡國音”說的是上古隱士許由和堯的故事。堯是一代有德望的明君,生的兒子卻並不出色,於是就想找一個有才德的人接自己的皇位。有一天走到僻幽靜處,見一人倚溪臨水,將一小瓢在水中轉著玩,堯覺得奇怪,就問他:“你為什麽不務正業,躲在這麽僻靜的地方玩水瓢?”那人說:“我看破了世情,了卻了名利,去了家私,棄了妻子,遠離*是非之門,拋紅塵之徑,避處深林,齏鹽蔬食,怡樂林泉,以終天年,平生之願足矣。”堯帝聽了大喜,此人眼空一世,忘富貴之榮,遠是非之境,真仁傑也,帝位正該讓他。不料那人聽堯說要把帝位傳給他,拿起小瓢踏得粉碎,兩隻手掩住耳朵,飛跑到溪邊洗耳。

洗耳的人便是許由,正好他的好友巢父牽了一隻小牛過來飲水,見許由在洗耳,問他:“你這耳朵能有髒啊,一直洗個不停?”許由又洗了許久才說:“堯想讓我當帝王,我厭惡聽到這樣的事情,所以洗耳。”巢父聽了,把牛往上流牽,說道:“你如果真的隱居,堯怎能見到你?一定是你故意招搖,欲求名譽。現在水被你的耳朵洗髒了,可不能髒了我的牛口。”

竹林七俠想做的便是許由、巢父這樣的隱士,周全說洗了耳才能與他們為伍,也就是把他們當成真隱士了,這個馬屁拍得正到好處,借用這個典故,既表明了自己理解七俠的誌趣理想,又解了阮軒的戲謔刁難,回答得算很得體,所以七俠都有些驚異。

向軼的聲音不知從哪裏傳出來:“果然不是俗物,不虧了幫他抬人趕路。”

阮軒哈哈一笑,把毛筆丟了過來,“口說無用,想與我們為友,先寫一個字來看看。”

周全接過筆一看,是一支嶄新的大羊毫,沒有沾過墨,他也淩空書寫,寫的就是阮軒那幾個字,隻不過小了兩三倍。

阮軒微微點頭,“有點根基,可惜力道不足,剛柔未濟,字隻得其形而未得其神。”

周全本來對自己的書法較為自負,被他一激,未免有些不服,“你再看看我的行書!”說著他又寫起來,行筆流暢,字字靈動,寫的正是王羲之此時還沒寫出來的天下第一行書《蘭亭集序》,隻不過周全把原貼的字次序打亂了。

竹林七俠都在一傍驚異地看著他,阮軒更向他拱手深深鞠了一躬:“好字,我不如你!還請你指教。”

周全忙學他的樣子回禮:“不敢當不敢當,我也隻是學別人的書法而己。”

阮軒大驚:“是誰寫的?除王右軍外,誰還能寫出這樣的字?可是王右軍也未必能寫出這等神韻來。”

王右軍就是王羲之,他這時任會稽內史,右將軍,所以被人稱為王右軍。周全吱吱唔唔不肯說是誰的作品,阮軒也不再追問,隻是叫他再寫一遍。周全再寫了幾個字,這次提心吊膽,運筆氣勢遠不如前一次,完全沒有神氣可言。阮軒歎了一口氣,有些失望:“字是好,可惜筆意不連慣,越寫越差。”

周全當然不敢把還沒出現的《蘭亭集序》原原本本寫出來,人家作者還在世呢,被人家知道就麻煩了。並且就算按原貼臨下來,也要看發揮得好不好,他以前每一次寫的都不能盡如人意,否則《蘭亭集序》也不能叫天下第一行書了——這是屬於一次神來之筆的作品,連王羲之後來都寫不出這樣的水平。

七俠也沒再理他,有的去打坐,有的在慢慢喝酒,有的在爭論“宇宙是實的還是虛的”,“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等不著邊際的問題。周全知道這根本爭不出結果,所以也沒插口,又倒頭去睡了。

第二天清早醒來,周全身上蓋了一張油布,不知是誰為他蓋上擋露水,他不由覺得心裏有些暖意。隨意洗了一把臉,又是吃一些草根樹皮,喝一些溪水,然後就上路了,牛夢還是由向軼和王介抬著走。這一天七俠走得慢了許多,對周全也熱情了許多,並且不許周全叫他們先生和前輩,直接叫名字或是大哥就行。

聽眾人互相之間的稱呼,周全才知道嵇鬆才是最老的一個,貌似四十來歲,其實比白發蒼蒼的山晚還要老得多,王介和阮秋看起來隻有二十來歲,其實也遠不止這個歲數。周全估計七人中最小的也有三十歲以上,最老的至少有八十歲,可能是他們以藥材為食,又沒有什麽欲念,所以不容易老。

這一天中午有停下來休息,周全和山晚一起去找可以吃的藥材,又學到了不少新知識,下午繼續遊山玩水,晚上在一處山腳下安營休息。

這兒一條小溪從山穀中流過,他們落腳的地方是林中一片空地,約有幾百平方米,一邊緊臨溪水,周邊盡是合抱數細的大樹,地上有不少枯枝腐葉。

吃過晚飯,七俠又開始了他們自己的誤樂,周全走得累了,還是早早去睡。不料他剛躺下,七俠突然全站了起來,眼中精光閃爍,凝神戒備。周全同時也感到了危險的氣氛向向己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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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術武對決
竹林七俠忽然驚起,周全也感覺到了有危險的氣息,最明顯的是周圍的所有蟲鳴聲都停止了。

是有敵人,還是有猛獸?

嵇鬆揚聲說:“何方朋友,既然來了,何必還躲躲藏藏?”

風聲和樹葉搖動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接著遠處樹上石後都有黑影在閃動,少說也有十個人,其中一人喝道:“竹林七俠,我們五鬥神教與你們向無瓜葛,為何騙走了我們的大祭酒?”

洪濤的聲音也響起來:“都功,你怎能不聲不響跑出來玩呢,現在玩夠了,也該回去了,大夥都等著你呢。”

原來又是五鬥米教的人,七俠齊看了周全一眼,想不到眼前這個古怪的年輕人竟然真的是五鬥米教的大祭酒,那麽他們該不該再插手?

周全急了,“不是,我不是他們的大祭酒,是他們逼我做的,七位大哥別相信他!”

七人移動腳步散開,有意無意把周全和牛夢護在當中,嵇鬆哼了一聲:“己所不欲,匆施於人。我們沒見過什麽大祭酒,不要來打擾我們的興致。速速離去!”

鄭易成的聲音響起來:“你們當中的年輕人就是我們的新任大祭酒!”

劉醉醉眼蒙朧,打著哈欠說:“什麽好酒?好酒你們還不喝,還讓它被人偷走了?”

王介笑道:“你們白活了這一把年紀,連自己的大祭酒都看不住,還好意思出來找?你們五鬥米道什麽時候開始用小娃娃當大祭酒了?”

陸居波怒道:“找死。烈風,疾!”想不到他這次居然不口吃了,隨著他的喝聲,一股疾風呼嘯如裂帛,帶著落葉土石向王介衝來,所過之處草木斷折,枯枝落葉翻滾中隱約可見風的形狀如一把五六米長的大刀。

王介大喝一聲,兩隻大袖瞬間膨脹鼓起,向著來風拍去,也是一股大風衝出。兩風相撞,嘶嘶聲中氣流亂旋,附近枝葉紛飛,地上的土石都刮去了一片,撒得到處都是。

洪濤說:“好氣功,看我火靈符!”說完一聲暴喝,劍指往這邊點來,兩指中夾的一張符自動起火點燃,這股火苗眨眼變成一條火線,向著王介射來。火焰離手時不過是一線,但射得越遠,火焰麵積越大,待衝到王介麵前時,一團團淡淡的火焰如張牙舞爪的火龍,直徑已達五米以上。

站在靠近溪邊的山晚手一揚,溪水如一條白練飛起,適時地迎上火龍,水火相激,似有一聲輕雷暴響,冒起團團白氣。以人之力施出的符法,畢竟不如自然界中的水來得連綿不絕,並且水可克火,火焰完全被澆滅了,連旁邊的王介身上也濺濕不少水,但他並未放在心上。

周全大開眼界,原來符術並不是想象中那麽神秘、那麽厲害,符術形成的也是一種能量,隻是不知道這種能量是如何形成的。有的事情並不能因為自己不知道原理就否認它的存在,他現在相信符法是真的了,也許有一天,他能明白其中的奧秘。

對那些隻會拳腳功夫的人來說,法術、符術可能很難抵抗,甚至是無法抵抗。但在內力深厚,武功高強的人麵前就未必能起什麽作用。學習符法可能要比學成高級內功容易一些,所以比練武的人更占優勢,但殊途同歸,練到高深處,法術也好,武功也好,最重要的還是看個人的修為。

五鬥米教的人被激怒了,陸居波躍了出來,雙手如鷹爪向王介撲去,“我來,試試武功!”

王介竹劍一彈,拍向他的手,隨勢疾刺他前胸。陸居波另一手又抓向劍身,他練的可能是鷹爪手或龍爪手之類的武功,又欺王介的是竹劍,所以全不放在心上。

王介轉身,劍勢已變成削切,接著手腕一震,竹劍大幅擺動,“啪啪”兩聲平打在陸居波的手上。陸居波見他無意傷自己,膽氣大壯,雙爪如風,直搶王介麵門和前胸。

王介手下留情,見對方反而趁機進攻,不由怒氣上湧,展開了他的自創劍法,這套劍法不成規矩,無路可循,竹劍柔軟堅韌,時而象鞭,時而象刺,劈刺砍消,拍打砸掃樣樣都來,令人防不勝防。急攻時更象是千百根竹杆向前射出,逼得陸居波連連倒退,手忙腳亂,如果不是王介手下留情,陸居波早已被刺穿幾個窟隆了。

洪濤說:“竹林七俠,我知道你們有些名頭,可是你們並不是江湖中人,還是不要趟這渾水的好。”

嵇鬆傲然道:“此人是我們的朋友,若他不願意,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請走,我們不願惹事,但並不是怕事,便是你們教主來了又能如何?”

洪濤大怒,使一柄劍飛躍過來。向軼不聲不響迎了上去,輪起大鐵錘就砸。周全搞不明白他挺斯文的一個人,為什麽會使用大鐵錘當武器,並且不離身地帶著。這時向軼揮舞起大鐵錘,不但沒有一點笨重緩慢的感覺,而是舉重若輕,挾帶淩厲風聲,急如狂風驟雨般狂攻,他的腳步很穩,錘卻攻得很快,每一錘都不是顧自己向前攻擊,隻有一個詞來形容他的樣子最恰當——拚命三郎!

洪濤的劍是輕靈的兵器,哪裏敢接他的猛錘,根本沒有施展的機會,唯有後退的份。

林中又有幾人躍出,向這邊衝過來,稽鬆探手到背後琴囊內抽出一柄劍來,看上去灰黃暗啞,沒有一絲光亮,劍身上有一些象裂紋似的花紋。他隨手一揮,便將三個衝過來的人逼了回去。三人大怒,兩個在前,一個在後圍著他,兩刀一劍齊舉向他攻擊。

嵇鬆穩立如鬆,隨手擋格反擊,似毫不經意。周全細看他出劍,隻覺得他的劍法很簡單,從容不迫,但卻非常湊效,總能擋住敵人的進攻,並且把敵人逼退。也許這就叫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嵇鬆的武功顯然比三個人高很多。

竹林七俠很明顯占了上風,但心性仁慈,一時並沒有下殺手。洪濤、陸居波和另三人雖會攻擊符法,但這時被殺得手忙腳亂,根本沒機會使用符術。這時林內上風處突然飄出一團淡淡綠霧,向著眾人籠罩過來。山中時常有霧氣,並不足為奇,但劉醉卻突然醉眼大睜,喝了一聲:“好妖道,竟敢用邪法!”說著腹肚間鼓起如球,再又猛地陷了下去,張口噴出一蓬水霧,向那團白霧迎去,水霧一離口,“蓬”的一聲化為淡藍色的火焰,象是一把現代的火焰噴射器橫空掃射,把淡霧衝燒得七零八落。

五鬥米教的人知道不是對手,所以幾個出麵武鬥,另一人跑到了上風處放毒霧,想不到總是半醉半醒的劉醉眼晴比誰都厲害,而且肚裏另有乾坤,居然裝了很多濃縮的酒在裏麵。

林中有人哼了一聲,似有咒語聲響起,四周突然起了濃霧,七八米外就看不清景物,天空也是灰蒙蒙一片,而且濃霧中似有許多人在跑動。周全不由心提到了嗓子眼,這麽大範圍的濃霧,劉醉還能破嗎?要是這些霧也有毒,大家都要死翹翹了!

突然間,清越高昂的琵琶聲響起,阮秋坐在地上,左手按弦,右手急撥,聲聲如金戈鐵馬,金玉相擊,直令周全的耳鼓翁翁做響。琵琶音如有質之浪往外擴散,濃霧開始震動,然後隨著琵琶聲一波一波向後退,時卷時舒,翻騰不休,又好象是在隨著琵琶聲起舞。

周全不由驚訝得睜圓了雙眼,真是太神奇了,音樂也是可以看得到的,莫非這就是影視劇中以聲音傷敵的絕技?想不到阮秋柔美得如一個女子,居然有這麽深厚的內力修為。其實不止是阮秋,七俠中的每一個都有自己絕學。

五鬥米教的人一再使用法術,七俠也動了真火,嵇鬆說:“你們再不知進退,就休怪我們下辣手了!”

五鬥米教的幾個不但沒有退,反而又有兩個人撲了過來。嵇鬆哼了一聲,突然改守為攻,一步一個深腳印,出劍淩厲之極,眨眼就刺傷了一人的大腿,削破了兩人的手臂。

同時向軼砸斷了洪濤的劍,一錘撞得他口噴鮮血倒飛出去;王介刺得陸居波遍體是傷,但都是淺傷口。

阮軒迎上了新衝過來的兩個人,大羊毫毛筆淩空一揮,竟然把敵人逼退回去。周全大為驚奇,眼睛都不夠用了,隻好舍了其他人看阮軒出招。阮軒寫字果然是一種武功,這時寫的是隸書,一筆一劃凝重沉穩,力有千均,而他的筆劃過的地方都有破空勁氣之聲,看起來他的內功似乎更高。

五鬥米教的人見不對頭,都往林內逃去,竹林七俠並不追趕,他們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並不趕盡殺絕。

周全以為事情就這樣解決了,不料剛靜下來,一個陰森森的聲音說:“好一曲鐵馬金戈,血戰疆場。可是你這樣的玉人兒,真不適合彈如此暴烈的曲調,不如彈一首十裏相送,送諸友上路吧。”

這聲音音調並不算高,但在高亢的琵琶聲音中卻字字清晰,並且正好擾亂了節湊,令阮秋覺得很難受,不得不停止了彈湊。竹林七俠表情凝重起來,都向中間聚攏了一些。隻見一棵大樹後走出一人,身穿白色文士長衫,手搖一把紙扇,慢悠悠地走出來,就象在月下漫步,要去與女子幽會一樣悠閑寫意。

等他再走近了些,周全才隱約看到他的容貌,大約也就二十三四的樣子,長得極是俊秀,足可與王介相媲美。但王介給人的感覺是朗朗如明月,而這人卻帶著一些輕佻*的味道,他那看似瀟灑的動作更有些矯揉做作,並且他身上有一種陰陰的感覺,象籠罩著一股冷氣。

年輕人搖著扇子說:“竹林七俠欺世盜名,故作清高,今日死於我手,能為我搏些名頭,也算是死得其所。你們是一個一個上呢,還是七個一起上?”

好狂的口氣!周全覺得這人不是在吹牛,而是在吹大象了。但竹林七俠卻神情嚴肅,特別是嵇鬆,他正對著年輕人,隻覺得一股陰冷之氣似排山倒海般湧來,迫得他不得不運功相抗。他這時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剛才五鬥米教的人可能是在拖延時間等這人趕來。

七俠想不明白,五鬥米教什麽時侯出了這樣的年輕高手,並且為什麽一定要抓周全回去當大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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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虎行門人
嵇鬆正對著年輕人,身上發出一種偉岸凜然的氣勢,以抵抗年輕人身上迫人而來的陰冷氣息,冷然說道:“你是什麽人,與我們素不相識,為什麽要殺我們?”

“哈哈哈,你是嵇鬆吧,果然有古鬆之韻,據說你的鬆風劍法不錯,今日正好讓我試試身手。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麽?”

