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書名】：雅拉冒險筆記

【作者概要】：京城浪子，男，起點中文網簽約作者。

【小說類型】：奇幻小說 > 劍與魔法

【其他作品】：無。

【內容簡介】：

　　神奇的雅拉世界裡，有一群神奇的職業者，他們為了知識、財富、刺激和榮譽而出入各種危險的場所，探尋隱藏在時光深處的秘密。這群與危險為伴的人們有一個貼切的名字——冒險者。

　　冒險者的數量很多，這麼多的人裡總會有幾個奇葩的出現，比如說曾經嗜酒好色現在整天以作死為樂的劍士、把金幣視為終極追求的騎士、精神分裂錯亂又好奇心爆棚的牧師、隨時會陷入出神狀態生活無法自理的魔法天才，這樣一群古怪的人湊在一起，又會引發什麼樣的奇怪故事呢？

　　好吧，以上都是廢話，其實這只是一個不正常的無良大叔和幾個不正常的問題少女自我治療，不對，是尋求救贖的小故事。

序幕 在那最初的最初

雅拉之歌

　　大陸曆3582年。夜，二十二時。

　　月光灑在廣闊的沙漠上，銀色的彌亞，藍色的露茜婭，血色的莉莉絲，三個月亮懸掛在空中，默默的照耀著萬物。慘烈的廝殺聲，自遠方籠罩著歎息荒漠的黑霧中隱隱傳來。只聞其聲，不見其形的戰場，為清冷的月光平添了幾分詭異。

　　廝殺聲響亮，在空曠的沙漠上向四面八方擴散著，即使距離戰場數裡十數裡外的地點都可以清晰的聽到。

　　歎息荒漠邊緣，無名山坳。

　　包圍的山坳的岩石阻擋了聲音的傳入，即使在很遠之外都可以清晰聽到的廝殺聲，在這個戰場邊緣的山坳中卻微不可聞，絲毫不能影響到山坳中的人們。

　　山坳中心點著一團篝火，十來個各型各色的人，或站或坐，圍在篝火邊緣。沒有人說話，甚至沒有人用目光交流，每個人都一邊各自做著自己的事，一邊靜靜的聽著篝火邊傳來的歌聲和樂聲。

　　是的，歌聲。

　　歌聲柔婉而溫潤，低沉卻又清脆，帶著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韻味和磁性，每一句出口都像施展了一道神奇的魔法，光憑聲音，就已經緊緊的控制了聽眾的注意力。

　　「漆黑，沒有光；」

　　「虛空的世界，沒有生命，沒有元素，沒有前後方向；」

　　「萬能的造物主雅拉在虛空中仰起了頭；」

　　「創世之光閃耀，虛空中從此誕生了光明與黑暗，生命與死亡；」

　　「萬能的雅拉低頭向下，厚重的大地出現在造物主的腳下；」

　　「萬能的雅拉抬手向上，飄渺的天空出懸浮於世界之巔，永不沉降；」

　　「萬能的雅拉深深的呼吸，輕靈的風，跳躍著奔馳在天與地之間，吹向四方；」

　　「造物主的目光凝聚，化作火焰熊熊燃燒，造物主揮灑的汗水，化作了大海，圍繞著世界，為世界帶來了生的希望；」

　　「造物主說，新生的世界，需要守護；」

　　「造物主的意志，便是世界的願望；」

　　「形似造物主的生命；」

　　「誕生於大地之間，翱翔在天空之上；」

　　「守護，是他們的名字；」

　　「為了守護，他們可以默默生存，可以直面死亡；」

　　「造物主的腳步，不會因一個世界而停止，守護者的出現，讓造物主放心的啟程，趕赴遠方；」

　　「一日一日，一月一月，一年一年，時間之河，靜靜流淌；」

　　「一代代的延續，讓生命誕生了智慧，誕生的智慧，帶來了信仰；」

　　「神明自信仰而生，擁有法則的權柄；」

　　「生命為神明送上信仰，神明為信徒們，回饋著神的力量；」

　　「神明行走於世間；」

　　「帶來的是萬物的生命，漸漸變得悠長；」

　　「與神同行；」

　　「空氣中，飄散著美酒的芬芳，大地上，覆蓋著麥穗的金黃；」

　　「生命們好像生活在天堂；」

　　「並非好像生活在天堂，與神同行，世間，就是天堂；」

　　「第一紀，黃金時代；」

　　「這是那個時代的名字，讓多少後人無限嚮往！」

　　歌聲雖然用人類的語言唱出，但坐在火堆邊唱歌的，並非人類，而是一位精靈。纖細的身材，淡綠色的瞳孔，翠綠的長髮，尖長的耳朵，都在表現著她精靈血統的純正。

　　精靈的面孔清雅而秀麗，每個看到她的人，第一時間就會聯想到水仙，優雅、純潔、高貴、美麗。

　　精靈側著腿，坐在篝火邊的一塊石頭上，即使一個隨隨便便的坐姿，在她氣質襯托下，也讓她仿佛一個坐在殿堂中高貴的淑女。

　　精靈的手中，並沒有樂器，只有一把獵弓。但一張最簡單的獵弓，一根普通的弓弦，在她的手中，卻可以輕易的彈出二十三種不同的音符，組成一段迷人的曲調。

　　「淺薄的凡物，學不會敬畏；」

　　「美好的生活，讓凡物們不再感恩；」

　　「芬芳的美酒，隨意傾倒；」

　　「金黃的麥穗，被隨意踐踏，沾染沙塵；」

　　「凡物們變得懶惰奢侈，不再像往日一樣勞作奮鬥；」

　　「神祇們失望的收回了賜予，讓人間的天堂，從朝陽，走向黃昏；」

　　「失去了恩寵的凡物們焦急的向神明們索要往日的全部；」

　　「神明們的沉默，讓凡物們由敬生恨；」

　　「源自於神明的力量，讓凡物們目空一切；」

　　「點燃了戰火，要將神祇打落凡塵；」

　　「神祇隕落；」

　　「凡物們的突襲，讓神祇們接連隕落，強大的凡物們接過法則的權柄，成為了新的神；」

　　「憤怒的神祇們聯起手來，向凡物們發動了戰爭的宣言，戰爭，延續了百年的光陰；」

　　「大地撕裂，岩漿噴湧，河流乾枯，植物枯萎，生命凋零；」

　　「神明的怒火幾乎撕裂了世界，天翻地覆，不見星辰；」

　　「守護者們為了世界的穩定，勸熄了神明的怒火；」

　　「但生命的氣息，在大地上再難找尋；」

　　「萬年的光陰匆匆逝去；」

　　「噴湧的岩漿，化作肥沃的土地，蔥郁的植物，覆蓋了大地的傷痕；」

　　「黃金時代終結於此；」

　　「只有虛幻般的傳說，記錄著往日的軼聞。」

　　……

　　「咳咳咳」，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響起，打斷了精靈的歌聲。精靈卻毫無不滿，只是將略帶擔憂的目光，投向了咳聲的來處。

　　咳嗽的也並非人類，而是一個蒼老的獸人，獸人身上到處是狼的特徵，明顯屬￿狼族。老獸人渾身的毛髮都已變得銀白，脊背微微佝僂，不斷的咳嗽著，但是即使如此，他的目光依然明亮，毫不渾濁。

　　另一名熊族的獸人，跪坐在老狼人的身邊，用厚實的手，輕輕拍打著老人的後背。他身上各處的肌肉高高隆起，但是拍打後背的動作，卻十分輕柔。

　　在熊人的拍打下，老狼人終於停止了咳嗽，只是胸膛還是像風箱一樣劇烈起伏，從喉嚨裡傳出嘶嘶的雜音。

　　「長者，您還好嗎？」發問的是獸人對面並肩站立著的兩個人類中的男人，一頭金色的短髮梳的一絲不苟，一身緊身的劍士服雖然普通，但是保持著乾淨整潔。面孔看上去大概三十歲左右的模樣，臉龐棱角分明，帶著剛毅果斷，眉宇之間滿是淩厲的氣息，但是目光卻是柔和的，兩種截然相反的特質出現在同一張臉上，卻出奇的協調。他的氣質如同太陽一般奪目，即使沒有任何語言動作，只要站在人群中，就會自然的成為所有人視線的焦點。男人和身邊的女性人類騎士緊緊的挨著，兩人的手牽在一起，直到其中的男人開始說話，才自然的鬆開。

　　「呵呵，凱爾，我的孩子，不用為我擔心，我不會有任何問題。」老狼人輕輕的笑了笑，略帶虛弱的搖頭答道：「先祖的靈魂早就告訴了我我自己的終點，放心，不是現在。」

　　「芬奇，我的長者，您的身體……」人類凱爾說了一半就停下了，沉默了片刻才繼續說：「您不該來的。」

　　「孩子，人們都說你身上，集齊了公正，勇敢，仁慈等等全部的美德，但是我看這些美德啊」，老人撇了撇嘴，一副不敢苟同的表情：「起碼過度的仁慈，可不是一個在領導者身上應該出現的特質。」

　　「尊敬長者，照顧病人，我並不認為這是過度的仁慈，這是每一個追求正義的人最基本的道德。」

　　「你現在也未必是我這個病人的對手。」老狼人從虛弱中恢復了，洪亮的聲音中滿是豪氣。

　　「但是，您也不能否認，過度激烈的戰鬥，會大幅縮短您的壽命。」凱爾針鋒相對的回答：「您……還是回去吧。」

　　「回去以後，看著你們」，老人拍了拍身邊熊人寬厚的肩膀，聲音鏗鏘有力：「看著你們這些好孩子們用生命去戰鬥？雖然不是同族，甚至有些還是曾經的敵人，但是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好孩子，呃，還有好朋友。你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去冒險，你把我的榮耀又放在哪裡？何況，我就算回去了又能怎樣？也許一年，也許兩年之後，像個可憐蟲一樣死在病床上？獸人是世上最節儉的種族，我們不會白白浪費任何東西，包括戰士最後的生命。」

　　「你不用說了，誰也不能阻止我追求戰士的榮耀。」看到凱爾還想說什麼，老人猛地揮了揮手，轉向精靈說道：「抱歉了，美麗的小姐，打擾了您的演奏，請您繼續。」

　　精靈展露了一個漂亮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悅耳的音符，再度在弓弦上奏響。

　　「神祇返回天上，身影不再在人世出現；」

　　「新的生命重新誕生，在大地上艱難繁衍；」

　　「失去了神明的庇佑，猛獸與饑餓讓他們夜夜難眠；」

　　「為了掙扎求存，他們發明了新的武器；」

　　「機械的出現，讓他們一步步走向世界之巔；」

　　「高大的巨像，揮拳可以擊碎山巒；」

　　「飛翔的魔船，連綿成一片，遮住了太陽，也遮住了天；」

　　「轟鳴的晶石槍，讓猛獸為之顫抖；」

　　「矮小脆弱的身體，揮一揮手指，就可以逆轉大海與農田；」

　　「大地的精華，是他們自稱的名字；」

　　「地精的時代，延續了七千年；」

　　「七千年的時間，他們把晶石和機械的力量發揮到了極致；」

　　「貪婪的本性，最終卻讓戰爭爆發在了每個人的身邊；」

　　「四處爆發的滅世之戰，讓守護者疲於奔命；」

　　「雅拉瀕臨毀滅的呻吟，驚動了天界的神明，神明聯手降下了神罰，毀滅了世間；」

　　「第二紀就此結束，白銀時代，消散如煙。」

　　「這是污蔑！」開口怒斥的是火堆邊一個矮小的身影，只有旁人一半的身高，暗綠色的皮膚，高高的鼻子，尖尖的耳朵，尖銳的聲音，無一不彰顯著他地精的身份。

　　雅拉世界裡的地精身體很脆弱，所以地精裡很難出現強者，但是，時間久了，總會有幾個奇葩出現，眼前的地精就是其中之一。

　　「閉嘴吧小克拉。」流水般清脆空靈的聲音發自地精身邊的兩個人。兩個人肩挨肩的坐著，穿著一模一樣的白色洋裝，留著一模一樣的淡藍色長髮，長著一模一樣的姣好面容，甚至連神態也是一模一樣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兩人背後都長了一對寬大的羽翼，一人是黑色的，一人是白色的。

　　「就是就是。」兩個人的聲音也完全相同，只靠聽，完全分不出誰在說話。她們的語速很快，如同泉水般叮咚叮咚的噴湧而出：「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每次聽這個歌，你都會吵啊吵得吵個不停。」

　　「就是就是，小克拉，一首歌而已，你都要計較，你還是小孩子嘛？」

　　「就是就是，小克拉，你都快五十歲了，明明那麼老了，還跟個要糖果吃的小孩子一樣吵鬧，真不害羞。」

　　地精呆然看著說個不停的兩位翼人少女，愣了一會才用尖銳的聲音大聲喊著：「我們地精可以活二百歲，我才五十歲，哪裡老了？不對，我是想說，不要叫我小克拉，我叫克裡斯托，不叫小克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以前養的鳥就叫小克拉。也不對，我到底要說什麼？啊，對了，這明明就是污蔑我們地精，這是種族歧視！這是對所有地精的挑釁！」

　　「你看你看，明明都五十歲了，還跟我們兩個小孩子大喊大叫，真替你感到羞恥。」

　　「對呀對呀，而且連自己要說什麼都要問別人，還商人呢，你這樣怎麼去市場上騙人？」

　　「我，我，你們比我大啊，而且我去市場上是經商，不是騙人，而且我……算了。」克裡斯托一臉的崩潰，抱著頭不再說話。

　　「耶！」兩個翼人少女發出勝利的歡呼，輕輕擊掌而笑。

　　「瑪雅媞雅，你們兩個不要再欺負克裡斯托了。」阻止了翼人少女乘勝追擊的，是凱爾身邊的黑髮女騎士。女騎士並不是很漂亮的類型，和美麗的精靈相比，她的眉目過於粗重，臉部的棱角也太過分明，沒有一般女性的柔和美。但是，配上她挺直的鼻樑和堅毅剛直的目光，卻自有一種逼人的英氣，再配上她一身銀色的全身甲，整個人展現出說不出的颯爽。但是此時，她臉上卻略帶著寵溺的笑容，打斷了翼人少女們對地精的打擊。

　　「嗚！奈莉姐姐欺負人。」翼人少女們撅著嘴，裝出一副快哭的樣子，抱在了一起，卻聽話的不再說話了。

　　奈莉搖了搖頭，轉過目光對精靈笑了笑說：「抱歉了芙拉爾，還能繼續嗎？」

　　美麗的女精靈隱晦的瞟了一眼凱爾和奈莉緊緊握在一起的手，淡綠色的瞳孔裡帶著一絲悵然，臉上的笑容卻並沒有消退，含笑看著奈莉：「總是一個人唱歌也挺沒意思的，要不你來吧，剩下的你幫我唱。」

　　「不要不要。」即使面對最強大的敵人也不會退縮的女騎士，這時卻如臨大敵般的後退了半步，激動地搖著頭紅著臉拒絕：「你明知道我唱的難聽的，太過分了。」

　　正當女精靈輕輕掩著嘴，戲謔的笑著要說什麼的時候，凱爾突然乾咳了一聲：「還是我來吧。」

　　說著也不等精靈說什麼，就放開了女騎士的手，從背後抽出了大劍，手指有節奏的彈在劍身上。幾下之後，彈劍聲竟然慢慢連城了曲調，雖然遠不如精靈彈奏的樂曲，但也像模像樣。

　　「青銅的時代，開始於萬年之後，起源于諸神的歸來；」

　　「失落于第一紀的信仰，讓諸神決心開創自己的時代；」

　　「生命的諸神創造了精靈，精靈走出自叢林；」

　　「火焰的神明們創造了矮人，矮人誕生自山脈；」

　　「流水的諸神創造了海族，海民巡遊在海洋；」

　　「光明的諸神創造了翼人，自由的翼人翱翔在大地之上，天空之外；」

　　「大地的神明創造了沙人，沙民隱遁與大地的黃沙之中；」

　　「沼澤之中穿行著蜥人，他們來自於狩獵之神的慈愛；」

　　「草原上奔跑著的，是戰爭之神寵愛的獸人；」

　　「其餘的神明合力創造了人類，填補了大地之上剩餘的空白；」

　　「神明的分身與神之子在大地之上行走，支持著教會為神明爭奪信仰；」

　　「信仰戰爭的陰影，自青銅時代的最初，就在世間徘徊；」

　　「戰爭終於爆發，無數的神明隕落，無數的生靈死亡；」

　　「長年的戰爭，讓大地上覆滿了屍骸；」

　　「第一紀的慘狀再現，如今即使守護者也無法阻止；」

　　「神力之間的碰撞，讓雅拉的世界徹底崩壞；」

　　「絕望的守護者獻祭了全族一半的生命；」

　　「換得了造物主意志的歸來；」

　　「造物主在悲傷之中重塑了世界；」

　　「將神明隔離在世界之外；」

　　「混亂的第三紀終結於此，青銅時代……」

　　「來了。」火堆邊的角落裡，穿著黑色法袍的法師打斷了凱爾的歌聲，一顆眼球浮現在他手上，又消散在空中。

　　聽到這句話，火堆邊的人都沉默了下來，神色更添了一分嚴肅，凱爾也收回了大劍，再次握了握奈莉的手，輕聲說著：「終於來了嗎？一切總算要開始了。」

第一卷 冒險中的少女們

第一章 不完整的冒險團

　　大陸曆3691年8月15日黃昏17時。

　　雅拉大陸南部，內維爾聯邦腹地，小鎮坎齊爾。

　　太陽神休伯特的余暉，依然灑落在大地上，月光三女神的身影，自天邊緩緩浮現。日與月的光輝，共同照耀著平靜的小鎮，為小鎮的建築染上了一層昏黃的色彩。

　　內維爾聯邦是整個雅拉大陸商業最發達的國家，全國上下都沾染上的濃重的商業氣息，即使像坎齊爾這樣普通的小鎮也不例外。

　　小鎮是在內維爾聯邦很常見的環狀佈局，鎮中心是繁榮而忙碌的市場區，大批的鎮民帶著自家的物產，在市中心的攤位販賣。在市場裡，你可以買到南邊的小河裡新釣起來的活魚，村外西邊農場裡早晨剛採摘的新鮮蔬菜，東邊果園裡帶著綠葉的水果，你可以買到還泛著泡沫剛釀出的麥酒，自家烤的麵包，取材自村外野獸的熏肉，甚至運氣好，還可以買到其他國家運來的土產。

　　圍繞著市場區的一圈建築被稱為內環區，內環區是各種店鋪。武器店裡，傳來金屬撞擊的鏘鏘聲，藥店裡飄出各種草藥的芳香，煉金店裡的藥水閃爍著不同的色彩，魔法屋裡波動著魔法的力量。餐廳裡的食物，酒館裡的嘈雜，對經過的旅人們構成了難以抗拒的誘惑。

　　越過內環區，小鎮的中環區分為兩部分，東半區，是小鎮的各種行政機構辦公地點，西半區則是各種神明的教會。在第四紀，雖然因為雅拉創造的神性屏障，讓神靈無法降臨世間，但是教會作為神靈的代行者，還是會為了神明爭奪信仰的。

　　小鎮的最外圍屬￿外環區，這裡是所有鎮民居住的區域，比起其他區域，略顯雜亂，但更富有生活氣息。外環區之外，則是一道低矮松垮簡單的木牆。木牆的作用與其說是為了防衛，不如說僅僅是為了標誌著小鎮的範圍而已。

　　一條縱貫南北的大路，從小鎮中間穿過，將整個小鎮一分為二。暮色將臨，不斷有行色匆匆的人沿著大路走進小鎮，時不時還有馬車或者魔動機車越過趕路的行人，消失在小鎮中。

　　在休伯特的終於消失在天空中的同時，又一輛馬車出現在鎮外的大路上。被雇來趕車的中年鎮民坐在車夫的位置上一臉的悠閒，但是後面車上的氣氛卻沒那麼悠閒了，遠遠的就可以聽到激烈的爭吵聲。

　　「連探測陷阱都做不到，連尋找暗門都做不到，你還敢自稱本鎮最好的探索者？」質問的是一位騎士少女，一頭黑色的中等長髮披灑在肩上，身上穿著銀白色的全身鏈甲，身材很高，甚至高過很多男性，豔麗的面容因為緊皺的雙眉變得充滿威嚴：「你知不知道昨天那個陷阱，如果我們實力不足的話，現在已經全死了？你就是這樣對同伴負責的嗎？這就是你的職業道德？」

　　「你說什麼笑話。」馬車上唯一一位矮小的男性不甘心的反駁著：「拆解陷阱明明是拆解者的工作，你憑什麼怪在我身上？而且那個山洞我進去過起碼二十次了，從來沒聽說過有暗門的存在。昨天你們也看到了，山洞裡都找遍了，根本沒有什麼暗門，你們根本就是在胡鬧。」

　　「拆解陷阱確實是拆解者的工作，但是偵測陷阱可是探索者的工作。冒險者公會指導手冊上寫的清清楚楚。」說話的是另一位牧師少女，身穿薄皮甲，腰上左側掛著釘錘，右側懸掛著一本銀色的法書，銀白色的長髮長達腰間，隨著馬車的顛簸上下起伏。少女的額頭，有一道新月型的傷痕，讓原本漂亮的臉帶上了幾分詭異。一邊說著，少女一邊從身旁的背包裡掏出一本厚厚的書，指著翻開的一頁：「你看看，探索遺跡的冒險者隊伍，最低限度需要有三個人，防衛者負責戰鬥，探索者負責環境的探索（包括敵人的探索和陷阱的探索），拆解者負責陷阱的破壞（包括實物陷阱和魔法陷阱）和通道的開啟。這是冒險者公會的官方指南，總不會錯吧。何況你看，騎士與公主裡的奧米修斯，光之頌歌裡的歐拉，破壞神的滅亡裡的海恩斯，傳說的宿命裡的達克，新帝國興亡史裡的奈法利安，古大陸傳說裡的米雪兒，這些人都是優秀的探索者，哪個人說過偵測陷阱不是他的工作？」每說一個名字，牧師少女就從背包裡掏出一本書，一瞬間少女面前就摞起了厚厚一摞。

　　矮小的男性臉上滿是見到鬼一般驚訝的表情，盯著少女面前的書呆呆的問：「這，這，這都是什麼啊。」

　　「書啊，還能是什麼？」牧師少女正在如同對待稀世奇珍一般一本一本的把書放回背包，聽到他的問題，一臉看白癡的表情回答：「連書你都不認識？反正事情就是這樣，無論從冒險者協會的規定來說，還是從我們以前合作過的隊友來看，你都是不合格的。之前我們的冒險，都是探索者負責偵測陷阱，薇薇安負責破解的，對不對薇薇安？」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車上第三名少女的肩膀。

　　「啊？你們在說什麼？」被拍打肩膀的，是一名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的女孩，一頂用來遮陽的綠色扁帽俏麗的扣在頭上，藍色的頭髮左右分開，梳成短短的馬尾辮垂在頭部的兩側，一對眼睛又大又圓，裡面滿是迷茫。女孩的身上穿著一身工作服般質地的藍色衣裙，衣裙上到處都是小口袋，腳上套著一雙藍色的防水皮革雨靴，背後背著一個幾乎可以讓女孩蜷縮著鑽進去的藍色大背包，背包的表面也佈滿了各種大小的口袋。女孩聽到牧師的問話，茫然的看了看天空：「啊，我們從洞裡出來了？天怎麼還沒亮？」

　　「神啊。」牧師少女捂著臉一副崩潰的表情：「我們都已經回到鎮上了，天不是沒亮是已經黑了。你這一天到底都在想什麼啊！萬能的黛妮雅啊，請挽救這個笨蛋吧。」

　　「對不起啊，我剛才一直在思考。」說著思考，女孩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消失，顯然又一次陷入了思考中。

　　「你們幾個瘋子。」看到馬車已經進入小鎮，在鎮中心停下，男性拎起自己的行李跳下了車：「我受夠你們了，你們不趕我也不會再跟你們一起幹活了。」

　　「站住。」騎士少女也跟著跳下車，氣勢洶洶的擋在了男人面前：「你這樣就想走？」

　　男人被少女的威勢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才驚覺自己已經落了下風，連忙梗著脖子說：「幹什麼，就算是我沒有盡職，我都要退出了，你還想怎麼樣？」

　　「在最開始，我們在中心廣場貼出的組隊要求，是雇傭一個探索者能力達到青銅高階的冒險者吧？」女騎士板著臉，語氣嚴肅：「我們要求雇傭十天，每天支付四金幣的薪水。你應徵以後，我們預付了你三天的薪水，沒錯吧？」

　　「沒，沒錯，怎麼了？」男人的聲音開始有點心虛。

　　女騎士臉上的嚴肅之色越來越濃，腳下又上前了兩步。氣勢逼得男人連連後退，直到後背靠在了馬車上：「因為你的原因，導致雇傭協議過早提前終結，所以我們有權利不支付你餘下七天的二十八枚金幣。」

　　「我本來也沒想要。」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氣。

　　女騎士原本繃緊的嘴角突然微微上挑，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危險的笑意：「還沒完呢。以上都是建立在你完成了自己本職工作的基礎上的。但是現在的情況，是你沒有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按照協會的規定，因為被雇傭者的原因導致任務失敗的，我們有權力只支付你約定薪金的一半，而如果被雇傭者一開始就採取欺騙的手段的話，我們有權力拒絕支付任何薪金。這條規定，你不會不知道吧？」

　　男人擦了擦頭上冒出的冷汗，乾咳著反問：「騎士小姐，你每天都要念叨無數遍騎士精神，但是對金錢這麼計較，不符合騎士的精神吧？」

　　女騎士臉上的笑容不減，聲音裡不帶一絲猶豫，對著男人伸出了左手：「謙卑，榮譽，犧牲，英勇，憐憫，誠實，精神，公正，為自己的損失索取補償，並不違背騎士這八大美德的任何一條。恰恰相反，我的行為，倒是符合誠實與公正。所以，請把十二枚金幣還給我們吧。」

　　「我才不會還你，你根本就是在胡說，我根本沒有用欺騙的手段。」男人徹底慌亂了，大聲的喊了出來。

　　「是嗎？你的意思是說，你真是青銅級高階的探索者？」女騎士繼續冷笑著，左手也依然攤開在男人的面前：「如果你堅持的話，我可以去附近的城市，在冒險者公會申請仲裁。你是否欺騙，會由冒險者公會做出判斷的。你放心，申請仲裁的一百枚金幣我會支付的。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不過，那時自然有公會人員來決定你的冒險者資格問題了。」

　　男人如同傻了一樣，張大嘴巴盯了女騎士半天，才憤憤的掏出一個錢袋丟在女騎士攤開的手中，躲避瘟疫一樣飛快的逃離了女騎士身邊，一邊走遠，一邊還恨恨的嘟囔著：「為了要回十二個金幣寧可花掉一百枚，瘋子，這三個人都是瘋子，我怎麼這麼倒黴，遇到這麼三個瘋女人。」

