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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何常在,男,河北 - 石家莊,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都市生活

【內容簡介】:

  一個人逆天的奮鬥史,一部互聯網群雄爭霸風起雲湧的編年史,一部小人物如何成功的百科全書,一部寫透商場職場和互聯網財富神話的教科書。
  

【其他作品】:《命師》、《官運》、《官神》、《人間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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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2014年9月19日,芝麻開門成功在美國上市,首日開盤價為92。7美元,較68美元的發行價上漲了36。3%!芝麻開門的市值高達2285億美元,成為僅次於谷哥的全球第二大互聯網公司,而芝麻開門的創始馬朵也一舉成為中國首富!

芝麻開門最高募集250億美元的資金,成為全球最大的首次公開募股,被稱之為史上最大IPO,一舉震驚了世界。

然而在輝煌的背後,在紐交所敲響上市鐘聲的人並不是創始人馬朵,而是芝麻開門的8名神秘客戶。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馬朵在接受採訪的時候,在問到他最感謝的人是誰時,他說出一個他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公開場合說過的名字……

「我能走到今天,最感謝一個人,他叫商深。」身為亞洲首富被譽為改變世界互聯網格局的馬朵無比恭敬地說道。

時間倒流到10年前,2004年6月16日,企鵝在香港上市,發行價為3。7港元,市值僅為幾十億港元。上市之後,企鵝創始人馬化龍在一次採訪中聲稱,企鵝能夠在香港成功上市,能有今天的成功,他要感謝一個人。當眾多記者追問馬化龍感謝的人是誰時,馬化龍微笑著回應:「十年後,如果企鵝的股價能夠飆升100倍,我會告訴你們他的名字。」

2013年8月,受微信發佈的影響,企鵝股價一路飆升,再創歷史新高,收於370。8港元,上漲3%,昨日收盤價也達到其2004年上市發行價的100倍!

有記者想起了當年馬化龍的承諾,就再次向馬化龍求證馬化龍想要感謝的那個人是誰,身為三巨頭之一亞洲排名前八的全球十大CEO的馬化龍,鄭重其事地說出他的名字:「他叫商深。」

北京時間2005年8月5日晚,全球最大中文搜索引擎公司千方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融資1。09億美元,刷新了之前中國互聯網企業海外IPO融資的記錄。千方的掌門人代俊偉在慶功會上,舉杯向一位特邀的嘉賓滿懷敬意地致意:「商深,如果不是你當初對我的提醒,千方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謝謝你神一般的預言。」

時間再次來到2015年,在大稻科技五週年的內部會議上,大稻科技的創始人歷隊無比感慨地說道:「時光如飛梭,歲月如炮彈,轉眼5年就過去了。5年時間,大稻從大稻手機做起,從零開始,從一無所有到現在估值500億美元,有理由相信,大稻將會是繼企鵝、芝麻開門和千方之後的下一個千億市值的互聯網公司。我可以提供一個數據供你們參考,鴻海近年市值在300億至400億美元之間,全球員工超過150萬人,以及擁有在大陸遍地開花的巨型工廠,是不是想想都覺得可怕?但再一想,用時30多年來打造的全球最大工廠,市值跟我們成立僅僅5年的大稻相當,為什麼?因為我們始終有一個信念就是——昨天的我你愛理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10年後,大稻科技要做到世界第一,有沒有信心?有。因為商深對我說過,大稻做不到世界第一,就是失敗。既然商深說大稻科技可以做到世界第一,我就相信10年後的天下,肯定是大稻科技的天下。我相信我的能力,更相信商深的預言,因為商深的預言從來沒有失誤過一次!」

與會的眾人面面相覷,有著傳奇經歷在短短三五年時間內創造了一家市值超過500億美元的大型互聯網公司的歷隊,在他們心目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居然還有被他奉為神明的人……

商深到底是誰?

2015年,中國富豪排行榜公佈,排名前十名的人有三人來自互聯網行業,分別是馬朵、馬化龍和代俊偉,其中尤以馬朵的財富增速之快,堪稱第一。至此,中國互聯網三巨頭並駕齊驅,只用了短短十幾年時間積累的財富就和走過了幾十甚至上百年的房地產和製造業的大亨並肩而立,成功地傲立在了時代的潮頭。

中國互聯網財富神話被馬朵、代俊偉和馬化龍三人,推向了頂峰。其中馬朵個人財富高達227億美元,馬化龍161億美元,代俊偉153億美元,用富可敵國來形容他們也毫不誇張。要知道世界GDP排名在100名以後的100多個國家每年的國民生產總值都在200億美元以下!

有人甚至說過,互聯網被稱為史上最偉大的發明也不為過,因為互聯網不但顛覆了許多行業,也顛覆了我們的生活方式,更締造了前所未有的財富神話,讓許多出身貧微的草根借助互聯網的崛起之勢,一飛衝天,創造了一個又一個激動人心的傳奇。

然而財富榜的創始人在一次接受採訪時透露,財富榜並不能真實地反映出世界首富的排名,因為有許多低調的超級富豪並不願意面對公眾,而且他們的財富很隱蔽,無法得知他們究竟有多少驚人的財富。或許在外界眼中,他們的財富只有十幾億美元,但十幾億美元只是露出海平面之上的冰山一角,至於海平面以下的部分到底有多麼龐大,無人知曉。

就如美國的20個超級家族一樣,他們掌控了美國的經濟卻不為公眾所知,中國也有類似的人物。當被記者追問中國類似的人物是誰時,創始人含蓄地一笑,並沒有正面回答問題,而是說出了一句話:

「能讓中國互聯網三巨頭同時感謝的人,肯定不簡單,你可以研究一下他的經歷,或者可以從中發現一些有趣的事情……」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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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低起點

正午的陽光強烈而耀眼,站在陽光下,背著行李戴著草帽的商深氣喘吁吁、汗流浹背。舉目四望,大街上只有三三兩兩的幾個人在樹蔭下無精打采地行走,時光彷彿被烈日烤得凝固了一樣,不再流逝,而是靜止在了1997年7月的盛夏。

「石油部物探局怎麼會在德泉縣有一個儀錶廠?」穿著白襯衣黑褲子黑皮鞋的商深,邁出車站的第一眼就對他即將工作的地方失望了,自言自語地說道,「還以為分配到石油部能留在北京工作,沒想到直接發配到了縣城,真是倒霉。」

縣城很小,一條大街貫穿了整個縣城,一眼就可以從西望到東,將縣城全景盡收眼底。坑坑窪窪的街道以及低矮、破舊的樓房,再加上塵土飛揚的道路,說是縣城,其實和鄉鎮區別不大。

商深眯起眼睛,儘管陽光明亮,天氣晴朗,他的眼前卻一片迷茫。沒想到,在互聯網時代即將來臨之際的今天,在許多IT人物開始嶄露頭角的現在,在距離北京僅僅一百多公里的德泉縣,居然還和上個世紀一樣落後而古老。

1994年是中國互聯網的開端,這一年,中國通過一條64K國際專線全功能接入了互聯網世界。這一年,中國國家頂級域名服務器進駐中國。這一年,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設立了國內第一個WEB服務器。這一年,中國大陸第一個BBS誕生。

到了1995年,馬朵就在杭州創辦了中國黃頁,到今年才短短兩年的時間,中國黃頁已經是中國最有影響力的網站之一。

1996年2月27日,外經貿部中國國際電子商務中心正式成立。

1997年1月,人民網正式成立,同月,王陽朝在北京成立愛特信網站,6月,向落在廣州成立絡容網站,風起雲湧的1997年,大有中國互聯網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心中默默回憶了一遍他所瞭解的國內互聯網的所有動向,商深努力昂起了頭,他在大學期間的志向就是畢業於投身於火熱的互聯網事業之中,成為緊緊抓住時代脈搏的一員,卻沒想到,他被分配到了一個小縣城工作。

理想和現實總是有不小的差距。原以為被分配到了石油部學計算信息系統工程的他,會留在部裡負責網絡系統工作,調令下來後,他才知道他的工作地點居然是位於北京以南150公里的德泉縣。

德泉縣隸屬於太行山東麓,河北省中部,屬保定市管轄,總面積723平方公里,一個城區辦事處,304個行政村,總人口30多萬,縣城人口3萬多人……心中默默回憶了一遍德泉縣的資料,想想一個才3萬人口的縣城,能有多大的發展前景?這麼一想,商深對未來更加灰心了。

不過互聯網的世界就是不論身在何處,都可以連接世界,如果儀錶廠可以安排他負責廠裡的網絡系統,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烈日炎炎,才在陽光下站了一會兒,就出了一身汗,商深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摘下草帽當扇子扇了搧風,雖然失望,但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整理了一下行李,邁步就要前往儀錶廠報到,才走兩步,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同學,請等一下。」

是帶著南方口音的普通話,聽上去很純淨很綿軟。

一個一身藍碎花白底子連衣裙的女孩站在身後不遠的地方,她微顯瘦削,清秀亮麗,雙眼大而有神,眼珠漆黑如墨,小巧的嘴唇十分紅潤,膚色白裡透紅,綻放青春的光澤。陽光打在她的臉上,細小的絨毛和近乎透明的耳朵,以及裸露在外光潔如玉的小腿和腳上綠色的涼鞋,宛如一副江南水鄉山水畫的美景。

商深愣了一愣,被女孩的美麗驚呆了片刻,微有失神。

「同學,同學……」女孩抿嘴而笑,沖商深搖了搖手,她細長而白皙的手指在陽光下猶如美玉,「你也是來儀錶廠實習的嗎?」

「實習?」商深才注意到女孩和她一樣也帶了一大包行李,他笑著搖了搖頭,「要是實習就好了,可惜的是,我是來工作的。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哪個大學的?」

「先說你叫什麼名字又是哪個大學的……」女孩狡黠地笑了笑,歡快地跑到了商深的身前,目光在商深的身上迅速掃了一遍,注意到了商深手中很老土很農民伯伯的草帽,眼中閃過了一絲輕視的眼神,不過一閃而過並沒有表露出來,「看你的樣子,像是北京哪所大學的學生……」

「如何面對,曾一起走過的日子。現在剩下我獨行,如何用心聲一一講你知……」不遠處的一家音像店正在播放劉德華的《一起走過的日子》,矗立在門口兩側的黑色的方形音箱雖然音質一般,但勝在聲音夠大,差不多整個縣城都能聽到。

正是中午時分,大街上行人稀少,劉德華的聲音在炎熱的空氣中飄來蕩去,忽遠忽近,再配合烈日當空之下的空曠的街道營造的空城氣氛,就頗有一種不真實的夢幻感覺。

順著街道極目遠望,可以看到街道在地平線的消失處升騰的波紋狀如同水波似的陽焰,縣城就如進入了午睡一樣沉寂。

商深被女孩敏銳的眼光驚呆了:「這你也能看得出來?我哪裡像是在北京上大學的學生?」

「哪裡都像。」女孩嘻嘻一笑,露出了一對好看的虎牙,「同學,你到底是北京哪所大學的學生,還有,你的尊姓大名是什麼?」

商深揉了揉鼻子,幾分靦腆幾分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是不是我穿得比較土,長得比較挫,你才認為我是在北京上的大學?我叫商深,是人大的學生。你呢,是南方人吧?」

其實商深也就是穿得土一些,人長得不但不挫,相反,還頗有幾分帥氣。雖然不是一眼看上去就帥呆的類型,但他的長相確實不差,有時會呆呆的,膚色不算白,卻也不黑,笑的時候,有點壞壞的感覺,還有幾分可愛,是一個陽光靦腆的大男孩。

「猜對了,我來自南方,叫范衛衛,是深圳大學的學生,本來是來石油部實習,誰想到居然被派到了德泉,真是一個落後貧窮的地方。」范衛衛搖了搖頭,一臉無奈,目光在商深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一想到要在這裡實習一年,我都不知道怎麼熬過去。商深,你好歹也是名牌大學畢業,怎麼不留在北京或者到南方闖蕩闖蕩,來一個縣城的儀錶廠上班,會有什麼未來?想想就夠了。」

商深何嘗不想留在北京或是去南方闖蕩,問題是,他沒有選擇。他剛剛大學畢業,戶口和關係能留在北京就已經不錯了,雖然被分配到了部裡下屬的縣城工廠工作,至少也擁有了北京戶口,比起許多同學被分配回到家鄉的待遇,他也算是幸運兒了。

去南方闖蕩的想法也有過,卻只是想想而已,沒有付諸行動。商深家庭條件不好,不想離家太遠,他是河北人,留在北京可以方便回家照顧父母。父母含辛茹苦供他讀了大學很不容易,他不能大學畢業了既沒有能力贍養父母,又遠離父母不能陪在父母身邊,就太不孝了。

「深圳大學?你來自深圳?」一聽范衛衛來自改革開放的窗口城市深圳,商深頓時眼睛亮了,「你聽說過馬化龍沒有?惠多網深圳馬站的馬化龍?」

雖然國內的互聯網剛剛起步,但在互聯網圈子之內,已經有了幾個鼎鼎大名的人物,比如八達集團的張向西,比如中國黃面的馬朵,比如愛特信網站的王陽朝,再比如深圳馬站的馬化龍。

「沒聽過。」范衛衛搖了搖頭,不明白商深說的馬化龍是何方神聖,不過她倒是知道惠多網,「我上過惠多網。」

「馬化龍是股霸卡的作者。」見范衛衛身在深圳卻連馬化龍都不知道,估計她不是狂熱的互聯網的愛好者,商深也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不過還是強調補充了幾句,「馬化龍畢業於深圳大學計算機專業,和你還是校友,在深圳的IT圈子內,他的名氣很大,就和張向西在北京的IT圈子內的地位一樣。」

不料他說完之後,范衛衛還是一臉茫然,沒什麼反應,他只好搖頭笑了笑。

「你學的是什麼專業?」范衛衛背起行李,見商深發愣,不覺好笑,一推商深,「別站著了,趕緊去報到要緊。時間就是金錢!」

「信息系統工程。」商深邁開方步,慢騰騰地走著,心中閃過驚訝,「時間就是金錢?這說法真新奇,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啊,不是吧?你連時間就是金錢都沒有聽說過?太落後了吧?」范衛衛不敢相信地笑了,眼波流轉飛了商深一眼,「怪不得都說內地城市和沿海城市相比落後至少二十年,我以前還不相信,現在信了,就連你這個從北京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也才第一次聽到時間就是金錢的說法,這麼看來,我在這裡是真的學不到什麼了。」

范衛衛是土生土長的廣東人,從小在深圳長大,目睹了深圳從一個小漁村變成繁華城市的神奇巨變,也經歷了改革開放思想的衝擊,對新事物新觀念接受得很快。她家庭條件也很好,爸爸經商,媽媽在政府機關工作,是既富裕又有社會地位的新貴階層。

在上深圳大學之前,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廣東,畢業實習的時候,在媽媽的安排下,她來到了北京,想見識一下首都的氣象。不料卻被石油部安排到了德泉儀錶廠,她聽說要下到縣裡,就不想來,也是在媽媽的勸說下,抱著增加見識的想法勉強答應來儀錶廠實習。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媽媽有意讓她畢業後留在北京工作,從政的媽媽的觀念是,只有在北京才會有更大的發展前途。她卻不想從政,卻又不能不聽媽媽的話,只好抱著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來了再說。

越想越是懊惱,眼前的一切比她想像中更貧窮落後,破舊的不超過三層的樓房,坑坑窪窪的道路,以及緩慢的生活氛圍,走著走著,一粒石子硌了她的腳,她一時氣憤,飛起一腳踢飛了不長眼的石子。

范衛衛力氣不大,但往往事有湊巧,石子飛出之後,在空中劃過了一個優美的弧度,越過了十幾米寬的街道,飛到了馬路的對面。

僅僅是飛到對面也沒什麼,如果落到地上,也許什麼事情也不會發生,石子在飛行了十幾米後,眼見就要墜落之時,卻偏偏落在了路邊一輛馬車的輪胎上,借助輪胎的彈性,石子又加速飛了起來,躍上了天空。

石子奮力一躍,飛起大概三五米高,上彈之力耗盡,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又開始墜落。商深和范衛衛在馬路對面,目睹了石子落下又飛起的巧合,都驚呆了,一動不動地望著石子躍過對面平房的房頂,然後又迅速地回落,就如欣賞了一出一波三折的戲劇。

見石子就要落地了,范衛衛長舒了一口氣,手拍胸口說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石子會飛到誰家窗戶打碎誰家玻璃就麻煩了……」

話未說完,忽然一人騎著自行車從旁邊的小巷中殺了出來,就在他轉彎的瞬間,正好和從天而降的石子迎面相遇,「哎喲」一聲,騎車人的腦袋被落下的石子擊個正著,他猝不及防被打得生疼,驚慌之下,再也掌握不住平衡,「撲通」摔了個仰面朝天。

「啊!」范衛衛嚇得失手摔落了行李,雙手捂嘴,驚惶失措,「不好了,我闖禍了。」

真是出師不利,商深搖頭苦笑,一粒石子也能引發一樁慘案,巧合得太讓人無語了。

「我和你什麼仇什麼怨?我和你什麼仇什麼怨!」騎車人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年約50歲出頭,戴一頂草帽,穿綠軍裝褲子,上身是一件洗得發黃的半袖白色襯衣,他一邊拍打身上的土,一邊氣勢洶洶地朝范衛衛和商深衝了過來,「你們兩個娃子,打破了我的頭,誰也別想跑!說,是誰拿石頭扔我?」

范衛衛嚇得瑟瑟發抖,一把抓住了商深的胳膊,躲在了商深的背後,把頭埋在了商深的肩膀上,別說勇於承認是她幹的壞事了,連頭都不敢抬。

「是我,大叔,真對不起,不是故意扔你,我是走路絆了一腳,踢到了路上的石子,誰知道石子就飛了起來,正好砸了您的頭,真的對不起!」商深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擋在了范衛衛的前面,替她承擔了全部罪責,他見對方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氣勢,心想人生地不熟,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范衛衛,等一下如果形勢不對,你別管我,趕緊跑,跑到儀錶廠叫人來幫忙。」商深先想好了退路,他回頭小聲對范衛衛交待了一番,「記住了,等下如果那個人動手打我,你就馬上跑,不要猶豫。」

「知道了。」范衛衛此時已經六神無主了,她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商深說什麼她聽什麼。

「對不起管什麼用,我的頭都破了。讓我把你的頭打破,我也對你說一聲對不起,成不?」對方三步並成兩步來到了商深面前,手裡還拿著一個扳手,他高高舉起扳手,作勢要打。

商深嚇得不輕,卻沒有退縮,他不是不想退縮,而是無路可退,身後就是范衛衛,想退也退不了,只好硬著頭皮梗著脖子,強作鎮靜:「我都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要不,我賠你錢。」

賠錢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一聽有錢可賠,對方高高舉起的扳手就沒有落下,他兩條濃密的眉毛凝成一團,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黃牙:「賠錢,必須賠錢,就賠50塊好了……」

「50塊?」商深差點沒被氣笑,張大了嘴巴,「賠你5塊就不少了,就你頭上的傷,流那麼一點兒血,5塊錢足夠包紮了,又不是打斷了你的腿!」

「小子,說話注意點兒!」對方生氣了,揮舞了幾下手中的扳手,「信不信我打破你的頭,再打斷你的腿?敢跟我較勁,知道我是誰嗎?我是畢工。」

作為外地人,又是初來德泉,商深當然不知道畢工是誰,他被畢工的咄咄逼人惹怒了,犟脾氣上來,一挺胸膛:「我才不管你是什麼畢工,頂多賠你10塊錢,多了沒有。如果你還算完,那你就把我腦袋打破再賠我50塊好了!」

畢工愣住了,被商深的氣勢震驚了,想了一想,總覺得商深的話似乎哪裡不對,有耍賴之嫌,卻又無從反駁,明明是商深先打了他,他如果還了回去打了商深,還要再賠50塊給商深,繞了一圈,他頭上的血不是白流了?

97年時50塊可是不小的一筆巨款,他雖然是工程師級別了,一個月也才兩三百元的收入。

這小夥子,長得挺精神,看上去挺質樸挺憨厚,沒想到心眼挺多,畢工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精工手錶,想起他要辦的事情,沒時間再和商深糾纏了,就伸手一推商深:「廢話少說,賠我20塊就放你走,否則,我打你一個頭破血流才算扯平。」

「不行,就5塊!」商深才不捨得賠對方20塊,他分配到儀錶廠工作,一個月的收入才100多塊,吃住再加上別的開銷,一個月能剩下20塊就不錯了,「要就要,不要你就砸我的頭。」

「哎呀,你這個後生娃真是要錢不要命呀。」畢工也火大了,一把揪住了商深的衣領,「你打破了我的頭,還要跟我耍橫是不是?今天我就給你一個教訓,讓你記住做錯了事情就得付出代價……」

其實商深真的不是耍橫,而是真的沒錢,在賠錢和被砸得頭破血流之間,他只能選擇後者。人窮的時候,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一點不假。

「住手!」見商深為她出頭要被砸得頭破血流了,范衛衛知道她再不出面就太沒道義了,她從商深的身後跳了出來,手中舉著一張20元的鈔票,「不就是20塊錢嘛,給你。早說賠錢就可以解決問題,也不用非拿一個鐵東西嚇人不是?」

「范衛衛,賠他20塊太多了,他是訛人……」商深心疼20塊錢,就要奪過來,不料手慢了一步,畢工眼疾手快,一把搶了過去。

「20塊就20塊吧,我就吃一次虧,看你們是外地人,就不欺負你們了。」畢工收起錢,轉身就走,「你小子走運,交了一個有錢的女朋友。」

「她不是我女……」商深還想解釋清楚,卻見畢工已經騎上了自行車,飛快地跑了。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范衛衛又恢復了青春飛揚,她拍了拍手,「走了商深,別愣著了。剛才的事情謝謝你,你為我挺身而出,寧肯腦袋被砸破也不出賣我,夠男人。」

商深嘿嘿地笑了笑,沒說話,心裡卻閃過一個念頭,范衛衛一個實習生拿出20塊錢都不當一回事兒,肯定是家裡有錢。

將剛才的插曲拋到了腦後,二人安步當車,十幾分鐘後來到了儀錶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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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少說多做,永遠沒錯

儀錶廠坐北朝南,白底黑字的木牌上是幾個隸書大字——石油部德泉儀錶廠,由於年代久遠的緣故,有些地方漆都脫落了,露出了斑駁的印跡。鐵欄杆大門也是鏽跡斑斑,下面還有茁壯的野草從磚縫中破土而出,陽光穿過樹葉的斑駁的影子,破舊的木牌、鏽蝕的鐵門以及隨處可見的雜草,呈現出一派荒涼、滄桑的景象。

對於從小生長在農村見多了荒涼的商深來說,儘管他是在北京讀了四年大學,儘管他見識了都市的繁華,但對於城鄉之間的巨大差距也早已習慣,所以見怪不怪了。

而范衛衛就不同了,她在看到儀錶廠大門上的一刻,目光中就流露出濃濃的失望之色,再注意到門前的荒涼和衰敗,就更是掩飾不住失落:「太貧窮太落後了,早知道這樣我就不來了,商深,你真要在這裡呆一輩子?你為什麼不去考公務員?」

公務員考試制度最早在1990年率先在哈爾濱市和深圳市進行了地區性的試點,1993年8月,國務院正式簽署頒發了《國家公務員暫行條例》,1994年開始實行國家公務員考試錄用制度。

「據說年底中央、國家機關考試才開始採取向全社會公開招考的方式招考公務員,到時有機會我去試試。」商深對未來沒有太多的想法,現在他只想先擁有一份安穩的工作,然後再一步步來,「也許以後我不會去考公務員,會下海經商。以後的社會,會是一個商界精英和企業家影響時代發展的社會。」

「你是技術出身,不適合下海經商。」范衛衛眼神中又一次不經意流露出輕視之意,只是她善於掩飾,迅速地一閃而過,沒有被商深發現而已,她對商深的商界精英和企業家影響時代發展的看法不置可否,「我看人很準,你最適合的工作是當一名程序員。」

「是嗎?」商深有口無心地應付了一句,他的心思不在以後,而是在眼前,而且他的志向也不是當一名程序員,而是要投身到互聯網浪潮之中開創一番事業,「去報到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今天的事情今天解決。」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商深,你的目光應該放長遠一些。」范衛衛雖然才21歲的年紀,不過舉手投足間總是時不時流露出高人一等和見多識廣的優越感,在她看來,北方比南方落後多了,哪怕是北京也是偏遠的內陸城市,比不了深圳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可以第一時間跟世界接軌。

商深畢業於人民大學,卻連時間就是金錢都不知道,可見和沿海城市相比,首都北京在接受新事物新觀念上面,至少要晚上好幾年。

報到的過程還算順利,在人事部門交接了手續之後,又安排好了辦公室和宿舍——巧的是,商深不但和范衛衛同一間辦公室,而且二人的宿舍還相鄰。

辦公和住宿條件都一般,范衛衛很是不滿,卻又只能無奈地接受,商深卻覺得還算滿意,畢竟有了落腳之地,就不要要求那麼多了。

和商深同辦公室的是一位熱情的老大姐名叫杜子靜,她35歲年紀,長得眼大嘴大手大,再加上微胖的體型,一看就是一個典型的人好心好的熱心人。她是當地人,對商深和范衛衛的到來十分高興,拉著二人的手說個沒完。

「小商呀,來到了這裡,就是到了家,缺什麼就和我說,別不好意思,別跟大姐客氣,聽到沒?」

「衛衛,你可真俊,長得跟電影明星似的。多好的姑娘,來我們這窮地方一路上沒少受罪了吧?瞧你這細皮嫩肉的,肯定沒吃過什麼苦。生活上有什麼困難,大姐幫你解決……」

「小商,你有對象了沒有?我有一個妹妹也是剛大學畢業,在北京愛特信網站工作,收入挺高,長得不比衛衛差,要不要跟你介紹介紹?不對,你和衛衛不是男女朋友吧?」

「衛衛,你跟大姐說實話,你是不是小商的女朋友?」

杜子靜的過於熱情讓商深和范衛衛受不了了,范衛衛還好,就是笑,不管杜子靜說什麼,她一概不答。商深卻鬧了一個大紅臉,連忙擺手說道:「杜大姐,我和衛衛剛認識,不是男女朋友,您可別亂說……我現在還不想交女朋友,不勞您費心了。呀,都12點多了,該吃午飯了吧。」

由於緊張,他連杜子靜聲稱妹妹在愛特信網站工作的細節都疏忽了。

「對對對,該吃午飯了,走,我帶你們去食堂。食堂條件雖然簡陋了點,不過飯菜還說得過去。」杜子靜還是不肯放過商深,她看上了商深的純樸和憨厚,怎麼看怎麼覺得商深可靠,希望商深可以成為她的妹夫。

「中午我們不在食堂吃飯了,出去吃,順道熟悉一下環境,謝謝你杜大姐。」范衛衛才不管杜子靜是不是願意,拉過商深就逃出了辦公室。

縣城不大,總共也沒幾家飯店,范衛衛和商深轉了半天,才算找到一家還算乾淨的飯店,飯店的名字也起得很有意思,叫吳家那。

范衛衛是南方人,吃不慣北方的飯菜,簡單吃了幾口就飽了。商深卻是餓了,吃了不少。本來商深想買單,最後結賬的時候,還是范衛衛搶先一步。

「別跟我客氣了,不就是一頓飯嘛,和一頓飯比起來,你為我挺身而出相當於救命之恩了。」范衛衛一笑就露出了俏皮可愛的虎牙,她站在飯店門口,伸了伸懶腰,纖細的腰身和完美的手臂在陽光下就如隨風搖曳的柳枝。

「別這麼說,這麼說就見外了,再說什麼救命之恩就是你不當我是朋友……」商深憨厚地笑了笑,忽然笑容凝固了,不遠處有兩個人走了過去,其中一人穿著打扮明顯來自城裡,戴金絲眼鏡,分頭梳理得一絲不亂,大熱的天氣襯衣紮在褲子裡也就算了,還打了一個領帶,手裡拎了一個公文包……從多年港台片的熏陶之中得出的經驗讓他一眼就可以斷定,金絲眼鏡男不是來自香港就是來自台灣。

怪事,小小的縣城怎麼會香港或是台灣的客人?

不過讓商深震驚的不是金絲眼鏡男的出現,而是和金絲眼鏡男並肩而走的男人正是和他起了衝突險些和他打得頭破血流讓他賠了20塊錢的畢工!

人生無處不相逢,還真是冤家路窄,商深轉念一想,縣城本來就很小,再次遇到畢工的可能性很大,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遇到就遇到好了,已經賠錢了,他還能和他沒完沒了不成?

范衛衛也發現了畢工的身影,她先是愣了愣,然後不以為然地笑了:「不過是一個見錢眼開的窮鬼,商深,不用怕他,大不了再給他20塊打發了他。」

商深雖然不恥畢工訛詐的行徑,但也不喜歡范衛衛金錢萬能的理論,他忍不住說了一句:「錢真的不是萬能的,世界上總有許多用錢解決不了的問題。」

「金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嘻嘻。」范衛衛沒和商深辯論,嘻嘻一笑,一拉商深的胳膊,「走啦,回廠裡。」

范衛衛習慣性一拉,沒注意到商深的胳膊朝前一伸,她本來是要拉商深的胳膊,卻拉住了商深的手。拉手和拉胳膊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入手之後她才感覺到了不對,臉一紅,迅速鬆開了手,跑開了。

感受到觸手可及的溫滑,商深心中也是瞬間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見遠去的范衛衛的背影在陽光下就如一株生動而飽滿的向日葵,尤其是她的羊角辮因為跑動時的扭動而晃來晃去,配合她飛揚的裙襬,就如一首在陽光下跳動的詩歌。

真好看……商深深吸了一口氣,范衛衛是南方女孩,皮膚好身材好,性格開朗,人也大方,似乎沒有缺點,比班花李夢涵還要漂亮幾分,如果真的可以追到范衛衛當他的女朋友,也是人生的一大勝利。

不想了,商深又搖了搖頭,想也沒用,他和范衛衛距離太遠,不管是天南地北的空間距離和巨大的貧富差距,還是生活習慣的不同,都是橫亙在他和范衛衛之間不可踰越的大山。

回到廠裡,剛推開辦公室裡的門,就聽到了杜子靜誇張而響亮的笑聲。

「哈哈哈哈,真的呀衛衛,你真的確定要和商深處朋友了?也太快了吧?不過想想也可以理解,一見鍾情對吧?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可比我們以前開放多了,也敢愛敢恨了……好吧,既然你喜歡上了商深,我就不給商深介紹我妹妹了,其實我妹妹杜子清長得不比你差,而且說實話,她比你胸還大。」杜子靜聽到門響,一抬頭見商深進來了,笑得更響了,「恭喜你呀小商,剛來報到就撿了一個漂亮的女朋友,你可真有福氣。」

和口無遮攔的杜子靜相比,商深還是純情靦腆的純真青年,他頓時臉紅了:「杜大姐別開玩笑了,我和衛衛是純潔的友誼關係。」

「還純潔?不是手都拉過了?」杜子靜掩嘴一笑,可惜她不是風擺楊柳的身姿,一隻比商深的手還要大上幾分的手掌掩蓋在大嘴之上,頗有幾分讓人啼笑皆非的滑稽。

「嗯……」怎麼范衛衛什麼都和杜子靜說,范衛衛真說要和他處朋友了,到底是真心話還是故意逗杜子靜或是逗他?商深臉更紅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衛衛,我們……」

「哎喲,一個大男人還臉紅,真是稀罕!衛衛,臉紅的男人都是可靠的好男人,你可得抓住了。」杜子靜連連咂舌,越看商深越是喜歡。

本來範衛衛對商深只有好感沒有喜歡,她初來德泉,人生地不熟,放眼望去,又都是和她沒有共同語言層次相差很多的鄉下人,自然而然願意和從北京來的商深走近,何況她來到德泉之後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商深,更何況剛一見面商深就為她挺身而出,不怕頭破血流也要保護她的男人氣概最是讓她感動,她就在心裡除了好感之外,又對商深多了感激。

剛才無意中拉了一下商深的手,她雖然心如鹿撞,但並沒有多想什麼,回來後當成笑話講給了杜子靜。在她看來,杜子靜雖然土了一些,但人還不錯,樸實厚道,讓人願意接近。誰知杜子靜聽了,卻說她和商深般配,非說她喜歡上了商深。

有時候人的感覺就是奇怪,明明只是好感,但在旁人的調侃玩笑之中,卻由好感多了甜蜜而慢慢變成了喜歡。杜子靜平常又熱衷於撮合單身男女,她說的話又很有技巧,一來二去就讓范衛衛心動了。她低頭偷看了商深一眼,果然如杜子靜所說的一樣,商深臉紅得像個蘋果,記憶中在大學期間,她還真沒有見過臉紅的男孩……這麼一想,她對商深的感覺又複雜了幾分,心中還真對商深有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歡。

到底是喜歡商深對她挺身而出時的勇敢,還是喜歡商深純真的靦腆,她也不清楚,反正她只知道的是,商深和她見過的男孩大不相同。許多男孩在女生面前口若懸河,但在遇到事情時卻又表現得怯懦而無助。商深卻恰恰相反,他在畢工面前勇敢得像個英雄,但在杜子靜的玩笑面前,卻又無助得像一個從來沒有和女生拉過手的小男孩。

女孩子都喜歡純情認真並且專一的男孩。

杜子靜的話一說完,商深手足無措,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范衛衛也是羞不可抑,低下了頭,不說話,也不敢再多看商深一眼,一時房間的氣氛就有幾分壓抑和尷尬。

「哐當」一聲,門被人從外面撞開來,一個人風風火火闖了進來,打破了房間中的沉默,他進來之後掃了一眼房間中的三個人,目光最後定格在了杜子靜的身上:「杜子靜,工具箱在哪裡?」

杜子靜是辦公室的負責人,負責保管辦公用品和公共財物。

「在桌子底下……畢工,專家請來了?」杜子靜用手一指商深的座位。

「啊!」

「啊!」

商深和范衛衛同時驚呆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和他們起了衝突讓他們賠了20塊錢的畢工!

還真是冤家路窄!

「怎麼是你們?」畢工才發現房間中多了兩個人,等他看清是誰時,愣住了,然後哈哈大笑,「怎麼著,跑廠裡找我來了?行呀,是送錢還是讓我打破腦袋?不過我現在沒時間和你們計較,我忙著處理大事,不和你們兩個小屁孩一般見識。」

「畢工,你認識商深和衛衛?」杜子靜看出了端倪,眼睛轉了幾轉,「是不是你們有什麼誤會呀?都是一家人了,有什麼誤會也別放在心裡,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是吧?」

「一家人了?」畢工眯著眼睛,他的臉由於過於乾瘦而顯得顴骨突起眼窩深陷,就顯得頗有幾分陰冷之意,「想起來了,說是有一個北京來的大學生來廠裡上班,還有一個深圳來的大學生過來實習,這麼說,就是你們倆個了?」

「哼!」范衛衛扭頭過去,不理畢工,她對畢工耿耿於懷。

「畢工好。」商深搓了搓手,靦腆地笑了笑,畢恭畢敬地說道,「失敬,失敬。剛才的事情,是我們不對,您別放在心上。不打不相識嘛,以後還請您多多關照。」

原以為畢工會和他沒完——商深看了出來,和他說話沒深沒淺的杜子靜對畢工的態度相當的恭敬,說明畢工在廠裡是一個有份量的人物,他心裡一沉,怎麼這麼倒霉,還沒有正式上班就得罪了廠裡的元老,從畢工的稱呼可以推斷,他必定是廠裡排得上號的工程師之一,就算不是總工程師,估計也是副總工程師之一——不料畢工卻只是撇了撇嘴,沒再理他,彎腰到桌子下面去拉工具箱。

商深忙讓到一邊,伸手要幫忙,卻被畢工推到了一邊,畢工不滿地瞪了商深一眼:「一邊兒去,別添亂!」

范衛衛得意地看了商深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戲謔和開心,言外之意是商深你真是自作多情,和一個不講理的土老帽客氣什麼,一個連20塊錢就可以打發的人,不值得尊敬!