“可惜今日在這兒的人太少了,沒人知道我殺了竹林七俠。”

山晚歎了一口氣說:“原來你是想出名,這就錯了,我們隻是無名老朽,更沒有爭強鬥勝之意,你如果真想出名,該去找天下第一高手顧影齋齋主試劍。”

年輕人聽到“顧影齋”三個字,眼中厲芒一掃而過,冷笑道:“不用你來操心,我總會去找那老鬼的。本公子名字叫魯狂生,你們記好了,莫要到了閻王前還不知如何上帳冊。”

魯狂生說著,身形一晃,淩空踏步,猶似鬼影般閃了過來,折扇一合點向嵇鬆的左胸。

嵇鬆挺立不動,鬆紋劍一招枯枝破雲向他刺去,劍長扇短,魯狂生未傷到他就得先被劍刺到。卻見魯狂生扇子在劍上一搭,已輕飄飄落到嵇鬆背後,“刷”的一聲聲,紙扇張開,帶著破空之聲切向嵇鬆背後。

嵇鬆回劍盤旋護背,劍扇還未接觸,魯狂生又已換了位置,淩空下擊,以扇戳嵇鬆的頭頂百會空。他的身體就象沒有重量一樣,隨時可以在空中改變方向,動作快速之極,猶如幽靈一般。到後來周全根本看不清他出招,隻見一道白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圍著嵇鬆亂轉,嵇鬆的動作卻越來越慢,象是手中的劍非常重,看起來不是魯狂生的對手。

嵇鬆的劍法開始變化,雙腳屹立不動,幾乎就沒有邁步過,上半身卻如鬆樹在狂風中左搖右擺,手上的劍則如迎客之鬆枝,時而遠探,時而盤曲纏繞,時而折疊密密麻麻。魯狂生人到了哪兒,他的劍就指向哪兒,劍法中簡略處粗枝大葉,細*如鬆針萬刺,遠望之,如鬆風齊動,飄灑而俊逸。

王介的鬆法是從竹子的神態中學來,嵇鬆的劍法則是從鬆樹的動靜中悟到。

魯狂生不再旋轉,與嵇鬆鬥了幾招,突然招式大變,手上拿的明明的扇子,動作卻象是在使長槍大戟一樣,招招都是力沉勢猛,以硬碰硬。“鬆風劍法不過如此,看我砍柴斧法!”

魯狂生顯然是在調侃嵇鬆,但他的招式卻一點都不含糊,真的象在使用斧頭砍樹一般,嵇鬆竟然接不住他這亂七八糟的扇法,連下盤都守不住了,連連向後退去。

周全外行看不出門道,還以為他的“砍柴斧法”真的有特效,七俠卻已看出魯狂生的武功和內力比他們要強得太多,隨便用什麽招式都能打敗嵇鬆,剛才隻是為了看鬆風劍法才沒下殺手。

王介衝了上去,竹劍帶起幾道白綠之光,切入了戰團之中,二人齊鬥魯狂生。

魯狂生笑道:“這是千篁碧落劍法吧?你的劍是竹子做的,我的扇子也是竹子做的,看來我們真是有緣啊。”他口中說著,手上絲毫不停,一爪差點抓爛了王介的臉。

嵇鬆重又立穩下盤,出劍緩慢;王介則劍走輕靈,快如急風驟雨。兩人夾攻魯狂生,卻還是不能奈何得了他,隻見魯狂生時而衝上樹頂,時而穿梭林中,飄忽不定,遊刃有餘。周全這才知道這個年輕人,武功遠比他想象的還要高得多。

鬥了幾分鍾,魯狂生笑道:“原來鬆風劍法和千篁碧落劍法也不過如此,你們還有什麽壓箱底的本事就快拿出來吧,等會斷氣了,想表演也沒機會了。”

向軼喝了一聲,揚起大鐵錘也加入了戰團。阮軒皺了一會眉,拿出筆來也走了過去。是的,他不是衝過去,也不是飛過去,而是從容不迫地走過去,就象要去粉牆上題一首詩。剛才魯狂生出現時看起來象很有風度,但與他一比就變成是塗脂抹粉唱花旦——全是裝出來的,真正的氣質和風度是一種內在的修養,不是擺樣子裝出來的。

阮軒這時運筆寫的是草書,周全也不認得是什麽字,隻覺得筆勢縱橫飛舞,銀鉤鐵畫,暢快淋漓。他看起來並不象是在戰鬥,更象是在創作一幅作品,全神慣注在筆意中,唯恐作品留下了一點點瑕疵。這看起來沒有什麽殺傷力的毛筆,卻讓魯狂生的身法受到牽製,沒有那麽靈便了。

這時魯狂生也改變了打法,身體非常的柔軟,就象蛇一樣滑溜,手、腳、肘、膝、肩,處處都可用來攻擊,象有七八條手臂一樣,眼花繚亂全是他的扇影。騰挪小巧之中,突然又夾著幾下大刀闊斧,或是鬆法、鞭法。

劉醉喃喃說道:“五鬥米教沒有這種功夫。。。。。。沒有人有這樣的武功。”

山晚咳了一聲:“難道是虎行門的人?”

劉醉說:“這下麻煩了。”

魯狂生越打越快,身上陰冷之氣更重,並且出招之時帶著淡淡白氣,嵇鬆、王介、阮軒、向軼的速度卻越來越慢。周全與他們離了近十米,還是能感覺到那邊傳來一股股撲麵陰冷之氣,四人身當其中,受到的壓力可想而知。

“雕龍筆法不過如此,竹林七俠聞名不如見麵,你們可以上路了!”魯狂生招式勁風大盛,一把扇子忽張忽合,拳打腳踢樣樣都來,把嵇鬆四人殺得險象環生。七俠的武功雖有獨到之處,但主要是誤樂和修身養性為主,並不是完美的打鬥技法,實戰經驗也不豐富,遇到與自己差不多的高手時,靠著奇招還能取勝,碰上超強高手時,就顯得束手束腳難以為繼了。

周全實想在想不明白,這狂徒也就與自己差不多年紀,就算在他媽肚子裏就開始練內功,也不可能功力比竹林七俠還深厚吧,難道今天要全軍覆沒?自己死了也就罷了,反正在這兒無親無掛,說不定死了還回到現代了。要是害得七個避世隱居的高人被殺,那真是太對不起他們了。

又過得幾招,嵇鬆四人身上冒出嫋嫋熱氣,動作越發淩亂,王介左臂被扇子掃中了一下,已舉不起手來,嵇鬆胸口被踹了一腳,噴出一口血,眼看四人就要傷在魯狂生手下。

“錚”的一聲,阮秋又彈起了琵琶,還是剛才那首曲調,但聲音沒那麽尖銳,節湊感更強更快。嵇鬆、王介、阮軒和向軼精神一振,四人齊舞,看起來象是一種舞蹈,而不是在戰鬥,王介用的正是他還沒有練成的舞蹈劍法。同時,山晚和劉醉也衝了過去,劉醉腳步虛浮,身形不定,撲撲跌跌,有點醉拳的神態;山晚卻一改病殃殃的樣子,動作象猿猴一樣敏捷,手舞足蹈,樂不可支的樣子。

六人把魯狂生圍在當中,似舞似攻,竟然把劣勢扳了回來。嵇鬆突然退了回來,快速取出囊中的古琴,盤腿而坐,叮叮咚咚地彈了起來。琴音很快轉為蒼涼肅殺,與琵琶聲相配合,而打鬥中的五人則應著音樂節拍舞得極是優雅好看。這時山晚又變了神態,時而象鳥一樣飛騰,時向象猛虎一樣撲擊,時而象笨熊一樣撞人;阮軒則開始寫行書,漂灑自如,輕靈活潑,似行雲流水般自在;向軼倒轉過鐵錘,以鍾柄當短棍用,也是走輕靈路線。

音樂乃是正大之音,琴更是百樂之王者,彈出的古曲正大恢宏,帶有特殊的能量場,具有清心、正氣、辟邪的功效。魯狂生的功法屬於陰邪偏激一門,在音樂中已經受到壓製。隻是他的內功比嵇鬆更高,所以影響還不是太大。但嵇鬆另有絕招!

高手出招,舉手投足之間內息澎湃,氣息和血液隨著出招收招而運轉,有一定痕跡可尋。嵇鬆不但有極高的內功修為,還是千古第一操琴大師嵇康的孫子,琴技嫡係傳人,對樂聲和各種氣流波動有著異常敏銳的感應。他能感覺到人體內的這種氣息流動和變化,他的琴音看似無奇,其實專門針對魯狂生的呼吸和內力運轉進行壓抑打擊,聽在魯狂生耳中特別的難受和不順暢,就象人要呼氣時迎上了急速的氣流,想要邁步時被繩子糾住一樣。

不要小看了聲音對人體的影響,一般的燥音聽多了都會煩躁、頭暈、惡心,何況是內力高深的操琴大聲發出的音波。

阮秋的琵琶音與嵇鬆相配合,加強了對魯狂生的羈絆和壓抑,所以這時魯狂生發揮不出八成的實力。

王介、山晚、阮軒等人的這種合擊舞步,是從一種五行陣法中演變而來,能把五人的力量牽連起來,牽一發而動全身,並且他們還能把魯狂生發出的冰冷壓力旋散出去。七俠時刻不分離,配合默契,音樂聲就是他們的節拍,不但不受影響,反而超常發揮。

魯狂生攻不到敵人,又處處受壓製,開始落於下風,隨著琴音和琵琶聲的逐漸激烈高亢,他越來越不支,處於挨打的局麵。

周全對魯狂生極是討厭,見他落於下風,忍不住叫道:“幾位大哥不要放過了他,他不是好東西,除惡就是揚善,快殺了他!”

但竹林七俠渾似未覺,全神貫注地做著自己的事,彈琴的自顧彈琴,演武的演武,並沒有半分殺意,更象是在搞舞會一樣。可是就這樣,魯狂生已被打中了好幾次,顯得狠狽之極。

魯狂生突然往口中塞了一件東西,接著一聲厲嘯,聲音如同一支針刺進了眾人耳鼓,琴音為之一亂。就這一瞬間,周全不知是因為被異聲刺得眼花了,還是魯狂生的速度太快,他竟然看到魯狂生變成了五個,分別攻向五人。就這不到十分之一秒時間,王介、阮軒、山晚、向軼、劉醉同時全部倒了下去,僵直不動。

嵇鬆的琴弦和阮秋的瑟琶弦同時崩斷,噴出了一口血箭,臉色蒼白如紙。林中刹時變成死一般的靜,整個形勢在刹那之間逆轉,周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了。

魯狂生臉上有些猙獰,嘶吼道:“竹林七俠不如爾爾,明年今日就是你們的忌日!”說著一腳便向身邊的山晚踢去,踢的正是山晚的心窩。

嵇鬆本來就受傷,剛才斷弦時又受了傷,阮秋好象隻會彈琴不會武技,這時跟本無法搭救,眼睜睜地看著魯狂生一腳踢中山晚,把山晚踢得飛出去,撞在七八米外的石頭,“啪”的一聲斷為兩截。

人的肉體是軟的,再怎麽踢也不可能斷成兩截,周全眨了一下睛眼再看,哪裏是山晚,分明是一樣爛木頭。剛才魯狂生踢出時明明是山晚,嵇鬆和阮秋也看得清清楚楚,為什麽落地時變成了木頭?

魯狂生微一愣,一扇便向傍邊的王介胸口刺入,“波”的一聲,折扇插入了一大截,但聽聲音又是木頭。

眾人再細看,果然又是一截木頭。魯狂生臉上微有驚容,“你們用的是什麽邪法?”

稽鬆和阮秋也呆住了,難道被打倒的五個人,全都變成了木人?

魯狂生俯身又抓起劉醉,獰笑著一扇向他腦門戳去。“看你還怎麽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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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仙道高人
除了周全眼力較差,其他人都是內功精深,黑夜中視物如白晝的高手,山晚和王介在幾人看得明明白白的情況下突然變成木頭,實在是詭異之極。

魯狂生大怒,當胸抓起劉醉,束起折扇向他腦門戳去,不管是竹林七俠有什麽奇術,還是另有人在搗鬼,都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再把劉醉替換成木頭。

嵇鬆受傷不淺,這時離得又遠,想救劉醉是萬不可能。

隻聽一個聲音悠悠說道:“你若是戳下去,隻怕自己頭上就要多出一個洞了。”

這聲間好象是大人在勸小孩不要玩火一樣,充滿善意,魯狂生卻嚇得急收手,扇子一偏從劉醉耳邊滑過。

“你是誰,為何要多管閑事?”

那聲音不急不徐,從四麵八方傳來,“你不要管我是誰,快走吧。唉,好好一首曲子被你吼斷了,真是掃興。”

魯狂生說:“我為什麽要相信你,也許你隻是在嚇我呢?”

“你若不相信,為何不戳下去?你用藥物催發魔功,再過半刻便要虛脫如死,還有心思在此糾纏麽?”

魯狂生大驚,“你,你是誰?如何知道我的功法?剛才可是你施展的邪術?”

“竹林七俠有古賢之風,向無惡跡,你何苦下狠手,還是快走吧。”

“你既然識得我功法,想必與我師長有淵源,不如現身出來見見。”

那聲音說:“你這孩子年紀輕輕就不學好,已入了魔道,我便是現身,以你這微末之術又怎能傷得了我?”

隨著聲間,一個人一步步從空中走了下來,就象在走一條隱形的階梯一樣,一步數米,似慢實快,轉眼就到了地麵。這時林中很幽暗,但周全卻覺得這個人全身都象在太陽下一樣清晰,帶著一種極輕鬆安逸的神態。

周全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的眼睛,亮得如同寶石一般,然後是看到了他的頭發和胡須,大部份是白色的,但根部卻是黑色,明顯是最近才長出黑色須發。這人穿的也是一件原色麻布寬袍,挽著道士一樣的發髻,三綹長須微微拂動,臉色紅潤,細眉朗目,若不是有些白色須發,簡直就是三十來歲的美男子。

魯狂生本來是一腔殺意,見了這人後,便如黑暗的角落被陽光普照,再也興不起殺意,放下了劉醉,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回過身來問:“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微微一笑,“以前的名字我也忘了,有人稱我為白雲先生,就叫白雲先生吧。”

魯狂生極是頹廢,搖了搖頭,身形閃動已躥入林內,五鬥米教的人更是不見蹤影。

嵇鬆和阮秋這才回過神來,忙向前恭身行禮:“多謝前輩援手之德!”

白雲先生笑道:“你七人不是不拘禮法嗎,為何如此拘束?”

嵇鬆說,“心不願而行肢體之禮,是為虛禮,我等惡之;心感動而手足不禁,是為性情之舉,非俗禮也!前輩救我朋友之命,勝過救我之命,行一禮也不為過。”

白雲先生笑道:“好,好,當年竹林七賢政見不一,曇花一現便各自東西,雖齊名卻不能長相處,你們情如兄弟,生死相隨,勝彼多矣。咄,還不起來!”

隨著白雲先生一聲叱喝,被點了穴道的劉醉、向軼、阮軒都一起跳了起來,王介和山晚也從遠處的樹後走了出來。

周全見白雲先生如神仙中人一樣,心裏敬仰萬分,正想走向前去混個麵熟,白雲先生卻向他飄過來,一雙明亮的眼睛盯著他不放:“小友從何處來?”

周全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真相,在他眼神注視下又不敢撒謊,隻好含糊地說:“從來處來。”

白雲先生點點頭,“天道異變,劫數難逃,此事或許與你有關聯。”

周全吃了一驚:“什麽劫數,我什麽都沒做過。”

“你六脈自然暢通,無論習武修道皆可事半功倍,頭頂更有紫氣隱隱,將來貴不可言。”

周全差點暴笑出來,若不是剛才親眼看到白雲先生的神奇,恐怕立即把他當成江湖騙子了,江湖騙了不是一向都這麽說的麽,他頭上哪裏有什麽紫氣?“先生過獎了,我連混碗飯吃都困難,到了這裏後更是。。。。。。更是連自保都難,哪裏來的貴不可言呢?”

“那是際遇未到。”

周全將信將疑,但卻想不出白雲先生有騙他的可能,“先生是神仙吧,不如給我指一條路,怎麽樣才能回家?”

竹林七俠不解地看著他,白雲先生卻不以為怪,淡淡說道:“我隻知你際遇非凡,腳卻長在你身上,路還是要你自己去走的。”

“那麽路在哪裏?”

白雲先生深深地看著他,似乎直看穿到他心裏每一個角落。“大道無邊隨你走,就看你走哪一條。”

周全突然覺得有點暈,猶如做夢一般,突然他看到自己正站在金碧輝煌的宮殿內,對著皇帝指手劃腳,後麵一大群文武百官禁若寒蟬;畫麵一閃,他又看到自己淩空踏步,一劍將一條水缸數細的蛟龍斬為兩斷,岸上無數人對著他頂禮摹拜;畫麵再換,他捧著一本書解說精義,下麵端坐著皇親貴胄、大賢名儒,個個都捧著他寫的書;畫麵一閃而過,他身穿龍袍,指揮著萬馬千軍殺入敵陣,漫山遍野的兵將對著他敬禮高呼......畫麵不停變化,突然出現一個畫麵,他在陰風怒號的黑暗中行走,在苦苦找一條路,他知道這就是回家的路。前方忽現光明,出現一個門洞,他終於找到了,驚喜異常向那兒跑去,不料那山洞突然合攏,竟然是一個巨獸的嘴巴。。。。。。

周全驚叫一聲,突然驚醒過來,白雲先生和竹林七俠都在看著他,他剛才隻不過是頭暈閉一下眼而己。

白雲先生笑問:“前世今生,瞬息千年,你看到什麽了,找到要走的路了沒有?”

周全茫然搖頭,過了一會兒才問:“什麽前世今生,我看到的是我的未來嗎?”

“相由心生,你看到的可能隻是你心中的一個想法,也可能是你的未來。每一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走的方向,選擇不同,結果便不同。”

“照你這麽說,一切盡在自己的選擇,所謂命運根本就沒有這回事了?”

“非也。蟪蛄立誌,不過翱翔蓬蒿之間,鯤鵬展翅,扶搖直上九萬裏。人之心性氣量不同,其抉自然不同。”

周全覺得頗為新奇,他原來以為古人都是很迷信的,想不到白雲生先的見解卻與他以往聽過的宿命論大不相同。“你的意思是說,所謂命運其實是由自己的性格、修養和選擇決定的,不努力或是器量小的人,隻能在一個小範圍內選擇前途,最好的成就就是物盡其用;器量大的人,自然會立大誌,可以選擇的更多,做出來的功業也更大?”

