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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齊天傳

【作者概要】:

  楚陽冬,某雜誌社執行主編,幼時讀的第一本書是《說唐全傳》,而後深愛章回體、演義小說,一發不可收拾。因工作緣故,閱讀興趣廣泛駁雜,而心中最愛已轉向網絡文學。大愛《搜神記》《誅仙》《仙逆》《傭兵天下》《獸血沸騰》《回明》《二狗》《橙紅年代》《英雄志》《鬼吹燈》……高人太多,數不勝數了。做了這麼多年讀者,也想當一回作者,就當圓自己一個夢吧。

  《西遊記》死忠粉絲,曾熟讀《西遊記》數十遍,對「西遊世界」事無鉅細,了若指掌。

  原名王冬志,《齊天傳》作者,《格言》雜誌執行主編,曾任磨鐵中文網移動客戶端總監,文字平實,頗喜古風。經過十年的精心打磨,才有了這部全景展現「西遊世界」的《齊天傳》。

【小說類型】:古典仙俠

【其他作品】:《龍淵》

【內容簡介】:

  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

  自從盤古破鴻蒙,開闢從滋清濁辨;

  覆載群生仰至仁,發明萬物皆成善;

  古來天高未難及,今且須賞齊天傳。

  清白世界,條條道理,理不通,道不明,

  心有多高,欲與天齊,一切盡在齊天傳。

  孫悟空的師父究竟是誰?

  七大聖結拜的目的何在?

  唐僧肉到底是什麼東西?

  豬八戒的前世今生有何玄機?

  四海龍王到底在為誰賣力?

  玉帝和王母娘娘是何種隱秘關係?

  都說造化弄人,究竟何為造化?

  你無法親歷西遊,但你能從此書中感覺到仙妖的紛爭、權謀的力量、天道的公允、人心的無情。

  本書力求用最符合原著的思維解讀西遊,帶你進入一個與眾不同的西遊世界。

  注:本書是全新演繹,切勿對號入座,如有誤傷,還請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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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一章 兩生緣

  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巔。

  一片桃花的玉瓣自枝上旋轉飄落,在空中打了幾個轉,落在了一隻猴子的手中。

  這猴子用不十分靈活的手指撚起這片花瓣,湊到鼻前聞了聞,一股清香若有若無,猴子皺了皺眉,一雙大大的眼睛如閃亮的星星,孩童般清澈無邪。

  他便盯著這花瓣,仿佛這花瓣是情人的紅唇,從正午,直到黃昏。

  終於,這花瓣開始萎縮、乾癟,毫不掩飾的失望在猴子臉上呈現了出來,他抬頭看了看天,又低頭看了看地,終於站起身來,向山下奔去。

  而那花瓣,自山頂緩緩飄落,墜入山間的一條潺潺溪水中,隨波逐流。

  頭頂的是天,腳下的是地,這是樹木,這是叢林,溪水,鮮果,青草,荊棘,岩石……那一群嬉笑打鬧的,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可是許多個我?

  一隻猴子望著一群猴子,腳步放緩了下來;一群猴子望著一隻猴子,指指點點,吱吱怪叫。

  「過來啊!」一隻高大的猴子叫道。

  「為什麼要過去呢?」猴子說。

  「我們都是猴子,要在一起啊!」

  「原來我是一隻猴子……那麼,什麼是在一起呢?」

  「在一起……就是……就是不分開。」高大的猴子答道。

  「就是和你們一樣,離得那麼近嗎?」猴子問。

  「對的對的。」高大的猴子扔過去一隻鮮桃叫道,「我叫阿飛,這個桃子送你吃了。」

  猴子接過鮮桃,不明所以。

  「很好吃的。」阿飛叫道。

  猴子拿起鮮桃,試著咬了一口,豔紅的汁水四濺,胸前的毛髮上多了許多點點滴滴的露珠。「它喜歡被我們吃嗎?」猴子問。

  阿飛咧咧嘴,像是在笑:「我只知道我喜歡吃它,哪裡管它是不是喜歡被吃?」

  猴子看著手中多了一道齒痕的鮮桃,像受了傷,像流了血,突然,猴子有些恨自己,為什麼要咬上這一口呢?不過,味道還真是……鮮美啊!

  「你叫什麼名字?」阿飛問道。

  猴子含著桃子怔住:「我還沒有名字。」

  「我們都有名字,我叫阿飛,那個是阿寶,那個是小天……」阿飛一一介紹。

  一股道不明的情緒在猴子心中蔓延開來,很不舒服的感覺,這是……悲傷?仿佛有一個聲音在猴子腦中響起。是誰?誰在為我詮釋悲傷的定義?

  自然無人應答。

  物以類聚,眾猴紛紛圍到了猴子跟前,一隻小猴說:「你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我看見了。」猴子撓撓腦袋,他自己也不知道此身來自何處。

  阿飛露出了一個鄭重的表情,顯得有些滑稽,道:「就叫你石猴吧。」

  猴子咬了一口桃子,喃喃道:「石猴……石猴,這算是名字嗎?」

  一隻老猴道:「你若答應,就算是名字了。」

  「好吧,石猴就石猴。」猴子心中又一股奇妙的感覺升起,石猴,這稱呼怎麼如此熟悉?

  「那我叫了。」阿飛美滋滋道,他還是第一次給別的猴子取名字,在猴群中,一般只有幾隻老猴才有這個權力。

  「石猴!」阿飛喊道。

  猴子恍若未聞,不知在想著什麼。

  「石猴!石猴!」阿飛又大聲叫道,猴子還是不答。

  一隻小猴小聲道:「他怎麼了?」

  阿飛有點羞怒,第一次給人家取名字,人家卻不理他。他揚起毛茸茸的手臂,道:「這猴子有點耳背,我們一起喊。」

  十幾隻猴子齊聲叫道:「石猴!石猴!石猴……」

  猴子的腦袋裡轟然一聲巨響,他閉上眼睛,思緒穿越萬水千山,跨過無數往生歲月,回到了那曾經為人的一世……

  時侯,是自己前世的名字。爸爸姓時,媽媽姓侯,這個有歧義的名字便自然而然地應運而生了。

  時侯是學表演專業的,家裡五代經商,便在海外也稱得上是巨富,但他與那些只知道飆車勾女的富二代們不同,讀書做事極為認真。

  國內那個盡人皆知的導演,姓張,以拍攝金氏作品著稱,近年又轉攻古典名著系列,第一要拍的便是《西遊記》。

  時侯的母親一心想讓孩子進入娛樂界,時家就是不缺錢,硬生生用銀子鋪路,給時侯買了一個孫悟空的角色。

  時侯對母親的做法非常不以為然,他對張氏導演的作品從來都是不屑一顧,但自己偏偏又極愛《西遊》,幾經考慮之下,便應了母親。

《西遊記》這本書,時侯小時候便已翻了無數遍,裡面的人物無論大小,他都如數家珍。這次為了準備角色,他又將這本經典巨著從頭到尾看了幾遍。

  拿到劇本後,時侯度過了有生以來最失落的一天,這劇本簡直爛到了極點。時侯看了之後不禁發問:還能再爛一點嗎?

  插科打諢惡搞穿幫是整個劇本的主題,單看劇情,時侯無論如何也看不出這居然就是自己心中的《西遊記》。

  扔下劇本,時侯打開電腦,給編劇發了一封電郵:

  此版本《西遊記》過於正統,在下恐難勝任。

  如將劇本按照下面的模式修改,我情願飾演其中任一角色。

  在三國時期,唐僧師徒奉孫權之命,從東吳到西蜀取經;途中遇梁山好漢剪徑,所幸黛玉拔刀相救。為此,唐僧與黛玉產生了一段曠世纏綿的愛情,與黛玉青梅竹馬的寶玉跑去找唐僧算帳,被城管打死,轉世為孔明,主政西蜀,掌管真經……如此一來,將四大名著一網打盡,跨越時空與倫理,挑戰邏輯與世俗,豈不快哉?

  發完郵件,時侯搖頭笑了笑,自己又何必與人家慪氣,在這個年代,再爛的作品都有無數擁躉,管他呢。

  時侯將這份無數人求之不得的劇本撕成了粉碎,然後拿起電話打給了媽媽:「這個角色我不演了。」時侯能想到電話那頭媽媽錯愕的表情,但他仍未作解釋,掛掉,關機。

  任何一部影視作品都要尊重原著,這是起碼的良心,時侯一直這樣認為。不過,《西遊記》嘛,恐怕讀懂的人也不太多。86版的《西遊記》連續劇他也看過,從質量上來說,勉強算得上形似罷了,唯一可取的便是劇組上下都用了心,僅從這點來看,不可詬病,也算對大家勞動的一種尊重吧。

  至於《西遊記》中無數明線暗線,隱語讖語,權力之爭,謀略的較量,恐怕用其他藝術形式難以表現吧。

  吳承恩,若真是靠著一人之力作成的《西遊》,稱他是神也不為過了。時侯想著想著,又拿起了《西遊記》,一會便入了神。

  詩曰:

  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

  自從盤古破鴻蒙,開闢從茲清濁辨。

  覆載群生仰至仁,發明萬物皆成善。

  欲知造化會元功,須看西游齊天傳……

  什麼?西游齊天傳?

  這最後兩句,明明是「欲知造化會元功,須看西遊釋厄傳。」釋厄,原為化解磨難之意,怎麼自己手中這本,變成了「齊天」?

  時侯,帶著巨大的疑惑繼續翻了下去,粗略看了幾頁,他唇角露出一絲發自內心的微笑,自語道:「這才是我的西遊……」

  話音未落,時侯的身形化作一道白光,鑽入了這本厚厚的《西遊記》中……

  「不要,我還沒看完——」時侯的聲音在房間內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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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二章 一念間

  猴子的表情之豐富,不遜於人類,比如花果山上這只被圍在中間的猴子,現在就在苦笑著:自己只是想想而已,竟然真的變成了一隻猴子,來到了花果山。這世上,竟然真的有穿越!

  是自己的意念太強了嗎,這些日子,他時時刻刻都在想著如何去扮悟空這個角色,每晚都會在夢中走上取經之路,沒想到,現實中的扮演機會已經失去,卻到了西遊的世界來演悟空!真如霧裡看花,分不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現實與夢境的距離,其實只是一念之間。

  時侯,不,現在應該叫石猴了。石猴聽著身周眾猴「石猴,石猴」的呼喚,看著他們滴溜溜期待的眼神,點了點頭答應道:「對,我就是石猴!」

  花果山的生活無憂無慮、繽紛多彩。

  石猴無師自通,他一直在找尋自己與其他猴子有何不同,卻一無所獲。石猴也是肉體凡胎,有心跳,有脈搏,知冷知熱,知痛知癢,諸如跑跑跳跳、攀援登高、爬樹摘桃雖無師自通,卻也沒見比其他猴子強到哪裡去。

  自己既是從那仙石中蹦出來的,總該有些天生異稟才對啊,石猴癡癡盯著手中的一枚大桃,心裡暗自尋思道。

  阿飛走到石猴面前,指指石猴手裡的大桃道:「不吃,給我。」

  石猴看了阿飛一眼,將桃子丟了過去,阿飛一顆心撲在了桃子上,吃得汁水四濺,看的石猴一陣心疼。

  石猴也會餓,但他覺得,桃子不是為了給人吃才生出來的。即使不得不吃,也要斯文一些,尊重一些。剩下的桃核也要深深埋在土裡,這是種子,有了這顆桃核,桃子便不會死亡,而是以另一種形式再生。

  看著阿飛饕餮的渾樣,石猴突然有了一種厭惡的感覺,他轉過頭向山下走去。

  沒走出多遠,阿飛便從後面追了上來,有些興奮道:「山下有一道清溪,我們去洗個澡,怎樣?」

  從遠處看,花果山的形狀就像一枚大桃,一條小溪自山中流淌,恰恰將這個大桃分成東西兩半。東邊的猴群以兩隻通臂猿猴為首,西邊的猴群歸兩隻赤尻馬猴掌管。石猴初生不久,又行為孤僻,一直獨來獨往,還未劃歸哪一陣營。

  到了山下,見成百上千隻猴子圍在溪水旁嬉鬧玩耍。

  石猴粗略一掃,便知眾猴等級高下。四隻老猴端坐溪水中央,身軀比尋常猴子大上倍許,一幅倨傲姿態,不知在相互說些什麼。每只老猴身旁都有數只猴子向他們身上捧水濯洗。其他猴子都離得遠遠的,看來是連捧水的資格都沒有。

  石猴走到溪旁,手捧溪水而飲,甘甜清爽,頓時精神一振。

  這時,一隻通臂猿猴忽然喝道:「那猴子是哪家的,頗沒有規矩!」

  石猴還未反應過來,已經跳過來幾隻小猴,將他按住,押到了這通臂猿猴的面前。

  周邊嬉耍的猴群見有了熱鬧,都聚攏過來看,石猴看周圍猴群擠得密密麻麻,為了搶到一個好位置推推搡搡,心道:原來圍觀並非人類的專利啊。

  這通臂猿猴喝道:「你是哪裡來的猴子,竟敢在上游飲水?」

  石猴一怔,難道「狼和小羊」的故事要在自己身上重演?心道,這花果山本就註定是我的地盤,我若連你都鬥不過,還在這裡混個什麼勁?

  石猴掙脫了哪幾隻小猴,也喝道:「你是哪裡來的猴子,敢這樣和我說話?」

  通臂猿猴又驚又怒,自己擔當猴王已有幾十載,屬下猴群無一敢違拗,不想今日竟被這陌生的猴子頂撞。他感覺顏面盡失,於是厲聲道:「你這初生小猴聽好,花果山中,通靈異種只有四隻,兩只是通臂猿猴,另兩只是赤尻馬猴,分管東西二山,而我便是東山之王,你可知道?」

  石猴哈哈大笑,笑得眾猴茫然無措。終於等他笑夠了,才道:「我道有什麼稀奇,你且聽好,我乃花果山仙石中所生,多年來吸取天真地秀、日精月華,此番來到這裡,便是要做這花果山之王的!你敢違抗天意嗎?」

  猴群中一陣聒噪,有幾隻小猴道:「他真是石頭中蹦出來的,我親眼所見。」一傳十,十傳百,一會功夫所有猴子都知道了石猴的來歷,對他所言也信了幾分。

  兩隻通臂猿猴和兩隻赤尻馬猴對視幾眼,也是舉棋不定。若信了這石猴所說,自己首領地位難保,若是不信,硬將這石猴打壓下去,又恐眾猴不服。

  這只通臂猿猴眼珠一轉,「嘶嘶」叫了幾聲,喧鬧的猴群立時鴉雀無聲。只聽這老猴道:「你們之中,哪個知道這水自何處而來?」半晌無人應答,眾猴不明白,适才還在討論石猴的身份,怎麼轉而發此一問?