商深卻不管范衛衛的嘲諷,也不在意畢工對他冰冷的態度,他依然替畢工從桌子下面拉出了工具箱,主動拎在手裡,笑眯眯地說道:「箱子挺沉,我來拎……去哪裡?」

畢工想說什麼,見商深笑得很陽光很燦爛,伸手不打笑臉人,他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心想既然有人代勞,他也正好樂得輕鬆,就低頭朝外邁步:「跟我來。」

「哎……」杜子靜喊住了商深,欲言又止,「小商,你的工作是負責辦公室的事情,不是……」

言外之意商深自然聽了出來,杜子靜是提醒他不要多管閒事,維修不在他的職責範圍之內,當然,杜子靜的提醒之中有沒有不願意讓他和畢工走近的含義就不得而知了。

「別那麼多廢話,杜子靜,多嘴。」畢工頭也沒回,冷冰冰扔下一句,推門出去了。

商深稍一遲疑,朝杜子靜點了點頭,還是拎著箱子跟了出去。

才一出門,范衛衛也一路小跑跟了出來。

「為什麼要理他?」范衛衛亦步亦趨地跟在商深身後,小聲地問道,「就算他是總工,你也不歸他管,他還能怎麼你?退一萬步講,他真能管你又能怎樣?如果他非要無理取鬧處處刁難你的話,大不了辭職走人,都什麼年代了,誰還非得一棵樹上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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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善待你遇到的每一個人

箱子挺沉,不知道里面裝了什麼,商深單手拎著很是吃力,他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既然是新人,多出些力氣手眼勤快總歸沒有不是。還有,我一直相信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范衛衛飛了商深一眼,眼神中有責怪有不滿也有好奇和疑問,她嘴角上翹,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就如一道彩虹點綴在明淨的天空,一剎那的風情閃過,瞬間點亮了商深的眼睛。

商深在北京上了四年大學,不提本班本校的女生,就是外校的女生也見過不少,其中比范衛衛漂亮的也不在少數,但如范衛衛一般一個眼神一個微笑都充滿嫵媚味道的,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些女孩因過於矜持而失去了應有的活潑之美,有些女孩又因過於奔放而失去了應有的含蓄之美,范衛衛卻是該矜持的時候矜持該奔放的時候奔放,把活潑和含蓄之美拿捏得恰到好處。

「咳咳……」商深假裝咳嗽,用來驅散心中的不安和胡思亂想,他收回了目光,一本正經地說道,「要善待你遇到的每一個人,因為你不知道你遇到的哪個人會改變你一生的命運。」

「這是誰的名言?」范衛衛一根手指放在了腮上,微笑,沉思。

「我的。」商深哈哈一笑。

「討厭!」范衛衛被氣笑了,一笑,雙眼之中升騰起似煙似霧的朦朧神色,如兩個讓人不能自拔的漩渦,「你又不是名人,你的話才不是名言。」

「哪個名人天生就是名人?說不定有一天我也會成為名人,到時我的話就都成了名人名言了。」商深的目光從范衛衛的臉上收回,他怕看久了會陷了進去。

「哈哈,你可真自戀。」范衛衛笑得更開心了,「你現在在一個貧窮落後的小縣城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儀錶廠,還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是無名小卒,在連溫飽還沒有解決的時候,就做著不切實際的名人夢,商深,你的志向還真的挺遠大。」

商深豈能聽不出來範衛衛話中的反諷,不過誰也不能阻擋他想要飛翔的夢想,互聯網就是他的翅膀,他才不會生氣:「就算是一顆露水也可以閃爍太陽的光芒,就算是一棵小草,也可以有長成參天大樹的夢想。夢想是最公平的,誰都有資格擁有。現在是互聯網時代,互聯在改變世界的同時,也在改變著許多人的命運。」

范衛衛被商深的話打動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目光迷離地望向了遠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才說了一句:「你對互聯網的前景盲目樂觀了……」

「工作時間,禁止談情說愛!」畢工走在前面,回頭看了商深和范衛衛一眼,很是不滿,「走快點兒,慢騰騰的,跟牛一樣慢,專家都等不及了。」

「喂,畢工,我們是義務幫忙好不好?再說商深今天還沒有正式上班,明天才開始,你講不講道理?」范衛衛忍不住了,反唇相譏,「別說我和商深不是談情說愛了,就算是,你管得著嗎?」

「別說了。」商深一拉范衛衛,不讓范衛衛和畢工吵架,「畢工說得對,我們不能讓專家等。」

「商深!」范衛衛對商深的表現很失望,該據理力爭的時候就得據理力爭,不能無條件退讓,「你有點兒原則好不好?不能任人擺佈!」

「少說多做,永遠沒錯!」商深並不爭辯,更不反駁,只是呵呵一笑。倒不是他真的沒有原則,而是他不想在無謂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和精力。人生之中總有一些取捨,該較真的時候必須較真,但該應付的時候也要學會應付。和畢工辯論一番,既說服不了畢工,反而有可能加深誤解,還不如保持沉默。

何況又不是什麼原則性問題,沒必要非要爭論,而且爭論下去就會變成了無意義的吵架。

已是仲夏的時節,廠子裡遍佈高大的楊樹、柳樹、榆樹和月季等花花草草,走在青磚鋪成的路面上,樹蔭濃密,蟬鳴陣陣,輕風習習,沒有都市的繁華和喧囂,別有一番沉靜、空曠的意境。

天空一碧如洗,藍得讓人心曠神怡,只有幾朵白雲點綴其間,就如一副巨大的藍色畫卷之上的點睛之筆。商深的心情忽然平靜了許多,不管明天怎樣,也不管遇到什麼樣的人和事,平靜面對並且做好眼前的每一件事情,才是應有的正確態度。

廠子不小,穿過一條長長的通道,又拐了一個彎,路過一個長滿葡萄架的走廊之後,才終於來到了一間房子面前,房子的門上有一個銘牌——技術部。

商深跟在畢工身後,進了房間。房間不大,有兩個老舊的辦公桌,在靠窗戶的地方有一台複印機,複印機的旁邊有一台打印機,連接打印機的是一台清華同方台式機電腦。

作為清華同方集團出口的清華同方電腦,在97年的時候,是和聯想電腦並駕齊驅國內著名品牌電腦之一。雖然後來清華同方電腦逐漸退出了第一陣營的方陣,但在此時,絕對是高端品牌。

複印機是佳能品牌,打印機是八達針式打印機。佳能就不用說了,是日本的一家全球領先的生產影像與信息產品的綜合集團,從1937年成立以來,經過多年不懈的努力,佳能已將自己的業務全球化並擴展到各個領域,不管是相機還是複印機、打印機,佳能一直都是高端品牌的象徵,當然,價格也是十分昂貴。

八達針式打印機是八達集團的產品。八達集團公司是中國著名的民營科技企業,1984年5月,借款2萬元創業的幾名科技人員,辦起了北京市八達新興產業開發公司。1986年,北京八達集團公司成立,註冊資金1億元。八達集團主要致力於辦公自動化產品的開發經營,1986年由八達集團研製開發的第一代MS系列文字處理機——MS-2400誕生。之後以MS系列文字處理機的銷售為契機,開始建立遍及中國各地的營銷服務網,極大地促進了八達的發展,八達文字處理機國內的市場佔有率曾經一度達到85%以上。

房間中還有一個人,戴金絲眼鏡,穿襯衣打領帶,正是商深和范衛衛在外面吃飯時無意中發現和畢工走在一起的被商深認為是來自港台的人。

「畢工,工具帶來了?」金絲眼鏡說著一口濃重的南方口音的普通話,他長得白白淨淨,高顴骨深眼窩,有著明顯的廣東人的特徵,他的目光從商深身上掃過,並沒有停留片刻,商深剛出校門稚氣未脫的學生模樣,並沒有引過他的過多關注。

何況他要做的事情很重要很緊迫。

「帶來了。」畢工從商深手中接過工具箱,打開之後放到了金絲眼鏡的前面,很是謙恭地說道,「仇總,拜託您了,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上面急著要資料,整個縣城就這一台打印機,如果修不好,就得跑北京一趟,不但不划算多花錢,還耽誤時間。您是從廠家的專家,打印機的小問題,您一定可以手到擒來。如果資料打印不出來,不能及時送到北京,就會錯過儀錶廠的資格審查。那樣的話,麻煩就大了。」

原來是打印機壞了,原來打印機的好壞事關儀錶廠的資格審查,原商深興趣來了,想看看被畢工尊稱為專家的人能不能解決難題。不對,又一想,八達打印機壞了,廠家派人過來,說明專家是八達集團的專家,八達集團現在的總經理可是張向西。

張向西可是北京IT圈子裡大名鼎鼎的人物,曾經有第一程序員之稱,在南方農村長大的他考上北京大學之前,還曾經在養鴨場打過零工。北大畢業後留在了北京,直接進入了北大方正集團從來專業開發工作,他是第一個寫出Windows中文平台的程序員。

張向西是商深的偶像之一,他在大學畢業之前的經歷和商深類似,都是出身於平民之家,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北京的大學,然後大學畢業後都留在了北京。所不同的是,張向西是真的留在了北京工作,而且還從事了和自己專業相關自己又感興趣的軟件開發工作,而商深卻被分配到了縣城的儀錶廠。

人生際遇雖然大不相同,但商深堅信他終有一天可以如張向西一樣從事自己喜歡的工作,並且在互聯網的大潮之中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愛好是最好的動力。

范衛衛對此不感興趣,她輕輕一拉商深:「走啦,沒意思,我們出去轉轉。」

商深搖頭:「等下再出去,多好的學習機會。」

「我對電腦一類的東西沒興趣。」范衛衛嘻嘻一笑,咬著嘴唇說道,「未來的發展方向是房地產和教育。」

「未來的發展方向是房地產和教育沒錯,但我覺得電腦的普及會改變人類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習慣,甚至會改變人類的發展方向,尤其是互聯網的出現,絕對是歷史上開天闢地的一件大事,說不定以後互聯網會改變整個人類社會的結構。」一說到電腦和互聯網,商深談興大起,「我一直認為,在未來幾十年的時間內,電腦的普及和互聯網的發展,會創造出想像不到的巨大的財富。」

1997年之時,電腦硬件配置大致在486到586之間,CPU主頻一般在50-100MHZ,電腦大多使用DOS操作系統,可以同時使用WINDOWS3。2,WIN95系統雖然已經面世並且也比較成熟,但使用者不多。

此時中國的互聯網剛起步沒多久,上網人數極少,而且都是撥號上網,網速極慢,56K的速度在現在看來比2G手機還要慢上許多。1995年中國第一家網絡公司「贏海威」的網站,是目前上網人數最多的網站。後來的三大門戶網站以及眾多的互聯網巨頭,要麼還沒有問世,要麼還是幼苗。

商深的話引起了仇總的注意,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商深一眼,心中閃過一絲驚訝,沒想到商深這麼年輕居然對電腦和互聯網這麼有研究有看法,他還以為商深和大多數剛畢業的大學生一樣,只想著有一份安穩的工作拿一份還算不錯的工資就沒有什麼想法了,很少有人會站在未來發展的高度看待電腦的興起和互聯網的出現。

雖然他對商深微感驚訝,卻只是簡單一想,就拿起工具修理起了打印機,畢竟眼前的難題比商深重要多了。

商深的話雖然在仇總心中激起了波瀾,卻沒有引起畢工的注意,一是畢工的目光沒那麼高遠,他對電腦和互聯網所知不多,二是他的心思全在打印機上面,才不會在意一個剛初校門的大學生的高談闊論。

別看仇總穿著很是正式,幹活的時候卻一點兒也不含糊,他拆開打印機,檢查了色帶,清洗了一番之後,又依次檢查了每一個零件,然後小心地裝了回去。

畢工在一旁專注地觀察仇總的舉動,沒有工夫再理會商深和范衛衛。范衛衛雖然沒有再反駁商深的話,卻心不在焉,東看看西看看,注意力不在打印機上面。商深則不同,他目不轉睛地盯著仇總的每一個動作,時而皺眉時而沉思,等仇總重新裝好了打印機,他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修好了?」見仇總一臉篤定的神情,畢工小心地問道。

「應該是好了。」仇總推了推眼鏡,打開了電腦。機械硬盤轉動時咯吱咯吱的響聲猶如年久失修的吊扇轉動時的聲音,經過幾分鐘的開機,電腦終於出現了歡迎畫面。

仇總點開一份文件,選擇了打印,點擊之後,打印機遲疑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什麼,然後針頭開始左右滑動。

「真的好了,仇總太厲害了。」畢工高興地連連搓手,不過片刻之後,他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怎麼只滑動不打印呢?」

仇總皺起了眉頭,伸手推了推針頭,不解地說道:「硬件上沒有任何問題,針頭和色帶都正常,怎麼就是不打印呢?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畢工掩飾不住濃濃的失望之色:「怎麼辦呢?我還以為仇總可以解決問題,這樣就不用跑北京一趟了,也就沒打算去北京。現在就算再去北京也來不及了,完了,完了,錯過了遞交審查資料的最後期限,儀錶廠審查不過關,我就成了儀錶廠的罪人了……」

雙手抱頭,畢工蹲在了地上,痛苦不堪。

仇總敲敲打印機,又插了插線,還是不起作用,他也是無計可施了,擺了擺手:「不好意思啦畢工,我也沒有辦法了。香港那邊的打印機也出現過這種情況,請了許多電腦高手都解決不了,估計得返廠了。」

「返廠?您不就是廠家嗎?」畢工哭笑不得。

「我只是負責管理技術部門的副總經理,可不是副總工程師。」仇總習慣性地一推眼鏡,一臉歉意,「抱歉幫不了你了,畢工,你另請高明吧。等我回廠後,組織技術人員攻關解決難題。」

「我從哪裡另請高明呀?」畢工急得團團轉,回身看到了商深,他頓時火起,「你怎麼還沒走?趕緊走,別在這裡礙事!」

一邊說,他一邊還不耐煩地伸手去推商深。

商深憨厚地笑了笑,躲開了,搓了搓手,一臉躍躍欲試:「要不讓我試試?」

「你試試?試什麼?」畢工正急得不可開交,沒深思商深的話,繼續推商深,他不想讓商深看到他的窘態,「你出去,立刻馬上!」

「畢工你別推我……」商深還真是好脾氣,一點兒也不惱,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我覺得不是硬件的原因,可能是軟件的問題,就是說,驅動程序出問題了。我覺得我可以重寫驅動程序解決問題……」

「你說什麼?」商深的話震驚了仇總,他本來收拾起公文包就要離開了,商深的話讓他為之一驚,他放下公文包來到商深面前,「年輕人,你再說一遍。」

雖然剛才商深的一番高談闊論讓仇總注意到了商深,但他並不認為商深一個初出校門的年輕人可以解決連他都束手無策的難題,他不由多看了商深幾眼,見商深一臉淡淡的笑意,既沒有故弄玄虛的賣弄,又沒有按捺不住想要大出風頭的衝動,莫名心中一動,難道這個年輕人真能解決困擾所有人的難題?

不可能!仇總隨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儀錶廠的打印機故障不是孤立的事件,之前就出現過幾次,不止是他,就連公司的工程師也一直以為是硬件原因,後來通過拆裝打印機或是重新插撥接線解決了問題,不管是真解決了還是運氣原因,誰也沒有往軟件方面去想。畢竟如果真是驅動程度問題,應該會有大規模的反饋才對。

到目前為止,他所知道的類似的故障一共才不到十例,眼前的年輕人也許都沒有真正接觸過八達公司的打印機,怎麼可能一上來就知道是軟件問題?肯定是信口開河了。

更何況八達公司的打印機驅動程序都是請高級程序員寫的代碼,不可能出錯。退一萬步講,就算真是軟件問題,是驅動程序的故障,麻煩就更大了,除非再請專業的程序高手重寫程序,香港也未必可以解決,更不用提國內了。

國內……自然也包括商深!

不過……轉念一想,反正事已至此,索性死馬當活馬醫,給年輕人一個嘗試的機會,他也沒有什麼損失不是?仇總就隨和地微微一笑:「你真的這麼認為?不是硬件問題而是驅動程序的原因?」

見仇總如此鄭重其事,畢工也就鬆開了商深,一臉的疑惑和不解,還有輕視。

商深整理了一下衣服,嘿嘿一笑,謙和地說道:「打印機運轉良好,剛才仇總拆開打印機的時候,色帶還很新,說明打印機的使用次數有限,而且這台打印機是市面上最新的型號,是八達公司的最新產品,也是八達公司幾年來最成功的一款打印機,那麼硬件上出現問題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就是把打印機拆上十遍也解決不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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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范衛衛睜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商深看上去呆呆的,話不多,原來還真有幾分本事,剛才一番話說得既合情合理,又表現出他了深厚的基本功,不由她不刮目相看。

她覺得商深只是技術型人才,卻沒想到,商深還有演講的天賦,范衛衛不停地眨動眼睛,商深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而且商深在性格上不是膽小怕事又十分懦弱嗎,怎麼突然變得膽大包天敢於挑戰權威了?要知道,眼前的畢工和仇和,一個是儀錶廠的工程師,一個是廠家的副總經理,都是業界的資深人士,是商深仰視才見的大人物,連他們都解決不了的麻煩,商深真有辦法解決?他是為了出風頭而故意吹牛吧?

出風頭不是錯,年輕人誰沒有一舉成名出人頭地的夢想?可是范衛衛說什麼也不會相信以商深剛剛大學畢業的水平真能解決讓畢工和仇總都棘手的難題。

最主要的是,現在可不是吹牛和出風頭的好時機,范衛衛心裡替商深擔心,唯恐商深弄巧成拙,悄悄一拉商深的胳膊,小聲說道:「商深,你幹什麼?畢工的事情,你沒資格管,再說也和你沒關係。」

范衛衛的言外之意是,一是商深初出茅廬,沒資格插手畢工的大事,萬一弄不好會落不是。二是就算商深真能解決問題,最好不要幫畢工,袖手旁觀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如果商深真的解決了問題,是畢工和仇總的功勞,解決不了,卻是他自己一個人的不是。左右不落好的事情,何必去做?

商深卻沒想那麼多,他只是覺得既然麻煩讓他遇上了,而他恰好是信息系統專業畢業,又接觸過相關的疑難雜症,本著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的出發點,他願意盡他所能替人解決難題。

當然如果非要說他有什麼深謀遠慮的話,他也不想在小小的儀錶廠呆一輩子,有任何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都要主動抓住。現在是風起雲湧的互聯網時代的開端,他既然恰逢其時地遇上了,就不能錯過。

「拆上十遍也解決不了問題,年輕人,你口氣真是不小。」仇總一開始還對商深得出的結論有幾分興趣,當聽到商深不無嘲諷地說他拆上十遍打印機也解決不了問題時,不由生氣了,「說大話容易,真正解決問題就難了。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你真能解決了這個問題?」

「我叫商深。」商深微微彎了腰,表現出了足夠的謙恭,他剛才說就算拆上十遍也解決不了問題時,並沒有嘲諷之意,見仇總誤會了他的意思,他就實事求是地說道,「仇總,我不敢保證百分之百解決問題……但我可以試一試,能解決了最好,解決不了,也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糟不是?打印機在電腦發出指令後,可以正常運轉,但沒有完全按照指令打印文件,說明驅動程序有漏洞,不完善。」

商深的話從兩方面打動了仇總,一是情理方面,一是技術方面,也是,如果好可以更好,壞卻不會再壞,誰都願意嘗試,而後面商深對問題的補充說明,也符合他對故障的初步判斷,他不由心中暗暗驚奇,先不管商深能不能解決問題,只說商深進退有度的表現和胸有成竹的分析就足以讓他認定商深是一個難得的人才,他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好,商深,你試試也行。」

「不行,不能讓他動電腦。」畢工向前一步,擋在了商深的面前,儘管他也被商深的表現震驚了,但他不是電腦方面的專家,商深的話只是讓他感到震驚並沒有觸動他的內心,再者因為他先入為主的原因,對商深有成見,信不過商深,「電腦是廠裡最值錢的資產之一,萬一讓他弄壞了,他賠得起嗎?」

「我就說不要多管閒事嘛。」范衛衛見狀,鄙夷地白了畢工一眼,生氣了,拉起商深就走,「走了商深,你出於好心想幫忙,有人卻認為你是添亂。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誰幹誰是大傻瓜。幹好了沒獎勵,幹不好落埋怨。」

商深雖然很想解決問題,但一想上桿子的不是買賣,他太過積極就容易用力過猛,表現出迫不及待就不好了,就點頭沖仇總無奈地一笑,轉身就走。

「等一下。」至此仇總相信商深是真的想幫忙而不是另有所圖,他被商深打動了,不知何故,他總覺得商深別看年輕並且一臉稚氣,身上卻有一種從容不迫的氣度和內涵,一瞬間他做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決定,「商深,你來,做好了,是你的功勞,做不好,出了問題我負責!」

「仇總……」畢工嚇了一跳,他擔心真要出了問題責任會由他承擔,用手一指電腦,「這台電腦要一萬塊,相當於我兩年的工資……」

不等他說完,仇總擺了擺手:「我說過了,出了問題我會負責,如果電腦壞了,我賠!」他伸手和商深握手,鄭重地拍了拍商深的手,「商深,拜託你了。」

商深感受到仇總手上傳來的重託和期待,他也回應了仇總一個堅定的眼神:「我盡力而為。」

畢工很不情願地讓到了一邊,商深熟練地打開了軟件,檢查了一遍驅動程序,又測試了一會兒,時間就過去了十幾分鐘。

「到底行不行呀?你是不是就是想玩電腦?」畢工見商深在鍵盤上敲來敲去,只盯著電腦屏幕看個沒完,看也不看打印機一眼,不像是在修打印機,倒是在玩電腦。他以前沒少阻止想玩電腦的年輕人以各種藉口來玩電腦,所以他現在也懷疑商深是不是就想藉機摸摸電腦,這年頭,電腦可是稀罕東西,貴得出奇,一般人買不起也摸不到,何況商深只是一個剛畢業的窮學生。

仇總卻不說話,緊盯著電腦屏幕不放,心中卻是又一陣驚嘆,不提商深熟練地操作鍵盤的手法一看就是為數不多的電腦資深玩家,再看他打開程序後直接查找代碼的做法就可以斷定商深確實是一個真正的電腦高手,現在電腦還是新興事物,許多人還停留在只會開機關機的階段,甚至很多人摸都沒有摸過,更不用說會熟練地使用軟件和寫代碼了。

商深目不斜視,只管盯著電腦屏幕,時而沉思,時而十指紛飛地敲擊鍵盤。沉思的時候,他微簇雙眉,凝神思索,十指紛飛的時候,他會心而笑,輕鬆隨意。

范衛衛在一旁看呆了,她驚呆的不是商深敲擊鍵盤時的專注,而是商深思索問題時的投入。如果說她對商深的第一印象是長得還算陽光帥氣的商深呆呆的樣子像是一個讀書讀多的書呆子,那麼在商深面對畢工時挺身而出的勇敢讓商深又搖身一變成了英雄是她對商深的第二印象,後來商深在面對杜子靜調侃時的靦腆和臉紅以及面對畢工呼來喝去時的逆來順受,是她對商深的第三印象,而現在商深在敲擊鍵盤時的自信,他投入的神情、緊抿的嘴唇以及洋溢在臉上自信的光芒,猶如一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所煥發的神采,一瞬間她甚至產生了錯覺,眼前的商深既不是書呆子也不是英雄,而是一個可以談笑間解決任何難題的成功人士!

從側面望去,商深一雙眼睛明亮而充滿了神采,他的雙眼皮和一般人的雙眼皮有所不同,幾乎是三層眼皮了,更顯英俊之氣。睫毛長得過分,范衛衛羨慕之餘不免嫉妒,一個男孩長那麼長的睫毛有什麼用,真是浪費,不如給她才能物盡其用。膚色不算白的商深,也不算黑,高挺的鼻樑以及方正的臉型,讓看慣了南方瘦小臉型男孩的她沒來由就心生一種依賴和安全感,覺得商深雖然不是第一眼就帥氣逼人的類型,但絕對是第二眼耐看第三眼順眼第四眼越看越想看的男孩。

怎麼胡思亂想了?范衛衛意識到自己想多了,莫名臉上發燙,忙收回心思,又將注意力落在了打印機的問題之上。

商深停下了敲擊鍵盤,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之中。沒有了敲擊鍵盤的聲音,房間中陷入了凝重的寂靜之中,仇總平靜地推了推眼鏡,眼中不經意間閃過一絲緊張,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居然緊張商深了,居然希望商深可以解決難題。

畢工還是穿了和上次一樣的一身衣服,白色的半袖襯衣和軍綠色的褲子不是很搭配,穿在他的身上,如果不是他佈滿皺紋的滄桑面孔還有幾分知識分子的氣質,和一個老農沒什麼區別。和仇總還有意無意掩飾緊張不同的是,他的緊張寫在臉上表現在手上——雙手不停地搓來搓來,搓得地上滿是手上的死皮和黑泥。

「行不行,到底行不行呀?」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在搓得雙手全是汗水再也搓不動之後,畢工問出了聲。

「噓!」仇總朝畢工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比畢工有耐心也有眼力,知道商深遇到一個小小的難關,現在需要安靜的思索而不是被人催促。

畢工敢吼商深敢批評范衛衛,卻不敢對仇總不敬,立刻不說話了。

思索了一會兒,商深緊鎖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他的雙手又放到了鍵盤上,側頭想了一想,又開始十指紛飛地敲擊鍵盤了。一敲就再也沒有停下,足足敲擊了十分鐘!

就在范衛衛也懷疑商深解決不了問題而畢工已經絕望時,商深終於停了下來,他站了起來,雙手交叉在身前用力伸了伸懶腰,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驅動程序的源代碼丟失了一個字串,我重新補上了,應該能用了。」

商深說得輕鬆,仇總卻是知道從浩瀚的代碼中找到一個丟失的字串難度之大,不啻於大海撈針。先不說有沒有真正解決問題,只說商深認真負責的態度,就值得肯定,他拍了拍商深的肩膀:「辛苦了,商深!」

「真的能用了?」畢工雖然也是工程師,對電腦卻懂得不多,不相信商深敲了一些奇怪的符號就能解決打印機不正常工作的問題,他才不管商深的付出是不是值得肯定,他只在乎結果,「仇總,真的好了?」

「試試不就知道了。」仇總雖然親眼目睹了商深改寫代碼的過程,但他不是程序員出身,只知道商深的思路正確,卻看不懂也不知道商深寫得對不對,只是直覺認為商深解決問題的方法可行,但理論還是需要實踐檢驗,「商深,打印一張測試頁。」

「好。」商深笑了笑,十指如飛敲下了幾個字,然後發送了打印命令。

打印機發出了吱吱的聲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連范衛衛也攢緊了拳頭。儘管她認為商深不該多管閒事,但商深既然執意要管,她還是希望商深能馬到成功。

畢工一顆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裡,他既希望商深可以解決問題,讓資料順利打印出來,又不想讓商深大出風頭。之前的石子事件讓他對商深印象很差,覺得商深是一個毛手毛腳的愣頭青,和他人大畢業的高材生的身份完全不相稱。矛盾的心理讓他患得患失,不知道怎麼是好了。

就連最淡定的仇總也緊張了,他倒不是希望商深的出手可以替他挽回面子,而是希望商深可以為儀錶廠解決難題,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他對商深有好感,動了惜才之心。八達集團現在需要大量的新鮮血液的補充,而且明年就要上線的新網站,更是需要尖端人才。

但惜才也要商深真是人才才行,是不是人才,全在此一舉了。

針頭左右滑動幾次,又重新歸位,然後歡快地打印了……半分鐘後,畢工迫不及待地從打印機扯下了打印紙,上面清晰地打印出了八個大字——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真好了!」他高興地把手中的紙遞給了仇總,喜形於色,「仇總,打印機修好了,謝謝你,太謝謝了。」

仇總接過紙,目光落在上面的幾個字上,眼中閃過喜悅和思索,他將紙收了起來:「商深,我留下了,作個紀念。畢工,不要謝我,要謝就謝商深。商深是個了不起的年輕人,是個人才。」

「謝謝你,商深。」畢工高興之餘,也忘記了先前和商深發生過的不快,主動和商深握手,「你修好了打印機,等於是挽救了儀錶廠,你是儀錶廠的大功臣。」

商深擺了擺手,謙虛地笑了:「畢工過獎了,也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

「不一樣,不一樣呀。」畢工見商深不居功自傲,對商深的看法有所改觀,哈哈一笑,「應該做和做不做是一回事兒,做和做好做不好,又是另外一回事兒,小商,我一定會向領導匯報,今天的事情,記你大功一件。」

「謝謝畢工。」商深謙遜地笑著,依然保持了寵辱不驚的從容。

真是一個既有才華又有涵養的年輕人,沒想到在一個小縣城還能遇到這樣的人物,仇總就動了心思,他遞上一張名片:「商深,我是八達公司的副總經理仇群,很高興認識你,希望以後保持聯繫。說不定有一天,我們還有機會可以合作。」

西天的火燒雲如綢如緞,一絲一縷飄蕩在天邊,不時有一群飛鳥飛過,傳來一陣陣鳥鳴,忽遠忽近。正是難得的夕陽美景,熱氣漸消的黃昏,沿街的路燈次第點亮。夏夜的輕風吹拂,帶著一股清涼的氣息,令人格外清爽。商深和范衛衛並肩走在一條小河的河沿之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醉心於空氣的清新之中,猶如一對陶醉的戀人。

「八達公司可是有名的大公司,我看仇群對你有想法,想挖你。」換了一身黃色連衣裙的范衛衛走在商深的右邊,裝模作樣地背著手,一邊走,一邊無聊地踢著路邊的雜草,她勻稱而纖細的小腿在路燈的燈光下,閃耀迷人的光澤。

「怎麼會?才見了一面而已。」商深依然只是憨厚地笑了笑,並未多說。

初來報到,一出手就幫廠裡解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是讓副總工程師畢曉束手無策——當從杜子靜嘴裡知道畢工的大名叫畢曉時,范衛衛當場就笑噴了,天知道長得很老土的畢工怎麼就起了一個很女性化的名字——讓廠家負責技術的副總仇群無計可施的疑難雜症,在畢曉無意的透露下,在仇群有意的宣揚下,在杜子靜特意的傳播下,商深的名字如一場夏天午後的雷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捲了整個儀錶廠!

短短幾個小時內,儀錶廠上下幾百號人不但都知道了一個剛分配到廠裡的叫商深的大學生解決了一個連副總工程師都解決不了的難題,而且還知道了商深也是一個高深莫測的電腦高手。

在電腦才問世沒多久的1997年,在許多人沒有見過摸過甚至不知道電腦是何物的時代,電腦高手的稱呼就和武林高手的稱呼一樣神秘並令人肅然起敬。

於是在商深修好打印機回到辦公室之後的下午,整整一個下午,前來參加訪問他的各色人等絡繹不絕,讓他疲於應付並且焦頭爛額,卻讓喜歡熱鬧的杜子靜笑得合不攏嘴。

杜子靜逢人便說她早就看出了商深的不凡,所以在商深還沒有報到之前她就特意向廠裡申請讓商深和她一個辦公室,她還說,她見到商深第一眼起就覺得商深是個人才,所以她在認識商深才幾分鐘後就想介紹商深和她的妹妹杜子清處朋友,她告訴每一個前來參觀商深的人,說她的妹妹杜子清也是在北京上大學的高材生,而且也是一個在愛特信網站上班的電腦高手……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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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該出人頭地的時候就會出人頭地

對於被人當猴子一樣參觀的尷尬場面,商深明顯缺少應付經驗,他靦腆地笑,含蓄地回答所有人的疑問,終於在他不勝其煩時,范衛衛挺身而出,隨便編了一個理由拉著他逃離了辦公室。

縣城雖然不及大城市繁華,卻勝在安逸而恬靜,讓商深意外的是,還有一條小河橫穿縣城,小河雖然不寬,卻也為這個不起眼的中部平原的小城增添了幾分秀色。

沿河邊散步並且去吃燒烤,是范衛衛的提議。按照商深的想法,其實他想在食堂吃飯。食堂吃飯,一頓才一兩塊錢,出去吃,一頓少說十幾二十塊。他沒錢,他又是男人,怎好意思總花范衛衛的錢。但又實在拗不過范衛衛的盛情,只好陪她出來。

雖然范衛衛有錢。

「怎麼不會?你的眼光也太差了,連仇群欣賞你你都沒有看出來,商深,你以後怎麼才能出人頭地呀?」范衛衛俏皮地笑了笑,從大城市來到小縣城的失落以及強烈的思鄉之情,因為認識了商深的緣故而大大緩解,再加上商深出手不凡地解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好吧,如果再算上杜子靜有意無意的撮合,她現在對商深的好感在短短一天時間內就上升到了喜歡的程度。

不過喜歡只是單純的喜歡,只是青春的萌動,而不是愛情。而且她也清楚,如果商深還和現在一樣不思進取不求上進,她和他之間終究會越走越遠。思想觀念的差距太大了,除非商深改變觀念跟上她的思路,否則,商深只能屬於大地,而她早晚會翱翔在無垠的天空。

儘管商深是一個電腦高手,但她並不認為會電腦會為商深的命運帶來什麼改變。現在部分媒體以及許多熱衷於互聯網的人都在鼓吹互聯網時代的到來以及互聯網終將改變世界的言論,她卻不信,在互聯網沒有出現之前的幾千年,人類生活得很美好。現在互聯網的出現,只是為生活增加了額外的樂趣,而不會真正改變生活。

「一個人踏實地做好自己,該出人頭地的時候就會出人頭地了。如果做不好自己,再怎麼鑽營也是沒用。」商深還是淡淡的表情,彷彿沒有受到半點觸動,他望瞭望遠處,用手一指,「燒烤店到了,事先說好了,我請客,你不許買單了。」

「好吧。」見商深聽不進她的話,卻只在意細枝末節的事情,范衛衛無所謂地搖了搖頭,「幾十塊錢的事情,不用那麼計較。早晚你會明白,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呵呵……」商深依然是憨厚地笑了笑,撓了撓頭,沒說什麼,其實他心裡明白得很,誰都想成為有錢人,有錢確實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有太多的事情是金錢所不能解決的難題,比如創新和創意。

在互聯網出現之後,有太多依靠創新和創意成功的例子,比如ICQ。1996年,三個以色列人維斯格、瓦迪和高德芬格聚在一起,決定開發一種使人與人在互聯網上能夠快速直接交流的軟件。他們為新軟件取名ICQ,即「ISEEKYOU(我找你)」的意思。ICQ支持在Internet上聊天、發送消息、傳遞文件等功能。

由於免費下載免費註冊,ICQ的傳播速度十分驚人,僅僅一年多之後,ICQ的用戶就發展到了幾百萬。

據傳現在美國在線有意收購ICQ,風傳的收購報價是4億美元。4億美元在1997年是一個無法想像的天文數字,三個年輕人依靠創意編寫的一個小軟件,在不到兩年的時間就創造了4億美元的價值,這是任何一家企業都無法做到的巨大成功。

算了,不想那麼多了,商深收回了思緒,互聯網不管孕育了多麼巨大的商機,眼下的他還只是一個需要解決吃飯問題的小角色,先吃飽肚子再說。

位於河邊的燒烤一條街是縣城有名的的美食區,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自然形成的以燒烤為主的大排擋。這裡小店林立,各色人等都喜歡在夏天的晚上來吃燒烤,不管是開奔馳寶馬的大款,還是騎自行車或是步行的小老百姓,都會在下班後呼朋喚友來這裡要上幾個烤翅,幾十串羊肉串,一碟毛豆,一盤花生米,再來一桶扎啤,在河水的嘩嘩流水聲中,大吃大喝一通,一醉方休。

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要了一份毛豆,一盤花生米,六個雞翅,二十串羊肉串,兩杯扎啤,總共花費20多塊,商深唯恐范衛衛買單,就搶先付了錢。范衛衛只是笑笑,沒有動作,給了商深維護男人尊嚴的機會。

