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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11 17:45:33

上巳節(1)

        柔和的春風,吹進濃姬敞開的房間,四周生機盎然。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庭院里的櫻花多已綻放,天空的彩霞越過了曲輪(城中的防禦工事),在天王森林的上空也染有餘霞。
「殿下,我已把菊酒端上來了,快起來吧!」
濃姬今天穿著正面畫有內里鳥的衣服,背對著信長。今天的她顯得格外亮麗,彷彿是從大和畫(主要描繪日本固有的風物,以四季畫、普通畫、名勝畫為主)里走出來的女子。可是信長卻不為所動地躺在原地。
濃姬先將茶盤放在榻榻米上。信長翻了一個身,又看著天花板,將手指伸進鼻孔里。
「好了,殿下,起來吧!今天是女孩子的節日,所以殿下應該是阿濃的客人才是呀!」
「這種事真無聊,我才不在乎呢!」
「話不可以這麼說,來,快起來吧!」
她以甜美的聲音叫喚他。突然,信長伸出手把她抱了起來。
「阿濃的殿下,你還真像個小孩子……啊!看看你,手指到底在揉什麼東西?不可以喔!快把手給我看。看小說我就去」
濃姬先用紙將信長揉搓鼻屎的手擦乾淨,然後將紅色的酒杯放在他的手裡。
「我阿濃為什麼會這麼愛你呢?」
「我怎麼知道,也許是一起睡過覺吧!」
「你怎麼說這種話?」濃姬紅著臉瞪著他,然後將菊酒倒入杯子里。
信長一口喝盡,接著將腳放在她的腹部。
「啊!你真粗魯。」
「我從這個角度看阿濃最漂亮。」
「別撒謊了。」
「我沒有說謊,阿濃是我見過的女孩中最漂亮的一個,並不是因為你的外貌艷麗,而是你讓人有活力。」
「啊!今天你的嘴巴可真甜。」
「我只要一不留神,很可能就被你砍去腦袋,就算我的頭沒有被你給砍去,我的心也會被你給搶走了。像你這種女人,必須小心翼翼地對待,這正是你的迷人之處。」
「討厭,殿下,你又在取笑我了。」
「阿濃,如果父王娶的是像你這樣的女人,那麼我也就放心了。像岩室這種女人,讓男人覺得她是需要保護的,她是一個依賴男人的女子。」
「以前殿下不是喜歡她嗎?來吧!我再替你倒一杯。」
濃姬在替他倒酒的同時,心想:我為何如此愛他呢?她突然抱住信長的頭,將身體靠了過去。
阿濃十分欣賞信長的頭腦,而他那十足的男人氣概,更是深深地吸引著她,為此阿濃的身心燃燒著愛情的火焰。
忽然,各務野急急跑來,說道:
「對不起,我有事情要稟告。」
「什麼事?」濃姬迅速離開信長的身體,這時她的耳朵到脖子都泛著紅暈。
「來自古渡的五味新藏先生,說有急事要求見。」
「呀!新藏!他要見我嗎?」
「是的。」
「好吧!請他進來。」
信長如此說道,卻沒有想要起身的樣子。
現在,濃姬已經了解信長的習性,所以也不再催促他。
「公子殿下!」新藏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
「發生了一件大事,主公到末森城的岩室夫人那裡,想不到犬山城的信清卻率領兵一千前來攻打。」
「好!辛苦了。」
「此事緊急,主公要我趕來報告殿下,希望殿下立刻出兵。」新藏一口氣把話說完,但是信長依然用手托著臉,看來他還不想起身。
「阿濃,為新藏倒杯酒,今天是上巳節。」
「殿下……現在……不是喝酒的時候,犬山城……」
「信清來攻打了,是不是?我知道了。」
「既然知道,就要趕快通知部下。」
「我是不會在節日出兵的。」
「呀!話不是這麼說。」
「在這種節日出兵,真是無聊,我看你也來喝點白酒吧!我會請人來表演歌舞的。」
「這留待以後再說,現在快點出兵救援末森城吧!他們已集合了犬山、樂田兩城的兵過了春日井,正要渡過龍泉寺川呢!」
「而且已經快要到末森城了,是不是?」
「殿下,對主公您不能見死不救呀!」新藏還待進逼一步,信長大喝一聲:
「笨蛋!」
「哈哈!」新藏苦笑。
「我信長雖然人在此地,但是對於家中的事卻是一目了然。而且昨天我已經通知父親今日有人會來攻打末森城,既然我已經通知他了,相信父親一定會有萬全的準備。他不會感到驚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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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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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節(2)

        「話不是這麼說,敵人是出其不意前來攻打,主公已經大吃一驚了,況且我們平日養精蓄銳,不正是為了此刻嗎?」
「阿濃,快點為他倒酒,否則他還要像只五月的蒼蠅沒頭沒腦地飛來飛去。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濃姬在一旁微笑地看著這兩個人。
「殿下,請您把話再說清楚好嗎?我新藏實在不知殿下心中的想法,我實在沒有您這種器量再忍耐下去。」新藏滔滔不絕地說著,舌頭幾乎要打結似的。
「你說得不錯,我們的器量是大不相同,我也不是因為大事臨頭才喝酒的。」
「您又在開玩笑了。請牢記」
信長苦笑著飲下菊酒。
「新藏!」
「是!」
「昨日權六找父親說有事要商量,是不是?」
「是的!那又如何呢?」
「你知道他們的談話內容嗎?」
「這個……這……」
新藏雖然知道權六要信秀廢除信長長子名分而逼迫他趕快決定繼承人選,但是他卻說不出口。
「你是知道而不肯說吧!哈哈哈!那麼我可以告訴你,他們是打算廢除我信長,而把家督繼承權讓給勘十郎,這便是他們談話的內容。」
「原來如此。」
「然而父親說要考慮到今天,到底是我的父親大人,比權六還要有遠見呢!」
「但是,這與今日火急的敵襲事件,有何關係呢?」
「別急,讓我慢慢地告訴你。權六先與其他所有的人都商量好,再建議父親將我廢除。然而,現在他也知道要廢除我並不容易,因此必須要演一場戲,結果便是今日信清的出兵。」
「呀!依您這麼說,那麼末森城的眾家老都已經與他們串通好了?」
「是的,我想他們心裡都有數,這是他們之間的一場戲。換言之,那是要逼父親把家督讓給勘十郎所引起的一場騷動而已,這即是他們所想出的下策,意在迫使父親答應他們的要求,你明白嗎?」
「原來如此,看來像是有那麼一回事。」
「我說的不會有錯的。」
「難怪,今天主公要我把這件火急的事趕緊通知柴田,但是當我趕到柴田先生的家時,他家人卻說他今天外出不在。」
「哈哈哈!果然不錯。現在要讓勘十郎繼承的意見書已經到了父親手裡。而信清這傢伙,也應該可以大搖大擺地回去了。信清也真會選日子,竟然選擇今天這個節日前來攻打。好了,如果你已經完全明白了,就把這杯酒喝了吧!然後在此稍作休息。」
「唔——是的。」
新藏充滿感激地接過酒杯,一旁的濃姬以袖掩口笑著說:
「哈哈!如果你已了解的話,就乾杯吧!」
「好的。」新藏將酒杯移到嘴邊,低著頭輕輕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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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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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耗 (1)

        五味新藏是個好酒量的人,喝著喝著,他已經滿臉通紅了。看小說我就去他踉蹌地站了起來。
「殿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在無人引領之下,平手中務政秀獨自前來,他用白扇拍著新藏的肩膀。
「新藏,你先自我控制一下。」
「啊!原來是家老公。」
政秀並沒有看他一眼,徑自在中間坐了下來。
「發生了一件大事。」
信長突然流露出不安的表情。
「每個人來都說發生了一件大事,爺爺啊!您稍微冷靜一點好嗎?」
「殿下,這可不是一件開玩笑的事。主公已經離開人世了。」
「什麼?父親他……」
信長跳了起來。
「是的,犬山城的信清出兵末森城,目的是要主公把家督繼承權讓給勘十郎。當主公聽到人馬聲時,立即拿起大刀準備迎戰,卻未料因腦溢血而死在枕頭邊。」
「腦溢血?」
「是的,才四十二歲的他,還有許多事要做。如今家中已分裂為二,現在恐怕是你信長與信行爭鬥的開始。事實上,主公早已察覺此事,也曾與爺爺商量過。這件事實在令人肝腸欲斷。」
說著,政秀已淚流滿面,無法仰起臉來。
五味新藏聽到這件事後,剛才所喝下的酒令他作嘔,他傻愣愣地坐在那小椅墊上。
「唉!只因你平日好酒又好色,導致生命如此的短暫。父親,您真是愚蠢哪!」
「殿下!」
濃姬拉拉他的袖子。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您的話……」
「你是指我說得太過分了嗎?我早就料到這種事情遲早會發生,我曾經再三地提醒他,然而我的心血還是白費了。他宿醉又想提大刀,這樣不倒才怪呢!真是愚蠢哪!」
「殿下……」政秀擦去淚水,抬起臉,「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現在不是悲嘆的時候。」
「誰悲嘆?我才不會悲嘆,我是在笑父親真笨呀!」
「殿下!」濃姬用力地拉著他的袖子。
「我知道,我會控制自己的。」
「殿下,現在最重要的是料理後事,他的遺體準備送回古渡本城。此刻,您必須振作起來,萬一家中發生任何騷動,您必須負責收拾這混亂的局面。」
「我明白。喪禮之事一切委託您了。」
「是!幸好在建萬松寺時,主公與大雲禪師彼此熟識,我會與禪師商量,把事情辦妥。然而,家中的事……」
聽到這裡,信長突然起身大聲喚著:
「犬千代,將馬牽出來!」
「是,是。」
前田犬千代回應著,然後由內側小跑步出來。
「通知所有年輕武士都跟我來。」
說著,他便大步離開走廊。
為秘策走百里
平手政秀喃喃地說著——畢竟是自己的骨肉呀!
平常言行越軌的信長,一聽到父親崩殂,也顯得坐立不安起來。他一定是要到末森城與父親告別,沒錯!但末森城到處都與他為敵,萬一有任何情況發生……不!我得馬上跟過去,我必須要保護他。於是,政秀立即快馬加鞭往末森城飛奔而去。
到了末森城,只看到前來祭拜的重臣相繼離去,但是卻不見信長的影子,經過一番探問,仍然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信長匆忙離去,到底是為什麼?
就在此刻——
隨著滾滾塵埃的靠近,突然出現一支年輕的武士隊,正從末森城往織田彥五郎的清洲城出發。
每位武士手持三把槍,在春天的草原上,他們迎風飛馳。乍看像是一支威武的山賊隊伍,殺氣騰騰。
打前鋒的是信長的連錢葦毛馬,馬上的信長發簪朝天豎立。他手上拿著一把近四尺的大刀。
「快呀!快呀!」
一如往昔,他大聲嘶喊著。
隊伍終於可以看到清洲城,他們自枇杷島的草原前來,行進速度奇快無比。
「喂!萬千代,你到清洲城告訴斯波的家臣——那古野彌五郎,請他來這裡,說我有話相告。如果他不肯來,我只好再度縱火燒城。」
丹羽萬千代聽了這一番暴躁的話后,立即回答:
「遵命。」
然後單槍匹馬地進城。
正月那一次受到來歷不明的奇襲隊縱火燒城之後,新城好不容易才建好。如今豈可再讓城堡受祝融(傳說中的中國古帝,以火施化,號「赤帝」,後人尊為火神)肆虐呢?那古野彌五郎隨著這一群傲慢的少年出了城。
已接近春日的黃昏,西邊的天空染上一層紅暈。
「彌五郎!」
「原來是三郎信長公子。」
兩雄對峙,雙方的隊伍逐漸靠近。
彌五郎約有二百七八十名的兵力。
信長的兵力尚不足兩百名。但是信長一方是精力充沛的惡童。他們沒有妻小,也沒有什麼物質慾望,卻比大人來得強悍,可以肆無忌憚地做任何事情。
「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我想向你挑戰。」
「原來如此,我也正想與你交戰一番呢!」
「你的城裡似乎很混亂,想必你不敢一個人隨處走走吧!」
「嗯!」彌五郎就推開身邊近六尺高的侍衛挺身而出。
「看來,正月縱火燒城的,即是你這位三郎公子了?」
「想必你也知道,我演這齣戲,目的在於挑起武衛先生與彥五郎的糾紛。」
「你不該如此做,為了這件事,我還被懷疑是三郎公子的內應,這件事一直困擾著我,有人甚至懷疑我有心要陷害此城呢!」
「如何?彌五郎,既然事情已經到此地步,何不將錯就錯呢?」
「你的意思是要我當你的手下?」
「不!不是那麼簡單地就當我的部下,如果我勝了,你就得做我的部屬。」
「很有趣,但如果是我彌五郎獲勝,你要如何呢?」
「那很簡單,那古野城的人都做你的部屬。」
「好,就這麼說定了。」
「如果你做了我的部屬,你暫時還是留在清洲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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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耗 (2)