  石猴心中暗笑,這通臂猿猴腦子轉得倒是很快。

  只聽這通臂猿猴又道:「今日天青雲朗,我們同去尋這溪水的源頭,誰若先找到,便由他做這花果山之主,如何?」眾猴唯恐看不見熱鬧,一起高聲應和。

  通臂猿猴斜眼睨視石猴,道:「你可有這個膽量?」

  石猴身材雖小,仍不卑不亢道:「便是上天入地,我也不懼。」

  眾猴緣溪而上,這溪水自高處瀉下,溪邊怪石嶙峋,極難攀爬。

  爬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四隻身高臂長的老猴,一會功夫便將後面的小猴甩得遠遠,石猴不緊不慢,只跟著猴群在後面慢慢行進。

  阿飛自隊伍中跳出來,焦急道:「還不快爬,你眼看就輸了。」

  石猴笑道:「無妨,輸不了的。」如果這是花果山的話,那飛瀑後面的水簾洞除了自己之外,會有哪個猴子知道?

  石猴順澗爬山,將到山頂處時,只見一面斷崖如龍首般斜斜伸出,直指對面山上流出的一面瀑布,天然而成神龍吸水的景象,那四隻老猴站在這斷崖之上指手畫腳。

  那通臂猿猴見石猴才爬上來,頓時露出不屑的神色,其餘眾猴也均是牆頭草,大多站到了這通臂猿猴的後面。

  石猴不慌不忙,走上前問道:「你們找到溪水的源頭了嗎?」

  通臂猿猴道:「山下溪水便是這瀑布之水流下,然後彙集成溪,這可是我第一個發現的。」

  石猴,抬眼觀瀑,這道天外飛泉有兩丈餘寬,泉水清澈晶瑩,急瀉而下。自下面山谷中傳來轟轟的大響,想是激流多年來沖出的一個深潭。偶爾有水浪濺到腳下的斷崖上,激起無數碎花,真如《西遊記》中所寫的:一派白虹起,千尋雪浪飛……

  石猴問眾猴道:「那這瀑布之水從哪裡來,你們可知曉?」

  眾猴茫然。

  通臂猿猴喝道:「不要花言巧語,這瀑布之水自然是天上來,你莫非想抵賴不成?」

  石猴淡淡瞥了通臂猿猴一眼,道:「要知瀑布之水自何處而來,非要進瀑布裡面瞧一瞧才能知曉。」

  什麼?進入瀑布裡面?這下可讓群猴大吃一驚。

  這斷崖距瀑布雖僅有丈許,以猴子的矯捷身軀奮力一躍便可到達。但對面山崖被瀑布飛流沖洗得如鏡面一般光滑,毫無可攀援之處,這要是跌落下去,恐怕九死一生。

  石猴見群猴被自己的「奇想」震懾住,趁熱打鐵道:「我若進到裡面,尋個源頭出來,你們可願稱我為王?」

  猴性善變,又極為好奇,立時便有許多猴子叫道:「願意!願意!」

  石猴見大多數猴子都應了下來,也不理那四隻老猴,心道,只要服眾即可,若是還有不服的,諒他們勢單力孤,也與大局無礙。

  石猴走到崖邊,低頭向下一望,竟是深不見底的一道幽谷。他心裡不經打起了鼓,思量道,西游啊西遊,你可莫要負我。

  正作勢欲躍,只聽後面傳來一陣驚呼,不知是那只小猴亂叫一聲,自己嚇得一分神,腳下一滑,便墜了下去。

  石猴心中一絲閃念,沒想到初到花果山,非但沒成為叱吒西游,取經成佛的美猴王,居然連水簾洞都沒進去過。如果把西遊比做一個角色扮演遊戲的話,自己等於剛點完「開始」便告死亡。不同的是,恐怕再也沒有重來的機會了。

  就在石猴懊惱、憎惡、不解、悔恨等種種複雜情緒湧上心頭時,他的身子不墜反升,那瀑布之中似乎有一股吸力,將他直接收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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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三章 道可道

  石猴站在一座橋上,驚魂未定的他還在想著:這橋,是鐵板橋還是奈何橋?

  身後嘩嘩的水聲提醒他,他依然活著,在這個西遊的世界裡。

  橋長三丈,石猴一步一步走過,每走一步,他的心靈都經受著巨大的震撼!

  道!

  誰的道?

  一字一句刻在了石猴的心中!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無狀之狀,無物之象……」

  石猴前世也曾讀過些經史子集,已經聽出這聲音所讀的竟是老子的《道德經》。老子,道德天尊,太上老君!他的道,怎會在這裡出現?

  石猴心中疑雲未散,一本《道德經》已盡數傳完,他心中也仿佛多了一些東西。

  一種語言難以描述的感覺,熨帖的很,舒服的緊。

  這感覺,又是什麼?

  立刻又有聲音告訴了他答案:「八十一章《道德經》,平添三千造化,可造之材,難得,難得,呵呵……」

  這感覺,是造化?石猴回憶《西遊記》中文字,造化二字可是頻繁出現,想來不會是壞事。

  這聲音仍未結束,又是道!

  這次又是誰的道?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與諸比丘。住于竹林。是諸比丘……」

  「今見世間導,令我開慧眼。為說清淨法,去離一切著。今遇天人尊,令我得無生。願將來獲果,亦如兩足尊……」

  這一大段的佛經,石猴聽得雲裡霧裡,他哪裡讀過這樣艱深的佛學典籍,不過每聽完一段便在心中道一聲「阿彌陀佛」罷了。

  聽著聽著,石猴漸漸被這卷經文所感染,也逐漸明白了這經文的意思。原來這經文竟是佛陀的自傳,將佛陀過去與現世諸多事蹟敘述詳盡。

  石猴聽了許久,若有所悟。他將前世那許多過往與佛陀對比,不由得想起了那句話:一個人不可能喪失過去和未來——本來就沒有的東西,有誰能從他手中奪去呢?

  西遊這個世界,在自己前世看來,自然是虛幻的,而如今,自己前世那個實實在在的世界,反而看不見摸不著,成了遙遠的回憶。這兩個世界對比,對現在的石猴來說,顯然眼下的更為真實,現實。

  前世猶如一個夢境,除了那些有用的記憶,還有什麼是自己需要的呢?

  想著想著,石猴的心情豁然開朗。

  一個人會愛上一隻飛鳥,但下一刻你便看不見他,這只飛鳥對這人來說,其意義只存在於精神當中而已。

  這段經文足足傳了兩個時辰,石猴意外地發現,自己在這兩個時辰中,竟連一步也未邁出去。橋下流水仿佛凝滯了一般,但仍在極為緩慢地流動。

  這是一種強烈的時光錯亂感,一念中有數十刹那,一刹那又有九百生滅,哪個是快,哪個又是慢呢?快慢生死,存乎心而已。

  終於,經文讀完,石猴感覺自己腦袋裡有一種清清朗朗的感覺。過去、現在、未來……

  「汝等當知。過去種因。經無量劫。終不磨滅。我於往昔……四卷《過現因果經》,平添六千造化,不錯不錯。」

  聽這聲音,對石猴頗有贊許之意。

  石猴仿佛陷入了一個謎題當中,他迫不及待想要騰出時間,好好理一理腦子裡難解的疑團,可這聲音從始至終都未停過,讓他無暇分心。

  緊接著傳來的,又是道!

  這次,是誰的道?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

  逍遙遊!

《逍遙游》在石猴的前世流傳甚廣,他也頗為喜歡,雖然不能盡數背誦下來,但也深知莊子那顆嚮往自由的心。

  九萬里的情懷蕩漾於三千濮水之上。赤子之心歸於自然,終成南華經。曳尾塗中,逍遙一游於塵世……

  在這如同幻象般的水簾洞中,身後是嘩嘩瀑布流水,面前是夢幻般的仙家洞府,耳邊傳來琅琅的清音,聽得是無比自由奔放的《逍遙游》……石猴一顆心仿佛要飛了起來。他前世讀這《逍遙遊》也不下百遍,卻從未有過如此感覺。

  三十三篇《逍遙遊》讀完,石猴恰好走過了三丈長的鐵板橋。站在橋頭,石猴還在回味《逍遙游》的餘韻,久久不動。

  那聲音也半晌不語,許久才歎了一口氣道:「一卷《逍遙遊》,生出九千造化,汝之天資不可限量,福兮禍兮?且自珍重吧。」

  石猴神思飛揚,正在馳騁九天,被這聲音一下子喚了回來,立刻發問道:「你是誰?」

  千丈方圓的水簾洞,空蕩蕩的,哪裡有人?

  石猴洞內走去,正如心中所料一樣,一面石碑立在洞中,上書十個大字「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

  洞內桌椅碗盆皆為石質,生活用具一應俱全。

  這時,石猴想起一事。自己進洞不知多久,外面的猴群不知走了沒有?

  他旋即走出洞去,一躍而出,現身在斷崖之上。

  眾猴仍在,見石猴自流水中一躍而出,心中都是大驚。

  石猴想了想,此處還是按照劇本演吧,於是高喝一聲:「大造化!大造化!」果然,眾猴把他圍住,問道:「裡面怎麼樣?水有多深?」

  石猴道:「沒水!沒水!原來是一座鐵板橋。橋那邊是一座天造地設的家當。」眾猴道:「怎見得是個家當?」石猴笑道:「這股水乃是橋下沖貫石橋,倒掛下來遮閉門戶的。橋邊有花有樹,乃是一座石房。房內有石窩、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中間一塊石碣上,鐫著‘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真個是我們安身之處。裡面且是寬闊,容得千百口老小。我們都進去住也,省得受老天之氣……」

  眾猴聽得歡天喜地,叫道:「還是你先進去,你先進去!」

  石猴重又躍入水簾洞中,幾隻膽大的猴子便跟了進來,不過半個時辰,千餘隻猴子已盡入洞中,仍不覺絲毫擁擠。

  這些猴子見洞內無數好玩的物事,爭來奪去,鬧成一團。

  石猴躍至當中的石椅上坐定,高叫一聲:「且都停下!」群猴這廂都停了手,鴉雀無聲。

  「爾等可還記得,當初已說定,哪個若尋到溪流的源頭,便拜他為王,我如今尋得此處,非但找到源頭,且為大家尋了這樣一個洞天福地,教我族類從此不再受風雨之苦,何不拜我為王?」

  眾猴一聽,皆拜倒在地,俯首帖耳,就連那四隻老猴亦不例外。

  适才在那斷崖之上,眾猴都眼見石猴腳下一滑,便墜了下去,但竟有如神助般憑空飛起,消失在瀑布之中。想起石猴所說的「我便是來做這花果山之王的」,再加上石猴從仙石中所生,便都對石猴有了些許敬畏。

  石猴見眾猴歸順,心裡了卻了一件大事。他將群猴分成四隊,分別由四隻老猴管轄,教他們采果汲水、摘花扯藤,將水簾洞內佈置的花團錦簇,五彩繽紛。

  安置好了群猴,石猴自己尋得一間石室,關上房門,開始思索這水簾洞的奧秘。

  水簾洞內有碑文有家當,顯然不是天生之物。石猴适才指揮小猴清理洞府時,發現石灶內居然有未滅的火灰!靈智未開的猴子尚可理解為天造地設,但石猴在前世乃是讀透西遊的人,他自然會想的更深一步。

  水簾洞不僅不是一個天然的洞府,而且還是有人住過的,這洞府便在石猴跳入的前一刻人去洞空,顯然,這是送給石猴的一份大禮。水簾洞洞主與給自己傳道之人極有可能便是一人,這人究竟是誰?這個洞府是專門為我而開啟的嗎?