二人邊吃邊聊,慢慢夜色就深了。飯後,二人又沿著河邊回到了廠裡。

宿舍和辦公室在同一個大院,不過辦公室在前院宿舍在後院。夜晚的廠子裡沒有什麼人,路燈又不太明亮,樹木既多又茂密,走到青磚的路上,就有一種陰森的感覺。

范衛衛卻不知道害怕,她的眼睛在沉醉的夜色之中,閃耀著令人心醉的光澤,也不知是啤酒酒精的刺激,還是因為別的原因,她開心一笑的時候,雙眼如同天邊的星星一樣,閃閃發亮。她時而背著雙手,時而又雙手甩來甩去,還不時跳上幾跳去摘垂柳的柳枝,開心得就如得糖果的小女孩。

走路的時候,商深和范衛衛本來就離得近,范衛衛又不安分,她的手總是無意間碰到商深的手,甚至還有一次落在了他的大腿之上,范衛衛卻恍然不覺,依然蹦跳個不停。

商深的目光沉思而平靜,心中卻波瀾起伏,他得承認,如春天般多情如夏天般熱烈的范衛衛確實討人喜歡,他是正常男人,要說他對范衛衛沒有一絲好感那是自欺欺人的假話,只是現在的他別說沒有談情說愛的心思,就算有,他也自知配不上范衛衛。

儘管商深也是畢業於北京的名牌大學,但和來自沿海開放城市的范衛衛相比,他還是感覺到了不小的差距。差距不僅僅體現在觀念、思想之上,還可以具體到穿著打扮以及生活的方方面面,當然,也包括貧富差距。

宿舍是平房,本來應該是兩個人一間,正好商深同宿舍的人出差了,就暫時成了商深的單間。而為了特意照顧前來實習的范衛衛,在杜子靜的安排下,范衛衛也分到了一個單間,而且二人的宿舍相鄰。同時來到儀錶廠,同一間辦公室,又是相鄰的宿舍,就算是來自天南地北的兩個人,就算再陌生,也會身不由己地熟悉了。

「不早了,睡吧。」商深朝范衛衛揮了揮手,推開了自己宿舍的門,坐了半天車都累了,早點休息是正經。

不料范衛衛卻絲毫不見疲憊之色,她緊跟在商深身後走進了商深的宿舍,不客氣地坐在了床上:「倒口水喝,渴了。」

宿舍很簡陋,除了床和桌子之外,僅有的兩件電器就是燈泡和一台雪花牌落地電扇。床是雙層的鐵架床,桌子是塗了黃漆的木桌。

坐在床上的范衛衛一雙腿還不老實地蕩來蕩去,在頭頂50瓦白熾燈的照耀下,裸露在外的小腿和胳膊呈現一層朦朧的光暈。

所謂霧裡看花水中望月燈下賞美人,何況喝了一瓶啤酒的范衛衛如雨後桃花,紅潤喜人,更添了幾分嬌豔之色。

四周很靜,一字排開的宿舍有十幾間之多,但都黑著燈,也不知道有沒有住人,外面除了風聲蟲叫之外,再沒聲響,彷彿整個院子就只有商深和范衛衛二人。孤男寡女同居一室,又是異地他鄉相識的唯一朋友,商深忽然感覺心中一蕩身上一熱,被范衛衛的美麗和嬌豔擊中了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遞水的時候,商深的手不經意碰到了范衛衛的手,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日常生活中難免的肢體接觸,范衛衛不知怎的忽然臉紅了,她一口喝乾了杯中水,將杯子往桌子上一放,轉身走了:「晚安。」

望著范衛衛苗條而動人的背影,商深呆立當場,一時痴了。

第二天商深正式上班,而范衛衛也正式進入實習期了。

儀錶廠主要為石油部生產指定的儀表,除了一線的車間工人之外,辦公、後勤等部門的工作並不繁忙。一天下來,商深除了打掃了衛生、打了幾次開水外加和杜子靜、范衛衛聊天之外,幾乎什麼事情都沒有做。

聽杜子靜說,畢曉和仇群出差了,先去省城後去北京,一早就走了。想起范衛衛還說仇群對他有想法,想挖他,現在看來他當時並沒有給仇群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一想也是,作為八達集團的副總,仇群見多識廣,光是八達就不一定有多少電腦高手,他或許還沒有入得了仇群之眼。

一天的無所事事讓商深的心情難以平靜,辦公室的工作不但和他的專業相去甚遠,喝茶看報的生活狀態也和洶湧到來的互聯網浪潮格格不入,在這個設施陳舊觀念落後的工廠,彷彿只要門一關上就和時代完全脫節了。

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和未來。

快下班的時候,杜子靜從外面回來,她一臉燦爛笑容:「小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妹妹從北京回來了。你說怎麼這麼巧,她還說最近不回來了,誰知道沒打招呼突然就回來了,說句不怕衛衛不高興的話,我覺得她和你有緣。」

范衛衛正在整理文件,聽了杜子靜的話,咯咯地笑了:「杜姐,別說商深還不是我男朋友,就算是,在沒結婚之前,他都有重新選擇的機會,我也不怕別人喜歡他,大不了公平競爭,誰最後搶到商深算誰的……對了杜姐,子清在哪裡工作?」

見范衛衛這麼大方,杜子靜反倒一愣,隨即也笑了:「衛衛到底是大城市的人,見過世面,說話就是大方。子清在愛特信ITC網站工作,公司不大,聽說老總是一個海歸……」

愛特信ITC網站?商深的互聯網基因被激發了,腦中立刻閃過一個人名——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物理系博士生王陽朝。1986年王陽朝畢業於清華大學物理系,並於同年考取李政道獎學金赴美留學。1993年在麻省理工學院獲得博士學位後,在麻省理工學院繼續博士後研究,1996年回國後,33歲的他創辦了愛特信ITC網站。

在大學期間,商深就聽說過王陽朝的事蹟,也一直將王陽朝當成他的偶像……之一。可惜大學畢業後,他既然和張向西一樣進入北大方正從事喜歡的專業開發工作,又沒有和王陽朝一樣有出國深造接觸世界最前沿科技的機會。

「愛特信網站?網站能有什麼前景?」范衛衛張口就說,她始終不認為電腦和互聯網會有發展空間。

杜子靜臉色微微一變,不太愛聽范衛衛的說法,正要說幾句什麼,門一響,一個女孩進來了。

長發長裙長腿長臉,進來的女孩第一眼望去就如一棵婀娜多姿的竹子,亭亭玉立而搖擺生姿,她同樣也穿長裙,卻不是連衣裙,上身是白底卡通圖案的T恤,下身是一條白裙,宛如清風般的清麗,又如明月般的皎潔。

「姐,我回來了。」白裙女孩一進門就跑到了杜子靜面前,拉住了杜子靜的手,「想我沒有,姐?」

杜子靜是圓臉,杜子清是長臉,如果不是杜子靜再三強調,誰也不會相信她們是姐妹。或者說,杜子清的漂亮襯托得杜子靜不但黯然失色,而且有天淵之別。

「想,想死你了。」杜子靜親熱地拉住杜子清的手,憐惜地摸了摸她的臉,「看你不好好照顧自己,又瘦了……來,子清,介紹你認識兩個朋友,他叫商深,是人大的高材生。她叫范衛衛,是深圳大學的大四學生。」

杜子清大方地伸手和商深握手:「你好商深,我是杜子清,在北京愛特信工作,幸會。」

商深微微一笑:「你好杜子清,我是商深,幸會。」

「子清你好,我叫范衛衛,是深圳大學的學生,很高興認識你。」范衛衛主動和杜子清握手,她對杜子清的第一印象不錯,英雄惜英雄,同樣,美女也愛美女,杜子清的清麗脫俗讓她大生好感,「子清,你怎麼不去金融部門工作,去網站發展會有什麼前景呀?」

杜子清也很喜歡范衛衛的亮麗,拉著范衛衛的手笑得十分燦爛:「我倒覺得網站是未來的發展趨勢,所以願意試一試。衛衛,你真漂亮……你是商深的女朋友嗎?」

范衛衛臉微微一紅,搖了搖頭:「不是,準確地說,現在還不是,以後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呵呵,衛衛你真有個性,也真有意思。」范衛衛的直爽讓杜子清很是驚嘆,雖然在她的觀念裡女孩還是含蓄一些好,但並不表示她不喜歡主動的女孩,女孩也要自己追求自己的幸福。

「等待別人給幸福的人,往往都不怎麼幸福,所以我一向喜歡自己去追求幸福。」范衛衛意味深長地看向了商深,見商深無動於衷像根木頭一樣,不由心裡恨恨的,咬牙說道,「如果遇到一個喜歡的人,偏偏他又是一棵鐵樹,難道你要等到地老天荒等鐵樹開花?」

杜子清看出了什麼,掩嘴一笑:「商深,你什麼時候開花呀?」

「開花?開什麼花?」

商深的心思早就跑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正在想從王陽朝的一些事蹟,愛特信網站作為中國最早的一批網站之一,開站之初雖然不如瀛海威引起的轟動驚人,卻一步一個腳印,正在堅定地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他相信愛特信會有前景。

而作為中國第一個互聯網接入服務商,瀛海威甚至比中國電信的ChinaNet還要早兩年出世。正在廣州創辦絡容的向落當年的個人BBS就掛在瀛海威的網站上,王陽朝愛特信網站的一些總監也曾經是當年若干喜歡在瀛海威上網的小孩中的一個。

但是現在,瀛海威已經呈現衰敗之勢,瀛海威作為中國互聯網代名詞的時代已經完結。商深還記得1996年早春的一天,當他路過北京中關村南大門時被驚呆的情景,零公里處豎起了一塊碩大的廣告牌:中國人離信息高速公路有多遠———向北1500米。這一天,被公認為是中國互聯網的一個紀念日。

然而誰也想不到的是,1996年瀛海威就被收購了,1997年出現大虧損,現在的瀛海威因為愛特信網站的崛起、八達利方論壇的的影響力越來越廣以及絡容網站的正式推出而逐漸式微,以前無數人打開電腦撥號上網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瀛海威網站的習慣正在改變。

每況愈下的瀛海威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商深不無遺憾地想,互聯網浪潮之中,不是每一個先行者都成了先驅,有不少先行者最終成為了先烈。

王陽朝和向落這兩個在創業時期經常一起泡吧喝酒的青年,形象以及個性迥異,此時的他們,很嫩很年輕,也毫無管理經驗,但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對互聯網的痴迷,而且還是不可救藥地痴迷!或許正是因為他們的痴迷,他們的出現,成為壓垮瀛海威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過作為開放的平台,瀛海威的失敗最終還是敗給了自己,即使沒有八達利方論壇、愛特信網站和絡容網的崛起,瀛海威也會衰敗。作為新興事物的互聯網,有太多的不確定性,不管成敗,所有的開拓者都值得後來者尊敬。

痴迷才能成就事業,商深始終相信有一天他也會不可救藥地痴迷一件事情。

杜子清在愛特信網站工作,也算是互聯網的先行者之一了,商深忽然就對杜子清多了好感。在現在互聯網還沒有完全被人認可的今天,敢於去一家網站工作,不僅僅需要勇氣,肯定還因為真心喜歡互聯網事業。

「他和我們沒有生活在一個緯度,別理他,他只生活在他自己的世界裡。」范衛衛嘻嘻一笑,沖商深吐了吐舌頭,「開什麼花?當然是開你心裡的花。」

「春天裡的花,夏天裡的花,秋天裡的花,都開不過心裡的花。」出乎范衛衛和杜子清意料的是,像木頭一樣的商深忽然就冒出了一段詩一樣的句子,然後他又憨厚而陽光地笑了。

「傻。」范衛衛嗔怪地白了商深一眼,也欣喜地笑了。

「姐,有件事情要我向你坦白……」杜子清忽然扭捏了起來,她的臉一下紅了,雙手交叉在身前,「我不是一個人回來的,有兩個同學陪我一起……」

「同學?」杜子靜沒有多想,忙說,「同學來了,趕緊讓她們進來呀!」

「我想先徵求一下你的意見……」杜子清臉愈加紅了幾分,羞不可抑。

范衛衛看出了什麼,調皮地一笑:「同學?男同學吧?或者說,是男朋友吧?」

「嗯。」杜子清羞澀地點了點頭,一臉緊張地看著杜子靜。姐姐比她大了十幾歲,她從小在姐姐的關愛下長大,姐大如母,她有幾分懼怕姐姐,怕姐姐不高興她談戀愛。

杜子靜先是一愣,然後開心地笑了:「我就說嘛,我妹妹那麼漂亮,怎麼會沒人追?哎呀,對不起商深,我還想介紹子清和你交朋友,不知道她自己都先談上了,幸好你有了衛衛,要不你真當真了,我可就丟臉了。」

「怎麼又扯我?我不是替補。」范衛衛不高興地噘了噘嘴。

「人呢?快請進來讓姐姐瞧瞧。」杜子靜迫不及待地想鑑別一下妹妹的眼光。

「在外面呢,我去讓他們進來。」杜子清見姐姐沒有太反對的意思,她一顆心也就踏實了,以前姐姐對她管教很嚴,一是不允許她早戀,二是就算談戀愛,也要事先經她把關並且通過了才行。

杜子清推門出去,片刻之後回來了,身後多了兩個人。一個長得人高馬大,身高足有一米八以上,濃眉大眼,方臉,寬肩膀,一看就是孔武有力的類型,不但相貌頗有幾分英俊之氣,身材也有出類拔萃的偉岸。

是一個很標準很吸引女生的正宗帥哥。

另一人就長得相貌平平了,個子也不高,應該還不到一米七,雖然不是尖嘴猴腮的類型,但眼小嘴小鼻子小,小模小樣,五官似乎沒有長開一樣擁擠在一起,看上去很糾結很鬱悶,別說是帥哥了,連及格的六十分都勉強。

杜子靜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前面的帥哥身上,眼睛頓時一亮,有了幾分驚喜,然後才看到後面的六十分,立時目光黯淡了下來,眼中就有了擔憂和不滿。不用想也知道,如果杜子清的男朋友是後面的六十分,杜子靜肯定會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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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重逢和往事

「姐,葉十三,我的男朋友。」杜子清深知姐姐的脾氣,她才不給杜子靜猜疑加生氣的機會,第一時間就介紹了來人,「畢京,葉十三的同學。」

「畢京,你就是畢京?」杜子靜先沒理會葉十三,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都說女大十八變,原來男大也十八變,我記得你小時候長得不難看,怎麼現在長成了這個樣子……」

話一出口,杜子靜才意識到失言了,尷尬地笑了笑:「我沒別的意思,畢京,你別想多了。」

「沒事,杜姐,你沒說長得醜不是我的錯出來嚇人就是我的錯就已經很給我面子了,哈哈,我都習慣了別人見到我的第一眼就被我的尊容震驚的場面了。男人不怕長得醜,就怕沒本事。葉十三的老總馬朵長得比我還醜,跟外星人一樣,人家不照樣當上了老總?」畢京倒也開朗,嘻笑之間就化解了尷尬,他談笑自若,自嘲的時候一臉淡定,顯然是見怪不怪了。

「畢京是畢工的兒子。」杜子靜見商深和范衛衛一臉疑惑,就忙說出了內情,「他小時候經常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我還打過他屁股。後來他出去上學後,就很少見他了。對了畢京,你怎麼和子清一起回來了?」

然後杜子靜才轉身打量了葉十三幾眼,心滿意足地笑了:「不錯,不錯,我妹的眼光還行,可以打八十分。」

葉十三溫和地笑了笑,沒說話,只是微微彎腰致意,表現出了十足的文藝范兒。

「我是十三的同學,十三又是子清的男友,我們就一起回來了。」畢京很是活絡,他不用杜子清介紹就主動和商深握手,熱情似火,「商深是吧?我是畢京,聽我爸說過你談笑間解決了連香港都解決不了的電腦難題的事蹟,我最佩服電腦高手了,回頭你一定得教教我。」

畢京笑得很真誠,握手的動作也很熱情,只是眼中悄悄閃過一絲慍怒。他是聽畢曉說了商深一舉成名的事蹟,對商深大出風頭一事既羨慕又嫉妒,如果非要認真區分的話,還是嫉妒的成分多一些。

除了嫉妒之外,還有那麼一絲憎恨,憎恨商深打破了爸爸的頭,憎恨商深的風頭是建立在對爸爸副總工程師名頭的踐踏之上!他今天剛一回來就聽到有人議論,說是在電腦時代,經驗和資歷已經不管用了,畢曉當了一輩子的工程師,到現在還不如一個剛出校門的大學生,照這樣下去,說不定商深很快就可以評上總工,騎在畢曉頭上了。

儘管畢京知道傳言是對爸爸早有不滿的個別人有意散播的,是有意挑撥離間,但他還是認為商深的做法就是想踩著爸爸的肩膀上位。商深真是可惡,真是一個居心叵測的小人。

本來畢京並不想回來,雖然葉十三力邀他一起回來,他有事要忙,不願意耽誤時間。但在聽說了商深的事情之後,又改變了主意,覺得有必要回來一趟,親自會一會商深,他倒要看看商深到底是有幾斤幾兩。

商深哪裡知道畢京的心思,他呵呵一笑,擺了擺手:「哪裡,哪裡,我只是碰巧寫過類似的程序,算是瞎打誤撞。」

第一印象讓畢京對商深多了輕視少了高看,也許真如商深自己所說是瞎打誤撞,看商深的樣子,憨厚、靦腆,似乎毫無城府,相信遠不是他的對手,他就沒再商深身上多停留目光。

當畢京的目光落在范衛衛的臉上之時,明顯停滯了一下,然後目光就點亮了,范衛衛清秀的漂亮頓時讓他見獵心喜:「范衛衛,好名字,你肯定是有一個有獨特的想法有自己的見解輕易不會被別人影響的女孩,不知道我猜得對不對?」

范衛衛歪著頭,一臉好奇:「為什麼這麼說?」

「衛,保衛,捍衛,衛道,從你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你原則性很強,會堅定地保衛自己的利益捍衛自己的立場並且如衛道士一樣衛護自己的原則……不知道我說得對不對?」畢京侃侃而談,表露出了對范衛衛濃厚的有意接近的興趣。

「算你聰明。」范衛衛開心地笑了,下意識朝商深身邊靠近了幾分,「不過人性太複雜了,有時利益就是用來出賣的原則就是用來突破的而理念也是用來交換的……嘻嘻。」

畢京注意到了范衛衛的小動作,眼中閃過一絲嫉妒和不甘,本來剛剛因為商深的憨厚和靦腆而壓下的對商深的敵意又猛烈地高漲了,不過他控制情緒的水平很高,一閃就消失了,他沒再繼續范衛衛名字的話題,而是著重介紹了自己:「我也是剛剛大學畢業,現在還在找工作,不過已經收到了微軟的面試通知。」

「微軟是跨國公司,待遇很好,恭喜你畢京。」范衛衛沒接畢京的話,商深由衷地對畢京表示了祝賀。

畢京說到微軟的時候,一臉傲然之意,商深心知畢京很以可以進入到微軟工作而自豪,說來也是,微軟是外企,起點會高上不少,如果坐到了中層的位置,據說年薪十萬也不在話下。而他現在月收入才二三百元,以後轉正了也許可以到四五百,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達到月收入千元的高薪。

在月收入千元就是高薪的大前提下,月收入過萬年薪十萬絕對是無數人羨慕並且仰望的高級白領。

雖然在杜子清眼中,葉十三才是主角,但畢京就是一個喜歡處處搶人風頭的人,葉十三反倒被晾到了一邊,一直等畢京自我介紹加炫耀完畢之後,杜子清才有機會向范衛衛和商深介紹葉十三。

葉十三話不多,和范衛衛也沒有握手,只是客氣地點頭問好,表現出了男神應有的矜持和高傲。儘管葉十三英俊帥氣高大,范衛衛對葉十三卻沒什麼興趣,微一點頭算是回應了葉十三。

葉十三來到了商深面前,他比商深高出半頭有餘,和商深面對面站立,就有居高臨下俯視商深的意味。

商深雖然不如葉十三高大,卻淡然而立,平靜地回應葉十三挑釁的目光,他雙手抱肩,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和葉十三對視。

二人都不說話。

范衛衛、杜子清等人都一時驚訝,不知道商深和葉十三對視不語是什麼意思,是敵視還是欣賞?不提杜子清微微緊張,就連范衛衛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打破僵局。

房間內鴉雀無聲。

「哈哈。」又過了一會兒,葉十三憋不住了,大笑出聲,「認輸,認輸,我還是不如你沉得住氣。商深,這麼多年比誰更有耐心,我總是輸給你,算了,以後再也不和你比耐心了。」

「認輸就好。」商深也哈哈大笑,一拳打在葉十三的肩膀上,「你小子來德泉也不提前說一聲,故意打我一個措手不及是不是?既然你不事先通知我,今天晚上你請客了。」

「好,請客就請客,算我不對行了吧?我也不是不想告訴你,而是沒想到要來德泉,也是臨時決定。我從杭州跟隨馬總到北京,子清說讓我跟她回德泉見見姐姐,我本來不想來,後來一想來德泉還可以見到你,就臨時起意決定來了。」葉十三也還了商深一拳,笑道,「怎麼樣,夠哥們吧?而且子清也不知道我和你的關係。」

「十三,你怎麼會認識商深?」杜子清驚呆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葉十三居然和商深認識,「你們是什麼關係?」

不只杜子清,范衛衛、杜子靜和畢京都驚呆了。

「我從記事時起就認識葉十三了,然後從小學到中學,我們都是同學,到了高中畢業才分開,他去杭州上大學,我去北京。」商深親熱地抱了抱葉十三,開心地說道,「我和他是什麼關係?」

「我和他是發小!從小一起長大的死黨!」葉十三也回應了商深一個熱情的擁抱,「小時候有一次游泳,我差點淹死,還是商深救了我。要是我學習和他一樣,也考上北京的大學,說不定我們現在還在一起。十幾年的哥們了,你說我和他是什麼關係?子清,我認識商深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和誰在一起玩過家家呢?」

「去你的。」杜子清嗔怪地白了葉十三一眼,「我從小就是一個乖乖女,從來不和男孩子玩過家家的遊戲,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我一向自尊自愛,倒是你,不知道和多少個小女生過過家家……」

眾人哄笑。

哄笑聲中,商深注意到畢京的目光一直在范衛衛身上打轉,眼神熱烈而貪婪,明顯對范衛衛有了想法。他不以為然地搖頭笑了笑,雖然畢京很會表現自己,但可惜的是,先天條件的不足讓他大大失分了。當然話又說回來,男人長得不帥並不要緊,畢竟男人不以長相論英雄,只不過如果因為不帥而過於想在其他方面找回平衡,比如過度的自我炫耀和推銷,有時會因為過猶不及而惹人厭煩。

剛才畢京就有點過於搶鏡了,就算葉十三不以為意,商深也從杜子靜的眼中看出了她對畢京的不滿。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晚上商深就主動提出請客,要盡地主之誼,於是商深一行五人又來到了燒烤一條街。

晚風吹拂,暑氣消減了幾分,在一家名叫醉春風的小店,五人找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頭頂上是吱吱作響的吊扇,隔窗而望,是朦朧月光和燈光之下的小橋流水,如果不是吆五喝六的划拳聲和刺鼻的煙味,如此情景,倒也別有一番情調。

只可惜,嘈雜的聲音和光著膀子的人群,破壞了美感。

「真沒素質!看什麼看?」一個光著膀子的小年輕從范衛衛身邊經過的時候,斜著眼睛打量范衛衛胸前的風光,范衛衛瞪了他一眼,回敬了他一句。

小年輕本來酒壯慫人膽想調戲范衛衛,一見范衛衛旁邊坐著的人高馬大的葉十三,頓時打消了念頭,灰溜溜地走了。

商深笑道:「十三從小就長得高大威猛,我們出去打架的時候,從來都讓他第一個衝在前面,大多時候他一出馬,總能嚇跑不少膽小的對手。」

葉十三嘿嘿一笑,他炫耀一般露了露肱二頭肌:「我可不僅僅是長得高大威猛,事實上也是真的威猛,就剛才的小混混,我一個打三個不成問題。」

「行了,別吹牛了,換了是你遇到偷井蓋的事情,你會和馬朵一樣見義勇為挺身而出嗎?」杜子清一推葉十三,一撇嘴,「我看你未必就有馬總的勇氣。」

幾個人要了一桶扎啤,十幾個雞翅以及30個羊肉串,外加毛豆、花生米和烤饅頭,雖不是大魚大肉,卻也樂在其中。

「對了十三,你在杭州的哪一家網站發展?」商深只知道葉十三在杭州上大學,大學畢業後就留在了杭州,後來的事情就不清楚了,「……想起來了,你跟著馬朵發展?」

「沒錯,我在中國黃頁網站工作,馬朵就是創始人,也是我的老總。怎麼,你也知道馬朵?」葉十三捏起一顆毛豆剝開,一共三粒,他給了杜子清兩粒,自己留了一粒,「馬朵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長得比畢京還醜,個子也不高,但他很有遠見,做過許多有傳奇色彩的事情。」

商深自然知道馬朵是何許人也,對互聯網的痴迷讓他研究過目前在中國互聯網上每一個閃亮的名字,對於馬朵的事蹟,他也知道一些。不過只是知道一些公開的部分,肯定沒有跟在馬朵身邊的葉十三瞭解得詳細。

馬朵大學畢業後當過幾年的英文教師,後來辭職下海——對了,向落也是辭去了電信局的正式工作去廣州發展了,互聯網事業的開拓者中,有不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不滿於現狀,敢於挑戰自己,有不破不立的勇氣——創辦了翻譯社,翻譯社不賺錢,他就自己去進貨,靠賣鮮花禮品等小商品來支撐翻譯社的日常運轉。

後來馬朵出國的時候,第一次接觸到了互聯網,就被互聯網的魅力深深有吸引了,回國後就辭職下海,創辦了中國黃頁網站。

「說說馬朵的事情。」說實話,商深很羨慕葉十三可以從來互聯網工作,而且還跟隨在他的偶像之一的馬朵身邊,太幸運太幸福了。

畢京不再喋喋不休地表現自己,而是老老實實地坐在一邊,想假裝當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可惜安靜是安靜了,卻和美男子的距離相去甚遠。不過是不是美男子都不影響他向范衛衛大獻慇勤——他不斷地將剝好的毛豆、花生米放在范衛衛的面前,儘管范衛衛和商深坐在一起。

范衛衛對畢京送來的毛豆和花生米來者不拒,一邊享受畢京的服務,一邊和杜子清說話,並不正眼看畢京一眼。杜子清微有不安,幾次心懷歉意地觀察商深,她總覺得是她帶來的畢京,明明誰都看了出來商深和范衛衛才是一對,畢京卻故意還橫插一腳,擺明是想橫刀奪愛,她就心有愧疚。

商深的表現讓她十分不解——商深顯然已經察覺到了畢京對范衛衛的心思,不但沒有向畢京表明立場讓畢京知難而退,也沒有刻意表現出和范衛衛關係的密切,就讓杜子清心中納悶,難道說她看錯了,商深和范衛衛真的只是正常的朋友關係,不是男女朋友?

可問題是,范衛衛不管是走路還是坐下的時候,都有意和商深在一起,分明是她喜歡商深,而商深對她的靠近也沒有拒絕或是迴避,說明商深對她也有好感,可是為什麼商深沒有一點兒防範之心或是競爭意識,對畢京明目張膽地討好范衛衛的行為沒有任何表示呢?

杜子清想不通了,印象中記得葉十三說過,商深表面上很謙讓隨和,實際上是一個很有主見輕易不肯認輸的人……

杜子清想不通,葉十三也想不明白,記得小時候有一次一個叫寶家的小男孩追在甜甜屁股後面,非要甜甜當他的媳婦,甜甜卻只和商深好,不理他。商深一開始沒什麼表示,在一群小夥伴一起玩的時候,他好像並不在意寶家對甜甜的示好。大概過了半個月後,有一次天色晚了,別的小夥伴都走了,只剩下商深、甜甜和寶家三個人時,商深一本正經地擺了三塊磚頭當椅子,讓甜甜和寶家坐下談判。

最後談了些什麼,商深是怎麼說服的寶家,葉十三一概不知,他只知道的是,從此以後寶家一見到商深就和老鼠見到貓一樣躲得遠遠的,再也不敢跟在甜甜屁股後面跑了。

要知道,當時商深才六歲,六歲的商深就有如此隱忍的心機和等候機會的耐心,現在的商深會放任畢京搶走范衛衛不成?

葉十三和商深是發小,和畢京是同學,從感情上講,和商深關係更近。但從利益上來說,又和畢京的聯繫更緊密,如果商深和畢京真因為範衛衛而起了衝突,他到底該幫誰呢?於情,應該幫商深。於利益,應該幫畢京,於理,還是兩不相幫好了。

「馬總大名馬朵,浙江人,大學畢業後先是教書,1995年出訪美國,第一次接觸到了互聯網,從此對互聯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回國後就創辦了中國黃頁網站。據說今年外經貿部有意調馬總過去工作,讓馬總負責官方網站和中國產品網上交易市場,馬總應該是同意了,不出意外的話,不用多久馬總可能就常駐北京了。」說到馬朵,葉十三一臉嚮往和崇拜之意,「馬總長得不帥,說句大實話,甚至有點醜。據說馬總有一次去應聘酒店清潔工,結果許多學歷不如他的人留下了,只有他一個人沒有被留用。他不服氣,去問為什麼,對方說,你長得那麼醜,怕你影響酒店形象嚇壞了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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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有些人天生就具備成功的素質

     「真的假的?真有這麼醜?」范衛衛坦然地享用畢京剝好的毛豆和花生米,她被葉十三的故事吸引了,驚訝地張開了嘴巴,「堂堂的大學畢業生,連一個酒店清潔工都應聘不上,形象也太差了。他如果做企業,怎麼和別人談判?」

「你說對了,衛衛,馬總後來自己創辦中國黃頁,上門推銷時,好多次因為長相問題而被人拒之門外,甚至有一次一個老總答應見馬總了,一見馬總的面他就毫不客氣地擺手讓馬總出去,說長那麼醜不配和他說話,當時馬總尷尬地退了出去。」葉十三搖頭嘆息一聲,既羨慕又感慨地說道,「換了是我,我早就自暴自棄了,可是馬總沒有,他在經歷了無數次的失敗和嘲諷之後,在無數次被嘲笑長得醜被人當騙子哄出來之後,依然沒有放棄心中的信念。他組建杭州第一個英語角、為外國遊客擔任導遊賺外匯、四處接課做兼職、同時還能成為杭州十大傑出青年教師,他還背著麻袋去義烏、廣州進貨,販賣鮮花、禮品、服裝,做了3年的小商小販,才讓他的網站度過了開始的難關……」

商深肅然起敬。成功和失敗的差距有時就是在於前九十九次都是失敗,在第一百次的時候成功了,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卻堅持不到最後的第一百次!

一個人的長相天生,自己無法決定,但自己可以決定的是信念、拚搏和不屈不撓的奮發精神,儘管他和馬朵素未謀面,卻只聽了他的事蹟就認定馬朵必定是一個做大事的人。忍常人所不能忍,吃常人所不能吃的苦,都是成大事者必備的基本素質。

商深點頭,有感而發:「丑而不陋才是正確的心態,丑是天生的相貌,而陋則是一種精神狀態,一種對待他人、對待生活、對待工作的態度。因此,要善於發揮自己的優點,而不是去彌補自己的缺點。只有依靠自身的努力和奮鬥,才能實現自身的價值……馬總是一個讓人敬佩的人。對了,偷井蓋又是什麼典故?」

「說得好,商深,丑而不陋的說法太好了。馬總就是我的人生偶像,我以後一定可以和馬總一樣成為一個可以擁有自己公司的成功者。」畢京雖然不止一次聽說過馬朵的事蹟,再聽一遍的時候,還是熱血沸騰,他暫時忘記了對商深的不滿,舉起了酒瓶,「來,希望我們以後都可以成為馬朵一樣的人物!」

眾人都舉杯和畢京碰杯,只有范衛衛不碰,畢京笑道:「衛衛,不給面子?」

「不是給不給面子的問題,是你願意成為馬朵一樣的人物是你的想法,我不想。你長得醜是天生,我可長得不醜。」范衛衛舉起酒杯,和商深輕輕一碰,然後一飲而盡,「我只想要馬朵式的成功,不要馬朵式的醜。」

「噗!」杜子清笑噴了,她正好坐在畢京對面,就噴了畢京一身,「衛衛你說得太對了,丑這種事情,誰也不願意攤上。我們的口號就是,只要成功不要丑。」

商深哈哈大笑,范衛衛和杜子清聯手打擊畢京,他心知肚明,拍著畢京的肩膀說道:「畢京,你別向心裡去,朋友之間的玩笑,沒有惡意。」

「哼!」畢京一晃肩膀甩開了商深的手,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看不起我是吧?好,我不配和你們交朋友,我走!」

「哎,畢京……」葉十三起身想拉住畢京,卻慢了一步,畢京轉身氣呼呼地走了。

「別管他,我有點煩他。」杜子清別看從小和畢京一起長大,卻和商深、范衛衛見第一面時起,就對商深和范衛衛有了好感,在情感上更願意傾向商深和范衛衛,下意識裡也覺得商深和范衛衛才是一對,畢京不識時務地對范衛衛的追求讓她對畢京愈加厭煩,「十三,坐下,繼續說馬朵偷井蓋的事情。」

葉十三有幾分不情願地坐下,摸了摸後腦勺:「都是朋友,何必呢?算了,回頭再說,我知道畢京的脾氣,來得快也得快……下面說馬朵偷井蓋的事情,不對,不是馬朵偷井蓋,而是馬朵有一次晚上回家,遇到了一夥人在偷井蓋……」

「當時馬朵剛剛開始創業,在杭州經濟大廈租了間辦公室,那天他騎著自行車去上班,看見馬路邊五六個大漢在抬窨井蓋,看他們偷偷摸摸的樣子似乎是要偷了去賣錢。前幾天前報紙都在報導一個孩子掉進沒有蓋的窨井裡淹死了,他就動了制止的念頭。但他又顧慮對方五六個人而且個個身強壯,他肯定打不過,於是猶豫了一下,就騎車跑到四五百米遠的地方去找幫手,結果沒有一個人願意出手幫忙,也沒有找到一個警察。」葉十三暫時忘記了畢京的事情,猶如身臨其境一般講起了馬朵的一件往事,「怎麼辦?馬朵既擔心打不過對方,又不想眼睜睜看著對方偷井蓋,他原地繞了兩圈,終於下定了決心,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他一隻腳踩地,一隻腳踩在自行車的腳踏上,做好了隨時逃竄的準備,然後才敢一手指著對方喝道:偷井蓋的,你給我抬回去!」

「然後呢?」商深心中暗暗讚嘆,馬朵具備天生的正義感以及凡事做好最壞打算的準備,可見他是一個事事考慮周全的人。

「然後肯定是馬朵被幾個偷井蓋的人窮追不捨,他一路拚命逃跑,最終逃脫了。」現在沒人剝毛豆和花生米了,范衛衛就自己剝,也吃得津津有味。

杜子清暗笑,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也真有意思,畢京對范衛衛那麼好,范衛衛安然享受的同時,卻還是對畢京理也不理,而商深對范衛衛不冷不熱,更沒有剝毛豆和花生米給她,她也毫不在意,為什麼戀愛中的雙方總有一人對另一人的好安之若素呢?就如她對葉十三一心一意而葉十三對她卻……

搖了搖頭,驅散了心中的胡思亂想,她又豎起耳朵聽葉十三說下去。

「然後嘛……」葉十三賣弄地笑了,「你們肯定想不到事情會以一個什麼樣的方式收場?告訴你們吧,就在馬朵大喝一聲制止對方之後,對方幾個人放下井蓋就朝他圍了過來,他大吃一驚,騎上自行車就想逃之夭夭,不料還沒有來得及跑路,又有幾個人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一共十幾個人把他圍在了中間。」

「啊,還有同夥?」范衛衛驚叫一聲,「馬朵要被打慘了吧?」

葉十三搖了搖頭,會心地一笑:「圍上來的幾個人中,有一個人手裡拿著話筒,遞到了馬朵面前說,你好,我是杭州電視台的記者,今天我們做了一個小測試,想知道有多少人見義勇為敢於出面制止偷井蓋的行為,一共有上百人路過,你是唯一一個敢站出來的路人……」

「啊,原來是測試,上百人只有馬朵一個人通過……」范衛衛被突如其來的轉折逗樂了,笑過之後又說,「商深,這件事情說明了什麼呢?」

「說明了兩個問題,第一,成功並非偶然,性格是一個人成功的首要因素。」商深若有所思,目光望向了窗外無邊的夜色,「第二,有些人天生就具備成功的潛質。」

「你呢?你天生具備哪些潛質?」范衛衛嘻嘻一笑,乘機向商深拋出了問題。

「我?」商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含蓄地笑了笑,「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哼,你天生具備裝腔作勢的潛質。」范衛衛眼睛一彎鼻子一皺,既頑皮又可愛,「我倒覺得你最會裝了,表面上你什麼都一副蠻不在乎的樣子,其實你心裡最有事了。」

商深一臉無辜,揉了揉鼻子:「怎麼這麼說我?我哪裡得罪你了?我是一個再純潔善良不過的男孩,心裡坦蕩得就像大海,什麼事兒都沒有。」

「信你才怪。」范衛衛沖商深噘噘了嘴,順手拿過一瓶啤酒,拿起起子打開,「我們對吹一瓶,敢不?」

葉十三饒有興趣地袖手旁觀,范衛衛對商深的挑釁讓他認清了一個事實——范衛衛想摸透商深的脾氣。開玩笑,范衛衛才認識商深多久,他都認識商深十幾年了,都不敢說摸透了商深的脾氣。商深雖不是什麼城府很深的性格,但商深也確實很有主見和原則,別看他平時不聲不響,真要遇到事情時,爆發的潛能或是突如其來的反差絕對會嚇你一大跳。

至於商深的酒量,葉十三就更是含蓄地笑了,他認識商深以來,和商深喝酒無數次,只見過商深醉過三次。一次是初中畢業的散夥飯,商深喝了十二瓶啤酒。一次是高中畢業的聚會上,商深喝了一斤半白酒。還有一次是寶家的葬禮之後,幾個人聚在一起喝酒,商深喝了三瓶紅酒。

寶家高中畢業後外出打工,在工地當小工,失足摔了下來,當場身亡。

醉了之後的商深當眾宣佈,從此以後他要戒酒,一為紀念逝去的寶家,二為了更加美好的明天。其實他知道商深真正戒酒的原因是為了甜甜。長大之後的甜甜既沒有跟了商深,也沒有跟寶家,而是高中畢業後去省城打工,開始是在酒店當迎賓,後來又去了娛樂場所從事某種特殊工作。

寶家說了,等他賺夠了錢就回來娶甜甜。結果卻是失足的甜甜還在繼續失足,而失足的寶家卻丟掉了性命。

之前的兩次醉酒,商深都是倒頭大睡。最後一次的醉酒,商深卻是又哭又鬧發了一通酒瘋,先是掀翻了桌子,然後又拿酒瓶砸了葉十三幾下,最後他嚎啕大哭,大罵寶家是個傻子,還活在過去的夢裡,不知道有些事情永遠不必問,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

因為不值得!