　　沒有理會男人洩憤的語言，女騎士匆匆打開了錢袋，把十二枚金幣倒在手上，用保養鎧甲的絨布，動作溫柔目光含情的一枚一枚擦拭著閃亮的金幣，陶醉而忘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第二章 鋤頭和麥芽

　　「黛妮雅啊，又開始了。」牧師少女頭痛的拍著額頭，湊到女騎士身邊大聲的喊著：「凱瑟琳，凱瑟琳，大姐，大姐頭，醒醒，快醒醒。」

　　「啊？怎麼了，誰喊這麼大聲？出什麼事了？」女騎士凱瑟琳恍然驚醒，第一時間把金幣攥在手心裡，四下張望著，直到看到面色不善盯著她的牧師少女，才乾笑著說：「哈哈，哈哈，麗娜是你喊我啊，金幣有點髒，我隨便擦擦，隨便擦擦。」

　　牧師少女麗娜一臉的崩潰搖著頭：「大姐，已經很晚了！」

　　凱瑟琳十分珍重的把金幣收進自己的錢袋裡，收起了癡迷的神色，走到已經停下的馬車旁，右手叩擊左肩的鎧甲，對車夫行了一個十分標準的騎士禮：「禦者先生，非常感激您這三天的工作。另外，十分抱歉，原本約定雇傭您十天的，但是因為某種原因，不得不中途終止約定了。」

　　年過五十的禦者皮膚黝黑，滿臉的皺紋裡帶著風霜的沉澱，笑容裡帶著一點拘謹和緊張：「沒關係，幾位小小姐，這幾天和小姐們相處的很愉快，我已經很滿意了。」

　　凱瑟琳的神色依然很嚴肅：「約定中，我們用一枚金幣每天的價格租用您的馬車，並雇傭您為我們駕車，時間是十天。現在過了三天的時間，我們應該付您三枚金幣。按照冒險者的慣例，我們提前終止了任務，並沒能完成約定，所以我們應該在約定薪金的基礎上，多支付您一半的錢。也就是說，我們應支付您四金五十銀。」

　　「不用了不用了。」車夫略帶慌張的雙手亂搖：「三個金幣已經很多了，足夠了，不用再多了。」

　　凱瑟琳搖了搖頭：「不行，約定就是約定。按照約定，這錢是您應得的，我們必須給您，請您一定要收下。」說著，從另外的口袋裡數出四枚金幣和五枚面值十銀的硬幣，放進了車夫的手裡。

　　車夫感激的笑著，不斷的道謝：「真是多謝您了，這一路聽著您和那個小子爭執，我還想著您不扣我的錢我就已經很滿意了，沒想到您還……」

　　「我是騎士。」凱瑟琳嚴肅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該我們付出的，我一個銅幣也不會少付，不該我們付出的，我一個銅幣也不會多付。這就是騎士的公正，或者說，這就是我的公正。維護公正，就是維護騎士的榮譽。」

　　「時間不早了。」女牧師麗娜湊了上來：「大姐，還要找地方住。」

　　「恩。」凱瑟琳應了一聲，繼續對車夫說著：「禦者先生，我們明天一早還要繼續尋找合適的隊友，今晚需要早些休息，必須要先走一步了。那麼就在這裡分開吧，希望您今後一切順利。」

　　「等一下。」車夫叫住了要轉身離開的凱瑟琳：「雖然我不太懂你們的事，但是你們應該是想找個厲害的隊員吧。」

　　「沒錯，您有什麼人選推薦嗎？」麗娜搶先回答。

　　「鋤頭與麥芽。」車夫肯定的說：「你們可以去鋤頭與麥芽酒館碰碰運氣。那裡是鎮上最大的酒館，老闆是整個坎齊爾消息最靈通的人。無論你們是找住處也好，還是打聽消息也好，都應該去那裡碰碰運氣。酒館就在內環區，很明顯的招牌。」

　　「非常感謝。」生怕凱瑟琳再長篇大論的感謝，麗娜馬上拉著凱瑟琳和小女孩薇薇安向內環區跑去，嘴裡還興奮的念叨著：「鋤頭和麥芽，多奇怪的名字。龍與帝國裡的主角都說了，這種名字奇奇怪怪的酒館裡，一定會有什麼奇遇發生。凱瑟琳，薇薇安，快走，咱們要交好運了。」

　　「啊？我們在哪？」被拉著踉踉蹌蹌的向前跑著的薇薇安被打斷了思考，茫然的問著：「我們要去哪？」

　　「沒事。」麗娜沒好氣的回答：「你繼續思考吧，跟著走就行。」

　　「哦。」

　　鋤頭與麥芽酒館，坐落在坎齊爾小鎮的內環區，是坎齊爾鎮最大的酒館，也是小鎮裡最熱鬧的場所。每當太陽落山，鎮上的住民，來往的商人，大隊的傭兵，小隊的冒險者，這些忙碌了一整天的人們，就會三五成群的來到酒館裡坐坐，點上一杯醇香的麥酒，讓疲憊的肉體和精神在酒精的作用下舒緩下來，和身邊認識或不認識的人隨便聊聊天，吹噓一下自己當年的英雄事蹟得意之事，為自己或平凡刺激的人生，額外增添一點不同的樂趣。

　　酒館其實不大，大廳最多只有三百平方米左右，二十來張桌子散落在大廳各處，如今客人不少，十來張桌子邊都已經有客人落座了，讓酒館裡顯得熱鬧非凡。在桌子之間不斷忙碌的是兩個二十多歲的女性服務生，臉上帶著職業性的微笑，手裡端著放滿酒杯的託盤，熟練地在桌子和伸出來揩油的大手之間躲避穿行，偶爾有沒躲開的時候，便可以聽到兩個女孩欲拒還迎的尖叫聲和潑辣的怒駡聲，還有男人們得意的笑聲。

　　大廳的角落，有個高出地面的半米，寬有十幾平方米的高臺，酒館免費提供這個場所，供偶爾經過這裡的吟游詩人在高臺上表演賺取路費。正對著大門的，是一個寬敞的吧台，酒館的老闆和老闆娘，就在吧台裡忙碌。吧台外面是一圈椅子，為單獨前來的客人們提供座位。如果你想找地方住下，又不願意去專門的旅店，酒館一樣可以滿足你的要求。酒館的二樓有十來間客房，專門為這樣的客人服務。

　　當凱瑟琳推開酒館的大門，傳入三人耳中的，是房間內嘈雜的人聲，和吟游詩人在佛拉倫琴的伴奏下低沉的歌聲。

　　「矮人的戰斧，掃蕩著邪惡；」

　　「精靈的羽箭，將亡者重新埋葬；」

　　「魔劍士的前方，劍氣與魔法的光輝交替閃爍；」

　　「騎士的長槍所向，英勇衝鋒銳不可擋；」

　　「陰影中閃亮的，是沙人手中的匕首；」

　　「圖騰柱邊圍繞的，是獸人先祖靈魂在吟唱；」

　　「狂戰士在戰吼中撕碎一切的敵人；」

　　「戰場上響徹的，是晶石槍轟鳴的迴響；」

　　「光與暗的雙子，代行著光明諸神的憤怒；」

　　「跳躍的魔法元素，展示著地水火風的榮光；」

　　「魔獸的尖牙與利爪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灼熱的龍息，毀滅一切，從天而降；」

　　「亡靈們的骸骨，如小山般堆積；」

　　「穿過了重重險阻，英雄們接近了一切開始的地方；」

　　「不屈的薩滿把一切奉獻給了先祖；」

　　「燃燒生命阻擋了敵人，靈魂回歸先祖身邊，化作草原上奔跑的聖狼；」

　　「英雄們終於直面了殘缺扭曲的邪神；」

　　「各盡所能，戰火飛揚；」

　　「走投無路的邪神沖向英雄們的陣地；」

　　「妄想奪取英雄們的肉體，獲得生者的力量；」

　　「無畏的騎士沖向了邪神，聖潔的身軀，包裹了邪惡神魂的肮髒；」

　　「邪神的陰謀並未得逞，刺入騎士胸膛的，是她自己手中銘刻著美德的長槍……」

　　凱瑟琳站在酒館門口，默默地聽著吟游詩人的歌聲，聽到最後，眼眶都泛起了紅色。一枚銀幣自凱瑟琳的兩指間彈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在了吟游詩人面前的帽子裡。

　　「哈，一個銀幣。」麗娜挪揄的說：「大姐頭怎麼變得大方了？」

　　「讓英雄的事蹟得以傳播的人。」凱瑟琳一邊走向吧台一邊回答：「理應得到獎賞。這個銀幣是我自己出的。」

　　麗娜捂著嘴狡黠的笑著：「我看，是聽到了自己崇拜敬仰的名字，情不自禁了吧。」

　　「其實，沒錯。」凱瑟琳乾脆的承認了。

　　三位少女一路走過酒館中的人群，看到三個美女降臨而想要上去糾纏的酒客們，看清了少女們身上代表職業者的衣甲，紛紛退縮了。只有一個醉的厲害的還想動手動腳，但是眨眼間，牧師少女腰間的釘頭錘，不知怎麼就頂在了他的鼻尖。

　　沒有理會身後的暴力威脅，騎士帶著兩個女孩走到吧台邊坐了下來。

　　酒館老闆是個狼族獸人，體征並不十分明顯，如果擋住耳朵和尾巴，很難看出他狼族人的身份。但是他格外的高大，站在吧台後面，腦袋幾乎頂到了吧台頂部的櫃子。高大的狼族老闆正在把一個個剛洗淨的盤子和被子用布擦乾，看了三位女孩一眼，沒有出聲。漂亮的狐族老闆娘站在老闆身邊忙碌的準備著客人們點的飲品，見三人坐下了，沖她們友好的笑了笑。

　　「一杯麥酒，兩杯龍焰橘果汁。」凱瑟琳掏出五個銀幣放在了老闆面前。

　　「兩個就夠了。」老闆看了看面前的銀幣，恍然的低聲說：「好吧，你們有什麼問題？」

　　「看上去你們兩位也是職業者？是冒險者嗎？」凱瑟琳的搭訕水平很老練，平時隊伍裡對外交涉的工作，都是由她來進行的，起碼在沒有因騎士精神狀態爆發進入說教模式或者歌頌模式的情況下，是由她來進行的。

　　「不是冒險者，曾經是傭兵。」老闆低頭擦拭著盤子，頭也不抬的說：「直到我們副團長中了一箭。」

　　凱瑟琳一愣：「你們副團長中箭為什麼你們就不當傭兵了？」

　　「因為是我射的。」說著很讓人驚悚的話題，老闆娘卻一臉自豪的笑容。

第三章 尋找探索者

　　「呃，我明白了。」沒有把這個明顯有幕後故事的話題繼續下去，凱瑟琳直接提出了自己的需求：「我們接到一個任務，需要找一位青銅高階以上的探索者做臨時隊友，但是在鎮中心張貼信息，找來的人都不合格。聽說你的消息是本鎮最靈通的，希望你能提供一點線索。」

　　「探索者？」老闆一邊擦著盤子一邊思索著：「而且一定要青銅級高階以上的？你們要去哪裡？」

　　「哭泣洞穴。」凱瑟琳略加考慮：「具體任務內容需要保密。」

　　老闆失笑，搖了搖頭：「哭泣洞穴不需要青銅級的探索者，甚至不需要探索者。那裡已經被人翻遍了，地圖和魔獸分佈圖我這裡都有，直接拿著地圖過去就行。」

　　「地圖我也有，別用那個敷衍我。」凱瑟琳手指敲了敲吧台，放低了聲音：「我們怎麼說也是白銀級的冒險團，有些秘密還是聽說過一點的。」

　　「白銀級的！」老闆微微動容：「白銀級的冒險團起碼要有黃金級的成員，可不是那種隨處可見的傢伙。你確定你們是白銀級的冒險團？」

　　「當然。」凱瑟琳一臉的驕傲：「我們是奈莉冒險團。」

　　「噗嗤。」漂亮的老闆娘忍不住悶笑了一聲，打量著神遊天外的薇薇安和已經無聊的拿出一本小說看得入神的麗娜，捂著嘴笑著說：「早該看出來的，你們就是那個奈莉後援團啊。」

　　「喂！」凱瑟琳一副貓炸了毛的眼神看著老闆娘，用一種危險的語氣說著：「是奈莉冒險團，不是後援團！」

　　「唔，對不起對不起。」老闆娘依然一副歡樂的表情，邊笑邊說：「主要你們的名氣實在是太大了，哈哈哈哈。」

　　老闆居高臨下的拍了拍老闆娘的頭，止住了她的笑聲，但是自己臉上也帶著笑意：「既然是你們，那應該有知道哭泣洞穴秘密的資格了。確實，至少需要青銅級的探索者協助，如果要深入未開發區域的話，探索者的水平越高越好。」

　　「哭泣洞穴到底是什麼秘密？」凱瑟琳疑惑的問：「我們只是聽說過裡面不簡單，但是這邊來的比較少，並不很瞭解。」

　　「哭泣洞穴並不像現在大部分人瞭解的那樣小，其實下層還有非常大的空間。但是上下兩層的魔物實力差距非常大，對於不知情的冒險者來說很危險。在下層被隱藏之前，裡面每年都要死掉幾百個實力不足的冒險者或者獨行傭兵。後來七十多年前，據說是冒險者公會為主，聯合幾個職業公會的高層，把下層入口用法術設置了一些障礙，只有青銅高階以上的探索者才能有能力發現入口。而這個秘密，各公會為了保護低級成員，都只會告知白銀級以上的團隊。」

　　「難怪他找不到。」凱瑟琳憤憤的說：「差點就被騙了十二個金幣。」

　　「你們被騙了？」老闆娘一邊給其他客人倒酒一邊探過頭來：「我想想啊，探索者，應該是小斯卡特吧。那個小傢伙確實是青銅高階，可惜是青銅高階的盜賊，探索技能差的很遠呢。」

　　「就是他，而且他不僅欺騙我們，在洞穴裡居然還漏掉了幾個魔物的陷阱。如果不是我們救他，他就死在裡面了。」

　　「冒險者嘛。」老闆一副看的很開的樣子：「和傭兵一樣，很難說哪天就死在哪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裡了。真讓他死在這裡也好，起碼還能有人給他收屍。」

　　「算了。」凱瑟琳歎了口氣：「對於探索者，你有什麼人選可以推薦嗎？」

　　老闆皺眉思索著，猶豫不定的說：「倒是真有一個傢伙符合條件，但是我實在不建議你們跟這樣的人扯上關係。其實三個月以後，鎮上另一個高階探索者就能回來了，我建議你們到時候雇傭這第二個人。」

　　「不行，任務期限沒有那麼久，等不了三個月的。」看著老闆臉上猶豫的神色，凱瑟琳追問：「第一個人為什麼你認為我們不該雇傭他呢？他也不合格嗎？」

　　「不，他絕對合格。據我所知，甚至曾經有黃金級的冒險團雇傭過他，也順利的完成了任務。而且他不僅是探索者，各種位置他都能適應一點。」

　　凱瑟琳聽著眼睛就亮起來了，略帶的興奮的說：「太好了，這正是我想要找的，請告訴我們他的聯絡方式吧。」

　　老闆並沒有說話，只是神秘的笑了笑，繼續擦拭著盤子，光滑的瓷盤在手中被擦的吱吱作響。凱瑟琳見狀狠狠地咬了咬牙，憤憤的說：「十個銀幣總夠了吧。」

　　老闆只是微笑著，伸出了一根手指。

　　「開什麼玩笑。」凱瑟琳驚呼出來：「一個金幣？你這是打劫嗎？」

　　「騎士小姐，你應該明白。」老闆的臉上帶上了一副商人化的笑容：「在坎齊爾鎮，知道這個人的能力的，不超過三個人，這三個人裡你能接觸到的只有我。所以，這是壟斷的價格。當然，你也可以不接受這個價格，我不介意的。」

　　「五十個銀幣。」凱瑟琳咬牙切齒的說：「外加我們三個在你這裡要三個房間住一晚。你如果還不接受我們就另想辦法。」

　　「成交。」

　　依依不捨的數出五十個銀幣放在吧臺上，凱瑟琳沒好氣的問：「現在總可以告訴我他叫什麼了吧，在哪能找到他？」

　　「二十三天了。」老闆板著手指計算著：「按照慣例，這個傢伙現在不是住在鎮子北邊公墓守夜人廢棄的小屋裡，就是住在外環區西南角一間荒廢的民房裡。民房很好找，只有三面牆，和兩根柱子，沒有屋頂的那間就是。唔，如果不在這兩個地方，你們可以去鎮子外面老巴克的磨坊，他不在前兩個地方，一定在這裡。」

　　凱瑟琳已經呆住了，失態的張著嘴半天沒反應過來：「什麼二十三天，什麼守夜人，什麼磨坊？」

　　老闆聳了聳肩，若無其事的回答：「所以我早就跟你說過，不建議你雇傭這個人了。」

　　「到底怎麼回事？」凱瑟琳有些不滿的問：「你都收了錢了，能說清楚點嗎？」

　　「這也是一個瘋子。」老闆放下了手裡的盤子，臉色正經起來：「這個人是十年前來到鎮上的，十年來，偶爾會有冒險者雇傭他，而且價格不低，所以他的收入並不少。但是，每當他掙到錢以後，總是會第一時間把錢揮霍光。喝最貴的酒，找最貴的女人，住最貴的房間，再多的錢放在他手裡，他都有辦法幾天內花光。花光錢之後，他就恢復了通常的狀態，白天不是在街道上亂晃，就是坐在街邊發呆，也不和別人說話，沒有吃的了，就等中心集市散了以後去那裡碰碰運氣撿點吃的。到了晚上，他就到我剛才說的地方過一晚，第二天白天繼續亂晃。」

　　「這，這樣的生活，他，他，他居然活到現在？」

　　「是啊，鎮上的人都很奇怪。說他是喜歡享受喜歡揮霍吧，他大部分時間都會讓自己過得連狗都不如，說他性格怪異喜歡受苦受窮吧，他又偶爾會享受貴族般的生活。騎士小姐你應該不瞭解，長久忍受貧窮饑餓其實並不可怕，真正痛苦的是從富足突然變的貧窮的那段時間。生活的落差，寒冷，饑餓可以把一個人逼瘋的。這個人卻好像就喜歡這樣的感覺，無數次的重複這種落差。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大家都覺得他是個瘋子。」老闆撇著嘴繼續說著：「而且他不僅嗜酒，還非常好色。只要他有錢的時候，每天晚上都會換不同的漂亮女人，有的是夜鶯，有的是鎮上想要賺一筆錢的女孩子，有些是外來的傭兵或者冒險者兼職做夜鶯賺錢。不管是什麼人，對他來說只要漂亮就可以。」

　　「那他現在是沒錢的階段？」凱瑟琳好奇的問。

　　「是的。二十三天前，他完成了最後一份工作。回來以後，在我這裡喝了兩天兩夜，喝光了全部五桶從法拉爾運來的卡斯利葡萄酒和三桶最好的維加斯麥芽酒，然後帶著娜娜去了隔壁最好的黑天鵝旅店。哦，娜娜是坎齊爾鎮最漂亮的夜鶯。據我估計，這回他的收入應該支持不到五天。所以現在肯定是沒錢的階段。不過不得不說，其實他想要賺錢還是很容易的，只要進入工作狀態，他就會變得非常稱職。和他合作過的冒險團很多都想邀請他長期加入，但是他都拒絕了。」

　　「拒絕的理由呢？」

　　「理由？」老闆嗤笑了一聲，模仿著一個空洞嘶啞的聲音：「我的錢還沒有花完呢，不去。」

　　凱瑟琳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我還需要再考慮一下，謝謝你的線索，告訴我房間在哪吧，我們先休息了。另外幫我們準備三份晚餐，一會送到房間裡就可以了。」

　　「上樓右手邊第三到第五間是你們的房間，你們自己上去就行。」老闆不在理會三位女士，低頭又拿起來一個新的盤子：「對了，潘尼斯，他的名字。」

　　「凱瑟琳，你不是神，你挽救不了所有人都的。」回房間的路上，麗娜突然從捧著的書裡收回目光，對凱瑟琳說。

　　「什麼意思？」凱瑟琳有些疑惑。

　　麗娜的表情很認真的勸說著：「我很瞭解你，路上你對那個騙子很憤怒，其實並不是因為他欺騙了我們，而是因為他的謊言和草率顯示了他並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你收回他的薪資，也是為了要給他一個教訓。而剛才聽了那個探索者的事，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想他這樣生活的原因，你在猜測他忍受痛苦背後的故事，你的同情心又氾濫了，想去挽救他了，是這樣吧？」

　　凱瑟琳沉默下來，沒有回答。

　　麗娜歎了口氣：「我並不反對你這樣做，但是我只是想告訴你，包括你在內，咱們誰沒有一些不願提起的故事？每個這樣的人你都要挽救，你會被累死的。你是我的姐姐，我不想看到那一天。」

　　「我是騎士。」凱瑟琳語氣堅定不容置疑：「也許你說的對，我確實無法挽救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但是我會竭盡所能的去做到挽救每一個在我身邊的需要幫助的人，這是我的職責。」

　　「唉，隨你喜歡吧。」麗娜無奈的歎了口氣：「我會陪著你走下去的，一直走下去，我的姐姐。」

　　「哈，我明白了。如果加入鼠尾葉就會凝固，加入蜥蜴尾巴就會產生劇毒，加入旋複花粉就會爆炸，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一直沉默在思考的薇薇安突然大笑出聲。

　　「回房間啦，你這個笨蛋。」麗娜重重的拍打著薇薇安頭上的軟帽，很凶的說著。

　　「哦。」

第四章 潘尼斯

　　清晨。坎齊爾鎮，外環區。

　　月之姐妹的身姿，漸漸從天空褪去，火焰之主休伯特的光輝，再度展現在世人眼前。八月清晨的陽光，帶著暖暖的熱度，擁抱著分別一夜的大地。鎮外的小河邊，老巴克磨坊裡的水車吱呀吱呀的旋轉聲隨著微風飄來，與之相伴的，是遠處的農場裡春小麥成熟時散發的芬芳。

　　民居外，街道上的聲音漸漸變得嘈雜，車軸旋轉的吱呀聲，小孩子們的歡笑聲，老人們的咳嗽聲，鄰居們打開大門互相間的問候聲，夫妻間的吵鬧，姐妹間的八卦，兄弟間的調侃，父子間的責駡，所有的聲音混雜在一起，籠罩著整個外環區的空間。

　　淡淡地，麵包店裡麵包出爐的甜香，肉店裡掛出的熏肉散發的肉香，車上大木桶裡運送的麥酒的酒香，自遠處漸漸飄來。

　　各種聲音與味道融為一體，展示著新的一天的到來。

　　新的一天，平凡又平靜，一如往日。

　　「呼，呼，呼，呼。」一如往日，潘尼斯從夜夜如一的噩夢中醒來。

　　金黃的頭髮長短不一，油膩的泛著光，雜亂的頂在頭上。做工考究，華麗而昂貴的衣服撕扯的破破爛爛，乾淨的布料上如今滿是泥土和汙跡，散發著難聞的氣味。修長的雙手也肮髒的漆黑一團，指甲裡盡是污泥。原本俊朗的臉被塵土覆上了一層灰色，噩夢帶來的汗水和淚水，在塵土上畫出了一道道印記，長短不一的胡茬亂糟糟的堆在臉上，看起來說不出的頹廢。

　　睡著的潘尼斯在噩夢中驚醒，猛地坐起身，並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臉上的五官扭曲成了一團，猙獰而可怖。右手劇烈的顫抖著，每一根手指都在抽搐，不止右手，他渾身都在顫抖，好像即使溫暖的陽光和劇烈的顫抖，都無法驅散身體裡的寒冷和絕望。

　　「這就是我的罪啊。」喘息漸漸平復，潘尼斯深深的歎了口氣，迎著陽光慢慢睜開了雙眼。

　　雙眼睜開的一瞬間，他就看到了一個黑髮的身影，從廢棄民居原本的大門處，迎著朝陽，一步步走來。

　　黑色的長髮，隨意的披灑在肩上，銀燦燦的全身鏈甲包裹著窈窕的軀體，閃閃發亮。陽光從背後照來，為她的發梢添上了一抹金黃，也讓她整個身體，籠罩在一層奪目的光暈之中，一如降臨凡世的女神。

　　「你，終於來了嗎？」潘尼斯愣愣的看著黑髮的身影，緩緩伸出顫抖的手，聲音裡帶著一絲悔恨和解脫：「這就是最終的裁決之日嗎？」

　　「你就是潘尼斯？」來人的聲音，驚醒了陷入自我世界中的潘尼斯。用力眨了眨眼，模糊的視線慢慢變得清晰，這時他才真正看清了已經靠近了他的女騎士。

　　「你就是潘尼斯？」女騎士再次重複自己的問題。

　　聽清了女騎士的問題，潘尼斯完全沒有任何回應，又重新躺回堅硬的地面上，從身邊抓起一團稻草蓋在身上，好像又要重新睡去。

　　「喂，等等。」女騎士著急的大聲說：「我們有話問你。」

　　潘尼斯理也不理，蜷縮成了一團，把稻草蓋在身上，又閉上了眼睛。

　　「我們有一份工作要雇用你。」女騎士拋出了自己的要求。

　　「雇我？」潘尼斯連眼睛都沒睜開的反問，聲音低沉而沙啞：「做什麼？」

　　「哭泣洞穴，我們缺少探索者。」

　　潘尼斯終於睜開了眼，用意味深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陣女騎士和她身後跟著的兩個女孩，神色非常複雜，似乎幾次想要開口拒絕，但最終還是點點頭，平靜的說：「哦，哭泣洞穴啊。二十金幣一天，最少雇十天，訂金先付一半，不接受就離開吧。」

　　這次換做女騎士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起潘尼斯了：「可以，但是你必須盡職盡責，而且要服從命令。」

　　「盡職盡責，服從命令，當然。」潘尼斯直接從地面跳了起來，朝著女騎士豎起一根拇指，肮髒的臉上帶上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露出黃色的牙齒：「我一向服從命令盡職盡責，沒問題。」

　　「首先我要檢查你的冒險者徽章。」用一個小工具掃描過潘尼斯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徽章之後，女騎士往一個小錢袋裡裝進了五十個金幣，把錢袋丟給了潘尼斯：「協議成立。」