  留下一個洞府,又傳給自己三種截然不同的道法,石猴似是得了不少好處,但石猴知道,這個水簾洞乃是美猴王的根基。將天宮鬧得一塌糊塗的齊天大聖便是從這裡起家,一步一步壯大勢力,然後與天宮抗衡的。

  從現代社會穿越而來的石猴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美猴王看似表面風光,實則也受了不少苦難,五行山下的五百年折磨、禁錮自由的取經之路、讓他寢食不安的頭上緊箍、各懷目的的取經人……

  這一切,不都是由大鬧天宮開始的嗎?而水簾洞,在這其中的作用絕不可小視。如果沒有水簾洞,石猴不得稱王,如何能生出海外尋仙之念,更談不上龍宮取寶,大鬧地府天宮了。石猴越想越覺得此事蹊蹺,但又理不出個頭緒來。

  他自到了花果山以來,已有近月時間,前世近二十年的記憶漸漸都已遠去,只覺自己能來到這讓自己魂牽夢繞的神仙世界,是上天賜給自己的莫大福分。

  而穿越成西游的主角——孫悟空,更是正遂了自己心願。這一個月的時間,他已徹底接受了自己變身為猴的事實,二十年現代社會的所有羈絆一下子煙消雲散,只有「天高任鳥飛」的豪邁心情。

  到了水簾洞,對於整個西遊故事來說,也就算是剛剛掀開幕布的一角而已,便是這一角內透出的風景,也足以讓石猴提起了十二分的好奇心。

  水簾洞、傳道人、水簾洞、傳道人……即使在夢中,石猴還在不知不覺念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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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四章 尋仙跡

  花果山的日子縱然逍遙自在,但石猴心裡卻不得寧靜。

  他發現,初入水簾洞時聽到的三種道法竟都已記在了心裡,自己雖不算笨,但還沒有過耳不忘的天資。莫非自己穿越過來,天賦有了變化?或者便是那傳道人使的神通。

  石猴總是將這個傳道人與須菩提祖師聯繫在一起,在整個《西遊記》裡面,給悟空最大好處的便是這須菩提祖師,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轉瞬便是一年時光,石猴朝思暮想的一天終於到了。

  這一天,石猴正端坐于石台之上,盯著面前石幾上的果酒發呆。自外面慌慌張張跑進幾隻小猴,稟報道:「大王,有一隻老猴突然倒斃,不知是何緣故!」

  石猴稍一沉吟,道:「宣諸臣進殿。」

  為了便於管理,石猴將這千餘隻猴子分成三個等級。除他自己之外,四隻赤尻、通臂老猴被任命為四個副洞主,分管飲食、雜務,另有十余隻威信頗高的猴子也都擔當職務。

  這些猴子走入洞中,石猴吩咐小猴擺酒設宴。眾猴都覺此次酒宴有些突兀,大王臉色不霽,但也沒敢多問。

  酒過三巡,只見石猴竟流下兩行熱淚。這眼淚自然是裝的,石猴前世本就是個演員,扮個悲喜的表情自然不在話下。

  一赤尻馬猴站起身問道:「大王因何煩惱?」

  石猴道:「今日我族類又少一員,想想你我將來也必有這般遭遇,墮入輪回之中,此時之歡樂,不知還有多少日子?」

  那通臂猿猴忙上前道:「大王本是仙體,如何懼怕這些?倒是我們這些凡種,卻逃不過這生死之劫。」

  通臂猿猴雖垂首侍立,石猴高坐石臺上,卻見他眼中閃過一絲喜悅的光芒,不由心中生疑。但他仍不作聲色道:「我自是不懼怕這些,倒是苦了你們。」

  通臂猿猴稍有失望,但眼珠一轉,便道:「大王若真有此心,真乃我族類萬千之喜!」

  「喜從何來?」石猴問道。

  「大王豈不知這天地間有三等人不受閻王所管,分別是神聖、仙、佛,若能尋得大神通之人,學些法術本領,就可躲過輪回,永生不滅了。」

  石猴裝作驚訝狀,道:「竟有這樣的事,你可知他們居於何所?」

  通臂猿猴竊喜道:「便在古洞仙山之中,這四大部洲皆有仙蹤。」

  石猴一拍石椅的扶手,喜道:「好好好,我明日便下山去,尋一個長生不老,教你們也跳出輪回,永享天倫之樂。」

  通臂猿猴大喜,連連拍手道:「明日我等大擺宴席,遍尋鮮果,與大王餞行!」

  石猴怎能不知通臂猿猴的心思,心道,你巴不得我不回來,你自己便重為東山之王才好吧,可惜啊可惜,你在這猴群中也算有些心機了,可惜憑藉你的眼界能力,如何能知曉這世界的規則?

  第二日,眾猴折松編筏,歡飲一場,石猴便撐著一根竹篙,帶了些瓜果,漂洋入海。

  一人一筏橫渡汪洋,石猴絲毫沒有顧慮和懼怕,因為他清楚記得,《西遊記》中曾寫過「連日東南風緊,將他送到西北岸前,乃是南贍部洲地界」。

  石猴別了群猴,便躺在木筏之上,任木筏在水上飄蕩。

  岸上群猴大多眼中含淚,石猴為王時,體恤老弱,分配甚公,這一去,不知幾時才能回轉。自然也有些老猴各懷心思,自今日起,花果山無主,石猴餘威雖在,但遠水解不得近渴,眼看一場好爭鬥便要上演。

  石猴自然心知肚明,但他志存高遠,哪會在意花果山這方土地,況且自己遲早還會回來的。

  空中浮雲朵朵,陽光和煦溫暖,一隻胸懷大志的猴子懷揣著求知若渴的心,即將踏上征途!

  石猴日出而起,日落便息,筏上瓜果甚多,三五日倒也不愁,但過了三天之後,石猴看著風平浪靜的水面,開始有些焦急。

  書上明明寫道「連日東南風緊」,如今三日已過,為何不見動靜?若無大風相助,自己怕不困死在這木筏上?

  第五日,終於起了風。

  好一陣惡風,真可教:名利殘生隨水去,煙波性命浪中流。

  木筏在汪洋中起落如葉,浪中浮沉。

  石猴不懼反喜,拿出準備好的幾條細藤將自己牢牢捆在木筏上。風自東南來,人往西北去,果然順水行舟,事半功倍。

  不過幾日間,眼見遠處天海間顯露出一條黑線,想來必是南贍部洲地界。

  筏至淺水,風平浪靜。石猴提起竹篙,撐了一會便到岸邊。

  撿了幾件打魚人丟在岸邊的衣服,石猴心中一絲微妙的思緒閃過:現在,我是猴還是人呢?

  到了海邊集鎮,石猴憑著靈巧的身手摸了幾個饃饃,找僻靜處啃了起來。

  回首一顧,自己來到西游世界已有年許光景,終於又嘗到糧食的味道了。

  吃飽了肚子,石猴不禁自問,自己現在該往哪裡去?

  按照《西遊記》中的情節,石猴在南贍部洲尋訪仙人八九年未有結果,然後才去了西牛賀洲,遇見須菩提祖師。

  但是石猴知道,須菩提祖師這個人在西遊記中是一個另類的存在:正所謂不知自何處來,不知往何處去,似乎他的存在僅僅只是為了教一教孫悟空而已。

  自己現在若直奔西牛賀洲而去,十有八九須菩提祖師是不在的。天機莫測,還是不冒險的好。前思後想了許久,石猴也沒個主意,便在這地界閒逛起來。

  他滿身毛髮,尋常人見了他便避得遠遠,眼見與凡人難以相容,心裡甚是鬱悶。石猴徑直向北,只想找一處荒山,挨過這八九年時間再做打算。

  一路走來,南贍部洲的繁華富麗遠超石猴想像,到處皆有人跡,哪知他所走的這條路恰是當朝的官道,豈能找到荒山?

  不知磨破了多少次腳,流了多少滴汗,石猴走走停停,速度自然極慢,不知不覺中寒暑交迭,已過了一年半光景。

  石猴只覺越走越冷,已進入了一片不毛之地,此處高山聳立,攔住了去路,周圍一個人家也不見。

  這一日,天空中飄起了鵝毛大的雪花,頃刻間一片銀白世界。石猴無心欣賞雪景,只想找一處山坳,避風躲雪。

  這一年半時光熬過,一路饑一頓飽一頓,苦難折磨自不必說。到了這極北之地,「仙石迸猴」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已消亡殆盡,穿越者的優勢也至今未能顯露出來,石猴不覺有些心灰意冷。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山窩窩躲了起來,石猴已是凍得哆哆嗦嗦。

  掏出懷裡僅有的兩個乾巴巴的饃饃,石猴毛茸茸的眼中一滴晶瑩的淚水滑落,恰好落在這饃饃之上。

  且不說前世錦衣玉食的貴族生活,就是穿越之後在花果山,石猴也從未吃過丁點苦頭。此番遭遇,竟是他前世今生第一遭,又如何能不心酸?

  一口咬下去,連淚水一併吞下,石猴暗想,待雪停之後,便轉頭向南,至少不會挨凍。便在此時,石猴只覺一陣惡寒襲來,仿若墮入冰窖一般徹骨冰冷,臉上的淚珠瞬間結成了冰珠,手中的饃饃也變得堅硬如鐵。幸虧他不是血肉之軀,否則也將立刻變成冰猴。即便如此,石猴也渾身僵冷,動彈不得。

  石猴正驚懼時,只聽天空中一聲斷喝:「孽畜,你往哪裡逃?」這聲音頗為清亮,似是一年輕男子,接著便是轟隆隆幾聲巨響,時有金鐵碰撞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近,突然一聲炸雷響起,整座山峰都轟隆隆巨震了一下,然後石猴身側的那片山壁緩緩倒下。好在是向外倒去,不然石猴定被壓在山下,萬年不得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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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五章 本我真

  岩壁倒下,震得地面巨響,而後,半空中兩道身影如閃電般穿梭往來,手中的兵刃不時連連撞擊,便是方才那金鐵碰撞的聲音。

  石猴此時唯一能動的只有眼珠,這一眼望去,頓時瞠目結舌。便在距他不遠的半空處,一個巨大的青黑色的身軀足有五丈高,腦袋上盡是白毛,巨大的眼睛不時射出淡金色光芒,一張血盆大口中,參差不齊的雪白獠牙刀刃般鋒利,滿身的硬毛根根直立,頜下還生著一縷白色長髯。

  這怪物此刻低聲嘶吼,似是極為憤怒,石猴自己觀看,果然他青黑色的皮膚上流淌著暗紅的血液,原來已經受了創。

  而這怪物對面那人,卻是一翩翩美少年,面如冠玉,唇紅若滴,竟如女子一般恬靜美豔。一身黑色勁裝緊塑身形,蜂腰猿臂玉立長身,手中一杆長槍,槍尖處電舌如蛇信般伸縮,直指對面那人。

  「無支祁,還不束手就擒!」這美少年叱道。

  無支祁!這個巨猿竟是無支祁?石猴聽在耳中,心裡一陣驚濤駭浪,如果這怪物是無支祁的話,那這美少年定是小張太子了。

  石猴清楚記得,小張太子師從大聖國師王菩薩,曾隨大聖國師王菩薩及四大神將降伏水母娘娘。這水母娘娘的名字乃是後人訛傳,其實真身便是這無支祁。

  無支祁,自上古時期便在淮河作亂,興風作浪危害百姓。大禹治水時,召集上天諸神,皆不能降服此獸,後請出神獸夔龍,方才將其鎖住,鎮壓在龜山腳下,從此後淮河方得風平浪靜。

  石猴想到這裡,心裡犯起了嘀咕。奇怪?無支祁已被鎮壓,怎麼又跑了出來,難道此無支祁非彼無支祁不成?還是鎮壓一說只是傳聞?

  他這廂思緒不定,那邊又交上了手。

  無支祁體型巨大,小張太子在他面前弱小無比,但無支祁對小張太子這杆槍懼怕的緊,幾乎不敢近身。無支祁身軀雖大,動作卻靈活得很,只是不知體內似有隱疾,每每小張太子出招時,身法便要停滯一下。他手無兵刃,躲閃不過時,便用身軀硬抗那槍尖上的電芒,适才石猴聽到的金鐵撞擊聲,便是這般發出來的。

  無支祁皮膚堅硬無比,卻抵擋不住這電芒,一道藍光閃過,便自空中落下一片鮮血。他想要走脫,這空中不知被施了什麼法術,左突右撞也不得其門,怒得他嘶吼連連。

  石猴見無支祁走投無路的激憤瘋狂,莫名生起了一絲憐憫之心。心中不由得想起了水簾洞中《逍遙遊》的章節:有鳥焉,其名為鵬,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雲,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絕雲氣,負青天……

  這無支祁便如同被困在牢籠裡的鯤鵬,總有千般嚮往,卻終被現實桎梏。

  小張太子一杆神槍揮舞得風雨不透,英姿颯颯如天神般威武神俊,約摸一刻鐘功夫,無支祁再也無力脫逃躲閃,龐大的身軀蜷縮起來,一雙桀驁不馴的眼睛金光黯淡,身上的硬毛也若團軟遝遝垂了下來。

  這時,自遠處飛來一朵祥雲,四個身著銀甲的神人降落雲頭,鋪開一張大網,將這無支祁縛住。這巨網如銀絲,極細極鋒利,根根入肉,但無支祁便如死了一般,半點聲響都沒有。

  其中一名神人道:「太子爺這槍法,是越來越犀利了。」另一神人接道:「那是那是,太子爺天賦異稟,降服這妖猴自然不在話下。」

  妖猴?妖猴!

  石猴心中又是一動,他們稱這無支祁為妖猴,莫非這無支祁也屬猴類?他再仔細看看,果不其然,無支祁萎靡不振時,形象與方才變化極大,除了體型巨大之外,可不就是一隻乖巧的猿猴!他與我竟是同類,石猴心道。

  四位神將將無支祁捉住,抬著巨網駕雲遠去,這時,網內的無支祁一雙巨目忽地睜開,望向石猴這個方向。他看到我了!石猴能感覺到,無支祁絕對看見了自己,這目光中,有悲涼、有委屈、有不忿、有哀傷……

  小張太子手腕一抖,手中的楮白槍不知被收到了何處,他自空中緩步而行,只兩三步便到了石猴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道:師父讓我帶這石猴回寺,不知有何緣故。他衣袖一卷,便將石猴裹入袖中,飄飄然直上雲霄,回去赴命去了。

  石猴進了衣袖,身子霎時回暖,只覺小張太子的衣袖非絲綿所制,倒像是金絲織就。

  一會功夫,只覺落了地,石猴被放在地上,面前好一座山門,高達三丈白玉製成,上書「大聖禪寺」四個金字。

  進了山門,周圍殿宇軒昂、亭台層疊、彩雲環繞、長廊曲折,遠處一座九層高塔熠熠放光,想是重要所在。

  小張太子一言不發,領著石猴進了大殿。殿中靜坐一位老者,眉長及頰,頭上一層淡黑色卷髮,一身緇素,面容慈善。左右小沙彌各一,皆唇紅齒白,眉清目秀恭敬侍立。

  老者見小張太子進了殿,露出一絲微笑:「徒兒,今日可有所得。」小張太子雙手合十,施了一禮道:「比上次快了三分,但這無支祁似乎察覺到什麼,靈智勝過以往。」

  「嗯。」老者應了一聲,不見喜怒,小張太子緩步退下。

  老者目光移到石猴身上,嘴裡喃喃道:「靈明石猴,也算天地間的異種了。」說完雙目微合,左手收於袖中,默默掐算,半炷香功夫,他才睜開眼睛,心中微微詫異:這石猴降世僅有歲餘,便有一大劫臨身,倒也稀奇。且看看他會應了什麼劫數。

  老者注視著石猴道:「你這石猴,可知自己從何而來?」

  石猴在旁等了許久,終於有機會開口,忙道:「從那東勝神州花果山中來。」

  「嗯,果然識天時,知地利,你可有父母?」

  「無父無母,有兄弟若干。」

  「可有姓名?」

  「沒有姓名?」

  「我為你取一個——」說到這裡,老者話語戛然而止,似是被什麼人阻止了。按照他的語意,應該是「我為你取一個名字可好?」只見這老者面不改色:「我為你取一套——服飾,你便在我這大聖禪寺住下吧。」

  石猴心裡疑竇叢生,這老者是小張太子的師傅,自然是那震伏無支祁的大聖國師王菩薩。孫悟空對付不了青牛怪,來此搬兵時,他最經典的一句話便是:「……奈何值初夏,正淮水泛漲之時,新收了水猿大聖,那廝遇水即興;恐我去後,他乘空生頑,無神可治。」

  整本《西遊記》中,似乎如來本事最大,玉帝權力最大,但幾乎讀透西游的石猴卻知道,這個世界隱藏的巨頭實在太多,浮出水面的,其實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不值一提。單憑大聖國師王菩薩這一句「無神可治」,口氣之大,簡直視天下眾神仙如無物啊,從這一句話,就能想像到他的本事有多大了。

  他方才欲為自己取名,顯然是存了收納之意,但突然話語一轉,似是被別人硬生生阻止,又是何緣故?誰有這個能力和本事,能左右大聖國師王菩薩的意見呢?