之後,葉十三再也沒有見過商深喝過一滴酒。

「商深戒酒了,我替他喝。」葉十三抓過一瓶酒,打開,就要和范衛衛碰杯。

「和你喝酒算什麼事兒?我要和商深喝!」范衛衛一把推開葉十三的酒瓶,眉毛一挑,神情一肅,「商深,昨天你還陪我喝了啤酒,難道今天就又再戒一次?」

葉十三無奈地搖了搖頭,他還以為商深真的戒酒一戒到底,還想替商深打掩護,不想商深昨天就和范衛衛喝酒了,好吧,就當他自作多情了。

商深慢條斯理地拿過酒瓶,認真地笑了笑:「以前我確實戒酒了,昨天是這些年來第一次喝酒。好,既然你要喝,我就陪你,大不了一醉方休。」

「以前為什麼要戒酒?昨天為什麼又要陪我喝酒?」范衛衛眼中閃過好奇的光芒,心中有了一絲觸動,女孩子的心很容易被一些細節打動,商深戒酒多年,昨天卻為她而破戒,她才知道原來商深這麼在乎她。

她還以為商深在無所謂的表象之下對她真的並不在意。

「說來話長,商深是為了一個女孩而戒酒,現在又為一個女孩重新喝酒,恭喜你衛衛,你打開了商深的心扉。」葉十三擠眉弄眼地笑了笑,笑得很曖昧很含蓄。

之前范衛衛還覺得葉十三為人冷漠而高傲,現在對他又改變了看法,她嘻嘻一笑,好奇心大起:「十三,商深為了誰而戒酒?背後有什麼故事,說說。」

「她叫甜甜,是商深的初戀。」葉十三見商深沒有要阻止他的意思,他就添油加醋說出了商深和甜甜的往事,「雖然商深和甜甜算是青梅竹馬,不過從初中後,甜甜就跟不上商深的腳步了,後來商深上了縣城的重點高中,甜甜只上了一個普通高中,他們就分開了,說了初戀,其實也就是童年時代的好感,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再後來,甜甜高中畢業後出去打工,結果成了失足少女……到寶家失足摔死之後,商深懷著對寶家的恨其不爭對甜甜的哀其不幸戒酒了。」

「有情有義,來,商深,我敬你一杯,不,一瓶。」從葉十三口中講出的商深的往事,讓商深的形象更加立體豐滿了,范衛衛大受感動,她碰了一下商深的酒瓶,然後一揚頭,咕咚咕咚對著酒瓶一頓猛喝。

葉十三伸手拍了拍商深的肩膀,悄無聲息地用口型告訴商深:「衛衛是在試探你對她的感覺,趕緊的,陪一瓶,別讓衛衛失望。」如果商深昨天真是為了范衛衛而破戒喝酒,以他對商深的瞭解,商深對范衛衛也是有了感覺。

商深能真切地感受到范衛衛對他的感覺,說心裡話,他也喜歡范衛衛的開朗、漂亮和直接,但他是一個凡事喜歡想得長遠的人,以他目前的境況以及看不到前景的未來,他和注定要離開北方回到深圳的衛衛不會走到一起,與其談一場沒有結果的戀愛,還不如不開始。

一直等范衛衛喝完了整整一瓶啤酒,商深才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啤酒:「衛衛,昨天為了你,我戒酒之後第一次喝酒,是因為我覺得我們天南地北的相逢,真的很不容易。今天我為了你,再喝一瓶酒,是為了紀念我們有緣千里來相會的友情。」

話一說完,商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喝完之後,他又倒滿了第二杯,還是一飲而盡。

三兩多的酒杯,一瓶酒可以倒三杯,商深雖然陪范衛衛喝酒,卻不和范衛衛一樣是一口氣喝完一整瓶啤酒,而是分三次倒了三杯。

范衛衛酒量本來就不大,又喝得急,一口氣喝完一瓶啤酒,就有了幾分醉意,她醉眼朦朧,手指在商深的胳膊上指指點點:「這麼不爽快,直接對著瓶喝多男人。」

葉十三心中喟嘆一聲,他再清楚不過商深的習慣了,商深喝酒,如果他覺得對方是可交的朋友,看重對方,他才會直接一瓶喝乾。如果他不認可對方,只會沾沾嘴唇。如果當對方是一般朋友,會一瓶酒分成幾次喝完。

就說明在商深的心目中,他還沒有完全接受范衛衛,只當范衛衛是朋友而不是女朋友。

杜子清雖然和商深才認識,卻也從商深的話中聽出了什麼,商深特意強調了「有緣千里來相會的友情」,其實已經表明了他的真實想法,她心中一陣黯然,衛衛是多好的一個女孩,商深怎麼就不接受她呢?

再看已經有了幾分醉意的范衛衛在酒精的刺激下,一向冰雪聰明的她居然沒有察覺到商深話裡話外的暗示,還在眼巴巴地等著商深熱烈地回應她的喜歡,杜子清感同身受,想起她對葉十三的愛戀也是長恨春歸無覓處,不覺悲從中來,一時悲憤鬱結,拿起酒瓶也喝了起來。

「哎,你怎麼也喝起來了?」葉十三嚇了一跳,伸手去搶杜子清的酒瓶,卻被杜子清一把推開。

「不要你管,我就想喝。」杜子清心有千千結,卻又說不出來,只好強顏歡笑,「認識商深和衛衛,我高興,想喝酒慶祝一下,不行嗎?」

葉十三被杜子清幽怨的眼神逼得眼神躲閃,閃爍其詞:「行,行,你喝,儘管喝,喝醉了我背你回去。」

葉十三瞭解商深,商深也熟知葉十三,他也注意到了葉十三和杜子清之間的關係似乎有嫌隙,見杜子清也借酒澆愁,事態有失控的跡象,就拿起桌上的最後一瓶啤酒,分了葉十三一半:「來,各人自掃門前雪,清理門戶,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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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沒有到達不了的明天

「不嘛,我還要喝。」范衛衛半醉半醒,愈加嬌豔如花,憨態可掬,她伸手去奪商深的酒杯,「商深,酒給我,給我!」

商深朝葉十三使了個眼色,葉十三會意,迅速將他和杜子清的酒倒在一起,他一口喝乾。商深也是一樣,喝完了他和范衛衛的酒,然後結賬走人。

夜色已深,暑氣雖然消散了不少,但還是熱浪滾滾。接近晚上十點了,燒烤一條街的客人依然絡繹不絕,呼朋喚友聲,叫罵聲,划拳聲,吹牛聲,此起彼伏,是北方城鎮難得的夜晚盛景。入秋以後,天氣一涼,北方城鎮的夜晚就如落葉一樣枯黃而衰敗了。

商深和葉十三,一人攙扶一個從飯店中出來,被外面的熱風一吹,不但沒有清爽的感覺,反而酒意上湧,更加昏沉了。

其實以商深的酒量,通常情況下五六瓶啤酒不過是三分醉意,但今天才喝了兩三瓶就有了五分酒勁,一是他確實很久沒有開懷暢飲了,二是心情鬱悶時喝酒酒量會降低到平常時的一半。感覺頭重腳輕的商深,扶著搖搖晃晃的范衛衛,遠望河岸如星星點燈遠遠近近的路燈,忽然就有了良辰美景的感慨。

也確實是良辰美景,和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葉十三重逢,身邊又有范衛衛美人如玉,人生所求,不就是一兩個知己一個紅顏嗎?藉著酒意,他用力抱了抱懷中的范衛衛。

范衛衛其實喝得也不多,只不過她酒量本來不行,今天的酒又喝得不是那麼暢快,就醉了。醉卻沒有全醉,半醉半醒之間,她感覺腳步輕浮,像是踩在棉花上,軟綿綿的不著力,就乘機緊緊抱住了商深。

商深並不是健壯的類型,但身上的肌肉卻也彈性十足,感受到商深既柔軟又舒適的身體,聞著他身上特有的男人氣息,范衛衛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所有的思鄉之情以及身在異地他鄉的孤獨全部化成了濃濃的愛意,寄託在了商深的身上。

所謂愛情,就是在合適的地方出現的合適的人,以一種合適的姿態恰到好處地填補了內心的空虛。范衛衛也知道她對商深的喜歡和依賴,或許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情感空虛的需要,但知道是一回事兒,能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向商深傾斜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和商深想得長遠不同的是,范衛衛也清楚她和商深可能最終不會走到一起,但以後是以後,現在是現在,為什麼要用以後的不可能來決定現在的可能?

如果說商深為她挺身而出時,她對商深還只有好感而沒有喜歡的話——當時她與生俱來的優越感讓她還是俯視商深的姿態,覺得商深配不上她,那麼到了商深出手解決了打印機的難題,震驚了畢工、仇總和所有人時,她第一次對商深高看了一眼,也覺得商深雖然不管是出身還是眼界目前和她相比差了不少,但假以時日,以商深的能力和沉穩的為人,總有一天會上升到和她平等的高度,她就對商深從俯視變成了平視,從而有了那麼一點點的喜歡。

後來在杜子靜不斷地開她和商深的玩笑——環境也是促進感情升溫的主要因素——還要為商深介紹女朋友時,她雖然沒有強烈的危機感,卻也隱隱有了不能讓商深從她眼前溜走的緊迫感,等到杜子清、葉十三和畢京幾人出現後,畢京向她大獻慇勤的舉動讓她無比厭煩,雖然身為女孩也喜歡有男孩追求,但她卻最不喜歡誇誇其談過於表現自己的男孩,當時她多麼希望商深可以挺身而出抱住她的肩膀鄭重其事地宣告她是他的女朋友,讓畢京知難而退,不再騷擾她。

但是……商深沒有。

越是求之不得的東西越讓人著迷,商深對她不冷不熱的態度反而更加激發了她的爭強好勝之心,從小到大,她從來就是眾星捧月的公主,有多少男孩圍著她鞍前馬後的效勞,她想要什麼,只要一個眼神一個暗示就會有人立刻雙手奉送,何曾有過被人忽視的失落?她發誓一定要讓商深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其實愛情來不得半點爭強好勝,年輕的時候,誰能懂得這樣的道理?都只是理智向情感投降,一路跟著感覺走了。當然,除了爭強好勝之外,范衛衛確實也真心喜歡商深。商深和她見過的男孩大不相同,他看似呆呆的,有時又老實巴交像是任人欺負的窩囊廢,但她深入接觸之後才發現,商深是一個很有原則也很有個性的人,如果不觸及他的底線,他不會計較太多,無傷大雅的退讓表面上是他的謙和,其實是他的保護色,是他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的處世原則。

但一旦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他就露出了毫不妥協寸步不讓的另一面。還有一點,商深也是一個很善於抓住機會表現自己的人,出手修理打印機事件讓范衛衛看清了一個事實,商深在他憨厚靦腆的外表之下,其實深藏了一顆既有內涵又有分寸的內秀之心。

被無數男孩追求過也拒絕過無數男孩的范衛衛生平第一次遇到了對她不心動的男孩,不對,準確地說,是她明顯流露出喜歡對方的意思而對方仍然無動於衷的男孩,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一個男孩的她,第一次動心,卻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不甘心,何況在她眼中,商深絕對是一個潔身自愛不會博愛亂愛的好男孩。

從商深吃飯時不點菜而全權委託她點菜可以看出,商深是一個在許多小事上不挑剔的人,但同樣的,不挑剔又是最大的挑剔。不挑剔的人,往往是最難受別人影響的人,他們表面隨和,你點什麼他們吃什麼,但你和他們交往許多年之後才會想明白一個事實,你連他們愛吃什麼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們的喜好,你就不會知道他們的弱點。

剛才喝酒的時候范衛衛才知道,原來商深戒酒多年了,就更讓她在震驚之餘肯定了她之前對商深的判斷,在商深這樣的年紀,居然可以說戒酒就戒酒,而且一戒多年,說明商深是多麼有毅力有長性的一個人。這樣的人,如果是朋友,將會是一個值得託付的至交。但如果是對手,會是一個可怕的讓人永遠無法戰勝無法擺脫的勁敵!

瞭解商深越多,范衛衛就越喜歡商深,就越想讓商深也喜歡她。如果說一開始在她眼中商深是小地方的一個小小的土丘,而她是來自發達城市的高樓大廈,那麼現在她重新認識了商深之後,商深的形象就高大了起來,變成了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

人們都不喜歡踏上沒有難度的土丘,卻願意攀登需要付出勇氣和汗水的高山,因為登臨高山之巔之時會有征服的成就感。

「商深……」藉著酒意,范衛衛鼓足了勇氣——她一向是一個喜歡表露喜歡掌握主動權的女孩——正好走在前面的葉十三、杜子清與她和商深拉開了距離,她問出了藏在心底的心裡話,「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美人如懷,又是良辰美景,商深是一個正值血氣方剛年齡的正常男人,何況懷中的范衛衛人比花嬌,更何況只穿了薄薄一層夏天衣服的她和他肌膚相親,讓他感覺到青春女孩火熱的身軀和醉人的體香,他怎能不怦然心動?

而且范衛衛的小手還緊緊抓住了他的手,商深感覺手上傳來一絲絲微熱和滑膩,低頭一看,范衛衛的小手潔白如蔥白,纖細如玉,手型整體勻稱,不大不小,手指粗細得當,當真是他平生所見的最美的玉手。

「我……」商深一時猶豫,他是一個輕易不說喜歡的人,一旦說了,就會真心付出。他的原則就是事非宜,勿輕諾,苟輕諾,進退錯,如果說他對范衛衛沒有半點喜歡那是騙人,只是如果他親口承認他喜歡她,以他的為人,他就要喜歡到底,為了能夠和范衛衛在一起而付出一切代價。

「你說過要善待你遇到的每一個人,因為你不知道你遇到的哪個人會改變你一生的命運。」范衛衛輕聲細語,猶如夢囈一般,「你說,我會不會成為改變你一生的命運的那個人?」

「不知道……」商深實話實說,誰也不會預測未來,當改變你一生命運的人出現在你生命裡的時候,你並不知道,只有等以後改變真實地發生之後,回頭去想,你才會恍然大悟,原來就在不經意的某一刻,你命運的軌跡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巨變。

「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

「那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嗎?」

「喜……歡,一點點。」

「一點點是多少?」

「一點點就是不多不少,剛剛好。」

就在一問一答中,商深的心也一點點融化了,他感覺懷中范衛衛的身軀越來越滾燙,而就在和范衛衛柔軟溫熱的身軀的接觸中,和她如囈語一般的對話中,一粒愛情的種子悄然生根發芽,植根在他人生的大地之上。

也不知道有一天會不會長成一棵參天大樹。

從飯店到廠子的路程並不長,不超過一公里,幾人卻走了半個多小時。商深和范衛衛是沉醉在了夜風之中,葉十三和杜子清雖然也是相扶相攜,二人卻話很少,自始至終只說了三句話——他們是沉浸在了悲傷和無望之中。

杜子清眼神中流露出悲傷之色:「十三,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和我在一起?」

葉十三矜持地笑了笑:「因為你喜歡我。在找到我喜歡的人之前,和一個喜歡我的人在一起,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

「唉……」杜子清長嘆一聲,回頭望了一眼商深和范衛衛,眼露羨慕之色,「你是不是就喜歡傷害最親近的人?希望你以後不要傷害商深,他是你最好的朋友……」

「……」葉十三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來,他目光閃動,嘴巴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態度不明的表情和混沌的夜色融為一體,讓人無法看清他的真實面容。

商深和范衛衛直接回了廠裡,葉十三去找畢京,說是畢京安排了住處,杜子清去姐姐杜子靜家了。

和昨天一樣,宿舍區依然是漆黑一片,除了商深和范衛衛之外,似乎再也無人居住。白天上班的時候,商深問過杜子靜一次,杜子靜說,商深和范衛衛所住的宿舍區是廠子的舊宿舍區,後來建了新區後,大部分人都搬到新區去住了,舊區只留給剛上班的新人和實習生。由於今年廠子可能要搬遷的原因,就沒有再招收多少實習生,范衛衛是唯一的一個。

而新進的新人一共三個人,就商深一個人是外地人,其他兩個人是本地人,每天都回家去住。

沒人也好,落個清靜,商深才不計較宿舍的新舊。

「還要喝水嗎?」商深打開了門,回身一看,范衛衛抱著雙肩站在院中,瘦小的身影被燈光拉長,猶如丁香般動人。

「不喝了,我困。」范衛衛揉了揉太陽穴,露出了痛苦的神情,「頭疼死了。」

醉後頭疼正常,商深微帶埋怨地說道:「誰讓你喝那麼多酒?一個女孩子,最好不要喝酒。」

「知道了,以後不喝了。」范衛衛開心地笑了,商深對她開始知道關心了,關心就是在意,在意就是喜歡,她朝商深吐了吐舌頭,「晚安。」

「晚安。」商深等范衛衛進屋之後,他才回到房間,想了一想,又燒了一壺水,以備半夜起來喝水之用。

躺在床上卻睡不著,大腦不停地飛速運轉,一會兒是畢工和仇總,一會兒又是葉十三、畢京和杜子清,一會兒又是范衛衛,甚至王陽朝、馬化龍、馬朵、比爾‧蓋茨也出現了,一個個面孔如走馬燈一般在他腦海中盤旋,生動而又真實,讓他本來被酒精刺激得頭疼的大腦更加頭疼了。

和葉十三久別重逢本來就已經讓人高興了,沒想到葉十三居然是馬朵的員工,就更是讓他喜出望外了。而畢京在微軟工作以及杜子清在愛特信上班,身邊的人都已經投身到了互聯網的洪流之中,而他還沒有入門,就更讓他有了想要奮力一躍的迫切感。

儘管他也知道,許多互聯網的先驅在縱身跳入互聯網洪流之前,也有過一段猶豫迷茫的時光,但他希望他可以借鑑先驅們的經驗,少走一段彎路。

雖說未必先到者就先得,但商深相信,在互聯網浪潮洶湧之前先主動置身其中,肯定會比浪潮來臨之後再被動跳入要好上許多,至少主動權可以掌控在自己手中。不過話又說回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就如瀛海威一樣,先驅有可能成為先烈了。那麼是否可以說,中國互聯網的真正格局,還需要經過幾番大浪淘沙才能最終定型?

年老的吊扇在頭頂轉動,發出了吱吱的聲響,連接部分有些鬆動了,吊扇搖搖晃晃的樣子,似乎要掉下來似的。有些泛黃的牆壁上,有一些污漬,有球印,有水印,也不知道是前幾任留下的紀念。在窗戶的上方,有一隻壁虎正在悄悄地接近獵物——蚊子。還有幾隻蒼蠅嗡嗡地在窗戶前飛來飛去,不知疲倦地想要穿過玻璃去外面的世界飛翔。

商深很困,眼皮沉重,卻就是睡不著,房間中的一切又歷歷在目,讓他品嚐了失眠的痛苦。其實也不算是失眠,只是酒精的刺激以及戀愛的甜蜜雙重疊加的結果。真的要和范衛衛開始一場戀愛了?他閉了一會兒眼睛,又無意識地睜開,翻了一個身,床板傳來不情願的抗議的呻吟聲。

開始就開始吧,無論你遇見誰,她都是在你生命中應該出現的人。既然是應該出現的人,就不要錯過。不管明天會是什麼樣的結局,正如他堅持的想法是,今天的事情,今天解決,不必去管明天的風雨。因為你永遠不知道明天到底是颳風還是下雨。

就如他當初出手解決打印機的難題一樣,他只管去做了,不管有沒有回報或是收穫。有時候想太多了,反而會讓自己活得太累。至於仇群是不是記住了他並且想挖他,他也不必在意,做好自己就好。只要自身有實力,總有發光的一天。

還是安心地睡吧,沒有到達不了的明天,商深終於感覺到了睏意如潮水一般襲來……就在他感覺即將睡著的一瞬,忽然發現在床和牆壁接壤的地方,有一縷燈光透了過來。

什麼情況?商深一下睡意全無,鑿壁偷光?不對,是牆漏了。

牆怎麼會漏?商深驚醒了,別說沒有睡意了,連酒意都沒有了,他跳下床,用力拉開床,然後來到漏光的地方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牆上在離地一米高的地方有一個直徑五釐米的洞,像是被人用電鑽打穿了牆壁,洞被用一團雜草塞住,外面還糊了一張白紙,如果不仔細看,還真不知道牆上有這樣的文章。也不知道是商深無意中捅破了白紙,還是別的原因,白紙破了一個洞,隔壁的燈光就從中透了過來。

隔壁?隔壁不是范衛衛嗎?還有燈光,怎麼范衛衛還沒有睡覺?商深也沒多想,伸手一掏,就從洞裡拿出了雜草,然後他下意識朝洞裡一看……

商深從小到大一直是一個好孩子,是名符其實的三好學生,偷雞摸狗的事情沒幹過,打小抄在女同學的裙子上摸鼻涕氣哭老師的事情,也一件沒有做過,至於偷看鄰家小妹洗澡的壞事,更是從未嘗試,但他沒有想到的是,一個人的一生之中總會做一兩件壞事,有時是有意,有時卻是無意……

事後商深才想明白牆洞的真正用處,既不是鑿壁偷光學習,也不是革命年代被關押在監獄裡面互相傳遞寶貴情報,而是出於偷窺的目的——當他下意識朝洞裡望了一眼,只看了一眼,頓時就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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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夜幕下的罪惡

洞口正對隔壁房間的床,床上躺著一個只穿了三點式的女孩,在燈光的映襯下,女孩肌膚勝雪,玉體橫陳,側臥在床上,身體正面正對著商深,讓商深盡收眼底。

商深睜大了眼睛。

天熱的緣故,女孩沒蓋被子,或者是蓋了被踢到了一邊,她身子蜷成一團,雙手握在胸前,腿微彎,身子微弓,正睡得安詳。修長的大腿、盈盈一握的腰身以及起伏的山巒,好一副美人醉臥圖。

商深是一個正值當年的小夥子,正是荷爾蒙分泌旺盛的年齡,心中充滿了對異性的嚮往,現在范衛衛近在咫尺的美好的青春胴體一覽無餘盡收眼底,如果說他無動於衷絕對是自欺欺人,他一下呼吸急促了起來,渾身燥熱,有一股無名慾火從體內驀然升騰而起,幾乎無法抑制。

商深一向自認自己就算不是正人君子,也絕不會是乘人之危的小人,但眼下他確實意動了,范衛衛喜歡他,他如果推開她的房門,她就算會拒絕他,相信也不會堅持太久,如果他用強的話,說不定還會得逞。在本能面前,男人都一樣,就想貪圖一時之快。

身上的燥熱越來越厲害,商深強迫自己不去偷看范衛衛的身體,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慾望,他蹲下又站起,看上一眼又閃開,閃開又回來再看,如此反覆了十幾次,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他還是年輕,做不到發乎情止乎禮的境界。

正當商深天人交戰,眼見就要控制不住要衝到范衛衛房間之時,忽然,院中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腳步聲雜亂而匆匆,至少是兩個人以上。

「是這裡吧?」一個尖細的聲音小聲地說道,「別弄錯了。」

「是這裡,沒錯,我來過好幾次了,這裡就是儀錶廠的舊宿舍區。」一個沙啞的嗓音回應說道,「從右邊數第二個房間就是范衛衛的宿舍。」

會是誰來找范衛衛?不對,范衛衛剛來儀錶廠,她在德泉一共認識沒幾個人,再說深更半夜又是兩個男人,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商深身上的燥熱頓消,心中大驚,支起了耳朵。

「商深睡了沒有?別驚動商深,偷偷帶走范衛衛就行。」尖細的聲音低低地說道。

如果不是夜深人靜,商深不會聽到外面小聲的說話聲。再如果商深已經入睡,他更是不會知道外面有人想害范衛衛。

「商深今天喝了不少酒,肯定睡了。」沙啞的聲音篤定地說道,「范衛衛也喝了最少兩瓶酒,她也醉了,等下帶走她不用費力氣,說不定背上就走了,也不會醒來。」

「嘿嘿,聽說范衛衛是一個大美女,又白又嫩,待會兒摸幾下過過癮。咱小縣城也能飛來金鳳凰,真是稀罕了。」尖細的聲音一陣浪笑。

「行了,少說幾句,得手了再說。」沙啞的嗓音壓低了聲音,後面說了幾句什麼,聲音太小,商深沒有聽見。

居然是要偷偷帶走范衛衛?商深怒火中燒,什麼人這麼膽大包天,敢搶人,真是無法無天了!他恨不得馬上衝出去大喝一聲嚇退二人。

還好,商深沒有被怒火沖昏頭腦,他強壓下心頭的憤怒,冷靜地想了一想,對方是兩個人,以他的小身板,在不知道對方體型和戰鬥值的前提下,貿然迎敵肯定不行。勝負不是關鍵,就算他被打得頭破血流也無所謂,關鍵是即使他被打得頭破血流也阻止不了壞人行兇怎麼辦?范衛衛被人帶走羊入虎口,不一定會遭遇什麼樣的不幸,就算第二天警察出動再把壞人繩之以法,也晚了。

這麼一想,商深更是強迫自己冷靜再冷靜,他深呼吸幾口,腦中忽然又閃過一個強烈的疑問——對方怎麼知道他和范衛衛都喝了酒?知道他和范衛衛喝酒的一共沒有幾個人,除了葉十三、杜子清之外,對,還有一個畢京,整個德泉再無他人知道他和范衛衛喝酒了。

難道說,對方之所以清楚他和范衛衛住在哪一間宿舍,又知道他和她喝了酒,是有人背後告訴他們了?會是誰呢?肯定不會是杜子清,也不會葉十三,那麼只有一個人是最大嫌疑了——畢京!

再一想,似乎哪裡又不對?商深隱隱覺得他疏漏了一個什麼細節,不過現在不是深思事情背後真相的時候,現在是怎麼想辦法度過眼前危機的時候,在他剛剛喜歡上范衛衛,剛剛欣賞了范衛衛青春美好的身體之時,如果范衛衛被人帶走被人糟蹋了的話,他不知道他會不會發瘋。

硬拚不行就只能智取了,心思電閃之間,商深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一把長約五公分的鉛筆刀上。

不同於現在的先進的自動鉛筆刀,九十年代的鉛筆刀還是老式刀片式鉛筆刀,長約五公分,兩片鐵片是刀盒,一片鐵片是刀片,簡單而實用。

拿過鉛筆刀抓在手裡,商深悄悄推門出去。

夜色如水,月光如水銀一般傾洩在大地之下,院子籠罩在夢幻一般的色彩之中。蟲鳴、風聲和沙沙的樹葉摩擦的聲音,交織成一曲大自然的交響樂。如果沒有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的話,該是多麼美好的夏天的夜晚。

可惜的是,總有一些不合時宜的人非要在美好的時刻做大煞風景的事情——遠處的一棵高大的楊樹下,有兩個黑影正在躡手躡腳地摸向范衛衛的房間,此時距離范衛衛的房間已經不足十幾米了。

對方沒有發現商深,商深彎了腰,悄悄來到范衛衛的門前,蹲下身子,不讓窗戶的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輕輕一推范衛衛的門,門居然開了,他出了一頭的冷汗,范衛衛是對他太信任了,還是喝得太多了,晚上睡覺怎麼連門也不鎖?幸虧他沒睡著,否則范衛衛被人抬走了也許也不會醒來,而他也不會知道。

悄無聲息地進了范衛衛的房間,范衛衛沒關燈,近乎赤身裸體躺在床上的她,春光外洩,就如盛開的鮮花任人採摘。近距離看到范衛衛誘人的身體,商深一陣頭暈目眩,忙一咬牙穩定了心神,拿過范衛衛扔在一邊的衣服蓋在了她的身上。

范衛衛睡得正香,嘴巴動了幾下,突然就說出了一句夢話:「商深,你要愛護我保護我,不要讓我傷心難過,不要讓我受到傷害……」

「我會愛護你保護你,不會讓你傷心難過,也不會讓你受到傷害!」商深在心中默默地回答了范衛衛,然後俯身下去,輕輕一推范衛衛的胳膊,「衛衛,醒醒。」

「啊……」范衛衛睡夢之中被人驚醒,驚嚇過度,張口就要大喊出聲,話未出口,就被人摀住了嘴巴。

「噓!」商深緊緊摀住范衛衛的嘴巴,唯恐她的聲音驚動外面的兩個人,他從范衛衛驚恐失神的眼神中看出了恐懼,心想幸好是他,如果是壞人,不知道她會受到怎樣的驚嚇,他壓低了聲音,「不要出聲,衛衛,是我。聽我說,外面有壞人想對你不利,壞人馬上就要進來了,你趕緊穿上衣服,聽我的安排,也許還能逃過一劫……」

范衛衛驚魂未定,出於本能的對商深的信任,她慢慢平息了內心的恐懼和不安,朝商深點了點頭,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怎麼會有壞人對她不利?商深是在騙她還是想怎麼著?又一想,她現在還半裸著身子,肯定被商深看了一個夠,頓時又羞又急,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來不及了。」商深知道范衛衛扭捏磨蹭不肯穿衣服是顧忌他在一邊,他轉過身去,「等下壞人進來,不管我說什麼做什麼,你都不要說話,好不好?」

「好。」范衛衛見商深一臉肅然,知道事情緊急,不再多想,三下兩下穿上了衣服,聲音微微顫抖,「現在怎麼辦?」

「不怎麼辦!」商深既不跑也不擺出架勢迎敵,而是坐在了床上,他一拉范衛衛,「你也坐下,我們守株待兔。」

「如果有手機就好了,就可以報警了,真是的,我還沒有來得及辦一張當地的卡。」范衛衛無比懊惱,她來的時候帶了手機,因為要在德泉實習一年,她就想辦一張當地的卡,誰知來了兩天了,一直沒時間去辦。宿舍裡面又沒有固定電話,她就後悔得不行。

商深索性就沒有手機,97年的時候,手機還是奢侈品,最便宜的也要三五千元,貴一些的甚至七八千以上,以他的收入,怎麼買不起一部手機。就算買得起,也用不起,一分鐘一塊多的通話費用,不是他所能承受的消費。

范衛衛老老實實地坐在了商深的旁邊,下意識拉住了商深的手。商深的手厚實而寬大,將她的小手完全包容,她忽然感覺平靜了許多。

感受到范衛衛小手的冰涼,一種要愛護她呵護她的情愫驀然在心中瀰漫,商深輕輕攬住了她的肩膀,輕聲安慰:「不要怕,只要有我在,誰也傷害不了你。」

范衛衛「嗯」了一聲,將頭靠在了商深的肩膀上,雖然此時此刻是危急之時,但有商深的不離不棄,有這樣一個愛她如寶的男孩,她夫復何求?她心中卻充滿了甜蜜……就在此時,門被人輕輕地推開了。

黃漢和寧二是從小光屁股長大的發小,二人初中畢業就不再上學了,整天無所事事在縣城閒逛。二人的父母都在縣城工作,也是非農戶口,雖然工作一般,收入也不高,但比農民強了許多。不過也有不如農民的地方,就是黃漢和寧二如果是農民,有農業戶口,不上學還可以去種地,現在倒好,二人是讓農村人羨慕的非農戶口,卻一沒地可種二沒工作,只能游手好閒地晃蕩。

由於二人平常沒少幹偷雞摸狗的事情,敲寡婦門挖絕戶墳,偷看大姑娘洗澡以及調戲良家婦女,再加上二人打架心狠手辣,敢下狠手,很快就在縣城闖出了名堂,都有了一個聽上去很是威風的外號——黃漢叫黃三拳,寧二叫寧一腳。

顧名思義,黃漢出手,三拳打倒一個。寧二出招,一腳踢倒一人。

八十年代初期有一次嚴打運動,如黃漢和寧二一樣的小混混,早就被抓進局子要麼判個十年八年,要麼身上事情多甚至有可能就直接槍斃了。現在嚴打過去了多年,一批如黃漢、寧二一樣游手好閒無所事事的社會青年又成長了起來,成了社會隱患。他們沒有正事可做,又不讀書,精力過剩,整天除了打架鬥毆爭強好勝之外,就是想方設法地禍害別人。

後來電腦的普及和網絡的興起,讓相當多的一部分類似黃漢和寧二的城鎮青年迷上了電腦遊戲和上網,從別一個角度來說,電腦的普及和網絡的興起,也在某種程度上從側面緩解了社會治安壓力。等到再後來網絡小說的出現,更是吸引了無數人每天都沉迷中小說的情節之中,不再心裡空虛而惹是生非。

此為後話。

黃漢和寧二受人之託前來抓范衛衛,二人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可以瞞過旁邊的商深。雖然二人不怕商深,相信不管是誰出手,一招之內就可以打得商深跪地求饒,但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才是做賊的最高境界。

二人見范衛衛的房門虛掩,還有燈光透出來,對視一眼,輕輕推開了房門——和他們想像中范衛衛只穿了內衣春光無限躺在床上酣然入睡的香豔場景截然相反的是,范衛衛穿戴整齊,安穩地坐在床上,正睜大一雙好奇的眼睛,似乎在等他們的到來。

黃漢和寧二可是嚇得不輕,差點跳起來,場景太詭異太驚人了,如果不是范衛衛旁邊還坐著一個人,他們會懷疑鬧鬼了——哪裡有人半夜三更不睡覺,穿得整整齊齊坐在床上似乎在等待什麼事情發生一樣的怪事?