　　「現在是第一個命令。」女牧師走上前一步，緊緊的皺著眉，神色非常嚴肅：「用最快的速度把你自己收拾乾淨，然後來鋤頭和麥芽找我們，我已經快無法忍受你的形象了。」

　　潘尼斯撫胸彎腰行禮，舉止神態盡是優雅，當然，如果不考慮他身上的泥汙與味道：「為您效勞，我的女士。」

　　「你可以叫我凱瑟琳，還有麗娜和薇薇安。」凱瑟琳轉身離開了民居：「我們在鋤頭和麥芽等你。」

　　「您的意志，我的方向。」潘尼斯保持著鞠躬行禮的姿勢，嘴上答應著，眼睛裡的神情卻在飛速的變換著，最終定格為了茫然與無措。

　　……

　　「呦，潘尼斯。」鋤頭和麥芽漂亮的老闆娘看到推門走進來的潘尼斯，笑著打了個招呼：「真難為你了，居然還沒有餓死。」

　　「我是餓不死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潘尼斯笑著晃了晃手裡的錢袋：「老樣子。」

　　「三杯庫蘭烈酒嗎？」老闆娘熟練的在平時裝麥酒的木杯裡倒滿了三杯氣味刺激的烈酒，擺在潘尼斯面前的桌子上：「總算有錢喝酒了？」

　　「當然。老闆娘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在高大的老闆目光不善的乾咳聲中，潘尼斯大笑著舉杯，足以可以醉倒三名壯漢的烈酒，被他一飲而盡。喝光滿滿一杯烈酒，他的眼神卻反而更加清醒，沒有一絲朦朧。

　　「很好，現在的你才像個職業者。」吧台旁的樓梯傳來了被踩踏的聲音，奈莉冒險團的三名成員快步從二樓走下來，坐在潘尼斯餐桌旁的椅子上，觀察著這位探索者的新形象。

　　進入工作狀態的潘尼斯看上去不過三十歲左右，有著一頭整潔的金色短髮，嶄新的衣服很合身，結實的布料，貼身的設計，可以讓穿上的人很方便的活動。雙手皮膚白皙，手指修長而有力，指甲剪得很短，不會妨礙任何手部的工作。臉上原本亂糟糟的胡茬也被刮得乾乾淨淨，清瘦的臉上帶著俊朗，可惜即使帶著笑容，眼神還是一如往日的頹廢壓抑。

　　「三位很有實力的雇主小姐。」潘尼斯微微欠身，打了個招呼：「是不是可以介紹一下情況了？」

　　「當然。」女騎士依次指著自己三人介紹著：「我們是奈莉冒險團，我是團長凱瑟琳，這位是牧師麗娜和煉金法師薇薇安，薇薇安是隊伍裡的拆解者，今後幾天你們會有很多配合的機會。」

　　「奈莉冒險團？」潘尼斯輕聲的笑了：「裡面卻沒有叫奈莉的人？真有趣。」

　　「有趣？」凱瑟琳非常嚴肅的看著潘尼斯：「我非常崇拜百年前的女英雄奈莉大人，從小就立下誓言，要像勇敢無畏的奈莉大人那樣成為騎士中的楷模，我們叫奈莉冒險團，也是為了提醒我，時刻不要忘記自己的誓言，事事以奈莉大人為榜樣要求自己。我並不覺得這樣的名字很有趣，也並不覺得嘲笑別人的夢想是一個即將成為隊友的人應該做的事。作為一個職業者……」

　　「大姐，等等再說教，先說正事。」麗娜適時的打斷了凱瑟琳的長篇大論。

　　凱瑟琳被從嚴肅的說教模式驚醒，從背包裡掏出一份協議，連筆一起推到了潘尼斯面前：「先把臨時組隊協議簽好，然後我們再詳談。」

　　看到潘尼斯草草的看完協議隨手簽上了名字，凱瑟琳才滿意的開始介紹任務：「四十二天前，我接到了匿名人士通過冒險者公會發佈的任務。發佈人認為，在哭泣洞穴的某個角落，存在著一個幾百年前人類的遺跡，應該是煉金藥劑研究室一類的建築，發佈人需要研究室裡一種叫生命之力合劑的藥水。任務分為兩種完成等級，找到研究室入口，或者取回生命之力合劑。我們的目標是完美的完成任務，取回合劑。」

　　「找到研究室以後，如何判斷哪種藥劑是目標藥劑？」潘尼斯問的很詳細。

　　「你很好，比我們前幾天遇到的那個欺騙者好很多。」聽到潘尼斯的提問，凱瑟琳更滿意了：「不過你放心，委託人提供了詳細的圖鑒和鑒別方法。生命之力合劑外形很特別，藥水在容器中會呈現紅色和綠色兩種顏色，兩種顏色呈螺旋狀纏繞，外觀非常特別。找到以後，薇薇安會用委託人提供的鑒別方法做最後的鑒別，確認了之後，我們就算完成任務了。」

　　「你們被騙了？」潘尼斯饒有興趣的表示了好奇。

　　「不要在意無關緊要的小事。」凱瑟琳不滿的避開了潘尼斯的問題：「對於任務，還有什麼疑問嗎？」

　　「有，哭泣洞穴第二層我也去過幾次，但是並沒有見到什麼研究室。當然，我並沒有走遍整個洞穴二層。所以，我也不敢保證一定能發現研究室。如果最終並沒有找到研究室的話……」

　　「這你不用擔心。」凱瑟琳揮了揮手打斷了潘尼斯的話：「只要你盡到了一個高階探索者應盡的職責，即使沒有找到研究室，你的報酬也不會變的。而且，雖然協議暫時簽訂的是十天，但是如果實際情況需要，可以按照之前的價格延長協議時間。任務期限是五個月，所以我們有充足的時間去尋找。」

　　「很好，那麼我沒有問題了。」進入工作狀態的潘尼斯很有精神：「不過我能不能看看你們準備的補給品清單？」

　　「當然。」凱瑟琳點頭，示意身邊的麗娜掏出幾張紙，放在了潘尼斯面前。

第五章 專業人士的準備工作

　　潘尼斯拿起冒險團補給品清單，用比閱讀臨時組隊協議嚴謹十倍的態度，一項一項的閱讀著，神態間的認真和專注讓三位少女對這個陌生的探索者格外滿意。

　　「你們。」潘尼斯從清單裡抬起頭：「很少進入山洞裡冒險吧？」

　　「是的，幾乎從來沒有進入過。」凱瑟琳實實在在的承認了：「洞窟對我們來說很陌生，所以你的位置十分重要。如果你發現有什麼問題，希望你能直接清楚的提出，不要因為我們是雇主而有什麼避諱。對於一個負責人的隊友來說，糾正雇主的錯誤，避免雇主因此而遇到危險或者造成損失，也是基本的責任，只有負責任，才能……」

　　「大姐！」麗娜及時阻止了凱瑟琳繼續說下去的勢頭。

　　「哦，好吧。」凱瑟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潘尼斯先生，請問我們準備的物品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很大。」潘尼斯也不給少女們留面子，直接指出：「你們剛才說被騙了，這份清單是在那個騙子的建議下準備的吧。」

　　「是的。」麗娜很快的領悟了潘尼斯的意思：「你是說這些只適合第一層？」

　　「對。」潘尼斯點點頭：「第一層是已開發區域，而且地形很簡單，很多地區還有人造建築，但是第二層是未開發區域，人類活動的痕跡很少，所以這些根本不適合去第二層。雖然幾位小姐看上去都有黃金級的隱藏實力，但如果那個騙子真的成功帶你們進了第二層，恐怕你們就算不死在裡面，也會非常狼狽的逃回來。」

　　凱瑟琳和麗娜很驚訝的瞪圓了眼睛，並不是因為自己的隱藏實力被輕易發現，畢竟探索者都有一些神神秘秘的探查技巧，而是因為她們確實低估了洞穴裡的危險程度：「潘尼斯先生，請確認一下，哭泣洞穴裡真的那麼危險？即使黃金級進入也會危及生命？如果，如果，如果你是為了凸顯自己重要性故意誇大的話請直接說明，我們是可以原諒你這次的。」

　　「很遺憾。」潘尼斯的話徹底毀滅了凱瑟琳心裡的一點幻想：「裡面就是這麼危險。我猜，你們的任務起碼是B級難度吧。」

　　「B+。」

　　「那就對了。」潘尼斯敲了敲桌子：「這就是危險性的證明了。」

　　「很抱歉，潘尼斯先生。」凱瑟琳有些猶豫的說：「我不能因為高額的回報而讓隊員陷入危險之中，對於這次任務，我想需要和隊友重新商議一下，可以請你稍等一會嗎？不過無論任務是否進行下去，我們都會足額支付你報酬的。」

　　看到潘尼斯做出一個請便的動作，凱瑟琳拉著麗娜和薇薇安，三個人走到角落裡小聲商量著什麼。說是三個人商量，實際上薇薇安只是負責發呆，只有凱瑟琳和麗娜在低聲爭論。聽不到她們爭論的具體內容，但是可以看到，凱瑟琳在不斷搖頭，而麗娜則是手舞足蹈的不斷勸說，偶爾還從背包裡掏出一本書在凱瑟琳面前翻開證明著什麼。過了足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凱瑟琳才終於點頭了，三個人又一起走回了潘尼斯身邊：「潘尼斯先生，我們決定繼續進行任務，請你詳細說明一下，我們還需要補充什麼？」

　　「你們的包裹都有多大？」在詳細說明之前，潘尼斯先問了一句。

　　「我的是三倍背包，麗娜的是五倍背包。」凱瑟琳替麗娜一起回答了。

　　「咦，你盯著我做什麼？」看到潘尼斯一直盯著自己背後巨大的背包，薇薇安奇怪的問。

　　「你的背包有多大？」

　　「你要向裡面放東西？」薇薇安終於反應過來了，卻用力搖著手：「不行不行，不能放，裡面都放滿了。」

　　「這麼大的背包，都放滿了？」潘尼斯終於表現出了驚訝：「難道這不是空間背包？裡面都放了些什麼？」

　　「是空間背包啊，八倍的呢，我自己做的。」薇薇安帶著點小得意的解釋：「裡面放了很多東西呢，各種型號的水晶瓶、各種煉金藥物、加熱器、液體分層器、過濾器、淨水器、藥物分析儀、便攜式礦物粉碎機、自動魔法陣刻畫器、自走炸彈、追蹤炸……」

　　「停停停。」潘尼斯打斷了薇薇安滔滔不絕的列舉：「我明白了，不用繼續了，反正就是裡面已經塞滿了是吧，你真厲害。」

　　「恩！」薇薇安開心的點點頭，神情非常特意。

　　「笨蛋，沒人在誇你。」麗娜忍不住又重重的拍著薇薇安的頭。

　　「哦。」薇薇安遺憾的垂下了頭，再次進入了失神狀態。

　　「我們要準備的東西不少。」潘尼斯拿著筆在原本的清單上邊寫寫畫畫的計劃著邊說：「一百特爾容量的火屬性晶石二百塊，一百五十特爾的冰屬性晶石二百塊，五十特爾的光明屬性晶石五百塊，晶源火爐一個，火爐替換用的兩千特爾火屬性晶石五塊，頭部護具每人一件。長筒防水蜥蜴皮靴每人一雙，凱瑟琳小姐必須選擇騎士專用的類型，貼身防水衣物每人一套，能裝下自己背包的防水袋各一個，水下呼吸藥劑二十瓶，屏息藥劑八瓶。一百米長的結實繩索四根，鐵釺八根，卡塔克獸皮睡袋四個，壓縮固體水三十塊，恩，薇薇安小姐帶有淨水器，那就不用再單獨準備一個了，剩下的就是每人各備三十天的食物。」

　　看到潘尼斯終於完成了計劃，凱瑟琳才開口詢問：「抱歉，潘尼斯先生，我並沒有不信任你的意思，但是可以給我們解釋一下為什麼要帶這些物品嗎？其中一些我不是很明白。」

　　「當然，願意效勞。」

　　「首先是晶石。」凱瑟琳指著清單上潘尼斯補充的位置問：「我們知道，利用晶石不用任何魔法陣壓制的情況下激活，會導致能量緩慢流失這個特性，人們有時候會把火屬性或冰屬性的晶石激活以後隨身攜帶，這樣可以達到降溫或者取暖的目的，所以準備低容量晶石我們並沒有異議，但是那往往是在溫度比較極端的環境裡的應對方法。難道哭泣洞穴下層空間屬￿這種極端環境？而且，看你取暖和降溫的兩種晶石都準備了，難道洞裡的溫度還會有很大的變化？」

　　「是的。」潘尼斯表示了肯定：「哭泣洞穴下層比較特殊，裡面有的區域溫度很低，但是有的區域溫度又很高，非常麻煩。曾經甚至有白銀級的冒險者，在低溫區休息，睡著以後被凍死的先例。你們都是黃金級，應該不會因此死亡，但是也會因低溫導致休息不好，影響之後的戰鬥力。」

　　「我明白了」，凱瑟琳點點頭，指向了下一行：「但是光屬性晶石呢？用來照明嗎？為什麼不使用火把呢？我們以前從未遇到過需要使用光屬性晶石照明的情況。」

　　「對啊，照明和取暖為什麼不用火把和火堆呢？我們以前的冒險都用火把照明，用火堆取暖啊。而且書裡也是這麼說的。」麗娜又想掏出書本來證實什麼，被凱瑟琳及時阻止了。

　　「光屬性晶石確實為了照明。」潘尼斯繼續解釋著：「這是洞穴冒險的特殊技巧。你們第一次進入洞穴冒險，也難怪不瞭解。用晶石照明和取暖，是因為洞穴裡根本沒有燃料。洞穴裡的植物很少，而且大部分是苔蘚蘑菇一類的植物，根本不能用來生火，大家又不能背著滿背包木柴去探險，只能用晶石替代了。」

　　「然後是數量了。」凱瑟琳略微計算了一下才繼續問：「一百特爾的火屬性晶石，能量徹底流失是十一個小時，一天剛好用兩塊，一百五十特爾的冰屬性晶石消散時間是根據環境的溫度改變的，最快是十個小時，一天也可以算兩塊。我們四個人，一天最大的消耗量就是八塊。當然，晶石的消耗不可能完全按這個數字來算，你要求帶二百塊，就是做好了在下面呆二十五天以上的打算？唔，看你要帶三十天的食物，按照一倍半補給攜帶量的原則，果然是要呆二十五天啊，需要那麼久嗎。」

　　「並不是二十五天，我們以十五天為期限，每次只在洞穴內呆十五天，如果找不到目標，就必須出來重新補給以後再進入。但是和你們以前冒險區域比起來，洞穴屬￿完全無法補給的環境，所以補給攜帶量並不是一倍半，而是兩倍。這也是洞穴冒險的特殊點。」

　　「謝謝，我明白了。」凱瑟琳點點頭，繼續研究著清單：「不能用火堆，晶源火爐看來是加熱食物和水用的，頭部護具呢？我們各自都有啊。」

　　「我說的是一種特殊的頭部護具，雙層皮質的，中間填充的是蜥尾樹膠，彈性很好，可以防止洞穴頂部的落石。」潘尼斯解釋：「在洞穴裡發出過大的聲響有可能導致落石的出現，對於傳奇以下，不能時刻張開護盾的法師和牧師來說，這是致命的，但是有護具就會好很多。」

　　「在裡面我們還需要下水？」看到防水用具，麗娜有些膽怯：「我可不會游泳。」

　　「所以有水下呼吸藥劑。」潘尼斯指著後面的文字說：「不一定會下水，但是下層有幾處比較深的水源，也許需要下去探查，到時候讓別人拉著你遊就可以了。至於屏息藥劑，也許研究所所在區域會有毒氣的存在，所以準備一些。」

　　「還有睡袋。」凱瑟琳指著末尾部分問：「我們已經有睡袋了，雖然不是卡塔克獸皮的，防水性沒那麼好，但是應該也夠用了吧。」

　　「如果你不介意每天醒來衣服都是濕透的狀態的話當然夠用了。」潘尼斯肯定的回答：「否則就需要卡塔克獸皮的。山洞裡的潮濕程度超乎你的想像。」

　　「好吧，不過關於數量還有個問題，我們不能一次帶多點嗎？聽你的意思，尋找這個研究室應該很困難，需要很久。那我們這樣十五天就出來一次，會耽誤很多時間吧。」凱瑟琳對任務期限有些擔憂。

　　「不能。」潘尼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你們到時候就會發現，十五天已經是非常非常非常漫長的時間了。」

　　「你是專業人士，我們聽從你的建議。」凱瑟琳接受了潘尼斯的說法：「沒有其他疑問了。」

　　「那我就去準備我那一份物品了。」潘尼斯把剩下的半杯烈酒一口喝完，起身走向大門：「對了，我那份物品的錢應該會由你們出吧？」

　　「當然。」

　　「那好，什麼時候集合，什麼時候出發呢？」

　　「明天出發，但是你準備好補給品以後就回來，房間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我們需要熟悉今後一段時間的隊友，所以你完成補給必須回來。」凱瑟琳看著潘尼斯離開的背影追加了一句：「是必須馬上回來，這是雇主的指令。」

　　潘尼斯的背影一窒，遲疑了一陣，才聳了聳肩，頭也不回的說：「遵從您的命令，我的女士。」

　　「果然是專業人士。」等到潘尼斯徹底離開了酒館，麗娜才讚歎的說：「之前那個騙子完全沒法和他比啊。不過，就這樣相信他，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的。」說話的是薇薇安，稚嫩的臉上卻掛著一個成熟的微笑：「他在哭呢。」

　　「你看，之前就說過，沒問題的。」似乎因為薇薇安一句莫名其妙的簡單話語而找到了依據，凱瑟琳輕輕拍了拍桌子：「就是他了。」

第六章 突如其來的委託

　　「嘿，女士先生們。」老車夫的笑聲從馬車前想起，驚醒了四個昏昏欲睡的乘客：「哭泣洞穴營地到了，該下車了。」

　　雖然叫哭泣洞穴營地，其實只是一片只有四百平方米左右的平坦土地，四周用石頭和木料圍成了一道防止野獸闖入的圍牆，沒有任何防禦設施，也沒有任何守衛。營地分為內外兩個區，外區的範圍只有營地大門附近，這裡兩前兩後並排搭建了四個大型帳篷，第一個是露天的鐵匠鋪，熔爐和鐵砧就擺在帳篷外面，只負責修理鎧甲和武器，第二個是裁縫鋪，負責修補布甲和皮甲。第三個是藥店，經營著各種草藥和解毒藥劑，偶爾可以見到外用的治療藥水和內服的精神回復藥劑，但是價錢足有附近城鎮藥店裡的兩倍還多，第四個則是雜貨鋪，主營各種低等晶石和一些諸如盜賊的開鎖器、生火的燧石和火絨、烹飪的各種調味品一類的小物品。

　　穿過並排的四個帳篷就進入了內區，內區就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散落著幾個臨時帳篷，這是冒險者的休息區。休息區前面最接近外區的地方也搭建著一個大型帳篷，帳篷內的爐火上燉著土豆濃湯，爐火邊擺放著酒桶，帳篷外擺放著十來張桌椅，幾個人正坐在桌椅邊吃飯，一看就是營地的臨時性酒館。

　　這個小型營地，主要是為了被雇來的車夫、從洞裡臨時出來休整的冒險者以及極少數從這裡路過的旅人服務的，偶爾有饑不擇食的在營地邊覓食的野獸，也都會被營地裡休息的冒險者隨手清理掉。這裡雖然沒什麼好東西，但是勝在安全，冒險者在洞窟裡經過長時間的緊張戰鬥以後，也願意在這裡花點錢放鬆一下精神。

　　奈莉冒險團的三位成員和她們的臨時隊友跳下車，凱瑟琳走到車夫身邊：「禦者先生，按照這次的約定，我們雇傭您十六天的時間。不過我們進洞探索，您也不需要一直在這裡等著，這樣吧，您可以儘管回去，等十五天后再來接我們就可以了。」

　　「不用這麼麻煩，小小姐。」禦者笑呵呵的回答：「上次是因為小斯卡特那個小混蛋私下裡跟我說你們在裡面呆不了兩三天就會失望的出來，算是短期冒險，所以我在這裡等你們。如果你們這次確定了要長期冒險，您看到前面的馬廄了嗎？到時候您在裡面隨便找輛馬車都可以回去的。我也一樣會在馬廄那裡等著，有人來租車回去我就走了。這樣我也不用再等您，您也不用花很多冤枉錢，只需要付我今天的一枚金幣就夠了。」

　　凱瑟琳恍然大悟，又看了看天色，有些擔心的問：「不過，看天色也不早了，您難道今晚還要趕回去？那天黑之前可到不了鎮上啊，萬一有什麼不安全的……」

　　「哈哈，小小姐放心吧，這裡的車夫都知道，過了中午就不能返回了，否則就肯定要摸黑趕路的。」

　　「那您今晚……」凱瑟琳遞給了車夫一枚金幣，卻又不太放心車夫今晚的住處。

　　「我們車夫都是直接住在車上的，才不會花錢到裡面租帳篷住，太浪費了。你們還是快點進去吧，不用擔心我。」車夫說著揮了揮手，把馬車趕向了馬廄。

　　「潘尼斯先生。」凱瑟琳目送著車夫離開，臉色有些不快：「為什麼你沒有告訴我們這些？」

　　「什麼？」潘尼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反問：「告訴你們哪些？」

　　「關於禦者先生說的那些。」凱瑟琳盯著潘尼斯的眼睛嚴肅的問：「你一定都很清楚的，為什麼不告訴我？」

　　「不關我的事。」潘尼斯無所謂的聳聳肩，一臉輕鬆的回答：「我只管和冒險有關的事，至於其他的？哈，你們多花錢少花錢，和我有關係嗎？」

　　「現在和你有關係了。」凱瑟琳加重了語氣：「以後如果再有這種事，你必須提醒我，給我指出問題。」

　　潘尼斯嗤笑一聲，反嘲了一句：「以後你吃飯少嚼了一口或者晚上忘記了睡覺，我是不是也要提醒你啊。」

　　凱瑟琳沒有生氣，很平淡但是很堅決的說了一句：「這是命令。」

　　潘尼斯張大嘴巴，啞口無言的看著凱瑟琳堅定不容置疑的表情，愣了白天才認命般的歎了口氣：「您的意志，團長大人。」

　　「那我們就進去吧，休息一下準備進洞。」凱瑟琳點點頭，轉身開始前進，誰也沒有看到，轉身的一瞬間，她臉上露出的一絲笑意。

　　「吃飯少嚼了一口你可以提醒我的，我經常吃飯的時候思考問題，忘了嚼就咽下去，好幾次差點噎死。」

　　「晚上忘記睡覺你也可以提醒我的，我經常晚上看書忘記了睡覺，第二天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呢。」

　　「你們，現在還是白天，不要現在就開始做夢。」潘尼斯扭頭，嘴角抽搐的看著兩張秀麗的面孔，丟下一句話扭頭就走。

　　「雖然據潘尼斯先生說，洞穴裡白天黑夜沒有任何區別，隨時都可以進去，但是考慮到我們的生活習慣，今晚還是在營地休息，明天一早用最佳狀態開始任務，大家有什麼意見嗎？」哭泣洞穴營地的酒館外，四個人佔據了一張桌子，凱瑟琳開始徵求大家的意見。但是很顯然，其他三個人對此完全不關心，依然看書、發呆、舉著一大杯麥酒往肚子裡灌。

　　看到潘尼斯一杯接一杯的灌著麥酒，凱瑟琳微微皺眉：「潘尼斯先生，我建議你在任務中還是不要喝太多酒比較好。」

　　「這也是命令？」潘尼斯停住了手裡的動作。

　　「不是，這只是建議。」凱瑟琳用四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又低聲嘟囔了一句：「反正進了山洞，你也沒法再喝酒了。」

　　潘尼斯苦笑，晃了晃手裡的酒杯：「其實你沒必要擔心，麥酒對我身體的影響已經很小了，我不可能因為喝麥酒喝醉。或者說，酒本身對我的影響就已經很小了，除非連續不停的喝上幾天幾夜，否則我很難喝醉的。」

　　「既然喝不醉，為什麼還要喝呢？」看到凱瑟琳和潘尼斯含義不同但都很驚訝的目光看著自己，麗娜先是對凱瑟琳神秘又得意的一笑，再對潘尼斯揚了揚手裡的書：「騎士編年史，第二百三十一頁，第五十八章，歐妮思說的。」

　　「也許，總會，有一點作用的吧？」潘尼斯不確定的說著，目光散亂悵然，似乎盯著酒杯，又似乎看著酒中倒映出的昏暗的天空，一時間，四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今晚洞穴營地裡的冒險者比平時略多，十來張桌子都快坐滿了。這個營地裡，往來的大部分都是一些根本不知道哭泣洞穴下層的秘密，只有能力在上層獵殺魔獸獲取材料或是完成任務的低階冒險者。當然，這些低階的菜鳥之中，偶爾也可能混有一隊白銀級以上的高階冒險者，顯而易見，這些高階的人都是沖著洞穴下層去的。這些高階冒險者的穿著打扮和普通的低階同行毫無區別，但是在其他高階冒險者眼中，他們的舉止氣質行為習慣，完全就像隱藏在羊群中的獅子一樣明顯。

　　「你們四位，也是要下去‘裡面’的嗎？」加重的裡面兩個字，讓瞭解內情的人一下就能明白對方隱含的意思。四個人轉頭看向聲音來處，一個女性遊俠從旁邊不遠處慢慢走來。走到近處，女人剛要開口，突然看清了潘尼斯，驚呼一聲：「潘尼斯？太好了。」

　　「你認識我？」潘尼斯很疑惑的問。

　　「對啊。」女人略有激動的說著：「七個月前，我們團隊潛入卡爾內斯丘陵的山狼盜賊營地營救斯通男爵的繼承人，曾經雇傭過你做弓箭手，我對你的箭術記憶非常深刻。」

　　「呃。」潘尼斯低頭回憶了一下：「忘了，我對無關的事從來不記的。」

　　女人尷尬的笑了笑：「我是來尋求幫助的，求你一定要幫幫我，這關係到我隊友的生死。」

　　「我從來不幫助人。」潘尼斯的聲音平靜到近乎冷漠：「而且你隊友的生死與我無關。」

　　「這位女士。」凱瑟琳微笑著，笑容裡帶著讓人平靜安心的力量：「您先請坐，先說說什麼情況。」

　　「我是月光冒險團的麗薩。」女人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請問你們是？」

　　「奈莉冒險團。」凱瑟琳回答：「我是凱瑟琳。」

　　「也是白銀級團隊？」麗薩的眼睛亮了，雙手緊張的握成了拳頭，急匆匆的說：「我和團裡的牧師今天下午剛剛從洞穴裡逃出來的，幸虧遇到了你們，不然就沒希望了。我們是七天前進去的，但是就在前天，先是遇到了大規模的穴居人騷動，費盡力氣逃離之後，又被兩個法師偷襲，我當時已經斷了一條胳膊和三根肋骨，牧師為了治療我也耗盡了最後的法力。團長實在沒辦法，就和團裡的法師拖住了他們，讓我和文，啊，就是團裡的牧師，讓我和文先逃出來想辦法。我希望能委託你們營救團長他們，委託金我們可以出到兩千金幣。」