  石猴此時情不自禁又想起了菩提祖師,《西遊記》中美猴王自出海遨遊開始,他生命的每分每秒幾乎都被別人盤算安排好,看似風光無限的他其實早已失了本真。如今我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絕不允許此生如此。

  被別人操縱的命運即使風光,如同傀儡般的經歷又有何意義呢?唯有本我,才是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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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六章 命裡有

  一個小沙彌將石猴帶了下去,畢恭畢敬引領他沐浴更衣,又安排他在禪寺的一間廂房裡住下。石猴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伺候,花果山那些猴子對他尊敬倒是有了,哪裡懂得這些人間禮數?這自然也是石猴來到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住在正經屋子裡面,看著滿屋古意盎然的桌椅床櫃,石猴心中一陣慨歎:人生際遇當真莫測,一個念頭,或許便是一個世界。

  前世是時侯,今世成了石猴,如果自己沒來到這個世界,孫悟空的一生該是與《西遊記》中一模一樣,但從現在開始,那個從叛逆轉為歸順的猴子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便是自己這個熟知《西遊記》故事發展的假悟空。

  石猴下去後,大聖國師王菩薩在大殿中犯起了嘀咕:靈明石猴雖算得上天地異種,卻也不值得玄天上帝關注,我要為這石猴起一個名字,他又為何阻止呢?

  他左思右想也摸不著頭腦,任憑他如何施展袖中乾坤之術,卻越算越是混沌,除了這石猴近期將應一劫之外,其餘都如鏡花水月,似是看得見卻又摸不著。

  大聖國師王菩薩自修成正果以來,還從未遇到這樣奇怪的事,一個猴子的命理,居然能逃得出太乙金仙的陰晴休戚之算,豈不怪哉?

  罷了罷了,再糾纏於此,心難靜了。菩薩左手一抖,將衣袖撩到小臂,輕輕巧巧撚起一顆無花果放入口中,仔細咀嚼後微微頷首:好一顆優曇缽。(無花果又名「優曇缽」。「優曇缽」一詞為梵語音譯,是佛教傳說中的一種花名,語出《法華經•方便品第二》。)

  緩步行至院中,大聖國師王菩薩抬眼一望,廊邊一株優曇花樹靈瑞空起,竟是一樹的皎潔。這時他心中微微一動:《法華文句》中說道:優曇花者,此言靈瑞。三千年一現,現則金輪王出。

  佛家講究因果緣起,凡事凡物皆有莫名的關聯,這石猴若應在這無花果上,難道,他會與那金輪王有些干係?

  荒唐荒唐,想到這裡,菩薩搖了搖頭,金輪王乃是轉輪聖王的三十二法相之一,而那轉輪聖王乃是自開天闢地以來的王中最尊,萬王之王,萬佛之佛,豈會與這剛出生的猴子有什麼瓜葛。

  他又思忖了一會,終究看不透,於是輕歎一口氣,看來天運無窮,非菩薩力所能及啊。

  石猴在這廂房中,將那些雕琢精美的器具擺設逐個摩挲了一遍,動作緩慢至極,似是每一樣都愛不釋手。但他心中卻一刻都不曾停止思考。

  自己被這大聖國師王菩薩帶到此地,雖說暫時有了安身之處,但實際上卻是禍福未蔔。看大聖國師王菩薩的舉止,先前還有些收留之意,自己若能憑藉靈明石猴的天賦被他收為徒弟,必能學得一身非凡本領,將來闖出另一片天地也未可知呢。

  可惜可惜,這一切都被一個莫名的神秘人物阻止,這個人,絕非普通神仙,可以確定的是他的地位只在大聖國師王菩薩之上。而且,他似乎知道自己的命之所屬……否則一隻猴子的死活與他老人家何干?

  石猴猜測了許多人物,如來?老君?菩提?觀音?都有可能,又都不太確定。想了半天,石猴終於放棄,這場大戲的帷幕剛剛揭開一角,實在沒有什麼線索可言,自己身在此山中且能力未逮,還是省省力氣吧。

  是夜,石猴躺在榻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冥冥中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暗中注視著他,這感覺極為微妙,卻自然尋不到源頭。

  他起身行至庭院中,只見屋頂的飛簷角下鑲嵌兩枚通亮的明珠,將整個院子照得亮如白晝。院內花團錦簇,清香宜人。

  大聖國師王菩薩居於泗州,其實此處仍是南贍部洲地界,悟空行來時山下還是冰天雪地,山上卻是晚春時節,真是神仙地界,不比尋常。

  悟空行至一株桃樹下,微風襲來,偶有花瓣落下,嫋嫋婷婷空中流轉,仿若這空中的軌跡便是這花瓣的一生,遲遲不願落下。

  石猴接一瓣在手中,不禁心有感觸:須知這花瓣,自落下時便已死了。世間熙攘眾生,與這桃花何等相似?

  生時擁做一團,熱鬧非凡,死亡時卻孤零零落下,湮滅入土,哪會有一人相隨?生,喧囂;死,靜美。悲哀,又何嘗不是幸事?

  怕的是,有一種生,不如死。

  石猴遙想美猴王的一生,不由得自心底打了一個寒噤。石中迸出,出海學藝,海中取寶,自封齊天,大鬧天宮……這都是風光無限的事,然盛極必衰,自被壓於五行山下之後,美猴王再無當年叱吒風雲之囂張跋扈,轉而成了一個頭戴緊箍,做事畏首畏尾,瞻前顧後的打手,再後來呢,歷盡磨難了,取經了,成佛了。

  成佛了,成佛了,佛便是空了,佛便是虛無了,佛便是煙消雲散了。那個齊天大聖,沒了,那個大鬧天空的美猴王,沒了,那個大師兄沒了,那個身著虎皮裙大喊「妖怪哪裡走!」的正義的化身,沒了……甚至,當初那個不著寸縷的赤條條的天生地養的石猴,都沒了。這世上只多了一尊木訥的雙目微閉的手持念珠的如行屍走肉一般的佛,多了一個無欲無求無痛苦無歡樂無生無死無增無減無牽無掛的佛。

  這於天性爛漫、追求自由與叛逆的美猴王而言,究竟是正果,還是消亡……

  石猴越想越怕,不覺已將自己手中的桃花瓣揉得粉碎,鮮嫩的汁水落在手心,清涼的感覺轉瞬即逝,唯餘一絲淡的幾近看不見的痕跡。

  這就是命!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美猴王的命,早已註定,那是一條萬千神佛認可的道路,無人可逆,無人可抗拒。

  而我,有我自己的命,哪怕如這花瓣一般碾落成泥,我也不會屈從于別人的道路。

  夜,無眠的不止石猴。

  大聖國師王菩薩正在內室與小張太子對話。

  「徒兒,你見這石猴時,他在做些什麼?」語氣恬淡平和,一如菩薩素來寶相。

  小張太子恭敬而立:「回師父,彼時石猴身體僵直,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顯是被師父的大法術凍僵了。」

  「你可能看出他的修為?」

  「回師父,這石猴年紀雖幼,卻已是人仙一品的道行,修為麼,半點也無,徒兒也覺得奇怪。」

  「嗯,你看的不錯。」

  「你可知自己修為如何了。」

  「徒兒乃是天仙三品的修為。」小張太子低垂首,眼中有一絲極難察覺的憤懣。

  「你可有怪為師?」菩薩慢聲細語問道。

  小張太子這下駭得不輕,撲通跪倒在地:「徒兒一生都是師父所賜,今生便視如同親生父親無異,未敢有半點他念。」

  大聖國師王菩薩臉色微沉,心中卻頗為喜悅,道:「起來,這像什麼話。」他沉吟少許又道,「念你隨我多年,這石猴的造化,就給了你吧。」

  小張太子急忙連聲謝過,他等了半晌,見師父不再出聲,顯然已是入定了。便緩步退下,無聲無息如同遊魂。

  待小張太子出了屋子,大聖國師王菩薩眼睛緩緩睜開,心道:人仙一品的道行,沒有半點修為,顯是得了什麼大造化。若能得了這個秘密,不知會有多少裨益?那玄天上帝對這石猴頗為關切,不知是否與此有關。且讓小張去試探,橫豎不關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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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七章 三更殺

  小張太子出了內室,徑直奔向石猴所住的廂房而來,遠遠他便見到,石猴正在院子內躑躅。小張太子走近前去,二話不說,一把撈起石猴,騰身向大聖禪寺後山飛去。

  石猴不明所以,只覺小張太子蔥白一樣的嫩手如同鐵鉗一般,任他怎麼用力也難以掙脫。他以為小張太子便要在此結果了他,心中大駭,但他有所不知,大聖國師王菩薩禦下極嚴,大聖禪寺地界絕不可有爭執打鬥,更不可有星點血腥氣息,否則重懲不赦。

  小張太子帶著石猴越飛越遠,已到了大聖禪寺的外圍,石猴偷眼察看小張太子冷峻的面龐,心裡飛速盤算開來:這深更半夜將我裹挾至此,絕非好事,自己本事不濟,該當如何脫身才好?

  到得一處山頂,小張太子將石猴扔在地上,手腕一翻,一杆長槍已在手中。這楮白槍乃是大聖國師王菩薩收徒之日贈與他的寶物,除對敵外還有一項效用,便是吸取造化。

  小張太子面容冷峻,一絲表情都沒有,似石猴這般人仙一品的念力在他眼中確是一文不值,多少地仙高手亦被他一槍斃命取了造化。

  石猴見小張取出長槍,心中僅存的一點希望也瞬間崩滅,他半點修為也無,即便跳下山崖也逃不出小張太子的手掌。

  便在這時,他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西遊記》中小張太子的贊詩:祖居西土流沙國,我父原為沙國王。自幼一身多疾苦,命幹華蓋惡星妨。因師遠慕長生訣,有分相逢舍藥方……小張太子居於流沙國,且不論這流沙國與那流沙河是否有干係,單就「命幹華蓋惡星妨,因師遠慕長生訣」這兩句,便有文章可做了。

  石猴也知,這華蓋乃是四柱神煞之一,凡人若命犯華蓋星,最好拜一個和尚或道人為師,皈依佛門或道門,才得平安。想來小張太子便是因此緣故而皈依大聖國師王菩薩門下。

  想到這裡,石猴張口便道:「殺我!華蓋惡星妨你一生。」

  石猴聲音不大,在小張太子耳中卻如同炸雷一般。他自幼便出家修行,除了大聖國師王菩薩之外,天下無人知他命犯華蓋,而且,菩薩不止一次說過,他的華蓋惡星與常人不同,一聲修行中稍有不慎,便前功盡棄,終將落得死絕空破之命。

  石猴這一句話當真僥倖得緊,正中小張太子命門,一杆長槍握在手中,猶豫再三卻仍舊難以刺下。

  冰冷的槍尖便指向石猴胸前,雖只虛空而指,石猴仍覺一股寒氣襲來,不知是哪門子神通。哼,區區小張太子,不上數的人物也敢這般待我,無奈形勢比人強啊。

  小張太子百思不得其解,這石猴是何來歷,莫非有堪過往知未來之能?但若他真是一隻神猴,師父又怎會棄如敝屣?