        「如此看來,將來你打算把清洲城分給我?」
「哈哈哈……」
信長像往常一樣地哈哈大笑。請牢記
「彌五郎,想不到你身軀如此強大,慾望卻這樣小。只要你效忠於我,何止是清洲,我還可以給你一國,我讓你當一國的大名,你願意嗎?」
「好,別忘了你的諾言。」
「我會牢記在心,好吧!就這麼說定了。你以西邊森林為營,我的陣地在東邊的河堤,黃昏之前,分個勝負。」
「沒問題。」
兩人各自歸隊,帶領自己的部隊向指定的陣營飛奔而去。
決定陣線后,雙方大喊一聲,各自帶開。
到底要從右方還是左方攻擊呢?彼此都想展開自己得意的機動戰。
去年收割后殘留的枯草,充斥在河堤、草原、森林及竹林間,而成為極好的掩護。雙方都秘密地朝著陣地前進。
事實上,雙方都稱得上是惡童隊,如果真的展開激烈戰爭,雙方死傷必將很慘重。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不!應該說只要雙方相對,那麼這一場模擬戰將會演變成一場真正的戰爭。如此一來,兩敗俱傷將不可避免。
「喂!我們勝了,犬千代。」在河堤下眼看著敵人消失,信長神情平靜地轉過頭看著前田犬千代說。
「您說我們勝了,可是這場戰爭還沒有開始呢!」
「哈哈哈……不戰而勝,這才是真正的勝利。那古野彌五郎,可以說全軍將成為階下囚,想逃出我所布下的羅網,可沒那麼容易。」
「啊!這麼說來,殿下是在其他的地方布下了羅網嗎?」
「傻瓜!要制勝必須撒下天羅地網。」
信長首次露出頑皮的眼神。
「彌五郎啊!」他叫了一聲,「這不是一場戰爭遊戲,他會真的殺我的部下,也就是說,這不是一場遊戲戰爭,而是真正的戰爭。」
他的這些話使得眾惡童士氣為之一振。的確,剛才彌五郎的表情十分陰沉,雖然面帶微笑,卻帶有殺氣。
「既然如此,我方也必須有所警覺。」
「是的,我們不能後退一步,而要像刺番薯一樣地用這三把槍來刺殺敵人。」
「這場戰爭很有趣,如果敵人滅亡,我們便可以佔領清洲城了。」
「等一下。」信長說著。
「果真如此簡單的話,那也沒什麼意思。大家騎上馬,緊跟著我,要記住,緊跟著我。絕對不可以停下來,也不許回頭。現在大家都聽清楚了吧!好,跟著我來,走吧!」
「是!」
信長的馬鞭聲快速地響起。
這種疾風行進,是信長最引以為傲的。
河堤下的這隊人馬突然向東賓士而去。
「咦!不對呀,這不是離敵人愈來愈遠嗎?」
「呀!我們是在往回城的方向前進嗎?」
「啊!已經看見城了。咦!難道殿下要返城嗎?」
如此一來,雙方距離拉遠,彌五郎會怎麼樣呢?」
信長的隊伍呈一字形進城,像一陣旋風似的。
「大家辛苦了,今天就到此為止。」
來到馬廄之後,信長照舊以紅蘿蔔餵食心愛的馬匹,而丹羽萬千代卻側著頭走近他。
「殿下,這麼一來,那古野的殿下會採取何種行動呢?」
「那個彌五郎呀,現在也許正在琢磨我會從何方進攻,他一定很著急地在找尋我的行蹤。」
「這樣哪有勝負可言?」
「天快黑了,到了七點,他自然會明白,同時也會勃然大怒。戰爭並非全靠武力,屆時他一定會甘拜下風,拜我信長為師,這便是我的勝利,事情很簡單吧!」
「是的。」
「這樣就表示我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另外還有一個意義。彥五郎未留守在城內而彌五郎又帶兵出城,且遭逢的對手又是我,由於清洲是個重地,彥五郎絕對不敢向我們挑戰,屆時,武衛先生的疑慮會更加深。對了,等下告訴大家,主公已經在今天中午離開人世。」
說完,信長在大家「啊」一聲之前,已經回到他的房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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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

        信秀的葬禮在三月七日舉行,地點在龜岳山萬松寺。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該寺是信秀在十年前的天文九年(一五四零年)所建立,設有曹洞禪,開山祖師是大雲禪師。
這位大雲禪師是信秀的叔父。
今天的萬松寺,上上下下共有三百六十位和尚。在大雲禪師的領導下,大家面向佛像誦經。
近四百位和尚的誦經聲,把寺院烘托得更加莊嚴。
四十二歲即結束生命的織田備后守信秀,牌位上的法名是萬松院桃岩道見居士。在此巨大牌位的旁邊,有本堂的人,在外面則有家中武士,排列到走廊之外。庭院里擠滿了男女百姓。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遺族席上那些悲傷的女人。
上座坐的是信秀的正室土田夫人,其旁坐著極為搶眼的濃姬,其次是信秀的三個偏房,之後是孩子們依順序而坐。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最後當然是最年輕的岩室,她悲慟欲絕地坐在那裡。
除了濃姬之外,其餘的夫人們,包括十七歲的岩室,都削落了黑髮,眼睛哭得又紅又腫。
其間,那些五六歲的小公主們,卻不知悲痛地玩著遊戲,更令人感到傷痛。
其中也包括市姬(即後來淀君之母),她長得端莊美麗,對於大人看她們的眼神,她感到十分難過。
男子席這方面,以勘十郎信行為首,其次是小妾所生的今年二十五歲的哥哥三郎五郎信廣、十四歲的信包、十三歲的喜藏、十二歲的彥七郎、半九郎、十郎丸、源五郎,最後則是剛滿兩歲的岩室之子又十郎。
然而應居上座的總領信長,卻還沒有出現。葬儀的主持者平手政秀,不時挺直背脊翹首望向入口處。
「平手公,怎麼還不見殿下前來呢?」林佐渡不時在政秀耳邊輕語著。
「真是個怪人,已是總領身份的人,竟然不來參加告別式,到底在做什麼,至今不見人影。」
「是呀!怎麼還不來?」
「誦經快結束了,接下來就要燒香了。」
「我知道,他一定快來了。」
「早知如此,你就應該把殿下一起帶來。」說話者正是柴田權六。
「假如他再不來,那麼就要由勘十郎燒香了,主公的葬禮可不能延遲,一切都要按時行事,否則會貽笑大方。」
「他快來了,一定快到了。」
政秀頻頻向大家低頭道歉。終於誦經結束了,這時有位和尚向政秀與林佐渡示意:「請燒香。」
林佐渡守手持燒香順序的名冊,心想:如果就依此順序來燒香,將會造成混亂的局面。
「請燒香。」和尚再一次暗示。這時平手政秀揪著林佐渡的褲子。
「第一位應該是吉法師公子,但是他沒來,所以我只好請勘十郎先出來燒香。」
「啊……你再等一下,他一定會來的。」
政秀拚命地解釋著。就在此刻,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驚呼。
「啊!一定是他來了,一定是新上任的總領來了。」
「新總領來了。」
「啊!既然來了,就快點請他到這裡來。」
說著,政秀轉過身來,頓時他臉色大變。怎麼會這樣?明明叫他要注意服裝,而且也已經與濃姬事先協商好了,但他還是一身平常的裝扮出現。
他的頭髮依然往上系著,胸口敞開,腰間綁了許多帶子,周圍還是吊著不少袋子,手中拿著那把四尺大刀,大模大樣地走了進來。
不僅是政秀,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驚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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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的燒香