白雲先生微微點頭,“大略如此,但也不盡如此,世間還有因果循環,善惡相對,正邪相逼,諸如此類。世事無常,便是我也不能看穿,你自去慢慢體會。”說完轉身就要走。

周全忙叫:“等等,難道我來到這個世界,能力大大突破了?還有,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白雲先生搖頭,“何去何從,隻在你一念之間,不須問我。”

白雲先生說完舉步便走。周全忙又叫住他,“你能不能救救我這位朋友,他為了我受了很重的傷,可能要終身殘廢了,你一定有辦法救他吧?”

白雲先生說:“他有他的造化,他吃的苦是他自找的,我本不該多事。但看在他一片赤子之心,我便讓他少受些苦痛吧!”說著朝躺在地上的牛夢一拂袖,牛夢“唉呦”一聲睜眼坐了起來,茫然地望著眾人。

七俠或輕或重都受了些傷,但這時都莫名其妙地好了,一個個精神飽滿,神彩奕奕。

周全大喜:“牛夢,你沒事了吧?你傷口還痛嗎?”

牛夢摸摸頭,又摸摸抱紮在身上的布條,喃喃道:“我還沒有死?”

看樣子他是完全好了,周全又驚又喜,忙向白雲先生道謝。嵇鬆說:“請問先生,我們兄弟將來結局如何?”

白去先生說:“是非隻在方寸之間,一念之善可成佛,一念之惡即成魔,心正則氣盛,氣盛則百邪難侵。”

周全有些擔心地問:“要是剛才那狂徒再追上來怎麽辦?”

白雲生先說:“相見也是有緣,我再送你們一程吧,閉眼站穩,切匆偷看!”

眾人都閉上了眼睛,隻聽得風聲呼嘯如同裂帛,但身上卻沒感覺到有風,約有一兩分鍾,周全禁不住好奇,他竟畢是現代人,不象七俠和牛夢那麽相信神仙的話,偷偷睜開眼看去,隻見五彩光芒在眼前急速擴散,與《星際之門》中飛船進行空間跳躍時的眩光相似。不料他這一睜眼,九人頓失重心,從空中掉了下來,還好立即就踩到地麵了。

眾人睜開眼,已到了一處平原之上,遠處有些山巒,他們的油布帳棚和其它東西都在自己腳邊,但白雲先生卻不見了蹤影。

周全不敢說是自己偷看摔下來的,心裏有些後悔,還好其它人並不知道,也沒人怪他。

“七位大哥,我們怎麽飛出這麽遠了,這是什麽法術?”

“大約是傳說中的縮地成寸或是五行遁術之類吧,仙家玄術,非我等能識。”

“白雲先生倒底是什麽人?”

七俠都搖頭,嵇鬆說:“我們也不知道,大約是管輅、左慈之流的仙人吧。”

周全驚喜道:“你是說管輅和左慈?這個我知道,三國時的名人,智力九十八,武力低了點。。。。。。嘿嘿,我弄錯了,我是說世間真有這樣的仙人?他們還在世上嗎?”

“這樣的仙道中人,如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們也僅是聽說過,不知是否還在世。”

眾人唏噓半晌,收拾物品往前走,這時他們都不知道到了哪兒,七俠從地貌上分析,估計是在淮河流域汝南附近。想不到一眨眼之間,他們已經從閩粵之地飛躍長江,跨過了上千公裏。反正他們本來沒有目標,也無所謂具體到了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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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把酒夜話
牛夢背上的布條解去後,刀傷已經神奇地痊愈了,連傷口都沒有留下,簡直令人難以置信。這用現代的科學是說不通的,就算傷口愈合得再快,也不可能沒有傷疤吧?這幾天周全已經看過太多無法理解的東西,想了一會想不通,也就不白費腦力了。

據牛夢所說,五鬥米教有一種輕身符法,吞下去之後,可以在約十分鍾內跑得很快,但不能停下來,一停效果就沒了,必須得再吃第二張,所以五鬥米教的人能夠追上他們。

陰寧九曾經在牛夢身上下了一種可以追蹤的符法,牛夢自己也不知道,是陰寧九追上他們後,牛夢才知道陰寧九並不是信任他,而是在利用他。他覺得是自己害了周全,又答應過要保護周全,所以危急時替周全擋了一刀。

這種追蹤的符法也是有時間和距離限製的,時間越久效果就越弱,距離越遠效果也越弱,24小時後就沒有效果了。現在已經飛出好遠,時間也快過去了,已經不必擔心五鬥米教的人會再跟上來。

本來周全是說牛夢的傷好了就離開,現在與七俠共經了一場患難,七俠見白雲先生對周全很是器重,看他也挺順眼,也就不再趕他走了,也沒追問周全,為什麽五鬥米教的人要叫他當大祭酒,或問他是從哪兒來的。

走了一程,還是周全忍不住了,問七人:“你們不知道我的來曆,為什麽肯全力幫助我?”

眾人微笑不答,過了一會兒嵇鬆才說:“你提到竹林七賢時,眼中有驚喜崇敬之色,乃是出自真心的推崇與自豪,所以你必定不是胡人。牛夢肯為你擋刀,你肯為牛夢跪下求人,足見你是值得一救的人。”

原來他也是麵冷心熱的人,當時雖然嘴上在怪王介和山晚多管閑事,其實他也是想救的。

周全又問:“你們不好奇五鬥米教的人為什麽要抓我當大祭酒嗎?”

阮軒笑道:“五鬥米教魚龍混雜,行事乖張謊謬,不可以常理踱之,又不是叫你當教主,沒什麽奇怪的。”

“他們還有教主,那又是誰?”

“我也不知道,五鬥米教有很多分支,特別是豪門的和寒門之間一向水火不容,他們的教主極是神秘,連一般的教眾都不知道是誰。

原來五鬥米教還有很複雜的背景,成員分布全國各地,並不是隻有周全見到的那一撮人。不管怎麽說,對於竹林七俠的大度和關愛,周全是非常感激的。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看起來不遠處的山巒,眾人邊走邊聊天,走到午後才到山腳下,然後隨便找些東西吃就又開始走了。七俠不喜歡草原,喜歡有樹、有竹、有溪流的地方,所以他們要進山。

周全一路都在想著白雲先生讓他看到的畫麵,這是一種什麽原理?是他心底深處的一種想法,還是他的未來?在這個時代看到的神奇符法、仙法又是什麽樣的原理?白雲先生說話古古怪怪,前言不搭後語,他現在還是雲裏霧裏的。據說有道行的人能看到別人的未來,不知是不是就是這樣看到的?

周全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有成為名人或偉人的潛質,也沒有這種野心,隻想要有一碗安逸的飯吃,能夠有車有房,有妻有子,閑睱之餘練練書法,玩玩電腦遊戲,遊遊山看看水,逍遙自在就好。可是這樣的要求在現代都市裏還是很難實現的。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時代後的所見所聞,更讓他不敢相信一無是處,自保都很困難的自己能夠在這時代出人頭地。

古人的智力絲毫不比現代人差,古人的神奇能力更是匪疑所思。一個陰寧九就可以玩弄他於掌指之上,一刀就可以把他砍成兩段,什麽穿越到古代後妻妾如雲,叱吒風雲,神功無敵,改變曆史進程之類的,簡直比賴蛤蟆想吃天鵝肉還可笑,都是現代年輕人心裏荒蕪得一無所有,才如此YY奇想。

可是遇到白雲先生後卻讓周全的心裏起了波瀾,白雲先生不是江湖騙子,與他也沒有任何關係,應該不會特意騙他。難道一切不可能的事情都會落在他頭上?如果幻影是他的未來,他隨便做什麽都能成功,就是回家的路充滿陰暗與凶險,他還要回去,三天兩頭拿著求職簡曆去排長長的隊嗎?

周全不知道,所以他很迷惘。

也許他心裏最想的就是回到自己熟悉的時代,而最擔憂的事,往往最容易產生恐懼,所以變成了最陰鬱的一條路。

這一次七俠選擇在一處山頂上休息,山凹處有一個泉水積成的小潭,附近有一片竹林,這是他們停留的最理想的地方了。

周全的衣服已經破得不象個樣子,實在無法再穿了,阮軒不知從哪裏找來了一件與他們身上一樣的寬大袍子給他,他洗了個澡後再換上了,輕鬆舒服得象飛了起來。不過這種寬衣服雖然穿著舒服、透氣,周全沒穿習慣,卻覺得行動很不方便,又是老規矩,找些細藤條把袖子和下擺的一些地方紮起來,看起來不倫不類,但行動卻方便多了。

牛夢的衣服也早撕爛了,七俠已沒有更多衣服,隻好讓他赤裸著上身,不過牛夢也不介意,在身上抹一些草汁後,連蚊蟲都不叮咬他。這次輪到他與向軼去找食物了,不久兩人回來,向軼采了些野果和可食用的中草藥,牛夢肩上卻多了一隻象小鹿一樣的野獸,但毛色灰黃,角短且尖,牛夢說是麂,他用自製的弓箭射來的。

周全來到古代後幾乎就沒吃過肉,與七俠同行後,吃的更全是野草樹根,嘴裏早淡出鳥來,見有肉吃,夢想與回家的事全拋到腦後去了。樂顛顛地與牛夢把小麂剝洗幹淨,卸成幾塊架到火上去燒烤,沒多久就香氣四溢,令他猛吞口水。

竹林七俠對這樣誘人的香味並不是很敏感,其他人都無動於衷,隻有劉醉和山晚湊了過來。山晚說:“不放些調料怎好吃?”

牛夢說:“出來時沒帶,現在沒地方找。”

山晚去他的包囊裏找了些東西來,拿出一塊石頭叫牛夢往肉上擦,又找了些粉末調在一起,灑在肉上,再一烤,香氣越發誘人。周全取下一塊,吹了幾下咬了一口,有鹹味,並且微有苦味,略帶中藥的味道,正好鎮住了獸肉的膻味。原來那塊石頭是礦鹽,而那些粉末是有香氣的藥材,如桂皮、五味子、八角之類。

劉醉也不客氣,抓起一塊後腿猛啃,邊吃邊喝酒,喝了還遞過來讓周全喝。周全喝了一口,有些甜甜糯糯的,酒精度並不高,大約比葡萄酒的度數略高一些。

周全不由奇怪:“劉哥,這酒的度數並不高,你是怎麽能讓它起火的?”

劉醉這時並沒有多少醉意,笑哈哈地回答:“最近沒有下山買好酒,隻好喝這農家的紅麴糯米酒,我覺得不過癮,把好東西都留在肚了裏慢慢享受呢。”

周全看了一下他有些偏大的肚子,更是覺得神奇,劉醉居然可以把酒在肚子裏濃縮,想什麽時候消化就什麽時候消化,這不是成了一個酒精加工場了嗎?

這時他又想起七俠在與魯狂生打鬥時劉醉說的話,不由問道:“虎行門是什麽東西?”

劉醉一楞,旁邊的山晚說:“虎行門不是東西,是一個神秘社團。”停了一會兒,他又細說起來。

虎行門原名“八虎騎”,本是指三國時曹操手下的猛將夏侯惇、夏侯淵、曹仁等八個本族猛將,後創建了一支軍中最精銳的突擊隊,稱為“虎豹騎”,個個勇猛擅長,武功高強,所向披糜。曹操和夏侯惇、曹仁等人死後,虎豹騎變成了軍中刺客和皇家專用刺客,用來刺探情報和刺殺敵國武將,排除異己。武功也從大開大合的戰場武技演變成短打小巧的刺殺技法,加以偷襲、下毒、陷阱等手段,改稱為虎行門。虎行門曾是三國末期最令人畏懼和膽寒的刺客組織。

魏亡後,虎行門藏匿於江湖,為報複司馬氏奪權,手段變得更加陰險毒辣,無所不用其極,行蹤更是隱秘詭異,已被江湖俠客視為妖邪。晉武帝司馬炎登基後,對曹氏一族明殺暗害,有才能有異心的男子幾乎死絕。十幾年後,有一個神秘女子,自稱是曹氏後人、現任虎行門門主,武功深不可測。她曾經數次殺進皇宮,大內高手無一人可擋,死傷無數,險些就擊殺了皇帝,但每次都在危急關頭有高人出手把她擊退,所以晉朝才能以延續至令。

朝延大為震怒,多次招攘武林高手結合軍隊剿殺,虎行門幾乎死傷殆盡,女門主也下落不明,世人都以為她也死了,但是昨晚出現的魯狂生,招式千變萬化,既有陰毒小巧的武功,也有大開大合的戰技,很象是虎行門一路。

周全悠然神往:“好厲害的女子,一個女人居然能殺進皇宮,讓皇帝都嚇得沒地方躲,簡直與孫悟空大鬧天宮一樣神勇。這樣的豪氣,這樣的武功真是太了不起了。”

竹林七賢中的嵇康、阮籍、劉伶本來就對司馬氏篡位不滿,七俠秉承的是七賢的精神,並且不過問政治,所以劉醉對周全讚賞虎行門主並不以為忤。

周全讚了兩句,忽然想起魯狂生如果是虎行門的人,實在不應該讚同他,於了閉了嘴。咬了幾口烤肉後,忍不住又問:“那麽顧影齋又是什麽組織,他們的齋主是天下第一高手?”

山晚對於他對本時代的無知已經習慣了,於是又對他介紹起顧影齋來,隻是山晚本來就不算江湖俠客,近年又都在山野中,知道的也不多,隻說說以前的事。

要說顧影齋,先得說說何晏這個人。何晏出身望族,乃是東漢的大將軍何進之孫,他的母親後來改嫁給了曹操,所以他也算是曹操的兒子;到了曹爽繼位時,他也當上了大官,還取了曹操的女兒金鄉公主(他同母異父的妹妹)為妻,雖然有點*,但這後台可硬朗得很,想不出名都難。當然真正令他出名的還是他的學問和容貌,他是當代玄學的創始人之一,學問有多好可想而知,此外他還很帥很美白,在當時比現代的劉德華、張學友還要出名,人稱“粉麵何郎,行步顧影”,就是說他臉比塗了粉還白,走路總是顧影自憐,歎這世上無人可以比擬。

《莊子逍遙遊》中寫在藐姑射之山住著一位仙子,肌膚如冰雪,綽約有致,不食人間煙火,餐風飲露,騰浮雲,駕飛龍,逍遙於四海之外。玄學正是從莊子和老子中脫胎而來,一代玄學祖鼻的何晏,不僅僅是“肌如冰雪,綽約有致”,武功也象他的臉一樣冠絕天下,當真是“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深得莊子精髓。何晏門生無數,得其武功真傳的也不泛其人,顧影齋便是以他為主的,由他的門人弟子和粉絲所組成的社團。

顧影齋最初是以玄學清談為主的文學社團,武功隻是業餘愛好,但何晏死後,各黨派互相攻殺,顧影齋慢慢變了質,也類似於殺手組織。百年蒼桑,江山代有人才出,顧影齋也出過不少高手,但並不是很高調,直到虎行門門主興風作浪,所向無敵之時,顧影齋才成了中流抵柱,阻止行刺皇帝的人正是顧影齋一個絕美的少年,名字叫做何簡。

何簡是什麽來曆沒人知道,隻知他的武功非常高,虎行門門主加上十大高手還不是他的對手。因為他從來沒有敗過,所以被人稱為玄門第一高手,也有人說是天下第一高手,他就是玄門中的神話,名士們的楷模。

何家是曹家的姻親,為什麽現在要反過來扶助司馬氏,阻止曹氏後人複仇,這個連山晚和劉醉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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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玄門功法
牛夢不會說官話,大部份也聽不懂,隻顧吃他的烤麂肉,周全聽山晚講故事,聽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問:“那麽幾位大哥能在武林中排名多少?”

山晚摸著胡子,“什麽是武林?”

周全這才知道,這個時代沒有武林這個詞,隻好說:“就是說在會武功的人中,你們能排第幾名?”

山晚笑道:“又不是軍旅中有比武較技、以武藝謀生涯,哪裏知道什麽排名?我們七人習武隻是修身養性,並不是為爭強好勝,更沒有與高手交鋒過。”

武功在這個時代並沒有很完整的體係,稱為武功不如稱為武藝。特別是對於七俠這樣的人來說,更是把武功當成了一種藝術來對待,殺人爭強的念頭幾乎沒有,強身健體的概念也比較模糊,更多的是為了使自己象《逍遙遊》中的仙女一樣飄逸,更有名士風度。

這時阮秋又開始彈琵琶,聲音清脆悅耳,開始時如泉水叮呼,小溪奔流,漸漸的,感覺溪流在變大,水勢滔滔,風起浪湧,接著如長江三峽之水,滾滾奔騰一瀉千裏。

周全聽得入了神,連牛夢都聽得如醉如癡,嵇鬆也偶然彈一兩聲相應和,王介去練劍,阮軒去臨空寫字,向軼泡在水裏。

周全輕聲問山晚:“這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三峽流泉。”

“果然有點象,對了,嵇大哥會彈廣陵散嗎?”

山晚搖頭,“他手上隻有一部不全的殘譜,也可能是功力還不夠彈不下去,這件事你不要在他麵前提起,這是他的痛處。”

周全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又問:“你們每天下半夜都這麽過嗎?為什麽你和劉哥不去參加?”

劉醉說:“他們是在發散,我們兩個沒有服藥,不必費事。”

“什麽是發散?”