  「你是何來歷?」小張太子終於開口。

  石猴心道:只要你開口便好辦。遂答道:「我乃是東勝神洲天生地養的異種石猴,有辨休咎,知前後之能。」石猴這裡仍是下了個賭注,便賭這小張太子不曉得四類異種神猴的本事。美猴王與六耳獼猴一段紛爭,鬧到如來處方得緣了,料這小張太子也不會知道。

  果然小張太子並未發難,但他心中仍有疑問:「那你說說,我這命犯華蓋當如何解了。」石猴張口便道:「只多行善,少殺生便是了。」

  小張太子譏笑一聲道:「我道你真有本事,原來也是個欺瞞誆騙之徒,受死!」只見那楮白槍槍尖如靈蛇般探出,直奔石猴前胸刺去。

  石猴剛少了提防,哪料小張翻臉一時,他身形倒也伶俐,一個翻身,便折下懸崖去了。

  小張太子一來看輕這石猴的本領,二來未料到石猴竟敢躍入無底深淵,三來他只待嚇唬石猴,並未想要真的殺他,因此這一槍只用了半分氣力。見這石猴竟然躲過,但他仍不慌不忙,身形躍起,雖起得慢了一步,卻如電光火石劃過,空中一個橫折,便要將這石猴撈在手中。

  便在此時,變故陡生。

  自這無底深淵下方,傳來一聲震天怒吼:「嗷昂——」

  石猴頓覺腦海深處一陣劇痛,似是被震碎了一般,瞬間不省人事,直直墜了下去。那小張太子眼看便捉住石猴,卻被這吼聲震得身形一滯,頓時氣息散亂,忙用楮白槍在岩壁上一抵,方才穩住身子,再尋那石猴,已蹤影全無。

  且不說那小張太子回去如何交代,單說這石猴,渾渾噩噩不知落了幾多時辰,又不知經歷了怎樣的曲折磨難,待他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身處一座石潭邊上,身上衣服已成了條條縷縷,難以蔽體,兩條毛茸茸的細腿滿是血痕,浸在溫涼的潭水中煞是舒服。

  身上雖有傷痕,卻都不打緊,且頭腦清醒得很。石猴左右環顧,這石潭方圓甚廣,竟不亞於湖泊,大得望不到對岸。而岸邊卻狹窄得緊,距那山壁僅有數丈寬。潭水奇靜無比,且異常凝滯,仔細察覺,這哪裡是水,竟似是前世見過的原油,卻沒有半點氣味。

  石猴緩緩舒展筋骨,察覺無恙後便站起身來,只是腿上沾了厚厚的一層油脂,急切間也不好除去。

  就在這時,一隻毛茸茸的小手自背後輕拍他的肩膀,駭得石猴差點跳了起來。他定了定心神,心道:生死由天,怕有何用,便鼓起勇氣轉過身去。

  這一回頭,他又是一驚,一隻比自己還要矮小的猴兒,模樣甚是乖巧,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再仔細看去,一條細細的墨黑色鐵鍊穿過這小猴兒的雙肩,束得極緊,將這小猴兒的兩扇肩胛勒得快要貼在了一起,顯得這小猴形狀怪異,似是駝背了一樣。

  心內的驚懼只一閃而過,石猴見對面這小猴與自己形容何其相似,知是自己同族,心中頓生悲憫之心。

  這小猴看見石猴眼神中的憐憫,露出了一絲悲哀神色,他輕巧地挪到石潭邊一塊巨石上,蹲坐在上面,一言不發,只怔怔望著那一潭黑油油的物事。

  石猴見他悲戚的神情,似是要落淚一般,這小猴抽泣幾聲,眼中卻無一滴淚水流下,此處深潭中有無數火油,空氣中也乾燥至極,這小猴體內只怕一滴水也擠不出來了。

  石猴走過去,輕撫他的肩膀,然後便與他並肩坐在這巨石上,兩隻猴子相對無語,在這萬丈深淵之下,凝固成一張墨色的剪影。

  良久,不知坐了幾日幾夜,石猴只覺與這只小猴在一起,心裡舒服之極,似是兄弟,又似是父子,這種極為親近的感覺,遠勝於花果山上眾多猴子。

  終於,這小猴開口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還沒有名字呢,就叫石猴。你呢?」

  「我叫無支祁。」

  天!一個無形的重錘砸在了石猴那顆脆弱的小心臟上,他竟是——無、支、祁!

  這個其貌不揚的看上去甚至有些弱不禁風的小猴子,竟然會是上古巨妖無支祁!

  石猴慌裡慌張站起身來,再次向周圍看了看,死一般的寂靜。

  「這裡……就你自己嗎?」

  「我自己,不知多少年了,只有我自己。」

  石猴陷入了思緒中,自己自那懸崖上落下來,只聽到一聲怒吼,便什麼也不知道了。如今看來,只怕還是這無支祁救了自己一命。無支祁對自己非但沒有絲毫惡意,反而有些許好感。不,好感這一詞不準確,應該是親近感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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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八章 上古秘

  「你為何要救我呢?」石猴問道。

  無支祁歪著頭思考了一下,道:「我為何救你?我為何不救你呢?」

  「你竟然是……是一隻猴子?」

  「猴子?哈哈……我是一隻猴子?你居然會這樣問?你也是一隻猴子嗎?」無支祁笑得有些歇斯底里,笑聲有些嘶啞,也有些蒼涼。

  「你是不是也認為自己是一隻猴子?」無支祁轉過頭盯住石猴問道。

  石猴心裡有些忐忑不安,畢竟他面對的是一個神通廣大的上古巨妖,雖然這無支祁看上去人畜無害,但他在天空中與小張太子對戰時的戰鬥體實在令人難以忘卻,那可是身高五丈金剛級別的怪獸,自己這小身板甚至經不起他一跺腳。

  「難道不是嗎?不是猴子,又是什麼?」

  無支祁眼光淩厲無比,像兩支利劍刺入石猴的心中,口中一字一頓地堅定道:「我們不是猴子!我、們、是、猿!」

  見無支祁鄭重的神情,石猴心裡雖有疑問,卻也不敢再問?

  無支祁察覺自己略有失態,又馬上恢復了那乖巧的樣子,歎了一口氣道:「你剛剛出世,這事自然怪不得你。」

  無支祁見石猴茫然的樣子,面上神色更加悲戚,講出了一段上古秘辛。

  「自盤古開天闢地以來,周天之內漸漸生出十大物種。上一等——」講到這裡,無支祁苦笑一聲,接著道,「上一等乃是五仙,分別為天地神人鬼,指的便是天仙、地仙、神仙、人仙、鬼仙。這五仙中,鬼仙最弱,天仙最強。這五者,即便是走了旁門左道的鬼仙,地位也強於下五等中的任何一個。」

  「下五等可是蠃鱗毛羽昆?」石猴插了一句,但立刻便後悔起來,自己剛剛出世,怎麼會知道這樣的秘密,但求無支祁不要見疑才好。

  孰料無支祁罕見地露出了笑意:「果然是靈明神猿,靈智開得也恁早。你既然知道,我便簡略道來。」

  「如你所說,下五等被稱為五蟲,乃是蠃鱗毛羽昆。後四者都易懂,皆為有鱗有毛有羽有殼之物。唯有這嬴最為奇特,他無羽毛無鱗殼——」

  「那是什麼東西?」石猴又問道。

  「那便是人了,凡人皆為嬴。這嬴排在下五等的首位,卻是有學問的。他靈智非凡、聰敏好學,若福緣深厚,亦能飛升得道,入天仙之流。那上五等的天地神人鬼,其實亦是由下五等逐漸修行,才有了修為道行,才敢稱仙。」

  「除此之外——」無支祁似是有意買了個關子,問石猴道:「除此之外還有哪些物種,你可知曉?」

  石猴茫然搖頭,他只是隱隱感覺到,這無支祁口中的答案定與如來所說的「又有四猴混世,不入十類之種」不同。

  無支祁繼續道:「除此之外,又有七大神猿,乃是天地造化而生,這排名第一的,便是靈明神猿。」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石猴一眼,「便是你。」

  什麼?

  石猴大為震驚,靈明神猿居然是我?

  靈明神猿!靈明石猴!

  這無支祁所說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真,那如來為何隱瞞真相,而七大神猿其餘六個又是誰?若是假,若是假……石猴想了想,無支祁顯然身陷困境,似乎沒有欺騙自己的理由。

  他一眼便認出自己是那靈明神猿,又是何原因呢?自己感覺到與他有一種特殊的親近感,似是相隔無數時空都無法磨滅的血脈相連,難道這便是他認出自己的憑證嗎?

  現下石猴相信,無支祁被小張太子捉走的那一瞬間,那一個回眸,絕對看見了自己,而且,便在那時就認出了自己。

  石猴定了定心神,接著問道:「那其餘六個神猿,都是誰呢?」

  無支祁欣喜道:「看你無甚驚奇,是不是你又想起了什麼?」石猴點點頭,他自然不會說出自己是莫名其妙穿越過來的,事到如今,只有順著他的話頭說了。

  無支祁精神一振,似是身軀也長大了許多,精神抖擻道:「這七大神猿,之所以冠以神字,蓋因其乃是先於十大物種所生,均有通天徹地之能,顛倒日月星辰的本領。這第一,便是靈明神猿,變化多端,善識天時地利,移星換鬥。第二乃是陰陽神猿,懂人事,曉生死,辨禍福,善避死延生。第三便是這通臂神猿,能拿日月,縮千山,辨休咎,顛倒乾坤。第四稱之為聰明神猿,善遠視聆音,能察理,知前後,萬物皆明。」

  說到這裡,石猴忽然想起,這與如來評價混世四猴的語調何其相似,只不過如來口中的四種猴子分別是靈明石猴,赤尻馬猴,通臂猿猴,六耳獼猴。石猴越來越相信無支祁所言是真,而如來的評價,顯然將四種猴子降低了幾個層次。

  「這第五,」石猴立刻凝神傾聽,「第五稱為興水神猿,他遇水則興,力大無窮,後人訛傳為水母娘娘,又有人稱之為水猿大聖。」無支祁頓了一下,接著道,「那便是我了。」

  「第六,喚作通風神猿,他變化萬千,神出鬼沒,飄忽不定那個,卻是七大神猿中最神秘的一個。」

  「第七個神猿,人皆稱為驅神聖猿。」

  石猴疑惑道:「為何前六個都稱神猿,這一個卻成了聖猿?」

  無支祁道:「這驅神聖猿雖排在最末,本領卻幾近超凡入聖,極有可能是七大神猿中最厲害的一個,而他究竟厲害在何處,卻連我也不知道了。正因他的本事大,才稱之為聖猿。」

  石猴仔細聆聽,將這七種神猿的名字特徵牢牢記在心裡。

  聽無支祁的語氣,這七大神猿顯然是極為重要厲害的角色。先於十大物種所生,那豈不是天地造化所生,比什麼天仙金仙,大羅神仙還要早得多?

  但是,關於七大神猿的一切,為何整本《西遊記》中隻字未提?所有神仙都緘口不言,取而代之的只有石猴,赤尻馬猴,水母娘娘……這究竟是何原因呢?難道有關七神猿的典故,藏著一個偌大的秘密,這秘密大到何種地步,竟要天下人都緘口不言呢?

  石猴想得頭都大了,也沒有絲毫頭緒。他看著無支祁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一下子心中明悟,不禁暗罵自己愚蠢,這七大神猿既然生於十大物種之前,便是去問大羅神仙也未必能得到答案,而眼前的無支祁卻正是知情者之一。

  自己守著事主不問,卻胡亂想些不著邊際的,豈不是捨近求遠?

  石猴剛要開口相詢,無支祁似是知他心中所想,開口道:「猿者,元也,原也。太元伊始,天地未開,於這混沌之中,自有造化會元,孕育生靈。而後盤古開天,鴻蒙一分為二,又有鯤鵬澄清玉宇,方得天清氣爽,陰陽交合,而後生萬物。」

  「七大神猿與盤古、鯤鵬,便是這天地間的最初生靈。盤古開天后便與天地化為一體,不生不滅,那鯤鵬澄清玉宇後不知所終,天地間唯餘我們七個。想那靈智初開時,天性爛漫,山嶽湖海任遨遊,那是何等的快活。」無支祁目光飄遠,似是在憧憬那無憂無慮的逍遙歲月。

  「那是什麼時候,實在記不得了,大約三四萬年左右,人、禽、獸類出世,便有了紛爭作亂,從此之後,太平日子一去不返。」

  石猴一個激靈,七大神猿與盤古、鯤鵬竟然比其他物種早生了三四萬年,這可真正稱得上是祖宗的祖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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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九章 神猿滅

  「便是上古年代,天地靈氣充沛異常,靈獸神仙層出不窮。我七大神猿見不得殺戮戰亂,多次出手干涉。那些後生小輩自然不是我們對手,紛紛俯首稱臣。」

  石猴心道,那怎麼現在成了這個樣子?

  「幾次三番,天下生靈俯首帖耳,供我等為創世之祖,禦世之神,分領天下各處。」

  「但七大神猿伴天地而生,最是率真任性,只終日與天地間玩耍最好,最怕枯坐於案頭,整理文書,與筆墨打交道,更見不得矯揉造作虛與委蛇爾虞我詐。因此那些政令人事是怎麼也處理不來的。於是幾個神猿合計合計,便將偌大權柄盡數交付手下仙、妖管理,出去依舊快活逍遙去了。」

  「仙妖都是自凡人獸禽得道,能得神猿青睞,自然靈智非凡。但神猿素來品性至純、心思單一,那會想得到這些擁有了權柄的後生小輩不但聰敏異常,且天生反骨,他們修行進步神速,又結黨聚眾,以千萬之眾與七大神猿抗衡。最要命的是,他們不知如何堪破天機,煉出無數法寶,威力無窮。」

  「仙妖既然得勢,第一件事便是來殺七神猿!人總是容不得旁人居於自己之上,這恐怕是與生俱來的天性吧。這之後,七大神猿分崩離析,被漫天仙妖殺得神魂破滅,可憐許多造化,盡付煙消雲散。」

  聽到這裡,石猴又生疑惑:「那現在的你……」

  「現在的我,已不是什麼神猿,只是比你稍強些罷了。」

  石猴越聽越是糊塗,既已神魂破滅,為何無支祁又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而自己這只號稱靈明神猿的猴子,怎會現於世間?