        信長的怪異裝扮,著實讓大家都嚇了一跳。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政秀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而他身邊的林佐渡也再度坐了下來。
「殿下大概發瘋了。」
林佐渡激動地說。
「喂!政秀公。」
他的意思當然不用說也明白,他在責問信長為何這身打扮來參加喪禮。
政秀不知該如何是好,他了解信長的脾氣。然而,一生只有一次的父喪,他居然還能拉拉雜雜地綁上這麼多東西前來參加,到底他在想什麼呢?而且手中還拿一把四尺大刀,腰間還綁著一把二尺四寸半的刀子,刀柄下垂著帶子。
「走開!」信長叱喝著。
除了那三百六十名和尚之外,其餘眾人全無例外地注視著信長。信長的出場,使得這葬儀場的焦點全部轉移到他身上。看小說我就去
在這裡再也見不到信秀了,只有信行與其他的兄弟,以及那些可憐的未亡人。然而「名演員」信長一人的登場,就使得現場近兩千名大眾頓時彷彿消失了一般。
信長睨視了眾人一下,然後逐步走向佛前。由於林佐渡擺出一張苦臉,因此信長首先對他說:
「佐渡!」
「是!」
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任誰被叫到,也必定會如此回答。
「權六,這是一樁大典。」
「是!」
「你得謹慎點。」
柴田勝家在這種情況下,毫無餘力做其他判斷,只有回答「是!是!」,答完之後,他知道自己完了,於是猛咬著嘴唇。接著,信長傲視犬山城的信清。
信清表情僵硬,肩膀微微顫抖。前面兩人已經被他完全地制伏了,這個大無賴終於又爭回一口氣。
信長眼神銳利,一動不動地望著他。
「上一回可是辛苦你了。」他話中帶著諷刺。
「這……」
信清滿臉通紅,無言以對。
信長並不在乎他們的反應,誰都不敢提及「那把大刀」。他也就拿著那把大刀慢慢地走近佛前的香爐。
每個人都全神貫注地看著信長。
信長用左手挽著大刀,注視著父親的牌位。
大叔父大雲禪師在白木的牌位上所寫的「萬松院桃岩道見居士」,不正表示人一生的光輝極其短暫嗎?
信長看著看著,然後來到香盒前。心想,該不該取香呢?他的手在經過一個大擺動之後,竟然將香拋到牌位前。
在場的人感到一陣窒息,怎麼會有這種粗暴的燒香舉動呢?這簡直不是在燒香,而是將香投往牌位。就在大家一陣喧嘩后——
「啊!」
信長大叫一聲,將四尺大刀移到右手,大刀舞開。
由於他的氣勢十分雄偉,使得曾經一度喧鬧的大眾再次屏息注目。與此同時,信長已經背向佛前。
在場人士都被他的舉動所驚嚇,全無聲息。由於這位奇怪喪主的出現,使得原本平常的喪禮氣氛,顯得格外緊張。
就在這種氣氛下,他揚起朝天髮辮,傲然地朝來時的路走去,消失在本殿之外。
然而,沒有人會想到在舉行喪禮的這段期間,他率領少年隊防守著那三座城。
「接下來是勘十郎信行。」
林佐渡由於受到驚嚇,改由五味新藏念燒香者的名字。但這讓人們產生一種錯覺,以為這場燒香儀式已告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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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漩渦

        雖然葬禮已經結束,然而,信長在燒香時的舉止,已成為家中的大問題。看小說我就去
不用說,想廢除信長而擁護勘十郎信行的氣氛,是愈來愈濃厚了。無論如何,把香拋向父親的牌位,是前所未聞的,也是大逆不道的行為。在當時一言不發的這些麻雀,此時開始大放厥詞了。
「吉法師一定是憎恨已故的主公。」
「當然了,他一定是恨岩室被橫刀奪愛。」
「無論如何,把香拋向父親的牌位,即表示憎恨自己的父親,這種人豈有資格當家督。」
「不!據說主公本有意將其廢除,只是主公還沒有下定決心,就不幸猝死。」
「既然如此,何不大家一起商量計策呢?」
不僅是古渡城及末森城,甚至連信長所住的那古野城,也都議論紛紛。
然而,世間的批評與事實相去甚遠。實際上,信長不想承襲舊習,他想走出屬於自己的道路。
父親的死,信長當然悲痛萬分。把香拋向父親的牌位,只是他借著怒氣表現心中的悲哀罷了。請牢記然而他的這種表現,凡夫俗子無從了解。
今天是信秀的初七,也是三月十日。
這一天,晴空萬里。陽光普照在萬松寺的山門、庭院及花朵上。
已故信秀的正室,即信長與信行兄弟的生母——土田夫人前來掃墓之後,走向客殿。
當與大雲禪師喝完茶后,她說:
「大師,我有一事想請您幫忙。」
在以美貌著稱的織田一族中,大雲禪師的容貌更是英俊出眾。這位眉毛既長又白的六旬老人,正是高僧的最佳寫照。
「有什麼事嗎?」
「這件事不便在人前提起。」
「啊!既然如此,那麼你們都先退下吧!」
待和尚與侍女們退下后,大師問道:
「有什麼事讓你憂慮嗎?」
「是的……在葬禮上,上總介(官職名,同時也是對地位較高武士的尊稱)的那種燒香行為,想必也令大師感到懊惱吧?」
「不!不!沒有這回事,但怎麼啦?你們都了解信長的心情嗎?」
「很抱歉!大師,我要請您幫忙的,即是有關上總介的事。」
「信長怎麼啦?」
「不!沒什麼事,只是他那種燒香的方式,家族無法接受。」
「原來如此。」
「所以我要請求大師幫個忙,當面去跟他談談,讓他自動讓出家督的位子,不知您意下如何?」
「你說什麼?要信長讓出家督的位子?」
「是的,否則上總介會遭到家人的毒害,這是多麼可悲的事啊!」
「這像是為人母者所說的話嗎?如果家中有此氣氛,你應該將此氣氛化解才是。」
「是的……但事情不是如此簡單。家中的每一個人都憎恨上總介。從犬山、清洲到柴田、佐久間、林兄弟,甚至我娘家的兄弟們,大家都怨恨上總介。所以請大師幫這個忙。在俗緣上,您畢竟是上總介的叔祖父,兄弟相爭而喪命,這是多麼令人悲痛的事呀!為了他自身的安全,請大師說服上總介。」土田夫人兩手置於膝上,眼裡充滿淚水。
「哈哈哈!」禪師發出清亮的笑聲。
「你說的是一件奇怪的事,是你過於操心了,在我眼裡所看到的卻不是這樣。」
「那麼請問大師有何高見?」
「織田家從此將會安泰。將來不管信行是否會反叛,只要有上總介在,任誰出手都是沒有用的。」
「依大師之見,上總介並不是沒有頭腦的大無賴了?」
「沒有頭腦的大無賴?我看他是胸懷謀略,具有他人所沒有的銳氣,可以說是這亂世中的麒麟兒。」
「是嗎?但是他卻將香投向自己父親的牌位。」
「對於這種事,他有超乎凡人的智慧,他有面對天地與大佛的雄壯氣魄,小陰謀對他而言根本微不足道,你再看下去吧!也許他正是將來統一天下的王者,或許他並非是任何人之子,只是借著你的胎盤生下來而已。所以對於家人的閑言閑語,不要去理會,只要以為人母者的心情去相信他即可。」
「這……萬一他被殺呢?」
「家中人口如此多,殺不了他的,哈哈哈!」
禪師垂下長眉大聲地笑著。
「可要記得一件事,你每次掃完墓后,最好在回去的路上順道到上總介那兒去告訴他一聲。」
夫人仍然不安地看著禪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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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父之子

        就如生母土田夫人所擔心的,家中老臣開始行動了。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他們決定以清洲的織田彥五郎為中心,與信長展開對抗,看來戰爭只是遲早的事。
「為何不推戴勘十郎出任清洲城主呢?」
「這當然有其道理,事情可不能張揚。實際上,清洲的彥五郎也喜歡岩室夫人。」
「既然如此,清洲的家老又為什麼要把岩室夫人送給已故的主公?」
「這當然是戰國的策略,目的是要主公縱情酒色,早點送他上西天,這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啊!無論如何,岩室夫人畢竟只有十七歲,正值青春年華,尤其參加喪禮時她穿一襲白衣的模樣,看起來就叫人又愛又憐。」
「哦!對了,難怪當時清洲的主公一直凝望著岩室夫人。」
「是的,所以這可說是一場為女人的戰爭。」
「是的,信長也愛戀著岩室夫人,他寫情書給岩室夫人的事,傳遍了尾張。當時清洲的主公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如果信長將她迎入那古野城,那麼清洲的主公只好與他力拚,將這女人奪回。」
柴田權六與林佐渡兩人,就為了這些風評四處奔跑策劃。
就在這種陰霾籠罩的氣氛下,已經進入了四月。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一天,信長到許久沒去的熱田加藤圖書家裡探望松平竹千代。已經到了戲水的季節,竹千代也學會了游泳。雖然還太早了一點,信長就迫不及待地騎著馬來,準備帶他到河原去。
「竹千代在嗎?」
一如往常,信長徑自來到庭院。這時,他看到一位旅人裝扮的武士站在那裡,有幾個小孩圍著竹千代在哭泣著。
「咦,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誰?」信長持鞭坐在木緣上,問那位旅人武士。
「在下是阿古居久松佐渡守的家臣,名叫竹之內久六。」
「噢!久松的家臣,那就是竹千代生母嫁過門的彌九郎家裡的人了?」
「是的。」
「你來此地有何貴幹?竹千代是我們的貴客,你怎麼可以不事先通知我們就徑自前來會見,這是不可以的!」
「很抱歉,本來是該事先通知,等獲得允許后再將其生母的贈物送到此地,但是因為……」
信長看到竹千代微微顫抖著肩膀低泣著。
「竹千代!」
「是……」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有壞消息傳來?」
「是……」
竹千代抬起頭,嘴抿成一字形,吞了一口唾液。這位好勝的少年,努力地抑制那忍不住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竹千代的父親松平廣忠,比信長的父親晚三天,即在上個月的六日與世長辭了。」
「什麼?竹千代的父親死了?」
「是的,但是他並非病死,而是被家臣刺殺。」
「唔……」
信長的眼睛突然閃過一道光芒,竹千代的父親被家臣刺死,難道這件事與織田家有關?
「竹千代的父親到底多大了?」
「二十四歲!」
「二十四歲……就這樣死了。那麼現在是誰入主岡崎呢?」
久松佐渡守的家臣回答道:
「目前是由駿河的今川義元公進城代為管理。」
「呀!如此一來,竹千代豈不成了真正無家可歸的孤兒了?別哭了。」
「是的,我不再哭了。」
「如今你也和我信長一樣都失去了父親。悲哀時不妨大笑幾聲,讓笑聲帶走這些悲哀。」
「是!讓笑聲帶走這些悲哀。」
「好了,今天我就不打擾你了,久松的家臣,我希望你能好好安慰竹千代。」
「我會的。」
「請順便代我問候久松彌九郎與竹千代的生母。」
信長說完,即牽著馬出去。
「勝,我們回去了。」
今天信長還是帶著他喜歡的侍僕池田勝三郎出門。
離開加藤圖書的家門后,信長即像一陣旋風似的飛奔而去。不久,他逐漸減慢速度,在馬上尋思。
「勝,今川的城主進入岡崎城,想必將有一場戰爭。」
「會馬上來臨嗎?」
「這當然不是今天或明天的事。但是父親剛死不久,家中一片混亂,從外面看來,這正是一個大好機會。」
「這麼說來,美濃方面也在觀察這邊的動靜了?」
「正是!我的岳父蝮一定也在覬覦我的領土。」
「那我們得要小心。」
「哈哈哈!是要小心,但是光小心也沒用。犬山的信清不足取,但是清洲還有彥五郎,從岡崎來的今川勢力,再加上蝮,大概也快出洞穴了。好!就干他一場吧!」
信長如此說著,揮起馬鞭又開始賓士。
「干他一場,是什麼意思呢?」從後面追上來的勝三郎,急促地問道。
「啊!你等著瞧吧!我會一個一個給他們顏色看,愈快愈好。回到城裡后,你叫犬千代到阿濃的房間來找我。」
艷陽高照,陽光射入嫩葉叢里。雲雀的叫聲響遍晴空,但卻不見任何影子。
主僕兩人騎馬向城池直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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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婿的個性