山晚和劉醉都怪異地看了他一眼,山晚說:“他們服了五石散,要不停活動,把體內的燥熱發散出來。”

五石散?這個周全倒是聽說過,據說魏晉時期的上層人物,特別是名士,都有服食五石散的習慣,大約就是象後代鴉片一樣的東西,會上癮,具體是什麽東西他就不知道了,反正沒好印象。他想不到七俠也吃這個東西,於是又追問山晚五石散是什麽東西。

說起五石散,與何晏也是關係非淺,他便是最早服食五石散的名士之一,五石散與玄學、清談,幾乎就是魏晉時代名士的標誌。

五石散據說是張仲景發明的,本來是治療傷寒病的藥方,以石鍾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等煉成,藥性燥熱,用來將病人肺俯內的寒氣發散出來。吃了這個藥後,還有另一種不良反應,剛吃下去是全身燥熱,然後再變冷,有一點類似醉酒的感覺,使人處於一種輕度迷幻和精神晃忽的狀態(類似於現代的*)。後來在何晏的改良下,變成了一種專用奢侈品、麻醉品。

五石散具有一定的毒性,配藥非常麻煩,微有誤差就會致人於死地。吃下去也很麻煩,吃的時候要用酒送服,吃完之後要不停走動、活動,或不停地說話,穿寬大的薄衣,吃生冷的東西,最好是泡在冷水裏,讓體內的熱毒發散出來。在這過程中,服藥的人可以感覺到精神亢奮,身體飄飄欲仙,暫時拋開現實中不舒心的事,說白了這就是一種麻醉劑。五石散還有一種優秀的後遺證,那就是長期服用可以使人皮膚細嫩光滑,美白異常。

魏晉時期戰亂不休,社會混亂,人們生活朝不保夕,搖搖欲墜的朝廷隨時都可能崩散,各門伐之間內鬥如火如塗。今日的豪門大族,明日就可能滿族抄斬;在野寒士也禁若寒蟬。在此背景下,無論政客還是在寒士都迫切需要麻醉自己。

老莊玄學的興起,將儒學擠兌得無容身之地,崇拜老子、莊子,崇拜逍遙遊中的仙子肌如冰雪,綽約有致。所以,五石散幾乎是隨著“粉麵何郎”的玄學和美白名聲一起傳揚開,玄淡、服藥、美白成為當時的一種時尚、一種追求。

山晚隻是說了五石散的來曆,服藥後不能靜臥,必須“發散”,以及五石散的美白作用。周全這才知道,為什麽七俠下半夜都不睡,總是動個不停,並且要找有冷水的地方。服了五石散後除了可以喝熱酒外,不適合吃任何性熱的食物,象烤肉這種火熱的食物,他們就是想吃也不敢吃進去。忍受這點痛苦也是值得的,五石散效果明顯,山晚和劉醉不服藥,顯得又老又醜,另五人則皮膚白嫩,比實際年齡年輕得多。

周全對七俠的超然不由產生了懷疑,他們是真的超然嗎?如果真的超然,何必再借用五石散來迷醉自己?在他的世界觀裏,與毒品沾上關係的東西都不是好東西。

從此之後,周全和牛夢就跟著竹林七俠四處遊蕩,聽他們彈琴吟詩,看他們練武發散。不論七俠服五石散是出於什麽目的,他們才、藝和人品都是不可否認的,並且他們無論是武藝、琴藝還是書法,都不會敝帚自珍,周全和牛夢愛看就看,想學他們也會加以指點。

嵇鬆的劍法取自鬆風之姿,就名鬆風劍法;王介的劍法師竹而來,名為千篁碧落劍法;阮軒的書法武藝,稱為雕龍筆法,取文心雕龍之意。他們以前曾在一些“名士交流會”中表演過,獲得不少美評,所以連魯狂生都知道。

向軼鐵錘不離手,那是因為他的前輩向秀曾與嵇康以打鐵為樂,向軼也是個技藝高超的鐵匠,錘法有些不適合他的身份,所以也沒叫出什麽名目;山晚用的時而象猴、時而象虎、時麵象熊的武藝,居然是華陀創作的、後代失傳了的五禽戲法,他身有重疾,主要是學了鍛練身體;阮秋沒有學武藝,劉醉的招式則是從醉態中悟到,可以算是一種醉拳。

周全已經見過七俠的招式,他也清楚知道,其實劍法也好、琴音也好、書法也好,包括劉醉的肚裏乾坤,都是靠高深的內功才能發揮出威力,否則就是簡單的動作表演了,內功才是他們變成高手的關健。

內功看不到,摸不著,是怎麽練成的?難不難練?周全對此充滿了好奇。

七俠並沒有世俗的門戶之見,也沒有認為自己的內功是什麽驚天秘密,周全表示了自己有興趣,,七俠就向他作出了解釋,七人的解釋略有差異,但大體是相同的。七人練的內功是一樣的,都是玄門中流傳的一種心法,名為《逍遙訣》,乃是玄門中的前輩高手以道門練功心法為根基,結合《逍遙遊》內的境界描寫創出。

“你是說莊子寫的《逍遙遊》是一種內功?我在現代就有聽說過這種說法,不過隻是小說家之言,也沒有人當一回事。”

阮軒說:“莊子本來就是一個可與仙人媲美的絕頂高手,所以在寫《逍遙遊》時不知不覺就把他的功法感悟寫了進去。如今莊子的武藝與功法早已失傳,後人也隻能從他的著作中去揣摩那種境界,逍遙訣正是近數百年來多位武藝和玄學俱精湛的高人從老、莊之中偷學的一鱗半爪。”

周全疑惑道:“我也讀過《逍遙遊》,並沒有覺得哪個地方有寫到關於武功和內功啊?”

阮軒笑道:“這是隱喻,不是內氣練到一定程度的人,不能感悟其中的妙處。如‘北溟’指的是氣海,納集經脈百川之氣,‘魚’指的是內氣如魚般靈動,氣之壯大可如‘鯤’,進而化‘鵬’;‘夫乘天地之正,而禦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指的都是行氣功法。大成之後可霞舉飛升,‘搏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裏,絕雲氣,負青天。’”

嵇鬆說:“據說逍遙訣可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層為‘北溟之海’,既氣海穴之內氣壯如海,用之不竭;第二層為‘北溟有魚’,既氣海穴內有物如魚,與道家結丹相似;第三層為‘巨鯤化鵬’,至此境界可禦風飛行,餐風飲露。”

“那麽七位大哥練到第幾層了?”

“我們連‘北溟之海’都沒達到,第二層和第三層僅是傳說而已。”

周全不由暗暗好笑,這個時代的人大約是崇拜莊子,夢想成仙癡了,連這個都可以牽強聯想起來。不過七俠練出一身強大內功卻是不爭的事實,在這時代沒有武藝在身簡直是寸步難行,不管這些言論是否正確,自己也練一練試試,不說飛天遁地,能在危險時保命逃命也不錯。

逍遙訣傳說得神乎其神,便並不是什麽獨家秘訣,很多喜好玄學的人都會練一練,但能練得氣脈暢通,內息流轉的人並不多,象七俠這樣練出強大內氣,並且能靈活自如地運用於各自技藝上,已屬鳳毛麟角。

逍遙訣的修練方法也並不複雜,初時就象道家打坐一樣,盤腳而坐,五心朝上,靜心翟慮,放鬆全身,意想著將自己的身體淡化,與周圍的環境融合在一起;把自己的身體想象得無限大,把經脈穴位想象成江河湖泊,意念如舟,在各河流與湖泊之間遊走。

竹林七俠所講到的經脈,隻有十二正經,並沒有講奇經八脈,或許是這時還沒研究到這麽深,或是練功不象看病,不需要精研奇經八脈;十二正經並不複雜,經過山晚指點著身上的部位的穴位加以解說,很快周全就記住了。練功隻是為了氣息變得強大,重要是的完成一些循環,在循環中變得強大,強大之後,自然無所不達,無所不至。

周全聽了七俠的解釋,感覺逍遙訣最大的特點就是與自然合一,溶洽於自然界,修練方法簡單、放鬆,氣息循環、吸納。。。。。。

牛夢對這玄門內功沒有興趣,不過他很勤快,總是幫著七俠做事,話少手快,言行率直,身體又強壯靈活,深得七俠喜愛。山晚常教他五禽戲,向軼則教他錘法和打鐵技術,多學一門手藝將來好謀生。

周全按著七俠的傳授,隻練了五六天晚上,就覺得有熱流隨著意念在身體裏流轉,並且精神飽滿,再也不覺得走路疲勞。七俠不由大覺驚異,這進展也太神速了吧,他們是堅持練了半年才能感覺到內息流動,正是因為這麽難見到效果,沒有大毅力的人很難堅持下來,所以會內功的人很少,若是都象周全這樣,隻怕全世界的人都是一身內功修為了。

七俠這時才想起白雲先生的話,“六脈自然暢通,無論習武修道皆可事半功倍。”周全是屬於奇特的體質,脈絡和氣機已經是打通的,若說別人的氣脈是小溪彎流,他便是開鑿的大運河,隻要加以引導,內息立即暢通流轉起來。他們象是發現了奇珍異寶,此後更加細心指點,無論是內功還是劍法、筆法、音樂,隻要周全感興趣的東西,他們都傾囊相授。

周全也不知自己是天生就有這麽好的條件,身懷寶藏而不知,還是穿越過程中發生了什麽異變,反正這是好事,大大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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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小試身手
周全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好好的一個現代人,莫名其妙就到了古代,見到了一係列不可思議的事,並且與七個怪人為伴,當起了“野人”。

七俠在以往的遊曆中,除了偶然到路過的鄉鎮買些必須品,幾乎都在山林中渡過,在他們必須采購的物品中,最重要的莫過於酒了。但最近他們卻買不到酒,眾人一路走來,盡是人煙稀少的荒村,有的隻有少數老弱病殘之人;有的僅剩斷壁殘垣,白骨曝露,野狗如狼,良田盡皆荒蕪,稱之為千裏無人煙一點都不為過,哪裏還有酒賣?

原來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東晉與後趙的邊界,嚴格來說,他們已經不是在東晉的版圖內了,隻因年年征戰,這兒又是拉據戰的緩衝地帶,到底歸誰也說不清。

後趙是羯族人石勒所建立的王國,最強大的時候幾乎統一中國,僅有淮南的東晉,河西的前涼,遼東的慕容燕等地方小政權。傳到第三帝石虎時更是殘暴好殺,征戰不斷,後趙的軍隊經常到東晉的邊界搶糧、搶人,所過之處寸草不留,與現代電視劇中的鬼子有得一比。江淮之地,正是後趙與東晉殺得頭破血流的地方,怎能不白天靜如鬼域,夜裏鬼火如市?

看到這樣的情景,竹林七俠心情極為惡劣,什麽興致都沒有了,變得更加沉默寡言,開始默默往東邊走。

後來周全才知道,這裏強盛的後趙已支離破碎了,暴君石虎也已經死了,他的後代為了王位大打出手,這時的中原地帶簡直亂得不成樣子。正是由於後趙的內亂,無暇侵略東晉,周全他們在高危地帶也沒遇到後趙的軍隊。

軍隊雖然沒有,小股的流寇、兵痞、攔路打截的綠林盜匪卻極多,並且不是在小角落偷偷摸摸,而是在關健的交通要道明火執杖殺人打劫。眾人才走幾天,已經遇上十幾夥強盜了,有胡人,有漢人,更有胡人漢人同夥打劫,不管是胡人漢人都不放過。七俠初時極為憤慨,殺了幾夥暴徒,後來見殺不勝殺,這些人也是無法生存了才挺而走險,不殺別人就要被別人殺,若是天下太平,衣食富足,誰願意當強盜呢?所以後來能避就避,盡往荒山中走,實在避不過又咄咄逼人的才出手教訓他們。

往東行走,人煙漸漸增多,但還是時常有強盜出現,田園也多荒蕪,有城鎮的方,土地都是歸大地主、大莊園所有,普通百姓隻能依附到他們之下,為他們種地勞動,勉強混一口飯吃。也隻有在他們武裝力量的保護之下,老百姓才能定居下來。

不知不覺時間飛逝,已過了一個多月,周全內功小見成效,體內真氣充盈,兩眼精光閃閃,本來微有近視的他,現在連極遠處的樹葉葉脈都看得清清楚楚;聽力也靈敏了許多,昆蟲扇動翅膀的聲音,微風拂動草葉的聲音,聽起來與以前大不相同,有了明顯的層次感,很清晰,很親切;他的力氣也變大了許多,兩三百斤的大石頭,以前可能連推動一下都難,現在卻可以輕易舉起來了。

周全的食量也變得很大,一口氣能把一隻野豬的後腿吃進去,幸好有了牛夢在,要不然他別想吃飽,他的功夫還沒練到象七俠一樣隨便吃些樹皮草根就能熬過去的境界。

也許是他穿越的過程中發生了某種異變,也許是練了逍遙訣後靈智大開,記憶力驚人,這一個多朋來,把七人的絕技學了個七八成,連帶書法也突飛猛進。

這一天中午,眾人正要停下來休息時,路邊的樹林中突然跳出五個大漢來,手持刀劍棍棒,身穿各色服裝,頭上還綁著綢布帶,一看就是打劫的。由於後趙內亂無力南侵,漸入徐州彭城地界後,相對已較為安定,連強盜都要富有得多。

見目標是一群斯文人,也沒帶什麽武器,眾匪哈哈大笑,一個五大三粗,拿著長柄大斧,卻穿著綢衫的大漢大吼一聲:“俺乃是神仙不想做、皇帝不敢管、花崗山大王徐五是也!要性命的留下財物來!”

一個有些鬥雞眼的說:“大王,不能饒他們,白白嫩嫩的,味道一定好!”

另一個蓄著小胡子的說:“我看算了,看起來象個讀書人,肉是酸的不好吃。”

一個絡腮胡子罵道:“周初八,就你會胡說八道,上次那個書生騙你說讀書人的肉是酸的,你放了他,現在還在相信,越是白嫩的肥羊越好吃,這次一定不能放過!”

竹林七俠站著不動,周全與牛夢無動於衷,他們見過的強盜已經多了,胡人吃漢人時有聽說,漢人強盜吃漢人卻極少。也許他們隻是故意這樣說說,嚇得旅客屁滾尿流,不要動手就把所有值錢的東西交出來了。

五個強盜爭了幾句,見眾人沒有一點驚恐的樣子,也發覺了苗頭不對,現出狐疑的神色。

王介拱拱手說:“各位大王,我們在山中流浪多年,身上沒有值錢的東西,肉也老了不中吃,還是饒了我們吧。”

周初八說:“大王,好象有點紮手,要不。。。。。。”

徐五罵道:“膽小鬼,幾個讀書人也怕,除了那個女扮男裝的抓回去生孩子,其他全殺了!上!”

王介把一柄竹劍遞到周全手裏,“你去!”

周全的練功對象一直是山中野獸,如今感覺自己劍法練得差不多了,有點高手的樣子,正想一試身手,持劍向五人飛奔而去。五個強盜見他一人衝過來,手中的又是竹劍,膽氣大壯,揮舞著斧、刀、棍棒往他身上招呼。

徐五身高力大,這把斧頭劈下少說也有幾百斤,別說是一把竹劍,便是真劍也可能被砍斷了。

周全猛然躍起兩米多高,避過了他們的武器,手中竹劍幻出一片劍影向五人當頭刺去。五個強盜武器落空,都覺得眼前的竹劍是刺向自己,嚇得連忙後撤。

周全如影隨形,又是一劍攻到,徐五凶性大發,仗著斧比劍長,一斧橫掃過來,不料卻砍了個空,周全已刺中了絡腮胡子的大腿,痛得他按著大腳亂跳。

徐五大叫:“別跑,都別跑!他的劍是竹片做的,殺不死人,跟他拚了!”

周初八不理他叫喊,拖著棍棒就跑。周全卻不能讓他跑了,使了個柔勁蕩開徐五的大斧和鬥雞眼的短刀,兩次飛躍到了周初八身後,出劍如風,在他膝後關節處各刺了一劍,周初八兩腿一軟跪倒在地跑不動了。

後麵四人衝過來,周全展開千簧碧落劍法,但見竹劍靈動如蛇,劍尖亂閃,迫得四人手忙腳亂,不但碰不到他一片衣角,自己身上反而挨了幾下,鮮血崩射,哇哇亂叫。

鬥了一會,周全越打越順手,引動體內真氣運轉,出劍淩厲勁疾,劍風“哧哧”作響,一把竹劍剛柔並濟,已經比一把真劍還可怕,將四人殺得亂滾亂爬。他心中大覺爽快,想不到自己完全不懂武功,才練一個多月就有了這樣的水平,隻要再多些實戰經驗,便是來個高手也不在話下了。

徐五已經知道今天踢到硬石板了,大叫道:“兄弟們頂住,看我用法寶!”

不料另三人一聽,不但不往前,反而轉身就跑,徐五哪裏有什麽法寶,隻是想叫手下頂著自己好逃命,可是他手下這三個人都已知道他的伎倆,自己性命要緊,哪裏還管他?

周全笑道:“你說我的竹劍不能殺人,我就殺給你看看你!”說話之間已經連閃幾閃,停下時三個強盜都僵在那兒,脖子處鮮血狂噴,停了有半秒鍾便軟倒下去。

徐五往另一個方向沒命狂跑,但才跑不到十米遠,周全已到了他前麵,差點把自己咽候往他劍尖上撞。勉力來個急刹車時,周全一腳踹了過來,把他踢了一個跟鬥摔了回去。徐五也算凶悍,見不能逃脫,起了拚命之心,大吼一聲,一招力劈華山又向周全砍來。

周全劍一搭斧柄,隨勢直削下去,嚇得他忙鬆手丟了斧,還不及另有行動,竹劍已經刺進了他咽喉。徐五眼睛瞪得老大,喉著“咯咯”作響,隻剩下出血的份了。

周初八兩腿不吃力,踉踉蹌蹌跑出一段路,卻見鐵塔似的牛夢堵在前麵。“我大哥沒讓你走,你敢跑!”