我的娘咧!黃漢和寧二面面相覷,二人不約而同地想到的是同一個問題——不會是范衛衛早就知道他們要來綁她吧?可是……怎麼可能?

對了,范衛衛旁邊的男孩是誰?

也確實是個男孩,不是男人,他稚氣未脫,眼神明亮,端正地坐在范衛衛的旁邊,雙手還規規矩矩地放在雙腿之上,就和一個聽話的學生沒什麼不同。只不過他沉穩的眼神和似笑非笑的表情讓黃漢和寧二心里納悶,不用說,他肯定是商深了,可是不是說商深只是一個毛頭小夥子,既沒有膽量又沒本事,怎麼看上去商深是小夥子不假,卻一點兒也不毛頭,而且他沉穩的氣度,似乎還胸有成竹勝券在握。

「你是誰?」本來以為手到擒來的事情,卻突然發生了如此意想不到的變故,黃漢被眼前的場景驚得有些慌亂了,他結結巴巴地問道,「你就是商深吧?」

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用來形容一些笨人也確實不是污辱他們,因為他們真的是頭腦只有一根筋,黃漢不知道他開口問商深你就是商深的問題,等於是直接告訴了商深他們的幕後指使認識商深,因為商深和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一面,而他們也根本不認識甚至不知道商深的存在。

黃漢的話讓商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這兩個傢伙來對范衛衛使壞,背後的黑手就是認識他和范衛衛的某個人,商深點了點頭,從容地一笑:「是,我就是商深。來了,喝水不?」

「不喝。」黃漢怎麼也想不到商深這麼鎮靜,他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不渴,不用喝水。」

話一說完才覺得哪裡不對,他是來抓范衛衛的,不是來和商深客套的,這麼一想,頓時怒極,一腳踢飛了地上的暖瓶,玻璃暖瓶飛起幾米遠,落到了牆上,「砰」的一聲巨響摔了個粉身碎骨。

還好暖瓶裡面沒有多少開水,否則飛濺一身的話,會嚴重燙傷。

「商深,識相的話趕緊滾,否則老子對你不客氣了,看到沒有,剛才的暖瓶就是你的下場。」黃漢的憤怒之中,有幾分惱羞成怒的因素,想他縱橫德泉多年,放眼縣城,誰不知道他的大名,一聽到黃三拳的名字,不是嚇得渾身發抖就是乾脆直接跪地求饒,還從來沒有遇到如商深一樣第一句話問他喝不喝水的傢伙,而且他還傻呼呼回答不喝,丟人,太丟人了。

寧二也飛起一腳,一腳踢在了桌子上,「咚」的一聲,桌子被踢得平移了一米,桌子上的東西散落了一地,他目露凶光,惡狠狠地咬牙說道:「這事兒和你沒關係,商深,趕緊立馬滾蛋,我和黃哥就高抬貴手當個屁把你放了。如果你非要強出頭,哼哼,在德泉地面上,你從今往後一天也別想安生了。」

「你們的意思是,只要我現在走,不管范衛衛,你們就不打我?」商深一臉恐慌地站了起來,微微彎了腰,聲音都顫抖了,顯然嚇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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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驚魂一刻

商深聽了出來,第一個踢暖瓶的是尖細聲音的人,第二個踢桌子的是沙啞嗓音的人,從二人說話的口氣和先後順序判斷,尖細聲音的人應該是頭兒。

「沒錯,算你聰明。」黃漢對商深現在的表現很滿意,他和人打架無數,還沒有見過在他的淫威下不害怕的人,有許多名聲很響的混混,和他一照面,只要他炫耀一下武力再說上幾句狠話,基本上沒有不服軟的,偶爾有一兩個硬氣的,和他一動手,被他打上三拳,也會老老實實地跪地認輸。

范衛衛剛才是強作鎮靜,因為之前商深交待過她,他會保護她,現在見商深點頭哈腰的樣子,明顯是認輸服軟了,她害怕了,如果商深真的棄她於不顧,她都不敢想會有什麼樣的不堪的遭遇。

緊緊抱住了商深的胳膊,范衛衛哀求的目光緊盯著商深不放。

「要是我不走呢?」商深不理范衛衛的苦苦哀求,他緊張地雙腿都顫抖了。

「不走?」黃漢冷冷一笑,解開了上衣的扣子,露出了胸前的狼頭刺青,一臉凶狠之色,把手指按得啪啪直響,「把這個小妞兒給我們哥兒倆留下,我們樂呵樂呵!要是你擋路的話,哥們今天就幫你鬆鬆骨,保管讓你生活不能自理!」

狼頭刺青猙獰而恐怖,商深嚇得閉上了眼睛,連連點頭:「多謝兩位大哥放我一馬,我這就走,絕對不耽誤兩位大哥的好事,馬上走!」說完,他掙脫了范衛衛緊抱著他的胳膊的雙手,看也不看范衛衛一眼,起身就走。

范衛衛嚇得臉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心如死灰。她還以為商深還會和上次一樣挺身而出,保護她不受壞人傷害,沒想到,商深這麼草包這麼軟蛋,居然就這麼扔下她走了,真不是男人,算她認錯人了!她雙手絞在一起,渾身顫抖,張著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見商深如此識相如此配合,黃漢和寧二對視一眼,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這年頭,大學生上學都學傻了,不但沒有了勇氣,也沒有了志氣,連自己的女朋友都保護不了,以後能有什麼出息?唉,真是窩囊廢。

商深垂頭喪氣地走了過來,正好走到了黃漢和寧二的中間,黃漢和寧二見他十分配合,又低頭彎腰表現良好,就心情大好,二人都向旁邊一站,從中間給商深讓開一條道,黃漢還得意地笑道:「光棍不吃眼前虧,兄弟,算你有眼力,雖然是你的妞,不過是一個女人,犯不著為她把命搭上,是不是?等下哥幾個玩好了,再還給你就是了,你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又不掉肉又不丟錢,對吧?」

「是,是。」走到兩人中間的商深連連稱是,還陪著謙恭的笑臉,他忽然停了下來,伸出了右手,「謝謝兩位大哥的不殺之恩,請兩位大哥賞臉握個手。」

「怎麼這麼多事兒?」寧二不耐煩了,抬腿就要踢商深,「趕緊滾蛋。」

黃漢卻伸手和商深握了握手:「握個手也沒什麼,是吧寧二?就給他一個面子,好歹他也是名牌大學生不是,哈哈。」

商深朝旁邊一讓,就躲開了寧二的一腳,他握住了黃漢的手,臉上謙恭的笑容突然不見了,取代的是陰沉和冷峻,他雙眼冒火,惡狠狠地大喊一聲:「玩你媽個頭!滾你娘的蛋!」

「哎呀!」商深話還未說完,黃漢就已經驚呼一聲,「這小子使詐,寧二,快動手。」

卻已經晚了。

商深低聲下氣裝孫子,就是為了讓二人放鬆警惕好接近二人,他很清楚如果他和二人正面為敵,只硬拚的話,他沒有半點勝算,所以只能智取,現在他已經身處二人的中間,又一擊得手傷了黃漢——鉛筆刀藏在了他的手裡,趁握手的時候,他手腕一翻,鋒利的刀刃就在黃漢的右手上割了一個長長的傷口——他絕對不允許寧二反應過來讓他精心設計的局面毀於一旦,一轉身,手中寒光一閃,鉛筆刀一閃而過,如一道閃電劃過了寧二的右手。

「啊!」寧二的右手頓時血流如注。

「我X!」寧二見右手鮮血噴湧,頓時血往上湧,失去了理智,抬腿一腳就朝商深的肚子踹去,如果踹實了,商深不死也得重傷。

好在商深早在準備,知道對方肯定會有反擊,情急之下,一下躍起,不過還是晚了半步,被寧二踢在了腿上,他哎呀一聲,身子一歪,如果不是扶在了床上,肯定就摔倒在地了。

「打,打死他。」黃漢暴跳如雷,抄起椅子就要砸向商深。

「不想死就趕緊去醫院!」商深大喝一聲,聲若雷震,要的就是震住對方,「你們被我割傷了動脈,五分鐘後,你們就會流失一半的血,十分鐘後,你們就會頭暈無力,呼吸困難,十五分鐘後,如果你們還沒有止血,就會因為失血過多完蛋!」

商深拼了全身力氣,一口氣喊出了這一番話,要的就是震懾黃漢和寧二,防止他們狗急跳牆。

「啊?」

「啊!」

商深話一說完,黃漢和寧二都停止了動手,二人再凶悍再玩命,也是只玩別人的命不想玩自己的命,一聽自己還有十五分鐘的生命,哪裡還顧得上打人,都急急查看自己的傷口。

果然和商深所說的一樣,傷口雖然不深,但鮮血不停地湧出來,跟不要錢的自來水一樣。二人頓時嚇得臉色慘白,腿都軟了。

「兄弟,你說的是真的?」黃漢高高舉起的椅子順勢放下,一屁股坐在了上面,手都顫抖了,「你別嚇我。」

剛才的氣勢全然不見了,語氣誠懇態度謙卑,連兄弟都叫上了。

「怎麼著,想死在這裡?」商深雙手抱肩,不動聲色,抬手一看手錶,「只有十二分鐘了。」

「媽呀!」黃漢連滾帶爬地從椅子上下來,轉身就跑,「你等著,商深,老子一定會讓你一百倍還回來。」

寧二臉色慘白,左手握住右手,眼中噴火:「小子,你夠狠,別忘了德泉是誰的地盤,你一個外地人敢對我和黃哥下手,你死定了!」

「寧二是吧?你趕緊轉告黃哥,別跑得太快了,跑得越快,血液流動越快,失血就越快,也就是說,死得就越快。」對寧二的威脅,商深只是淡淡一笑,「你還有十分鐘時間。」

「算你狠!」寧二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打架沒有一百次也有幾十次了,還是第一次見到如商深一樣演技高明出手狠辣事後又如此鎮靜的狠角色,不知何故,他被商深的鎮靜自若驚倒了,混了這麼多年,心中第一次害怕了。

「王八蛋,小小年紀學什麼不好,非要學流氓。我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強迫女人的男人,連個女人都不能哄到心甘情願地跟你上床,非要用強,活著也是窩囊廢!」等寧二奪門而出之後,商深沖寧二的背影又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罵完之後,他整個人虛脫了一樣,一下坐在了地上,大汗淋漓:「總算過關了,好險!衛衛,你沒事吧?別害怕,有我在。只要有我在,我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剛才急轉直下的一幕,讓范衛衛看得目瞪口呆,腦子都跟不上事態的一變再變了,她呆呆地站立原地,一動不動,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閃回——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商深低聲下氣說要離開的時候,她還真以為商深要拋棄她獨自逃走,當時心灰意冷,幾乎都絕望了,心中對商深所有的美好和期待全部成了泡影,剩下的全是不甘、委屈和不滿。

不想商深卻突然發作,低聲下氣的謙卑只是為了迷惑對方。在商深出手重創了黃漢和寧二之後,在黃漢和寧二惱羞成怒之下出手對商深報復之時,范衛衛心中迴蕩的是驚喜和擔心,驚喜的是,原來商深並沒有放棄她,原來商深不是無情無義之人。擔心的是,商深徹底激怒了對方,對方如果發瘋失手打死了商深可怎麼辦是好?

更讓她想不到的是,商深下手竟然如此之狠,一出手就劃破了對方的動脈。她雖然不是醫學專業畢業,也能粗懂一些醫學常識,知道手腕上的動脈是大動脈之一,一旦割破如果不及時救治,必出人命。已經有無數割脈自殺的先驅用生命驗證了手腕動脈和生命緊密相連的密切關係。

萬一黃漢和寧二真的死了怎麼辦?商深豈不是成了殺人凶手?商深之前為了她就先是和畢曉有了過節,現在為了她,又殺了人,殺人償命,商深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

她還以為商深不喜歡她,有什麼樣的喜歡可以做到如商深一樣奮不顧身並且不惜生命?范衛衛的一顆芳心不再搖擺,經此一事,已經完全寄託在了商深身上。

見商深坐在地上大喘粗氣滿頭大汗,范衛衛才知道剛才的一幕,是商深勉力為之,硬撐著打退了壞人,她心中就更是充滿了感動,如果不是為她,商深何必煞費苦心何必奮不顧身冒著生命危險和壞人周旋?商深對她,雖沒有花言巧語甜言蜜語,但卻是百分之百的真心。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太多追求她的男孩只是看重她的漂亮,對她大獻慇勤不過是想得到她的身體,就如一條奔流的小溪,看似歡快卻十分膚淺,而商深平常表現得很靦腆,甚至有幾分木訥,卻如一灣潭水,清澈而又有底蘊和內涵。

范衛衛驀然想起吃飯的時候她問商深有什麼樣的潛質,她當時還說商深天生具備裝腔作勢的潛質,現在她知道自己錯了,商深具備了臨危不懼、臨慌不亂危急時刻絕不拋棄朋友自己逃脫的優秀潛質。

「商深,你沒事吧?我沒事,謝謝你!」范衛衛挪動腳步來到商深身邊,她稍微恢復了幾分平靜,挨著商深坐在了地上,又想起剛才商深動手時狠辣的表情,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這還是那個有點靦腆有點木訥老實巴交的商深嗎?他發火起來,原來這麼可怕這麼恐怖!

商深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抓住了范衛衛的小手:「我沒事,衛衛,你沒事就好。別坐地上,地上涼,快起來。」

剛才的驚魂一刻,商深現在想起還有幾分後怕。他從小到大雖然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三好學生,但也沒少打過架,男孩子從小到大沒有打過一次架的幾乎沒有,何況他又在農村長大,一群孩子成天在一起玩,難免會有矛盾衝突,難免會動手。

不過不管是小時候的鬧著玩一樣的打架,還是初中高中時真正的動手打架,甚至是大學時代他有一次為了幫助一個哥們而和外校的學生動了真格,打得頭破血流,都不如這一次驚心動魄,甚至可以說心驚肉跳。因為以前的打架只是單純的打架,輸了也沒什麼,大不了重新再來,而今天這一次不同,他不能輸,或者說,他沒有退路,如果他輸了,范衛衛被人帶走,後果不堪設想。

縣城不比大城市,有太多不知法沒有畏懼之心胡作非為的人,范衛衛落到他們手裡,肯定不會有好。

出於一心保護范衛衛不讓她受到絲毫傷害的想法,商深竭盡全力表演了一場,不誇張地說,從怎樣欺騙兩個人讓對方相信他的無能和怯懦,再到什麼時候動手,動手之後怎樣再嚇退對方,每一步他都做了精心的計算,以確保萬無一失。對他來說,這一次的較量不亞是一場全方位的戰爭,體力上的消耗還在其次,智力上的比拚以及心力上的投入,才是讓他筋疲力盡的根本原因。

商深坐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現在別說黃漢和寧二去而復返了,就是范衛衛他也打不過了。

范衛衛沒有聽商深的話,依然坐在地上,她用手一摸商深的額頭,燙得嚇人,再看商深身上,也是大汗淋漓,才知道剛才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商深不但經歷了一場生死搏鬥,內心也是經歷了一場戰爭,她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了心疼的感覺,緊緊抱住商深的身子,將頭埋在了他的懷裡,喃喃低語:「商深,商深……」

商深輕輕撫摸范衛衛的秀髮,心中也是湧動無邊的憐惜,她本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女孩,生活在富足的南方,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卻不遠千里來到北方的一個小縣城實習,不但遭受了流離之苦,還承受了不該承受的磨難。

但她沒有嬌生慣養的女孩一貫的嬌氣,堅強、獨立並且適應能力強,這樣的好女孩,再不珍惜錯過了就太可惜了。

「衛衛,聽話,到床上睡覺。」商深怕范衛衛著涼,輕聲安慰。

「你抱我。」范衛衛一顆芳心已經徹底依附在了商深身上,商深就是她的英雄她的依靠。

「好。」商深用力支撐著站了起來,彎腰抱起了范衛衛,身高一米六以上的范衛衛,體重不過四十多公斤,對他來說,不費力氣。

感受到懷中范衛衛滾燙的身軀,又被她的雙臂緊緊抱住脖子,商深心神一陣蕩漾,好在他還保持了清醒,將范衛衛輕輕放在床上,蓋上了毛巾被,熄了燈,悄悄出門四下查看了一番,才又回到房間。

「沒事了,相信兩個壞蛋不敢回來了。」

「嗯。」范衛衛將頭埋在枕頭上,不敢抬頭看商深,「我怕壞人還來,商……深,你能不能一直陪我,不走?」

「嗯。」

「我……」范衛衛轉過身去,背對著商深,「你能不能抱著我,我怕……」

見范衛衛肩膀不停地顫抖,商深知道她還在後怕,就脫鞋上床,從背後抱住了她。黑暗中,他的雙手環過范衛衛的脖頸,將她攬在了懷中。

一隻小手摸索了過來,抓住了商深的手。商深將她的小手攥在手心,微涼、滑膩而柔軟,他如捧著掌上明珠一般,用心地呵護。范衛衛蜷著身子,像一只受傷的小貓,商深鼻中傳來隱隱清香,緊閉眼睛,不去看范衛衛那一抹光潔白致的粉頸。

掌心裡的溫柔讓范衛衛感覺到了心安,她漸漸恢復了平靜,慢慢地睏意襲來,不知何時就睡著了。

……天還沒亮,商深就早早醒了,睜開眼後的第一感覺就是意識到下身硬硬地頂在范衛衛的臀部之上,他心中有些發虛,見范衛衛睡得正香,還沒有醒來,就急忙輕輕地抽出胳膊,然後跑到外面的院子裡,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做了幾個俯臥撐,才算消滅了心中的一股煩熱。

商深不知道的是,他剛一出門,范衛衛就悄悄地睜開眼睛,眼神中閃過一絲羞澀一絲得意,左邊的臉上一笑就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美豔動人。

「商深……」

正在外面院子做廣播體操的商深,聽到屋中范衛衛的呼喚,跳躍著回了房間。推門進去,見范衛衛已經穿戴整齊,微微一笑:「我去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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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劍走偏鋒,刀走剛猛

     「我和你一起去。」范衛衛彎腰拿起暖瓶——昨晚被踢壞一個,還有一個——又端起臉盆,將一條毛巾搭在了商深的肩膀上,「走,讓你用我的臉盆和毛巾洗臉。」

「我就住在隔壁好不好?」商深憨笑,伸手接過臉盆,推門出來,「我回自己房間取了毛巾多好,幹嘛非用你的……」

話說一半,忽然愣住了,不知何時院中多了三個人,葉十三、杜子清和畢京。

「你們,你們……」葉十三見商深從范衛衛房間中出來,肩膀上搭著范衛衛的毛巾,手裡端著范衛衛的臉盆,身後跟著范衛衛,二人親密無間的樣子別是說他,任誰都能一眼看出昨晚住在了一起,他眨了眨眼睛,曖昧地笑了,「進展挺快呀,都雙宿雙飛了,可喜可賀。」

「……」范衛衛驀然臉紅了,想解釋幾句,忽然又覺得自己的事情何必非要向別人解釋清楚,就一仰脖子從容地說道,「我們的事情我們做主……葉十三,昨天晚上你幹什麼去了?」

「昨天晚上?」葉十三一臉驚訝,十分不解地說道,「什麼也沒幹呀,回去就睡了。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畢京臉色陰沉,他的目光在范衛衛身上盤旋幾圈,最後定格在了商深的身上,有嫉妒有憤恨又有不甘,奇怪的是,還有一絲畏懼。

「沒事,沒事。」商深悄然朝范衛衛使了一個眼色,暗示範衛衛不要再說下去,他靦腆地笑了笑,「這麼早過來,不是為了請我們吃早飯吧?」

「你們這麼恩愛,就不打擾你們了,都說和一個女孩最親密的關係不是一起吃晚飯,而是一起吃早飯,你們自己去吃早飯好了。我要回北京了,向你告別。」葉十三揚了揚手中的車票,「八點半的汽車,還有半個小時。」

「要不要送你?」商深還以為葉十三還要呆上幾天,沒想到今天就走。

「不用了,我和子清、畢京一起走。」葉十三上前給了商深一個大大的擁抱,「兄弟,希望我們下次再見面的時候,事業有成,前程似錦,要麼手握重權,執掌一方地方,要麼呼風喚雨,坐鎮一家公司。」

說實話,商深在還沒有畢業的時候,就無數次用無數豪言壯語為自己打氣,如果從政的話,就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如果經商的話,就敢為天下先,做一個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的儒商。只不過夢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畢業後,許多同學回到了老家,他還算幸運留在北京,卻被分配到了縣城的儀錶廠。如果不出現什麼奇蹟的話,他未來最大的成就是成為廠子的總工程師,或者是成為主管技術的副總經理。

所有的夢想和壯志都會在日復一日的單調和重複中消磨殆盡。

當然,他不會讓自己在日復一日的單調中磨滅理想,機會一來,他就會毫不猶豫地飛上藍天。

商深還了葉十三一個有力的擁抱,又和他握了握手:「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都會成為時代的弄潮兒,傲立潮頭,成為行業的領軍人物。」

「哧……」畢京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他掩飾不住一臉的鄙視,朝商深投去了輕蔑和不以為然的目光,「還時代的弄潮兒,商深,你在一個小縣城的一個儀錶廠工作,你覺得會有成為弄潮兒的條件和機會嗎?別做夢了,醒醒,天早亮了!我要去微軟工作了,還不敢說自己是時代的弄潮兒,你可真自戀,不知道你有什麼資格拿什麼本事去弄潮?不是說我看不起你,你混到副總工程師一輩子也差不多就到頭了。」

「放屁!」范衛衛才不允許別人說商深的不是,尤其是讓她無比厭惡的畢京,她就想當面還回來。

商深微微一笑,不等范衛衛說下來,搶先了一步:「副總工程師?畢京,你的意思是我和你爸水平相當了?」

畢京聽了出來商深的言外之意,知道商深嘲諷他,臉上一紅,迅即又冷笑一聲:「你哪裡能和我爸比,告訴你吧,我爸馬上就要升到總工了,對了,這事兒說來還得感謝你,要不是你幫忙解決了打印機的問題,我爸也許還得再等一年半載才能提上去。幸好你賤兮兮的主動幫忙,最後你出力,功勞歸我爸,他被部裡領導表揚,廠裡領導就報他的名字上去,部裡馬上就批了,哈哈……」

葉十三神情古怪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畢京和商深的正面衝突,一言不發,兩不相幫。杜子清眼神複雜地看著葉十三,期盼葉十三可以挺身而出,從中調和,畢竟葉十三與商深和畢京都熟,讓她想不到的是,身為商深的發小和畢京的同學,葉十三為什麼選擇兩不相幫,擺出置身事外的態度?

葉十三玩味的態度讓杜子清十分不解,不管葉十三幫誰,哪怕只是居中的立場勸架,也比袖手旁觀強。

范衛衛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一聽之下頓時火大:「真不要臉,明明是商深的功勞,卻據為己有,這麼大的人了,為老不尊,還沒臉沒皮。上樑不正下樑歪,一門倆壞人,父子雙混蛋。」她想起當時商深主動幫忙的情景就埋怨商深,「我就說不要幫畢工,商深你偏不聽,最後還是為他人作了嫁衣裳,如果是幫了好人也就算了,幫的還是一個老壞蛋,虧大了……」

「你……」畢京被范衛衛的伶牙俐齒罵得張口結舌,氣得暴跳如雷卻又說不過范衛衛,氣急敗壞之下,上前一步就要動手打人。

別看商深剛才和畢京理論的時候一臉平和,既不急赤白臉又不氣急敗壞,謙和的態度讓人以為他是一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不料畢京想要動手的時候,才向前一步,商深就動了。

商深一個箭步來到畢京面前,擋住了畢京的去路,他臉上依然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目光卻是冰冷如鐵,臉色一寒:「拼不過智商就耍賴,比不過口才就動手,畢京,你再往前一步試試!」

不知何故,商深的身上忽然迸發出一股逼人的氣勢,鎮定、從容不迫,是一種絲毫不將他放在眼中的居高臨下的感覺,畢京一向自認他是德泉縣人,是土生土長的土著,而商深一個外地人,既懦弱又老實巴交,他想收拾他不過是分分鐘一句話的事情,卻沒想到,被他認為善良可欺的商深也有鋒芒畢露的一面。

有些人是劍,劍是雙刃,時刻鋒芒畢露,讓人敬畏。而有些人是刀,刀一面鋒利一刀駑鈍,如果你只看到他駑鈍的一面就認為他老實可欺的話就大錯特錯了,一旦他翻轉過來露出鋒利的一面,一刀砍下,保管讓你血流如注。

劍走偏鋒,刀走剛猛,劍身細長輕盈,劍法以快為主,先入為主,以攻為主。刀身寬厚沉重,刀法以靜為主,以後發為主,以守為主。所以輕易不要激怒後發制人的刀,刀招沉猛,劍法輕靈,輕靈固然可以取巧,但一力降十會,大刀一旦發威,勢不可擋。

此時此刻在畢京的眼中,商深就如一把出鞘的寶刀,刀刃寒光四射,蓄勢待發,只要他稍有異動,就有可能一刀砍下將他當場砍殺!

畢京硬撐了片刻,卻發現商深的寶刀不出鞘則已,一出鞘則來勢洶洶,他居然被商深的氣勢逼得沒有還手之力,氣焰消了大半,有心退讓,又怕太失面子,一時騎虎難下。

「都是朋友,給我一個面子,各退一步。」葉十三知道他再不出面就說不出去了,而且現在時機正好,所謂四兩撥千斤正是此時,他向前一步,雙手一分,分開了對峙的商深和畢京,「年輕氣盛,吵架鬥嘴都沒什麼,動手就傷感情了。要我說,別說什麼狠話,也別罵人,都沒用,要比的話,就打一個賭,看一年後誰混得更好,怎麼樣?」

「好,賭就賭,賭什麼吧?」畢京斜著眼睛,不服氣的樣子很拽,「如果我混得比商深好,我贏了,范衛衛到時就跟我。如果我不如商深混得好,我輸了,我就組一個局,叫上十幾個人,當面向商深認輸,自認是孫子,怎麼樣?」

不得不說,畢京的賭約很是無理取鬧,也有挑釁之意,拿范衛衛當賭注,明顯有污辱范衛衛之意,范衛衛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可以拿來打賭的物品。

商深壓住了心中的怒火,他和畢京之間的過節算是徹底結下了,不提昨天晚上黃漢和寧二的幕後指使多半是畢京無疑,以及他和畢曉的矛盾,就說眼前的一出,他和畢京再也不可能握手言和了。

當然,就算沒有眼前的一出,就憑昨天晚上發生的惡性事件,他早晚也會讓畢京還回來。

只是讓商深不解的是,葉十三在他和畢京發生衝突時袖手旁觀的態度很發人深思,就算葉十三和畢京是同學,關係很好,不好意思直接幫他,也可以早早出面制止畢京對他的挑釁,但葉十三卻一直沒有,直到他和畢京的矛盾不可調和時,葉十三才出面調解,似乎是葉十三一直在等候一個最佳時機。

就說明了一個問題,葉十三既不是真心想幫他,也不是真心要幫畢京,而只是想利用他和畢京的矛盾,以顯示他的不可替代的重要性。或者說,葉十三想成為他和畢京的中間橋樑,成為他和畢京都想拉攏的人,這樣,葉十三就可以遊刃有餘地周旋在他和畢京之間,充分利用他和畢京的矛盾達到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效果。

十三變了,商深心如明鏡,喟嘆一聲,不過又一想也可以理解,大學期間是一個人人生觀和世界觀形成的關鍵時期,他和葉十三正好分開,在環境的影響下,人都會改變,他亦不是當年的商深了,所以,葉十三不是以前的葉十三也沒什麼了。

「賭就賭,但我和畢京打賭,不關衛衛的事情。」商深不想拿范衛衛當賭注,不公平,也有辱人格。

「一年後,如果商深不如你,我就歸你了!」范衛衛仰起小臉,以不屑一顧的口吻說道,「不是我看不起你,畢京,就憑你的本事和人品,你能混好了才怪。送你一句話——免費奉送——投機取巧早晚挨刀!」

「好,一言為定。」畢京冷冷一笑,他才不理會范衛衛的冷嘲熱諷,回頭對葉十三和杜子清說道,「十三,子清,你們都聽到了,你們要作個見證,萬一到時候有人賴賬,你們記得替我討還公道。范衛衛,你就等著一年後當我的女朋友吧,記住了,到時可得乖乖的聽話,我才會疼你喲,哈哈。」

畢京還以為他的狂笑可以激怒商深和范衛衛,不料商深只是搖了搖頭,不見一絲惱怒,范衛衛更是呵呵一笑,拉過商深轉身就走:「洗臉刷牙去,生活這麼美好,不能被有些人沒有刷牙的口臭熏了一下就抱怨生活不是?」

畢京的臉色頓時變了,又要發作,卻被葉十三拉住了。葉十三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見好就收,他眼中的怒火閃了幾閃,還是熄滅了。

「再見,商深,再見,衛衛,去了北京記得找我。」杜子清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流下來,她也不知道是離別的情緒還是因為見到葉十三對待商深的態度,反正她更加絕望,反正她就是想哭。

「再見,子清姐。」范衛衛也使勁地揮動手臂和杜子清再見,葉十三、杜子清和畢京三個人中,她只對杜子清一個人有好印象,「要對自己好一點,別太委屈了自己,該堅強的時候堅強。等待別人給幸福的人,往往都不會幸福。」

「嗯。」杜子清聽了出來範衛衛話裡話外的暗示,用力點了點頭。

送走了三人,商深和范衛衛一起去水房洗漱之後,又回到了宿舍。范衛衛想起剛才畢京的嘴臉,就又生氣了,她一把把毛巾扔到了臉盆裡,濺了一地的水。

「畢京太氣人了,和他的混蛋爸爸一個德性。商深,你說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不是畢京背後指使的?剛才為什麼不讓我說出來昨天晚上的事情?」范衛衛氣呼呼地坐在了床上,鼓起了腮幫子。

「多半是,但沒有證據也不好明說。不讓你說昨天晚上的事情,是現在沒必要說,說了也沒用。早晚有一天會真相大白,到時新賬舊賬一起算。」商深有一句話埋在心裡沒有說出,他嚴重懷疑葉十三在昨天晚上的事情之中也有嫌疑,但葉十三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他不想也不願意猜測葉十三會對他不利。

「你呀……」范衛衛搖了搖頭,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商深了,「有時覺得你老實巴交跟一塊木頭似的,有時又覺得你鋒芒畢露就像一把出鞘的寶刀,商深,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我到底是一個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的好人。」商深呵呵一笑,伸手一摸范衛衛的頭髮,「行了,別胡思亂想了,趕緊想想怎樣讓我進步吧,萬一一年後我輸給了畢京,你難道還真去當他的女朋友?你也真是,為什麼非要答應畢京的提議?」

「我才不相信你會輸給他。」范衛衛伸手推開商深,佯怒,「起開,別弄亂我頭髮,討厭!我告訴你商深,如果你不從現在起就努力上進,一年後你輸給了畢京,我真的會當他的女朋友,你信不信?」

好吧,商深相信范衛衛的犟脾氣,連連點頭:「遵命,范女王!從今天起,我要一日三省吾身,高否?帥否?富否?否,滾去努力!」

「咯咯……」范衛衛笑得前仰後合,抬腿踢了商深一腳,「你太壞了,商深。」

說笑間,二人的關係不知不覺又更近了一層。

「對了商深,昨晚你真的割破了兩個壞人的動脈?」范衛衛忽然想起了從昨天晚上就一直縈繞在心裡揮之不去的疑問,「你下手也太狠了,萬一真的救治不及死人了怎麼辦?你就成殺人犯了。真是的!」

商深眨眨眼睛一臉調皮:「如果兩個壞蛋真的死了,一早就有警察來抓我了。我才沒那麼傻真的劃破他們的動脈,真要是破了動脈,他們連廠子都跑不出去就死掉了,我只是劃破了他們的手掌而已……唉,沒文化真可怕,手掌上哪裡有動脈?他們居然信了,可見即使是流氓,如果是一個有文化的流氓,昨天晚上就是我敗了。」

「你真的是……」范衛衛愣了一愣,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有幾分耐人尋味的意味。

「真的是什麼?」

「真的是讓人琢磨不透。」范衛衛嘻嘻一笑,眼波流轉,「我怕有一天被你賣了都不知道,還傻傻地等你回心轉意。以前我覺得你不怎麼說話是因為內向才沉默寡言,而現在卻明白了,你話不多是心中有事,不動聲色。」

「意思是,我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人了?」商深哈哈一笑,忽然就抱了范衛衛一下,「就算我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卻已經被你識破了,說明你比我更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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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說來複雜

「啊!」猛然被商深一抱,范衛衛本能地防範,驚叫一聲跳了一邊,由於她動作幅度過大,上衣擺動之間,露出了潔白細膩的腰肉。她的腰身盈盈一握,平坦光潔,白生生直晃人眼。

「討厭。」范衛衛深深地白了商深一眼,眼神卻流露了歡喜和愛意,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蓋住了白生生的腰肉,「你智鬥兩個壞人的手段,比馬朵對付偷井蓋的人時的手法還要高明還有水平,是不是說明你以後會比馬朵還有成就?」

「不能這樣類比……」嘴上不承認,商深心裡卻還是有幾分高興,他感慨加嚮往地說道,「什麼時候有機會見見馬朵就好了,我對他的為人和經歷很感興趣,很想認識他一下。十三太幸運了,居然成了馬朵的員工,跟著馬朵,他不愁沒有未來。」

「信我的,沒錯,肯定有機會。不過我覺得你的結論太武斷了,跟著馬朵就一定有未來?」范衛衛感受到她和商深之間越來越默契和親密的關係,心花怒放了,不過又一想,不解地問道,「你就真的這麼看好互聯網的未來?瀛海威都快倒閉了,當年多有影響多有前景?我覺得互聯網就是一個泡沫,說不定再有一兩年就泡沫全部破滅了。以前有太多泡沫破滅的例子,你還是立足現實為好,別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

「瀛海威一家的衰敗不能說明問題,相反,成功的例子我可以舉出更多。」商深笑了笑,他並不想說服范衛衛,只想陳述一下自己的看法,「互聯網也好,房地產也好,都會有泡沫,問題不在於有沒有泡沫,而是在於能不能在擠掉泡沫之後,還會剩下什麼。互聯網從出現到現在還沒有幾年,卻已經影響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就說明互聯網比以往任何一項發明都更能帶來生活上的改變。任何能改變生活的發明,都將深遠地影響歷史。」

范衛衛還想和商深爭論幾句,轉念一想又收回了心思,她就算和他爭論一整天恐怕誰也說服不了誰,何況未來到底怎樣,誰也不知道,反正現在她比商深強了太多就行了。商深現在一無所有一無是處,卻做到借助互聯網的浪潮一飛衝天的美夢,也可以理解,有多少出身貧寒的年輕人想要成功,除了走捷徑之外,難道還要讓他們去投資房地產開酒店或是辦工廠?開玩笑,他們就算想也要有資本才行。

說話間,范衛衛和商深來到了辦公室。

「你學的是信息系統工程,應該負責電腦和網絡方面的工作才對,怎麼就被安排在辦公室成了閒雜人等了?」范衛衛就轉移了話題。她的專業就是行政管理學,她跟著杜子靜算是專業對口,商深跟著杜子靜是浪費生命,對於商深的遭遇,她一心認定是畢曉在背後做了手腳,「你想呀,你來到儀錶廠對誰的威脅最大?肯定是畢曉了。畢曉是副總工,專門負責廠子的電腦和網絡,而且很明顯,他的電腦知識很貧乏,對網絡也很陌生,對編程更是一竅不通,你來了後,將直接威脅到他的地位,所以他乾脆不讓你接觸到電腦,你再有本事也施展不了,就怎麼也動搖不了他在廠子裡的威望了……」