        濃姬最近的心情,急速地傾向信長,這也令她大感吃驚。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一開始她總還是能夠冷靜地面對他,但是現在她完全沒有這份餘力。心中所想的儘是信長,每當她想到他的安危時,她的胸口像被針刺痛了一般。
(難道愛情是這樣令人牽腸掛肚嗎?)
自從信秀去世以後,這位才女總是挂念著信長的立場,而這幾乎是不用想就知道他的處境有多危險。
現在家中,可以說已完全形成相抗爭的兩派。
信行派的勢力有增無減,而信長派的平手政秀,逐漸有被孤立之勢。
當然直接原因是來自葬禮燒香時信長那種粗暴的行為,這是不為眾人所接受的。
雖然大雲禪師相信信長的才器,但他卻無權來左右這件事情。就連平手政秀的長男五郎右衛門,也開始反感信長。
信長很喜歡五郎右衛門所擁有的那一匹名馬,曾經要求相送。看小說我就去
「一位武士需擁有良馬,所以我無法割愛。」
五郎右衛門如此回答。
但是信長卻以往常的語氣說:
「僅是擁有良馬,也無法在戰場上立下大功。」
這句話深深地傷了五郎右衛門的心。
清洲城的那古野彌五郎,在上一次的戰爭遊戲中,也深深感覺到:
「吉法師是個可怕的人物。」
雖然在那一夜對方表示戰敗,但輸得並非心服口服。自信秀死後,四面八方都認為有機可乘。
信長最近又必須經常拜訪家臣,三餐飲食沒有規律。
也因為如此,濃姬最近都親自下廚,讓信長在房裡用餐。
自從父親過世之後,信長變得更加堅強,奔走四方組成洋槍隊。所以現在也經常聽到從那古野城森林的深處傳來練習洋槍射擊的聲音。
「阿濃,現在已不是使用刀槍的時代了。」
「我要不斷增購這種洋槍,只要能瞄準,一定可以命中,這是一種優勢武器,我一定要好好地訓練他們。」
他就是這樣將全部時間都投入到這種訓練中,而這也使得濃姬聯想到父親道三年輕時的影子,進而頗感安慰。
現在的濃姬在寫給父親的信中,一直是稱讚信長,她要讓父親知道信長並非一個笨蛋,也希望父親放棄攻打尾張的念頭。不知從何時開始,濃姬已經完全與信長站在同一陣線上了,這件事令她感到不可思議。
「阿濃!」
當濃姬準備好晚餐回房后,看到回來的信長正躺在那裡,兩眼直瞪著天花板。
「等一下犬千代和勝三郎要來,你幫我燒些栗子好嗎?」
「既然是吃栗子,可見你們要討論戰事,這樣我還是迴避一下比較好。」
「不!你還是留下來,我們不是談論軍事。」
「噢!」
濃姬笑了一下,拍手召喚各務野,請她拿來栗子。
「你們要商談何事呢?」
「噢!岡崎竹千代的父親死了。」
「咦,那個竹千代的……」
「二十四歲即過世,是被家臣刺殺的。現在今川已經入城。想必是那些家臣慫恿今川如此做的吧!」
「殿下,你自己可要小心。」
「哈哈!我要先下手為強。阿濃!」
「嗯!」
「如果我去俘虜一個女人來,你會不會嫉妒呢?」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使得濃姬嚇了一跳,她趕緊搖了搖頭。
「這位女子是……」
「岩室啊!但這件事你可要保密。」
「啊!是那位已經落髮的岩室啊?」
「哈哈哈!你還是在吃醋吧?」
「殿下,難道你要……」
濃姬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她的膝蓋不禁往前挪。就在此刻,從走廊的另一端傳來前田犬千代與池田勝三郎生氣十足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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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拐計

        兩人進來后,坐在角落等候著。看小說我就去
「記住!絕對要保密,今晚你們趕到末森城將岩室夫人誘拐到這裡來。」
信長一如往常地先下結論。
「誘拐來之後,把她帶到城裡不為人所注意的古箭倉里。勝,你先將那兒清除乾淨,在那裡等候犬千代將岩室夫人帶到,至於把她誘來此城的目的是……是因為……」
信長話沒說完,看了兩人一眼,然後又頑皮地笑著。
一旁的濃姬,屏氣凝神地看著信長。
「清洲彥五郎這個好色鬼,要勘十郎與權六於父親的七七之後將岩室夫人送給他為妾。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什麼?在七七之後,這個人未免太急躁了吧!」
「阿濃,你先別打岔。權六這個傢伙千方百計想要拉攏彥五郎來對付我。如果岩室夫人願意前去,那就表示他們交易成功,所以我想他們也該向岩室夫人提及此事了。」
犬千代與勝三郎對看了一眼,他們這種年齡開始對女人的話題感興趣。
「但岩室一定會拒絕,因為她還是想念著父親,而且也有了又十郎這個孩子,所以他們別想得逞。」
「這麼說來,殿下是打算幫助岩室夫人了?」
「不!話別說得太快。雖然岩室夫人會拒絕,但權六還是會設法拉攏彥五郎,他們想在七七之後拐誘岩室夫人,被誘拐去的女子,到時候不答應也不行了。」
信長覺得很有趣,側著頭笑了起來。
「我會在他們行動之前先下手為強。瞧,這不是一件很妙的事嗎?」
「可是殿下……」
濃姬又忍不住地打岔。
「這麼惡作劇,不是會增加自己的敵人嗎?」
「阿濃,你別急,我不是惡作劇,你仔細想想。好吧!明天早上岩室突然消失於末森城內,到時候看勘十郎和權六有何打算?」
「啊!原來如此,他們一定會認為這是清洲的彥五郎所為。」
「哈哈哈!阿濃!你總算明白了。他們一定會認為彥五郎等不及七七之日。反正權六早晚都會如此做,因此他會認為既然提前被誘拐,也無傷大雅。所以問題是在七七之日以後。」
「這倒是很有趣!」
犬千代拍了拍膝蓋。
「如果岩室落在我們的手中,他們雙方一定會發生一場誤會。」
信長回答:
「好吧!犬千代,我們要埋下清洲與權六之間騷動的禍根,同時也要注意東邊的今川與西邊的美濃,他們都已經有了萬全的準備。」
濃姬默默無語了。
(真不愧是我阿濃的殿下!)
濃姬先前的不安,因信長的奇才謀略變成了由衷的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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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之女

        末森城內的庭院,紫藤盛開。請牢記
信秀在世時,常愛憐地看著這些花朵;如今站在花下的岩室,感慨萬千,她仰望著天空。初八的月亮隱藏在薄雲后,楓樹的嫩葉飄來一股撲鼻的香味。
「是岩室站在那裡嗎?」
提著石燈籠而來的是本城的上席家老柴田權六勝家。
「啊!是柴田先生。」
「果然是你,真是閉月羞花的美人。」
「別胡說,現在還是守喪期間呢!」
「嗯!雖然仍在守喪期間,但你卻面臨了一個難題,這也只有美人才會製造這種罪孽。」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
「事實上——」權六並沒有把對方的話當回事,他繼續說,「我要告訴你有關清洲彥五郎的事,你先別趕我走。他與同城的武衛公都想要擁有你。」
「我不答應,主公之靈尚未安息呢!」
「可不要這麼說,你才十七歲,不可能就此守寡一生。你想拒絕武衛先生,還是拒絕彥五郎先生呢?勘十郎公對此事也極感困擾。我希望能聽聽你的意思,也好讓我為你做個計劃。」
權六還提到已喪妻的斯波義統,斯波義統想得到岩室也是事實。然而,權六對於武衛公卻沒什麼好感,當然也不希望將岩室交給他。
權六希望岩室能夠嫁給彥五郎信友。如此一來,他便可利用彥五郎的兵力舉起反信長的旗幟。請牢記這是他心中的計劃。
假如不擺出迎戰信長的姿態,信長是絕不會退縮的。權六當然也利用武衛公對岩室的遐思這一點,來設法將岩室的心引向彥五郎一方。
「岩室,這也是勘十郎對你的請求,他希望你拒絕武衛公,那是因為先前與彥五郎有所約定……我也只能這麼說了,希望你能仔細思索。好了!我看就這樣吧!拒絕武衛先生好了。這件事我也算是對你交差了。」
「啊!柴田先生,對於這件事情,希望你沒有忘記和子的事。」
「不!總之,這都是勘十郎公子的意思,好了,我就這麼去告訴武衛先生了。」
雖然岩室不答應,但權六卻不理會,丟下那句話之後就像逃走似的往泉水方向去了。
「這個柴田真是可惡,他把我看成什麼人呢?」
她想起了信秀生前對自己的百般寵愛,如今信秀過世還不到一個月,她根本無心想其他男人的事。
「他簡直當我是賣春婦,主公啊!如果您在的話,我也不會受人欺侮了。我好想念您啊!」
她仰望月亮,悲從中來。
「岩室夫人……」
在紫藤棚下,泉水旁的白花叢中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是誰?是誰在叫我?」
「我是前田犬千代,你小聲一點。」
「呀!是前田先生,是上總介的侍衛前田犬千代先生嗎……有什麼事嗎?你能否靠近一些?」
「你走出棚子外,我有事要悄悄告訴你。」
「有事要悄悄告訴我?」
「是的,你現在正面臨著危險,我特地前來告訴你,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別人聽到。」
說著,她慢慢地向紫藤外走去。
這時,前田家的御曹司,即有美男子之稱的犬千代威風凜凜地站在她的面前。
「我會面臨什麼危險呢?」
等她靠近之後,犬千代突然說:
「就是這個!抱歉了!」
他忽然往她身上拍了一下,然後就雙手捧住了岩室夫人的身子。
箭倉的秘密
在那古野城的古箭倉里,岩室無力地張開了眼睛。這時天大概快亮了。
「啊……這裡是……你是……」
她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本能地尖叫出聲,並且很快拉下自己的裙擺。
「別出聲,這裡只有我一個人。」
說著,一張明亮的臉孔向她靠近。
「啊!是吉法師!」
「讓你受驚了,岩室。哈哈哈!我認為這裡對你而言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才這樣待你。」
「這裡……最安全?」
「柴田權六要拐誘你當清洲彥五郎的小妾。」
「嗯!是有這……」
「不僅如此,他們那些笨蛋還有向我信長挑戰的魂魄,這麼一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一定會燒了清洲城,當然到時你也會與清洲城遭到同樣的命運,那麼你就再也見不到又十郎了,所以我們只好以此方式將你帶過來,請原諒,你不要怕。」
「是的!是的!」
「不用說你也知道,我是織田家的當家主人,你和又十郎當然是要受我的保護。你暫時躲在這裡,如果讓人見到了你,那麼末森與清洲將會前來爭奪。你有事儘管吩咐勝三郎好了,他會為你準備日常用品。怎麼,你還怕我信長嗎?」
「不……」岩室用力搖頭,「說來也真是奇怪,今早看到吉法師,我一點都不……」
「不是吉法師,我是上總介信長。」
「對不起。我好像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如此親切的吉法師公子了,而且我們也很久沒有如此心平氣和地談話了。」
「說得也是,以前你也對我很好。」
「是呀!以前我常削瓜、剝柿子給你吃!還給紅飯(赤小豆粳米飯)你吃呢!」
「哈哈哈!但是現在換成我信長要每日為你送飯來,好吧!你暫且安心住在這裡,別讓人家起疑。」
「是!」
「先父的七七四十九忌日即將來臨,我希望你在此也能為亡父念經,以減少他生前的罪業。」
「啊!想不到信長公子也會說出如此令人感動的話。」
「有什麼事可以告訴勝三郎,我遲早會讓你與又十郎見面的。」信長說完便起身朝窄廊走去。
「好久沒有下雨了,難得今天下雨,從這裡看天王坊的森林,呈現一片翡翠的顏色。」說著,他下了階梯。
在這狹窄的箭倉二樓里,從化妝品到日常用品,全都準備齊全地放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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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諫