  「須知,七大神猿與那鯤鵬盤古,皆為混沌中所生,天庭無號,地府無名,天地滅而我等不滅,即便魂飛魄散化為飛灰,亦能孕育涅槃。」

  石猴瞠目結舌:「那豈不是萬古不滅,打不死的了。」

  無支祁漠然看了石猴一眼:「話雖如此,但有些境況,生不如死。」

  「既為混沌造化生,只要這天地間造化不盡,我等便為不死。但每次重生,最初的記憶靈智皆流失大半,便如那初生孩兒,慢慢恢復。」

  「可那滿天仙妖豈容我等有甚麼時間成長,每每見到,便興師動眾盡力剿殺,除我被生擒之外,其餘六隻神猿,我也不知他們被殺了多少個來回。到得後來,這些神猿也終於茅塞頓開,再出世時,個個偃旗息鼓銷聲匿跡,或變換模樣,或隱匿身形,再不敢現於天地間了。」

  石猴問道:「那為何他們不殺你?」

  「不殺我,只因找到了制我之法,你看我肩頭這鏈鎖,乃是上古大神大禹所制,專為克制似我這等水精的,這大聖禪寺的大聖國師王菩薩,乃是大禹後人,除他之外,無人能驅使得了這鏈鎖。他將我囚於在這無水之地,只待我積攢許多造化,便教他那徒弟與我操練一番,將我造化汲取乾淨,然後又放回此地。」無支祁面露愴然之色,「屈指算來,也有三四萬年了。」

  石猴默然無語,所謂同類連心,這三四萬年的折磨,真正如無支祁所言,生不如死。如他所言,那小張太子與無支祁的打鬥並不是真正的爭鬥,只是如同石猴前世所見的活熊取膽汁罷了。

  想那堂堂神猿,竟然成為別人積攢造化的工具,當真可悲可歎。

  想到此,石猴突然記起自己初入那水簾洞時,一個神秘人物曾給自己傳授了三段經文,平添了許多造化,難道這造化對修行之人竟有大用處不成?石猴多了個心眼,並未問無支祁,只將此事暗暗記下心內,待日後再探個究竟。

  回想無支祁與那小張太子爭鬥時,刹那間一股奇寒襲來,將自己凍僵,石猴現下想起,仍心有餘悸。

  「你前日打鬥時,那惡寒從何而來?」

  「那是大聖國師王菩薩賜給小張的符咒,將千里之內所有活水冰封,教我施展不了神通。須知我是遇水則興,如無水,一身本領折去大半。若是平時,冰與水對我也無甚分別,只是眼下虛弱得緊,再加上這鏈鎖禁錮,現下形同廢人一般。」

  千里之內?石猴「嘖嘖」兩聲,好大的本事,這時,他忽地想起一事,一股寒氣自脊樑骨自下而上襲來,急忙問道:「千里之內?這千里之內若有凡人,豈不凍僵了?」

  無支祁半點表情都沒有,冷冰冰道:「那是自然了,他們怎管凡人死活。每七八年他們便來一次,但恐日久我造化太多,那小張降服不住。」

  「那大聖國師王菩薩為何不親自動手?」

  「哼,找個替罪羊罷了,這殺戮生靈的罪過,可是盡數安在了小張的頭上。須知凡人也有造化,那菩薩打著收服水母娘娘的旗號,使萬千生靈塗炭,這殺孽之重,小張那點微薄道行怎能承受得起?」

  無支祁娓娓道來如同說家常話,卻將石猴聽得毛骨悚然,菩薩,原來這竟是菩薩所為。當日自己若不是天賦異稟,恐也將死於非命。那些地上的凡人,有幾人能承受得住如此冰寒,說不得,有人家中恐還供奉著大聖國師王菩薩的塑像。而那小張太子更是可悲,他充當了師父的殺戮工具,積下無數業報惡果尚自不知,不知之後將遭如何報應呢。

  「甚麼菩薩神仙,都只是個名號罷了。」無支祁淡淡道。

  「凡人如何能積累造化,造化又有何用處呢?」石猴問道。

  「造化為何物?你一個造化所生的神猿,居然會如此發問?看來乍出世,當真比凡人都不如了。」

  「造化,即為業力,即為因果,既是善念,亦是惡意,既是福分,亦是禍衍,既是功德,亦是業報。修行之人得造化即為道行,獸禽得造化亦能成仙,凡人得造化陰陽簿上平添運道。這天地若無造化,不如混沌之前。」

  「不懂。」石猴聽了半天,連連搖頭。

  無支祁歎了口氣:「該懂時,自然懂了,急不得的。」

  突然,無支祁神色大變,驚道:「那菩薩來了,想必是為尋你,管他問什麼,你只道始終未醒,一概不知便是。」說完也不見他怎麼動作,石猴只覺後腦劇痛,便栽倒在地了。

  無支祁身子一晃,霎時身形劇長,變成五丈多高的猙獰模樣。

  金光一閃,大聖國師王菩薩現在當地,身後跟著戰戰兢兢的小張太子,早已沒了風流倜儻模樣,滿臉沮喪酸楚,想是被師父重責了一通。

  無支祁護在石猴面前,連連嘶吼。

  大聖國師王菩薩臉色陰沉,口中疾念咒語,無支祁頓時委頓倒地,眼中怒火滔滔直欲噴出。大聖國師王菩薩面露疑色,這無支祁如此護著石猴,是何緣故?

  他袖袍一卷,裹起石猴仔細查看,仍是那個石猴,體內造化一分不少,也不知昏厥了多久時日,想是那無支祁看見同類,料想能為自己解悶,心有不甘罷了。

  他施了個法術,便攜著小張與石猴一閃即逝,再出現時,已是到了大聖禪寺的正殿。

  正殿之上,寶座之上端坐一人,相貌平常卻威嚴自在,一身皂衣寶光繚繞。這人見大聖國師王菩薩進殿,只眼皮微微一抬。

  大聖國師王菩薩趨步上前,將袍袖展開,露出完完好好一個石猴來,這人面上毫無表情,將那蜷縮的石猴收好,便自屋內消失,看都不看那大聖國師王菩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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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十章 暗流湧

  懵懵懂懂中,石猴意識模糊,仿佛自己躺在了溫煦的水面上,飄飄蕩蕩似是坐搖籃一般。偶爾水波撫過,像是被母親的手撫摸著。這感覺從未有過,只是平和溫馨,似乎這是世上最安全的所在。更確切地說,這是一種幸福的感覺。

  忽地,風漸漸大了起來,水波蕩漾,偶爾翻起浪花,石猴微微皺眉,這風兒如此討厭,壞人興致。他只念頭一閃,水面立刻便平靜下來。

  咦?這是——

  這水怎麼會如此聽話,石猴收回念頭,果然,浪花再起。他屢次三番嘗試,果然,這水竟然聽了他的擺弄,只一個念頭過去,這水竟能在空中盤桓不落,形狀萬千。他心中大為驚奇,自己何時有了這等本領?他再轉心意,卻也並非得心應手,想是初學此術,還要慢慢熟練才是。

  石猴努力追溯前事,忽然想起那無支祁,自己被他擊昏在地,而後便進入了現在這種狀態,難道……

  興水神猿,遇水則興,難道這神通還能轉給他人不成?

  石猴猜得不錯,正是無支祁將自己的禦水之術傳給了他。無支祁被禁錮萬年,心如死灰,他知自己想要脫困實乃千難萬難,而石猴大難不死,顯然是具有大機緣。將禦水之術傳給石猴,于無支祁而言幾乎沒有什麼損失,這幾萬年來他從沒機會使用。而且此類神通,旁人學也學不會,唯有將天地造化運用得至真至純者,方可禦使。

  石猴乃是造化中孕育而出,自然沒有半點阻隔,即學即用,毫無芥蒂,況且靈明神猿居於七神猿之首,自然有其與眾不同之處。

  ※ ※ ※

  大聖禪寺後山,萬丈深的地底處。

  無支祁身形已縮小成四尺餘長,躺在地上萎靡不振,如同死了一般,只是偶爾顫抖一下身軀,只有無支祁自己知道,大聖國師王菩薩對自己插手石猴一事極為不滿,又要開始對自己的懲罰了。

  中央那座石潭中,那被石猴認為是黑色原油的東西層層翻滾,似乎內中有暗流湧動。接著,石潭內波浪滔天,似是內中有無數巨獸攪動,而後,這黑油油的東西上竟然憑空起了火焰,青紫色的火舌如蛇吻般伸縮不定,整個空間內溫度急劇上升,熱浪滾滾,石潭邊上的石塊漸漸變得通紅。

  無支祁乃是遇水而興的神猿,平生最懼火焰。此時他身上的毛髮已經開始變焦,散出刺鼻的味道,他努力著向後蜷縮,但身後便是堅硬的石壁,又能躲到哪裡去?

  自上而下觀望,一片汪洋火海,炎魔肆虐,向著一隻瑟瑟發抖的小猴吞去……

  ※ ※ ※

  大聖禪寺前殿,小張筆直跪立在殿中,心中充滿了恐懼與狐疑。懼的是,師父自那日之後一言不發,不知要如何整治自己;疑的是,那帶走石猴的,竟然是玄天上帝!玄天上帝,即真武大帝,下禦北方諸神,道行極深,難知深淺,更因鐵面無情在天界威名赫赫。

  小張收斂心思,此事既然牽扯到了真武大帝,就不是大聖國師王菩薩可以摻和的了,更何況自己。

  可恨,當日若無遲疑,直接取了石猴性命,何苦今日忐忑不安。可他轉念一想,突然冷汗涔涔,此事已牽扯到真武大帝,自己若是殺了石猴,那麼此刻……想到這裡,小張不敢再想,只對自己師父的恨意又多了幾分。他只覺自己這師父甚是詭異,雖也傳了自己一些法術,卻對自己愛理不理,做事也自然從不顧及自己想法。

  大聖禪寺後殿,大聖國師王菩薩雙目微閉,袖中的左手手指撚動不停,口中念念有詞。良久,他神情疲憊,緩緩睜開雙目,心中思忖道:昔日如來佛祖曾雲,天下靈猴有四,其中之一便是這靈明石猴,只是玄天上帝要他何用?耗費我十年造化,也未得一二,看來這靈明石猴,的確非比尋常。

  ※ ※ ※

  紅塵之地多喧囂,九萬里上任扶搖。

  浩渺天宮,無邊無際,金碧輝煌三十三天宮,複道回廊,處處玲瓏剔透;三簷四簇,層層龍鳳翱翔。真乃:金闕銀鑾並紫府,琪花瑤草暨瓊葩。冠冕堂皇七十二座寶殿,殿殿金釘攢玉戶,戶戶彩鳳舞朱門。

  便在這北天門前,一座寶殿巍峨聳立,氣相莊嚴。「紫霄宮」三個鎏金大字飛揚跋扈,龜蛇二將分立殿門左右,形如怒目金剛,令人望而生懼。

  丹房之內,石猴被放置於一玉床之上,絲絲寒氣自玉床散發而出,這乃是清神醒腦、增補造化的北海寒玉床。

  真武大帝便在一旁靜坐,等候這石猴醒來。

  便在這時,只聽外面一位天官道:「稟玄天上帝,中天紫微北極太皇大帝送來請帖,邀您過去敘話。」

  真武大帝道:「我稍後便到。」心道,紫微大帝消息也恁靈通,我才剛剛回宮,他便知曉此事了。

  真武當即下令,點起三十六天將,手召祥雲,向紫薇宮飛去。

  真武與紫微大帝乃是數萬年的交情,也不用顧忌什麼,直接入得宮門,便見一頭青色的小獅子在殿內廝玩,毛茸茸如繡球一般,煞是可愛。

  真武大帝哈哈一笑道:「道兄好興致,竟弄起獅寵來玩耍了。」

  紫微大帝早迎了出來:「真武道兄哪裡話,且入內詳談為好。」

  真武叫三十六天將門外侍候,與紫微大帝進的內殿,兩廂坐定,真武試探問道:「紫微道兄邀我前來,可是為了這靈獅?」

  紫微笑涔涔道:「其中緣故,道兄早知,這靈獅卻也比不上那神猿。」

  真武道:「確實如此,奈何那神猿初生,靈智未開又受重創,至今還未蘇醒。我看這靈獅確非俗物,若調教的好,管教弄他個地覆天翻。」

  紫微笑道:「道兄言重了,地覆天翻卻不要,只動動朝堂便好。」

  二人對視一眼,同時哈哈大笑。

  二人敘話良久,方才話別。

  出得門來,那小獅子仍在玉欄杆上蹦跳玩耍,一個收腳不住,卻落到了三十六天將中趙公明的腳上。

  趙公明眼睛一瞪,意欲嚇嚇這小獅子。哪知這小獅子渾然不懼,它將鬃毛一抖,腦袋一晃,竟生出三個頭來,小嘴張開,露出三口尖細的獠牙,便要咬上去。

  紫微大帝也是一驚,急忙喝止,抱起這小獅子便進殿去了。真武一怔,這送客的主人已經回去了,自己這客人還留在這作甚?

  他搖頭笑笑,便返回了紫霄宮,心裡也是對那小獅子嘖嘖稱奇。

  剛剛坐定,耳邊一個渾厚悅耳的聲音傳來:「老倌不請自來,真武勿要見怪。」真武一愣神,這聲音不是別人,竟是那一氣化三清的道德天尊。太上老君,他來此做甚?

  真武心思意念飛轉不停,身形卻未停止,瞬間行至門外,見一道人身披鶴氅、頭頂玉冠、手持銀絲拂塵,正於門外等候。

  真武施了一禮道:「不知老君至此,失迎失迎。」

  太上老君還了一禮笑道:「本是我的不是,來得急了些。」

  真武將老君請入大殿,分賓主落座,寒暄一番後,老君自懷中取出一物,虛置於空中,道:「真武兄請看此物。」

  真武抬眼觀瞧懸浮在空中這一物,尺餘長,身披細鱗,牛耳蛇頸,駝頭鷹爪,除去頭上無角之外,只是普通一隻小龍而已。

  真武伸手一招,這小龍便淩空飛了過去,真武再仔細端詳,這小龍的龍頭自側面看,形如猛虎。他心中微詫,原來此物非龍,乃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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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十一章 龍猿易

  真武大帝真身即為龍神,乃天下萬龍之祖,史稱祖龍。于天下龍系了若指掌,他只微動法力探勘,即知此蛟的確非同小可,乃是極為難得的覆海蛟,若長大成年,必成海中之王。此物種唯有在北海海眼處方可繁衍,已有萬年未現身形,老君將此物給自己看,又是何意?