坐在辦公桌前,范衛衛一邊擦桌子,一邊並不避諱杜子靜在場,直接說出了她的想法,當然,她也不是沒有頭腦,不是不知道一些職場應有的注意事項,她就是故意說給杜子靜聽。

商深笑笑沒有說話,范衛衛的話有偏見,以他的看法,一是畢曉並沒有權限直接插手人事部門的工作了,當然,他的建議人事部門還是會慎重考慮的,二是畢曉也未必想得那麼長遠,在他還沒有到來之前就先堵死他的上升之路。再者以他對畢曉的觀察,畢曉的志向也不僅限於一家小小的儀錶廠,德泉雖然是一個不起眼的小縣,但離北京很近,才150多公里,走高速的話也就一個小時的路程,況且儀錶廠又是部裡的下屬工廠,調到部裡也不是什麼天大的難事。

畢曉如果真的只在意儀錶廠一地的得失,目光只盯著儀錶廠的一畝三分地,他也就太目光短淺了。商深相信畢曉肯定不願意在儀錶廠終老,以畢曉的資歷和職稱,足夠條件調回部裡了,就看畢曉是不是願意會不會運作了。

「這事兒……說來複雜了。」杜子靜處理完了手頭的工作,閒來無事,正好范衛衛挑起了話頭,她就有話要說了,「衛衛說對了,一開始人事部門根據小商的專業,本來是要安排到技術部門工作,專門負責廠裡的電腦和網絡,人事處還專門徵求了畢工的意見,當時畢工也是贊成的態度。後來就在人事處準備上報到辦公室批准的時候,畢工突然又改變了主意,找到了人事處,說商深剛剛大學畢業就負責廠子的電腦和網絡,還是太年輕太經驗不足了,萬一弄壞了電腦弄癱了網絡,既造成了巨大的損失,又不利於商深的個人成長。他認為還是先讓商深在辦公室鍛鍊一段時間,熟悉了工作環境瞭解了工作流程之後,也提升了個人素質,再讓商深負責電腦和網絡就順理成章了。」

作為負責辦公室工作多年的老人,杜子靜雖然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但也知道在辦公室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辦公室政治是每個地方都存在的生活常態,她如果沒有生存智慧,也不會混到現在的位置。之所以當著商深和范衛衛的面說出了背後的實情,一是她對商深和范衛衛印象太好了,覺得她就應該像姐姐一樣照顧商深和范衛衛,二是妹妹杜子清臨走之時特意交待她,讓她多關照商深和范衛衛,杜子清說,商深和衛衛都是很好的人,他們以後也會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在他們最艱難的開始階段和他們處好關係,以後等他們發達了,他們會記你一輩子的好。

除了以上兩方面的原因之外,和畢曉關係極其一般也是杜子靜要向商深、范衛衛說出真相的因素之一。畢曉是技術出身,在為人處世上面既生硬又不懂得變通,而且凡事喜歡斤斤計較,不但在許多事情上得罪過杜子靜,畢曉還和廠子裡許多人都有過大大小小的衝突。

「可是……」商深很是驚訝杜子靜透露的內幕,也震驚於范衛衛居然一猜就中,比他看問題還透徹,不過他還是有幾分不解,「我來廠子之前,畢工壓根就不認識我,也不知道我是誰,為什麼就非要和我過不去呢?而且還是先贊成後反對的態度?」

「你算是問到點子上了。」對商深問出的問題,杜子靜很是滿意,她和范衛衛的感覺一樣,剛開始接觸的時候,她覺得商深老實巴交像個任人擺佈的軟柿子,幾天下來後,再加上杜子清通過葉十三的認識加深了對商深的瞭解也告訴了她,她對商深的看法大有改觀,不再當商深是一個靦腆的小男生,而是清楚商深在靦腆的外表之下,其實有一顆世事洞明的玲瓏心。

范衛衛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先贊成後反對就說明了一個問題,一開始畢曉沒有當商深一回事兒,後來有人對他說了什麼,他又改變了態度,想要打壓商深了……是誰影響了畢曉的決定?」

「畢京。」杜子靜直截了當地說出了真相,她探頭朝門口望瞭望,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商深和范衛衛小點兒聲,「衛衛真聰明,一猜就中。你們別出去亂說,我可是相信你們才告訴你們這個秘密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在聽說商深要來儀錶廠後,畢京特意從北京打來長途告訴畢工,讓畢工千萬要防範商深,不能讓商深有上升的機會,接到畢京電話後,畢工就改變了主意……」

怎麼會是畢京?商深更是疑惑不解了,如果說畢曉和他素不相識,不會在他沒來儀錶廠之前就對他有什麼成見和看法,那麼他和畢京更是風馬牛不相及,畢京為什麼要對一個既不認識又沒有什麼交集的人敵視呢?不對,畢京雖然不認識他沒見過他,卻知道他,因為畢京是葉十三的同學。

葉十三……商深不願意再想下去了,他不想去惡意猜測在事情的背後葉十三到底充當了什麼樣的角色,也不願意相信葉十三真會暗中針對他,因為他實在想不出來葉十三的出發點是什麼。

「葉十三真是你的發小嗎?」范衛衛是多聰明的一個女孩,瞬間就聯想到了其中的關鍵環節,嘴角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意,「杜姐,你勸勸子清,讓她還是離開葉十三吧,葉十三這個人太陰險,早晚會害了她。」

「你別說,衛衛,你和我的感覺一樣,第一眼看到葉十三的時候,我對他很滿意,他又高又帥,和子清很般配。但後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想呀想呀總算想明白了,葉十三太讓人琢磨不透了,和小商完全不一樣。小商話不多,是靦腆是內秀,他話不多,是心思多是算計多。小商給人的感覺是誠實是陽光,葉十三帥是帥,卻總讓人覺得陰沉,心機太深。可惜呀,妹妹不聽我的話,說她太愛葉十三了,她離不開他。感情上的事情,就是這麼沒有理智。」

一邊說,杜子靜還一邊深刻地搖了搖頭,似乎很有感觸並且也受過類似的感情之傷一樣。

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基本上沒什麼正事可做,午飯後,商深陪范衛衛辦了一張當地的手機卡,范衛衛的手機正式啟用了。

范衛衛的手機是摩托羅拉的翻蓋手機,黑白屏,巴掌大小,雖然和現在的大屏智能手機不能相比,但在當時卻是最高端的型號最好的款式,價格昂貴,是絕對的奢侈品,一台售價高達五六千元。而當時的五六千元的購買力幾乎相當於現在的三五萬元!

才是實習還沒有大學畢業的范衛衛就用上了高端的手機,讓商深羨慕之餘不由更加對深圳心生嚮往了。作為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深圳的富裕程度已經遠超北京。他在北京好幾年了,身邊的人用BP機的居多,手機也有,但大多是一般品牌,比如NEC、西門子,很少有人用得起最高端的摩托羅拉。

97的時候,摩托羅拉手機就相當於現在的蘋果手機的地位。

站在正午的陽光下,范衛衛眯起了眼睛,她手搭涼蓬朝烈日下的街道望瞭望,大街上空空蕩蕩,沒什麼人,除了無精打采的樹葉和沒完沒了的蟬鳴之外,縣城似乎被太陽曬化了。

對面的路邊,有一個老人在賣草帽。花花綠綠的各式草帽擺在一起,組成了一副五顏六色的好看的圖案。

「走。」范衛衛拉起商深就朝對面跑去,她心血來潮,「陪我買一個草帽。」

「買什麼草帽,還要花錢,我給你編一個不就得了。」商深用手朝街道的盡頭一指,「看,麥地,在麥地撿一些麥秸,麥秸可以編草帽。」

「你不但會編程,還會編草帽?吹牛吧?」范衛衛才不相信。

「我不但會編程編草帽,還會編瞎話。」商深哈哈一笑,拉起范衛衛就朝街道的盡頭走去。

街道的盡頭是一條柏油公路,公路的兩旁就是麥地,麥子已經收割完畢,只留下麥茬和一些麥秸在田地裡孤獨地堅守。遠處,是大片大片的棉花地,也有一片片的粟米迎風招展,田野呈現欣欣向榮的勃勃生機。

「知道什麼是粟米嗎?就是小米。小米比大米養人,所以小米加步槍才贏來了新中國的勝利。」商深伸手摘下一根米穗,在手中擺佈幾下,「看,米穗像不像一部手機?如果有朝一日我有實力製造手機了,我就叫小米手機。」

「為什麼叫小米而不是大米?大米多好看。」范衛衛從商深手中接過米穗左看看右看看,「我不喜歡小米粥,不如大米粥好喝。」

「好喝不好喝只是個人的習慣問題。」商深若有所思地笑了,「你覺得大米手機會比小米手機好聽?小米聽上去既溫馨又感性,大米卻俗氣了太了,就像蘋果公司叫蘋果而不是叫香蕉,為什麼?蘋果聽上去有美感而香蕉沒有。命名是一門學問,不能隨意。首先要既朗朗上口,又容易讓人記住,其次還要既通俗又不庸俗,最後必須要有一定的內涵,三者缺一不可。」

「你懂得還挺多,說明你對互聯網很痴迷。不過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情,蘋果公司都快要倒閉了。」范衛衛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所以不管是叫蘋果還是叫香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說不定以後蘋果或是香蕉都成了過去式了。」

此時的蘋果電腦還沒有形成氣候,也沒有生產手機,在國內的名氣別說不如摩托羅拉了,連愛立信、NEC以及聯想都不如。不過商深卻看好蘋果的未來,因為喬布斯回歸了蘋果。

喬布斯在1977年與沃茲聯合創立了蘋果電腦,公司發展到1984年時推出了革命性的Macintosh,但是喬布斯卻在一年之後被當時的CEO斯庫利掃地出門。丟掉了自己創建的蘋果公司的他,只好另起爐灶成立了NeXT公司。離開了喬布斯的蘋果經營狀況每況愈下,到1996年時,已經瀕臨倒閉。在不得已的情況下,1997年蘋果電腦公司以4億美元的價格收購喬布斯另起爐灶的NeXT,連同NeXT公司一起,喬布斯重新回到了他與沃茲在20年前在車庫裡創建的蘋果。

「喬布斯重回蘋果公司,會重新帶領蘋果公司走出困境。如果我有錢的話,現在就買進蘋果公司的股票,以後說不定會大賺一笑。」商深好心地提醒范衛衛,「衛衛,你比我有錢,去買蘋果公司的股票吧,相信我,回報率會在幾倍以上。」

商深還是低估了喬布斯的能量,史蒂夫‧喬布斯重新掌管蘋果公司後僅僅用了一年半的時間即讓蘋果峰迴路轉、起死回生,創造了商業歷史和其個人職業生涯中最大的一次鹹魚翻身的案例!數年後,蘋果公司的股票暴漲了百倍有餘。

當然,以他現在初出校門並且身處一處小縣城的高度,可以看好喬布斯領導之下的蘋果公司的復興,已經很有眼光很了不起了,這完全得益於他平常對IT行業的瞭解和深入研究。

不過此時的蘋果公司確實瀕臨了倒閉的邊緣,蘋果公司股價從1992年的每股60美元,跌至1996年年底的每股17美元,年銷售額也從110億美元跌至70億美元,市場份額更是從原本領先的12%跌至4%,前景一片黯淡,幾乎看不到一絲曙光。

喬布斯在1985年的蘋果公司的內部權力鬥爭中失敗後,被迫離開了蘋果公司。在離開蘋果後,他創立了NeXT電腦公司,企圖與蘋果競爭,但是最終也失敗了。NeXT電腦公司的硬件業務虧損嚴重,只剩下軟件業務——也就是操作系統——還能與蘋果抗衡。NeXT公司開發的NextStep系統對後來微軟的Windows系統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在喬布斯離開蘋果以後,由於缺少創新,蘋果公司每況愈下,接連更換了3名CEO都無法幫助蘋果擺脫破產危機。1996年,實在無計可施的蘋果公司甚至開始考慮採用微軟的Windows系統,只不過把Windows系統美化一下使之更像一台Mac,喬布斯聽到這個消息後,立刻找到了當時的蘋果CEO,希望蘋果採用NeXT的操作系統。加之蘋果的董事會也紛紛要求把喬布斯請回蘋果,因此最終蘋果以收購NeXT的方式讓喬布斯回歸了蘋果。

別說范衛衛對IT行業以及互聯網的前景並不看好了,即使看好,她也沒有理財的想法,家境太富裕了,她從來對賺錢缺乏應有的動力。

「不買股票,更不買蘋果公司的股票,不對,應該是不買任何IT行業的股票。」從小在南方長大的范衛衛沒有見過小麥和粟米,她對小麥和小米的新鮮和好奇超過了蘋果公司,開心地驚呼一聲,就要跳到地裡,才一有所動作,就被商深阻止了。

商深一下抱住了范衛衛的腰,才沒讓范衛衛不顧一切地跳下來。由於抱得急了一些,雙手突破衣服的阻擋直接接觸到了她的腰肉。

柔軟、適宜而富有彈性,商深差點醉了,夏天又穿得單薄,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和范衛衛的身體只隔了兩層薄薄的衣料緊貼在一起,瞬間就有了衝動的感覺。

放眼望去,天地之間除了清風除了綠色的莊稼之外,就只有他和范衛衛,空曠而遼遠的感覺,讓人心更容易靠近,他的本意是想阻止范衛衛跳到田地之中扎傷了腳,但在抱住范衛衛之後,卻又不想放開了,將頭埋在范衛衛的肩膀之上,任陽光照耀,任輕風吹拂,他沉醉在了范衛衛的溫柔之中。

「光天化日之下,商深,你幹嘛呀!」范衛衛羞不可抑,想要掙脫商深,卻又有心無力,覺得沒有了骨頭一樣,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你放開,放開呀,讓人看見多不好。」

「不放開。」商深心中柔情無限,雙手抱得更緊了,「衛衛,我、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知道……」范衛衛的聲音也低了下去,幸好旁邊有一棵粗大的柳樹,可以遮攔她和商深的身影,極目四望,天藍地綠,陽光盛大,也不知是炎熱還是柔情,她感覺自己都要融化了,「我也喜歡你……你先放開我好不好,商深,別鬧,聽話,放開我。」

商深像個貪婪的小孩不肯離開母親的懷抱一樣,就不松手,田地的氣息混合范衛衛的體香,直撲入鼻,讓他沉迷其中不能自拔,而范衛衛柔軟的身軀以及隨風飄揚的秀髮,讓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異性的美好。

「求求你,放開我好不好?」范衛衛又羞又急,她知道商深動了情,也喜歡商深的擁抱,只是擔心畢竟是在田野之中,被人看到確實不好,「等回到宿舍後,你想怎麼抱都行,別在這裡,好嗎?」

范衛衛的哀求和暗示反倒更加激發了商深的激情,哪個少年不多情哪個少女不懷春,青春有時就是衝動就是飛揚就是不顧一切地喜歡一個人,商深意亂情迷,陷入了迷亂的狀態,他的嘴唇親吻在范衛衛潔白脖頸之下,還不停地尋找,試圖找到她的嬌豔紅唇的所在。

范衛衛再也無力抵抗了,徹底被商深融化在了柔情和男人的氣息之中,她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顫抖,充滿了期待又有幾分害怕,就如一朵含苞欲放的鮮花,等待被人採摘的最美時刻。

「嘖嘖,好戲上場了!」

「哎呀還真是,親嘴了,親嘴了!」

正當商深眼見就要探索到范衛衛的花蕾之時,兩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頓時嚇了他和范衛衛一跳。驚醒之餘,商深回頭一看,頓時大吃一驚。

身後的柏油公路上站著兩個人,一個長得又黑又胖,不仔細看還真有幾分李逵的風範,另一個長得又白又瘦,還戴了一個壞了一個腿的黑框眼鏡。兩個人騎著一輛二八自行車,黑胖騎車,白瘦坐車。

不是別人,正是昨天晚上半夜摸到范衛衛房間的黃漢和寧二。

「呦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小子,真是冤家路窄,看你今天還能不能耍花招!」見是商深,黃漢頓時又驚又喜,跳下自行車,活動活動筋骨,就要準備動手。

昨晚他和寧二如喪家之犬,一口氣跑到了縣醫院,慌慌張張地衝進了急診,一邊跑一邊大喊救命,唯恐晚了一步真會因失血過多而死。等醫生出來後,只看他們的手掌一眼,就譏笑他們小題大做,說是根本沒有傷到動脈,就是普通的外傷,上點藥包紮一下就好了,用不著大呼小叫。

二人才知道上了商深的當,被商深當猴耍了,二人氣急敗壞,發誓一定要讓商深知道他們的厲害。

醫生還笑話他們沒有一點基本的醫學知識,手掌上哪有動脈,動脈在手腕上。

沒想到他們還沒有時間去找商深算賬,在要去串親戚的路上,看到地裡有人抱在一起,本想看個熱鬧起個哄,卻沒想到居然是商深和范衛衛,不由大喜過望。

商深也沒想到縣城這麼小,又和黃漢、寧二狹路相逢,他情急之下,急忙思索脫身之策。黃漢和寧二卻不再給商深時間,二人對視一笑,如惡虎下山一般,扔下自行車就朝商深和范衛衛撲了過來。

「喂,110嗎?我要報警!」

就在黃漢和寧二以為商深和范衛衛再也無路可逃之時,卻見范衛衛手中憑空多了一部手機,而且她還打出了報警電話,二人一下愣住了,縱橫德泉縣多年,打架無數,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在打架之前報警的先例,從來都是雙方一哄而上,然後混戰成一團。最後不管勝方還是負方,都不會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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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衝突升級

打架的事情本來就是私下的事情,報警驚動警察幹什麼?在二人的邏輯裡,打架這樣的小事就不應該有警察管,殺人放火一類的大事才值得警察出面。

但不管黃漢和寧二是怎樣定位打架一類的小事,范衛衛的報警電話還是讓他們望而卻步了,雖然他們還沒有被抓進去的經歷,但縣城大大小小的小混混心裡都清楚一件事情,警察不抓他們是懶得理他們,想抓他們,是分分鐘的事情,誰身上不是一屁股屎?

怎麼辦?黃漢和寧二對視一眼,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如果真的被警察抓了進來,不提以前的種種惡劣行徑,只說昨天晚上的一件事情就足夠他們喝一壺了。

但如果范衛衛一個電話就嚇得他們抱頭鼠竄的話,也太丟人了,黃漢眼睛轉了一轉,瞬間做出了一個決定——他向前一跳,來到了商深面前,高高舉起右手,輪圓了胳膊使出了全力朝商深的臉上打去。

就算警察來,也不會說來就來,最少也要十分鐘時間,十分鐘時間可以做很多事情了,比如揍商深一頓,比如可以摸范衛衛幾下,沾沾光,范衛衛青春亮麗的形象比他們見過的所有美女加在一起還要漂亮,放眼整個縣城還真沒有一個姑娘比得上范衛衛一半好看,再比如還可以乘機搶了范衛衛的手機……

黃漢看得清楚,范衛衛手中小巧的摩托羅拉手機可是價值五六千元的好手機,他只聽說過,見都沒見過,據說全縣才只有一部,連縣長都沒有,只有郝彬有。

郝彬可是縣裡的首富,是百萬富翁。

上次吃了商深偷襲的虧,黃漢以為這一次正面光明正大的出手,商深肯定躲不過去他的雷霆一擊。想當年有一次和縣裡幾個同樣名聲在外的混混火拚,他沖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耳光打了過去,當場打得對方原地轉了三圈,然後一頭栽倒在地,不省人事,從此見到他畏之如虎。

要知道,對方可是經常打架的打架高手,黃漢相信文弱書生一般的商深必然會被他一著擊中,然後倒地不起。

不料讓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的手臂揮出去的一刻,商深突然就他眼前消失了。

對,就如電影特技一樣,眼睛一眨就憑空不見了。黃漢驚得差點眼珠掉在地上,媽呀,活見鬼了不成?

一個大活人肯定不會憑空消失不見,黃漢沒有看清商深是怎麼做到的憑空消失,跟在他身後的寧二卻是看得清楚——商深早有準備,在黃漢剛剛衝到面前的時候,黃漢的胳膊才一抬起,商深就動了,一彎腰一轉身,就繞到了黃漢的身後。

黃漢和商深所站的地方是一個斜坡,由於黃漢居高臨下的緣故,沒有注意到商深所站的地方有一個深溝——公路兩旁和田地之間,通常都會有一條排水溝,或大或小或深或淺——商深以逸待勞,利用地理優勢只微一彎腰就躲開了黃漢的致命一擊,而且還輕鬆地一跳,就跳到了黃漢的身後。

寧二暗道不好,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提醒黃漢小心身後,商深已經出手了,不,準確地說是出腳,一腳飛出,正中黃漢的屁股。

黃漢「媽呀」一聲,雙臂伸開,如大鵬展翅一般朝前飛去——確實是飛,深溝雖然不寬,卻夠深,黃漢就如折斷翅膀的鳥人一頭栽倒在了溝底。

「你娘的!」寧二怒極,如果說上次被商深得手,是因為商深陰險狡詐,欺騙了他和黃漢幼小而善良的心靈,那麼這一次商深再一次搶佔先機,到底是因為商深太奸詐,還是他們太蠢笨?不管是哪一種原因,反正他氣得暴跳如雷,凌空飛起一腳,直朝商深的腦袋踢去。

這一腳要是踢中了,商深絕對會當場昏迷。

商深一腳踢飛了黃漢,力道已經用盡,現在已經來不及轉身,就算及時轉身過來,也躲不開寧二的致命一擊了。范衛衛豈能讓商深受到傷害,剛才和商深的溫存已經讓她視商深為心中至愛,她情急之下顧不了許多,一揚手扔出了一件物品,直奔寧二面門而去。

寧二滿以為可以一腳踢倒商深,不料人在半空,忽然一件東西迎面飛來,黑呼呼的一件長方形物件,像是一塊磚頭,他嚇得不輕,如果被一塊磚頭打中面門,他英俊的形象說不定就被毀容了——雖然寧二長得尖嘴猴腮,實在談不上帥,但他卻一向自戀,口頭禪是經常被自己帥哭了——當即顧不上再對商深下腳了,腳收回一半,手向前一伸,一伸手就抓住了飛來的東西。

也得承認寧二確實身手敏捷,人在半空居然也可以如猴子一般靈活,到底長得尖嘴猴腮,原來還真有猴子的潛質。

不過接住了飛來的東西,寧二就顧此失彼,顧不上攻擊商深了。他人在半空,看清了手中抓住的不是一塊磚頭而是一部手機時——正是范衛衛手中小巧玲瓏價值昂貴的摩托羅拉手機,他頓時一陣狂喜,得來全不費功夫,范衛衛竟然主動送上門了,太爽太開心了。

欣喜若狂之下,他渾然忘記了自己還人在半空,等驚醒過來之後定睛一看,頓時嚇得大驚失色——由於手機的意外出現,他一時走神,結果導致他實際落地的地方和他預計落地的地方出現了不小的偏差。

預計落地的地方是一個土坡,而實際落地的地方卻是一個水溝——正是黃漢掉下去的水溝——寧二想要再調整姿勢為時已晚,「哎呀媽呀」,伴隨著一聲怪叫,他「撲通」一聲也掉進了水溝之中,還很幸運地砸在了黃漢的身上。

「你是豬呀。」黃漢在溝底正在努力地爬起來,被寧二砸個正著,悶哼一聲,才爬到一半的他又被砸了回去,算是深刻體會到了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的感覺。

好在都是鬆軟的黃土,摔在上面,不會摔斷胳膊腿,但也摔得不輕,黃漢和寧二身上臉上全是土,水溝裡正好還有一些水,混雜在一起,二人成了泥人。

黃漢和寧二火大了,二人發瘋一樣向上爬,誓要把商深打成豬頭,讓他媽都認不出來他是誰。

「活該!」范衛衛噗哧樂了,被黃漢和寧二的狼狽逗得咯咯直笑,她彎腰撿起一塊土塊,扔向了黃漢,「砸死你,豬頭,臭流氓,臭壞蛋,混帳東西……」

不過范衛衛罵人的水平實在有限,翻來覆去就那幾個詞。

商深啞然失笑,一把拉過范衛衛:「還不趕緊跑,等他們爬上來就跑不掉了。哎呀,你的手機……」此時他才發現范衛衛的手機居然在寧二手中,再一想想起來了,是范衛衛為了救他,揚手扔出了手機去砸寧二。

「不要了,一部手機而已。」見商深想回去去搶手機,范衛衛心生感動之餘,又不免嗔怪商深過於在意東西而不愛惜自己了,用力一拉商深,「手機哪有人重要,不要了,快跑。」

范衛衛自然不知道商深從小在窮苦人家長大,習慣了節儉,何況一部五六千元的手機在他眼中,是非常昂貴的奢侈品,他一年的收入才不過兩三千元。

商深雖然不捨,卻也知道和錢相比還是小命重要,就和范衛衛轉身逃跑,不料才一轉身,范衛衛忽然腳下一歪,「哎喲」一聲,高跟鞋的鞋跟深入到了泥土之中,崴腳了。

「真倒霉。」范衛衛暗道一聲晦氣,一臉歉意,「真不好意思商深,又拖累你了。」

「這不叫拖累……」商深反倒平靜了下來,不慌不忙一臉鎮靜,「這叫同甘共苦。」

一句話說得范衛衛心中溫暖無限,也不覺得害怕了,握住了商深的手:「不過我要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她吐了吐舌頭,一臉愧疚地小聲說道,「剛才我太急了,報警的時候忘了撥出號碼。」

「啊?」商深哭笑不得,這麼說,是等不來警察了?

黃漢和寧二已經從水溝裡爬了上來,二人跟泥猴一樣,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乾淨的地方,不對,寧二的右手還比較乾淨,因為他右手握了手機,為了保護手機,他使出了渾身解數,時刻高舉著右手,總算保住了手機的清白——他是怕手機被水濕了,壞了就太可惜了。雖然是范衛衛的手機,在他抓到手裡的一刻起,他就當成自己的手機了。

雖然狼狽,雖然渾身痠疼,不過見商深和范衛衛沒有跑掉,又羊入虎口了,黃漢和寧二一陣獰笑,圍了過來:「跑呀,怎麼不跑了?有本事再跑一個試試!不跑了吧?站好了,今天好好給你鬆鬆骨,讓你長長記性,看你下次還敢不敢放肆。」

也算是第二次照面了,上次商深只聽到對方的瘦猴叫寧二,而寧二叫黑胖黃哥,既然逃不掉了,不如坦然面對,他就不慌不忙地呵呵一笑:「黃哥是吧?畢京和葉十三都走了,你和寧二怎麼還和我過不去?犯不著吧?」

黃漢還以為商深會嚇得屁滾尿流,不想商深居然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微微一怔,怒了:「你差點害死我和寧二,還想讓我們放過你?你傻到家了吧?我警告你商深,你在德泉一天,我就一天和你沒完。除非你離開德泉,否則,嘿嘿,你沒好日子過了。」

商深提及畢京和葉十三的名字,是想知道黃漢到底是受誰幕後指使,不料黃漢倒也機靈,沒接他的話。

寧二一拳打在了商深的肩膀上,又雙手按壓手指按得啪啪直響:「黃哥,少跟他廢話,先修理他一頓再說。」

「動手!」黃漢舊仇新恨一起湧上心頭,他朝寧二使了一個眼色,二人就要對商深拳打腳踢,好讓商深品嚐一下死去活來的痛苦。

范衛衛還想護住商深,卻被商深推到了一邊,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心裡清楚商深再有辦法也逃不過去了,心裡十分後悔當時怎麼一緊張就忘了撥號了,要不現在警察已經到了。

商深將心一橫,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算了,不反抗了,讓黃漢和寧二打他一頓又有什麼?大不了以後再還回來就是了,當年韓信還能忍跨下辱,他不過是被打上三五拳踢上兩三腳,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黃漢、寧二,你們在幹什麼?」

眼見黃漢和寧二的拳頭就要落到商深的身上之時,突然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如炸雷一般在身後炸響,嚇得黃漢和寧二生生打了一個哆嗦。

身後的柏油公路上,站著一個人,他上身穿一件洗得泛黃的襯衣,下身穿一身綠軍裝褲子,頭上還戴了一個草帽,不是別人,正是畢曉。

「畢叔!」

黃漢和寧二畢恭畢敬地叫了一聲「叔」,二人不敢再對商深動手,兔子一樣跑到了公路上,推起自行車就跑。

「以後你們再敢欺負商深,我饒不了你們。」畢曉沖二人的背影大喊一聲,氣勢十足。

怎麼也沒有想到,關鍵時刻竟然是畢曉救了他,商深拉著范衛衛來到畢曉面前,沖畢曉點了點頭:「謝謝畢工。」

「縣裡的小混混不少,以後沒事少惹他們。」畢曉擺了擺手,他摘下草帽扇了搧風,「商深,有件事情我要和你商量一下……」

范衛衛氣不過,明明是黃漢和寧二故意找茬,怎麼成了商深和她惹事了?她就想說個明白,還沒開口,卻見商深朝她使了一個眼色又暗中搖了搖頭,她話到嘴邊就只好嚥了回去。

「畢工有什麼指示?」畢曉畢竟也算是幫了他,雖然黃漢和寧二對他不利的背後到底有沒有畢曉的影子就不好說了,場面上的文章還是很有必要圓一圓,商深就拿出了應有的尊敬前輩的態度。

「不是指示,是和你商量……我覺得你在辦公室工作,不利於你的成長,所以想讓你換一個工作崗位。」畢曉再次強調了一句,他目光中閃過一絲不解,商深上次解決打印機問題時,出發點到底只是為瞭解決問題還是為了有意在仇群面前露上一手,好讓仇群注意到他?

又一想,也不對,商深當時應該不知道仇群是誰。

不過最讓畢曉琢磨不透的是,商深靦腆而老實的性格,讓人覺得他很純樸很可靠,怎麼才沒幾天,商深純樸可靠的面具之下,露出了一張猙獰而野心勃勃的面孔?而剛才發生的一幕,又讓他懷疑他對商深的結論是否正確,商深面對黃漢和寧二時的表現又不像是一個膽小怕事的毛頭小夥子。

那麼商深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畢曉也迷惑了,畢京總說商深為人深不可測,是明傻暗奸的類型,問題是,商深才多大,怎麼可能有深不可測的城府?多半是畢京誇大其詞了。

商深沒想到畢曉突然提出讓他換一個工作崗位,他一下猜不透畢曉的真正用意,就含糊其詞地說道:「我服從安排。」

只說服從安排,沒說服從誰的安排,商深也故意留了一個後路。

畢曉聽了出來商深話中的陷阱,暗暗一笑,才多大就想和他鬥心眼,他吃的鹽都比商深吃的飯都多,自作聰明,哼,不過是一個笨孩子罷了。

「服從安排就好。」畢曉點了點頭,不說話了,只顧推著自行車朝前走。

畢曉不說話,商深也識趣了閉了嘴,他和范衛衛落後畢曉半米的樣子,跟隨在畢曉身後,一路回到了廠子。

還以為到了廠子畢曉會把話說完,不料到了之後,畢曉沒再理會商深,轉身走了,倒讓商深頗為鬱悶,到底畢曉想怎麼安排他的下一步,倒是說個清楚,怎麼話說一半沒有下文了,讓他的心懸在半空落不下去。

范衛衛的心思卻不在商深的下一步之上,她一回到辦公室就拿起了電話,撥打了110。

「110嗎,我要報警,我的手機被人搶了,對,是手機,是摩托羅拉手機,市場價格6800元……」范衛衛報警了,她不是心疼手機,對她來說,一部六七千元的手機雖然也是貴重物品,但還不至於讓她放在心上,她是不想太便宜了黃漢和寧二,要為他們挖一個大大的坑。

「搶我手機的人一個又黑又胖像肥豬,一個又白又瘦像瘦猴,肥豬姓黃,名字叫什麼不知道,瘦猴叫寧二,對,我不認識他們,聽別人說起他們的名字,所以就記住了。是的,我不是本地人,是深圳大學來儀錶廠實習的學生,如果事情被新聞媒體曝光了,說是深圳大學來德泉縣實習的女大學在縣城手機被搶,肯定會引發社會議論,說是你們德泉的治安太差了……」

范衛衛最後強調的部分是大殺器,首先她來自深圳大學的身份,無形中會提升手機被搶事件的份量,其次,她著重提到的新聞媒體的宣傳,也會引起上面的重視,隨著網絡的出現,社會風氣的轉變,媒體的監督作用也越來越引起了地方政府的在意,最後一點,6800元的案值足夠刑事立案了,也就是說,她的報警電話,直接把黃漢和寧二推到了一個大坑之中。

而且還是一個巨大的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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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只爭朝夕

范衛衛的電話讓商深先是一愣,隨後又搖頭笑了,范衛衛真是一個聰明絕頂的女孩,這一手太漂亮了,不但可以懲治了黃漢和寧二,也算為德泉百姓除了一害。

「什麼什麼,你的手機被人搶了?是黃漢和寧二幹的好事?」杜子靜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這兩個混蛋平常就游手好閒,不務正業,雖然偷雞摸狗的壞事幹了不少,但還沒有搶過手機。沒想到,還是賊心不死犯了大事,唉,一個人一兩年不務正業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不務正業,完了,這兩個混蛋完了。」

杜子靜的一番話頓時讓商深對她刮目相看,尤其是杜子靜的「一個人一兩年不務正業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不務正業」的精彩評論,讓他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放下電話,范衛衛得意地拍手一笑,向杜子靜簡單地一說事情經過。杜子靜先是為了商深力拚黃漢和寧二二人而叫好,又為商深和范衛衛被黃漢和寧二逼得無路可退時而擔心,她恰到好處的表情配合范衛衛的講述,就讓人有了身臨其境之感。

等說到畢曉想讓商深換一個工作崗位的時候,杜子靜愣住了,她似乎想了一想才反應過來:「我聽到的消息是,畢曉提了總工後,會調到北京部裡工作,會不會他臨走之前,想調商深到技術處負責電腦和網絡呢?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商深,你的機會就真的來了。你在辦公室真的屈才了,辦公室成天都是一些瑣碎的事務性工作,別說大學生了,就是初中畢業生都能幹得來。」

正說話時,桌上的紅色電話忽然響了。

杜子靜接聽了電話,說了幾句話放下了電話,對商深和范衛衛說道:「我去開個會,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們等我,晚上去我家吃飯。」

走到門口,又想起了什麼,拿出一把鑰匙扔給了商深,她眨了眨眼睛,神秘地一笑:「電話的長途鎖了,給你們鑰匙,給家裡打個電話。」

真是一個熱心腸的好大姐,商深感激地衝杜子靜點了點頭。

在電話費高昂的九十年代,許多單位的電話都鎖了長途,防止話費過高。

如果真如杜子靜所說,畢曉要調他到技術處負責電腦和網絡工作,商深充滿了期待,他學的是信息系統工程,只有電腦和網絡才是他的用武之地,對於目前每天都無事可做的狀態,實在是浪費生命。如果真這樣下去,一年後別說可以超過畢京了,恐怕連畢京的背影都看不到。

商深先給家裡打了一個電話,報了平安,又說了幾句閒話,就掛斷了電話。范衛衛沒打,她之前已經在外面用公用電話打過了。

「其實……商深,我覺得儀錶廠不適合你,要不,跟我去深圳發展好不好?」范衛衛大膽地說出了心中的想法,在儀錶廠不但委屈了商深,而且從目前的形勢來看,只要畢曉在儀錶廠一天,商深就沒有出頭之日。

再者說了,就算在儀錶廠混到畢曉的位置,又能有多大出息?范衛衛愈發覺得商深就是一塊璞玉,只不過他沒有被放對位置。一旦放對了位置,商深就會激發無窮的潛力。

「好呀。」商深笑了笑,「等有機會先和你去深圳看一看,如果發現深圳有合適的發展機會,留在深圳也不是不可以。」

深圳不但是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也是IT行業的發達之地,商深很嚮往深圳,不僅僅因為深圳有一個和中關村齊名的賽格,還有一個馬化龍。