        俘虜岩室一事,信長的奇策可說是完全成功了。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這麼一來,反信長派遂無法舉旗。由於這個奇策的成功,使得彼此間的感情有所波動。直到弘治二年(一五五六年)五月林佐渡兄弟和柴田權六為擁護勘十郎信行而舉兵的這段時間,對信長而言有著非常重大的意義。
信秀七七之日,織田彥五郎、斯波義統與柴田權六在萬松寺的客廳集合,他們展開了三角式的問答。
「七七忌日終於結束了。」
彥五郎話中有話地看著權六,權六則語帶嘲弄地說:「假如岩室能列席今天的供養,那該有多好?」
「喔——」武衛先生突然開口。
「既然希望她列席,又為何沒有請她來,是不是生病了?」
對於再婚的對象,由於彥五郎先開口,使得武衛先生遭到拒絕。今天武衛先生想也許可以再見到岩室一面。
「她並非生病,而是被劫走了。有人來末森城搶人……你們看,這是什麼世界?」
權六認為這件事一定是彥五郎所為,所以他的話裡帶有諷刺的意味。但是一聽到岩室被劫之事,彥五郎立即臉色大變。
「權六先生,你說的這些話很奇怪!」
「哈哈哈……如果你聽著不舒服,那麼我可以向你道歉。也許岩室不是被人搶走,而是自己投向他處。」
「說什麼話,什麼被搶走?什麼自己投向他處?我問你,岩室現在到底如何?」
「你這麼說就失禮了。請牢記是的,這件事我們也該向彼此有個交代了。」
「你如此說不是更奇怪了……權六,難道你忘了與我彥五郎之間的約定嗎?!」
「這麼說更是可笑了,我們是約在七七忌日之後,我也再三叮嚀,但不知是誰先違約呢!」
「照你這麼說,岩室現在真的已經不在末森城內了?」
「人已被搶走,豈有在的道理?」
「這麼做未免太昧著良心了吧!你破壞了與我彥五郎之間的約定,是不是你將她藏起來?」彥五郎突然將視線移到武衛先生的身上。
這時權六也開始懷疑是武衛在搞鬼,他按捺不住,起身說道:
「聽你這麼說,是我權六把岩室藏起來了?」
「若非如此,那麼請你告訴我,岩室是被誰搶走了?」
「我覺得不認賬的是你這個彥五郎,好了,這個話題到這裡為止,我不想再與你爭辯了。」
在上座的信長離他們遠遠地坐著,他用手指挖著鼻孔,冷眼旁觀。
有關岩室之事,徹底的成功了,只是大家都沒有發覺這件事會與信長有關。
父親死後信長最初所面臨的問題,即是岡崎方面的襲擊。自從岡崎城主松平廣忠死後,由今川義元代理城主。雪齋和尚是今川的總大將,是義元的軍師,即今川家的台柱,他們從西三河的安祥城前來討伐。
安祥城原來有信長的庶兄三郎五郎信廣坐鎮,但是後來被雪齋及松平的聯軍包圍而成為他們的俘虜。
「如果要保住信廣的性命,就得以人質松平竹千代來交換。」
勝方的今川軍派人來交涉,信長也很快答應了。
原因是那古野城還未到可以作戰的時候,如果信長不在此城,那麼擁護其弟勘十郎信行的一派,就會從背後偷襲信長,屆時,信長將會無城可歸且遭人追殺。
因此,三河的孤兒松平竹千代在信秀死後的天文二十年(一五五一年)十一月九日,告別信長,離開尾張。
人質交換的地點是在笠寺,這件事以和平的方式完成,令彼此都鬆了一口氣。但是,接著發生了信長生平最大的危機。
那就是唯一支持信長的,即唯一能壓制反信長派的平手中務大輔政秀,為諫正信長的行為,切腹自殺了。
天文二十二年(一五五三年)正月十三日——
這是一個晴朗的日子,庭院里到處可見綻放梅花的古木,枝頭上黃鶯吱吱跳唱。年已二十的信長與夫人濃姬閑話家常。
「阿濃,你的父親已漸漸地掌握了整個美濃。」
「是的!也許在這個春天,會向尾張發動突擊。」
「還有甲斐的武田信玄呢!」
「是的!」
「林佐渡的爺爺稱讚他是日本的第一大將,並且還將武田所定的規條給我看。」
「有值得參考之處嗎?」
「不!如果世間事都依法規來實行,人生將毫無樂趣可言。雖然他們稱他為日本第一大將,但是在我信長看來,也只不過是我的一名先鋒大將罷了。」
「你這樣告訴林佐渡嗎?」
「是的,我是這麼說的,但他爺爺聽了可是很生氣。」
「這麼說來,你對阿濃的父親蝮根本不屑一顧?」
「當然啦!松永彈正、你的父親蝮,以及毛利右馬頭(元就),只能做信長手下的代官職位而已。」
「好大的口氣!」濃姬高興地笑著。
「那麼越后的上杉謙信呢?」她側首問道。
「和信玄一樣,只能做我的先鋒大將。」
「平手政秀呢?」
「他可是我的一把寶刀,如果將來我得到天下,會賜他二三國。啊!我隨意地批評他人,連爺爺也不放過,我簡直就像長著鬍鬚的三歲小孩,哈哈哈!」
「哈哈哈!好大的三歲小孩。」濃姬又笑了起來,犬千代、勝三郎、萬千代也在一旁笑著。
「有急事稟報!」平手政秀的三男甚左衛門臉色異常地飛奔前來。
「什麼事?甚左,你冷靜一點。」
「我有急事稟報!」
「我在聽,你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今早,父親政秀在他的房間切腹自盡……他已經離開人世了!」
「什麼?爺爺死了?」
「在榻榻米的房間里燒著香,他完成了十字形的切腹行動,當我們兄弟發現時,他已經斷氣了。」
「什麼?爺爺已經死了……」晴天霹靂,信長內心深處發出「完了」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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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支柱