　　「說不定他倆已經被殺了。」潘尼斯毫無同情心的直言：「就算逃脫了，洞穴二層那樣的地方，沒有探索者的存在，也活不了多久。你是隊裡的探索者吧，那他倆肯定不是。所以你的委託沒有任何意義。」

　　「不會的。」焦急的麗薩也顧不上計較潘尼斯不吉利的話：「他們偷襲的時候，說過要抓活的，團長他們肯定不會被殺的。」

　　「冒險者之間互相攻擊，一旦被發現是會受到公會嚴懲的，對方應該不會是冒險者。你有什麼線索嗎？對方什麼實力？」凱瑟琳問的很仔細：「只有兩個人嗎？還是有其他的同夥？」

　　「完全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而且我們受到攻擊的時候很混亂，只知道對方很強，可能是黃金級，至於同夥，我們在附近沒有看到，應該是沒有。」

　　凱瑟琳皺著眉，考慮了好一會，才回答：「好吧，我答應了。但是我不能保證什麼，只能說去找找看。還有，如果真的成功救出了你的隊友，你們需要去冒險者公會補發任務。」

　　「沒問題。」麗薩松了一口氣：「真是太謝謝你們了，沒有你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凱瑟琳笑了笑，接受了麗薩的感謝：「你把你們團長和法師，還有對方兩個人的特徵一會給我們寫一下，你們就不用進去了，你剛骨折，而且還是胳膊，起碼有五天的時間不能用力，你們的牧師又剛經歷了強烈戰鬥，需要休息，你們就在營地修養吧。」

　　「好的，我一會就把信息給你們送過來。」麗薩識趣的馬上離開了。

　　「你太冷漠了，潘尼斯先生。」凱瑟琳正色地說道：「幫助需要之人，是騎士的美德。我們不能對別人的苦難視而不見，這樣有違騎士精神。」

　　「我可不是什麼騎士。」潘尼斯無所謂的說：「我沒必要幫他們。」

　　「但是我是騎士。」凱瑟琳加重了語氣：「而且我還是雇主。」

　　潘尼斯無力的垂下頭，低聲呻吟著：「你總是對的，雇主大人。」

　　凱瑟琳抿嘴偷偷笑了笑，又詳細的解釋：「其實我也考慮過，但是這和咱們的任務並不衝突，而且有這兩個偷襲冒險者的傢伙，對我們也有很大威脅，所以我才做出這樣的決定。我們沒必要也沒有能力主動去找敵人，但是如果敵人送上門來，我們也不會畏懼戰鬥的。」

　　潘尼斯抬頭打量了凱瑟琳幾眼，點了點頭：「好吧，您的意志，我的女士。」

第七章 哭泣洞穴上層的戰鬥

　　哭泣洞穴是一個龐大的天然洞穴，位於內維爾中部的娜拉山脈內，距拜耳加斯河南岸有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寬闊的拜耳加斯河為兩岸帶來了豐富的地下水源。在漫長的時間裡，娜拉山脈經過暗河長期的沖刷浸潤，最終形成了蛛網般複雜的哭泣洞穴。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原因，當風吹過洞穴入口的時候，洞穴內會發出一陣陣若隱若現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人類絕望的哭號聲，因此當地人給它起名叫哭泣洞穴。自第四紀有史以來，人們一直傳說洞穴內盤踞著邪惡的魔鬼，哭號聲就是這些生物折磨誤入的人產生的，這種傳說導致很少有人敢進入洞穴內，偶爾有勇敢的冒險者進去探險，也是一去不回。

　　直到六百多年前，大陸曆30XX年，進去探險又活著出來的人逐漸增多，這種傳說才被打破。人們才知道，洞穴內並沒有折磨人類的邪惡魔鬼，而之前冒險者陷落在裡面的原因，基本都是因為迷路和魔化生物。

　　在雅拉世界裡，有時會有一種被稱為魔化能量的力量從地下湧出，生物如果常年或者高濃度的接觸這些能量會被污染，從而變得瘋狂，極具攻擊性，能力也大幅增長，有些還會出現身體形態的改變。對於這種魔化能量，人們研發出的封印法陣可以封印魔化能量的源頭，但是對源頭的範圍過大，或者屬￿沒有源頭的緩慢溢出型魔化能量卻毫無辦法。好在魔化能量極度懼怕陽光，在陽光的照射下魔化能量在幾小時之內被淨化，被污染的魔化生物如果暴露在陽光中超過十個小時肉體也會徹底崩壞。如果不是這樣，恐怕整個雅拉大陸都會到處佈滿了魔化生物，而不是向現在這樣，只有洞穴、地底和一些終年不見陽光的地方才可以見到。

　　「又回來了。」常年神遊物外的薇薇安，在進洞之前凱瑟琳喊了一句「任務開始」之後，一改平時的狀態，變得精神集中起來。這時進入洞穴之後，看著山洞兩側掛著的兩盞油燈說：「以前在學院上課聽一些學姐們說起過冒險的故事。在他們的故事裡，山洞探險就是像現在這樣，山洞的兩側掛著油燈，或者冒險者手舉火把，穿過各種長長的甬道，獵殺魔物或者尋找財寶。」

　　「其實，故事裡說的那些只是一些廢棄的礦洞而已。」潘尼斯撇撇嘴，略帶不屑的說：「有甬道，有平地，上下有階梯或者豎梯，那裡和真正的洞穴比起來就是天堂。」

　　「我們一會就可以見到真正的洞穴了嗎？」薇薇安雖然幾乎沒和潘尼斯說過話，甚至連看都沒看過潘尼斯幾眼，但是卻對潘尼斯格外的親近，隨著幾個人在通道裡前進，自然而然的伸手拉住了潘尼斯的衣角。

　　潘尼斯很驚訝的看了薇薇安一眼，皺著眉揮手打開薇薇安的手：「當然，很快就可以了。」

　　薇薇安很疑惑的抬頭看了看潘尼斯，委屈的扁扁嘴，卻沒有發出抗議，只是指著前面的路說：「前面變暗了，看來安全區要到頭了。」

　　「對，前面就沒有油燈了。」潘尼斯對於冒險內容方面的解說還是很有耐心的：「有燈的範圍屬￿安全區，幾乎沒有魔物出現，即使有，因為靠近洞口範圍魔化程度最低，屬￿最弱小的魔物。冒險者公會本地的分會在這裡設置了二十盞油燈，平時雇傭一個退休的低階職業者或者強壯的普通人每隔五天替油燈換一次燈油。哼，你們也知道，在很多低階冒險區域，公會都有類似的設置，他們就是喜歡幹這種無聊的事。」

　　「也不能說無聊吧。」跟在背後的凱瑟琳辯解著：「有這種設置的都是低階區域，公會也是為了保護新人，減少他們的損失啊。畢竟剛剛入行，總要有一個適應過程的。」

　　「那不如每人配一個保姆。」潘尼斯說著嘲笑的話，但是眼神卻很複雜：「不讓他們自己在死亡面前掙扎求存，不讓他們經歷死亡的考驗，他們就算變強了，其實也不過是個表面光鮮的廢物。」

　　凱瑟琳搖搖頭，沒有再爭辯什麼，默默的從背包裡掏出一根火把拿在手裡。出發之前幾個人就商量過了，在進入洞穴下層之前，先暫時用火把照明，以免在上層的低級冒險者裡顯得太過與眾不同。

　　「曾經公會想用晶石提燈替換這些油燈。」在經過最後一盞燈以前，潘尼斯指著油燈說：「可惜最後打消了這個念頭。」

　　「為什麼？」薇薇安對晶石產品很感興趣：「用晶石提燈很好啊，光線又穩定，又不會被風吹滅。」

　　「成本太高。照明用的晶石最低限度是一千特爾的，最便宜也要二十金幣。雖然一直開著不管也能亮三天，但是比起燈油來貴太多了，公會的人才不會那麼傻。」說話間，四個人已經點亮了火把，走進黑暗之中。

　　黑暗是絕大部分洞穴的共通點，也是冒險者在洞穴內探險最大的敵人之一。雖然職業者對光線的敏感程度遠超常人，甚至有些種族還擁有昏暗視覺，但是這些都只是建立在有光線但比較微弱的前提下。對於完全沒有光線的洞窟而言，無論是昏暗視覺還是超常視力都沒有任何作用。

　　凱瑟琳舉著火把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麗娜和薇薇安走在中間，潘尼斯綴在隊尾，嘴裡還在說明洞穴裡的魔物分佈：「一直向前走，前面會遇到三個洞口。左邊是魔化鼠的地盤，中間全是魔化蝙蝠，右邊是魔化蠍子，上層成群的基本就這三種魔物。但是魔化蠍子那邊，還有一些魔化狗頭人群落，會設置一些簡單的陷阱。如果有幸遇到擁有狗頭人長老的群落，還可能遇到比較強力的魔法陷阱，很討厭。不過很幸運，下層入口要走左邊的洞，而且離並不遠，不用跟老鼠們糾纏太久。對了，你們上次應該見過魔化鼠了，感覺如何？」

　　「還好，我們三個並不怕老鼠，不過可惜有任務在身，沒有時間收集魔化鼠尾，不然還可以順便賺點錢。」

　　凱瑟琳輕描淡寫的隨口回答讓潘尼斯松了一口氣，指著前面說：「小心，第一群來了。我們要加快前進速度，不然鼠群越聚越多，會白費很多力氣。」

　　魔化鼠是哭泣洞穴裡最常見的一種魔物，在魔化能量的污染下，身體普遍漲大到人類小腿長短，利齒可以一口咬斷手臂粗的實木。而首領級魔化鼠更是超過家犬的長度，可以輕鬆啃食金屬。遠遠地，二十多隻魔化鼠在鋪成一片，貼在地面好像一張地毯般向四個人瘋狂的發起了衝鋒。

　　「沒有首領啊。」凱瑟琳自言自語了一句，卻沒有動。動的是薇薇安，她從滿身的口袋裡隨手掏出了一瓶橙色的藥水，手指在瓶口輕輕一抹，嘴裡飛快的念了一句什麼，順手就把水晶瓶向鼠群扔去。

　　水晶瓶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剛好落在前進的鼠群前進的途中，在鼠群的中心位置碎裂。伴隨著水晶清脆的碎裂聲，一團火焰從瓶子的落點炸開，猛地呈環形向周圍擴展，燃燒了十幾秒後才熄滅，在地面上留下了一片灼燒的印記。火焰爆炸的衝擊力看來很強，大部分老鼠都在爆炸中變得七零八落，只有少數兩三隻最強壯的，還拖著殘肢苟延殘喘了幾秒，就徹底死在了火焰的持續灼燒中。

　　看到潘尼斯盯著自己發愣，剛剛隨手消滅了一群魔鼠的薇薇安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並沒有發現異樣，忍不住問：「怎麼了？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潘尼斯若有所思的盯著薇薇安渾身的小口袋，半天才問了一句：「我在想，你拿錯了藥水怎麼辦？」

　　「哈哈哈，不可能。」薇薇安得意的拍著自己的衣服笑著說：「絕不可能拿錯，因為所有的口袋裝的都是同一種藥劑。」看著潘尼斯啞口無言的表情，薇薇安笑得更得意了：「騙你的，誰讓你剛才敢打開我的手，現在知道怕了吧。」

　　潘尼斯頭痛的捂著額頭歎氣，沒敢把對話繼續下去，這是指著前面的遠處提醒：「小心，又一群來了。」

　　「沒問題。」看到這次的四五十只魔鼠中還有一隻巨大的首領存在，薇薇安又掏出了一瓶白色的藥劑，用同樣的動作扔了出去。藥劑同樣在鼠群中心炸開，但是這次出現的，卻是一團寒冰的力量。寒冰的衝擊範圍比火焰大了不少，衝擊力遠弱於火焰爆炸，卻附帶凍結效果，有一多半魔鼠被寒氣凍結成冰塊，碎裂在了隨後而來的衝擊波下。只有首領和少數抗性比較高的魔鼠沒有被徹底凍結，逃過了碎裂的命運，但是依然被凍結效果影響，速度變得不足之前的四分之一。

　　在水晶瓶落地之前，凱瑟琳就一聲輕喝，發動了無畏衝鋒。包裹著銀色鏈甲的身軀，化作一道銀色的流光，黑髮在流光中飛揚。寒冰的衝擊力剛剛消失的瞬間，凱瑟琳已經出現在了首領魔鼠的身邊，單手劍靈蛇一樣刺出，穿入首領的巨口直接刺進了後腦，又迅速的抽出，一進一出的速度快到首領甚至來不及合上嘴巴。刺死首領，凱瑟琳借著抽劍的勢頭，讓劍順手在身邊畫了個弧線，一道圓月斬順勢放出，圓弧形的劍氣隨劍而走，活著的魔鼠在劍下徹底死淨。

　　幹淨利落的消滅了魔鼠，凱瑟琳目光轉向薇薇安，援護衝鋒啟動，身體轉眼間又回到了薇薇安身前，好像剛才根本沒有離開。

第八章 郊遊一樣的冒險

　　「轉左。一直走。停，現在看右邊，牆上有個裂縫，鑽進去。貼著右邊牆壁走，好，停在這裡。向上看，對，就是那個洞口，要跳上去。」潘尼斯一路綴在最後，只是用指令為團隊指引方向，沒過多久，幾個人就來到一個洞穴的盡頭，仰頭看著頂部很隱蔽的洞口。

　　「上面就是洞穴下層？」凱瑟琳不確定的問。

　　「當然不是，起名字的人又不是傻子。」潘尼斯走到洞口下方，仰頭看了看回答：「不過也不遠了。咱們需要直接跳上去，注意跳上去之前先激發鬥氣盾，如果你不想和魔化鼠跳貼面舞的話。」

　　「當然，我瞭解的。」凱瑟琳的身體突然變得有些朦朧，一團透明中帶著霧氣感的鬥氣覆蓋了她整個身體。在雅拉的世界，白銀級以上的高階物理職業者才會擁有鬥氣，而鬥氣對於物理職業者的防護作用遠大於防具。當一個物理職業者撐開鬥氣盾的時候，想要攻擊到他只有兩種辦法，或是打消耗戰，因為鬥氣盾的消耗遠大於攻擊技能的消耗，所以經過一定時間的戰鬥，使用者的鬥氣往往會被消耗一空，鬥氣盾自然也就不復存在；或者就要用遠大於鬥氣盾某一局部範圍鬥氣總量的能量以點突破，其中包括用帶有特殊穿透性的技能比如穿透箭進行穿透攻擊或者類似于騎士的突刺技能強行突破。

　　對於黃金階和白銀階的職業者，鬥氣盾的消耗太過驚人，而且消耗總量遠遠大於回復量，所以幾乎不會有人長時間撐起鬥氣盾進行戰鬥，否則短短幾分鐘，就足以把一個最頂級的黃金階職業者的鬥氣消耗一空，接下來只能憑肉體的力量繼續戰鬥。等到有幸進階傳奇，鬥氣的回復量數值已經逼近了鬥氣盾的消耗量，才有長期支撐鬥氣盾的可能。但是即便如此，如果戰鬥時間過長或者戰鬥太激烈消耗過大，也有可能陷入鬥氣耗盡的窘境。

　　只有走到生靈頂點的半神，可以隨時從周圍的環境中瞬間轉化能量為自己補全消耗的能量，完全不存在消耗的問題，才會把鬥氣盾變成固化狀態覆蓋在身體表面。所以雅拉世界才有只有半神才能殺死半神的公認鐵律。

　　張開了鬥氣盾，凱瑟琳毫不停留的跳上頭頂的洞口，仔細的環視了周圍才喊了一聲：「安全，上來吧。」麗娜雖然身為牧師，但是很顯然身體敏捷，輕輕一躍就消失在洞口，完全視三米的距離如平地一樣。只有薇薇安跳不上去，但是她伸手在地面上一指，一條手指粗的繩索憑空出現在地面，像活了一樣纏繞在她腰間把她向上托起，穩穩的送進了洞裡。

　　「都很有精神啊。」原本跟在隊尾有心幫忙的潘尼斯聳了聳肩，也跟著跳了上去。

　　上層的洞穴比下層狹窄，只能容一個人穿行，但是岔路極多，密密麻麻仿佛蜂巢一樣。面對著密密麻麻的道路，正當凱瑟琳感覺不知所措的時候，潘尼斯卻沒有指路，反而貼著牆壁身體詭異的扭動移動了幾下，就到了凱瑟琳身前，接過了火把：「我來帶路吧，這裡路比較麻煩。」

　　「當然，你是探索者，你說了算。」凱瑟琳不再說話，跟在潘尼斯後面，四個人陷入了沉默之中，除了腳步聲，就只有火把的燃燒聲在劈啪作響。

　　「注意，我們要跳了。」潘尼斯停在一個略微寬敞的空間，指著腳下說。

　　「好陰險。」冒險團的三位少女聞言圍了上來，被嚇了一跳。一個洞穴突兀的出現在地面上，黑黝黝的洞口在火把閃爍的光線中很難看清，如果不知情的人經過，有極大的可能性沒有防備的掉進去摔得半死。

　　「掉進去還好。」潘尼斯掏出另一個火把點燃，直接丟進了洞口，探頭看了看才說：「這是咱們走的這層到魔化蝙蝠領地唯一的入口。」

　　「魔化蝙蝠？」沒有書看的麗娜明顯有些興致缺缺，有氣無力的說：「你不是說下層入口在魔化鼠的地盤嗎？」

　　「從魔化鼠的領地進入是近路，可以直接穿到入口前。如果繞遠路，要走兩天的時間。」潘尼斯說著率先跳了下去喊：「快下來，跟著我跑，這裡是魔化蝙蝠的領地，是靠聲音搜索敵人的，不快點蝙蝠們就都圍過來了。」

　　聽到潘尼斯的話，回身接住跳下來的薇薇安，凱瑟琳都沒有放下，直接抱著薇薇安在麗娜後面跟著跑了起來。

　　在幾次轉向之後，四個人跑進了一條狹窄的通道，聽著不遠處已經傳來了密集的翅膀拍打的聲音，潘尼斯指著腳下說：「凱瑟琳小姐，裡面就是入口了，我和薇薇安小姐進去開啟通道，你們在這裡守一下，不要讓蝙蝠們飛進來干擾。」

　　「不需要，不要小看本小姐啊。」麗娜看到四個人都已經進入了窄巷，右手食指伸出，在胸前慢慢畫了一個四邊形，口裡低聲念誦：「以大地之神黛妮雅之聖名。」

　　隨著四邊形越來越接近完成，點點光點圍繞著麗娜的手指聚集，轉眼間手指就變得亮得刺眼。四邊形終於畫完，麗娜用閃亮的手指對窄巷的入口一指：「奉黛妮雅之名，聖言術，壁壘。」跟著手指的指向，光點猛然炸開，均勻的分佈在窄巷的入口處，形成了一道透明發亮的牆壁。幾隻飛的快的蝙蝠已經沖到了近前，直接撞在了發亮的牆壁上，貼著光壁表面慢慢滑落。

　　「走吧，如果只是魔化蝙蝠，這裡起碼可以維持十分鐘。」麗娜模仿著小說裡晶石槍手的動作，瀟灑的吹了吹手指，一甩頭髮，不理潘尼斯奇怪的看著自己的目光，得意的率先向狹窄的通道裡面走去。

　　「就是這裡了。」轉過一個彎，雖然光壁的光線因為拐角的影響暗淡了好多，但是三位少女還是看到潘尼斯停下的地方。長長的通道還在繼續向前眼神，潘尼斯所站的地方只是狹窄通道中間一處普普通通的洞穴岩壁，沒有任何特點。

　　「太陰險了。」麗娜再次做出了這個評價：「冒險者公會那群傢伙居然這麼狡猾，把機關放在這裡，誰能發現啊。」

　　「就是為了怕菜鳥們發現了誤闖。高階的老手還是很容易就可以發現的。」潘尼斯用手在岩壁上一點點的撫摸著，突然停在一個點上，對薇薇安說：「薇薇安小姐，來用手指點著這裡，準備好以後用火系元素能量在這點上震盪九次，記得一定要在三秒內完成九次震盪。白銀階法師就可以做到，沒問題吧。」

　　「沒問題。」薇薇安稚嫩的臉上有著濃厚的興趣：「居然是這樣的機關，真好玩。」

　　「還有更好玩的呢，記得下一步是冰系啊。」潘尼斯感受到了火元素快速震盪的結束，手繼續在岩壁上摸索，停留在了第一個點斜下方的地方，手指輕輕在牆壁上敲擊著，默不作聲的計算了一會時間，突然快速的說：「這裡，冰系能量，兩秒五次，馬上。」

　　早有準備的薇薇安手指迅速的移動過去依言行動，嘴裡還念叨著：「輕而易舉，不要小看一個煉金法師啊。」

　　「很完美，剩下就是我的工作了。」潘尼斯難得的在指路和介紹環境之外說了一句稱讚的話，手指熟練的找到了第三個點，等待了幾秒後鬥氣在第三個點上震盪了十一次，才收回手拍了拍手上沾上的塵土：「完成了，通道會打開一分鐘。」

　　三位少女好奇的盯著眼前的牆壁，但是岩壁沒有任何變化：「通道在哪？」

　　「跟我來。」潘尼斯說著，也沒有轉身，直接向機關所在對面的方向倒退了幾步。洞穴通道在這一段不算狹窄，但是潘尼斯倒退幾步也直接撞到了岩壁上，但是很神奇的，他一點點沒入了牆壁，就像牆壁根本不存在。

　　「真是太陰險的機關了。」麗娜忍不住又指責了一句，第一個跟著潘尼斯撞到岩壁上，然後眼前一黑，沒入其中。與想像中的不同，穿越牆壁的過程並沒有撞上牆壁的感覺，也不像穿過幻術的幻象那樣毫無感覺，而是仿佛陷入了一團膠體，直到摸黑向前走了三步，才穿過牆壁，恢復了正常感覺。

　　穿過岩壁，麗娜發現自己進入了另一條並不算寬敞的岩洞通道，但是奇怪的，即使潘尼斯已經把火把熄滅了，岩壁上還是會發出微弱的光芒。在微弱的光下，麗娜發現自己走進來的地方也是一道岩壁，岩壁上突然泛起了一片波紋，薇薇安和凱瑟琳先後也走了過來。

　　「這是什麼啊。」麗娜打量著牆壁，等想起伸出手去摸的時候，發現眼前的岩石又變回了原樣，冰冷而堅硬，忍不住讚歎：「了不起。」

　　「顯然這是半神的傑作。」薇薇安也在麗娜身邊，把臉貼在岩壁上，入神的用心感受著什麼，夢囈般念叨著：「虛與實的逆轉，起碼集合了煉金學、變化學，能量轉換學三種學科的魔法大師，再由半神操作，才能有這種效果。」

　　看到潘尼斯毫無興趣的背靠著牆不耐煩的等著兩位少女回神，凱瑟琳拍了拍手，驚醒了沉醉中的麗娜：「女孩們，咱們該走了。」

　　被驚醒的麗娜強行拉著依然沉浸在法術世界裡的薇薇安繼續前進，還不忘好奇的問：「牆壁上是什麼？難道是書裡提到過的夜光苔？」

　　「沒錯，就是夜光苔。」潘尼斯邊走邊說：「可惜下層洞穴只有極少數幾個地方有，否則探險就會簡單多了。」

　　「為什麼只有那麼少？」薇薇安不解的問。

　　「被吃掉了唄。裡面有不少低等魔物屬￿雜食，菜譜裡也包括植物的。不過，如果在下面發現哪裡有夜光苔的存在，那一定要小心，那樣的地方往往會有一些強大的魔物，讓低等魔物連靠近都不敢。」潘尼斯向前走了幾百米，回過身對三位少女提高了音量：「好了，歡迎來到哭泣洞穴下層。」

第九章 最後的休息區

　　「歡迎來到地獄前最後的樂土啊，新來的。」潘尼斯的話音剛落，通道前方的昏暗中，便傳來了一個粗獷的聲音：「這聲音聽著不是潘尼斯嗎？又帶新人來了啊。」

　　三位少女完全沒想到這裡還會有其他人，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嚇了一跳，凱瑟琳和麗娜的右手已經都放在了武器上，薇薇安雙手也下意識的結成了咒印。只有潘尼斯沒有進入戰備狀態，聽到聲音只是很不耐煩的皺著眉，雙手向下壓了壓，止住了三位少女的戒備，也沒回話，就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

　　三位少女跟在潘尼斯身後，走了沒幾步，忽然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令人驚訝的環境。

　　這是一個巨大的石洞，足有上千平方米大小，石洞中幾根天然的石柱貫通上下，連接著洞頂和洞底。石洞的頂部一片片星落的生長著夜光苔，如同夜空中的點點繁星，把整個石洞照亮。石洞很大，但是只有一進一出兩個洞口，讓這個石洞顯得非常安全。石洞的地面上，被人在中心部分用岩石壘了一圈半人高的圍牆，把中心部分圈成了一個大型營地的模樣。石質圍牆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人碰觸加固過了，上面長滿了各種苔蘚。

　　圍牆內聚集著九個人，分成了三堆聚在一起，很明顯是三個隊伍的成員。其中三人組中一個人看不清樣子，但是看身高和蓬亂的鬍鬚，顯然是個矮人。矮人手捧著一大杯麥酒，一邊看著潘尼斯等人接近，一邊大笑著說：「看看，看看，我們的膽小鬼潘尼斯又來了，最近有沒有人又要找你決鬥啊？哦，不會有的，反正你也不敢接受。哈哈哈哈，我這個笑話好笑，要記下來等我回庫蘭給我的兒子講。咦，還帶著三個漂亮的小妞，喂，潘尼斯，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我看看我看看。」矮人身邊的一個人類也跟著起哄：「看不清啊，老斯內塔，你看清是漂亮小妞了嗎？嘖嘖，你們矮人的眼睛就是佔便宜啊。喂，潘尼斯，你是不是帶著娜娜來了？這裡可不是黑天鵝啊，不是漂亮小妞該來的地方，小心把人家嚇哭了，哈哈哈哈。」

　　「貝斯特，不想挨揍就管住你的嘴。」另一邊四人組中一個窈窕的身影喊了一句。

　　「該死，帕拉，我又沒說你。」矮人身邊的人類貝斯特哈哈笑著回了一句：「再說了，你又不算是漂亮小妞，擔心什麼，哈哈……哦混蛋，這他媽是開水，你真想打架嗎？」

　　潘尼斯沒有理會亂喊的幾個人，根本就把他們當成了隱形生物，只是回頭對三位少女說了句「同行」之後，就徑直從他們身邊經過，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下開始整理背包。