  老君道:「此物乃我老友自北海得來,料想對大帝多有妙用,即不敢拖延,火速送來。」

  真武心道,老君啊老君,我素來知你,你哪有如此慷慨過,俗話說得好,欲取必先予之,我倒要看看你會提出什麼條件來。他心中如此想,卻也起身施禮道:「無功不受祿,老君言重了。」

  老君笑道:「真武兄,閒話少說,此行我乃是為那靈明神猿而來。」

  真武哈哈一笑:「既如此,多謝老君了,那靈明神猿我也是偶然得之,如今便在內室,請隨我來。」

  真武心道,這靈明神猿連紫微大帝都避而不言,自然知此物禍福難料。如今上天東有天庭,西有釋教,太乙金仙數不勝數,即便七大神猿再聚首,想要撼動天下之勢,亦為蚍蜉撼樹。故此真武知道,這靈明神猿看似世間奇寶,其實說他是一個禍患也不為過。將這神猿放在自己手中,真武還真有些為難。

  此物在天庭實在是避諱得緊,自己留它在此委實不妥。老君既然如此直截了當,該是早已堪破自己心思,而這覆海蛟,自己又喜愛得緊,於是便慨然相應,也算賣了老君一個人情。似他這等道行修為,自然沒有那患得患失的顧慮,得了是緣,失了便是無份。

  老君進了內室,見石猴無恙,只是昏迷不醒,心中自然不在意。太上老君煉丹之道,放眼三界何人能及?即便斷了氣失了魂魄,一顆九轉金丹亦可起死回生。

  老君離了紫霄宮,扶搖直上,頃刻間轉回離恨天,一呼吸間,已到了位居三十三天的兜率宮。兜率宮占地極廣,雲煙縹緲中,一座朱紅色樓閣參天聳立,此乃兜率宮禁地——朱陵丹台是也。

  到得朱陵丹台三層,有一黃衣道人正端坐蒲團之上,靜坐養氣。見老君回轉,道人起身相迎,呵呵一笑道:「道兄此去功成,可拖累了貧道了。」

  老君道:「好說好說,可莫要得了便宜賣乖,這寶貝可是獨一無二,你若不要,我可留著看門了。」

  「你若敢留它看門,我管教你這兜率宮不得清淨。」道人笑道。

  老君哈哈一笑:「只說說而已,論起佛道兼通技藝相傳,我的確不如道友許多。」

  太上老君將石猴取出,仔細查看一番,自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翠綠色葫蘆,小心翼翼打開,倒出一枚金燦燦的丹丸來。

  他掂掂這枚丹丸,自言自語道:「石猴啊石猴,你可莫要負了我這粒金丹之功。」

  那道人見了這丹丸,亦是嘖嘖稱奇:「好個老君,這九轉內還丹,便省去他無數打坐熬磨之苦了。」老君將這丹丸納入石猴口中,在他嗉囊上輕輕一捏,便進了肚腹。正色道:「那仙石本就九竅八孔,按九宮八卦分佈,不知吸取了多少年仙氣,盡內斂其中,我這九轉內還丹,不過是積薪點火罷了,造化所生,畢竟不同。」

  道人思忖一下,撫掌贊道:「道兄此言妙哉,且將這石猴投入凡世,我自有造化給他。」

  老君沉吟道:「石猴至今未醒,六陽之首受過劇烈衝擊,他在地底幾日,不知與那無支祁有何勾當?」

  道人道:「無支祁受那大禹鎖鏈所制,又有大聖國師王菩薩咒語看管,豈敢妄動?」

  老君搖頭道:「未然,想當年這七神猿攪得三界天翻地覆,造化無窮,輪回不滅,必有奧妙神通,實難堪破。」

  道人呵呵一笑:「既然是造化所生,自然壓制不得,否則便是逆天行事。若能收了這造化,當是受益無窮了。」

  老君微微頷首:「此乃良策。」

  黃衣道人道:「我那廂亦有旁事,就此告辭了。」

  老君道:「道友且慢,總要劃個地界,好教這石猴尋得見。」

  黃衣道人道:「便離我近些無妨。」語畢揮袖在石猴面上一拂,見那石猴並無絲毫變化,道人卻道:「如此便無幾人能知他根底了。」

  老君嘆服道:「果然天下功法各有不同。」

  黃衣道人哈哈大笑,身形遠去。

  天下四大部洲,曰東勝神洲,曰南瞻部洲、曰西牛賀洲、曰北俱蘆洲。

  單說這西牛賀洲,今為釋教土地,由西天靈山掌管。此處百姓號稱一心向佛、與世無爭、不貪不殺,個個養氣潛靈,力求長生。

  這一日,便在西牛賀洲地界,一座奇峰聳然而立,周圍千峰環繞,萬仞石壁巍峨若孔雀開屏,一場新雨淋過,林間嵐光輕綠,溪水黛青含煙,一派神仙景象。山路旁,枯藤纏老樹,幽鳥鳴清音,奇花瑞草,翠竹高木,令人心曠神怡。

  便在這鳥鳴聲中,石猴漸漸蘇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發覺自己竟到了一處勝境,這一處景致非常,如同仙境一般,便喘一口氣都覺舒服得緊,石猴無心看景,他勉力回想前事,思緒陷入了一片混沌中。

  小張太子,大聖國師王菩薩,無支祁……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了?似乎是昨日,又仿佛萬年般久遠。後來,又好像聽到有幾人說話,見到幾張面孔,卻實在太過模糊,記不清甚麼了。

  石猴自地上爬起來,一伸手卻摸了一把青苔,他便尋那溪水去洗手。溪水清涼,乍一接觸,便有水珠在自己手中跳躍起來。咦?這是……石猴終於想起,那個水面上漂浮的夢,這水如此聽話哦,當真好玩得緊。

  他身上衣物早已零亂破碎,索性全都撕扯掉,跳入溪水當中。獨自在水中嬉玩一陣,將自己洗得乾乾淨淨,方才去林中樹上尋那野果吃。

  青果紅丁,不知是何產物,入口酸甜芳香,石猴摘了一捧放在手上,坐下來靜靜細品。正在此時,忽聞得林深之處,傳來一個男子的歌唱聲:「觀棋柯爛,伐木丁丁,雲邊谷口徐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聽到這歌聲,石猴不禁露出了一絲奇怪的表情,這歌聲竟然是前世聽過的四川口音,難道此地到了西蜀地界不成?

  再聽下去,他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一顆心狂喜得怦怦亂跳。且聽這歌聲:「收來成一擔,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無些子爭競,時價平平,不會機謀巧算,沒榮辱,恬淡延生。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

  這不正是遇見菩提祖師之前在山中遇到的那個樵夫所唱!自己在南瞻部洲苦捱一年,差點丟了小命,沒想到睡了一覺,竟然喜從天降,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接下來便是遇見菩提祖師,猴子神功大成的劇情了。難道這菩提祖師來到南瞻部洲等自己了?

  石猴定了定心神,不管那麼多了,這裡按照劇本演應該沒錯的。

  石猴循著歌聲行去,見一樵子正跨坐在一棵枯木上,舉斧砍柴。

  石猴粗略一掃,心裡發笑,這樵夫身著紗衣,腰間盤著一條蠶絲帶,手中那柄嶄新的板斧澄明瓦亮,這哪裡是樵夫,分明是神仙下凡體驗生活了。想是神仙拍戲,不知民間疾苦,若能穿得起這身衣服,早已置辦宅第做個富家翁了,哪裡還會上山砍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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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十二章 師菩提

  石猴懷著一種看到電影穿幫鏡頭的喜悅心情,上前一步施禮道:「老神仙,弟子稽首了。」

  這樵夫不慌不忙,丟了斧子,慢悠悠下了枯木,轉身答禮道:「錯認了錯認了,我怎敢當‘神仙’二字?」

  「你不是神仙,如何說出神仙的話來?」石猴一板一眼背著臺詞,心道你可莫要臨場變戲,否則我不知該怎麼演了。

  樵夫呵呵一笑道:「甚麼神仙話?」石猴道:「只聽你這歌便是不俗,非是神仙哪裡有這般見識?」

  樵夫笑道:「實不瞞你說,這詞曲乃是一個神仙教的,我有何德何能,只能學唱幾句而已。」

  石猴道:「既是神仙教的,想必先生知道那神仙住處,不知可否告知,我卻好拜訪去也,你也憑空得了許多福分。」

  樵夫不易察覺地露出笑意,喜道:「那山叫做靈台方寸山。山中有座斜月三星洞。洞中名作須菩提祖師。你緣溪向上走,向南行七八裡遠近,即是他家。」

  石猴內心欣喜,果然與那書中一般模樣,便道:「老兄,你便同我去去。若還得了好處,決不忘你指引之恩。」

  樵夫忙擺手拒絕,道:「你也甚不通變,我與你去了,卻不誤了我的生意?我要斫柴,你自去,自去。」

  石猴卻已認定這樵夫乃是神仙喬裝,便起了捉弄之心:「砍柴怎有做神仙好,同去同去,你我今後同門,那是多大造化。」

  樵夫一臉苦笑,連連推阻:「人各有志,強求不得了。」

  石猴強忍笑,施了一禮道:「既如此,那我便一人前去了。」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石猴別了樵夫,沿著溪水向日而行,雖是崇山峻嶺之間,但此處正是谷底,石猴走了一會,不知不覺群山已盡在腳下,不由得嘖嘖稱奇。到得峰頂,只見果然有一座洞府,偌大一座平臺上,千年松,萬年柏,枝節蒼勁,如虯龍飛天。一座石橋橫跨深澗,石橋邊奇花布錦,林中熙熙攘攘,卻是玄猿白鹿把深藏。

  石猴過的橋來,崖頭立一石碑,三丈高八尺寬,上有一行十個大字,正是「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石猴見洞門緊閉,上前便敲。不一時,洞門開處,裡面走出一個仙童,高叫道:「甚麼人在此搔擾?」石猴道:「仙童,弟子為訪道學仙而來,不敢搔擾。」仙童笑道:「我家師傅說有個求道的來了,想必就是你了?」石猴道:「可不正是我。」他此際心中激動萬分,自己尋訪年餘,吃了許多苦頭,終於來到此地,想想自己即將學成神功,石猴一顆心怦怦亂跳。

  好不容易按捺下來,石猴進了洞門,這仙童自門房取出一套服飾,石猴穿在身上,如量身定做一般,頗為合體,石猴整衣端肅,行過一層層深閣瓊樓,一進進珠宮貝闕,直至瑤台之下。

  抬眼望去,石猴心中一驚,這上面端坐之人,自己仿佛在哪裡見過!

  高臺之上端坐那人,峨冠高聳,長髯飄飄,目若朗星,鶴髮玉顏,身著淡黃色道袍,足穿一雙金絲皂靴,左臂處斜倚著一柄雪白拂塵。神情靜淡,又有說不出的威嚴。

  石猴自然知道,這便是自己的授業恩師——須菩提祖師了。他趨前兩步,倒身便拜:「祖師再上,弟子志心朝禮,志心朝禮!」

  這一句亦是《西遊記》中的臺詞,石猴照搬照用,絲毫不覺臉紅。

  只聽那祖師道:「你從何處來,我知,你往何處去,我也知。」他雙目微閉,但伏在地上的石猴能清晰感覺到祖師正在盯著他,這種感覺極為強烈,仿佛一眼便看到自己的內心。

  石猴暗暗道,不信你能看出我的真身!

  祖師又道:「求仙學道,無非爭個仙班裡的名頭,你,可有姓名?」

  石猴暗喜,果然來了,於是忙道:「無名無姓,無名無姓呢。」

  「你乃是天生地長一猢猻,便教你姓孫吧。」祖師道:「我門中有十二字,乃是廣大智慧、真如性海、穎悟圓覺,排到你正當第十輩,你法名‘悟空’,如何?」

  石猴歡喜躍起,「好啊,悟空,悟空,從此便叫孫悟空。多謝祖師賜名,多謝祖師!」

  祖師微微笑道:「悟空悟空,悟到後來,終究是空,其中深意你自會得知。」

  石猴心道,無非想我入了那色不色,空不空的佛門罷了,做夢!

  祖師又道:「如意,你帶悟空下去,教他些禮貌事宜。」

  從左邊廂站出一名道童,看模樣只十三四歲,朝祖師施禮一諾,便引石猴下去。

  悟空暗暗思忖,‘如’字排在第六,我卻是第十,難不成這個也該稱呼祖師?如意引石猴行至一處回廊,似是知道悟空心中所想,轉身笑語盈盈道:「你只喚我如意師兄便好,這門中除了祖師,都是師兄弟稱呼。」

  悟空連聲稱是,如意教悟空在一處斗室住下,裡面日常所用之物一應俱全,又教他出門來,指引他每日擔水、掃院、摘果、起灶等等,悟空皆應承下了。

  ※ ※ ※

  時光荏苒,悟空在三星洞中轉眼過去兩月,每日只是劈柴擔水,打掃庭院,形如一個打雜的小廝。別說得窺仙道,便連一點皮毛也未曾沾得。

  時日一長,悟空心中不免煩悶,他自知這是祖師在熬他的性子,回想起《西遊記》,悟空整整在這裡熬了七年,才得了一篇口訣。而且,這篇口訣是真是假還未可知。

  七年啊,想起西游世界的雲海仙山,悟空不禁為之神往,這七年時光自己怎麼熬得過去呢?可是,為什麼祖師要熬煉我七年,他如此大的本領,無論在釋教還是闡教,都必是頂尖人物,居然肯浪費這許多時光在我身上,此事尤其可疑。

  悟空回想《西遊記》中學藝的細節:悟空做了六七年的雜事,而後窺破啞謎,三更時分來到祖師房中得了長生妙道的口訣,又三年後,方傳了個七十二變的絕招,還贈送了筋斗雲。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書中明晃晃寫道:

  祖師道:「既如此,上前來,傳與你口訣。」遂附耳低言,不知說了些甚麼妙法。這猴王也是一竅通時百竅通,當時習了口訣,自修自煉,將七十二般變化,都學成了。

  顯然學成這個無往不利的神通只花費了悟空一會的時間,而重點,自然在於祖師傳給悟空的口訣,這就說明,憑藉悟空當時的天資與身體條件,這七十二變是無需練習的,只需會了口訣自然功成。

  悟空想通了這一節,又開始繼續分析。若想修成七十二變,單純有口訣還是不行,否則,祖師便沒有必要在三年前傳給悟空長生妙道的口訣了,以此推斷,這篇長生妙道的口訣極有可能是改變體質、入仙門的基礎!而且,至少要修習三年方能達到學習七十二變與筋斗雲的條件。

  既然如此,之前的七年顯然便是荒廢了,從須菩提祖師對悟空的態度來看,收他為徒教他本事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那麼,這七年到底在等待什麼呢?