不知道為什麼,商深對遠在深圳從未謀面並且素不相識的馬化龍印象很好,或許是互聯網接近了人和人之間的距離,讓他總以為他和馬化龍同在一片藍天下同在一個網絡上,就近在咫尺。

一個小時後,杜子靜回來了,一進門她先喝了一大杯水,然後快語如珠地說道:「好多事情,不知道該說哪一件,還是先說我的事情吧,小商、衛衛,我要調到北京了,祝賀我吧。」

「部裡重新調整了一下,從廠裡調了幾個人到部裡工作,有我,還有畢工。沒想到,我還有到北京工作的一天,真是天大的好事。不過去了北京,就顧不上照顧家裡了,真是沒有兩全其美的好事呀。對了小商,會上也重新了安排你的工作崗位……你別沮喪,也別失望,不要在意一時的得失,在一線車間鍛鍊一段時間,對你的成長也不是沒有好處……」

「什麼?要讓商深去車間?」范衛衛聽出了什麼,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算了商深,不干了,辭職走人,不受這份氣。」

開會的時候,畢曉提出讓商深到車間一線鍛鍊,說是可以更好地讓商深成長,和一線的車間工人多接觸多交流,有利於商深更加深入實際深入生活,從而為商深以後走向更重要的崗位奠定基礎。畢曉的理由很充分,商深的專業雖然是信息系統工程,是高科技,但高科技如果不能具體應用到生產之中,也只是紙上談兵,所以讓商深先具體接觸一下儀表的生產過程,以後再從事管理工作,可以更好地做到心中有數。

必須得說,畢曉的理由無法讓人懷疑他的出發點不是為了商深好,所以他的提議一致獲得了通過,沒人反對——杜子靜想反對也沒有資格,她在會上只有旁聽的份兒,沒有發言權。

就這樣,商深的命運陡然轉了一個大彎,在畢曉的特殊照顧和關愛下,從無所事事的辦公室進一步下放到了車間,光榮地成為了車間工人中的一員。

畢曉在離開廠子前夕,還唸唸不忘商深,煞費苦心地要為商深安排一個「大好前途」,如果僅僅是因為他和商深的一次因為石子而引發的衝突,似乎顯得畢曉太小心眼了,以畢曉活了一大把年紀的人生閱歷,肯定不會因為石子事件而處處刁難商深,商深至此完全相信了杜子靜的話——畢曉對他無比特殊照顧的背後,肯定另有深層次原因。

「我要是在的話,還能照顧你一下,可惜我也要去北京了,不過商深你也不要意氣用事,別動不動就辭職,下到車間呆一段時間,也未必不是好事。」杜子靜以過來人的老大姐身份苦口婆心地開導商深,「我剛來廠裡的時候,也在車間幹過半年。」

「時代不同了,杜姐,況且你當年只是高中畢業,也沒有選擇,商深可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他還是電腦高手,他有選擇的機會,也有選擇的資本!」范衛衛維護商深時不遺餘力,很不客氣地反駁了杜子靜,也不怕杜子靜不高興,「你也別勸他了,杜姐,我已經決定了,帶商深去深圳!」

「小商,你真的要辭職去深圳?」杜子靜嚇了一跳,她習慣了安穩,在她看來儀錶廠的收入雖然一般,但勝在安穩,是國企,跳出國企去南方打工,要冒很大的風險,「離家那麼遠,又人生地不熟的,不要衝動。」

對范衛衛言語之中微帶攻擊的嘲諷,她不是不以為意,而是壓根就沒有往心裡去,也是她神經大條慣了,對話裡話外的針尖和麥芒感覺沒那麼敏感。

商深正要說幾句什麼,門一響,畢曉推門進來了。

畢曉滿面春風,臉上的皺紋層層疊疊地堆集在一起,猶如梯田般壯觀,他徑直來到商深面前,拍了拍商深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商深,你不要有心理負擔,也不要認為廠裡對你不夠重視,下到基層鍛鍊其實是好事,只有經過了在車間一線的實踐,才能切身體會生產過程的每一個環節,才能讓你在以後的工作中更好地做到腳踏實地。基礎打牢了,高樓大廈才能撥地而起,對吧?我當年也在車間幹過一年半,後來每次回憶起在車間的經歷,都覺得是最寶貴的人生財富……」

不得不說,畢曉的表演很是到位,表情誠懇語氣真誠,一臉和善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任誰看了都會覺得畢曉對商深的關心是真心實意,就如前輩對晚輩的殷殷囑託,是扶上馬再送一程的提攜。

「切……」范衛衛忍不住譏笑出聲,她冷眼打量了畢曉幾下,「畢工,時代不同了,經驗有時候是財富,有時候卻是包袱是累贅。你們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現在是時間就是金錢的時代,誰有時間到車間去耽誤一年半載的青春?你的理論過時了,一年半載太久,只爭朝夕。對不起,你的所謂好意商深心領了,不過商深已經決定辭職了。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處,世界那麼大,誰會傻到非在一個地方煎熬?」

「你……」畢曉被范衛衛嗆得無地自容,怒了,「我走的橋比你走的路都多,跟我講大道理,你懂個屁!」

「我不懂屁,你懂!」范衛衛不甘示弱,繼續反唇相譏,「畢工你今年50多歲了吧?從小到大從大到老一直在北方吧?北方水少,沒多少橋,估計你走過的橋不超過100座,好吧,勉強算你100座橋,一座橋按1000米算——實際上北方橋少,1000米的橋更是幾乎沒有——100座橋是100公里,你走的橋滿打滿算才100公里,我從深圳來到北京就2000多公里了,更不用說我從小就天南地北到處旅遊,中國都走遍了,也出國好幾次了,請問畢工,你走的橋怎麼就比我走的路多了?人老了,應該自尊自愛,不要倚老賣老,更不要為老不尊。」

真是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杜子靜忍住笑,但又實在忍不住,只好轉過身去,不讓畢曉看到她幸災樂禍的大笑。

商深也笑了,儘管笑得很含蓄很無奈,但還是沒辦法不笑,范衛衛的反擊固然有幾分無理取鬧的意味,而且也有對畢曉的不恭,但畢曉也確實欺人太甚了,他臉皮薄心腸軟不好意思當面揭穿畢曉假借照顧之意行發配之實的虛偽,還好有范衛衛把話當面挑明了,也省得讓畢曉以為他真的又傻又笨又軟弱可欺。

商深善良是善良,不願意主動去招惹欺負別人,但如果有人覺得他人善被人欺就大錯特錯了,他一向遵循的原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禮讓三分;人再犯我,我還一針;人還犯我,斬草除根!

算起來從開始時橫插一腳把他從技術部踢到辦公室,是畢曉第一次犯他,到現在要離開廠子去北京工作了,畢曉還要想方設法發配他到車間,是第二次犯他了。范衛衛對畢曉的反擊,算是替他還了畢曉一針。

如果還有第三次犯他的話,商深心中冷哼一聲,他就要還手了!

當然,畢曉是畢曉,畢京是畢京,畢曉對他的刁難和照顧,他會記在心裡,畢京對他所下的黑手和所做的一切,他也會另外記上濃重的一筆。雖然畢曉和畢京是父子,但也要各自算賬。

「范衛衛,你太過分了!」畢曉惱羞成怒,范衛衛當著商深和杜子靜的面讓他下不來台,他忍無可忍了,在儀錶廠多年,身為副總工程師,不,現在是總工了,他在廠裡的地位和資格目前僅次於廠長,誰見到他不是恭恭敬敬禮讓三分,范衛衛一個連大學還沒有畢業的黃毛丫頭居然敢對他指手畫腳,就讓他再難保持鎮靜,撕下了偽裝,「信不信我一句話就可以讓你結束在儀錶廠的實習,立馬滾蛋!」

「謝謝。」范衛衛不但不怕,反而輕描淡寫地笑了,「請畢工趕緊讓我和商深滾蛋,我們巴不得離開儀錶廠,離你這樣的敗類遠一點。」

「好了,不要吵了,畢工,衛衛還年輕,不懂事,你別和她一般見識,別往心裡去。」杜子靜見事態有失控的跡象,再不出面解圍就顯得她太隔岸觀火了,忙出來打圓場,「衛衛,你少說幾句,畢工也是為了商深好,鍛鍊商深的方式也許不適合時代的發展,但他的出發點是好的,你得理解畢工的一番苦心。」

杜子靜的話,明顯有拉偏架的意思,暗中不輕不重地刺了畢曉一下。

畢曉氣得滿臉漲紅,用手指著范衛衛的鼻子:「范衛衛,我會向廠裡匯報你的所作所為,你的實習評定是不及格!」

范衛衛來儀錶廠實習,會走一個正式的程序,實習期滿,還需要實習單位蓋章並且評定她的實習成績。畢曉作為廠子的總工程師,在范衛衛的實習成績評定上,有一定的發言權。

實習成績將會直接影響到范衛衛畢業後的分配,在還分配工作的年代,大學畢業後根據各項成績和實習成績進行綜合評定,然後推薦給用人單位,如果成績好排名高又是重點大學的畢業生,分配到國家機關和部委或是大型央企都不在話下,許多農村來的鳳凰男,甚至一步登天就從偏僻的鄉村留在北京,而且還是最高權力機關。

所以在國家負責分配工作的年代,實習期間的評定分數至關重要,畢曉拿評定分數來要肋范衛衛,也是自認可以一舉拿住范衛衛的軟肋,讓范衛衛屈服。

只不過畢曉還不知道的是,南方沿海城市和北方內陸城市在思想觀念上的差距巨大,在北方依然是追求安穩、旱澇保收的穩定工作的保守想法,而在南方,穩定工作已經不再是首選,依靠經商先富裕起來的一部分人,他們財富的迅速積累衝擊了許多人的觀念,在八十年代下海潮和九十年代下崗潮之後,在新世紀來臨之前,在電腦的普及和互聯網正一步步滲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之時,許多人已經開始在尋找新的出路新的商機和新的生活方式。

如果讓畢曉知道在未來的十幾年間,隨著互聯網的興起,不但生活方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且互聯網公司還顛覆了許多傳統行業,締造了許多神話和傳奇,他肯定會後悔他沒有早一些置身到互聯網的大潮之中。

不過後悔也沒用,許多人在時代的巨變之時沒有跟上時代的腳步,最終被滾滾的歷史潮流淘汰,不是能力不夠體力不足,也不是智商欠缺,而是缺少先人一步的眼光和敢為天下先的勇氣。

未來的一二十年的巨變,是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巨大變革,時代潮流對不符合時代發展的事物的淘汰速度,遠超任何歷史時期,有太多人在一愣神的工夫就發現已經被歷史的滾滾車輪碾壓了,甚至連思索的機會都沒有。

「不及格就不及格,有什麼了不起。」范衛衛不但沒有畢曉想像中的驚惶失措,反倒不以為然地笑了,「反正畢業後我也不打算服從分配,我要自主創業。」

其實范衛衛還有話沒有說出口,如果她當眾說出她的家境的話,會讓畢曉震驚得張口結舌。以她的家境,別說一個實習評定了,就是一份月收入幾千的工作她也不會在乎。

「好,好,好……」畢曉一連說了幾個「好」字,被范衛衛逼得他居然無招可使了,范衛衛說得也對,如果不打算服從分配自謀出路的話,實習評定不能說是廢紙一張,確實也沒什麼用處,他心中怒火衝天,扭頭看到了商深,咬牙說道,「商深,你是不是也不想在儀錶廠呆下去了?」

「還沒想好……」既然范衛衛和畢曉已經撕破了臉皮,商深再和畢曉客氣也就太虛偽了,他呵呵一笑,笑得很輕鬆很隨意,「是走是留,看形勢再說,不過這事兒就不勞畢工操心了。」

言外之意就是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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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至關重要的第一步

嘴上這麼說,其實商深心中已經有了決定。許多時候一個人距離成功並不遠,只差奮力一躍的距離,但往往大多數人缺乏奮力一躍的勇氣。

「行,有種。」畢曉在范衛衛面前碰的是牆壁,在商深這裡碰的是軟釘子,范衛衛和商深還真是一對優勢互補的活寶,他知道再呆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了,除了自取其辱之外,他冷哼一聲,「等著瞧吧。」

說完,轉身就走。

剛走到門口,辦公桌上的電話忽然響了,杜子靜伸手接聽了電話,只說了一句就遞給了商深:「小商,找你的,北京來電。」

北京打來的找商深的電話?會是誰呢?畢曉一隻腳在門外一隻腳在屋內,也不走了,豎起了耳朵。

「你好,我是商深。」商深也納悶會有誰找他,他才來廠子幾天,知道他辦公室電話的人極少,「請問哪位?」

「是我,商深,仇群。」電話中傳來了微帶南方口音的普通話,仇群的語氣親切而熱烈,「我就閒話少敘直接正題了,是這樣的,上次你修復驅動程序的事情,我回來向張向西張總說了,張總對你讚不絕口,說驅動程序有缺陷的問題公司的技術人員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沒有找到解決方法,後來還請了許多高手聯合攻關,花費了一個月時間,也沒有攻克,沒想到這麼難以解決的困難竟然被你一個人在半個小時內就解決了,張總說,希望你可以來八達公司工作,待遇什麼的都沒問題。」

「……」商深愣住了,范衛衛果然沒有看錯,仇群真的想挖他,他在儀錶廠被畢曉步步緊逼眼見無路可退時,忽然有一條更寬闊更光明的大道出現在了眼前,他是邁上去還是留在原地幾乎就是不用思索的問題。這麼說來,當時他主動出面為仇群解決打印機故障問題,就是難能可貴的奮力一躍的勇氣。

張向西居然對他讚不絕口?商深還真有受寵若驚的感覺,畢竟張向西作為前輩在圈子之內名氣太大了,想當年他可是響噹噹的軟件奇才和第一程序員。能被第一程序員賞識,說明他在編程上面確實有超常之處。

商深信心大增!

商深的沉默讓仇群誤以為商深猶豫不定,其實商深也確實是在猶豫不定,他現在對於離開儀錶廠已經沒有什麼留戀,猶豫的是他已經答應了范衛衛要和她一起去深圳,而現在仇群卻是要讓他留在北京。

是留在北京還是南下深圳?人生的對與錯,有時往往就在於一個關鍵的選擇。

「你可以先來公司看一看,感受一下公司的企業文化和氛圍再做決定,正好還有一件事情要請你幫忙,公司還有一批即將出廠的打印機出現了問題,好像BIOS有什麼故障,啟動不了,請了許多人都沒有解決……」仇群儘量讓他的語氣委婉一些,現在商深還沒有發現自己身上蘊藏的巨大的商業價值,他需要的是慢慢引導,既不能讓商深過早地意識到自己非常值錢,又要讓商深認識到自己可以憑藉自身的本事賺錢,而不是窩在一個偏僻的儀錶廠裡虛度光陰浪費生命。如此,才能既讓商深為他所用,又不讓商深要價過高。

「當然了,公司不會讓你無償付出,會有報酬,你想要多少報酬,可以提,我們會酌情考慮你的要求。」仇群讓商深主動報價,是想試探商深對自身價值的估價,好在下一步商深答應留在公司時,給商深開一個既讓商深滿意又讓公司有利可圖的薪酬。

公司主動開價,太低了,遠低於商深的心理預期,會讓商深一口拒絕,也不有利於以後的合作。開高了,會讓商深高估自身價值,以後再深入合作,需要付出更多條件才能留住商深。從利益的角度來說,公司都希望以最小的代價留下最有價值的員工。

開價是一門學問,誰先報價,誰就失去了主動權。

「報酬問題……等見了面再說不遲,還不知道故障的難度有多高。」商深並沒有想那麼多,他不知道是什麼故障以及他能不能解決,如果現在談好了價錢到時不能解決豈不是成了笑話。

「好,就這麼說定了,我派車去接你。」仇群見商深答應了,心中高興,唯恐商深再反悔,當即敲定了細節,「車大概下午三點左右到,向廠子請假的事情,我來出面。」

畢曉從頭到尾聽完了商深的電話,聽得不太真切,但即使只聽到了一個大概,也猜到了一些什麼,心中無比震驚!

什麼,商深要去北京了?北京有公司請他去解決問題,這麼說,商深的大名衝出儀錶廠走向首都了?又一想,北京的公司……除了仇群還能有誰?

真是仇群?怎麼可能?仇群可是八達集團的副總,八達公司是國內首屈一指的民營公司,據說今年的銷售收入有望達到60多億元,公司淨資產就高達18億元,相當於十幾家儀錶廠。

1984年成立的八達公司,到1986年就發展壯大成了八達集團,十幾年來由小到大,到現在已經成長壯大為一家大型集團公司,在和許多跨國公司的對抗中,在佳能、惠普、愛普生等眾多國際品牌打印機的夾擊下,八達的打印機仍然在國內市場佔有一席之地,說明八達集團確實有強大的創新精神和研製能力。

上次商深幫他和儀表表解決了天大的難題,同時也在仇群面前露了一手,回去的路上,仇群對商深讚不絕口,連誇商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以後只要機會來臨,商深肯定可以遇山成仙得雲化龍。

仇群對商深的誇獎,畢曉聽在耳中苦在心裡,總覺得仇群對商深的誇獎是對他的嘲諷,因為他對商深有很深的成見。

其實他對商深的成見並不是因為石子意外事件,而是因為畢京。

也不知道畢京怎麼就那麼不喜歡商深,在商深還沒有來儀錶廠正式報到之前,畢京就打來電話讓他提防商深,說商深是一個心機很深的年輕人,又是名牌大學畢業,來儀錶廠後肯定會賣力表現,然後在短短兩三年內就會成為工程師、副總工程師,最後取代他在儀錶廠的位置,將他一腳踢開。

他一開始並不相信畢京誇大其詞的話,商深不過是一個剛出校門的毛頭小夥子,能有什麼心機什麼本事取代他的位置?但卻架不住畢京再三的煽風點火,出於維護自己的利益和對畢京的信任,他對商深的偏見在沒有見到商深之前就種下了,並且決定要不擇手段打壓商深,不讓商深在儀錶廠有表現的機會和崛起的機遇。

但人算不如天算,商深剛來報到就抓住了機會解決了打印機難題,不但在仇群面前露了臉,也在廠裡一舉成名,就讓畢曉既不爽又嫉妒,也就更加相信了畢京的話——商深既有學歷又有心機還有本事,商深來儀錶廠的唯一目的就是取代他的位置!

畢曉的危機感頓時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仇群在不停地誇獎商深的話中,不時流露出要挖走商深的想法,出於嫉妒出於不想讓商深遠走高飛的出發點,畢曉含蓄地說了一些商深的缺點,比如浮躁、不安分,等等,想讓仇群打消念頭。仇群聽了之後,不置可否,不過也不再當面說起商深的好,就讓他以為他的話觸動了仇群,讓仇群改變了主意。

畢曉哪裡知道,仇群對商深的好印象太強烈太根深蒂固了,他的幾句話怎麼可能讓仇群打消對商深的好感和欣賞?何況仇群在IT行業親眼目睹了近年來高手崛起的奇蹟,知道商深現在所欠缺的就是一個機遇,一旦讓他抓住了,他就會一飛衝天。

商深就是一個巨大的金礦,一旦開採,就會創造出來巨大的財富。所以仇群回到北京後,先和畢曉辦完了公事,然後等畢曉一走,他就立刻向張向西匯報了商深的事蹟。

張向西是八達集團的總經理,在考入北京大學之前,生長在南方農村的他曾在鴨場打過零工,1988年畢業於北京大學無線電電子學系,在大學期間,他曾獲第一、二屆「北京大學五四科學獎」。

1989年,張向西進入北大方正集團從事專業開發工作。6月,獨立研製出國內第一個實用化Window3。0,被選為北大方正當年七大成果之一。作為第一個寫出Windows中文平台的程序員,他以軟件奇才揚名業內。

1993年起,張向西擔任八達集團的總經理一職。

身為軟件奇才的張向西聽說商深半個小時就解決了打印機驅動程序的故障,深知解決程序故障的難度有多大的他,英雄惜英雄,高手知高手,當時就對商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想馬上見到商深。

張向西雖然貴為總經理,卻還保留了程序員出身的特質——直接乾脆而不會迂迴,仇群則不同,仇群比張向西更有商業頭腦,也更懂事緩則圓的道理,他勸張向西不要太急於約見商深,要緩上一緩,否則讓商深知道了自己的重要性和公司對他的迫切需要,他就會待價而沽坐地起價。

其實仇群高估商深了,商深剛出校門,哪裡懂得待價而沽坐地起價的策略,何況商深又不是一個精於討價還價的人。

畢曉站在門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了一想,還是硬著頭皮問了商深一句:「你要去北京?」

商深一臉微笑,雖不是勝利者的微笑,卻也刺痛了畢曉的眼睛:「仇總是讓我去北京一趟。」

「不許去!」不知何故,畢曉的怒火一下點燃了,他忽然就失態了,「如果你敢去北京,就以曠工處理。」

「畢工,現在是我帶商深,商深去北京只需要我批准就行,好像還用不著您操心。」杜子靜實在看不下去畢曉的嘴臉了,多大的人了,一點兒度量也沒有,認識畢曉這麼多年,以前只是覺得畢曉過於小心眼過於斤斤計較了一些,今天她才知道,畢曉何止是斤斤計較,簡直就是不可理喻,她第一次對畢曉有了深深的厭惡之意。

「……」畢曉被杜子靜嗆得啞口無言,似乎喝了一口水卡在喉嚨嚥不下去一樣,他瞪了杜子靜幾眼,扔下一句狠話,「我想管就管,你算老幾,你沒資格命令我!商深,你記住了,如果去北京,你等著被開除吧。」

商深也火了,他雖然一向信奉與人為善的原則,但畢曉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他,已經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他終於忍無可忍了:「本來我對儀錶廠還有信心,願意安心呆上幾年鍛鍊自己,沒想到儀錶廠有畢工這樣的人,而且還是總工程師,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和一個為老不尊鼠肚雞腸的人為伍,會降低我的身份有辱我的人格。現在我決定從儀錶廠辭職,只要不和畢工這樣的人同事,不要這份工作也無所謂。」

儀錶廠的工作雖然一般,但好歹也屬於部委直屬國企,享受部委同等待遇,陞遷調回部裡,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前幾任廠長現在在部裡是下屬局的局長,算是事業有成的成功人士。商深大學畢業時,有許多同學想進部裡的下屬企業還不得其門而入。

就連畢曉不也要調回北京到部裡工作了?所以當商深正式說出要辭職的決定時,杜子靜嚇了一跳,正要開口勸商深不要衝動,范衛衛卻歡呼起來了。

「太好了,商深,你終於有勇氣邁出關鍵的第一步了,不破不立,相信我,離開儀錶廠,你的人生才更精彩。」范衛衛喜形於色,她現在恨不得馬上逃離儀錶廠,不僅是因為儀錶廠有畢曉這樣的貨色,還有晚上想要綁她的壞人,她對儀錶廠和德泉縣沒有一點兒好印象。

如果不是認識商深,她都後悔死了來儀錶廠實習,還好認識了商深,她才不虛此行。或者說,正是因為認識了商深,她才一點也不後悔來了儀錶廠,不但不後悔,還很慶幸來了。

「辭職?」畢曉冷笑了,冷笑聲中,他的臉色鐵青,陰沉得能滴水,「儀錶廠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年輕人就是幼稚,以為世界都得圍著你轉,告訴你,就算你辭職,你也別想拿走你的關係和檔案。」

人事關系和檔案在分配工作的年代是制約人才流動的緊箍咒,有太多人才因為關係和檔案無法帶走的原因而被迫留在不能大展宏圖的工作單位,最終一輩子做不了自己想做喜歡做的事情。也不知道有多少可以創新的人才被關係和檔案死死牽絆,最終沒有勇氣邁出至關重要的第一步。

放棄眼前的既得利益去追求不可預知的未來,絕大多數人沒有打破鐵飯碗的勇氣。對,儀錶廠的工作雖然收入不高,但至少是鐵飯碗,是目前許多人都想追求的安穩。

關係和檔案只對本人有用,對單位和別人來說,不過是廢紙一堆,但長年在國企養成的傲慢和頤指氣使讓許多當權者接受不了別人不巴結不當他們一回事兒的事實,就非要扣下別人的檔案來彰顯他們的權威和重要性。

「好呀,你留著當寶貝吧。不要也沒什麼,一堆紙還能約束我一輩子的人生?」商深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開始收拾東西,其實他剛來沒幾天,辦公桌上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收拾。不過想想他才來不到三天就辭職了,比起馬朵幹了三年教師才辭職可謂熱血多了,忽然間覺得自己也具備成功的潛質。

「行,行,好,好。」畢曉氣得渾身顫抖,他環視房間內的三人,杜子靜一言不發,范衛衛興高采烈,商深鎮靜自若,他忽然感覺原來他在儀錶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威全部沒有了,心中既憤怒又恐慌。

其實畢曉的氣都是自找的,商深也好,范衛衛、杜子靜也罷,沒有一人主動惹他,是他非要自己找不自在,也怪不得別人。

畢曉愣了半晌,還以為會有一個台階下,半天卻沒有一人理他,他大感無趣,悻悻地推門出去了。

房間中陷入了沉寂之中,誰也沒有說話,剛才的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連范衛衛也沒有想到商深會這麼快從儀錶廠辭職,她還以為商深最少還要呆上一年半載,等實在看不到希望時才會逃離儀錶廠。

不只是她,連商深自己也沒有料到他一時激奮,連退路都沒有想好就辭職了。儘管他也知道他的話有幾分賭氣的成分,而且向畢曉提出辭職不合規矩,在沒有正式向人事部門提交書面辭職信之前,他完全可以當他的話沒有說過。

但商深就是說到做到的性格,既然說出來了,就不後悔,也不回頭。當然,他也得承認,如果不是范衛衛的出現,或許他還真會在儀錶廠呆上一年半載才會在看不到希望時逃離出來,范衛衛的出現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促進作用。

「決定了?」過了一會兒,范衛衛來到了商深面前,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不後悔?」

「決定了,不後悔。」商深笑了笑。

「總有一天,你會感謝我賦予你的勇氣。」范衛衛開心地踮起腳尖,雙手放在身後,原地轉了一個圈,「因為你剛才的決定,改變了你一生的命運。」

「我不是要感謝你賦予我的勇氣。」商深柔情無限地凝視范衛衛如花的容顏,一瞬間心中豪情萬丈,世界那麼大,機會那麼多,為什麼非要死守著一個半死不活又處處被人刁難的儀錶廠,走就走吧,人生永遠沒有太晚的開始,「我更要感謝讓我認識你,不是我的決定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是從遇到你的那一刻起,你的出現注定要改變我一生的命運。」

范衛衛甜蜜地笑了,燦爛如花,開心如蓮:「我真的是改變你一生命運的那個人?」

「哎呀,太肉麻了,受不了了。」杜子靜呵呵一笑,轉身出去了,「你們繼續,我躲避。」

范衛衛和商深相視一笑,二人都沉浸在了戀愛的甜蜜之中。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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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人生若沒有遺憾,該有多無趣

「對了,要不要正式提交一封辭職信?」范衛衛提醒商深,「畢竟是大事,口頭說說不正規。」

「辭職信早就準備好了。」商深從抽屜裡面拿出一個信封,從裡面抽出一封信,標準的A4打印紙,抬頭正中是三個黑體大字——辭職信。

「啊?什麼時候的事情?」范衛衛吃了一驚。

「早了,早在來儀錶廠之前,我就先寫好了一封辭職信,以備不時之需。」

「什麼叫不時之需?」范衛衛更加好奇了,難道說商深在報到之前就已經想好了退路,他想得有這麼長遠嗎?

「不時之需的情況多去了,剛才的一幕是,實在不想幹了也是,工資養活不自己必須別謀出路也是,反正我設想了許多辭職的可能,所以就提前準備好了辭職信,方便隨時走人。不過怎麼也沒有想到,我才來不到三天,就因為一時衝動而辭職了。」商深並不後悔他的衝動,年輕如果沒有衝動和激情,難道要等到老了再後悔當年為什麼沒有奮力一躍?

何況他的志向一直是投身到互聯網浪潮之中,沒有互聯網浪潮的地方,就沒有他的用武之地,也不是他的久留之地。

「也許你留在儀錶廠,十年後你就是總工程師了,現在走,不怕留下遺憾?」范衛衛有意試探商深,想知道商深是不是真的不後悔。

「人生若沒有遺憾,該有多無趣。」商深哈哈一笑,笑聲未落,桌上的電話響了。

「估計是找我的電話,我來接。」范衛衛搶先接了電話。

一會兒放下電話,范衛衛一臉不悅:「警察也太笨了,讓黃漢和寧二跑了。他們說,黃漢和寧二跑出了德泉縣,不知道去了哪裡,他們已經組織了力量抓捕,一有消息就會及時通知……算了,早就應該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隨便吧,反正就要離開德泉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黃漢和寧二早晚還得進去。」商深心裡清楚,多半是有人故意走漏了風聲才讓黃漢和寧二逃之夭夭了,在法制不健全的今天,在下面的縣裡,這種事情常見,不足為奇。

「你說黃漢和寧二會跑到哪裡去?會不會也去了北京?」范衛衛右手食指放在右臉上,歪頭想了一想,又搖了搖頭,「愛去哪裡去哪裡,損失了一部手機,讓兩個壞蛋如喪家之犬跑路了,也算沒有白白浪費……這樣吧商深,我先和你一起去北京,等在北京的事情處理好了,你再跟我去深圳,怎麼樣?」

這樣的安排挺好,想了想,商深點頭:「行,就這麼定了。」

隨後,商深向人事處提交了辭職信。

人事處處長是一個50多歲的中老年婦女,名叫單林,或許是更年期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她一直單身從來沒有結婚的原因,她成天板著一張苦瓜臉,見誰都跟誰有仇似的。

也是怪了,從來沒有笑臉的單林對商深卻是笑臉相迎,儘管她笑起來的時候也是一臉的苦大仇深,比哭還難看,但總歸是笑了。

「哎呀商深,你才來幾天就要辭職,太兒戲了吧?你以為儀錶廠好進嗎?有多少人打破頭想進來還進不來呢。別衝動,年輕人遇到事情更要冷靜。辭職信你先拿回去,等想清楚了再說。」單林沒接商深的辭職信。

商深是一個決定了就不會回頭的人,他放下辭職信,淡淡一笑:「謝謝單處長的好意,我心領了。正好我辭職了,好讓出位置讓打破頭想進來的人進來。」

「德性!」商深前腳剛走,單林的臉色就一下陰雲密佈了,她朝裡間喊道,「畢工,我只能壓下商深的辭職信,別的就管不了。」

畢曉陰著臉從裡間出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來商深是鐵了心要辭職了,他真以為去了北京就海闊天空了?太幼稚太簡單太蠢!」

「你不也要去北京?既然商深得罪了你,你們在北京繼續斗吧。」單林斜著眼睛,幸災樂禍地笑了。

「我和他斗?他也配和我相提並論?」畢曉嘴上這麼說,心中卻閃過一絲陰晦,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小聲說道,「單林,你再幫我一個忙……」

「煩不煩呀你,我忙著呢。」話雖這麼說,單林還是攏了攏頭髮,眼中閃過一絲溫情,「什麼忙?快說。」

「你這樣……」畢曉探頭朝門外望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向單林耳語了幾句。

一個小時後,商深再次成為焦點人物,一個關於他的流言在廠子裡如午後的陽光一樣,迅速傳遍了每一個角落。

和上次商深因為出手解決了打印機故障而名聲大振不同的是,這一次關於他的流言,是負面新聞。

商深和范衛衛都收拾好了東西,剛剛又接到了仇群的電話,說是汽車半個小時後會到,讓商深做好出發的準備。

商深對儀錶廠已經沒有了一絲留戀之意,他在等杜子靜回來,向杜子靜告別之後,就可以義無反顧地離開儀錶廠了。也不知道杜子靜去了哪裡,出去半天也沒有回來。

結果沒等來杜子靜,卻等來了流言蜚語。

商深正和范衛衛說話,說著說著,總覺得哪裡不對,似乎外面有動靜,他推門一看,頓時驚呆了——門外不知何時站了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眾人竊竊私語,對著他和范衛衛指指點點。

出什麼事情了?商深愣了片刻,向前一步抓住了一個和他年齡差不多的女孩的胳膊:「怎麼了這是?」

女孩長得不很漂亮,也不難看,圓臉,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她叫張華,被商深抓住了胳膊,卻不驚慌,大大方方地掩嘴一笑說道:「有人說你因為生活作風問題被人發現,沒臉再在廠子裡呆下去,所以主動辭職了,還說你和范衛衛正在辦公室裡親熱……然後有人帶頭來圍觀,我就湊熱鬧跟了過來。」

「……」商深氣得無話可說了,是誰製造的流言蜚語想都不用想,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的是,畢曉也算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能這麼沒有底線呢?