　　聽到同行這個詞，凱瑟琳卻產生了興趣，沒有跟著潘尼斯坐下，反而環視了一圈後自我介紹：「我們是奈莉冒險團，我是凱瑟琳，問候各位先行者。」

　　「哈哈。」一個笑聲從四人組的地方傳來，卻馬上被另一個輪廓看上去很健壯的人捂住了，先是低聲訓斥了一句「注意禮貌」，才站起身說：「是知識聖都的奈莉冒險團嗎？」

　　「是的，就是我們。」凱瑟琳沒管別人是否能看到，行了個騎士禮：「很高興見到各位。」

　　「我的榮幸。」健壯的人並沒有走近，實際上場上的三組人包括最後潘尼斯挑選的地方，互相之間都有一定距離：「我是鐵獅子冒險團的團長維奇，歡迎來到下層洞穴唯一的安全區。請問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嗎？凱瑟琳小姐。」

　　「裡面最近有什麼新鮮事嗎？」凱瑟琳輕車熟路的隨意搭著話。

　　「能有什麼新聞？」矮人斯內塔用招牌樣的大嗓門喊著：「魔化狼群又開始新一輪狩獵啦，噴霧孢子占了鼠王的地盤啦，洞穴蜥蜴進入活動期啦，哦，我的鐵砧，次次如此，年年如此。小妞，這裡是哭泣洞穴，這裡不會有新鮮事的，不會有，明白嗎。」

　　「但是我這裡卻有個新聞。」凱瑟琳聲音裡帶著神秘：「和裡面有關的新聞，大家要聽聽嗎。」

　　「快說吧。」依然是大嗓門的矮人難忍好奇心搶先開口：「有什麼新聞，有人有什麼新發現了？」

　　「並沒有。」凱瑟琳搖頭說：「法拉爾的月光冒險團，之前在裡面被其他人在戰鬥後偷襲了，團長和團隊法師下落不明。這個算是新聞嗎？」

　　「什麼？」鐵獅子的維奇很驚訝：「也是冒險者幹的嗎？現在可很少有冒險者會互相襲擊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冒險者，據說行兇的是一個兩人隊伍。」聽到凱瑟琳這樣說，所有人的目光全聚到了場上唯一的兩人組身上。

　　兩人組從頭到尾都沒出過聲，連動都沒有動過，距離大家也很遠，全身都隱藏在陰影裡，保持著神秘狀態。直到所有人都盯著他們看，其中之一才用一種非常緩慢的聲音低聲說：「不是我們，我們也是剛來沒多久，你們應該也看到我們從入口進來了。而且我們也不是冒險者。」

　　另一個人聲音短促尖利，但是說話卻異常的簡短，只是蹦出了兩個詞：「陰影之手，處刑人。」

　　隨著兩個詞說出口，另外兩組冒險者都有一個下意識的想要遠離的晃動，好在馬上停止了，沒有丟臉。凱瑟琳也搖著頭說：「不是他們，我這裡有襲擊者的身形畫像，襲擊者其中一個很高很胖，另一個應該是個法師。」

　　把畫像遞給同行們依次傳看，知道陰影之手的二人組也看過之後，凱瑟琳才取回畫像回到潘尼斯身邊：「大家再進去多注意點這兩個人吧。而且月光冒險團的兩個人可能只是被他們抓住了，並沒有殺死。」

　　「你倒是好心。」潘尼斯冷笑了一聲，停下了背包整理：「還操心這些人的安全，還不知道他們心裡是不是領情呢。」

　　「大姐頭只是想讓他們幫咱們分擔壓力而已，才不是擔心他們呢，哼。」麗娜說完發現三個隊友都驚悚的看著自己，馬上接著問：「你們都看著本小姐做什麼？」

　　「你上本書看完了？那麼厚的書。」凱瑟琳驚訝的看著麗娜：「又換新書了？」

　　「當然，本小姐的閱讀速度你們這些人怎麼能理解。今天早晨換的新書。」麗娜坐在地上，插著腰得意的笑著。

　　「這次是什麼啊。」凱瑟琳按著額頭歎息。

　　「看。」麗娜在黑暗中掏出一本書揚了揚：「使魔與我，露易絲。不過這是什麼鬼書名。」

　　「我也想知道。」薇薇安在一旁拉了拉麗娜：「麗娜，你還是換本書看吧，這次的太嚇人了。」

　　早從驚悚中恢復過來的潘尼斯沒有理會不知道在說著什麼的三個少女，自顧自的整理好三個改造過的皮質頭盔遞了過去。少女們的注意力被頭盔吸引，拿在手裡借著夜光苔的光仔細觀察。說是改造，其實只是在額頭上部鑲嵌了一個很小的凹陷型銀色金屬片，金屬片非常光滑，如果在光亮的地方，完全可以照出人影。

　　潘尼斯掏出一個食指指甲大小薄厚的白色晶石碎片，隨手激活，一團略強於夜光苔的朦朧光籠罩著晶石周圍半米的範圍。等潘尼斯把晶石貼在金屬片上固定好，原本四散的光線，被凝聚到一個方向，亮度也增強了不少，把頭盔正面幾米的範圍照亮到可以看清人臉的程度。

　　「這個好玩。」薇薇安搶過潘尼斯手裡的頭盔，好奇的翻來覆去的打量著。

　　「還沒完呢。」潘尼斯又掏出一個晶石，激活以後遞給薇薇安：「這個貼在頭盔的頂部。別，不是裡面，是外面。對，就是那裡。這個是照亮我們周圍的，額頭的那個只能照前面，照不到自己。」

　　少女們照著潘尼斯的動作把晶石組裝好，戴上頭盔，麗娜歡呼了一聲：「哈，這個亮度完全可以看書了。」

　　「你想瞎嗎？」凱瑟琳一把搶過麗娜又掏出來的書：「以後洞穴裡你絕對不許看書。」

　　「本小姐才不要你管。」麗娜叉著腰瞪著眼喊道：「本小姐，哦，不要打本小姐的頭，哎呀，好吧好吧大姐頭我錯了，我不看了。」

　　潘尼斯用充滿疑問的眼神看著凱瑟琳，凱瑟琳卻無奈的聳了聳肩，回避了這個問題，也把頭盔帶上：「可以走了嗎，潘尼斯先生？」

　　「走吧。」潘尼斯站起身，帶路走向巨大洞穴唯一的出口。凱瑟琳卻沒有馬上跟上，拖在後面禮節性的向其他人告別：「各位同行者們，我們先走一步了。」

　　「等等，小妞，不對，小姐。」矮人斯內塔突然喊了一句：「我想起來了，圖上那個胖子我前幾天好像在裡面見過，不能確定就是他，但是外形很像。當時是在水晶地獄，膽小鬼潘尼斯知道在哪的。」

　　「謝謝啦。」凱瑟琳有些驚喜的道謝了一句，跑了幾步，追上了已經快到出口的潘尼斯。踏上出口通道的瞬間，凱瑟琳感覺自己好像穿過了一層水霧，同時聽到了潘尼斯的介紹：「這是一層固化的定向防護盾，只對魔化生物有效，是為了防止魔化生物跟著返回的冒險者穿過外面的出口進入那個最後的休息大廳而設的，不過據我所知到現在還沒有用到過。」

　　走到出口通道的盡頭，潘尼斯指著石壁說：「如果從對面回來，需要破解的機關和咱們進來時候遇到的機關是類似的，不過如果要從裡面出去就簡單多了。還有最後兩點，第一，出去的時候一定要閉上眼，然後打開鬥氣盾或者魔法盾，外面什麼情況都可能出現。第二，為了防止探索者在裡面死亡以後整只隊伍都被困死在裡面，在這個出口的右側牆壁有一個隻容一個人擠進去的凹陷處，那裡地面上有一個傳送法陣，需要消耗一塊五千特爾的任意屬性晶石，可以直接傳送到外界娜拉山脈一個隱秘的山谷裡。當然，如果探索者死了，冒險隊是很難找回這裡的，不過你們還是記住大概位置吧，說不定會用上。就這些了，咱們要進去了。」

　　順手在牆壁上一個隱秘的凸起處砸了一拳，潘尼斯帶頭，四個人閉著眼，依次沒入了岩壁之中。

　　穿過岩壁，少女們緩慢的睜開了雙眼，下層洞穴黑暗的世界，便展現在少女們的眼中。

第十章 黑暗的世界

　　洞穴下層的世界和上層完全不同。在洞穴上層，偶爾可以遇到從岩壁裂縫中投射進來的微弱光線，也可以遇到先行的冒險者們隨手丟在通道裡快燒完的火把，外加自己的火把照明，總的來說洞穴裡雖然昏暗，但是以少女們黃金階的身體素質，還是能看清周圍環境的。

　　如今進入了洞穴下層，周圍一片黑暗，只有自己身體周圍幾米的範圍籠罩著朦朧的光，還算能看清東西，超出光線的範圍之後，二十米內的還能看到一片模糊不清的黑乎乎的輪廓，再遠一點，就只剩一片漆黑。

　　現在四個人背靠著出口的牆壁，面前卻是空無一物，只能看到地面在腳下延伸，卻不知通向哪裡。左右看看，一樣的漆黑一團，完全不知道對面是牆壁，是懸崖，還是無數隻存在想像中的詭異生物圍在周圍，等待著她們自投羅網。

　　有人認為，生靈最大的恐懼來源於未知，這句話確實很有道理。對黑暗中未知的恐懼讓三位少女的心跳得很快，緊緊的靠在背後的岩壁上，只有堅實的岩壁，才能給她們一點點虛幻的安全感。

　　「這是什麼鬼地方。」麗娜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死寂般的洞穴裡，麗娜並不用力的驚叫聲卻顯得相當刺耳，在岩壁上激起一陣陣隱約的回聲。

　　「噓。」潘尼斯制止了麗娜的驚叫，聲音壓得很低：「忘記來之前說的了？儘量不要大聲說話，小心落石。」

　　指了指頭上的黑暗，潘尼斯繼續解釋著：「上面的石頭有些非常尖銳，從高空落下來，即使你們帶著頭盔，也會被從頭到腳的穿透，據我所知，前幾年就有一個冒險者這樣被釘死了。」

　　「真的？」

　　「當然是假的，怎麼可能只有一個，每年都會這樣死幾個的。不過不用太擔心，石頭落下來的破風聲很大，一般都能閃開的。來，這個給你們。」潘尼斯遞給三位少女一人一個小紙包：「灑在自己的衣服上。」

　　女孩們也沒猶豫，直接照做了。薇薇安撒完紙包裡的粉末，還把紙包湊到鼻子下聞了聞：「裡面有欺詐藥水的成分啊。這就是魔化偽裝粉嗎？我們以前倒是很少用到。」

　　「對，用來模擬魔化能量的，這樣只要不是靠的太近，魔物們沒法通過能量感應來發現咱們的異常。」潘尼斯拍打著身邊的岩壁開始向前走：「這裡是個石洞，挺大的，不過是個口袋，只有一個洞口可以出去。這裡很少有魔物能進來，但是一旦出去了，就要隨時小心，再也沒有安全可言了。」

　　「在這裡走路要非常小心，開始不熟悉的時候可以走慢一點，不要著急。每走一步，先要觀察腳下，地上有時候會有地洞存在，最深的有近百米，下面還有很尖的石筍，掉進去基本就死定了。觀察完腳下還要觀察頭上，有時候洞頂會垂下一些石筍，如果不想……好吧，如果不想像麗娜小姐一樣一頭撞上去，就要看清了再前進。」

　　窸窸窣窣的行走聲再次響起，代表四個人的光暈團也開始向前一點一點的慢慢移動。走出十幾米之後，少女們就發現，自己仿佛迷失在怒海上的孤舟，四面都是一片空曠，完全無法分辨前後左右，無邊的黑暗如同最深沉的夢魘，重重的壓在少女們的心上。少女們的目光在前後左右不斷的遊移警戒，似乎隨時會有恐怖的生物從黑暗中跳出來撲向她們。很多次，少女們把視線轉向身後來時的方向，想要逃回岩壁的旁邊，讓虛假的安全感重新包圍自己，但職業者的尊嚴阻止了她們後退。只有前面潘尼斯朦朧之光下的背影，在慢慢向前走著，毫不猶豫，毫不停留。

　　「漆黑，沒有光。」

　　「虛空的世界，沒有生命，沒有元素，沒有前後方向！」

　　並沒有音樂，潘尼斯只是在前面輕聲的哼唱著。雅拉之歌的歌聲在黑暗中響起，稍稍驅散了少女們心中的不安，代表少女們面向方向的光，也不再四處亂晃。一行四人，就在低沉的歌聲中蹣跚的前行。

　　「前面有東西過來了。」凱瑟琳突然看到，在朦朧中，一片巨大的黑影向四個人壓了過來，慌忙喊了一聲，騎士劍已經從腰間來到了手上。

　　「那只是岩壁。」潘尼斯沒有任何動作的走上前：「岩壁不會過來的，黑暗中的錯覺而已。」

　　「呼。」凱瑟琳收回了武器，擦拭了一下額頭：「抱歉，有點緊張。」

　　潘尼斯搖搖頭沒有說話，走到岩壁邊，蹲下身搜尋了片刻，指著一條縫隙說：「我們要從這裡鑽過去。」

　　「這裡？」麗娜驚呼了一聲，看著眼前低矮狹小的縫隙：「這怎麼可能走過去。」

　　「是爬過去。」潘尼斯伸手拿開了縫隙裡的幾塊碎石：「後面需要爬的地方還很多呢，害怕了？」

　　「才，才不怕呢。」麗娜嘴硬的說：「本小姐只是，只是有點驚訝，怎麼可能害怕。」

　　潘尼斯沒有理會麗娜的口是心非，俯身趴在地上，蛇一樣扭動了幾下，鑽進了縫隙裡，聲音從縫隙裡傳來：「我走最前，凱瑟琳小姐走最後，麗娜小姐和薇薇安小姐走中間。你們是法術系，千萬自己小心。」

　　「你就算擔心本小姐，本小姐也不會開心的。」麗娜看著縫隙躊躇了一下，轉頭拉過薇薇安：「薇薇安，你個頭小，你先走。」

　　薇薇安借著光瞪了麗娜一眼，趴在縫隙前試探了一下，發現大小完全可以容下一個人爬著前進甚至可以說還很寬敞，就放心的跟著爬了進去，嘴裡還問著：「潘尼斯，如果這時遇到敵人怎麼辦？」

　　「手有移動的空間就攻擊對方。」潘尼斯的聲音從前下方傳來：「沒有空間的話，就打開你的魔法盾趕快向前爬或者向後退，還不行的話，就向你信仰的神靈祈禱吧。」

　　「潘尼斯。」麗娜聽起來也爬進了縫隙：「這條路是向下的？我們不會頭朝下摔下去吧？」

　　「沒那麼陡。」潘尼斯爬的很快，聲音越來越遠。

　　「潘尼斯先生，你最好慢一點，薇薇安在第二個，她爬不了那麼快的。」凱瑟琳的聲音在隊尾響起：「還有麗娜，你也少說兩句吧。我解除不許你在山洞裡看書的禁令，晚上休息的時候你想辦法換一本，你今天太不正常了。」

　　「怎麼了大姐頭。」麗娜在前面有些不滿：「我覺得我挺正常的。」

　　「黑暗中的錯覺而已。」凱瑟琳迅速學會了這一句：「你從來沒正常過，今天是格外不正常。現在閉嘴，專心爬。」

　　四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依次在狹窄的縫隙裡艱難前進。一開始，少女們還感覺縫隙裡雖然難爬，但是比剛才一片空曠黑暗的感覺好多了，起碼四周都是實實在在的岩壁，很有安全感。但是，爬行了二十分鐘之後，少女們的心裡都升起了一股難以形容的焦躁，前後都沒有盡頭，四周的岩壁一成不變，重複著同樣的動作前進的單調麻木，種種影響讓她們的時間感大幅的拉長，甚至感覺自己已經在縫隙裡爬行了好幾個小時的時間。

　　爬了多遠了？還要爬多久？是不是迷路了？會不會被困在這個連坐起來都辦不到的通道裡？還能再出去嗎？難道這是通往地獄的通道？雖然少女們經歷過無數次冒險，多次踏入險境，意志已經磨練的非常堅定，但是在恐怖的黑暗中，各種念頭依然悄悄的出現在在少女們的腦海裡，啃噬著她們的勇氣。

　　「注意一下。」潘尼斯的聲音讓少女們在地獄中煎熬的心得到了拯救：「前面就快到了。」

　　「哈哈哈，黛妮雅垂憐。」麗娜顯然忘記了凱瑟琳的命令，興奮地大笑。但是馬上她就嘗到了忘乎所以的苦果，笑聲還沒停息，就一頭撞上了凸起的岩石：「哦，混蛋。」

　　「前面要小心了。」潘尼斯提醒著：「前面的通道裡全是水，而且很渾濁，注意屏住呼吸閉上眼睛。只需要在水裡繼續爬不到一分鐘，就可以離開這個縫隙了。出口在一個水潭的底部，水潭不深，站起來水面都沒不過胸口，不用緊張。」

　　「本小姐才沒有緊張，不就是水嗎？本小姐不怕。」麗娜揉著腦袋，還不忘嘴硬一句。可惜，隨著水聲響起，潘尼斯已經沒入了水裡，聽不到她的話了。

　　最後一個入水，凱瑟琳發現水非常冰冷，即使穿著防水的衣物，依然被冷水凍的打了個寒顫，速度也不由的加快了一些。果然，閉著眼睛爬了沒多久，就感覺地形從向下變得平緩，最後由變得向上傾斜，再爬幾步，忽然感覺身前一空，上半身已經從束縛住身體的縫隙岩壁中掙脫出來，腳下再用力蹬了幾步，整個人就成功的脫離了縫隙。

　　腳下蹬著水潭底部，凱瑟琳成功的在水潭裡站起身，順手拎起了還在齊腰深的水裡胡亂掙扎的麗娜，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總算出來了，真以為會這樣一直爬到時間的盡頭呢。再也不想再爬一次了。」

　　第二句話是在她睜開眼打量四周的時候說出的：「好美！」

　　發出讚歎的不僅是凱瑟琳，奈莉冒險團的三位少女，幾乎同時發出了同樣的讚歎。離開水潭後的環境，和剛才的黑暗截然不同，一個幾乎嶄新的世界隨著驚呼展現在她們眼前，嶄新的，如同夢幻般美麗的世界。

第十一章 孢子叢林

　　「這是只有天堂才會出現的美麗啊。」薇薇安眼神迷醉的看著眼前的景象，忍不住的讚歎：「好像童話裡的林中仙境，我們真的身在現世嗎？還是已經來到了夢中？」

　　出現在四人面前的，是個巨大的空間，一個目測至少二三十萬平方米的巨大空間。空間的穹頂隱沒在黑暗中，根本無法看到，空間的地面，覆蓋著一層淡淡的光暈。光暈雖然暗淡，但是鋪滿了整個地面，把地面以上半米的範圍內的空間照亮。

　　呼吸間，從巨大空間的各個不同的高度，突然同時湧出無數光點，光點盡力向高空飛揚，再緩緩的擴散、飄落。一時間，億萬光點在巨大的空間內飄舞，宛若星光，把巨大的空間點綴的猶如絢爛的夜空，億萬道星光的照耀下，讓空間內的人們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個巨大的天然洞穴，以人類的大小，站在洞穴中心就好像砂礫般渺小。巨大的洞穴中，佈滿了無數高矮不一的蘑菇，最矮的只有一米高，傘柄一人就可以環抱，最高的卻高達上百米，傘柄的直徑甚至超過十米。在蘑菇們的頂部，傘蓋高低錯落，大小也參差不齊，最大的傘蓋直徑足有百米。

　　無數的光點其實就是無數發光的蘑菇孢子，從蘑菇的傘蓋上下噴湧而出，在空中飄飛一段時間以後慢慢的下落，一部分從密集的傘蓋之間的縫隙中落在地面，還有一些慢慢覆蓋在下層蘑菇的傘蓋上，發著光，等待著和下次噴發時新產生的孢子一起繼續自己的下降之旅。

　　光點漸漸下落，高空中再次一點點被黑暗吞噬，但是少女們知道，自己一生都無法忘記那億萬星光隕落的絢爛一幕。

　　「這裡是孢子叢林，也有人叫蘑菇森林。這些蘑菇都是魔化植物，屬￿整個下層洞穴對普通生靈最友善的一種魔化生物了。它們會不定時的噴出大量的孢子，這些孢子除了嗆得人咳嗽之外，對普通生靈是完全無害的，但是對於魔化生物來說，剛噴出的孢子就是最可怕的劇毒，弱小的魔化生物只要沾上一點就會導致死亡，即使強大的魔物，被孢子覆蓋全身也很難活下去。」潘尼斯說著，從背包裡掏出一塊絲綢，覆在臉上掩住了口鼻，離開了水潭的範圍。

　　緊緊跟隨的少女們離開水潭踏上地面的瞬間，發現腳下踩著的並不是堅硬的岩石，卻柔軟的好像踩上了一層絨毯，仔細觀察地面才發現，地面上積累了厚厚一層孢子的粉末，踩上一腳，幾乎沒過了腳面。

　　「這就是魔化生物的劇毒嗎？」凱瑟琳若有所思的看著腳下孢子的海洋：「那我們隨身攜帶一些，遇到魔物不久可以輕鬆獲勝了嗎？」

　　「不可能。」潘尼斯慢慢的步入蘑菇森林的範圍：「這種孢子從蘑菇體內噴出來以後，五分鐘就會失去對魔化生物的毒性，三小時後就會失去發光的能力，變成普通的孢子粉末。對於魔鼠，魔化野豬，魔化穴居猿，魔化岩壁獸這些雜食或者植食魔物而言，這些失去活性的孢子是最美味的食物，所以有時會有一些弱小魔物來這裡覓食。不過孢子噴發是不定時的，太過深入的傢伙們都因此變成屍體，給蘑菇們做養料了。」

　　「有趣的循環。」凱瑟琳摘下手套，伸出手撫摸著一根蘑菇的傘柄。傘柄的手感粗糙乾燥，卻和岩石一樣堅硬：「這麼硬？奇怪，為什麼沒有人用這種材料製作防具？這是一大筆錢啊。」

　　「別想了。」潘尼斯指著最細的一根蘑菇：「你砍斷它就明白了。」

　　「我明白了，砍斷以後質地就變了。」凱瑟琳嘴裡說著手裡也不停，鬥氣灌注在騎士劍上劃過傘柄。黃金階的鬥氣讓騎士劍無堅不摧，隨著一陣巨大刺耳的金屬碰撞聲，不到一米高的蘑菇轟然倒地。伸手摸了摸斷開的蘑菇，凱瑟琳愣了愣：「還真誇張呢，居然變的和普通蘑菇一樣柔軟。」

　　「走吧。」潘尼斯沒有再糾纏於這個問題，揮了揮手：「今天都過去一大半了，還有不少路要趕呢，起碼要趕到下一個休息點。」

　　「下一個休息點？這裡需要在固定的地點休息嗎？」凱瑟琳皺起了眉，有些發愁：「這往往代表著其他地方會頻繁的遇到危險，這個道理在洞穴裡也一樣吧？」

　　「沒錯。」潘尼斯說道：「而且即使休息點也不是絕對安全，只能說相對的危險會少一些。」

　　交談間，四個人已經走到了蘑菇森林之外，孢子地毯的邊緣。越往外走，地面上孢子發出的光線就越變得稀疏，十幾米外的地面又恢復到一片漆黑，仿佛踏上去就會掉進無盡的虛空之中。

　　「又變黑了。」麗娜不滿的嘟囔著：「真不想走進去，總感覺裡面藏著怪物。喂，薇薇安，你還蹲在那裡做什麼？趕快跟上來。」

　　薇薇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下腳步，蹲在地上，出神的盯著地上厚厚的孢子殘骸，時不時的還用手捏起一點仔細觀察，甚至還在鼻尖上稍稍塗抹了一點，滿臉的專注，完全沒聽到麗娜的呼喚。

　　「潘尼斯等一下。」麗娜喊住了潘尼斯：「本小姐去吧那個笨蛋揪過來，這個傢伙老毛病又犯了。按說在冒險途中她一般不會這樣啊。」

　　「喂喂，麗娜你幹什麼。」被跑回自己身邊的麗娜揪著領子拎在空中，薇薇安像貓一樣四肢在空中胡亂揮舞：「快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這是寶物啊，最神奇的寶物，快讓我下來，我要再確認一下。」

　　「確認個什麼鬼啊。」麗娜沒好氣的罵著：「一會大家都走光了，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趕緊跟上來了。」

　　「不行，絕對不行。」這次薇薇安絲毫沒有退讓：「如果我沒有弄錯，這絕對會帶來二百年來最偉大的發明。讓我就這麼錯過，我寧可和這些孢子死在一起。」

　　「好啦好啦。」看到薇薇安已經被揪到身邊，凱瑟琳輕輕摸了摸薇薇安垂在頭盔外的短馬尾，溫言勸告：「不會錯過的薇薇安，反正咱們回來的時候還會經過這裡，等回來的時候，再讓你好好研究。對了，潘尼斯先生，回來的時候還會從這裡走吧，我記得你說這有這一個通道。」

　　「是的。」潘尼斯點頭確認：「而且，在下層洞穴，已知的孢子叢林有三個，這是最大的一個，附近還有兩處。今夜咱們的休息點其實就是其中較小的一個，到時候有充足的時間。」

　　「你看，薇薇安。」凱瑟琳拍著薇薇安的肩膀笑著安撫：「所以趕快走吧。」

　　「唔，好吧。」薇薇安滿臉的掙扎和不舍的看著地面上鋪著的孢子，飛快的蹲下身抓起一把，放進一個空口袋，聲音裡都快帶上了哭腔：「走吧。」

　　看著凱瑟琳抱歉的笑著想解釋什麼，潘尼斯無所謂的聳聳肩：「我能理解，狂熱的研究人員都是這樣的，我還見過把自己解剖了的瘋子呢。」

　　轉身帶著三位少女，潘尼斯又重新踏上了黑暗的地面。隨著一步步的前進，發光的孢子叢林漸漸被拋在了四人的身後。雖然重新被黑暗吞噬，但是少女們似乎經過孢子叢林的美景調整心理，已經適應了四周無邊的黑暗，恢復了以前在各地冒險時的狀態，完全沒有剛進入下層洞穴時的緊張。

　　就快到達記憶中這個巨型洞穴的幾個出口之一的時候，潘尼斯卻停下了腳步。

　　「怎麼……」凱瑟琳立刻抽出騎士劍進入了警戒狀態，但是發現周圍並沒有任何異常，不由心中疑惑的開口詢問，但是話還沒說完就被潘尼斯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打斷。借著頭盔上光屬性晶石發出的微光，可以看到潘尼斯露在頭盔外的耳朵居然快速的動了動，同時鼻子抽動，盡力的探索著四周的味道：「壞運氣，越想趕路越出事。走，我們退回去。」