周初八臉無人色,跪在地上磕頭:“大爺,大俠,饒了我吧,我也是沒辦法,家裏上有老下有小,沒辦法活下去了,求各大爺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七俠走了過來,阮秋剛才被人當成女的,心中有氣,“莫非你家中老小都是吃人肉?”

“不不不,我們沒有吃人肉,隻有大王,不,隻有徐五吃過,我們是說出來嚇人的。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啊!”

周全雖然見七俠殺過不少強盜土匪,但自己出手殺人卻是第一次,殺了四個已經有些心軟了,況且小試身手,發覺自己也算是個高手了,心情舒暢,於是說:“既然你是迫於無奈,真心悔改,今天就饒了你,好好回家去做正當營生,要是被我知道你再做壞事,必不饒你!”

周初八連連叩頭稱謝,連滾帶爬走了。周全暗歎一口氣,這個時代人命賤,殺一個人就與殺一隻雞沒有分別,不管是自己的命還是別人的命,都一樣輕賤。可是大部份人都有家人,都有父母和妻兒在倚門相望,等待著食物,一個人死了,可能就是一家人死了,每一個人死了,都是很多人要傷心。能放過一個就放過一個吧,至少這個人看起來膽小如鼠,不是窮凶極惡之輩。

牛夢到徐五和鬥雞眼的身上亂掏,摸出了些銅錢來,連沒有染血的兩條褲子都扒下來了,再把長斧去了柄,把斧頭收起來。這一路行來,七俠殺了人,他總是把值錢的東西收起來,已經收了不少錢,並且背了一大包衣物。也許是他從小窮怕了,見到好東西舍不得丟棄,也許是跟著五鬥米教那些人學了壞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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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鑄劍之道
魏晉時代大部份土地都在豪門大族的手裏,低層人民都是幫大地主種田,得到的報酬無非是布帛、穀粟;大地主、大莊園之間,也是以布帛穀粟進行實物交換。所以當時流通的貨幣數量很少,更多的是用實物交換,衡量一件物品的價值,往往是用值多少穀子,值幾尺布來計算。

當時社會混亂之極,稱王稱帝者多如過江之鯽,各國所使用貨幣千奇百怪,便是同一國內,三兩年就換一個皇帝,使用的銅錢也是新錢舊錢同存,真幣假幣混亂,帶到另一處地方可能就不能使用,而布帛穀粟卻是全世界通用的。

東晉這時還在少量流通的是三國時孫權鑄的銅錢,比較常見的有三種,大的稱為“比輪”形如車輪,直徑約四公分,當五百文用;中者稱“四文”,其實就是比輪的縮水版,當四文用;小的稱“五朱”,也就是最小最薄的一文銅錢了。當然,還有一種具有優久的曆史、並且一直到現代還在流通的硬貨幣,那就是黃金。東晉時並沒有人使用銀子,金子卻還是最過硬的貨幣,隻不過它不是老百姓用得起的,而是豪門大族,或是國家之間巨額支付才會用到。

七俠都是名士世家之後,大多數家族中都還有些人,並不缺錢,他們也不怎麽需要花錢,但身上都有帶些金子,對死人身上的銅錢是不屑一顧的。周全和牛夢加入之後,牛夢對那些來送死的盜匪身上的財物是決對不放過的,到現在已經收集了數十個大錢,上百個中小銅錢,收到的衣物、武器已打成一個大包,算是個小富人了。不過這些錢和物隻有到大城市裏,找到商人才能買到東西。

在這個戰亂的時代,鐵器也是很值錢的,不過他們從盜匪手中得來的武器,大多數是品質很差的鐵劍、鐵刀,尺寸短小,削砍幾次就沒有劍鋒了。

從七俠的交談中得知,他們是想去洪澤湖遊玩幾天,但卻走得有些偏離方向了。這一天早晨,眾人在山頂望見遠處煙氣散籠於半空,如縷似帶,顯然是人煙綢密的大去處。

眾人再翻過一座矮山,果然望到遠處有個小城,城內旌旗飄揚,人如蟻聚,竟難得一見的熱鬧所在。七俠也不知這個是什麽城池,他們酒蟲大動,王介給了一小塊金子,叫周全和牛夢一起去買酒,並且買些油布、幹糧、日用品之類。

兩個年輕人在山裏悶得慌,難得有這樣的好機會,帶了劉醉的大酒葫蘆和幾個皮囊,牛夢背上他的一大包“賊贓”,興衝衝向城鎮跑去。牛夢與周全在一起這段時間,已經把官話學得差不多了,隻是帶了較重的鄉音。

到了小城附近,兩人才發覺城牆上沒有留下任何戰火的痕跡,就該是近一兩年新建的。城牆又高又堅固,但城門上方並沒有名字,城上城下往來的官兵極多,個個新盔亮甲,戒備森嚴,進入的人都要盤查身份。城外不遠路邊有個驛站,附近是一大片簡陋的屋棚,其中還有一個小集市,有不少賣東西的人,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一個新的小城,怎麽會有這麽多人?不是軍事要地為何建起新城並如此警戒?似乎有點異常。

周全現在頭發長長了許多,看起來已經不是那麽礙眼,加上衣服已換了,倒是沒人起疑。但他與牛夢都沒有合法的身份,也沒有官府開的路條,一到城門處就被攔住了。一個頭目似的軍人還狐疑地盯著他們,叫他們快滾,否則就抓起來。兩人不敢多事,忙退了回來,到小集市上轉了轉,果然有一家賣酒的小鋪子。兩人無可選擇,隻好到這一家打酒,把裝酒的工具全部沽滿。

買這些酒,根本用不上金子,估計這一小塊金子賣酒的大娘也沒辦法找,牛夢掏出兩個大錢來付帳。付錢的時候,周全與賣酒的中年婦女聊了起來:“大娘,這座城叫什麽名字,為什麽不讓人進去?”

賣酒的大娘見他給的是質量上好的真幣,心裏爽快,警覺地四周全看,見沒有人在注意這兒,才壓低聲音說:“你是遠來的外鄉人吧?這個地方叫房山鎮,城是前兩年才建起來的,我們管叫鑄劍城,不是官府指定的勞工,或是有本地的戶籍的人都不許進入。你們兩個娃一看就不是胡人,要不已經把你們抓起來了。”

周全不由更奇怪,“為什麽盤查得這麽緊,而且人這麽多?”

大娘說:“皇帝在前麵的山裏鑄劍,當然人多了。你不要多問了,小心有人聽到了告發你。”

牛夢以前都是躲著官軍,這時見周圍新盔亮甲的官兵極多,本來就很緊張,再被賣酒大娘一嚇,更是緊張,忙拉了周全匆匆離開,他帶的那些短刀短劍和衣物就更不敢拿出來賣了。周全本來想再問鑄什麽劍,為什麽鑄劍要這麽多人,也怕引起別人懷疑,惹出麻煩來,隻好作罷了。

兩人回到紮營的地方,周全向七俠說出了剛才見到的情景,並提出疑問:“皇帝鑄劍是什麽意思?”

七俠互相看了幾眼,嵇鬆說:“前兩年聽說皇帝在房山鑄劍,想不到是在這兒。鑄劍就是開采礦石,煉出精鐵好鋼,再以鋼水鑄成寶劍,隻有皇家人力財力豐厚,才有可能開山鑄劍。”

周全大奇:“那我們平時用的劍不是鑄出來的嗎?皇帝還怕沒有好的鋼鐵,為什麽要開山挖礦這麽累。”

向軼說:“牛夢撿來的短劍,有的是用鑄出來的,有的是錘打出來的,品質都很粗劣,不堪使用。劍乃是器械之始,百兵之祖,薄而狹長,必須用上好材質施以高超的鍛造工藝才能製成。普通匠人鍛打的劍柔而易彎、易鈍;鑄造的劍硬而易斷、易磞,如何能在戰場上殺敵?皇帝鑄的劍不是凡品,不能用一般銅鐵煉製,須得開鑿深山,尋找特殊脈礦,提煉銅鐵,再千萬遍去除雜質,成劍後還需要集天地靈氣的靈泉淬煉,才能成為絕世好劍。好鐵名泉,缺一不可,而鑄造工程之浩大,比築一座新城猶有過之,若不是國富民強,哪有錢糧用來鑄劍。”

周全精神大振,“你是說,皇帝鑄的是幹將莫邪、魚腸巨闕那樣的寶劍?可是現在國家並不強大啊,為什麽又鑄劍呢?”

向軼略皺了一下眉頭說:“現在確實沒有餘力鑄劍,方今皇上年幼,禇太後臨朝,內外不穩,四麵楚歌,太後是想借鑄劍宏揚國威,以壯軍旅。若鑄出絕世名劍,不但可青史留名,還可以激勵人心;鑄劍所餘的百煉精鋼,也可打造出數百乃至數千品質上好的兵器。所以鑄劍也是強軍興國,即將出兵大戰之兆。”

周上原以為隻要技藝高超的匠人,就可以打造出寶劍。想不到是要動用成千上萬的人,並且還有許多政治因素在內,大約就與現代飛船上天,衛星探月一樣,起凝聚人心,威揚國力的作用。而當朝的皇帝和太後政局不穩,明明沒有餘力也要強行鑄劍。

向軼接著說了許多鑄劍的工藝和步驟,具體的開山、采礦、提煉、提純、淬劍等等,並且介紹了一些古代劍文代和“近代”名劍。

中國有著非常悠久的鑄劍史,早在公元2700多年前,黃帝與蚩尤的時代便已經有了劍。春秋時期,吳、越兩國的鑄劍技術之精湛、工藝之華美,可稱舉世無匹,如幹將、莫邪之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到了東漢晚期出現了“百練鋼”的技術,將鋼鐵千百遍燒煉錘打,去除雜質,製成的劍銳利而有彈性,用力彎曲,劍身如勾,放開來鏗然有聲,又如箭弦一般平直,這種鋼劍可以把一般的銅劍、鐵劍一削而斷。

一般的武器,在刃口處鑲入少量百煉鋼,立即就能化腐朽為神奇,成了一把好劍;一把完全由百煉鋼製造的劍已是千金難求,一揮就可把普通劍削斷,隻有一些名人、名將,或有大軍功的人才能佩帶;而皇帝令名師鑄造的寶劍,加入了許多特殊材料,經過高超工藝才鑄成,能把百煉鋼劍輕易斬斷。鑄這樣的一把寶劍,當然非常不容易,經常要數以萬計的匠人,花費幾年的時間才能完工。三國時期便有許多這樣的好劍出現,如袁紹鑄的思召劍;曹操鑄的孟德劍、倚天劍、青虹劍;曹丕鑄的飛景劍、流彩劍、華鋌劍;劉備鑄造的蜀八劍;孫吳鑄造的白虹、紫電、辟邪、流星、青冥、百裏等。

如今穆帝要鑄的,也就是這樣的削鐵如泥的寶劍。他們現在所在的地點,也正是古代吳、越鑄劍的地方,許多名劍便是在這兒附近出爐,或許這兒就是中國最適合鑄寶劍的地方。為了特殊的礦石和靈泉,必須在這離前線不遠的地方鑄劍,不但需要勞工無數,還要強大的軍隊來保護,確實是耗費錢糧之極。

周全這時才想起來,小時候有一次去博物館參觀時,見到過一把兩三尺長的青銅劍,據說已經在古墓裏埋了兩千多年,但依然寒光四射,鋒利無比,劍身光亮平滑,刃部磨紋細膩,紋理來去交錯,神秘而炫麗。

古代的煉鋼技術應該是不如現代的,可是如何能造出同時兼具彈性的硬度的寶劍?削鐵如泥也就罷了,還能無論怎麽折都不會斷,無論折多久都不會變彎。現代冶金學家夢想的“形態記憶合金”,其實早在2000多年前就以前出現了!古代的寶劍不會生鏽,是因為劍身上被鍍上了一層10微米的鉻鹽化合物,這是一種極耐腐蝕的稀有金屬,提取十分不易。德國在1937年,美國在1950年先後發明並申請了這種專利,而我們的鑄劍大師,比他們早兩三千年就已經在應用了。

中華民族智慧而偉大的鑄劍師,他們是如何做到的?周全學的是機械專業,其中就包括了金屬材料的熱處理,金屬相學等,對材料淬火有著科學的理論和經驗,突然靈光一閃,寶劍表麵的塗層,肯定與向軼說的靈泉有關。古代的術士和工匠可以找到特殊的脈礦,肯定也能找到含有特殊礦物的礦泉水,再加以一些秘傳的淬火技術,效果就出來了。特殊的礦物,可能會散發出不同的氣體或磁場,鑄劍大師便可以從“山川靈氣”中找到跡象,並不是什麽特別神奇的事。

“淬劍其實不需要靈泉,而是要水中含的一種看不見的微小物質,其實隻要有這種物質,在城裏也是可以鑄劍的。”

七人都有些驚異,隻有向軼微微點頭。周全對千百年前的鑄劍技術越想越好奇,到了現代都很難鑄出來的寶劍,古代是如何鑄出來的,又如何表麵處理的?這個無法解開的迷團就在他眼前,並且是他所學專業範疇內的迷團,更令他心癢難當。“各位大哥,我從來沒見過鑄劍的場麵,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眾人臉色微變,嵇鬆說:“皇上封山鑄劍,不許閑雜人員靠近,隻怕多有不便。”

“我們就在遠處看看鑄劍的場麵,也不是要進入中心觀看細節,應該沒問題吧?”

眾人還是有猶豫之色,但向軼也來了興致,“盛況難得,不如去看看吧,我也隻是聽說過皇家鑄劍的情形,還沒親眼看過。”

周全一臉殷切,又有了向軼的支持,另六人終於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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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你爭我奪
房山鎮本是一個小鎮,為了要在山中鑄劍,才把它擴建為小城,本地人稱為鑄劍城,作為補給和守衛的基地,官府征用的工匠和勞役都配有腰牌,可以輪休住在城內;外地紛擁而來找碗飯吃的人,由於沒有合法身份,隻能滯留在城外,久而久之城外就形成了一個貧民區。官兵對平民區的管束是非常嚴格的,幸好牛夢沒有把包囊中的刀劍斧頭拿出來,否則十有八九被沒收甚至抓走。

房山鎮有一條大道與外界官道連通,另一個方向通向山內,估計是專門開辟來運送物質的,人馬車輛來往不絕,並且大多數都有官兵護送。往山裏麵運的是食品、衣物、工具之類,往外運的車極是沉重,若不是鋼鐵就是成品武器。

竹林七俠和周全、牛夢沿著進山的大道,在叢林中前進。走了幾裏路,已經到了山腳下,路上崗亭極多,山野間也有不少遊動哨兵巡邏,好在七俠內功精深,眼力耳力都超人一等,早早就避開了。

進入山穀之後,戒備更是森嚴,可通行的地方卻很狹小,已經無法再往裏麵走。九人隻好改變方向,繞路爬上那座陡峭的大山。既然知道了地點,翻山也能到達,山野寬廣,肯定不會守得那麽嚴密。七俠翻山越嶺自是不在話下,周全現在內功有了根基,又經過一個多月的鍛練,攀崖越澗也是輕而易舉,倒是本來在山中長大,擅長爬山的牛夢顯得慢了。

山上也時有巡邏隊出現,令他們不得不小心前進。周全對鑄劍越發好奇,難怪七俠說鑄劍要花費極多錢糧,不是國富民強不能輕易鑄劍,單是這許多守衛就已經不得了了。

九人小心翼翼地避開崗哨前進,到達山頂時天已全黑,往下看去隻見星火萬點,隱隱有叮叮鐺鐺的聲間傳來。原來山穀內寬闊得很,中央無數細小燈火聚集處,估計是匠人和守衛的營地,再往裏麵一些,是七團巨大的亮光,可能是提煉礦石或者提煉精鋼的大爐;周邊有不少零星的燈火,估計是崗哨,加上如長蛇般來回穿插的遊動守衛,外人休想進入。

嵇鬆輕聲說:“守備太嚴,還是不要下去了,這就回去吧。”

周全問:“為什麽要這麽多人守,是有人要來搶劍嗎?”

“守衛一是要看住不能讓工匠把精鐵偷走了,另一個是要防止外人來搶。不過戒備如此森嚴,還是有些不尋常,看來劍已將近鑄成,更怕有人來奪。”

周全心中大動,原滋原味的一把古代寶劍就在自己不遠處,這種機會千載難逢,不去現場看一眼太遺憾了。他拿眼看向軼,向軼本來是個高明的鐵匠大師,對皇家鑄劍也僅是聽說,沒有親眼見過,到了這兒後也變得心癢難當。

向軼說:“以我們的身手,未必會被他們發現,就算發現了也能全身而退,就下去靠近一點看看吧。”

七俠一向同進同退,見兩人一臉熱切,也不好令他們失望,於是就都同意了。但牛夢腳步極重,不能跟下去,眾人把行囊都卸在原地藏好,由牛夢守著。

周全跟著他們這麽久,也學了一些輕身術,手腳輕靈,懸崖峭壁處有七俠扶帶一把,下山已快得多,容易得多,不一會就接近了穀底。

再往前山穀中的樹木已全部砍光,用來煉製焦碳,地處空曠,黑暗中還有不少暗哨,眾人潛伏在一處大石後,已不敢輕易行動。

附近兩個哨兵正在輕聲說話,一個說:“今天澆注的最後一把寶劍如果能成功,估計十天半月就可以回去了。”

另一個說:“是啊,真是倒了大黴,我剛結婚就被派了過來,這兔子不拉屎的窮山溝什麽都沒有,哪裏要這麽緊張啊?娘的,一守就是一年多,連家屬也不能帶,這還叫人活嗎?”