        信長匆忙走出大玄關,騎馬往平手政秀的家飛奔。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雖然天氣晴朗,但正月的風依然像霜一樣冰涼刺骨。
晴空之下,愛馬噴吐著白氣。
(爺爺死了……那麼深思熟慮的爺爺……)
信長不能接受政秀已死的事實。
平日常教訓信長的平手政秀,在信長心目中是分量很重的人物,他的地位甚至還在信長的父親信秀之上。
政秀外表溫文敦厚,腦中卻蘊藏著無窮的才智。織田家與美濃齋藤家的聯姻,即是政秀的主
張。而至今信長家能夠平安無事,也要歸功於政秀的輔佐。
此外,政秀也建議信秀捐錢在伊勢與熱田興築廟宇;他十分重視信秀在織田一族中的家格,曾與大雲禪師商量,建議信秀獻金四千貫作為修理京都皇宮的費用,由政秀送往京都,這使得達官貴人感激織田家而開始有所往來。
根據後人山科言繼卿在《言繼卿記》的記載,尾張的這位外交官與朝廷女房奉書連歌師的宗牧交往密切。因此,平手中務大輔政秀堪稱是織田家的名外務大臣,聲名遠播。
近來,信長身邊事務多半由政秀代理,如今政秀突然切腹自盡,信長頓感束手無策,也是理所當然。
政秀家在那古野城的大手門再過去一點,信長從現在住的古渡到那裡也有一段距離。屋右一棵赤松,屋左一株白梅。
「我是信長,我要直接進去了。」
信長揮鞭通過大門,往前賓士。
他比前去通知此事的政秀三男甚左衛門更早一步到達,但無人在玄關迎接。
「殿下來了!」聽到守門人呼聲的監物、五郎右衛門兄弟,雙眼紅腫正要出來迎接時,信長已到了政秀的房間。
「爺爺!」信長自己破門而入。
一陣清香,眼前出現一具全身白色裝束的屍體。
由於怕信長惱怒,所以兄弟們對父親的屍首不敢隨意移動。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榻榻米已被血染黑,右手持刀已氣絕的老人,臉孔有如半睜著眼的蠟像。
「爺爺!」信長跪倒在政秀身邊。
「啊!您的衣服……」監物叫了起來,他唯恐信長的衣服沾染了血跡。
「你們別過來!」
「是!」
「五郎右衛門!」
望著屍體的信長,突然對他們兄弟大吼,把他們嚇了一跳。
他們認為信長還在為上一次不願割捨那匹馬的事情生氣。正因為他們這麼認為,所以五郎右衛門才會投向林佐渡與柴田權六。而這也是造成父親自殺的原因之一,因此兄弟開始為這件事自責。
「把爺爺的事告訴我,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昨天他的心情看起來很好,還邀我們兄弟三人一起喝茶。」
「然後呢?」
「昨天和今天一樣都是晴朗的天氣,他將窗子都打開,看著庭院的梅花,傾聽黃鶯的叫聲……」
「繼續說下去!」
「後來,他說至今為止,他所考慮的儘是一些小問題,這句話讓人百思不解。」
「小問題是指……」信長皺著眉頭思索,「接下去呢?」
「他說春天來招引他了,並且說花和黃鶯都十分美好……總之,他說的話都令人匪夷所思。後來我們三人登了城,他就一直留在那裡,也寫了遺書。」
「什麼?有遺書嗎?監物,快把遺書拿來。」
兄弟們突然變了臉色。
「父親可能精神錯亂,所以我們覺得遺書不值得一看。」
「什麼?爺爺精神錯亂?」
「是……是的!」
「你們給我住口,你們已經看過遺書了吧?剛剛到城裡來通報的甚左,還說爺爺做了完美的十字形切腹。如果一個人精神錯亂,怎麼可能進行完美的切腹行動。你們一定是趁著甚左不在時偷看了遺書,並且不想讓我看,是不是?你們這些可惡的傢伙,還不快點把遺書拿來?」
「是!」兄弟們彼此對看了一眼。
虛空供養
兄弟們把遺書隱藏起來,自然是有原因。
因為這封死諫狀,裡面的嚴厲話語,是兄弟們不曾聽父親說過,偏又是要留給信長看的。
「——經常對你諫言但不得其效的政秀這不肖之身,已經切腹自盡,如果您可憐愚者之死,那麼請再確認下面諸條。第一條,要成為有用之人,即要成為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足以庇護他人。」
前面寫的一條,頗富人情味,但接下來的一條,卻令人感到困擾。一、請勿再著奇裝異服,腰間莫再系掛繩、帶等令人發笑之物,並且勿隨意披上袒胸外衣到他地拜訪,這些都足以令尾張一國蒙羞。
遺書中儘是斥責信長以箸系發等行為的嚴厲口吻,希望他能知錯改過。
兄弟們認為如果此信被信長看到,必定令他勃然大怒。如此一來,家人的性命難保,因而感到極度恐懼。
無論如何,信長原就對他們兄弟沒有好感,而父親的死,也是由於兄弟的不合作,因此他們才想以父親精神錯亂為由,而將這封死諫狀隱藏。
信長在窗下抓起桌子,他的視線在他們的身上游移,大聲咆哮:
「遺書呢?五郎右衛門,你讀給我聽。」
由於信長的神情懾人,因此五郎右衛門只好照辦。
「快點讀呀!」
「是!是!無論如何,這是在精神錯亂下所寫的遺書……」
他還找理由來解釋,然後才顫顫抖抖地念了出來。信長仰臉朝上,合起眼睛,一動也不動。
在五郎右衛門讀完遺書的同時,三男甚左衛門也回來了。
信長依然緊閉雙眼,毫無動靜。
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信長坐在椅墊上,四周一片死寂。
然後——
「原來如此!」信長睜開一向如炬的眼睛。
「混蛋!」信長大聲叱喝,並將攤開在五郎右衛門面前的那封遺書搶了過來。
「是!」
「聽著,今天你們三人給我守在這裡,知道嗎?」
「是!」
「不要說他是狂死……」
信長本想要這三兄弟好好安葬父親,但欲言忽止。
讓不明白父親心意的孩子來供養,是毫無意義的。
信長起身,將諫狀收入懷中,走出玄關。
(爺爺死了……
春天來招引我了,花和黃鶯都十分美好……他留下的那些話都令人匪夷所思。)
走出玄關看見隨後趕來的前田犬千代已經領著兩匹馬在外等候。
信長默默地接過愛馬,上了馬鞍,揚鞭而去。犬千代也一言不發地跟隨在後,他們並不回城
,而往庄內川的河堤賓士。
途中,信長的坐騎突如風馳電掣,兩騎間的距離拉開很遠。
當犬千代隨後跟到時,信長已下馬到了河堤下。冬日的河川,水底小石清澈可見,信長撩起衣擺站立其中。
他仰望長天,眼裡燃燒著火光。犬千代知道信長正拚命抑制著那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信長在悲哀時,總是兩眼直視著天空。
「爺爺!」信長嘆了一口氣輕聲叫著。
「爺爺呀!難道您要我一個人走完人生嗎?爺爺如果活著,我一切事情都可依賴爺爺。難道您認為我起步太晚了嗎?」
想到這裡,只見兩道淚水從紅眼眶裡流出來滑過臉頰。
「爺爺!為何您活著時不教我更堅強些呢?爺爺!您為何那麼傻?」他朝天空咆哮著。
「在這世上,也只有您一人是向著我的,爺爺,這是信長獻給您的供水。喝吧!喝吧!」他用腳踢著水,冬日河川的水花像銀珠般濺在信長的身上。
「爺爺!」此刻的信長十足像個稚童。
「您喝吧!這是我供養您的水。爺爺!您這個大傻瓜。」
就這樣,信長不停地用力踢水。之後,他雙手抓著褲管,「哇」地叫了一聲。他依然顫抖著身體在水中亂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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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

        平手政秀的死,是令美濃的蝮——齋藤山城入道道三非常驚訝的一件事。看小說我就去
道三在稻葉山千疊台的房子里,讓侍女按摩他的腰。他的妻子明智夫人站在他面前。他以一貫恥笑人的方式說著話。
「女人真是沒用的東西!」
「啊?你在說什麼?」
「是啊,我在說女人啊!只要讓男人抱過一次之後,就會把這男人當做是日本第一的男人。在尚未被抱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而且說的話還理直氣壯呢!」
「啊!你是在取笑我嗎?」
「不是,我說的是女人。雖然你也是女人,但你已是老太婆,沒有什麼關係了。我說的是濃姬啊!」
「你說的是嫁到尾張的女兒啊……她怎麼了?」
「尾張的那個大無賴,她非常愛他。」
「哈哈哈!原來是說這件事,」做母親的明智夫人笑了起來,「是啊,他們兩人相處得很好,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不是嗎?」
「愚蠢!愚蠢!」道三接連著說。看小說我就去
「嘿,你的右手再用力一點,對、對、對,我那邊酸痛。」
「是。是這邊嗎?」年輕的女侍問。
「對,對,就是這裡。你也是一樣,如果你被男人抱過一次以後,會馬上不顧一切、死心塌地對待他,而被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被男人所騙,女人的人生或許就是如此吧!」
「啊!不要開這種不正經的玩笑。」夫人以輕視的眼神看了丈夫一眼,「對了!對了!聽說尾張的平手政秀死了,是真的嗎?」
「真的呀!連政秀都認為信長這個笨蛋已無藥可救了,所以他只好切腹自殺。這個男人倒是挺會算計的,他不希望看到信長將來落魄的樣子,所以覺得還不如早一點死。」
「啊,就是因為這種事而自殺嗎?」
「嗯,這種死可說是武士的精神。在理論上,這已是相當屈辱。平手政秀對這個腦袋空空的大笨蛋,已不抱任何希望了。然而你所生的女兒卻不這麼想呢!」
「哦!你說我所生的女兒,難道就不是你的女兒嗎?」
「唉,我剛開始還認為濃姬應該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孩,然而她最近給我的信中提到信長,都說他必會成大器,將來會成為日本的第一大將。你看,你看,她是不是愛他愛瘋了呢?」
「那麼,你的意思是說,濃姬的眼光不正確了?」
「我怎麼知道。但日本第一,這怎麼可能呢?好吧!我今年不再賞花了,用賞花的時間打打仗吧!這樣我肩膀酸痛的毛病或許會好一點。」
夫人嚇了一跳,正要伸出去拿茶杯的手停了下來,她看了看自己的丈夫。
「啊!你要攻打尾張嗎?」
「不知道。我特意將女兒嫁給他,目的就是不希望別人奪走它,不是嗎?」
「那麼,女兒……該怎麼辦呢?」
「這我也不知道。一旦打起來,是生是死就不得而知了。搞不好啊,我們的女兒會拿著刀子,和她的丈夫一起向我刺過來呢!哈哈哈……」
「唉,你怎麼會說出如此殘忍的話來?如果要打仗,難道就不能先將她救出來嗎?」
「不行。他們倆彼此相愛,如果硬將她救出來,也是相當危險的。」
說得很輕鬆,夫人也只有嘆氣地笑著說:「我知道你是開玩笑的,最近你總喜歡開這種玩。」
因為如果不是開玩笑的話,這種事情怎麼會在侍女面前說呢?——她心裡這麼想著,暫時鬆了一口氣。
然而,事實正好相反,道三已開始準備攻打尾張了。他對別人也是這麼說。
這是平手政秀切腹后的第二個月。
正當日本櫻花盛開之時,而在這千疊台的房間里,柔和的春風徐徐吹來,並且不時飄進如雪的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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蝮的陷阱

        「報告!」
當侍女按摩完肩膀之後,一雙腳尚未踏出,又有另外一個侍女走進來說:
「豬子兵助及村松與左衛門兩人想見殿下。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道三還沒把話聽完,就說:
「讓他們進來!」然後又對侍女說:
「等一下你再幫我按摩,現在大家都退出去休息一會兒。」
侍女們離開后,道三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夫人也調勻氣息,顯出一副傲然的姿態。
村松與左衛門和豬子兵助進來之後就說:
「我們已照您的吩咐去做了,如今已萬事俱備。」
「很好。」道三非常得意地點了點頭說,「那麼那個尾張的大笨蛋一定會來富田了?」
「是的,搞不好他還會搬到稻葉山城來住呢!」
「哦?原來他那麼相信我啊!哈哈哈,這就證明了他的腦袋的確空空啊!如果我叫他到稻葉山城來,我那個笨女婿可能會來。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不過,濃姬必定不會讓他過來的,因為濃姬並不是笨蛋。所以叫他到富田就好了,富田才是較為理想的地方。」他輕輕點了點頭,「既然已經完全準備好了,就趕快幫我叫道家孫八郎來,他也像家中的一分子一樣,所以必須告訴他。四月五日時,尾張的女婿上總介信長,要和我進行第一次會面。到時候我們就往富田的正德寺出發,信長也從尾張來到正德寺。絕不可以有半點疏忽,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知道嗎……這件事絕不可泄漏出去。」
「我們明白,我們現在就去請道家來吧!」
「等一下!」道三突然叫住已經站起來的兩個人。難道他又有什麼事需要重新考慮嗎?
「好吧!我既然已說了,就這麼去辦吧!」
「好。」
兩人退出去。明智夫人心裡有點擔心,說:
「你是說尾張的女婿要來正德寺和你碰面嗎?」
「是啊!如果叫他來這個城,他一定不會來。濃姬一直稱讚她的丈夫是日本第一,所以我也不能裝作不知道,總要見見他嘛!而且這個季節也很好,雲雀唱著歌,或許我們還會一起游山呢!」
「怎麼可能,你一定是將他引誘出來,然後再去攻打他。」
「哈哈哈,這話不像是出自你的口中。」
說著,道三的嘴唇微微翕動,又笑了起來。
「戰爭這種事,就是要抓住對方的弱點,向弱點進攻,取得勝利。生長在這戰國時代,就必須注意對方的弱點,而不能讓對方看到自己的弱點。這是一個武將的心得,就是這麼簡單而已啊!哈哈哈!」
這時,重臣道家孫八郎來了。夫妻兩人的談話也就到此結束。
道三對於孫八郎也是這麼說,他說信長要從尾張來,他準備在富田的正德寺接待女婿,希望場面能夠威嚴、莊重一些。最好旁邊要有幾千個人……他只是這樣命令著,其他什麼都沒有說。
而實際上,他是想利用這個機會殺了信長。在殺他的同時,另外還有一隊人馬直接攻向尾張。所以,這一切都是在秘密進行中。
信長對這件事又會有什麼對策呢?
表面上看起來,這只是岳父與女婿的會面而已,他怎會知道背後卻隱藏著如此巨大的陰謀。從各方面來看,這次的會面非常慎重,而且是在莊嚴肅穆的正德寺迎接他。屆時就先制伏信長,然後再以武裝好的部隊長驅直入尾張的兩個據點。
這件事現在還無法向重臣們說明,從這點也可以看出道三這個人的用心真如蝮一般的陰險。他是想利用信長不知禮儀為由,當場制服他,再將他殺掉。
「哈哈哈……」
當道家孫八郎與集合在廣場的重臣們,接過道三的命令之後退出去時,道三的嘴角露出陰險的笑意。
「什麼事令你感到好笑呢?」
「沒什麼,我是在想,如果平手還活著的話,他一定不會讓這個笨蛋到富田來的。但是,也不需要擔心,因為信長這人沒什麼好怕的,只要他將尾張給了我道三,那麼,自己的女婿畢竟是自己的女婿,我就讓他在某一個小城做個代官,這不也很好嗎?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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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