　　沒有猶豫，也沒有詢問，奈莉冒險團的少女們跟著潘尼斯轉身就跑，直到踏著孢子地毯返回了蘑菇森林的範圍，潘尼斯才四下環顧了一下，抬頭指著一個二十米高十多米直徑的傘蓋說：「我們上去。」

　　凱瑟琳抬頭打量了一下傘蓋周圍的環境，也沒說話，直接背起身邊的薇薇安，鬥氣激發，在高低不一的幾個傘蓋上借了四次力，就已經出現在傘蓋上方。

　　直到看見伸手同樣敏捷的麗娜手腳並用，在傘蓋中跳躍攀爬，幾秒內就也從傘蓋邊緣探出頭來，潘尼斯才跟著跳起，沿著凱瑟琳跳躍的路徑，落到了二十米的高空。

　　和很多蘑菇不同，潘尼斯選擇的這根蘑菇，傘蓋頂端的傾斜程度非常小，幾乎可以說是平的，加上傘蓋非常粗糙的質地，即使人站在傘蓋邊緣也不用擔心滑落。

　　二十米的高空，已經脫離了地面孢子地毯光亮覆蓋的範圍，四周重新變得黑暗，只有或遠或近或高或低的一些其他蘑菇的傘蓋，因為頂部殘留著沒有滑落的孢子還散發著微弱的光。直到看潘尼斯在傘蓋邊緣坐下，凱瑟琳才問出心裡的疑惑：「有魔物？」

　　「恩。」潘尼斯的目光盯著剛剛要經過的出口：「是穴居猿的味道。應該是就原本就在附近，被孢子噴發後的氣味吸引來了。」

　　「魔化穴居猿？」麗娜思考了一下：「青銅階群居魔物，在洞穴中生活失去了攀爬能力，但是利用健壯的前肢，可以在狹窄洞穴裡快速穿行，尖利的爪子可以輕易撕裂護甲，屬￿洞穴中特有的生物。你說的是這種魔物嗎？」

　　「就是這個。」潘尼斯有點驚訝：「你見過？」

　　「哼，本小姐當然見過。」麗娜得意的哼了一聲，又補充了一句：「在魔物圖鑒四百九十七頁。不過區區青銅階魔獸，有什麼可怕的？」

　　「沒什麼可怕的，如果它們不是最少以千隻為群落出沒的話，確實沒什麼可怕。據說前兩年有人曾經見過超過五萬隻的大型群落。」潘尼斯用很輕鬆的口氣，卻說著讓人倒吸涼氣的話題：「還幸虧薇薇安小姐耽誤了一點時間，不然走出去剛好迎頭撞上。要是小群落還好，萬一是大型群落，恐怕沒有一整天的戰鬥咱們是別想離開的。」

第十二章 黑暗中的戰鬥

　　發光的地面之外是一片濃重死寂的黑暗，但此時，死寂的黑暗中，卻隱隱傳來吱吱的嘈雜叫聲。叫聲混雜在一陣陣轟鳴著的腳步聲中，變得越來越接近。

　　「用不用把頭盔收起來？」凱瑟琳摘下了頭盔，任由黑色的長髮散落在肩上：「而且是不是不能出聲？」

　　「不需要。」黑暗中可以看到潘尼斯頭部的光動了動，似乎是在搖頭：「它們是瞎子，看不到光的。至於聲音，咱們身上有偽裝藥粉，在它們的感覺裡，咱們就是幾隻獨行的魔物而已。有大量的美味在眼前，它們才不會理會幾隻高處的魔物呢。」

　　「也就是說，咱們只需要在這裡坐著休息，等它們吃飽了離開就好？」

　　「恩，不過時間恐怕會有點久。」潘尼斯默默的計算著：「聽起來應該是三千到四千隻穴居猿，算是小群落。它們全吃飽恐怕需要半個小時以上。希望很快再來一次孢子爆發吧，只要噴發一次，這群魔物就會丟下大量的屍體逃走，躲得遠遠地，幾天之內輕易不敢回來。這裡大部分魔物都是有自己領地的，就是這種猴子和另一種岩壁獸最麻煩，成群結隊而且四處流竄，很難提前避開。」

　　「來了。」眼力最好的凱瑟琳第一個發現，在孢子地毯的邊緣黑暗裡，無數影影綽綽的影子在不斷的晃動著，影子越來越多，吱吱聲也越來越密集。開始影子們還只是在邊緣吞食地面的孢子，但是沒過多久，後面大量等得不耐煩的影子就越過前面已經開始進餐的同類，爬到光亮中進食。

　　黑影是一群外形像猴子一樣的生物，但是渾身的毛髮都脫落了，讓人乍一看會誤認為是人類。它們渾身皮膚原本就都是白色的，此時在孢子的光芒映照下更是慘白的讓人心悸。蒼白的皮膚下，肌肉因為魔化能量的污染詭異的膨脹，甚至撐破了皮膚，讓皮膚佈滿了一道道裂口，露出皮膚下黑褐色的血肉。偶爾聽到高處的聲音，低頭進食的它們會支起耳朵抬起頭，可以看到它們扭曲猙獰的面孔，純白色沒有瞳仁的眼睛對著聲音傳來的地方，停頓一下之後繼續埋頭大吃。

　　「真噁心。」麗娜厭惡的撇了撇嘴：「本小姐還以為上次遇到的那只魔化棕熊就是最噁心的魔物了，沒想到還有更噁心的，而且還是一群。喂，潘尼斯，咱們就這麼看著他們吃飯嗎？」

　　「沒辦法，只能等著。可以借機休息一會，不過不要放鬆警戒，畢竟還沒有立起防禦魔法陣，恢復一下體力就好了。」潘尼斯眼睛還盯著下面的魔化穴居猿，隨口回答。話音未落，薇薇安就發出一聲驚訝的聲音，回頭一看，薇薇安頭盔上兩顆晶石的光閃爍了幾下，徹底消失了。

　　發現幾個人照明的晶石都耗盡能量熄滅了，只有潘尼斯頭盔頂部的晶石還在提供著微弱的光源，凱瑟琳明瞭的點了點頭：「沒事，晶能耗盡了而已，趕快換吧。換的時候注意一下，先換正面的，頭頂的那個隔一會再換，這樣以後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完全失去光源了。」

　　潘尼斯轉過頭，驚訝的看了凱瑟琳一眼，又把視線移回下面的魔物群，不知在想著什麼。

　　薇薇安依言，並不熟練的更換了兩塊晶石，重新戴上頭盔，試探性左右轉動頭部，測試正面的晶石是否正常工作。但是就在頭部轉動中，一張慘白的巨大人臉出現在附近另一張傘蓋上，大臉上兩隻血紅的眼睛反射著晶石照過去的光，充滿了詭異。人臉的嘴部張開的碩大，對幾個人發出無聲的嘶吼。

　　「敵襲。」薇薇安驚叫一聲，一根火焰組成的長矛隨聲從她手中飛出，射向慘白的臉張開的大嘴。

　　「別。快閉眼。」想要開口阻止的潘尼斯晚了一步，火焰的長矛瞬間跨過了二十多米的距離，正中張開的大嘴中心，之後炸成了一團火光。

　　在火矛飛到一半的時候，薇薇安就發現自己做錯了。對面的並不是什麼巨大的人臉，而是一隻魔物。魔物的身體好像一隻壓扁的蜥蜴，扁平的鋪在傘蓋上，兩側的四肢相對身體卻格外的壯碩，四肢頂端形似鳥抓，鋒銳如刀的爪尖緊緊的抓住傘蓋的邊緣，擺出一副正準備跳下去的姿勢。至於薇薇安看到的人臉，只是魔物背部與人臉極其相似的花紋而已。火矛正中魔物背部花紋上張開的大嘴的位置，熊熊火焰猛然炸開，耀眼的光充斥了整個空間，從黑轉亮的刺激讓薇薇安和麗娜眼前變得白茫茫的一片，一時間什麼也看不清楚。

　　好在凱瑟琳反應最快，聽到潘尼斯喊閉眼的時候就立刻閉上了眼睛，直到爆炸結束才睜開，並沒有受到閃光的干擾。發現自己還能看到東西，凱瑟琳在抽出劍的同時，回頭看了一眼麗娜和薇薇安，發現她倆在看不到東西以後，都第一時間撐開了各自的魔法護盾完成了自保，才松了一口氣。

　　「別鬆懈。」潘尼斯的喊聲在背後響起：「這是人面岩壁獸，最團結的魔物，傷了一隻整個群落就不死不休。」

　　似乎是為了驗證潘尼斯的話，一陣陣利爪撞擊傘蓋的聲音頻繁的在四個人身邊響起，黑暗裡無數的破風聲圍繞著四人所在的傘蓋不斷的接近著。

　　聽到一股格外強烈的風聲接近，凱瑟琳的目光轉向聲音的來處。隨著頭部晶石的照射，兩隻粗壯的前爪從黑暗中突兀的伸出，帶著很強的衝擊力抓向薇薇安的身體。凱瑟琳知道，魔法盾雖然也可以防禦一切攻擊，但是和鬥氣盾相同，每承受一次攻擊，就會給釋放者的法力帶來很大損失，所以非半神的法師沒有一個人願意自己的魔法盾受到攻擊的。

　　「該死的。」第一次在如此黑暗的環境中戰鬥讓凱瑟琳有些措手不及，直到利爪就快碰到薇薇安的魔法盾了，凱瑟琳的劍才及時趕到，砍斷了利爪，順手又砍掉了襲擊者的頭。但是還沒等她鬆口氣，風聲又在背後麗娜的身邊響起，讓她不得不立刻轉向身後的麗娜，殺死了另一頭襲擊的岩壁獸。

　　好在這會功夫，麗娜和薇薇安的視力也恢復了過來，關閉掉魔法盾加入了戰鬥。麗娜的右手手指輕點在自己額頭，低聲念誦了一句「聖言術•甲」，一具虛幻的鎧甲在她的體外憑空形成，若隱若現的覆蓋著她的身體。完成了防護之後，麗娜右手抽出了釘錘，平舉在身體前方，左手小臂抬起，手心向上貼著身體托在胸前，腰部右側懸掛的銀色法書慢慢飛起，懸停在她托起的手心上，高度剛好是一低頭就可以閱讀的高度。法書自動打開，書頁無風自動，不斷地翻開，淡淡的聖潔之光在法書頁面上流轉。

　　忽地，翻動的書頁驟然停止，若有若無的光芒從攤開的書頁上不斷升騰，麗娜目光充滿了虔誠和崇敬，盯著翻開的書頁，一字一句的念誦著：「大地的元素，奉黛妮雅之聖名，命汝聚集。」升騰的光芒隨著念誦，不斷地向她平舉在身前的釘錘彙聚，直到最終全部鑽入了釘錘之內，使釘錘自身也發出了淡淡的微光。

　　「聖言術，真視。」法書書頁再次翻動，麗娜用右手釘錘的鈍部輕觸額頭，念誦聲再次響起，一天只能使用三次，每次可以持續一個小時的真實視界立刻展開在她眼前。在真實視界中，黑暗再無意義，一切都分為了黑白兩色——實體的黑色和虛空的白色。兩種視界可以隨意切換，讓麗娜完全可以做到無視黑暗的困擾。

　　完成了這一切，三位少女的目光略作短暫的接觸，麗娜便點了點頭，居然上前幾步，頂在了隊伍最前面。迎著魔物的衝擊，麗娜手裡揮舞著光錘如同神力附身，看似輕巧的揮擊卻帶著毀滅般的力量，每一錘都可以砸碎一隻魔物的頭顱。

　　看到麗娜上前了，薇薇安右手握著法杖在地面輕輕一頓，一個嬰兒拳頭大小，散發著刺骨冰冷的銀色法珠在法杖頂端形成，懸空停留在她面前。伸出左手輕輕虛握住法珠，薇薇安明顯有些吃力的喘息了幾聲，倚著法杖從身體右側的口袋裡掏出一瓶藥水一口灌下，才解脫一樣的歎息了一聲，重新握緊了法杖。

　　在薇薇安重新握緊法杖的同時，法珠和和法杖都同時亮起淡銀色的微光。當一隻魔物從麗娜的斜後方撲向麗娜的時候，薇薇安握住法珠的左手伸出食指，向魔物輕輕一指，沒有吟唱，但一道寒冰的軌跡便在空中產生，三枚寒冰凝結成的箭矢眨眼間刺入了魔物的頭部，冰箭帶來的衝擊力順便把魔物擊飛。

　　凱瑟琳則是讓開了薇薇安的正面，速度最快反應也最快的她，不斷地遊走在薇薇安的左右和背後，殺死每一隻沖過來的魔物。

　　隨著時間的推移，三位少女終於理解了自己頭盔頂部的那顆晶石的作用。額頭的晶石雖然可以照的略遠，光線略強，但是照射範圍過於狹小，甚至連自己身邊都無法照到。而頭盔頂部的晶石完全可以彌補這個不足，散射的光，雖然範圍只有三米左右，卻可以讓自己看清周圍三米內的敵人。

　　任務是守護的凱瑟琳其實負擔最重，不斷有魔物從後方襲擊。但逐漸習慣了黑暗中戰鬥的凱瑟琳卻遠比最開始輕鬆。她很快的學會了儘量拋開視力的束縛，更多的用聽覺和能量感應去戰鬥。往往魔物還沒有沖到三米的可見範圍之內，就已經有一把灌注了鬥氣的騎士劍迎面斬來。甚至熟練之後，有時還有餘力用額頭的晶石光照找到黑暗中略遠處的敵人，一個真空斬發出將敵人分成兩半。

　　同樣的還有麗娜，雖然擁有真實視界，但是她更多的卻是切換到普通的視野，學著在黑暗中憑藉其他感官戰鬥，只有在實在困難的時候，才會切換回真實視界減輕一下壓力。

　　三位少女們連成一條直線，憑藉僅僅三個人，就在無數的魔獸中構築了一條堅實的陣地，如同狂風中的磐石，任由魔物衝擊始終堅挺如故。

第十三章 我拒絕

　　「居然是戰鬥牧師和法珠施法，有趣。」潘尼斯遊走在傘蓋的邊緣，靈活的閃避開每一個撲過來的魔物，眼睛卻盯著少女們的戰鬥，最終凝聚在凱瑟琳身上：「而且，居然，也是守護騎士，呵呵。」

　　「潘尼斯先生。」已經遊刃有餘的凱瑟琳看到潘尼斯一直在最外圍遊走，略有些緊張的喊：「快過來，這邊互相支援起來方便一些。」

　　「唔，沒關係。」潘尼斯並沒有接近三位少女的陣地，反而後跳了幾步，跳到了另外一顆蘑菇的傘蓋上：「我有自保的能力。你們黃金階的戰鬥，我就不參與了。剛才我聽了一下，這個岩壁獸群落只有九百多隻，裡面只有十幾隻白銀階的，其他都是青銅階，小心一點不會有問題的。」

　　「好吧，你自己小心。」看到代表潘尼斯的晶石光芒在旁邊的傘蓋上不斷跳動，確實像他說的一樣毫無危險，才放下擔心，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戰鬥中。

　　岩壁獸是一種青銅階的普通魔獸，植食性，平常生活在山間的峭壁上，以啃食峭壁上的苔蘚和蔓藤為生。它們在峭壁上的移動方式多為跳躍，鋒銳的利爪可以讓它們在峭壁上平穩的奔馳，而強健的四肢使他們的跳躍極富衝擊力，一次跳躍水平距離就可以越過三十米的距離。岩壁獸多為群居，性格極為膽小，很少會主動接近其餘生物，但當它們受到攻擊的時候卻會變得極為兇狠，寧可整個群落消亡，也要殺死攻擊者，這樣的特性讓所有的肉食魔獸都不願招惹。當岩壁獸受到魔化能量污染之後會轉化為魔化岩壁獸，繼承了岩壁獸的所有特性，是少數幾種植食性魔物之一。在洞穴冒險的老手眼中，魔化岩壁獸屬￿一種無害的魔物，前提是用偽裝藥粉在自己身上模擬出魔化能量的痕跡。

　　當戰鬥已經順利到麗娜有餘裕複述這段這段記錄在魔物圖鑒上的文字的時候，就已經不能稱之為戰鬥了，也許，叫做被迫的屠殺更確切一些。至於屠殺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就要看魔物剩餘的數量了。這時麗娜的複述，不僅讓少女們明白了眼前魔物的特性，也讓薇薇安非常懊惱，表現在行為上的就是漫天飛舞的冰箭變得更密集。

　　位置上已經換過四五個傘蓋的潘尼斯，這時卻已經不再移動躲避。儘管他周圍依然圍繞著很多魔物，每時每刻都有魔物對他展開攻擊，但是他僅僅憑藉著關節的扭動和肌肉的收縮，就讓所有的攻擊都落空了。他的注意力沒有分給魔物們一絲一毫，所有的躲避完全靠身體的本能完成，目光完全集中在少女們的身上，眼睛裡的神色複雜難明，嘴裡不知道在低聲嘟囔著什麼。

　　光芒乍現。

　　無數的閃光孢子，毫無徵兆的從蘑菇頂部噴射而出，再次照亮了洞穴。還活著的岩壁獸只剩下百隻左右，在噴發的瞬間，發出刺耳的尖叫聲，向四面八方躍出，想要逃離這些致命的孢子。但是很可惜，一直在傘蓋上發起攻擊的它們距離孢子太過接近，根本沒有逃離的機會，剛跳起來就被全方位覆蓋的孢子海洋吞沒，每一隻身上都沾上了數不清的光點。

　　沾上孢子的魔物們就像發狂了一樣，在傘蓋上打著滾，四肢拼命的抓撓著身體各處，鋒銳的利爪撕裂了體表的皮膚和肌肉，黑色的血液從傷口裡噴出，帶著刺鼻的腥氣落在蘑菇傘蓋和傘柄的表面，卻被蘑菇們詭異的吸收，片刻之後就再也找不到血液的痕跡。

　　隨著身上沾染的孢子越來越多，岩壁獸們的尖叫也越來越無力，最後慢慢停止了滾動。一些從傘蓋邊緣滑落，摔向地面，另一些直接在傘蓋上就變得悄無聲息。

　　相比全軍覆沒的岩壁獸們，地面上的穴居猿們就幸運的多了。距離蘑菇傘蓋比較遠的它們在孢子噴出的時候轉頭就跑，除了一些因為貪吃過於深入地面上孢子地毯範圍的魔物之外，大部分穴居猿得以倖存。就如剛剛潘尼斯所說的，嚇壞了的穴居猿們迅速的消失在洞穴的黑暗處，只能聽到驚恐的吱吱叫聲和慌亂的奔跑聲逐漸遠去，直至完全消失。

　　突然莫名其妙結束的戰鬥讓少女們有些發愣，過了三四秒之後，薇薇安才第一個解除了戒備狀態，倚著法杖喂喂有些氣喘，嘴裡還念叨著：「無謂的戰鬥，真是無謂的戰鬥。早知道我就不放那個魔法了。」

　　凱瑟琳有些發呆的盯著眼前一具把自己抓撓的開腸破肚的屍體，有些難以置信的感歎：「這麼漂亮的孢子，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嗎？不可思議。」

　　「表現出來的美麗往往都是虛假的。」一身輕鬆的潘尼斯在傘蓋上幾個跳躍，又回到了少女們身邊，衣服上連一絲血跡都沒有留下，此時正似有深意的說著：「越是美好，越是虛假，虛假下面往往隱藏著致命的危險。」

　　「潘尼斯先生。」凱瑟琳臉色變得非常嚴肅，語氣凝重的說：「剛才你為什麼不過來？」

　　「我說過了啊。」潘尼斯檢查著自己頭盔上的晶石，無所謂的回答：「我能自保的，何必過來呢。」

　　「這不是能否自保的問題。並肩戰鬥，守望相助，這才是一個隊員應該做的。」凱瑟琳抿著嘴角，罕見的表現出了怒氣：「即使戰鬥力不足也不是游離在戰鬥之外的理由。我希望你下次能加入到戰鬥中來。」

　　潘尼斯依然在盯著自己的頭盔翻來覆去的檢查，說出的話卻沒有一點猶豫：「抱歉，我拒絕。」

　　「什麼？你拒絕？」凱瑟琳驚訝的看著潘尼斯：「為什麼？」

　　「我只做自己協議上規定的工作。」潘尼斯重新帶上了頭盔，抬起目光直視著凱瑟琳，面無表情的說著：「你們雇傭的是探索者，那我就只需要做探索者的工作，沒有參加戰鬥的義務。」

　　「沒有義務？即使你的同伴陷入苦戰，甚至面臨生命危險，你也不會參加戰鬥嗎？」

　　「當然。而且我想你弄錯了一件事，凱瑟琳小姐。」潘尼斯嘲諷的笑了笑，目光卻垂下來看著自己的腳尖，輕輕的說著：「你出錢雇用我，我收錢完成工作，錢貨兩清。我們不是同伴，從前不是，現在不是，今後也不會是。」

　　「好吧，我明白了。」凱瑟琳長長的籲了口氣，但本應被憤怒充斥的眼神裡，卻是滿滿的憐憫之意，輕輕搖了搖頭歎息道：「就照你的意思做吧，潘尼斯先生。現在是不是該出發了，咱們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了。」

　　「恩，該走了。」潘尼斯迅速的轉過身，幾步跳下蘑菇回到地面，聲音從下方傳來：「地面安全，可以下來了。」

　　麗娜捅了捅凱瑟琳，竊笑了一聲，跟著跳了下去。凱瑟琳臉上沒有什麼生氣或者頹喪的神情，只是微微有點無奈，背起薇薇安也回到了地面。

　　「潘尼斯先生。」凱瑟琳似乎已經完全擺脫了剛剛爭執的陰影，完全恢復了往日的語氣：「還有時間打掃戰場嗎？」

　　「最好不要。」潘尼斯閉起眼睛，側著耳朵仔細分辨著遠處的聲音，嘴裡還回答著：「不一定什麼時候就會有下一波魔物出現，還是儘量不要在一個地方停留過久為好。」

　　「那實在可惜了。」凱瑟琳難掩心中的失望，一臉不舍的看著地上的魔物屍體：「四對魔化岩壁獸的爪子就是一個金幣，這裡起碼堆放了四百多個金幣，真是太遺憾了。」

　　「走啦大姐。」麗娜拉著凱瑟琳就走：「金幣什麼的，本小姐才不在乎呢。」

　　「我在乎。」凱瑟沒好氣的答了一句，依然保持著前進，但背向著潘尼斯問：「潘尼斯先生，你還記得幾天前我們第一次見面的事嗎？」

　　「當然記得，有什麼問題嗎？」潘尼斯略有疑惑的問。

　　「那你知道為什麼初次見面，我們就這樣信任你，放心的讓你帶我們來這個危險的世界嗎？雖然我們已經瞭解了你的專業能力，但是並不瞭解你的為人，即使這樣我們依然把生命託付給了你，這樣的決定，是不是有點草率呢，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不知道。」潘尼斯皺起眉，似乎有點不耐煩了：「也不想知道。」

　　潘尼斯無法看到的是，凱瑟琳的嘴角帶著的微笑，一個騎士完全不應擁有的狡黠的笑容：「因為我不相信，一個因為背負著痛苦的回憶而每天被噩夢驚醒的人，一個因為過去而不斷用痛苦折磨自己的人，一個因為悔恨而頹廢而自我放逐的人，我不相信這樣的人，會是一個壞人。最關鍵的，即使你想要封閉自己，想要放逐自己，即使你把自己包裹在殼裡，但是你用被雇傭為藉口，讓多少隊伍擺脫了必死的局面。為了傭金？傭金到手幾天就用光，然後讓自己重新被饑餓寒冷折磨，這些傭金對你真的有意義？」

　　「你都知道了什麼？」潘尼斯停下了腳步，聲音冷漠的盯著凱瑟琳的背影問道。

　　「除了鎮上能打聽到的消息，其餘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可是，那句話你沒聽說過嗎？‘揣摩人心，是貴族從出生就銘刻在靈魂內的天賦’。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大貴族出身呢，呵呵呵。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把你心裡想的事透露給我聽了呢。」仿佛為了報復剛剛蘑菇上的爭執，凱瑟琳發出了一串銀鈴般放肆的笑聲：「所以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我一個字也不！相！信！」

　　聽著凱瑟琳的笑聲，潘尼斯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卻感到有人輕輕拉了拉自己的衣服。低下頭，發現薇薇安站在自己身邊。

　　「你在哭呢。」

　　「什麼哭？」潘尼斯被說的愣住了。

　　「你在哭呢。」薇薇安又重複了一遍，稚嫩的臉上突然露出一個與年齡完全迥異的神秘微笑，輕輕指了指潘尼斯的胸口，眨了眨眼，便轉身追上了凱瑟琳的步伐。成熟的動作出現在年幼的身體上，讓她看起來說不出的詭異。

　　潘尼斯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三人在發光的孢子地毯上慢慢走遠，最終卻只是頹喪的閉上了眼，發出了一聲似乎源自靈魂的歎息。

第十四章 瑞切爾的逃亡

　　「嘀嗒，嘀嗒，嘀嗒……」

　　洞穴裡一片黑暗，分不清時間與空間。

　　沉重而壓抑的黑暗中並非一片死寂，偶爾會有魔物經過，響起沙沙的移動聲，但很快就會遠去。除去魔物們經過的聲音，剩下的就是滴水聲。緩慢的節奏，不變的速度，滴水的聲音一聲一聲的回蕩在洞穴中，漫長而單調，似乎從世界誕生之日便開始響起，一直持續到時光的盡頭。

　　一陣激烈而淩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打亂了單調的滴水聲。黑暗的洞穴內，從遠方出現了兩團朦朧的光，劇烈晃動著，快速的移動著。伴隨著光的移動，偶爾會有一團光突然砸在地面上，但是馬上就又恢復到原有的高度繼續快速前進。

　　「呼呼，呼呼，呼呼……」瑞切爾在黑暗中瘋狂的奔跑著。恐懼感緊緊擢住她的心，即使加斯汀——自己的隊友也是男友——就跟在她身邊，也無法讓她的恐懼有哪怕一點點緩解。乾裂的喉嚨裡像燃燒著一團火焰，劇烈收縮的兩肺撕裂一般疼痛，雙腿在瘋狂的奔跑中從疲勞到麻木，現在已經幾乎失去了知覺，無數次在奔跑中摔倒，無數次因慌張而撞到岩壁或者頭頂垂下的岩石，額頭上流下的鮮血模糊了雙眼，真想停下來擦拭，真想乾脆坐下來休息一下，但是所剩無幾的理智在一直提醒她，逃，逃得越快越好。