前一個說:“嘿嘿,很快就可以回去了,你猴急什麽。這次煉了一千多把好刀,也可以讓我們的軍隊大顯威風一下。打了勝仗,大家都可以回家團圓了。”

“你想得倒美,仗哪裏有打完的時候,隻怕你的兒子、孫子還要打仗。。。。。。”

黑暗中有人叱喝了一聲:“誰?”

周全吃了一驚,以為被人發現了,卻聽不遠處一聲慘叫,接著刀劍撞擊之聲大起,慘叫聲不絕,把打鐵的聲音都蓋下去了。

山穀中大亂,剛才在聊天的兩個哨兵也急奔而去,很快就有無數火把接連亮起,將穀內照得通亮,大隊的官兵向著打鬥地點衝來。

周全和七俠微探頭,居高臨下向那邊看去,隻見一夥黑衣蒙麵人,約有三十多人,個個都拿棍棒鐵錘,身手敏捷如狼似虎一般,衝過來的官兵幾乎沒有一合之敵,來一個死一個,來一雙死一雙。盡管很多人衝過來攔截,卻絲毫不能阻止他們的快速前衝,如一把利箭直衝中央地帶。

可能是長期沒有出現敵人,當官的都放鬆了警惕,隻有一般的衛兵在,反應雖快,人數雖多,卻無法攔下他們。

山晚輕聲說:“難道是慕容霸?”

周全正在他旁邊,不由問他:“誰是慕容霸?”

“據說鮮卑族有個王子,名喚慕容霸,字道明(後來改名叫慕容垂),天生異相,神力無窮,十三歲時就已勇冠三軍。”

嵇鬆說:“慕容霸身長七尺七寸,手垂過膝,你看前麵那人正是如此,這些人武功帶著胡風,除了是他還有誰?想不到胡人也潛到這兒來了。”

周全再看去,果然衝在最前麵的人身高足有一米九,雙手特長,揮舞著兩柄大鐵錘輕鬆得象是木頭做的,雙錘所到之處如摧枯拉朽,勇不可擋,簡直如神兵天將一般。

周全不由焦急起來,“我們快幫官兵一下吧,可不能讓胡人把寶劍搶走了。”

七俠也正有此意,他們不喜歡管世俗中的事,若是漢人來搶,他們或許會置之不理,鬥來鬥去的,誰都分不清誰對誰錯,現在是胡人來搶,那就不能袖手傍觀了。

他們還沒有出手,官兵中已衝出一人,身穿薄甲,使一把大刀,連擋慕容霸兩錘,雖然顯得吃力,也總算出了一個高手了。緊接著又有兩個將領模樣的人衝了過來,三人合擊慕容霸,大批的士兵也圍了過來,將敵人包圍在中間,大刀長槍往前亂捅,眾多弓弩也對準了他們,但因有人在近身搏鬥,不敢亂放箭。

周全和七俠正鬆了一口氣,較遠處又出現一群人,也有二三十人,趁著混亂向冶煉爐那邊衝去,待到官軍反應過來,他們也衝到了中心。這一隊人用的全是短刀短劍,但凶狠猛迅絲毫不遜於前一夥人,並且官兵的主力都在對付慕容霸等人,刹時大亂起來。

混亂中有人高聲喊“射!”,一部份弓箭手便向那邊跑去,箭弩齊發。這一隊人武功高強,將大部份箭矢都擋開,隻有幾人被射中,他們很快就殺進官兵群中,弓箭手也不敢隨意亂射了。

周全輕聲問山晚:“這又是什麽人?怎麽這麽多人搶劍?”

山晚搖頭,“這些人刻意隱藏身份,看不出來是誰,但是一定是漢人,並且是軍旅中人。”

劉醉突然說:“這人十有八九是桓溫!”

周全靠過去一點問他:“桓溫又是誰?”

“桓溫是我朝征西大將軍,當令皇上的姑父,如今坐鎮荊州,人稱軍中第一高手,漢人軍中,誰還有他這等身手!”

周全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是皇上的姑父?那為什麽還要搶劍?”

劉醉盯著打鬥處,口中說:“桓溫,字符子,乃是譙國桓氏中最傑出人才,膽略、武藝、德量均是難得一見,七星奪命劍法在軍中向無敵手。他娶的是當今皇上的姑姑南康公主,駙馬都尉(簡稱駙馬),襲父爵萬寧縣男,拜琅玡太守。前幾年他收複了西蜀,封為征西將軍,據長江上遊形勝之地,屢立軍功,其誌不小,去年他一再請求北伐,太後怕他勢力坐大難以駕馭,將他駁了回去,封殷浩為中軍將軍、都督五州諸軍事北伐。這次鑄的寶劍和武器,本是交付殷浩使用,所以桓溫懷恨在心,所以今日來搶劍了。”

周全覺得簡直是匪疑所思,漢人被殺得龜縮江南一角,不過巴掌大的地方,居然還不團結一致,共同對抗胡人,皇上的姑父還拆自己的牆角,這些人腦袋不是有毛病吧?

“他就不怕被人知道嗎?”

“唉,能與桓溫相抗的隻有撫軍大將軍司馬昱的軍事集團,不料他的親信殷浩大敗而回,異至他們的聲望大降,朝中大臣頗有怨言。如今隻怕皇上和太後都要看桓溫的臉色行事了,隻要他不是公開搶,誰敢把他怎樣?或許他就是要讓太後知道,給太後點顏色看看。”

周全無語,這種*的事,確實說不清道不明,更不是他一個現代小青年能夠理解,也賴得管他了。不過他又好奇起來:“你們都在山裏,也沒離開我,外麵的事怎麽能知道得這麽清楚?”

七俠中有好幾個都輕歎一聲,沒有人回答他。也許他們本是憂國憂民的熱血男兒,正是在政治圈子中無能為力,又無法忍耐下去,這才遁入山林。但他們並不能真正完全拋開,還在關注著大局的變動,在他們瀟灑的身影背後,是一顆孤寂無奈的心,所以要用五石散來麻醉自己。

營地那邊突然著起火來,轉眼就變成衝天大火,烈焰燭天,濃煙旋舞,一發不可收拾,顯然是有人特意放的。不少外圍的官兵忙衝過去救火、找敵人,整個山穀如同鼎沸,連離得極遠的周全這兒都被火光照亮。黑暗中居然又有一隊人衝了出來,約有三四十人,身手也是高絕,快如流矢向冶煉爐那邊衝去。

想不到竟然有三股人馬同時來搶劍,七俠也不知該不該出手了。

慕容霸力大錘猛,這時已砸死一個大將,另兩個被砸得狼狽不堪,一不留神又有一人被砸斷長矛,中了他一腳,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圍攻他們的官兵也死傷不少,再加上另兩路人的影響,已經被他們衝出包圍,他們僅死傷六七個人。

冶煉爐那邊另有一員大將領了一隊重甲士兵在守衛,前麵的是刀盾,後麵的是弓弩手,裝備極為精良,不管外麵亂得如何就是不動。在他們中間有五個半人高,三四米長的巨大劍模,其中一個沒有合上,另四個合在一處,用三道弧形鐵鎖緊緊扣著。

慕容霸這一隊人衝到官兵之前,紛紛揚手打出小球一樣的東西,觸物暴開之後形成大團粉紅色的氣霧,官兵們立即流淚咳嗽亂成一團,想必是辛辣刺激的東西,古代的催淚彈。眾胡人蒙麵巾中可能另有解藥,並不怕還沒有消散的紅霧,如猛虎出狎似地衝了過去,轉眼就放倒了一批人。那員指揮的將軍迎上慕容霸,卻才兩三招就被慕容霸錘死了。

桓溫和另一隊不明來曆的人也不甘落後,斬殺了一員將領,衝殺了過來,眾官兵沒了指揮的人,對上這些虎狼之輩又都是尋死的份,一部份還在死戰,一部份已抱頭鼠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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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附體魔功
三隊人同時來奪劍,場麵混亂,關係複雜,七俠猶豫著該不該出手。這時三隊人馬已殺散了守劍的官兵,都向劍模處靠近。

慕容霸的人最先到達,三兩下劈開一具扣瑣,便去啟那劍模,疑是恒溫的人大喝一聲,十多人向眾胡人殺來,他們顯然也不願寶劍落在胡人手裏。慕容霸大怒,跳躍如飛直衝桓溫,桓溫收劍入鞘,隨手撿起一柄長刀,耍了一個花式,刀光霍霍迎了上去。

兩人都是當代楚翹,南北英雄人物,這時雖然有意隱瞞自己身份,不肯拿出絕招,但在高手手中,任何兵器都能使得得心應手,一刀兩錘乍分乍合,刀似冷月映雪,錘如烏雲蓋月,鬥得難分難解。兩人勁氣激蕩,帶得周邊煙火狂卷,其餘人都不敢靠近。

最後出現的那一隊人殺了幾個還在頑抗的官兵,向最左邊的劍模靠近,為首那人三兩下砍開鎖扣,將上蓋抬起,現出一把三尺五六寸的長劍,劍身劍柄連成一體,劍形已完全具備,烏光隱隱,隻差沒有開鋒。那人一掌拍在下模上,寶劍嗡的一聲彈起,他另一手墊了一塊厚皮革,已握住了劍柄。

慕容霸和桓溫不約而同停手,同時向那人攻去,那人匆忙用手中寶劍一擋,劍沒開刃,就算是神劍也沒用處,慕容霸和桓溫的力氣是何等驚人,那人寶劍脫手飛出,人向後震飛,身在空中已狂噴鮮血。

慕容霸手長腳長,丟掉一錘,彈身跳起,一把抓住了劍柄。不料劍一入手,手上便冒出青煙來,痛得他悶哼一聲,條件反射地將寶劍丟下。桓溫長刀一挑,已把劍搶了過去。

原來慕容霸並不清楚這把劍是很燙的。這些劍早已鑄好,並且淬過火了,如今是緊緊夾劍模中慢慢冷卻,使劍平直並且永久定形,這個冷卻過程溫度從高到低,要七天以上,這時至少還有四五百度,哪裏能用手直接拿?

周全學的是機械專業,知道其中的原理。在現代,類似這樣的熱處理過程叫做“回火”,就是鋼材淬火後,材質過硬易斷易碎,柔韌性不夠,並且材質淬火時內外遇冷溫度不一樣,會在內部產生應力,使用久了就可能產生斷裂。凡是重要的傳力零件,如軸、軸在淬火後都必須把它放在一定的溫度中回火、調質,緩慢冷卻,消除內部應力,這樣才能保證零件在有足夠硬度的同時,具有一定的柔韌性。

古人雖然叫法不同,但不管是鑄的劍還是錘打的劍,也要經過類似的處理,否則就是再好的鋼材也經不起劈砍就斷了,更別想彎如鉤,崩如弦,彈劍如龍吟虎嘯。在回火調質的過程中,還可以同時在劍模內放一些特殊特質,使它滲透到劍的表層,形成特殊的保護層。

寶劍鑄造到了這一程度,最困難的程序都已經完成,隻要稍具水平的鑄劍師都可以處理後麵的工序了,所以現在搶到的寶劍是有用的。

劍被奪的那一隊人大怒,殺向桓溫的人,慕容霸的人去開啟另一個劍模,桓溫的人又向他們殺去,三隊人互相打了起來,彼此受到牽製,誰都拿不到手。官兵中有一些有膽略的副將,見敵人數量並不多,組起了幾支人馬殺過來,如果失了劍,他們回去也是個死。四個營陣的人混戰,再加上煙火籠罩,亂得無法形容。

周全看得眼紅,原來寶劍鑄了五把,這麽多人都可以搶,自己也可以搶,要是能搶一把過來,豈不是爽了!“各位大哥,快出手啊,別讓寶劍給胡人搶了,反正皇上是沒機會了,與其讓他們搶走,不如我們去搶過來。”

七俠被他這話嚇了一跳,他們可從沒想過這念頭。阮軒說:“不可,桓溫他們必定不會讓胡人搶走寶劍的,至於他們與另一隊人要怎麽搶,關係到門伐之爭,我們不可多事,另生節枝。”

向軼本來也有些心動,被他這麽一說,隻好閉上了嘴。

混亂的山穀中,突然一個白影如擲星跳丸飛速而來,快得令人難以置信,隻是眼睛眨兩下的功夫,就已到了三隊人搶劍的地方。

“既然本公子到了,你們就沒份了,把劍放下來,我饒你們一命。”

這聲音在如此混亂的場麵中,居然人人聽得清清楚楚,如當頭一盆冷水澆下,眾人抬頭望去,隻見一根高木樁頂上站著一人,背負雙手,白袍迎風而舞,極為瀟灑飄逸,不恰當的是臉上蒙了一塊白巾遮住了大半個臉。另有一個特異之處,在這煙熏火燎、熱得讓人流汗的地方,這人身上卻有一股冰冷的氣息,將煙火遠遠逼開,在附近的人都感覺到了一股寒意。

盡管這人蒙住了臉,周全和七俠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是魯狂生,並且看起來他的武功又進步了。

桓溫哼了一聲,不但不理他,反而向一個已經開了鎖扣的劍模衝去,用手中墊了厚革的寶劍去挑另一劍。慕容霸也同幾個手下朝另一個劍模撲去,那一隊不知來曆的人首領受了重傷,本來處於下風,這時機會難得,也向其中一個劍模衝去。

魯狂生見沒有一個人把他當一回事,怒喝了一聲,身化白光如流矢,刹時到了桓溫麵前,一指向桓溫點去。這一指讓桓溫大為驚懼,連連倒退,揮劍想要反擊,魯狂生卻已如影隨形緊貼著,又是一指點來。桓溫被點中一指,吼了一聲,噴出一口血來,轉身就逃,他的隨行人員也跟著他,護著他往外衝。

本來桓溫也不至於這麽差勁,他為了要隱藏身份,刻意不使用自己熟悉的劍法,手上的又是沒有開鋒的滾燙半成品寶劍,無法正常使用,而他的武功比魯狂生差了不止一籌,又失了先手,竟一觸即敗。

魯狂生本來是想追他,撇眼見到另兩隊人已經在拿劍,又如鬼魅般閃了過去,雙手或拍或點,所有迎過來的人都無一例外地被點倒在地。

慕容霸見勢不妙,突然間跪倒地上,仰天喃喃念著什麽,這一下著實令人大出意外,難道他要跪地求饒嗎?猛見他一聲咆哮,全身散出一股強大勁氣,激得土石飛揚,連他臉上的蒙麵巾都震飛幾米開外,一頭長發向上豎起,雙眼圓瞪,臉上猙獰之極。

周全暗想,這人莫非是急瘋了?果然,慕容霸就象瘋了一樣,輪起雙錘疾速無比地向魯狂生砸去,已經談不上什麽招式攻守,全是拚命的招式,但攻擊速度之快,錘力之猛,至少是之前的三五倍。

魯狂生被攻得手忙腳亂,但他本來就以招式快、身法快見長,接了一波狂風暴雨般的大錘後,喝了一聲“來得好!”飄然退開,用腳挑起一杆長槍,抖起幾團槍花,槍頭星芒亂閃,點點迎向慕容霸的大錘,兩人以硬碰硬,以快攻快打了起來。

魯狂生的內力深厚驚人,但這時竟有點敵不住慕容霸的神力,邊打邊向後退去,看慕空霸這時的樣子,就象是神魔突然附體了一樣。

向軼這時已忍耐不住了,“我要去搶劍,寧可毀了也不能落到這兩個人手裏!”說完往臉上綁了一條絲帶,就飛身向下方跳去,直衝戰鬥中心。另六人見事已至此,怕他會吃虧也隻好跟著蒙上麵,腳如蜻蜓點水,大袖飄飄向那邊飛躍而去。

其實這些名人,遮不遮臉人家都能認得出來,但遮了一塊布,結果就不一樣了。如桓溫,他沒有正式露臉,皇帝能把他怎麽樣?

不明來曆的那一夥人首領早已受了重傷,其餘人被官兵殺了幾個,被魯狂生點倒幾個,剩下幾人已經不敢再搶劍,護著傷員向外遠處逃去,慕容霸的人這時獨頂圍過來的官兵,壓力極大,也死了一大半,隻剩五六個人,劍模旁邊這時反而人更少了。

向軼如飛而來,掠過一個已經打開的劍模,鞋尖一點劍尖,劍柄彈了起來,已被他早拿在手中的兩片竹筒夾住。接著他又向另一個劍模掠去。

魯狂生被慕容霸砸得連連後退,見劍被向軼拿走,不由怒火攻心,一輪疾刺狂掃,擋住了慕容霸的大錘,接著棄槍逼近他,刹時如幻影般閃出五六個人影來,就與那日點倒竹林七俠時出招一樣。幻影閃過之後,慕容霸厲吼一聲未了,已經不能動彈,接著被一腳踹中胸腹處。

魯狂生這一腳何止千斤!踢得慕容霸連人帶錘向遠處飛去,近兩百斤的人和加起來超過一百斤的兩個大錘如炮彈般射出,正好撞在一個十多米高的煉鐵水的大爐煙囪上。大煙囪轟然震倒,磚石飛揚,煙火亂跳,砸死了數十個衝過來的官兵,慕容霸連同鐵錘都跌進了大爐之內。

周全以為他死定了,心中大爽,誰料慕容霸立即帶著一身火焰,如炮彈出膛般射了出來,煙突火奔,簡直如魔神從地下鑽出,嚇得周圍的人都猛吸了一口冷氣。不少官兵更是調頭就跑,敵人一個比一個厲害,他們拚命已經沒有意義了。

慕容霸落向一個水池,接著從水池躍起,一陣風似地跑了,野獸一樣的嚎叫聲遠遠傳來:“你給我記著,我要回來報仇的。。。。。。”

這還是人肉做的身體嗎?可以溶化鋼水的大爐都燒不死他?