        正德寺位於富田的邊境和木曾川東岸萩原之間,是美濃和尾張兩國國境的接壤處。看小說我就去
正德寺和伊勢的長島並稱,是一向宗的名寺,在尾張、美濃鄰近一帶,是非常著名的古廟。當時在正德寺門前的街道上就有七百多家小店,是一個相當繁榮的地方。
正德寺處於稻葉城和古渡城之間,雙方決定在此碰面,表面上看起來是非常公平的。會面的雙方,一方是掌有美濃一國的老英雄,另一方則是年方二十,臣屬中唯一擁護他的平手政秀已死,家中騷動有待擺平、令人擔憂的信長。
當岳父派遣使者來到尾張說要在富田的正德寺與信長碰面時,他很爽快地同意了。濃姬聽到這件事時,眼前一黑。最先把這個消息告訴她的是信長的侍衛愛智十阿彌。
「嗯,殿下已經同意了?」
濃姬眼神一變,再次詢問十阿彌。請牢記十阿彌素以美貌和利嘴著稱,他那漂亮的嘴唇帶著取笑的意味說:
「是啊,他就是想去嘗嘗蝮到底有多毒。」
他說完之後便轉身離開了。從他這句話,可以察覺到無論是家中人或在他身邊的人,大家都認為信長這次的遠行不妥,都不贊成他去。
不,就連我這道三的女兒濃姬,也不贊成。
(這其中必定有什麼陰謀!)
她這麼想不是沒有道理的。
(無論如何,我一定要阻止這件事。殿下還不知道我父親是個可怕的人。)
對濃姬而言,要把自己父親是惡魔的事實告訴丈夫,實在是件相當殘忍的事。然而,如果不說,信長的處境不啻餓狼眼前的小兔子,危險性可想而知,餓狼豈會放過眼前的美食?
那天傍晚,當信長回房換衣服的時候,濃姬故意語氣輕鬆地問他:
「怎麼,你終於要和蝮見面了?」
「你聽誰說的?」
「哈哈哈,我似乎聞到味道了呢。怎麼樣,是不是想順便討伐蝮啊?」
信長以驚訝的表情看著濃姬替他更衣的手。
「你怎麼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似的。蝮……」
「是啊,我是蝮的孩子,但是你知道,蝮是必須咬死自己的父母親之後才能出生的。」
「你怎麼開這種玩笑?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殺你的父親了?」他以非常奇怪的眼神看著濃姬。
「殿下,難道你真是別人所說的那種腦袋空空的人嗎?」
「你說什麼啊?」
「蝮這種動物很奇怪,如果小蝮不殺死父母,父母就會將小蝮殺死。」
「哦……」
這時信長的表情變得非常嚴肅,眼睛睜得很大。
「那麼你的意思是叫我不要去正德寺了?」
「是啊,假如你還想在這裡和我說話的話,你就不要去。」
「哈哈哈……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什麼事情很奇怪?我不允許我的父親殺他的女婿。」
「哈哈哈……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原來阿濃是愛著我!原來阿濃你……」
這麼說著,信長突然抱起濃姬。
「你真是太可愛,原來我比你父親還重要,哈哈哈……」
信長繼續抱著她,不斷地親吻她。他的吻像雨點一樣打在她的身上。一旁的侍女們剛開始時都睜大了眼睛,然後漸漸地離開房間。
濃姬在他的愛撫之下,雙頰通紅,開始低泣。
「我為什麼會愛上這樣的你呢……」聽她說著說著,信長將她放了下來,她以無限嬌媚的眼神看著他。
「這麼說,你是要聽我的話,不到正德寺去了,對不對?」她面帶嬌羞地望著他。然而,信長卻搖了搖頭說:
「不,這件事和那件事是不一樣的,那是無法阻止的。」
說完之後,他坐了下來。
「阿濃,把茶給我。因為你太可愛了,害得我的喉嚨都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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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誓言

        濃姬雙眼圓睜,看著自己的丈夫。請牢記
剛才那麼高興地抱著自己,而且幾乎都已說好不去正德寺的,難道這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嗎?現在他居然說這是不能阻止的。
「殿下!」
「給我茶。」
「你要喝多少,我都可以為你倒。但你絕對不能去正德寺。」
「這是不行的。我既然已答應要去,就一定要去。」
「殿下,你還不知道我的父親是一個很可怕的人,如果你去了,必定會後悔的。」
「阿濃,你放心吧!你父親還不是那種不明道理的惡魔。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不,他明明知道平手政秀已死,卻又要見你。我想他一定有什麼企圖的。」
「哈哈哈……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啊!」
信長此時已笑壞了。
「你愈說不能去,我就愈覺得有必要去。好了,阿濃,連你都畏懼三分的美濃的岳父,我一定要去見一見,見識一下這位岳父大人,我一定會安全返回。回來之後,家中的騷動就會自然平息了。」
「但是……但是……你有能夠平安回來的自信嗎?」
「當然有!」
信長開懷大笑地說著。
「平手爺爺已經不在了,而我信長也必須要獨自走自己的路了。假如要不斷地去說服清洲或權六來歸順我,還不如與岳父相見,跟他比一比肚量。如果連美濃的蝮都能對我另眼相看的話,許多事情就很好解決了。」
「照這麼說,如果父親向你挑戰的話呢?」
「那也沒什麼好怕的啊!你應該知道織田的上總介是打不死的。」
「這麼說,如果你們之間有了爭戰,你也一定能夠取勝了?」
濃姬壓抑著自己複雜的感情,又問了一次。信長卻很簡單地搖搖手說:
「放心吧,現在我決不會殺掉美濃的岳父,他暫時必須做我信長的後盾。在這期間,我必須全力整合家中的力量,好準備應付今川家。」
「真能照你的理想去做嗎?」
「假如不行,我就再也見不到阿濃了。對了,阿濃,快點給我茶喝吧!吃完飯後,我要去見內藤爺爺。我和爺爺約定好,如果我去了正德寺,守城的事就要交給爺爺。可能爺爺已在表書院等我了。」
平手政秀死後,這邊的家老就只剩下內藤勝助,上席的林佐渡守通勝到現在還沒有放棄擁立信行的希望,所以他和末森城的家老及柴田權六仍有著相當密切的往來。信長不在城中的這段時間,必須要有充分的防備才行。
(他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呢?)
濃姬隱忍著內心的不安,走到隔壁房間叫人準備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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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服和洋槍