　　「呀。」瑞切爾發出一聲驚叫，左腳踩進到地面上的一處凹陷，踝骨發出了一聲隱約的呻吟。艱難的爬起身，卻發現左腳無法再完全支撐身體的重量，步伐變得蹣跚扭曲，逃跑的速度降低到了極限。驚恐的看著身邊同樣停下來的愛人，瑞切爾伸出手抓住愛人的衣袖，祈求的喊著：「親愛的，我不想死，不要丟下我，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死，求求你，求求你帶我走。」

　　「當然，當然。」加斯汀也在劇烈的喘息著，但還是把瑞切爾兩隻顫抖手握在雙手中，低聲的說著：「我不會拋下你的，放心，絕不會拋下你的，再有五六個小時我們就可以逃出去了，我們誰也不會死在這裡，我扶你走，實在不行我還可以背你一起走，親愛的你放心，我們絕對會一起逃出去的。」

　　「謝謝你，謝謝你。」瑞切爾的淚水模糊了雙眼，朦朧中看到自己所愛的男人貼近了身邊，幸福感和安全感從心底湧出。

　　「啊！」沉浸在幸福中的瑞切爾突然感到右腿一陣劇痛，再也無力站立，坐倒在地，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右腿彎折成了一個詭異的角度。

　　「對不起了親愛的。」加斯汀沒有了剛才的溫情，在踢斷瑞切爾的腿的同時退開了一段距離，慌亂地說道：「我騙你的，這麼下去誰也逃不掉的，我也不想死啊，我們這麼相愛，你一定也不願意看到我和你一起死吧，求求你拖住他們吧，我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混蛋，你這個混蛋。」恐懼而絕望的瑞切爾徒勞的用雙手扣住地面向前一點一點的爬行，嘴裡高聲的詛咒著：「加斯汀，你逃不出去的，你一定會死在這裡的，你一定會死的。」

　　加斯汀完全沒有理會背後的詛咒怒駡聲，頭也不回的向前奔跑著，轉眼間，代表著他位置的光就轉過一個通道的拐角，再也看不到了。

　　「呼，呼，呼，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瑞切爾喘息著，用力的抓著地面向前爬，指甲扣在堅硬的岩石上，很快就迸出鮮血。但是強烈的求生欲望掩蓋了疼痛，瑞切爾恍若不覺的繼續向前，任由手指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血印：「我要活下去，我才不會死在這裡，我還有願望沒有實現，我絕不會死在這裡。」

　　可惜的是，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分鐘，但即使她竭盡全力，也只是又前進了五米左右。

　　「啪嗒，啪嗒。」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自身後的黑暗中響起。聽到這個腳步聲，瑞切爾緊張的連嘴唇都咬破了，恐懼讓她看都不敢回頭看，只是像瘋了一樣加快了爬行的速度。沉重的腳步聲，不緊不慢的響著，一步一步，猶如黑暗中的喪鐘，不斷的在瑞切爾耳邊敲響著。

　　「我才不怕你，你追不上我的，你追不上的。」念叨著連自己都無法欺騙的謊言，瑞切爾原本秀麗的臉已經被淚水浸濕，爬行的速度也越來越慢。身後的黑暗中，腳步聲依然如同貓戲老鼠般不緊不慢，但始終在縮短著距離。

　　「前面有光，還有說話聲。」在瑞切爾耳中猶如天籟般的女聲從身側一個狹窄的通道裡傳出：「要過去看看嗎？潘尼斯先生，會不會有危險？」

　　「救我，救我啊。」瑞切爾急切的想要大聲求救，但是越是著急，乾澀疼痛的喉嚨卻越是發不出聲音。

　　還好，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及時的傳來，讓瑞切爾又看到了希望：「應該是其他冒險者，可以碰面交換一下情報。」

　　自從女聲響起，身後的腳步聲就猛然加快，但是卻又很快的遲疑著停下了，最終發洩似的跺了跺腳，轉身急速遠去，消失在黑暗的深處。

　　聽到身後惡魔的離開，瑞切爾徹底放鬆下來，掙扎著翻轉過身體仰面向天，深深的凝視了一眼黑暗的穹頂，一時間疼痛、疲勞、悲傷，痛恨同時襲來，讓她眼前一陣昏花，終於幸福的陷入了昏迷。

　　……

　　「咦，這裡有個人躺著。」和凱瑟琳並肩行走的麗娜第一個發現了瑞切爾：「應該是受傷了，讓本小姐檢查一下。」

　　雖然嘴裡這麼說著，但是麗娜卻沒有任何動作，連接近的腳步都停下了，甚至進入了戰備狀態。凱瑟琳同樣展開了戒備，一直背在身後從沒用過騎士盾也被取下來舉在胸前，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靠近昏迷中的瑞切爾。

　　凱瑟琳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瑞切爾身上，而麗娜和靠過來的薇薇安卻完全沒看瑞切爾，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四周的環境上，直到凱瑟琳檢查了一下瑞切爾的身體，低聲說了句：「確認是昏迷了。」

　　「潘尼斯先生。」凱瑟琳揚起頭問走過來的潘尼斯：「洞穴裡出現這種情況，有什麼特殊原因嗎？還是和外面一樣？」

　　「沒什麼特殊的。」潘尼斯搖搖頭：「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魔物襲擊團滅了跑出來的。」

　　「本小姐也這麼認為。」麗娜走過來，蹲下身仔細檢查著瑞切爾的身體：「身上的傷大部分是撞傷，應該是在逃跑過程中撞的，嘖嘖，撞的真慘。唔，其他的傷居然是武器造成的，有使用武器的魔物嗎？」

　　「有啊。」潘尼斯看過瑞切爾的傷，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顯得有點心不在焉：「魔化穴居人，魔化狗頭人，這兩種魔物都會使用武器。不過狗頭人的部落離這裡非常遠，應該是遇到穴居人了。」

　　「穴居人？」麗娜眼前一亮：「還記得咱們接到的委託嗎？麗莎還是莎莉的那個，她當時說過，他們遇到了穴居人騷動。」

　　「看來他們也是遇到穴居人了。」凱瑟琳點點頭，敲了麗娜一下：「人家叫麗薩，不要這麼沒禮貌。潘尼斯先生，穴居人騷動很常見嗎？」

　　潘尼斯皺著眉思索著，搖頭道：「所謂穴居人騷動，是說穴居人在交配期到來之前，會瘋狂的四處攻擊活物獵取肉食，為下一代積蓄食物。但是，現在還遠不到它們交配期，不應該出現穴居人騷動才對。」

　　「你們看她的腿。」麗娜突然發現了異常：「一隻腳扭傷，另一條腿骨折。就算她的腳是在這裡扭傷的，她之前也不可能拖著一條骨折的腿跑很遠，這說明就在附近還發生過戰鬥。」

　　「很正常。」潘尼斯譏諷的冷笑：「有時候同伴比魔物更可怕。」

　　凱瑟琳瞥了潘尼斯一眼：「說好了不提這類話題的哦。」

　　「我只是在說她的情況。」潘尼斯強辯：「只針對這件事而已。」

　　凱瑟琳無奈的笑了笑，搖著頭說：「但是在我看來，沒有同伴，比你口中可怕的同伴更可怕呢。」

　　潘尼斯還想說什麼，突然一愣神，籲了口氣：「現在可以確認了，她確實是遇到了穴居人騷動。」

　　凱瑟琳聽懂了潘尼斯話裡的含義，猛地站起身：「它們追來了？」

　　「對。」潘尼斯指著一條足以讓三人並行的寬敞通道：「我聞到了它們的味道。」

　　凱瑟琳皺著眉看了一眼昏迷中的瑞切爾，發出了指令：「準備撤離。如果接戰了，以撤離優先，千萬不要走散，也不要陷入包圍，注意保證傷者的生命安全。」

　　「等等。」潘尼斯感覺自己很頭痛：「聽你們的意思，是要帶上她？」

　　「不然呢？」麗娜用一種很鄙視的目光看著潘尼斯：「你想讓一位慈愛之神的牧師和一個堅定的騎士精神信奉者，把一個沒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女孩子丟在這裡自生自滅？」

　　凱瑟琳默默的看了潘尼斯一陣，柔聲說：「潘尼斯先生，我不違背你的意願強求你加入戰鬥，但是，戰鬥中為傷者提供一點保護，順便為我們提供一些意見，總不算為難吧？」

　　潘尼斯垂下眼瞼，沉默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依然指著剛才的通道口：「不要撤離。魔化穴居人即使在穴居人騷動中也很怕死。所以只要守住這裡，給他們造成一定程度的損失，讓他們完全看不到勝利的可能，他們自然就會逃走。注意，要讓他們完全看不到勝利的希望。你表現的越強勢，他們越害怕，千萬不要做撤退的打算，一旦你後退了，它們會一直追到你筋疲力盡為止。」

　　「謝謝啦。」凱瑟琳微笑，轉頭對麗娜和薇薇安拋了一個勝利的眼神，率先走向潘尼斯指向的洞口。

第十五章 穴居人騷動

　　雅拉大陸的穴居人是一種洞穴中特有的類人生物。穴居人比一般人類瘦小，脊背佝僂，雙臂健壯，長度很長，甚至站直身子都可以碰到地面，這種體型可以讓他們很輕鬆的在洞穴中穿行。它們的頭部很小，眼睛的位置只有一條縫隙，而且完全沒有視力。鼻子和耳朵都很大，嗅覺聽覺及其靈敏，可以輕易分辨千米外的聲音和氣味。由於終年不見陽光，它們的皮膚呈慘白色，全身沒有毛髮，只有光禿禿的皮膚。穴居人擁有一定程度的智力，但並不高，以部落為單位在洞穴中群居，如果是大型洞穴群，往往會同時居住著幾個部落，幾個部落除了擁有各自的首領之外，還擁有一個共同的酋長作為總領袖。

　　當穴居人的部落被魔化能量侵襲的時候，整個部落的成員往往都會被轉化為魔物。魔化的穴居人依然以部落為單位群居，智力有所降低，但實力卻有顯著增高。魔化穴居人的部落成員最低都擁有黑鐵階職業者的實力，大部分成員可以歸入青銅階的範疇。白銀階的魔化穴居人，在小型部落屬￿部落首領級別，在大型部落雖然會居於黃金階的部落首領之下，但也可以作為戰士首領享受特殊待遇。

　　據傳說，哭泣洞穴下層的各個魔化穴居人部落裡，甚至也擁有共同的酋長，傳說中這個穴居人酋長甚至達到了傳奇的境界。可惜，這個傳說從未被證實過。

　　……

　　「薇薇安，燈。」站在穴居人即將到來的洞口思考了一下，凱瑟琳開始構築陣地。薇薇安聽到凱瑟琳的命令，背過手從背後巨大背包側面的一個長條形口袋裡掏出了幾根金屬杆，遞了過去。這個口袋的開口在背包下方，非常方便薇薇安取用。

　　凱瑟琳接過金屬杆，拼接擰動了幾下，就借助金屬杆兩端的卡榫把它們連成了一根下端尖銳的支架。舉著金屬支架四下看了看，便把支架插入洞口不遠處地面上一處岩石縫隙之中固定好。

　　在凱瑟琳尋找位置的時候，薇薇安已經從背包裡掏出幾組零件，只用了幾秒鐘就把零件組裝成了一個上下扣著金屬蓋的玻璃制六邊形圓筒。透過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一枚銀色的水晶球鑲嵌在底部的金屬蓋上，水晶球四周的金屬上刻畫著密密麻麻的很多魔法陣。而頂部的金屬蓋上雖然只有一個魔法陣，但魔法陣卻覆蓋了整個金屬圓盤。

　　潘尼斯在一邊看著薇薇安飛快的調整著手裡的物品，有些好奇的問：「這個燈，是你自己改造的？」

　　「是。」薇薇安一臉得意的揚了揚小臉，手裡的動作不停，嘴裡還炫耀著自己的成果：「這個和那些制式的便宜貨不一樣哦。我做的這個燈，雖然法陣也要一次性充入一千特爾的晶能才能激活，但是激活以後可是實實在在可以完全儲存一千特爾的能量啊。而那些便宜貨，激活也同樣要用一塊一千特爾的晶石，卻只能存儲五百特爾的能量，嘖嘖，太浪費了。而且，那些便宜貨充能以後就算關掉不用，放一個月裡面存儲的能量也會全部逸散掉，但是我這個，每放一年，逸散的能量不會超過五分之一。可惜就是我的這個比那些便宜貨大一倍，攜帶不方便。我現在有一個研究課題，就是儘量在不降低性能的基礎上壓縮燈的體積，不過，這就需要涉及魔法陣改造和一些魔法銘文學的技巧了，其實我覺得這裡……」

　　「喂。」看到薇薇安越說手裡動作越慢，最後完全停下，再一次沉浸在思考之中，完全不理會外界的聲音，麗娜跳到薇薇安身邊，隨手掏出一本書拍打著薇薇安的頭：「現在是冒險時間，給我醒來。」

　　「啊，抱歉抱歉。」如夢初醒的薇薇安把手裡已經調整好的燈遞給凱瑟琳。凱瑟琳從背包裡掏出一塊一千特爾的晶石，滿臉慘絕人寰的心痛之色，依依不捨的把晶石插入頂部的金屬蓋凹槽裡，猶豫了幾次，才咬著牙激活了晶石。

　　「二十金幣哦，大姐。」麗娜壞笑著挪揄：「二十金幣就這麼飛走了，再也找不回來嘍。」

　　「你給我閉嘴。」晶石燈燈內部的魔法陣紋路從上到下依次開始閃爍，直到所有的紋路都亮起了一遍之後才又恢復到之前的黯淡狀態，凱瑟琳這才抽出了已經失去光澤的晶石，把充能完畢的晶石燈通過底部預留的小孔和金屬支架組裝在一起，最後按下了晶石燈底盤上的一個微型魔法陣開關。

　　隨著開關按下，晶石燈內的水晶球立即亮起，刺眼的光芒經過四周玻璃的罩的過濾變得柔和，充滿了整個空間。

　　四人所處的是一處狹長的通道，通道兩側高低錯落的分佈著幾個洞口同鄉四面八方，穴居人即將到來的洞口就是最大的一個。

　　「下面是本小姐的時間了。」進洞後第一次享受正常亮度的麗娜陶醉的看了看四周，走到洞口處單膝跪地，左手深處，法書自動翻開，懸浮在左手上方，右手輕點著洞口的地面，低聲吟誦：「以大地之名，以吾主之名，謹此呼喚大地元素之靈，神術，地形改變，造石。」

　　隨著麗娜的吟誦，地面上堅硬的岩石突然產生了水波一般的波動，波動中一塊巨大的岩石從地面上緩緩升起，仿佛從水中浮現。幾米厚的岩石不斷向上生長，直到連通到穹頂才停止。

　　「完美。」看著把寬敞的洞穴口封閉了一半的岩石，凱瑟琳翹起拇指讚歎了一聲，走到剩下一半敞開的洞口前，把劍拄在身前，靜靜的等待著穴居人的到來。

　　「潘尼斯，真的不能把洞口整個封住嗎？」麗娜不死心的想再次確認：「我造出的石頭可以持續六個小時才會消失，應該足夠我們擺脫了吧。」

　　「不行。」潘尼斯想也沒想的回答：「穴居人們已經鎖定我們的氣味了，我們跑到哪他們會追到哪，在洞穴裡根本無法擺脫他們的。只有一次把他們打怕，讓他們這輩子都不敢再追我們才行。」

　　「那就戰鬥吧。」麗娜今天難得一次像個正常人一樣說話，臉上帶著悲憫：「我很不願和類人生物戰鬥，即使對方是魔物。唉，願慈愛之主寬恕我的罪孽。」

　　聽到麗娜的自言自語，又看到與之前蘑菇之上的戰鬥截然不同的佈陣，潘尼斯了然的點點頭：「你們應該能聽到了，它們快來了。」

　　「聽到了。」筆直站在第一線的凱瑟琳一臉的平靜：「數量很多，但只有腳步聲，沒有叫聲。果然穴居人互相之間交流的聲音人類是聽不到的嗎？那麼，潘尼斯先生，對其他幾個洞口的戒備工作就交給你了。」

　　「當然。」潘尼斯對本職工作沒有絲毫搪塞的意思：「您的意志。」

　　……

　　四人遭遇的是下層洞穴中比較強大的魔化穴居人部落之一，擁有一個黃金初階的首領和一個黃金初階的巫師，往日在下層洞穴大部分區域都可以橫行無忌，尤其進入騷動期，所有穴居人的實力都有所增長，更是沒有什麼魔物願意招惹他們，他們也聰明的不去招惹那些頂級魔物，因此部落十幾年沒有遇到過對手了，直到他們遇到奈莉冒險團。

　　戰鬥從一開始就讓部落首領無比憋悶，當自己上萬人的部隊快要追上五個獵物的時候，卻發現熟悉的地形發生了改變，通道的出口莫名其妙的變小了，以前可以讓五六個族人沖出去的洞口現在只容三個人通過，而且還有一個獵物堵在洞口，每一個沖過去的族人，都被砍掉了腦袋。

　　這個獵物，好像比自己還要強一點啊。首領雖然心裡有些嘀咕，但是還是指揮著族人們繼續衝擊洞口，在他並不高的智慧裡，上萬的族人，就是壓也能把對手壓死。可惜，他這種想法並沒有能維持多久，只維持到他聽見一個水晶瓶摔在人群裡碎裂的聲音。

　　一個橙色的水晶瓶，越過凱瑟琳的頭頂，在穴居人群裡炸開，一片熊熊燃燒的火海以水晶瓶為中心在人群中爆發，持續的燃燒了三十秒才猛然熄滅。水晶瓶的落點掌握的非常準確，火海的範圍剛好延伸到凱瑟琳面前一米處，並沒有給凱瑟琳帶來任何傷害。火海剛剛熄滅，白色的水晶瓶又在同一個位置炸開，一團冰冷的凍氣彌漫在剛剛被火海加熱過的空間上。凍氣消失的瞬間，又一片火海燃起，冰火連續的交替讓穴居人們苦不堪言。

　　穴居人首領驚悚的發現，自己的族人原本一邊向後運送己方的屍體一邊前進就已經很艱難了，此時在冷與熱的交替中更有越來越多的族人不斷痛苦的倒下，甚至有兩個白銀階的戰士首領都沒有頂住，渾身皮膚和肌肉在冷熱交替夾攻下變成碎塊。

　　「巫師，巫師呢，殺死那個獵物。」首領無聲的呼喚著自己的巫師，巫師聽命的揮舞著法杖，一個大火球從法杖頂端凝聚，越過族人的頭頂，飛向對面的獵物。但是獵物連躲都沒有躲，閃爍著鬥氣光輝的鳶盾樹在身前，蘊含著黃金階力量的大火球炸在盾牌上，只讓獵物退了半步，外加在盾牌上留下了一個焦黑的印記而已。倒是炸開的火球連累了不少己方的族人，幾個族人慘死在火球爆炸的餘波之中。

　　「退回來，先退回來。」看到族人們在火與冰的地獄裡哀嚎，首領焦急的命令著，希望族人們先退回來重新整隊攻擊。

　　但是。

　　「聖言術，壁壘。」一聲嬌喝打斷了首領的期望，首領無法看到，一道閃動著神聖光輝的虛幻牆壁出現在火海的外圍，截斷了族人們後退的路。雖然無法看到，但是首領卻可以感知到發生了什麼，無奈的首領只好跳起身，踩著身前密密麻麻的族人們的頭，沖到神聖壁壘前，揮動手裡蘊含著黃金階力量的石斧，連續三斧擊潰了壁壘。

　　壁壘消失的一瞬間，首領卻絲毫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是感到從心底泛出的陣陣刺骨冰寒。在它的感知裡，洞口那個一直沒有移動過的獵物，終於動了。

　　「聖言術，石化皮膚。」「法術，武器強化。」

　　麗娜和薇薇安的吟唱聲協奏般同時響起，兩道法術的光輝落在凱瑟琳的身上。凱瑟琳的目光凝視著半空中的首領，嘴角泛起一抹冰冷的微笑，騎士劍揚起一個危險的弧度，無視周圍穴居人的攻擊，對空中的首領發起了無畏衝鋒。

　　劍芒閃耀。

　　空中的兩個身影一觸即分，凱瑟琳轉身又沖回了原地，擋住了想要突破的穴居人們。而穴居人首領，胸前噴著黑色的血花，直接摔進了它自己的族人群裡。

　　似乎聽到了什麼指令，正在前沖的穴居人們突然愣住了，呆愣了片刻，便潮水一般褪去，只在地上留下了幾百具殘缺的屍體。

　　隨著穴居人的退卻，另一個通道的洞穴深處，兩個裹在斗篷裡的人滿是遺憾的搖了搖頭，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黑暗中。

第十六章 瑞切爾的回憶

　　瑞切爾猛地坐起身，從噩夢中驚醒。剛剛坐起，就感覺到全身充斥著揪心的疼痛。渾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都像被撕裂了一般，酸脹、無力、劇痛，這種從未有過的刺激讓她無法控制自己，剛剛坐起來一點的身體又重重倒回地面。

　　發生了什麼？瑞切爾有點發愣，片刻後噩夢般的記憶潮水般湧來，讓她不情願的記起了曾經發生的一切。

　　對了，團長死了，夥伴們都死去了，自己和加斯汀逃了出來，然後……

　　「你醒來了？感覺好一點嗎？」一個溫和的女聲在身邊響起。瑞切爾還記得這個聲音，這是在她最危險的時候突然響起的聲音，如同天籟一般的聲音。吃力的轉動脖子，瑞切爾就看到了凱瑟琳，看到了那身銀色的鏈甲，美麗而英氣的面容，和漆黑的長髮。

　　「快逃，快逃。」瑞切爾嘴唇顫抖著，虛弱嘶啞的聲音吐出了這句話：「你們快逃，有危險，快，快。」

　　「沒事的沒事的。」凱瑟琳蹲下身，輕輕碰觸瑞切爾的額頭，柔聲安慰：「穴居人已經被打退了，它們不敢再來了，沒事了。」

　　「不是，不是穴居人，太可怕了，快逃啊。」恢復了一點理智的瑞切爾內心掙扎著，最終良知戰勝了求生的本能：「不要管我，你們快逃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冷靜，冷靜，沒關係，這裡很安全，你得救了，你已經安全了。」凱瑟琳俯身扶著瑞切爾坐了起來，把瑞切爾攬在懷裡，右手緩緩的撫摸著她的頭髮，聲音平緩溫和：「你看，這裡很安全，沒有人能傷害你，一切都會好的，別怕，別怕。」

　　「我，安全了？可以活下來了？」瑞切爾難以置信的喃喃自語，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個很小的洞穴，只有一個狹窄的縫隙做出口，此時出口已經被碎石堵得嚴嚴實實。雖然沒有其他出口，但是洞穴裡偶爾能感到一陣陣冷風吹過，顯然還有看不到的細小縫隙通向外面，讓人在這裡不至於窒息而死。洞穴的正中豎著一盞奇怪的晶能燈，晶能燈下的地面上，一個刻畫著複雜的魔法陣的秘銀圓盤平躺在地面上閃動著魔法的光輝。一道淡藍色的光柱從秘銀圓盤上射向半空，在空中散成一個半球形的淡藍色光罩，籠罩了直徑十五米的球型空間。藍色光罩外面半米的地方，呈六邊形放置著六塊小型秘銀魔法陣盤，淡紫色的魔法光輝在圓盤之間不斷流淌，形成一個略大的紫色光罩，把藍色包裹在裡面。同樣屬￿資深冒險者的瑞切爾明白，藍色的是防禦法陣，即使擁有黃金級力量的人，想要破開法陣，最少也需要兩分鐘的時間。至於紫色法陣，雖然自己小隊常用的是灰色法陣，而且只有三個節點秘銀盤，但是相同的佈置方法可以看出，這同樣是一個隱匿法陣，從節點數量來看，效果應該遠遠高於自己見慣的那種。看到這些佈置，瑞切爾明白，自己遇到了一個經驗豐富準備齊全的資深冒險團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雖然無法觀察到，但是洞穴的岩壁上，應該也用施法材料刻畫了一層無形的警戒法陣。

　　晶能燈的一側，一個銀髮少女側著腿坐在燈下的一個包裹上，手捧著一本厚厚的書，專心致志的閱讀，銀色的長髮柔順光滑，鋪灑在地面上，卻依然一塵不染。

　　「罪……」看到少女額頭新月形的印記，對一些小型教派有所瞭解的瑞切爾忍不住低呼了半聲，卻及時醒悟了自己的無禮，趕緊閉上了嘴。銀髮少女聽到了她的低呼，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神色沒有絲毫的不滿，只是淡淡的微笑著向她點了點頭，神情儀態，無不顯示著少女擁有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高貴淑女的身份。

　　晶能燈的另一側遠一些的地方，一個只有十一二歲的藍發少女盤膝坐著，背靠著一個巨大的背包，左手捧著一個水晶盒，全神貫注的盯著水晶盒裡的東西自言自語，有時甚至把手指伸進盒子裡沾一沾，然後放進嘴裡品味一番。

　　晶能燈前不遠處擺放著一個晶源火爐，一口小鍋擺在火爐上加熱，陣陣食物的香氣從鍋裡飄出。一個金髮男人坐在旁邊，面色冷淡的用勺子在鍋裡攪拌著，只看表情，就可以感受到他對這個世界的抗拒和漠不關心。

　　洞穴裡溫暖，乾燥，舒適，充滿了祥和安寧。

　　「是啊，我安全了。」瑞切爾無力的依在凱瑟琳的懷裡，愣愣的看著晶能燈，身體微微顫抖著，不知不覺間臉上已經佈滿了淚水：「我終於安全了，嗚嗚嗚，我……」話沒說完，她已經泣不成聲。

　　感受到了瑞切爾的顫抖，凱瑟琳明白經歷了大難不死，正是瑞切爾心裡最脆弱的時刻，趕忙緊了緊摟住瑞切爾的手臂，輕聲安撫。在凱瑟琳的努力下，瑞切爾的漸漸恢復了平靜，慢慢伸出手，握住了凱瑟琳的右手：「謝謝你們救了我，我們之前的經歷我一定要告訴你們。」