其實是魯狂生那一腳助了他一臂之力,那一腳帶著魯狂生陰冷的內力,使得他在極短的時間內不至於全身皮肉被烤熟。並且這重重一踹震動了他的血脈,使得他穴道能及時衝開。但若換了在場的其他高手,都無法象他那麽凶悍,居然還能再跳出來。

這一切隻發生在眨眼之間,同時魯狂生已向正在取劍的向軼撲去。向軼忙回身應敵,但他本來就不是魯狂生的對手,又用不慣劍,一觸就向後急退。幸好嵇康等六人已經趕到,除了阮秋外,其餘人都加入了戰團,將魯狂生圍在中間。

魯狂生冷笑道:“又是這們這七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我看今天還有誰能救你們的命!”

六人更不多話,隻是加緊攻擊。還有一些零散的官兵在周圍,也分不清誰敵誰友,見阮秋落單,便向他殺去。阮秋沒有學武功招式,隻好展開輕身術到處逃避,好幾次都險些被流矢射中,已沒辦法彈琵琶助戰。

魯狂生的武功比上次相遇已高出了一截,七俠又無法有效配合,一開始就落於下風,隻見他白影飄忽,指東打西,殺得六人左避右閃,幸得六人互相支援,攻其必救,才能暫時穩住局麵不至於受傷。

魯狂生越戰越輕鬆,六俠已經攔不住他,而僅剩的兩柄寶劍已經被開了劍模,暴露在外,魯狂生衝突過去,都被他取到了手中,他竟然是直接用手拿劍,白氣升騰,劍柄眨眼就冷卻了。他兩劍在手,六俠更不是他的對手。

周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是自己這一點微末之技又幫不上忙,隻能是空著急,由於時有黑煙遮擋看不分明,不知不覺就靠近了一些,站在一處高石上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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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白衣仙女
魯狂生雙劍在手,卻不怕劍燙手,更如虎添翼,緊追著向軼不放,想要奪向軼手中的劍。向軼隻有邊鬥邊逃,嵇鬆等五人又緊追著魯狂生,七人展開了追逐戰。

向軼慌不擇路,竟然逃入了一處巨石壘成的死角,已經無路可退,魯狂生大喜,雙劍連刺,刺中了他幾處,鮮血崩射,已受了不輕的傷,眼看就要死在魯狂生的劍下,但他就是寧死也不肯放開手中的劍。

嵇鬆、王介等人及時趕到,拚命纏住了魯狂生,使得向軼險死生還。

這時山頂上傳來一聲清越嘹亮的長嘯聲,如同鸞鳳長鳴,聲振九天,聲音從遠到近,從隱隱約約到近到耳邊,象是從雲霄之處直跌下來。而比聲音更快的是一個白影,確確實實是從天上直墜下來,接近穀底之後,突然改變斜射,接著變成平掠。待得收住急墜的勢頭,才看清是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子。

周全隻看到她的背影,隻是覺得很苗條,衣袖飄飛,有一種非常靈動、飄逸的神韻,特別是她從天而降,禦風飛行時,衣帶飄揚,活生生就是飛天的仙女。七俠經常掛在口中的姑射仙子,大約就是這種風姿吧?

那女子足不沾地,從鑄劍之處掠過,見劍模已經全是空的,便向六俠和魯狂生飛來,轉眼到了眾人上方,踏足在一支小樹枝上,身體隨著樹枝微微起伏,更是如淩波仙子一般。

“你們把劍都留下,我也不為難你們。”女子的聲音平淡而優雅,清脆而悅耳,還帶著點稚音,竟是一個很年輕的少女。

六俠與魯狂生看了少女一眼,竟然象是著了魔似的,低呼一聲:“姑射仙子!”都停止了打鬥,追過來的阮秋以及官兵也都停止了腳步。周全在遠處不由驚訝到了極點,這少女究竟是誰,這時就算是皇帝下旨,恐怕也沒這麽好的效果吧!

向軼全身浴血,勉力站穩,拱手問:“你是來奪劍還是護劍?”

少女答:“護劍。”

向軼把劍往地下一丟,“那就有勞姑娘了,今日有你在此,想必不會讓妖人得逞。”

魯狂生如中了夢魘一般,喃喃說道:“仙女,你一定是仙女,你叫我放下,我自然要放下。。。。。。”

他口中說放下,卻沒有動作,但終於收回了一些魂魄,露出了點色迷迷的笑容,“仙女妹妹若是想要劍,本公子自然雙手奉上,隻是不知能否見告芳名,仙府何處?”

“我並不想再見到你,萍水相逢,何必說名道姓。”

魯狂生向前踱了兩步,“不然,相見既是有緣,小生對仙女妹妹敬若天人,若是有何差遣,小生願鞍前馬後效勞,最好是永不離棄,何言不再相見?”

那少女有些不悅,“休要交淺言深,我也不需要別人待侯,你把劍放下快走吧。”

魯狂生涎著臉笑:“一回生兩回熟,交情很快就有了,你若有我在身邊,萬事順手,我倆更是神仙眷侶一對。。。。。。”

少女終於生氣了:“住口!你走是不走?”

魯狂生說:“仙女妹子連芳名都不肯見告,太也小氣,那麽我也。。。。。。”他話沒說完,一躍向前,以手中劍去挑向軼丟下的那把劍,他竟想搶了劍逃走。

少女一揚手,一道白光快如閃電經空而過,原來是她袖中一道白練飛出,直達七八米長,後發而先至,卷住了魯狂生伸出的劍,向往上扯去。魯狂生奮力相抗,這時寶劍還熱得很,白綾纏繞處冒出微微青煙,再經兩人一使勁,白綾便在劍口處崩斷。

少女見白綾損傷,已動了真怒,另一袖中也是一道白綾飛出,擊向魯狂生前胸,這一次風聲竣竣,白綾來勢勁疾,如一塊鐵板砸來一般。魯狂生忙揮劍一擋,卻被震退了一步,緊接著另一白綾又擊過來,將他再擊退一步。

兩條白綾極長,穿梭如行雲流水,不但非常快,而且靈活之極,可當槍直刺,可當鞭纏繞,可當棍揮掃,在深厚內力控製下靈轉自如,竟然能當多種兵器使用,簡直象長臂羅漢一樣方便。

魯狂生隻有挨打的份,根本沒辦法接近攻擊少女,他也看出了少女的功力比他還高,並且也不是靠嘴巴就能騙得服服貼貼的傻女,搶到兩把劍也心滿意足了。他已經不想戀戰,裝作硬擋白綾一擊,其實是借力逃遁,展開輕身功法,輕點跳躍,如飛而去。

少女叱喝一聲,雙袖鼓動,腳不沾地追去。這時兩人來的方向正是周全所在的地方。周全想不到他們來得這麽快,想再藏起來已經來不及了。

魯狂生一眼看到他,不由哈哈大笑:“原來你這小子也在這兒,真是天助我也!”話未完人已到,周全隻覺得眼前一花,已被夾在魯狂生脅下。學了一個多月功夫,就時半分都沒用上,被魯狂生一手夾著,胸口脅骨象被擠斷了一般,手腳麻木絲毫不能動彈。

白衣少女緊追過來,魯狂生多帶了一個人,速度略慢,眨眼就被追上。少女喝道:“留下劍來!”

魯狂生不理她,兩劍合在一手中,另一手掏出一張符吞了進去,往額頭上一拍:“清風無量,送我千裏,疾!”腳在樹枝上一蹬,猛地躥起五六米高,腳在石壁上一點,又是上升數米。吃了這道符後,他的速度猛地快了許多,似一隻抓著獵物的白鷹向山峰上速迅飛起,那少女漸被他拉遠了距離。想不到他也有五鬥米教的道符,果然是與五鬥米教一路的。

這種輕身符給普通人用,可以象會輕功的人一樣陸地飛縱;給會輕功的人用,速度也可以加快幾分,大約就與梁山好漢中神行太保戴宗所用的符法差不多。

白衣少女被魯狂生在眼皮底下搶走了兩柄寶劍,心中暗怒,如何肯舍?在後麵奮起直追。她的輕功比魯狂生略高一籌,隻因起步慢了一點才被魯狂生逃了出來;魯狂生有了符法相助,但多帶了一個人,雖然遠遠把她甩在後麵,但想要完全把甩開她卻也不能。兩人如同禦風而行,樹梢草葉盡是一踏而過,深崖絕澗淩空虛度,實在是駭人之極。

周全被夾得難受,看了一會也覺暈眩,幹脆閉上眼不看。想不到還是落到了魯狂生的手裏,他要抓他去做什麽,交給五鬥米教的人?五鬥米教的人已經知道他不是神仙了,為什麽還要出大力氣抓他呢?周全想了一會不得要領,想看看後麵追的白衣少女長得什麽樣,卻沒辦法轉過頭去,心裏真是懊腦之極。來到這個時代後還沒見過一個象樣的年輕女子,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自己卻被夾在魯狂生手裏不能動,男人的什麽麵子都丟光了,想要給這個仙女一樣的人留個好印象也是不可能了。

他心裏暗罵:操你媽個魯狂生,我若有一天學得絕世武功,一定要整死你!

兩個白影一前一後疾如流星般地飛奔,不一會就翻越了幾座大山,白衣少女越來越快,越追越近。這時來到了一處更為陡峭的絕壁之上,魯狂生久久甩不下白衣少女,反而被越追越近,心知帶著周全是不可能逃脫的,臉上突然現出一抹殘忍的笑容,手一揮,將周全向身後擲去,擲出的方向不是少女,而是在離少女有十幾米遠的絕壁,他自己則向另一個方向掠去。

他這一招毒辣之極,擲出的距離正在少女可以救,卻必須略改變方向才能救之間。若是少女不救,周全摔下深崖死了,他沒有任何損失;少女若是救人,必定要停止急追之勢,有了這一阻,他已經可以逃出好遠了。救還是不救,需要白衣少女在十分之一秒內做出決定,考驗的是她的善良倒底有多深。

周全見那磷峋石壁在眼前迅速擴大,下方是一片迷蒙的虛空,不由嚇得心膽俱裂。他剛從魯狂生鐵鉗一樣的手臂中脫出,身體還在麻木,並且在魯狂生借力前進時向後推出,其疾如箭,以他的水平,就算是在狀態良好的時侯都沒辦法控製自己的身體。那少女與他非親非故,連一麵之緣都沒有,對寶劍又是誌在必得,憑什麽來救他?這下就算不撞個腦袋開花,也必定摔個粉身碎骨。

這一瞬間,他心中萬念皆灰:我就要這樣死了麽?死了會怎樣,會回到現代嗎?如果不會怎麽辦我還沒活夠啊!觀音菩薩垂憐,仙女姐姐救救我。。。。。。

白衣少女受命出山,就是為了護劍而來,寶劍絕對不能有失,若是出手救人,十有八九就讓魯狂生帶劍跑了。她本是心性極為善良純潔的人,這時無暇多想,出自本能地想要救人,兩袖急揮,急停向前之勢,同時袖內飛出一道白綾,將周全卷住並向後扯去。

白衣少女並不是真的仙女,輕功再好,靠的是急勢和巧勁,空中難以借力,帶上了一個一百多斤的人,哪裏還能禦空飛行?不由身不由己被周全帶著向下墜去。她既然出手救人,自然不能半途而廢,任由周全摔下去,隻好用另一隻水雲長袖卷向壁間探出的一些樹枝,以減急墜之勢。

周全這時正好臉朝上,終於看到了少女的正麵,晃眼之間隻覺得她極是美麗,是那種出塵脫俗,冷冷清清不食人間煙火的美,那種情豔讓他有點暈眩。難怪竹林七俠和魯狂生看到她時都呆住了,她確實象書中描寫的姑射仙子一般美貌和高貴,把這少女稱為仙女絕不算過份,但是他覺得這少女的心比容貌更象仙女,素不相識竟然肯出手救他,莫非是觀音菩薩化身來救他?

還是相信世上有神仙的好!他覺得心中有某一根弦劇烈彈動了一下,不知是驚豔還是感激,一種他說不出來的感受。

好在這道山崖並不算太高,也就四五十米,沒有象電視劇中仙女與帥哥脈脈相視好幾分鍾還沒到地麵的情影,最多一兩秒他就落地了。

那少女一抖白綾,鬆開了周全,立即騰身而起,足尖在石壁上連點,白衣飄飄,直接升上崖頂,但魯狂生已經不知去向了。

周全抬頭見那少女飛高,心裏莫名產生一股失落感,一絲淡淡惆悵,竟是有些不舍。再見那少女呆在高處不知往哪兒追,於是高聲說:“姑娘,謝謝你救了我,我知道那個人是誰。”

“你認識他?”聲音如銀鈴乍響,清脆悅耳,那少女如一朵白雲般隨著聲音降了下來,一雙黑白分明的丹鳳眼盯著周全。

這時離得近了,周全眼力又較以前大有提高,清清楚楚看清了她的容貌,這真的是仙女嗎,如果不是仙女,為何有如此輕靈飄逸的容光和氣質?她如瓷雕玉琢般的臉有著少女的清秀和古代的典雅,因跑路和焦急,帶上了一抹微微紅暈;秀發如去,層層盤於頭上,額頭飽滿光滑,蘊含著智慧與自信;眉毛疏秀整齊,彎成一個天然的弧度,柔媚中不失英挺;標準的丹鳳眼,清澈如一彎幽潭,轉動之間如秋波映陽,冷月出雲;鼻子小巧無瑕,嘴唇弧線優美,天然紅潤飽滿......

周全也不是沒見過美女,但這時卻象與自己暗戀許久的女孩第一次約會一樣,腦中一片空白,竟不知該說什麽話,隻知拿眼看著她。少女臉上的紅暈迅速擴大了許多,“問你話呢,你一直看著我做什麽?”

周全的臉也騰地紅起來,“我,我,你說什麽了?”

少女眉頭微蹙,猶如晴空起了一朵烏雲,令人覺得光線陡暗。“你說認得搶劍的人,怎麽不說話了?”

周全忙回答:“他叫魯狂生,是五鬥米教的人請來的,聽我朋友說,他可能是虎行門的人。”

少女輕聲重複著虎行門三個字,眼波迷蒙,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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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情係一繩
白衣少女似乎想起了什麽,周全也不敢打斷了她,正好趁機大飽眼福,偷偷飽餐秀色。她的衣服不知是什麽絲織成的,極為輕柔飄逸,一點微風便能蕩出千般變化,更顯出她亭亭玉立的姣好身材,在這幽暗的夜色中,如同月裏的仙子下凡。

她出了一會神,突見周全愣愣望著她,臉上又再度紅了一下,再問周全關於魯狂生的情況,其實周全對魯狂生知道的也僅限於此,但為了與少女多說一會兒話,便把魯狂生的武功反複描述了幾遍。最後強調說:“你不要再去追他了,他有一種奇怪的功法,會突然之間武功翻幾倍,我的七個朋友就是這樣被他點倒,幸好有白雲先生救了我們。他要是使出這種邪法,你不一定打得過他,也追不上他。”

白衣少女不置可否,上下看了他一眼,“你又是什麽人,他為什麽要抓你?”

周全這時已完全鎮定下來了,覺得眼前的美女並無惡意,可親可愛,又是救命恩人,沒必要隱瞞她,把自己莫名其妙到了這個時代,以及後來發生的事大約說了。

白衣少女對他是現代人這回事不是很理解,也可能是沒興趣,沒有再問,倒是對五鬥米教的人為什麽要他當大祭酒感到奇怪,但她也想不出所以然來。周全說的人,如洪濤、陰寧九,竹林七俠、白雲先生,她一個都不認識,甚至沒聽說過。

白衣少女見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又騰身往上飛去,周全忙大叫:“美女,等等我啊,你不能丟下我在這兒!”

白衣少女已經飛升十幾米,聞言又落了下來。“你要到哪裏去?我要去把劍奪回來,不能帶你走。”

他們立足的地方是山崖間突出的一個平台,地方並不大,不管是往下還是往兩邊都很難通行。周全本來可以爬下去,但他不想與這美女就此道別了,幹脆裝作完全不會武功。“這麽高的懸崖,我又不會輕功,可不能把我丟在這兒啊。”

少女有些遲疑,顯然是不願帶著這個累贅。周全接著說:“你救人要救到底,把我丟在這兒,不摔死了,也被猛獸吃了,那你剛才不是白救了嗎?你至少也要把我帶出山去才是。”

這少女武功高絕,卻象是剛從深山中出來,不是很懂人情事故,覺得周全說的也有道理,於是點了點頭,又飛出一隻長袖卷在周全的腰間,扯著他就向下麵跳去。

周全沒料到少女說走就走,又是一次跳崖行動,被嚇得啊的一聲驚叫。

少女或足尖點石壁,或揮動大袖,快若流星向下落去,快到穀底時,用另一條白綾卷住樹枝飄蕩,改下墜之勢為橫飄,刹時淩空飛越幾十米。周全被扯在她身後,就象是放風箏一樣,雖然驚險,卻沒受到絲毫損傷。

周全開始時怕會被她看輕了,雖嚇得一顆心差點跳出來,硬著咬著牙沒有再叫出來,後來見有驚無險,而且還挺好玩,不由大笑起來。但少女並沒有笑,其實周全還沒看見她笑過,除了失劍讓她有些焦急,其它幾乎沒有什麽表情,更多的時間是一種無人無我,空無一切的狀態。但她又不是冷漠,而是象周圍的草木一樣悠然自得,無欲無求的狀態,她那種過人的神韻氣質,也正是因此而來。

到了地勢較平坦之處,白衣少女也不能放風箏了,將白綾收短一點,扯著周全飛掠。周全有時著地跟著跑幾步,大部份時間都是淩空飛翔,這時又象是在玩汽艇滑水了,隻是腳下沒有水也沒有滑板。由於離得近了,順風飄來一股若有若無的幽香,也不知是她的體香、發香還是衣香?