        在富田門前的街道上,從那天早上就散布著許多流言。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因為美濃守齋藤山城入道道三為了和他的女婿會面而來到這裡。大家都認為大概會有一兩百人跟著他來。然而,出乎大家的意料,人潮不斷湧進,但並不是戎裝行列。他們每個人都穿著非常整齊的禮服,腰間放有兩把槍。如果有一千人以上到來,那麼寬廣的正德寺御堂上下的走廊都將擠得水泄不通!
「這場面實在壯觀!全部都是穿著禮服的侍衛,從未見過如此盛大的場面。」
「每個人都有一把槍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可是,他們每個人都有兩把槍呢!想想看,一千名侍衛就等於是兩千名侍衛了。到底還是齋藤家的勢力龐大。」
「真的,只是為了見見女婿,大可不必擺出如此盛大的場面。至於那個腦袋空空的織田殿下還不知道會以什麼樣的姿態出現呢!」
「對呀!這就是大家想看的啊!聽說他是一個非常不懂禮儀的人。可是他的岳父大人卻這樣重視禮儀,擺出如此盛大的場面。」
如此這般的街談巷議,四處哄傳著。已經先到寺里客殿休息的齋藤道三心想:
「女婿應該快要來了吧!我出去看看。」
他微笑著起身。重臣春日丹后嚇了一跳,說:
「您要出去看?哪有岳父親自出去迎接女婿的道理,世上未曾聽過這樣的事啊!那麼……那麼,我希望您還是不要去,好不好?到底您還是美濃守啊!」
「哈哈哈,你放心吧!我只是想早一點看到那個大獃瓜的臉。」
道三指示約三十個侍衛跟著他騎馬一起出了街道。看小說我就去
外面的天空非常晴朗,樹葉已漸轉綠,雲雀發出明亮的叫聲。
「啊!那是齋藤大人嘛,他怎麼到街道上來呢?」
「難道他是要出來迎接女婿?」
「真是一個有禮貌的人。他的身份比女婿高出許多,反而去迎接女婿。」
聽到這些話,道三得意地微微笑了起來。
別人哪裡知道他這麼做並非慎重,也不是講禮儀,他只是想如何將女婿帶到客殿里,如何討伐他。由此即可明了蝮的用心有多深。
出了街道之後,來到一家旅舍。
道三的馬停了下來,他將馬鞭交給侍衛,上了旅舍的二樓。侍衛們將馬藏了起來,每個人各自找地方潛藏。這裡是道三最好的藏身之處,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女婿,並且好好地加以觀察一番。
「啊,已經來了,他的先鋒部隊已經走出了森林。」
「是嗎?」他依然微笑著,「很多馬嗎?這位日本第一的女婿的陣容如何呢?」
「不是,馬很少……沒有呢,最先出來的是徒步的年輕人。」
「嗯?這麼說,這就是那個笨蛋引以為傲的小孩子部隊了?大概有多少人?」
「是。哇,他們排列得很整齊,是四行排列,他們的步伐一致,大概有兩百人左右。」
「哈哈哈……只有兩百人的小孩大將啊?前面兩百人,那麼總共大概也只有五百人吧!」
對方並沒有回答他。
「接下來是弓箭部隊,而且都非常年輕呢!又是徒步——」
「有多少人呢?」
「哇,這有很多,大概有三百人左右。」
「什麼,弓箭部隊有三百人……怪了、怪了,原來如此,他是害怕有什麼萬一,因此帶了三百個弓箭手來。那麼,接下來應該是我女婿的馬了?」
「不是,還沒有看到馬。哇,接下來的是洋槍隊。」
「什麼,洋槍?」
這時候道三的眼睛突然亮了,他站了起來。
「他有洋槍。對了!阿濃的信里曾經提起過,但是我想有二三十支就很了不起了。」
「不,不是二三十支,不只這個數目,大概與弓箭部隊差不多,有三百支左右。」
「三百?」
道三的臉色大變,眼睛幾乎放出紫光。
「最初二百、弓箭三百、洋槍三百……」
他算了算,膝蓋突然直了起來,向外一看,同時「啊!」的一聲叫了起來。
當時,要取得一支洋槍是相當困難的,道三自己用了許多手段,好不容易才得到一百支左右。
而尾張這個大無賴、腦袋空空的人,居然能擁有三百支以上的洋槍。而且,這真是足以誇耀的一支隊伍,整個隊伍相當整齊。
先鋒的少年隊已經從旅館前走了過去,其後的行列卻繼續出現。
「接著是槍隊。」
「什麼,還有槍隊?」
道三的槍隊約有一千人左右,每個人兩把槍,這是道三最得意的。
然而,對方的弓箭和洋槍隊合起來就有六百人。他邊計算邊看著窗外。這時,道三就像受了傷的老虎一樣低聲呻吟著。這個槍隊之後應該就沒有了吧!然而,他又看到像晒衣服的竿子似的三個紅色的柄,慢慢地出現。
「槍隊,大約有六百!啊!在中央看見馬了!騎馬的大約有三十人。」
「好了!」道三對侍者叱喝道,而自己卻被窗外的情景吸引著。
現在通過自己眼前的就是洋槍隊。真的沒錯,的確是南蠻的洋槍發著亮光,真令人垂涎。而自己的女婿信長,卻在那槍隊的中央,騎著他心愛的連錢葦毛馬來了。
「啊!」道三又叫了一聲。在如此整齊的武裝隊伍中間,那稱為日本第一的女婿竟然幾近於赤裸著上身騎在馬上,連馬鞍都沒有。他的頭髮依然用筷子綁著,腰帶依然是草繩。插在腰間的兩把刀的刀柄很長,身上的短褲是用虎、豹皮縫合而成,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他的上身披著一件浴衣,腰帶下面依舊掛著飯糰、湯匙等物。這一切看在道三眼裡,他覺得這個人似乎有些神經不正常。
在此地,馬是非常珍貴稀有之物。
信長的容貌並不輸道三,他隨便地向四周看了看。此時道三不再隱藏,一直看著他。
「嗯,原來如此。」
槍隊的後面還有三百個徒步部隊跟隨,加起來總共有一千八百多人左右。道三穿著禮服的千名武士、兩千支槍,根本無法與之相抗。
當隊伍通過之後,道三陷入沉思,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裡。
「好,既然這樣,我只好抓住他的無禮,將場面變成對我有利,立即斬了他。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在那之後,他想,只要換了大將,那麼騷動即可平息。洋槍三百支、槍六百支,這些全可據為己有。一代梟雄蝮這樣想著。
然後,他又露出了輕視的笑容。
「來人啊!我們回去吧!」他平靜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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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公子出現

        信長的身影出現在正德寺的御堂前時,引起美濃身著禮服的侍衛們一陣騷動。看小說我就去
他們不知道入道道三的陰謀。
因此很多人取笑信長,有人說他是笨蛋,有些人為此而生氣。人們竊竊私語著,更有人以袖掩面。
「他真是個很奇怪的人。」
「你看他的褲子什麼樣子,用虎皮和豹皮縫成的。」
「虎和豹。或許他是想用虎和豹來嚇嚇美濃的蝮。」
「不對,不對,你看看他腰上懸挂的那些東西,又有火石袋,還有那一袋什麼。」
「那一袋就是信長有名的兵糧啊!肚子餓的時候可以立即取來吃啊!」
「嗯,這麼說來!濃姬可真是遇人不淑啊,好可憐哪!」
「是啊,濃姬在美濃可說是最討人喜愛的女孩,然而她卻嫁給了日本第一無賴。信長最好能夠拿尾張一國獻給他的岳父,那還差不多。」
就在騷動當中,信長由美濃的重臣安藤帶刀帶經客殿,進到西邊休息所。看小說我就去信長稍稍環視四周,走了進去。安藤帶刀請他在此稍作休息,待一會兒再到客殿去。
這場女婿與岳父的會面,有些事情尚未備妥。這是因為道三還沒有回來。原來這次雙方見面的情況按照道三的計劃,是在客殿的中央有個金屏風,他們就在那裡介紹彼此見面。那裡置有酒杯及酒瓶,宴會也準備在那裡舉行。道三將趁隙對信長出手。
對於織田這方面,道三他們只想讓信長一個人進入客殿。一方面是因為在宴會中,如果有很多人接近,容易引起大騷動。一方面信長的死將會很快地傳出去,必須防範消息外泄。
現在,道三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回來了。當道三由侍衛帶到信長剛才休息的走廊時,他看到客殿的另一方有一個人影,令他眼睛為之一亮。
「咦?那個人是誰?」道三疑惑地問道。
那人身穿非常豪華的禮服,下配一條相稱的長褲。頭髮烏黑亮澤,束得非常漂亮。腰間佩一把小刀,小刀上系著金銀絲線。臉上容光煥發,昂然走來,全身散發出高貴不凡的氣質。
「那個人到底是誰呀?」
道三再次問他身邊的堀田道空。道空這時也睜大了眼睛。
「這是女婿身邊的侍衛……」說到這裡時——
「啊!」道三拍了一下自己的膝蓋,同時喘了一口氣。
「我知道那是誰了,殿下,你明白了嗎?」
「我知道了,那是信長。阿濃的夫婿啊!」
「原來是那個無賴……」說到一半,道空也沒有聲音了。
「原來如此!」
信長改變了!在父親葬禮上粗率的行止,在平手政秀死諫之後依然如故的髮型及腰間的腰帶都不見了。他穿上了生平第一件長褲,穿上了真正大名所應穿著的服裝。這時道三也驚嘆著,原來穿著能讓一個人有這樣大的改變。這是道三從未見過的事。
剛才他還像是被鬼附身的惡童,現在卻像個貴胄公子,這種變化實在令人驚訝。
(原來這就是日本第一的女婿?)
信長目不轉睛地看著道三。他忽然以另一種裝扮來到這裡,根本無視於四周驚訝的眼神。他慢慢地走過來,走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坐了下來。
四周都是敵人……他不是不知道,他的身邊只有一個侍衛相伴。他的豪氣與膽量,真是無人能比。他坐下時,將手中的白扇置於膝前,動作舒緩。道三這時向堀田道空發出暗示,但並非要殺信長,而是要他開始設席介紹的暗示。
「敢問您是織田殿下嗎?」
道空走向信長,雙手伏地。
「是的,沒錯。」信長應聲道,「請問你是?」
「我是堀田道空。現在要向您介紹我的主公山城入道道三,這宴席是他為了見您特別擺設的。」
信長輕輕地點了點頭,慢慢起身,進入屏風裡。
「上總介信長就是我。」
「哦,我的女婿啊!歡迎你來到此地,來,隨便坐吧!」
「入道主公。」
「什麼事?」
「濃姬是非常好的妻子,今天我要來的時候,她非常擔心我的安危。」
道三突然覺得背脊一寒。
這個年輕人一點都不怕我,我道三第一次遇到這種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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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11 17:45:33

女婿的陰謀

        齋藤道三當然不想讓對方看見他的弱點,他一直非常小心地應對著。看小說我就去
「阿濃為什麼擔心你的安危呢?」
信長向外看了看,說:「她說入道主公一定是有什麼企圖,她是這麼想的。」
「怎麼可能呢?我對我的女婿……哈哈哈。那麼,女婿,你是怎樣回答她的呢?」
信長看起來非常豁達。兩人視線再度接合。
「我告訴她,美濃本身已很混亂,你父親一定很清楚自己的情況,他不會把我上總介也變成他的敵人。」
「哈哈哈,那麼我那個笨女兒明白了嗎?」
「沒有。」信長以嚴肅的表情回答道,「入道主公有一個名號叫做『蝮』,她是這麼說的。看小說我就去」
「哈哈哈,這是她對我的嚴厲批評!阿濃這傢伙到底在說些什麼,好了!好了!原諒我這個不明事理的女兒。」
道三雖然老奸巨猾,但在此時他已深知自己是完全失敗了。
他由一名賣油郎做到美濃一國的元首,也非等閑之輩。入道道三閱人的眼光是相當銳利的。
(濃姬說信長是日本第一的夫婿,她不是騙我的。)
眼前這個年輕人心中必有打算,有誰能夠跟他相比呢!蝮這麼想著。
(啊!有了,他與十兵衛的氣質或許不太相同,但有些地方是可以相比的。)
十兵衛是明智夫人的外甥,也就是濃姬的表哥明智十兵衛光秀。就入道道三所知,十兵衛精通炮術、兵法、築城、佛典等學問,現在正在諸國漫遊。因為他想從中找出一條能一展才華的路。
而道三此刻所接待的年輕人,令人感到全身上下散發著光秀所欠缺的剛毅氣質。
準備好的酒杯此時送到了金屏風之前。
侍衛銚子拿著兩個紅色酒環,往裡面倒酒。
正當倒滿之時——
「不可如此無禮!」
信長杯里的酒已溢出。原計劃此時一刀斬死信長的道三,畢竟是一代梟雄,他已看出自己根本無法下手,因此覺悟了,立即轉身:
「為了尾張和美濃的將來,我們來干一杯。我入道的女兒並不很明事理,她有沒有對你說過明智十兵衛的事啊?」
這時他似乎已將信長當做十年故交般地談著話。
然而信長並未就此鬆懈,他心中仍存著一個結。
因為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達到他的目的。他還需要一個更強而有力的承諾——一樣足以壓倒織田家反信長派的東西——這也是他這次來此的目的。
「十兵衛並不是什麼厲害的男人,阿濃是這麼說的……換個話題吧,織田的上總介,想借著這個好不容易來到此地的機會,和你的兒子義龍交杯,認識認識。可不可以請他相見呢?」
「哦,這當然好啊!」
道三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拍拍手叫安藤帶刀來:
「義龍在哪裡,快點叫他過來這裡。」
然而,差不多同時,美濃眾間發生了相當尷尬的事——
義龍已踢翻坐席,離開了正德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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