　　「不要著急。」凱瑟琳並沒有催促瑞切爾，反而勸阻的說：「你可以休息一晚，明天情緒平靜了再說也不遲。」

　　正在鍋邊攪拌的潘尼斯停下了動作，回頭用詭異的眼神瞟了凱瑟琳一眼，卻沒有說什麼，回過頭繼續自己的工作，只是臉色變得更加冷漠。

　　「不。」瑞切爾卻強硬的拒絕了：「我不知道明天我還有沒有勇氣去回憶，我情願現在告訴你們。」

　　「好吧，你說，我們都在聽。」凱瑟琳淡淡的微笑著，專注的盯著瑞切爾的眼睛。

　　「我是晶石槍手瑞切爾，屬￿佈雷諾斯冒險團。」瑞切爾以自我介紹開場。

　　「佈雷諾斯冒險團，白銀級，團長騎士佈雷諾斯擁有黃金初階的實力，註冊地點是法拉爾帝國國都的公會分會，主要活動範圍為法拉爾帝國北部靠近低語沼澤一帶。」銀髮的麗娜朝瑞切爾柔和的笑著，聲音清冷，神態雍容：「冒險者團隊簡介第十七版，七百四十四頁。」

　　「呃，是的。」被麗娜打斷了一下，瑞切爾卻感覺自己心裡的緊張情緒舒緩了很多：「那就是我們的團隊。最近團長接了個收集魔化恐狼牙齒的任務，所以我們團隊六個人前幾天就進來這裡了。最開始一切順利，我們繞過了鼠王巢穴，趁著魔化巨齒虎覓食的機會穿過了虎穴，又通過了龍鷹巢穴，就在我們將要通過穴居人的巨錘部落的時候，突然遇到了詭異的穴居人騷動。我們的法師妮可當時跟我說，她察覺到了精神魔法的波動，這場詭異的騷動也許是人為的，但是我們已經顧不上考慮這個問題了。我們被穴居人大部隊壓制，雖然戰鬥的很艱難，大家也都受了些傷，但是慢慢的頂住了壓力，已經可以借著地形和他們周旋了。但是這時候我們受到了襲擊。」

　　「兩個人？裹在斗篷裡？」凱瑟琳問。

　　「不，只有一個人，也沒有穿斗篷。」瑞切爾又開始有些發抖，顯然這個人給她帶來了很大的壓力：「他很矮，只比穴居人高一點，穿著一件樣式很奇怪的白色布制大衣，臉上帶著一個很大的口罩，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看上去很可笑，但是實力非常強。自從他出現，所有的穴居人都不敢接近了，只敢遠遠的跟著。以佈雷諾斯團長的實力，雖然受了傷又是被突襲，但是對方只用了一個魔法，就把團長炸成了碎片。盜賊凱文想去救團長，還沒靠近對方就莫名其妙的倒下了。基德，妮可，加斯汀和我，我們四個嚇壞了，開始拼命的逃跑，那個人在洞穴裡完全不用光就能自由行動，按說很快就能追上我們，但是他就只是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好像在戲弄我們一樣，一直跟著，甩也甩不脫。妮可是法師，她跑了一陣就跑不動了，落在了後面，我們聽到她在喊救命，但是誰也不敢停下來，直到妮可慘叫了一聲，就再也沒聲音了。」

　　「我們三個又跑了好幾個小時，雖然幸運的沒有遇到任何魔物，但是最後都跑不動了，基德提議我們不要跑了，停下來說不定還有拼一拼的機會，加斯汀也同意了。我們就停下來等著，沒多久那個人就跟上來了。基德是戰士，喊了一聲就沖上去了，可是，可是，可是加斯汀拉起我就跑，把基德一個人丟下了。」瑞切爾說著說著，卻突然沉默了，身體抖得越來越激烈，凱瑟琳的安撫也沒起任何作用，沉默了幾秒，她突然雙手捂住耳朵，瘋狂的大聲喊了起來：「不，不是，根本不是，加斯汀根本沒有拉我，他一開始跑我就也跟著跑了，不，我和他一起開始跑的，我從一開始就想逃，根本不需要加斯汀拉我，我根本沒有勇氣戰鬥，我為了活下來拋棄了我的隊友，我因為懦弱害死了妮可和基德。」

　　凱瑟琳愣了愣，卻並沒有顯得鄙視瑞切爾，反而依然在努力的安慰著她：「害怕沒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恐懼，每個人都會害怕。沒有人是完美的，沒有人是聖人，每個人都會有犯錯誤的時候，你只是被死亡蒙蔽了理智，犯了錯誤而已。你並不懦弱，你現在就很勇敢，敢於面對自己的錯誤，我相信經歷了這次，你不會再畏懼死亡的。」

　　「是的，我不會再逃跑了。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我才能感受到妮可和基德當時的痛苦和怨恨，我欠他們一條命，我要用這條命來替他們報仇，哪怕是死，我也要和它同歸於盡！」瑞切爾經過剛剛瘋狂的喊叫，昏迷中恢復的精力已經耗盡，喃喃的自言自語著，又一次陷入了沉睡，但即使在沉睡中，她的拳頭依然握的緊緊地，不肯鬆開。

第十七章 目標

　　沒有人說話。

　　自從瑞切爾再次睡著以後，洞穴內一直保持著沉默，只有鍋裡燉著的食物偶爾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凱瑟琳慢慢走回燈下，盯著地面沉默地思考著。

　　「應該不是一批人。」埋頭讀書的麗娜並沒有抬起頭，依然盯著書本，卻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有好幾個區別。」

　　凱瑟琳思索著說道：「確實不應該是同一批人，第一，他們根本的目的就不一樣。月光冒險團他們遇到的是以抓人為目的，具體原因不明，而瑞切爾他們遇到的，只是單純為了殺人。」

　　「第二，形象上差別太大。」麗娜接著凱瑟琳的話題數下去：「抓人的兩個人穿著完全相同的斗篷，應該屬￿制式的，而殺人的那個，穿的衣服卻完全不同，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如果真屬￿同一勢力，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

　　「第三，實力也有很大差別。」凱瑟琳繼續分析著：「從麗薩的敘述可以看出，他們遇到的兩個人，即使是在他們筋疲力盡的情況下偷襲，他們憑團裡最強的兩個人也能做短暫的抵抗拖延到她和另一個人逃出來，而瑞切爾他們碰到的這個……不好說。潘尼斯先生，瑞切爾他們遇到的這個人的實力，你有什麼判斷嗎？」

　　「我？我又沒有真的遇到，沒什麼意見。」潘尼斯隨口搪塞著。

　　「沒關係啊，大家都沒真的看到，只是憑現在的信息粗略的分析一下嘛。畢竟對未來可能發生的戰鬥提供意見，也屬￿探索者的職責之一呀。」凱瑟琳並沒有因為潘尼斯的搪塞而不滿，反倒是直視著潘尼斯，平淡地說道：「從對方僅靠威勢就讓穴居人們不敢攻擊他這點來看，對方的實力恐怕非常強，我覺得甚至有可能已經進階傳奇了。你說呢，潘尼斯先生？」

　　潘尼斯並沒有答話，凱瑟琳也不催促，就這麼看著他。過了許久，他才無奈的歎了口氣，抬起頭看著凱瑟琳：「好吧，你贏了。依我看，對方不是傳奇。」

　　「為什麼呢？對方畢竟是可以秒殺黃金初階的存在啊。」凱瑟琳問的很詳細。

　　潘尼斯指指睡著的瑞切爾：「因為你們救下了她。」

　　「我明白了。」凱瑟琳眼睛一亮，贊同的附和著：「確實，如果對方真的是傳奇，又像她說的一直跟在身後不遠，就絕不會因為忌憚咱們的出現而停止追殺她，三個黃金中階的職業者加上潘尼斯先生，幾乎不可能挑戰一個傳奇職業者的。這樣看來，對方確實應該不是傳奇職業者。」

　　「不過就算不是，也應該已經摸到傳奇的門檻了。」潘尼斯澆了一盆冷水：「一般的黃金階，沒有誰能憑威壓而讓魔化穴居人退讓的。」

　　「只要並沒有進階傳奇，哪怕是黃金階最頂點，咱們也有能力一拼。」凱瑟琳充滿了自信的鼓勵著大家：「大家有這個實力的。」

　　「那麼。」麗娜掏出一張書簽，慢慢的夾在書頁中，輕輕的把書合在了一起，抬起頭說道：「現在就暫時把對方視為兩組人，一組人是兩個或者更多個黃金中階或者高階的職業者，另一組人應該是單獨行動，實力在黃金之上傳奇之下，這兩組人位置沒人知道，所以每次戰鬥都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提放他們偷襲，對吧。」

　　「就是這些。」凱瑟琳點點頭：「你們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有。」麗娜動作輕柔的站起身，略微整理了一下皮甲，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即使最挑剔的貴族禮儀教師也無法找到瑕疵：「潘尼斯先生，我們原本把下層洞穴想的太簡單了，並沒有一個詳細的搜索計劃，只是想著有一個優秀的探索者協助，找遍下層洞穴總能找到研究室的位置。今天進來以後才知道，以這裡的規模，如果按我們之前設想的方法搜索，恐怕幾年也找不到。但是我想，您既然接下這個任務，肯定有一定把握。而且觀察您今天的表現，也並非毫無目的的探索。所以，您有什麼計劃需要我們配合嗎？」

　　看著自從紮營後沒多久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的麗娜，潘尼斯暗地裡露出一個牙疼的表情，從背包裡掏出一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牛皮小包。打開一層一層皮革，最中心是一張硝制過的小羊羔皮地圖。小心翼翼的展開地圖，潘尼斯指著地圖說：「這是我這些年斷斷續續畫出來的，雖然裡面魔物的分佈經常改變，地形有時候也會因為洞穴坍塌有所變化，但是總能做一個起碼的參考。」

　　「稍等。」凱瑟琳打斷了潘尼斯的介紹，對麗娜說：「先把薇薇安叫醒，她又入迷了。」

　　麗娜也是無奈的輕歎，走到薇薇安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略微提高了聲音：「薇薇安，薇薇安，醒來了。」

　　薇薇安被從思索中喚醒，迷惑的抬頭看了看麗娜，突然見了鬼一樣跳到一邊，指著麗娜喊道：「喂，你，你怎麼又……算了，我早就該習慣的，這次又是什麼？」

　　「貴族的傲慢，安娜。」麗娜自我介紹般，雙手在身前交疊，微微前傾了一下上身：「姐姐讓我叫你，現在正準備討論下一步的行動。你到底在想什麼？已經入神了一小時了。」

　　「大發現，超級大發現。」薇薇安聽到麗娜的問題，雙眼發亮，滿臉的興奮，不顧麗娜的抗議，拉起麗娜的手跑到凱瑟琳身邊坐下，激動的說話都有些走音：「我的名字要被載入史冊了，凱瑟琳，我的夢想要實現了，咱們冒險團也要變得有名了。你能想像嗎，只要驗證了我的想法，以後金幣對咱們來說只會多到成為占地方的負擔。」

　　聽到金幣兩個字，凱瑟琳眼睛也開始放光：「你到底發現了什麼？和那些孢子有關嗎？」

　　「就是那些孢子。」薇薇安瞟了一眼瑞切爾，發現她睡得很沉，才放心的說：「具體的情況還需要回家在我的實驗室裡研究，但是就現在情況來看，那些孢子可以用來改良三種藥劑。」

　　「咳咳。」潘尼斯乾咳了一聲，站起身：「我去檢查一下警戒法陣的節點。」

　　「不需要。」薇薇安一把抓住了潘尼斯的衣角：「起碼咱們現在還是同一隊伍的隊友，不需要回避。」

　　潘尼斯用非常詭異的目光依次掃過薇薇安、麗娜和凱瑟琳，看到三位少女都帶著一絲似有似無的微笑，又掃過薇薇安毫不退讓抓著自己衣角的手，最終抬頭望瞭望洞穴的穹頂，無奈的坐了下來。

　　凱瑟琳暗地裡對薇薇安做出一個讚歎的表情，薇薇安得意的一笑，繼續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們絕對想像不到是什麼藥劑，精神恢復藥劑，冥想藥劑和沉睡藥劑。」

　　「啊。」麗娜今晚第一次失態的驚呼了一聲，輕掩嘴唇：「施法者最重要的三種？」

　　「沒錯。」薇薇安一臉的神秘：「如果一切順利，利用孢子的特性，我可以把精神恢復藥劑的魔力恢復速度提高百分之五十，可以把服用冥想藥劑後進入冥想狀態時對肌肉造成的疲勞感降低百分之二十，冥想時間也可以縮短十八秒，而恢復的魔力不變。至於沉睡藥劑，可以把三十分鐘的沉睡時間縮短成二十五分鐘，壓縮整整五分鐘。」

　　「二百五十年了吧。」凱瑟琳突然問了一句。

　　「是的，精神恢復藥劑的配方已經有二百五十年沒有改進過了，冥想藥劑二百七十年，至於沉睡藥劑，自從二百七十七年前問世以來就沒變過。」薇薇安的身體雖然保持穩定，但是嘴唇都因為興奮不斷在顫抖：「薇薇安這個名字會因此被所有施法者銘記的，我再也不用害怕會不為人知的……」說到最後，不知想起了什麼，薇薇安連眼圈都開始泛紅。

　　「你會成功的。」凱瑟琳輕輕拍了拍薇薇安的頭：「我們都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

　　「不過有個問題啊。」潘尼斯倒是沒表現的有多激動：「那些孢子的活性只能保持五分鐘呢。」

　　「沒關係。」薇薇安用力揮手加強語氣：「需要用的就是失去活性的孢子，剛噴發出來的反而不能用，我估計用剛噴發出來的會爆炸的。」

　　「但是，既然這些孢子這麼有用，為什麼其他人沒有發現呢？」潘尼斯看上去像是在潑冷水，實際上卻把每個他能想像到的問題都提出了：「會不會有什麼其他問題？小心最後一場空歡喜啊。」

　　「雖然明白你是好心，但是你好像小看薇薇安了。」凱瑟琳臉上的表情很微妙，帶上了一種看熱鬧的心態。

　　「我剛才已經用藥物分析儀簡單分析過了，和我感知的一樣，我幾乎可以確定我能獲得成功的。至於其他人為什麼沒有發現？」薇薇安稚嫩的臉上露出一個站在頂點俯視碌碌眾生的嗤笑：「我是煉金法師公會最高星耀之塔裡十三間個人專屬實驗室的主人之一，唯一一個以黃金階的實力被邀請進入的星耀之塔的研究員，煉金成果評議會七名評議員之一，我能發現的東西，其他人還真未必能發現。」

　　聽到這一長串頭銜，潘尼斯啞口無言，只能乾咳著轉移話題：「既然這樣，任務是不是可以終止了？畢竟你的這個課題帶來的收益遠高於這個任務。」

　　「當然不行。」薇薇安用一種看笨蛋的眼神看著潘尼斯：「藥劑改良沒有幾年的時間積累怎麼可能成功，而且不完成任務哪來的資金做研究？我才不想像那些老人家一樣天天和投資者為了幾千金幣吵架呢。而且總不能光指望著這個成果啊，萬一失敗了呢，我還沒驕傲到失去理智認為自己一定會成功的地步。對了，剛才不是說要討論下一步行動嗎？我一會還有幾個實驗要做呢，不要再耽誤時間了，快開始吧。」

　　「好吧。」潘尼斯無力反駁關於是誰在耽誤時間的問題，手指在地圖上一點一點挪動著：「這裡是我們進來的地方，這是孢子森林，這是我們殺死五隻魔化鬣狗的位置，這裡是剛才遇到那群魔化蝙蝠的位置，順著路走就是它們的巢穴，咱們並沒有過去，而是走了另一邊。這條通道就是和穴居人戰鬥的通道，咱們戰鬥以後順著最下面的分支走過來，到了這裡。」

　　「看明白了，這裡就是咱們休息的這個洞穴。」凱瑟琳很專心的研究著地圖。

　　「既然能看懂了，那我說一下我的想法。你們要找的是一個研究室，無論是煉金研究室，工程研究室還是魔法研究室，最重要的都是能量。一個有一定規模的研究室，恐怕很難只靠晶石能維持消耗，必須有可以隨時轉化取用而且不怕浪費的能量源。法師之國那些法師塔就是這樣，都建立在特殊的地點收集零散的能量供應日常消耗。」

　　「確實。」薇薇安表示了肯定：「包括星耀之塔，所有法師塔都是這樣。」

　　「在下層洞穴這裡，只有三種穩定的能量源，寒冰能量，火焰能量，魔化能量。其中魔化能量可以無視，那無非就是寒冰和火焰兩種。」

　　「我懂了。」凱瑟琳指著地圖上的一個地點說道：「出發前你說過，下層洞穴裡，有些位置溫度很高，有些位置溫度又低的出奇，這些位置應該就是寒冰和火焰能量的彙聚點了吧，比如這裡。所以，我們順著一個一個排查過去就可以了？」

　　「恩，我發現的異常溫度的地區一共十三處，一個一個探索過去，最多兩個月就可以探索完全部十三處地點。如果十三處地點都沒有發現任務目標，那就需要探索新的地區了，這種情況下我不敢保證一定能在期限內完成任務。」

　　「沒關係，只要有目標就好。」凱瑟琳下達了今晚最後的指令：「今天早些休息，明天不會輕鬆的。」

　　「她怎麼辦？」潘尼斯指著熟睡的瑞切爾。

　　「明天問問她的意願再說。」凱瑟琳早有決定。

　　「你還想帶著她？」潘尼斯驚訝的看著凱瑟琳：「你確定嗎？」

　　「當然。」凱瑟琳拍了拍身上的鏈甲：「我是騎士。」

第十八章 夢境碎片

　　這裡……是哪裡？

　　我睜開眼，看著周圍熟悉的環境。天空一片黑暗，三個月亮在夜空中閃耀，夜風卷起地面的黃沙，吹向遙遠的彼方。

　　我……是誰？

　　想起來了，我是凱爾，人族的驕傲，正義與勇氣的守護者，最完美的聖人。

　　她……又是誰？

　　是誰在向我走來？是誰行走在星空之下，黃沙之上？那淡掃的眉，那溫柔又堅毅的目光，那挺直英氣的鼻樑，還有嘴角那抹溫柔的笑意，那漆黑的長髮，那銀白的鎧甲，還有那在夜空下猶自閃動著寒光的長槍。

　　一切都那麼熟悉，包括你主動的擁抱，那麼熟悉，那麼懷念，可為什麼我的身體在不由自主的發抖？我在害怕什麼？為什麼我想遠遠的逃離？你到底是誰？

　　呵，我想起來了，你是奈莉，人族的奈莉，我的戰友，我的……我的……我的……戀人。

　　環顧四周，我都想起來了，歎息荒漠，果然又是這裡。

　　我的罪，沉睡的地方，每一夜都會出現在我夢裡的地方。

　　還有……你，每一夜都會出現在我夢裡的人，我的……愛人。

　　多少年了，曾經無數次，我以為我已經逃離了這裡，我以為我已經失去了人心，不會在悔恨，不會再愧疚。

　　可惜，每一夜，每個夢，都會告訴我，其實，我從來逃離。

　　我一直在這裡，在這個猶如地獄的噩夢裡永遠沉淪。

　　「凱爾，你終於回來了。」擁抱著我的你，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這樣的直率，還是這樣的溫柔，你的聲音，果然依然如此熟悉。

　　「自從你去了龍山，我一直在擔心你。南北兩大森林，可都是半神的墓場。」呵呵，你總是這樣，在你的心裡，除了騎士精神之外，就只有我這個罪人了嗎？

　　「沒有解決這件事之前，我是不會死的，即使對手是魔獸森林裡的霸主們也是一樣。」多麼驕傲的聲音，多麼意氣風發，但是現在聽起來，呵呵，真是令人作嘔：「就算真的死了，為了整個雅拉的安寧，為了你我心中的正義，我也無所畏懼。為了正義而獻身，這不是你我心中的理想嗎？」

　　愚蠢的人，卑鄙懦弱的廢物，你總是這樣驕傲，你總是要讓自己成為完美的人，你總是刻意的追求美德讓別人稱讚，你總是想讓別人認為你是一個聖人，但是你其實只是一個廢物，你只是一個平凡無用的廢物，你只是一個面對強大無能為力面對死亡懦弱卑鄙的廢物。

　　「哈，奈莉，很快就要有老朋友到了，我們去迎接吧。」哈，愚蠢的傢伙，儘管驕傲吧，儘管豪放吧，你越是這樣，等你知道了你的本性，等你發現了你的弱小、膽怯和卑鄙，你就會越憎恨自己，你明白這個道理嗎？多年之前的……我，夢中的……我。

　　呵呵，我知道，我已經無法逃離了，我知道，我的靈魂將留在這裡，無法離開。

　　我知道，每一個夜晚，我都會重新回到這裡，我都會重新經歷這一戰的分分秒秒，每一個夜晚，我都會重新面對……我的罪。

　　這就是懲罰吧。

　　懲罰我的懦弱與卑劣。

　　每一夜，懲罰都將繼續。

　　無止境的噩夢。

　　無止境的罪與罰。

　　來吧，我承認罪孽，我接受審判，我迎接懲罰。

　　就再一次讓我面對我的罪吧，這一切，是我應得的報償。

　　……

　　……

　　……

　　……

　　「哈，哈，哈，哈」，潘尼斯劇烈的喘息著，又一次從噩夢中醒來，透過被汗水浸濕貼在臉前的頭髮，看到了洞穴黑暗的穹頂。身體的顫抖漸漸平息，蜷縮的身體也慢慢伸展開，潘尼斯伸手擦乾了臉上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留下的痕跡，露出了一個自嘲的微笑。

　　「很辛苦吧，潘尼斯。」麗娜的聲音不再高雅清麗，卻變得沙啞又富有磁性。

　　「你在說什麼，麗娜小姐。」潘尼斯已經清醒了，乾脆起身走到燈下，打開自己的水壺灌了幾口涼水。

　　麗娜微笑著搖搖頭，反問道：「凱瑟琳大姐想要幹什麼，其實你心裡都明白吧？」

　　「愚蠢的騎士，愚蠢的騎士精神。」潘尼斯把水壺丟在一邊，雙手捂著臉，聲音甕聲甕氣的從手中傳出：「愚蠢的憐憫，愚蠢的救贖，所以說，我討厭騎士。」

　　「是啊，大姐很蠢的。」麗娜同意了潘尼斯的觀點：「她從小就嚮往成為奈莉那樣的騎士，所以也效仿奈莉那樣立誓把騎士精神貫徹終生。其實這也沒什麼，問題是，她居然愚蠢到真的這麼做了。」

　　「騎士啊，都是這個毛病。」潘尼斯的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悵然：「犧牲，憐憫，仁慈，公正，榮耀，嗤，她們永遠不明白，這些東西早晚會害死她們的。」

　　「也許她們不是不明白。」麗娜微笑著，輕聲說道：「也許她們只是認為，與失去這些美德相比，她們寧願擁抱死亡。」

　　潘尼斯低聲輕歎，語氣又轉回平時的冷淡：「你到底想說明什麼？」

　　麗娜右手自然地搭在頸下的鎖骨上，神態裡帶著天然的誘惑力：「既然潘尼斯你明白大姐想要幹什麼，你為什麼每次都會退讓呢？大姐的很多要求，你完全可以拒絕的，為什麼不呢？」

　　「她是雇主。」潘尼斯的回答簡單明瞭。

　　「是嗎？」麗娜吃吃的笑了，聲音裡都帶著笑意：「但是，連這次的委託你都可以拒絕的，就像大姐之前說的，金幣對你來說，其實沒有任何意義。既然這樣，你又怎麼會被一份雇傭的協議束縛呢？」

　　「我……」

　　「你也渴望著的吧？」麗娜打斷了潘尼斯的辯解，用肯定的語氣說道：「每夜從噩夢中醒來，每天背負著壓力掙扎著，每時每刻把自己冰封起來，拒絕外界一切的善意，不斷用痛苦懲罰自己，卻又不斷用酒和性刺激自己，其實，即使這樣的你，心裡也是渴望著的吧？渴望著得到救贖，渴望著脫離這一切。」

　　「不。」潘尼斯下意識的提高了聲音，提高的聲音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回頭看看睡著的少女們並沒有被吵醒，才壓低了聲音辯解著：「這是我得罪惡，這是我的懲罰，沒有人可以救贖我，永遠沒有人可以。」

　　「呵呵，不試一試，誰知道結果呢？」麗娜輕聲的笑著，卻沒有在對潘尼斯步步緊逼，反而說起了自己：「其實說起來，咱們冒險團，誰沒有一些不堪的痛苦回憶呢，誰的背後沒有不能談起的故事呢？」

　　「是你們冒險團。」潘尼斯刻意的糾正著。

　　「好吧好吧。」麗娜不在意的隨口應著：「是我們的冒險團，這下滿意了吧。冒險團裡，我，薇薇安，甚至凱瑟琳她自己，都有著很不愉快的過去。我和薇薇安都曾經像你一樣，痛苦，冷漠，乖僻。如果你早幾年見到我們，絕對不會相信我們是前後的表現是同一個人。」

　　潘尼斯沉默，面無表情的聽著，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麗娜也沒有期望潘尼斯回答什麼，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我們一直這樣，而且認為今生永遠會這樣痛苦冷漠下去，但是，凱瑟琳卻對我們伸出了手。所以說，既然我們都可以得到救贖，你為什麼不鼓起勇氣試試呢？」

　　「你們不明白。」潘尼斯搖搖頭，深深的歎了口氣：「還是那句話，沒有人可以救贖我，我永遠不會得到救贖。」

　　「也許吧。」麗娜也不生氣，不置可否的站起身說道：「一起工作的時間還長著呢，走著看吧。嘻嘻，以後還請多多照顧哦。」

　　「對了，潘尼斯。」麗娜慢慢走到潘尼斯身邊，眉尖眼角盡是風情萬種，身姿搖曳的恰到好處，一舉一動帶著難以形容的魅力：「該你守夜了，我去睡了，加油吧，晚安哦。」

　　看著麗娜搖曳的背影，潘尼斯隨口問道：「你這是……又變了？」

　　「是啊。」麗娜回過身，揚了揚手裡的書：「公主與帝國，海蒂公主。」

　　「唔，很有……」潘尼斯考慮了一下用詞：「很有個性。」

　　「噓，告訴你一個秘密。」麗娜壓低了聲音：「其實，凱瑟琳大姐說我的殺傷力太大，不讓我出來的。但是總不讓我出來，我會寂寞的，所以夜裡一個人的時候，我會偶爾放我出來透透氣，一早我就會回去了。嘿嘿，被繞暈了嗎？我走了，以後有機會再見。」

　　「殺傷力確實很大。」潘尼斯說道：「你去休息吧，啟程之前我會叫醒你們的。」

　　「救贖嗎？」潘尼斯看著麗娜鑽進睡袋，低聲自語：「我這樣的人，還可能得到救贖嗎？」

　　低垂著頭，喃喃的自語著，潘尼斯突然無聲的笑起來，無聲的，卻瘋狂的大笑，笑到筋疲力盡，笑到淚流滿面。

　　洞中靜謐無聲，四個女孩默默地沉睡著，與燈下一個瘋狂的流著淚無聲大笑的男人，組成了詭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