少女隻顧飛奔,並不開口,周全沒話找話說:“你放過風箏嗎?”

“沒有。”

“很好玩的,用細竹條紮成飛鳥骨架,再在上麵蒙一層布,畫上鳥的圖案,下麵拉一條線,扯著跑的時侯,風箏就飛到天上了,就象剛才我們跳下來一樣,但是可以飛得很高很高,象白雲那麽高。。。。。。”

少女微一停,周全收勢不住,落地腳步踉蹌,險些撞在她身上,少女又飛跑起來,將他猛地向前扯去。周全跌跌撞撞,白綾中部勾在一棵小樹上,兩個人都走不了了,周全哇哇大叫:“你就不能慢一點走嗎,我們倆這真是一根繩拴兩螞蚱——誰都跑不了。”

白衣少女轉身鬆開了他,接著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還真有點象一根線綁著兩個螞蚱。。。。。。你才象個螞蚱呢!你會做你說的那個什麽風箏嗎?”

周全並沒有自己動手做過風箏,但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照著現代風箏仿製一個並不難,於是硬著頭皮說會。看來這小仙女雖然美麗又高貴,卻不失少女心性,並且缺少玩伴,聽到好玩的東西便露出孩子氣了。”

白衣少女隻是如曇花一現般微露笑容,很快就收了起來。“快走吧,送你出山後,我還要去把劍找回來。”

“你為什麽這麽在意寶劍,你的武功有劍沒劍都一樣啊?”

“是我師父叫我來護劍,不能被人搶走了,想不到我來遲一步,全被人搶走了,現在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周全說:“你放心,有一把在我朋友那兒,我可以叫他們給你;魯狂生雖然逃走了,但他與五鬥米教有牽連,我們去找五鬥米教的人,應該能打聽到他的去處;還有一把是被桓溫搶去了,他是當大官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叫上官府的人找他要去,我就是證人。”

白衣少女本來沒有多少處事經驗,被他這麽一說,覺得事情有條理了許多,又見他說得風趣,眉頭舒展了開來,臉上光彩湛然,看得周全又呆了一呆。

“不對,這才四柄劍,那還有一柄呢?”

“哦,還有一把才剛澆鑄,並沒有在劍模內,應該還在官兵手裏。你師父是誰,是皇家的人嗎?”

白衣少女搖頭,周全又問:“那你叫什麽名字?”

白衣少女剛一啟唇,卻又閉了起來,稍停才說:“我叫文風。”

“你的武功這麽好,你師父一定是神仙一樣的人吧。”

文風現出崇敬之色,卻不願多談,開始慢步往前行走,周全緊緊跟上:“我從來沒見過象你這麽美麗的人,你是這個時代最美的女孩吧,一開始我都把你當神仙了。”

文風淡淡哦了一聲,“我真有你說的那麽美嗎?”

“當然是真的,不要說這個時代,就是在我們那個時代,那些國際名星靠化妝和燈光攝影效果也不如你好看,你這是天然的美,就象森林中的精靈一樣,自然、通透,一塵不染。”

文風見他不住口讚賞,語出真心,並沒有魯狂生那種色迷迷的表情,也有些高興。“你們那個時代在哪兒,有多遠。”

周全愣了一下,有些黯然,“不遠,但是卻是一千多年之後,我穿越了千年來到了你們這時代。”

文風眨眨眼,有些驚異,“你是說你從一千多年之後到了這兒?不可能,你絲毫不會道術,怎麽可能通過仙門?”

“仙門?什麽是仙門?”

文風微微搖頭,“我也僅是聽我師父講故事說,若修到一定道行,可以劈開虛空進入仙門,去達想去的任何地方,但未必就真有這麽回事。”

周全精神大振,莫非修道成了仙人,可以穿越時空?他再問文風,文風卻也不知道更多這方麵的東西,並且催促他快走。走了一會,她覺得周全太慢了,又從袖中飛出白綾,扯了他飛跑,遇到陡峭的下山路,她不顧周全大喊大叫,又放起了人體風箏,玩得還挺開心。

跑了一程,來到一處小山崗上,文風突然停了下來,“前麵已經可以看得到城鎮,你自己走吧。”

周全忙大叫:“等等,你要去哪兒?我跟你一起去。”

文風這次卻沒有停下,也沒有回答,白影閃了兩下就沒入叢林。

周全覺得莫名惆悵,呆呆望著那兒等了許久,希望她忘了什麽事,會再次出現問他,但這個願望最終並沒有實現。他以為她會帶著他一起去找魯狂生,去找桓溫,誰知她突然就把他丟下了,他沒有一點思想準備,所以這種失落感特別明顯。

發了一會兒呆,周全不由罵起自己來:“周全啊周全,你真是不自量力,人家是天仙一樣的美女,武功又是如此高強,你是個什麽樣的人?要說帥不算帥,要本事沒本事,要錢沒錢要權沒權,衣不蔽體手無縛雞之力,人家救了你,把你送出山來,已經是天大的麵子了,你若是有什麽癡心妄想,那便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自討苦吃!最好從今後再也不要想起她。”

自怨自艾了一會,又自言自語地說:“我有癡心妄想嗎?沒有,肯定沒有,隻是覺得她很美,很可愛,最多隻是想與她在一起多呆一會兒罷了,這哪裏算什麽癡心妄想?”

他總覺得失落了什麽,無精打采地向山下走去。現在該何去何從?也許該找文風的師父問一問關於“仙門”的線索,可是連文風都不願與他同行,如何能見到她師父呢?她為什麽突然改變了態度?也許她另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也許她認為帶著他沒辦法快速行動,反而礙手礙腳的,所以根沒有打算帶著他,隻是沒有當麵拒絕而已。

唉,我要是有高深的武功,也許她就帶著我走了。

周全暗歎了一口氣,還是去找七俠吧,在這兒他隻有七俠和牛夢是朋友,其它再也無處可去了。可是七俠和牛夢還會在房山等他嗎?沒有約好聯絡的地點,更沒有電話電報之類的,也許就與他們在幾十米外擦肩而過都不知道,茫茫深山,如何能找得到他們?

很快,他的失落感就被孤獨感替代了。

注:晉穆帝房山鑄劍確有史實,鑄劍五柄,卻僅有一柄隸書神劍見諸史料,其餘四柄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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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自投羅網
周全走走停停,快靠近前麵的小鄉村時,他又振作了起來,在這個陌生的時代,他沒有人可以依賴,必須自強自力,堅強地、勇敢地活下去。不但要活下去,還要做一個比別人更強的人。文風雖然沒有對他表示任何輕視,但她的突然離開,還是讓他的自尊心已受到了一點點傷害,若是他有魯狂生那樣的武功,美麗的白衣少女說不定現在已經牽著他的手一起嘯傲江湖了。

頹廢消極是什麽下場?那就是任人宰殺,或是窮困潦倒凍餓而死,成為野狗美食。在這一個人命如草芥的年代,要想活下去,要想活得比別人更好,絕對不能抱著逃避的想法,而要從方方麵麵強化自己,成為一個強者!不知不覺,他已經在心中種下了一顆堅強的種子,並且開始發芽生根。

周全不停給自己打氣,終於使信心堅定起來,這時已到了小村莊外麵。這個村莊大概有一百多戶人家,沿著中間一條小河鋪開,一條石拱橋連接兩岸,水中來往小木船不少,水邊群童嘻戲,人們衣著整齊,臉色紅潤語氣平和,竟然是一個平靜且較富足的標準江南水鄉。可能是深山環繞,沒有受到多少戰火的影響,與一路走來的慘不忍賭的景象相比,算得上是世外桃源了。

周全現在說話已帶上了這個時代的口音,說是迷路了才走到這兒,並沒有引起懷疑。進村便迎風聞到一股蒸大米飯的香味,頓時覺得整個肚子都翻江倒海起來。再往身上一摸,還好有一小塊金子在身上,是昨天七俠叫他買東西,牛夢用銅錢付了帳,這塊金子放在自己口袋裏,回去隻顧說鑄劍的事,忘了還給他們。真是吉人自有天相,看來短時間內不必為吃飯發愁了。

他找到一棟看起來還算富足的人家,說願意出錢買點吃的。想不到主人竟然極好客,請他吃了三大碗飯,有菜有肉,還有一盤煎得金黃的小魚,卻堅持不收他的錢,著實讓周全感動了一把。這個時代也不盡是冷血好殺的人,至少在遠離戰火的角落,還有淳樸善良的百姓存在。

吃過飯一打聽,這兒離房山鎮直線距離已經有上百裏了,並且沒有象樣的路通向那兒。現在就算趕過去,七俠和牛夢肯定不在原地了,那麽去哪裏好呢?想來想去,最後周全決定去當時的首都建康看看,大的地方才會有大的機遇嘛!

此地歸彭城管轄,但周圍高山環繞,想走出去並不容易,想去建康就更遠了。彭城是現代的徐州市,建康是現代的南京城,在中國地圖上也就是那麽一小截,若是有火車汽車不需一天就到。但他現在必須走路,少說也得走半個月以上,因為這兒買不到馬,南方本來就沒有什麽馬,在這戰火連天的年代,除了達官貴人能坐得上馬車,所有馬匹都被軍隊征用了(強盜手中也有少數)。河道也不是貫通的,除非他原意騎牛上路,否則隻能靠自己的雙腳走出去。

周全心中不由感歎,要是有白雲先生那種法術就好了,不要說這一點點路,便是朝遊五嶽暮宿東海都不在話下,還是神仙好啊,要是自己也能學到那樣神奇的法術就好了。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走就走吧,好在他跟著竹林七俠在山野間過一個多月,爬山涉水已不覺辛苦,野外求生能力極強,草根樹皮,野獸鳥蛋都可以為食,準備一翻就上路了。

當時的交通極不發達,窮鄉僻野的老人指點的路並不一定正確,他繞來繞去,走了七八天才找到一條官路,一問之下,卻是通往淮陰城的官道,前方幾十裏就是淮陰城了。方向好象有點偏了,不過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個大城,總得進去好好修整一下。

淮陰城也算比較靠近前線,史書上記載這個時代“江淮之間,赤地千裏”,周全到這兒時,有近兩三年沒在附近發生過戰爭了,周邊的流民逐漸聚集,人來人往還算熱鬧。隻是城牆上的累累創傷,城內隨處可見的破牆斷垣,往來的人一臉菜色,還在向人們訴說著曾經的戰亂。

城門外有四五十個無精打采的官兵在守著,但隻對帶了兵器、麵目凶惡的人進行盤問。那個小隊長看了一眼周全帶的竹劍,臉上微有嘲笑之意,再叫他解開布包看了看,都是些衣物、藥材、獸皮之類,揮揮手就讓他進去了。

周全這是第一次進入大城,本來有些好奇,但進去之後滿目都是低矮簡陋的房子,更談不上什麽風景,激情很快就沒有了。進城不遠,路邊便有幾家小飯館和酒店,烤肉的香味混著酒香傳來,令他猛吞了幾口口水,金子現在有用武之地了吧,天大地大,肚皮最大,先狠狠吃上一頓再說其它的事。

他隨便走進了一家,立即有一個肩上搭著毛巾,手上端著酒壺的小二上前:“客官,請裏麵坐,要吃飯還是要喝酒?”

周全也不知該怎麽點菜,隻好說:“有什麽拿手的好菜弄三五盤上來,大米飯來兩碗,酒也要一壺。

小二應了一聲,轉到櫃台那邊與店老大說去了。周全環視一眼,裏麵有七八張桌子,這時不是吃飯時間,隻有一張桌子上有五六個人坐著喝酒聊天,進門的左邊有一個半人高的木櫃台,店老大坐在裏麵記帳和收錢,同時看住進出的人。

那個店老大約有三十來歲,臉白麵圓,細眉小眼,留著一小撮胡子,看起來還有點眼熟。店老大對周全也有些留意,看了他好幾眼,但當周全盯著他看時,他又收回了眼光,並沒有打招呼。

難道是見過的熟人?周全腦中轉了幾下,卻記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世上長得象的人多著了,也許這人有點象自己見過的某個人吧,他從來沒有到過淮陰,不可能在這兒有熟人。

店小二又過來,“客官,看你是個斯文人,請上樓上雅座,現在稀客時段,不加收費用。”

“我就隨便吃點東西,不必上雅座了。”

“客官匆要見疑,小店乃是淮陰的老字號,一向不欺生客,說不收費用就是不收費用,我家掌櫃的看你是個讀書人,所以請你上坐。客官要是吃得舒爽,下次再來光顧就好。”

周全轉頭看了一眼店老大,店老大朝他微笑點頭,接著又“劈劈啪啪”撥起算盤來。

“你們老板還真懂得做生意,即然你們這麽好意,我就上去了。”

周全隨著小二上樓,樓上果然布置得清雅多了,分隔成數個小間,桌椅嶄新,壁上還有些字畫,臨街是可推開的鏤空窗戶。小二請他在一間的臨街窗前坐好,叫他稍等就下去了,可是過了足有十分鍾還沒動靜,周全都等得不耐煩了,這才有另一個小二送酒菜上來,一盤紅燒豬蹄,一隻烤雞,一條清蒸鯽魚和一壺酒。

“這麽這麽慢,還有飯呢?”

“客官,真是對不住,你來得早不早晚不晚,沒有現成的菜肴,所以久了點,您先吃點菜,飯很快就來。”

周全這才釋然。他肚子本來就餓,加上好久沒吃過人間的美味了,急不可待撕下雞腿狠狠咬了一口,滿嘴流油地嚼了起來。

小二問:“客官,這是本店的招牌菜五香輪回雞,口味還地道吧?”

“唔,味道不錯,就是偏鹹了點。”

“客官慢吃,這五香輪回雞入火烤了五次,每次刷上一道佐料,味道深入骨髓,口味雖然重了點,但吃起來餘味綿長。。。。。。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周全正急著吃,頭也不抬,“不是,我從很遠的地方來。”

“聽客官的口音,好象是閩粵一帶的人,我幼年時在哪兒呆過,聽起來就覺得耳熟,感覺特別親切。”

周全覺得這個小二有點囉嗦,心裏警覺起來,抬頭看了一眼,這人身上盡是油汙,一臉掐媚討好的想要小費的笑容,怎麽看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店小二,於是他也不放在心上,嗯了一聲又大吃起來。”

“客官,你要是覺得太鹹口渴,不如喝一杯酒衝衝,本店的酒乃是用獨門秘法釀製,佐上這五香輪回雞,更是回味無窮。”

周全覺得這小二有些熱情得過了頭,並且還在探問他的來曆,難道有什麽問題?他假裝毫不知覺,“嗯,我突然想起來,等下還有重要事情,不喝酒了。”

“客官盡可放心喝幾杯,本店雖小,酒卻是淮陰城裏出了名的香醇可口,並不醉人。”他說著斟了一杯遞過來。

周全心裏暗自冷笑,我雖然沒有走江湖的經驗,卻也看過梁山好漢把人藥倒的劇情,喝下你的酒,怕不久之後就要成為桌上的五香輪回肉了。

可是也不對啊,他衣著並不光新,進來後也沒有露過財,謀財害命是不可能的,況且光天化日之下,有官兵駐守的城裏,他們怎敢做這樣的勾當!難道是這些人與他有仇?

這時小二已經把酒遞了過來,周全接過,一口就將酒喝了個底朝天,偷眼看去,小二的臉上露出喜色。

周全現在已經可以肯定這酒有問題,這些人真的是要害他!可是他除了五鬥米教和魯狂生外,並沒有其它的仇人。。。。。。一想到五鬥米教,他腦中靈光乍現,突然想起了那個店老大是誰。那天他榮任大祭酒,在試法的時侯這人也在場,隻是當時好多人,這人沒說過話,也沒做過任何事,所以他印象不深。想不到跑了這麽久,一進城就撞到五鬥米教的人手裏。

周全跟著竹林七俠許久,雖然沒有完全學會劉醉把酒濃縮的“肚裏乾坤”,但把喝下去的毒酒暫運功逼住還是不成問題的。這時一運功,“噗”的一聲噴了出來,全噴在小二的臉上,接著掀起桌子向他當頭砸下,將措不及防的小二壓倒在地。小二的驚叫聲象殺豬一樣慘,已驚動了下麵的人,周全無暇再修整他,在桌麵重重踹了一腳,壓得他一時半會爬不起來。接著拎起一張椅子砸向窗戶,將鏤花的窗戶砸爛,一手拿起包囊,一手拿起竹劍,淩空躍起穿出窗台,跳到樓下街上,引來了一片驚叫聲。

有幾個人衝到了樓上,但店老大和先前在一樓喝酒的五個人都手持棍棒衝了出來。周全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也不知他們武功和符法有多厲害,無意與他們爭鬥,轉頭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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