若是別的女孩,或許會氣哭,最少也會羞紅臉,范衛衛不一樣,她反倒咯咯地笑了:「有人說?是畢工說的吧?好吧,先不管是誰說的了,商深未婚我未嫁,我們是正常戀愛,又不是婚外戀,怎麼就生活作風有問題了?再說了,我和商深都是成年人了,又是戀人,親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值得大驚小怪嗎?好,你們不是要看我們親熱嗎?我就讓你們看個夠!」

話一說完,范衛衛伸手抱住了商深,身子一欠,頭朝前一送,紅唇就印在了商深的臉上。

「哇!」

人群頓時轟動了。

雖然現在電視劇上摟摟抱抱的鏡頭已經見怪不怪了,但在小縣城,還是偏向保守,大街上並肩行走的男女,手拉手的有,勾肩搭背的少,當街親熱的更是沒有。所以范衛衛當眾做出親吻商深的舉動,立刻此發了人群的驚呼。

不少人都震驚當場,目瞪口呆。

見效果達到,范衛衛哈哈大笑:「怎麼樣,好看嗎?還看嗎?」

「就是,還看嗎?」商深以前也不是喜歡當眾大出風頭的人,被范衛衛帶動,又被人圍觀,他突然就迸發了激情,反手抱住了范衛衛的脖子,俯身就要朝她的嘴唇吻去。

「啊!」

范衛衛倒沒有受驚,人群卻受驚了,不少人被太過香豔刺激的場面嚇倒了,有人奪路而逃,有人摀住了雙眼,也有膽大的跟著起鬨。

「親一個,親一個!」

到底是親還是不親,這是一個問題,商深知道范衛衛不會拒絕他的親吻,可是如果他的初吻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發生,也太沒有私密和幸福感了,初吻畢竟是幸福的事情,而且還是兩個人的幸福。

「親呀!」

「親啊!」

人群見商深欲親又止,原本要走的又停下了腳步,原本捂眼的又鬆開了雙手,一起鬨笑捉弄商深。

完了,玩大了,騎虎難下了,商深和范衛衛交流了一下眼神,見范衛衛神情自若,雖有三分羞澀,卻還有七分誰怕誰的強勢,他心一橫,怕個毛,親就親了。

然後就要朝范衛衛嘴唇壓了下去……

眾人都屏住了呼吸,期待商深親吻范衛衛的一刻,范衛衛緊閉雙眼,睫毛輕輕顫抖,既緊張又充滿了幸福的期待。她臉色緋紅,人比花嬌,嬌美不可形容。

多年之後,當在場的眾人回憶起商深親吻范衛衛時的場景,還是激動莫名,並且有一絲感動和遺憾。感動的是,親眼目睹了商深和范衛衛的戀情,是一件值得珍藏的事情。遺憾的是,只差那麼一點點,商深就真的親到范衛衛了,真的,只差那麼一點點……

據說後來有人聚會的時候,回憶起當時的情景,有人說親上了,有人說沒親上,為此,還有兩個人爭得面紅耳赤,差點打架。最後還是被商深抓住過胳膊的圓臉女孩張華一句話結束了爭論:「商深到底有沒有親到范衛衛,有意義有區別嗎?」

眾人聽了,都沉默不語了,確實,親到親不到,對於以後發生的一切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了。

不過最讓眾人津津樂道的不是商深親吻范衛衛的舉動,而是後來發生的驚人的變故……

「嘀嘀!」

幾聲汽車喇叭的聲音在人群後面響起,眾人的目光都被商深即將親吻范衛衛的香豔場景吸引,哪裡還顧得上身後發生什麼,都沒有回頭,也沒人讓路。

可惜的是,汽車喇叭聲讓商深中止了親吻動作,他抬頭朝人群後面望去,頓時露出了一臉喜色:「來了!」

「呼!」人群對商深的舉動喝了一聲倒彩,不過按捺不住好奇,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都紛紛朝後面望去。

後面停了一輛通體漆黑的奔馳,聳立在車頭的三叉星商標昂然而又高貴,無聲地宣告作為曾經的汽車發明者和現今的豪華汽車的最著名品牌之一的尊貴和高高在上。

是一輛奔馳S500,北京牌照。

奔馳S級轎車是德國戴姆勒集團旗下品牌梅賽德斯--奔馳推出的頂級豪華車,代表著豪華汽車的最高水準。

眾人再一次驚呼了,不少人睜大了眼睛,驚喜而誇張地脫口而出:「奔馳S500,哇,起價一百萬以上的豪車,牛,牛叉!」

德泉縣城最好的汽車是首富郝彬的奧迪200,排量1。8,帶渦輪增壓,而眼前的奔馳S500卻是4。0的排量,不管是排量還是級別以及價格,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即使是縣委書記和縣長,也都才是一輛奧迪100,和奔馳S500一比,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甚至有許多見都沒有見過奔馳的人,第一次見到的奔馳居然是奔馳轎車中最頂級最豪華的S級,都睜大了眼睛,貪婪的目光在奔馳S500的車身上掃來掃去,不肯移開片刻。

從改革開放以來到今天,走過了十幾年發展的中國,已經初步擺脫了貧困,正由溫飽向著追求品質的階段邁進。年輕一代中,開始喜歡手機、電腦、網絡以及汽車,就算買不起汽車,但大街日益增多的汽車也讓他們開始對汽車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開始瞭解汽車常識並且研究各種汽車型號,有一些車迷甚至對各個汽車品牌和款式如數家珍。

就算再不關注不瞭解汽車的人,也知道幾大著名品牌,奔馳、寶馬、奧迪和富豪。由於奧迪進入中國較早,又是官車的緣故,奧迪的知名度最高,也最常見。而富豪也就是後來的沃爾沃,因為在許多港台片裡對富豪大加推崇的原因,也被深受港台電影影響的年代一代所熟知。但奔馳和寶馬,即使不是官車,即使沒有在港台片中頻頻露面,依然被國人推崇為豪車之中的第一豪車。

實際上奔馳和寶馬也確實是世界豪車之中的頂峰。

平常只要大街上跑過一輛奔馳或是寶馬,都會引起圍觀,成為焦點,何況現在奔馳停在眼前,更何況眼前的奔馳是奔馳最頂級S級的S500,無數人雙眼放光,如見到奇珍異寶一樣,圍著奔馳轉個不停,有人嘖嘖連聲,有人樂得合不攏嘴,有人趕緊和奔馳合影,人群頓時亂成了一團。

不過……不少人心中都同時升起一個疑問,奔馳S500出現在儀錶廠,似乎是來接人,那麼到底是來接哪一位重量級人物?廠長的座駕也才是奧迪100,副廠長和畢工甚至連專車也沒有,出去辦事經常騎自行車,偶爾可以調用廠裡的桑塔納,整個儀錶廠也才五輛汽車,其中只有兩輛轎車,剩下的三輛都是卡車。

全部汽車加在一起,也買不了眼前的一輛奔馳S500。看樣子,奔馳S500顯然不是來接廠長、副廠長和畢工的,因為領導的辦公室不在前面而在後面,難道說,儀錶廠還有比廠長、畢工更重要的大人物?

會是誰呢?

所有人在震驚奔馳S500的豪華之後,都好奇心大起,想要看個究竟,到底是誰面子這麼大份量這麼重,居然驚動了一輛奔馳前來迎接。

奔馳車門打開,下來一人,年約40歲開外,穿著打扮十分講究,他一下車就很有禮貌地時沖人群點了點頭,然後環顧四周,最後視線落在了商深的身上。

分開人群,他徑直朝商深走去,在眾人疑惑、不解、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目光之中,司機來到了商深面前,微微點頭致意:「請問你是商深商先生嗎?」

商深客氣地點了點頭:「我是商深。」

「受仇總委託,我來接您,請您上車!」司機後退一步,身子一側,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他態度恭敬,謙和低調,對商深禮貌有加,讓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啊,原來奔馳S500是來接商深的,怎麼會?怎麼可能?!眾人面面相覷,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商深才來儀錶廠上班沒幾天,對,連三天都不到,而且他還剛出校門不久,有什麼資歷有什麼能力值得奔馳S500出馬迎接?難道他是富二代?不對,看過商深簡歷的人都知道商深出身農村家庭,父母都是農民,還富二代,根本就是窮二代。

那麼一個剛出校門才上班不到三天的窮二代,為什麼會有奔馳S500來接?難道說,商深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問題是,商深來到儀錶廠之後,也沒有表現出什麼過人之處,除了會修打印機之外。

會修理打印機也叫人才?那我會修理自行車還會木工活算不算是更了不起的人才?我是六級木匠是不是相當於中級知識分子了?

不管眾人是不是承認商深的優秀,事實就是事實,活生生地發現在了眼前,不服也好,嫉妒也罷,卻誰也阻擋不了商深和范衛衛一起邁進了奔馳汽車的腳步。

當商深和范衛衛上車之後,奔馳S500沒再停留片刻,也沒有向畢工或是廠長匯報,直接揚長而去,望著奔馳消失在廠子門口的尾燈,眾人都呆了一樣站在原地未動,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為所有人都被震撼了,心中大有觸動,多少年四平八穩一灘死水的生活被商深的到來被一輛奔馳S500的出現打破了,就如一塊巨石投入了水中,激起了驚天的巨浪。

或許互聯網的浪潮要很多年之後才會席捲到這個小縣城,但商深在這裡短暫的停留並且展現了知識就是力量的真諦,卻提前讓許多人感受到了互聯網浪潮來臨之前的衝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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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人生的另一種可能

原來生活還可以這麼充滿激情充滿希望充滿種種可能?原來以前日復一日的波瀾不驚的生活是這樣的無聊這樣的沉淪,原來一個人無權無勢也可以這麼受人尊敬!

是呀,商深既不是高官又不是官二代富二代,甚至連職稱也沒有,更沒有資歷,為什麼奔馳S500來接的人不是廠長不是畢工而是他呢?不少人在震驚之餘開始深思其中的原因,也有人想出了為什麼,是因為商深是一個人才。

奔馳S500來接商深,是對商深的尊重,同樣,也是對知識對人才的尊重。

多年以後,許多忍受不了儀錶廠死氣沉沉的環境的人,在跳出儀錶廠之後,在商海中收穫了遠超當年收入幾百上千倍的成功時,他們回首往事,最想感謝的一個人就是商深。正是商深的到來讓他們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種可能,商深所受到的禮遇和取得的成功,讓他們幾經掙扎終於有了不破不立的勇氣,才敢於跳出儀錶廠下海,並且有了後來的成就。如果沒有商深的帶頭作用,也許他們會在儀錶廠無所事事終老一生。

「什麼時候儀錶廠也像民營企業一樣尊重人才,儀錶廠就不會死氣沉沉了。」過了半晌,圓臉女孩張華無限感慨地說道,「尊重人才就是尊重未來,尊重未來的企業才會有未來。」

如果讓商深聽到張華的感慨,他一定要贊成張華的說法。

坐在舒適的奔馳S500的後座,商深也是感慨萬千,八達公司在成立兩年之後就發展壯大成了八達集團,絕非偶然,和八達集團對人才求賢若渴的尊重不無關係。只憑上次他出手幫仇總解決了打印機驅動程序故障一件小事,仇總就派八達集團總裁張向西的專車來接他就可以得出結論,八達集團是一家有氣魄敢為天下先的集團公司,以後還會有更大的發展前景。

對人才的態度就是一家公司對待市場和未來的態度,尊重市場和未來的公司才會有市場和未來。

「謝謝張叔叔。」商深客氣地向司機師傅表示了感謝。

通過交談得知,司機名叫張旭輝,是張向西的專職司機。前來接商深是仇群的提議,但讓張旭輝親自開著張向西的奔馳S500來接,則是張向西的決定。

「客氣了,商先生,應該的,您是張總和仇總的貴賓,能接您是我的榮幸。」本來張旭輝對張總安排他特意來德泉縣一趟接商深還很是不解,等見到商深時發現商深只是一個毛頭小夥子,就更是想不明白一個才22歲的小夥子能有什麼本事值得如此興師動眾的迎接?以前只有在接專家教授時,張總才會讓他親自出動。

雖然也聽仇總說過商深解決打印機故障的事蹟,張旭輝卻不以為然,在他看來八達公司上下全是電腦高手,其中有太多人比商深不但學歷更高資歷更老,而且還獨自寫過軟件,商深也許就是瞎打誤撞解決了一個小小的故障,犯得著對他這麼高規格接待?

後來張總的一句話讓他立刻扭轉了對商深輕視的看法。

「我看了商深解決打印機驅動程序的思路,這個年輕人,是個天才!就是我也想不出來這樣的思路,了不起,真的了不起。」

誰不知道張向西張總就是程序員出身,以最擅長寫程序而出名,號稱業內軟件奇才和第一程序員,他如此盛讚商深就說明商深確實有過人之處。

接上商深後,見商深年輕英俊,張旭輝對商深的好感大增,現在又見商深謙遜而有禮貌,難得這麼年輕就能做到不驕傲不得意忘形,他對商深的印象就徹底改觀了。

范衛衛悄悄朝商深伸了伸大拇指,為商深稱呼張旭輝張叔叔而不是張師傅而暗暗叫好,細節決定品味,張叔叔比張師傅更有人情味,也更能體現出商深對張旭輝的尊重,她就越來越覺得商深不但是一個技術人才,也是一個人際關係交往上的人才。

也是,她的眼光怎會差?如果商深不優秀,她怎麼可能喜歡上他?輕輕拉住商深的手,范衛衛柔情似水:「我和家裡說好了,過幾天在北京的事情解決了,你和我一起回深圳,見見我爸媽。」

「去深圳可以,但見你爸媽……」商深又靦腆地笑了,「好像進展太快了吧?」

已是下午三四點鐘的光景,太陽西斜,陽光透過車窗照進車內,落在了商深的身上,讓商深全身籠罩在金黃之中。盛夏的田野,到處是綠色的海洋,一尺多高的粟米,半尺多高的玉米以及長勢良好的棉花,在盛大的陽光的德澤下,茁壯地成長。

奔馳沿高速公路一路北上,行雲流水的行車質感展現出奔馳百年品牌的底蘊。

「時間就是金錢,在能創造出三天一層樓的奇蹟的深圳,三天時間從認識到結婚,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范衛衛嘻嘻一笑,語氣中有調侃取笑之意。

1982年11月到1985年12月的37個月期間,中國建築第三工程局(集團公司)一公司在承建深圳國際貿易中心大廈時,創下了三天蓋一層樓的速度,這在當時的中國是絕無僅有的創舉,史稱深圳速度。

此後由於眾多媒體的引用和宣傳,深圳速度就成了形容建設速度非常快的一個代名詞,並且被不斷地引申和解讀。到了九十年代之後,各大城市的建設和發展速度也都提高了許多,和深圳速度相當甚至更快,深圳速度也就很少被人提及了。

「好,見就見。」商深沒再多說什麼,他的心思沉浸在了對未來的未知和嚮往之中,除了興奮和期待之外,還有一絲不安。

丟掉鐵飯碗走向一條自由之路,看似輕鬆,其實也有相當大的風險。商深畢竟還年輕,難免會有一絲擔憂和迷茫。儘管他自信只要有本事走到哪裡都會有飯吃,但他也和大多數剛出校門上的年輕人一樣,對明天的不確定性有天然的畏懼感。

畏懼感來自貧窮,說白了,還是因為口袋沒錢。如果現在商深手中有上十幾萬,不,哪怕是幾萬的存款,他也敢拚上一把,但出身農村家庭的他實在窮怕了,家裡供他上大學已經花光了全部積蓄,哪裡還有錢再支持他創業。別說創業了,就是他賺的錢不夠養活自己,他都沒有臉面再向家裡伸手要錢。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一點不假,對於從小在貧困線掙扎的商深來說,現階段有一份安穩的工作,可以在養活自己之餘還有餘力回報家裡,就是最大的滿足了。所以他雖然下定決心從儀錶廠辭職,也不會後悔,但對於明天還是隱有擔憂。

不過想到馬朵為了創業,還當過小販賣過鮮花去過義烏進貨,他還怕什麼?大不了去中關村擺攤也餓不死自己。英雄莫問出處,真正的大人物,都有過落魄的時候,深吸了一口氣,商深做好了迎接明天的準備,不管明天是風和日麗還是狂風暴雨。

到了北京,先安排商深住下。張旭輝為難地說道:「商先生,張總和仇總都有事情,就委託我來安排您的住宿。之前不知道您還有朋友一起,仇總就在賓館安排了一個房間……公司的員工全是北京當地人,都有住房,所以公司沒有宿舍。」

民營企業和國企最根本的不同之處不是收入的高低和待遇的差距,而是住宿。大多國企都會有職工宿舍,有些是單身員工住,有些結婚的員工也住。

不管是產值還是利潤,儀錶廠完全無法和八達集團相提並論,八達集團一年的產值就是儀錶廠十年的產值,但八達集團再有錢,卻沒有宿舍,因為八達集團不是國企,沒有屬於自己的地皮。

「就一個房間啊?」商深撓了撓頭,他可沒錢再為範衛衛開一個房間,「怎麼辦呢?」

「一個標間吧?」范衛衛臉微微一紅,又大大方方說道,「只要有兩張床就行了,我無所謂,你呢商深?」

女孩子都無所謂了,商深難道還要矯情說不行?他就點頭說道:「好吧,只能這樣了。」

張旭輝禮貌地笑了笑,沒有說話,安排好商深住宿之後,就走了。

賓館叫頤賓樓,位於中關村大街之上,比中關村還歷史悠久,是中關村的標誌性建築,距離八達集團的總部不遠。不過遺憾的是,幾年之後,在2000年時頤賓樓就被爆破拆除了,從此永久地劃上了句號。

只有幾層高的頤賓樓設施還算不錯,入住之後商深才知道,八達集團特意為他長租了一個房間,說明八達集團對他確實器重。

房間不算大,20多平方米的樣子,兩張單人床之外,還有桌椅和電話,只是沒有電腦。當然也不可能有電腦,電腦太貴重了。

商深的行李很少,一個背包就全部裝下了,范衛衛的行李多一些,有一個大大的行李箱。商深躺在床上想事情,范衛衛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說個不停。

「旁邊就是中關村,現在還沒有關門,趕緊陪我去買一部手機。不對,我就要離開北京了,買一部手機也沒什麼用,也不打算用北京的號了。算了,不買了。」

「等下晚上吃什麼?我請客。是吃肯德基還是麥當勞?」

「肯德基吧。」商深躺在床上懶洋洋的不肯起來,他見范衛衛忙來忙去的樣子既溫馨又溫柔,尤其是她彎腰收拾衣服時腰身纖細而雙腿筆直,再想起晚上要和她住在一起,不由心驚肉跳,一時胡思亂想了起來。

「想什麼呢?」范衛衛哼著一曲《你快樂所以我快樂》,輕手輕腳地收拾好了東西,忽然發現似乎房間中太過安靜了,回頭一看,啞然失笑,商深居然躺在床上睡著了。

商深最近太累了,不是身累,而是心累,他一出校門就經歷了太多的事情,范衛衛心中湧動著柔情和憐惜。熟睡中的商深,嘴唇微抿,雙眼輕閉,安靜的表情微露堅毅之色,他的耳朵不是很大,耳垂卻不小,從側面望去,圓潤且好看。

原先不覺得商深有多帥,如果按照范衛衛的打分標準,頂多七十分。但相處時間久了,她越來越發現商深初看之下並不是英氣逼人的帥,但卻非常耐看,看久了,你就會發現他的臉型以及五官都是那麼的和諧並且充滿了男人魅力。

也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又也許是商深真的是一個有內涵的男孩,有內涵的人才耐看,范衛衛心中充滿了愛意,她來到商深身邊,為他蓋上了被子,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吧,他承擔了太大的壓力,和她不一樣,她一是還沒有大學畢業,二是畢業後爸媽就會為她找好一個既安穩又收入豐厚的工作,不管是在北京還是在深圳,都有門路。

剛為商深蓋上被子,商深突然就醒了,醒來之後的他壞壞地一笑,一伸手就抱住了范衛衛,范衛衛「嚶嚀」一聲,就倒在了床上。

商深將范衛衛攬在懷中,見范衛衛雙眼微閉,既羞澀又期待,他就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躍躍欲試,直接將嘴唇壓在了范衛衛的嘴唇之上。

「不……」范衛衛又羞又急,想要推開商深,哪裡還推得開,被商深結結實實親個正著,感受到商深強烈的男人氣息和他粗重的呼吸,她也被商深的情緒感染,先是笨拙地躲避,然後又一點點地回應商深的激情,再然後……她就再也無法矜持,用力抱住了商深。

商深在前途不明後退無路之時,在身心疲憊之際,因為有了范衛衛的陪伴,在和范衛衛的肌膚相親之中,他的身心全部沉浸在了范衛衛的溫柔之中,就如長途跋涉的旅人忽然找到了可以休息的港灣,他貪婪而放肆地在范衛衛的身上揮灑青春的激情和迷茫。

「嘀嘀……」正當商深和范衛衛兩具年輕的身體互相靠近就要燃燒年輕的慾望之時,商深的BP機忽然很不合時宜地響了。

BP機一響,范衛衛清醒了過來,一把推開了商深,整理了一下頭髮,臉紅如云:「誰呼你?沒聽你BP機響過,好像第一次。」

商深也從意亂情迷的狀態中恢復了正常,他翻身抓過放在床頭的NEC牌的漢顯BP機,藍色的瑩光照耀之下,顯示出了一行字:「商深,北京歡迎你!別以為你打敗了我們,其實,我們之間的戰爭才剛剛開始。黃漢、寧二。」

這款漢顯的NEC牌BP機價值1500元,是商深畢業之前,省吃儉用積攢了將近一年才買的,最主要的用處是為了找工作時方便聯繫之用。

商深一言不發將BP機遞給了范衛衛,范衛衛只看一眼臉色就變了。

「我的BP機號碼一共沒幾個人知道,連你也沒有告訴,算上葉十三和杜子清在內,不超個十個人。」商深低頭想了一想,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知道號碼的十個人中,認識黃漢和寧二的就只是葉十三、畢京和杜子清了,而我來北京,還沒有來得及告訴葉十三和杜子清。」

「這麼說,肯定是畢京了。」范衛衛順著商深的思路說了下去,「肯定是畢曉告訴了畢京,然後畢京告訴了黃漢和寧二……不用擔心,商深,我們就在北京呆幾天,然後就去深圳了。」

商深點了點頭,他倒不是擔心黃漢和寧二會拿他怎樣,而是想不通的是,如果黃漢和寧二是受畢京指使,那麼他現在已經離開了儀錶廠,畢京為什麼還非要和他鬧個沒完沒了?好吧,就算畢京是因為喜歡范衛衛而當他是情敵,問題是,范衛衛對畢京一點兒感覺也沒有,畢京又不是不知道感情上的事情不是說打敗情敵就可以贏得愛情,他又另有什麼企圖呢?

「算了,別想了,先吃飯吧。」范衛衛見商深想得入神,一拉商深,「這裡是北京,是首都,不是小縣城,黃漢和寧二再敢胡來的話,就等著被抓吧。」

漫步在北京的街頭,繁華、喧囂、熱鬧,大都市的氣象自然是小縣城無法相比的雍容大氣,不過也缺少小縣城的安靜和從容。

相比之下,商深更喜歡城市,因為城市充滿了活力和奮發向上的氣息,也充滿了機遇和挑戰,對於每一個想要有所作為的年輕人來說,還是城市是可以大展手腳的舞台。

商深雙手插在褲兜裡,走在范衛衛的左側,范衛衛挽著商深的胳膊,依偎在商深的肩膀之上,二人猶如一對熱戀中的戀人,不緊不慢地走著,享受黃昏時分華燈初上的夜景。

穿了一身粉色連衣裙的范衛衛,嬌美如玉的臉上還掛著一絲淡淡的紅暈,她低著頭看著腳尖走路,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商深說話。

「商深,你爸媽人好不好?」

「他們人很好,老實巴交,都是農民。爸爸當了一輩子的代課老師,一直沒有轉正,就一邊教書一邊種地。媽媽種了一輩子的地,去過的最遠的地方就是石家莊。」商深是安濟縣人,在石家莊以南40公里。雖然是省會的下轄縣,卻是貧困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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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成功先從改變自己開始

商深的爸媽都很善良,教初中歷史的爸爸經常告訴商深做人就是要秉承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念,用現代話說就是,一個人在沒有人脈和資源的時候,要先提高自身價值。因為你改變不了別人改變不了世界,卻能改變自己。所以成功先從改變自己開始。

而從來不會講大道理也沒有讀過多少書的媽媽只反覆地強調一句話——做人得有擔當,得負責任。

爸媽的言傳身教讓商深在心中樹立了一個信念,不管什麼時候,為人處世都要本分都要有所為有所不為。

「你爸媽呢?」商深憐惜的目光落在了范衛衛的秀髮之上,他伸手摸了摸她飛揚的長發,長發劃過指尖,有淡淡的香氣飄過。

「我爸經商,他名下有一家公司。我媽在政府機關工作,是個處長,他們人也很好,他們是第一代深圳人,在深圳剛剛成立之時就帶著夢想和激情去了深圳,然後就在深圳紮根下來。」

1980年8月全國人大常委會頒布了《廣東省經濟特區條例》,深圳經濟特區正式成立,地域包括今羅湖、福田、南山三個區。特區成立之後,從全國各地抽調了許多人才到深圳支持深圳建設。當年第一批入駐深圳的支援者,現在大多數已經事業有成,成為各個行業的領軍人物。是為第一代深圳人。

第二代深圳人大多出生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之間,伴隨著深圳的成長而成長。他們有的就出生在深圳,但在他們的籍貫一欄裡卻寫著:湖南、湖北、四川、山東、青海、北京等全國各地的地方,范衛衛就屬於第二代深圳人。

說話間,二人來到了肯德基中關村大街店,由於來得早,還好有位置。范衛衛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讓商深去佔座,她去點餐。

商深想去,范衛衛卻不肯:「好了,我去點,你不知道我愛吃什麼,而你吃什麼都行。」

搖了搖頭,商深無奈地笑了,他知道善解人意的范衛衛是想以一種委婉的方式請客,心想有朝一日等他有了錢,一定要請范衛衛吃大餐。

商深和范衛衛剛進來的時候,還有空位,不多時就客滿了。肯德基在2000年後才開始加速擴張,現在還只是在大城市佈局,即使是北京也店面不多,每到用餐高峰,都是人滿為患,一座難求。

范衛衛排了半天隊才買來兩份套餐,她鼻尖微有汗水,擠開人群來到商深面前:「哎呀,太火爆了,好像吃東西不要錢一樣。不就是一個肯德基,怎麼都搶著吃,至於嗎?」

是不至於,不過國人喜歡洋快餐也沒辦法,商深笑道:「洋快餐一是快,二是干淨衛生,三是新鮮,幾年後,估計全國各地都會遍地開花,甚至連縣城也會普及。」

「不會吧?」范衛衛餓了,拿過一個炸雞腿就啃,淑女風範全無,含糊不清地說道,「肯德基別看是快餐,可是不便宜,一般收入的家庭消費不起。就和現在的電腦一樣,七八千上萬一台,誰買得起?電腦不普及,網絡就普及不了,所以我勸你,幫八達集團解決了問題之後,別聽仇群的許諾,別留在八達,跟我去深圳發展。」

商深的看法和范衛衛不一樣,他拿起一個漢堡一口咬下了三分之一,呵呵一笑:「我留不留在八達先不說,只說肯德基的擴張和電腦的普及,肯德基的消費雖然不便宜,但你別忘了居民的收入每年都在提高,不用多久就會全民吃得起肯德基了。電腦也一樣,現在雖然一台電腦要七八千甚至上萬,但你不要忘了,電子產品整體是一個降價的趨勢,BP機剛出來的時候,一台也能賣到三五千,現在呢?一兩千。手機剛出來的時候,大哥大跟一塊磚頭似的,現在比手掌還小,價格也從當初的一兩萬降到了五六千,科技的進步就是功能越來越先進,價格越來越便宜。」

「請問,這裡有人嗎?」

正當商深侃侃而談之時,忽然身後有一個聲音響起,商深回頭一看,身後站了一個個子不高瘦瘦弱弱的男人,年約30多歲,上身是一件襯衣,下身黑色褲子黑色皮鞋,頭髮梳得一絲不亂,應該還打了摩絲,很亮很有型。

儘管摩絲男人的衣著很講究,明顯精心打扮了一番,但不得不說干淨的襯衣和筆直的褲子並沒有襯托出他偉岸的身姿——主要也是他的身姿實在無法用偉岸形容,個子矮一些倒沒什麼,只要長得周正大氣就行,可問題是,他不但個子矮,而且長得實在差強人意了一些。

其實說是差強人意還是商深不好意思說人壞話,如果讓范衛衛形容會說摩絲男人長得太慘不忍睹了,無法直視並且對不起觀眾。也確實,如果說畢京的醜是因為長得歪瓜裂棗,那麼摩絲男人的醜卻是無法形容的醜,或者也不能說是醜,而是一種很奇怪的長相,由於身子很小的緣故,顯得頭很大,頭大,眼睛也大,額頭還寬,但下巴很瘦小,乍一看,很像科幻電影中的外星人。

商深和范衛衛坐的是四人座,摩絲男人是一個人,正是用餐高峰,座無虛席,雖然大多數人不願意和陌生人同桌,但商深出於禮讓不假思索地說道:「沒人,您可以坐。」

「謝謝。」摩絲男人點頭一笑,卻並不坐下,「我去買東西,麻煩你幫我先佔一個座位,好嗎?」

「好的,沒問題。」

「幹嘛讓他坐?」范衛衛回頭看了一眼摩絲男人的背影,微帶不快地說道,「我們兩個人吃東西多好,平白多了一個陌生人,多尷尬。再說他長得那麼醜,和他坐在一起,影響食慾。」

「他長得是不帥,不過也不算醜了,至少看上去比畢京順眼多了。有些人是其貌不揚,不過卻面善。有些人不但長得醜,而且還凶。」商深笑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況且我們兩個人佔四個人的座,也算是多佔了社會資源。」

「好吧,我說不過你,讓他坐好了。」范衛衛白了商深一眼,「哪裡有這麼多所謂的社會公德,這是一個競爭的社會,你不爭取,別人就搶走了。」

商深部分贊同范衛衛的理念:「該爭取的時候自然要爭取,但該禮讓的時候,還是要禮讓幾分……」

商深話未說完,一個女孩從旁邊突然出現,二話不說就一屁股坐在了他旁邊的座位上。

「喂,這裡有人了……」范衛衛生氣了,一下站了起來,做了一個請你離開的手勢,「對不起,請起開。」

如果說剛才彬彬有禮請問商深可不可以坐下的摩絲男人是醜而有禮的話,那麼問也不問一屁股就坐下的女孩就是美而無禮了。確實,女孩長得很漂亮,不說她明亮的眸子明淨清澈,燦若晨星,只憑她一張白嫩而紅潤的面孔就足以顛倒眾生了,她的美麗,不是清麗脫俗之美,也不是嬌豔嫵媚之美,而是溫雅秀美、雍容華貴的端嚴之美。

是的,別看女孩不過20多歲的年紀,卻目光淡然而面容溫雅,在一個眼神一個舉動之中,自有一股不可褻瀆的高貴。

只不過容貌出眾氣質高貴的她卻並沒有做出高貴的姿態,她只是漠然地看了范衛衛一眼,輕輕地吐出了一句話:「我坐下就是我的座位了。」

「你!」范衛衛氣得扔掉了手中的雞腿,「你怎麼不講理呀?」

「我有嗎?」女孩依然是漠然的態度,目光低垂,似乎連看也不想再多看范衛衛一眼,「你們兩個人佔四個人的位子,就是講理了?是你無理在先,我不過是替所有沒座的人討還公道罷了。」

「……」向來能言善辯的范衛衛居然被對方說得啞口無言了,也是因為對方鎮靜自若高高在上的態度讓她無比氣憤,一氣,就失去了應有的理智,反倒卡殼了。

「我們兩個人佔了四個人的座位是不假,可是也沒有規定兩個人只能坐兩個人的座位不是?」商深出面了,他清楚范衛衛說不過對方的原因不是因為理虧,而是失之於急躁了,范衛衛性子急,而對方性子慢,事緩則圓話慢則堅,而且對方又有強大的心理優越感,范衛衛敗北也就不足為奇了。

女孩穿了一件T恤,下身是七分褲和運動鞋,顯得既青春飛揚又幹練,她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不以為然地說道:「是沒規定兩個人不能坐四個人的座位,但也沒規定在有空位的時候別人不能坐,對吧?」

「對。」商深點頭認可了對方的說法,一臉誠懇,他憨厚的笑容很容易讓人信任並且放鬆警惕。

「知道就好。」女孩被商深的外表和態度欺騙了,她點頭一笑,「所以我坐這裡你沒有意見吧?」

「我沒意見。」商深撓了撓頭,一臉靦腆。

「沒意見就好。」女孩以為她已經說服了商深,就打算扭頭到一邊,不再理會商深,商深一身衣著一看就是極其普通的品牌,不對,甚至沒有牌子,她一向不屑於和窮人打交道,不,連話都不屑於多說,何況她還看了出來,商深剛出校門不久,估計是大學畢業後留在北京工作的外地人,在她眼中,不管是大學畢業留在北京工作的大學生還是初中畢業在北京打工的建築工人,一律被她歸類為外地來京務工人員。

「不過……」商深含蓄地笑了,笑得依然很真誠很靦腆,他用手一指手端托盤正大步過來的摩絲男人說道,「我是沒意見,可是他有意見,因為你坐的是他的座位,他比你先到一步。雖然說座位無主,但先來後到的規矩得遵守吧?」

女孩臉上剛剛洋溢的一絲得意之色頓時凝固了,她才知道上了商深的當,商深故意以退為進,讓她以為她勝利了,然後反手一擊,狠狠地還了回來。看似老實誠實,其實是表面憨厚內心奸詐,真是一個十足的壞人,只一個照面一個回合,她就在心裡將商深劃歸到了垃圾站裡。

摩絲男人一臉溫和的笑容,來到座位前,愣住了:「你朋友?」

商深搖頭,他站了起來,本來他和范衛衛相對而坐,起身來到了范衛衛的旁邊,拉范衛衛坐下:「您坐我的位子,至於這位姑娘,我不認識,她說座位無主,誰都可以坐,正好四個人的座位還空了一個,就讓她坐了,希望您別介意。」

「這樣呀……」摩絲男人惇厚地笑了笑,他雖然長得不帥,但笑起來的時候還真有幾分商深式的憨厚,「不介意,當然不介意了。座位空著也是空著,讓她坐了,也算是不浪費資源。請坐,請坐。」

女孩卻驀然站了起來,漲紅了臉,也不知是被摩絲男人的長相嚇著了,還是覺得被商深愚弄了,她忽然就伸手拉了商深一把:「我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需要兩個座位,你讓開。」

如果說剛才她漠然而高傲的搶座理論還算講理的話,那麼現在就是無理取鬧了,范衛衛推開了她的胳膊:「你太過分了,佔座也就算了,還想搶座是吧?」

「我們不搶座,我們買座還不行嗎?」范衛衛話音剛落,女孩身後忽然又閃出一個男孩,男孩看上去和女孩一般大小,穿著也是一樣的款式,像是情侶裝,他手裡拿著托盤,顯然是買餐剛回來。

和高傲女孩一樣傲然的是,男孩也是一臉居高臨下的高傲姿態,他和女孩長得很像,個子比女孩稍高一些,所不同的是,他還戴了一副眼鏡,黑框眼鏡看似平淡無奇,卻襯托得他多了幾分文氣和雅緻。

商深不認識是什麼眼鏡,范衛衛卻看了出來,是華倫天奴,有錢就了不起呀,不就是一副華倫天奴眼鏡,幾千塊而已,誰還買不起?

「說吧,如果我出錢買你的座位,你想要多少?」眼鏡男孩昂起下巴,微眯眼睛,盛氣凌人。

摩絲男人若無其事地坐了下來,埋頭開吃,似乎眼鏡男孩和商深之間的矛盾和他完全無關一樣。

「好吧,要買座是吧,行呀,拿兩百塊。」范衛衛嘻嘻地笑了,她一下又不生氣了,既然對方真的人傻錢多,她又何必替對方省錢。

兩個人一頓肯德基也不過五六十元,再花兩百塊額外買一個座位,可就真的是冤大頭了,范衛衛要的就是讓對方捨不得。哼,不是錢多嘛,錢多就花,好像誰還沒見過錢似的。北京雖然是首都,但北京人還真沒有廣州深圳人有錢,有句話不是很形象地說,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小,不到廣州不知道自己車不好,不到深圳不知道自己錢少,不到東北不知道自己膽小,不到重慶不知道自己結婚早……

范衛衛不無自豪地想,拜託,我就是深圳人好不好!

「兩百塊?你搶錢呀?」眼鏡男孩惱了,將托盤放在了桌子上,用手指一點商深的肩膀,「給你五十塊,要麼拿錢走人,要麼……我就不客氣了。」

「沒錢裝什麼大爺。」范衛衛冷笑了,「這樣好了,我給你兩百塊,你立馬滾蛋,怎麼樣?」

說完,范衛衛取出兩張百元大鈔,「啪」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

正在埋頭吃東西的摩絲男人聞言愣了一愣,抬頭意味深長地看了范衛衛一眼,片刻,又將視線轉移到了商深身上。

商深一臉平靜,既不衝動又不膽怯,好整以暇的態度似乎不是在和對方對峙而是在心平氣和地談判一樣,摩絲男人心中頓時暗嘆一聲,好一個鎮靜自若的年輕人。以他的年紀有這樣的養氣功夫,真不簡單。

「不就是兩百塊嗎?誰還沒有?!」眼鏡男孩被范衛衛咄咄逼人的氣勢驚呆了,也無路可退了,他也從身上拿出兩百元拍在了桌子上,「兩百塊,拿走,讓座!」

「對不起,你出價太低了,現在座位又漲價了。」商深呵呵一笑,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百元大鈔——也是他身上僅有的一張一百元——和范衛衛兩百元放在了一起,「我們出三百元請你滾蛋。」

商深還特意加重了口氣,強調了「滾蛋」兩個字。

摩絲男人此時也吃飽了,他一邊用紙巾擦嘴,一邊抱起雙肩,似笑非笑地袖手旁觀。也不知他是故意使壞還是別有用意,此時他已經用餐完畢,只要他讓開座位,商深和范衛衛與男孩女孩的對峙也就迎刃而解了。

但從他安然端坐的姿態來看,他顯然沒有讓座的覺悟。

「好,有種。」眼鏡男孩被商深充滿挑釁意味的舉動激怒了,他二話不說又拿出兩張百元大鈔,和先前的兩張鈔票湊在一起,一共四百元拍在了商深面前,「我出四百元請你們滾蛋!四百元!立刻,馬上!」

他的聲音一下提高了八度,頓時引起了周圍人群的注意,人群紛紛投來了關注的目光,還有好事者連美味的漢堡也顧不上吃了,圍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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