  悟空仔細回顧《西遊記》,猴王在祖師一次開講大道時歡喜雀躍手舞足蹈,這才被祖師發現,單獨為他開了小灶。難道,這七年中,祖師一直在等待悟空開悟?似乎唯有如此才能解釋得通,如果悟性不夠,那長生妙道決或許傳了也是無用罷。

  想通了這一節,悟空心中陰霾頓時散了大半,看來,是該找個機會好好表現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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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十三章 擒還縱

  這一日,如意又來尋悟空,教他給花園鋤草捉蟲。換做往日,悟空自然毫不遲疑便去了,但此時悟空端坐於榻上,莫測高深笑道:「如意師兄,這鋤草卻是為何?」

  如意一怔:「長了草便要除去,否則有礙花卉生長,還問為何?」

  悟空反問道:「為何不將那花兒除去,讓草兒發展茁壯,亦為美事。」

  如意表情匪夷所思:「哪有將花兒除去的,真是荒唐!你若要偷懶,我叫別人去了。」

  悟空自榻上下來,施了一禮道:「非是懶惰,只是心中委實不明,請師兄勿怪。這便去,這便去。」

  又一日,如字輩的道童如真來尋悟空做事,見悟空正伏在案上擺弄一個形狀古怪的器皿,這器皿形如碗狀,卻是傾斜著,看那姿態,倒上水便要傾倒。

  如真不解問道:「這物事裝不得水,有何用處?」

  悟空笑道:「你道裝不得,那便試試。」

  他取過水壺,便向這器皿內倒水,水流瀉下,這器皿竟逐漸端正了過來。如真有些驚訝,便道:「原來這東西裝水才正。」

  悟空道:「其實倒也未必。」他一直倒下去,待這器皿將要裝滿時,一下子傾覆在地,水全灑了。

  如真躲閃不及,沾濕了衣襟,叱道:「你知道要灑,還要倒滿?」

  悟空眨眨眼睛道:「你也該知道的,哪有自滿而不翻倒在地的呢?」他想了想,又道:「滿盈者,不損何為?」

  如真哼了一聲,奪步出了屋子,方喊了一句:「快出來鋤園修樹了!」

  如真急匆匆走回正殿,祖師正于正殿中打坐練氣,雙目微垂。他自知如真進來,亦察覺到如真一臉不豫,沉聲問道:「如真,你可知不喜不悲,不怒不嗔何意?」

  如真恭敬答道:「弟子知曉。」

  「那又為何動了氣?」

  如真囁嚅不語,祖師叱道:「孺子難教!」

  如真見祖師訓斥,忙雙膝跪倒道:「都是那猴子欺我。」便道:「祖師,那石猴孫悟空不知哪里弄來一個怪器皿,不裝水時,器皿便傾倒,裝了水反而漸漸立正了。他再將水注滿,那水便灑了我一身,這豈不是誠心故意的?」

  祖師道:「這倒也是一種伶俐,些許小事何須在意。」

  如真又道:「那猴子還存心氣我,說什麼‘滿盈者,不損何為’。」

  祖師開始滿不在意,聽到「滿盈者,不損何為」這一句,不由得跟著默念了幾遍,頓覺滋味無窮。當下心中大悅,便教如真退下。

  祖師心中盤算,果然造化生長,靈智非比尋常。只是猴性不定,待我再打熬他幾月,便授他那無窮大道,才是時機。

  悟空這幾日挖空心思故弄玄虛,專行些教人摸不到頭腦之事,說些高深莫測但又內蘊玄機的話語,洞內弟子初時還去祖師處說說,時日久了,皆道這石猴發了癲症,便也無人理他,便連活計也都不給他分配,悟空更是百無聊賴。

  他怎知祖師早已得知他靈智大開,此刻卻在熬煉他的猴性,他只顧自己每天抓耳撓腮處心積慮想一些出奇之事,而愈是如此,愈不得其法。

  這一晚,悟空徹夜難眠,便行至院中,躺在院中一顆千年柏樹下,透過樹葉去觀看那滿天星辰。

  這星辰顆顆耀眼,即便天中無月,亦能清晰視物,看得久了,又仿若觸手可及,與前世相比有很大不同。

  來到此間已有年餘,歷經幾次意料之外的波折,悟空早已「入戲」,也能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到來或許能讓西遊世界有所改變。這改變是大是小還未可知,但至少現在,自己已比原來那猴王早了七八年拜師,一石能激千層浪,誰又知道以後將會怎樣呢。

  看著滿天星斗,悟空忽然有了一個念頭:這星,是否也屬這個世界的範疇呢?似老君、如來這樣的大神通者,能否遨遊星空,穿行宇宙呢?待自己學會那筋斗雲,說不得定要試試,否則豈不抱憾終身。

  想起那筋斗雲,悟空不由得歎了一口氣:祖師啊祖師,你究竟在等什麼?俗話說天下沒有解不了的難題,最難便是無題。自己揣摩不透祖師的心思,又如何破題,難道非要逼自己行那步險棋不成?

  三日後,如意正在後院場地中與眾師兄弟講經論道,忽見悟空自廊門跨入,如意不覺詫異,悟空向來只在前院起居,從未去過他處,今日不知來此為何。

  眾人知道悟空近日時常作怪,便都默默避開他,唯恐他又出稀奇狀況。但只見悟空只自己默默尋到一個角落坐下,靜靜聽眾人談道,一言不發。聽了半晌之後,悟空眼中留意,心中暗暗吃驚,這些弟子雖與那須菩提祖師一般無二身穿道袍,談論的卻多為佛陀淨土,乃是釋教的話題。難道,須菩提祖師竟是來自西方世界?

  這時,卻是一位慧字輩的師兄在為眾師弟答疑,一小道童問道:「敢問慧能師兄,諸多道經,我等該讀哪本是好呢?」此問暗合許多人心意,大家立時隨聲附和。

  慧能聽得此問微微頷首,待眾人息聲後啟唇道:「《楞嚴經》曾道‘歸元性無二,方便有多門。’要問讀何經書麼,日蓮宗只教人讀‘妙法蓮華經’這五個字;淨土的念佛人士只叫人念‘南無阿彌陀佛’,而我門中只有一個字……」

  聽慧能如此說,眾人一片譁然,萬種經書都不必讀,只需讀一字便能成道,這實在是駭人聽聞。

  有一個小道童高興地追問:「師兄,那一個字是什麼呀。」

  慧能接著道:「這一字便是——」

  「空!」接話的卻是始終不發一言的孫悟空。

  眾皆譁然。

  如意趕緊將悟空拉到一邊:「休得胡說!且聽師兄高論。」

  悟空微微一笑,再不言語,心道我看你有何高論。

  果然慧能臉色變得很是難看,他原本便要說出這個「空」字,卻被悟空爭了先。既為慧字輩的師兄,自有不凡之處,只見慧能左手抖了抖袍袖,拇指在食指指側輕輕一撚,道:「這一字,便是——‘無’字。」

  悟空噗嗤一笑,這慧能應變倒是蠻快的,那手指一撚的動作,可不正是在找佛珠呢。

  慧能聽悟空笑聲中暗含譏諷之意,心下有些不悅,高聲問道:「悟空有何高論?」

  悟空便是在等這個機會,站起身道:「高論不敢當,只是昨夜有一怪夢,一個丈六金身的佛陀教我,萬般變化,無非一個空字,今日聽師兄論道,便情不自禁,順嘴說了出來,請師兄勿怪。」

  悟空說道那‘丈六金身的佛陀’時,仔細查看眾人臉色,見小道童盡皆茫然無措的樣子,而幾個年紀稍長的慧字輩、智字輩師兄臉色大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慧能強自鎮定住,勉強乾笑了兩聲道:「師弟所言倒也有理,還是向祖師討教,方有定論。」說罷也不和眾人告辭,急匆匆便出去了。緊接著,眾道童呼啦啦魚貫而出,如意走在最後,不明所以然地看了悟空一眼,甩了一下袍袖,也跟了出去。偌大一個後院,只剩悟空一人。

  向祖師討教,恐怕是去報信了吧?悟空心道。看這些道童臉色,他們必定認識如來無疑,這個世界之中,丈六金身的佛陀恐怕也只如來一人,自己這一招便叫做敲山震虎,須菩提祖師縱有再大本事,也尋不到自己真實來歷,嘿嘿,自己倒要看看他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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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十四章 大道成

  三星洞大殿,須菩提祖師如一尊雕塑般靜坐不動,偶爾門外微風襲來,手中的拂塵絲飄動幾下,更顯仙風道骨,大覺妙相。

  慧能自門外急匆匆走了進來,後面跟著一群道童,他們面上表情各異,或一臉焦躁,或一臉茫然不知所以,或幸災樂禍。

  門下弟子都知,須菩提祖師禦下甚嚴,戒嗔戒怒,慧能這般神態,眼看便要受罰。

  果然須菩提祖師微垂的雙目睜開,慧能一眾便覺面前有如一陣冷風吹過,心中生寒,盡皆跪倒在地。

  「何事如此慌張?」須菩提祖師淡淡道。

  慧能道:「請祖師恕罪,此事實在蹊蹺,弟子便急著稟告祖師,因此快走了幾步。」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你慌的是心。」祖師指點道。

  慧能連連稱是,祖師頗有深意地看了慧能一眼道:「隨我到後殿來。」說完轉身便自後門出去,慧能忙趨步跟上。

  到了後殿,慧能將悟空在後院所說自己夢中之事重複了一遍,祖師聽過之後沉吟不語,只問慧能有幾人聽到此事,便揮手教慧能出去。

  丈六金身的佛陀,此事當真有趣,難道真的是那‘一切義成,一切事成’的當今治世之尊如來佛祖?石猴之事,知者甚少,唯老君、真武與我而已,莫非竟是那大聖國師王菩薩走漏了消息?須菩提祖師微閉的眼簾一動,竟閃出一絲淩厲的光芒。

  若果真如此,此事還真不能耽擱了,本想消磨石猴野性,免得他太過冒進,壞了我大事。如今這石猴靈智早開,竟是超出我所料,謀事在佛,成事在天,且行且看吧。

  「來人!」須菩提祖師輕喚一聲,一個道童不知自何處現出身形,對祖師深鞠一躬。「將那石猴領來!」祖師深吸一口氣道。

  石猴此時正於後院盤算。他使出此招實屬無奈,即便是後世穿越而來,也摸不清須菩提祖師的性子,雖然他知須菩提祖師收他為徒、傳他武藝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究竟要等待多久才肯傳功,卻未可知。若真如書中所寫,等上七年,那可苦煞自己了。

  他故布疑雲,搬出一個形容相貌與如來相近的托夢者,此事必將傳至須菩提祖師耳中,若須菩提祖師篤定要收自己為徒,那便容不得他人插手。此時的他聽聞如來居然對石猴有所關注,心中必然生疑,而最可能的結果便是——提前傳授石猴神通,釀成師徒之實。待到生米煮成熟飯,憑著石猴剛直不阿的秉性,自然不會生出反骨。

  石猴知道,他在西遊中從始至終扮演的都只是一個棋子的角色。這枚棋子握在誰手裡,根本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自己只有順其自然,逐漸壯大自己的實力,才能有希望去揭開籠在仙佛妖面上的那塊幕布,尋一個真相,探一個究竟出來。

  須菩提祖師啊,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呢?

  他正暗自盤算,自院門走進來一個道童,喚道:「悟空師弟,師父喚你過去。」悟空點點頭,便跟在這道童身後。

  到得後殿,見祖師容止威儀安坐於榻上,道童將悟空帶到便自行出去了。悟空做出一副誠惶誠恐姿態,給祖師請了安。

  祖師和顏悅色道:「悟空這兩月可住的習慣?」

  悟空道:「住得好,住得好,只是太閑了。」

  「呵呵,俗語道,閒人多夢,今日起,為師便要傳授你修仙得道之法,你可願意學。」

  悟空心道,我就是為這個來的,傻子才不學。「要學要學。」

  「我有道術三百六十門,你要學哪種?」

  「這……」悟空心裡犯起了合計。

《西遊記》中,那祖師列出「術」「流」「靜」「動」四字門中大道,皆雲不得長生,悟空自然不學,其真相果真如此嗎?又或者,祖師根本沒想將這些道術傳給悟空?

  想到這裡,悟空道:「弟子初入此門,不知有何奧妙,還請祖師指教一二。」

  祖師於是娓娓道來,將那術流靜動四門大道都逐個解釋一遍,而後悟空便陷入了沉思:術字一門,專講請仙扶鸞,問卜揲蓍,能知趨吉避凶之理;流字一門乃是儒家、釋家、道家、陰陽家……看經念佛之道;靜字一門,講的是參禪打坐、入定坐關之術;動字一門倒熟悉些,專修采陰補陽,摩臍過氣,用方炮製,燒茅打鼎之術。

  悟空思來想去,實在拿捏不准,這幾般大道均有學問,既然從祖師口中說出,應非旁門左道,他偷眼望去,只見祖師毫無表情,一點端倪也不見,亦不著急催促。

  悟空故作抓耳撓腮一陣,然後道:「難得長生,不學不學。」

  祖師呵呵笑道:「若為長生而來,那倒簡單得很了,給你幾粒丹丸,服下便可延年益壽。只是沒有本事,將來若遭那刀砍斧斫,雷轟電打,又當如何?」

  悟空突然領悟,這祖師原本便沒打算教自己長生之道,他的目的便是傳授自己七十二般變化和一身武藝。

  悟空當下拜倒:「祖師,弟子也知,服了丹丸長生,雖有了命,卻也怕沒有保命的本事。求祖師教弟子個長久之法,教弟子得那長生妙道。」

  須菩提祖師頷首道:「你倒領悟得快,須知你天生地長,與旁類不同,我傳你個速成法,教你免去那打坐煉氣之苦,也好成就一番事業。」

  呵呵,終於到了戲肉了,悟空心裡暗自歡喜。

  只見祖師教悟空平躺在地上,手中拂塵一揮,悟空便睡了過去。

  「九轉內還,管教你造化生生不息,可莫要辜負了我。」祖師口中念咒,悟空身周便起了一陣氣流,絲絲縷縷的乳白色氣息由內而生,自九竅而出,循環往復,皆從囟門鑽了進去。「果然造化不凡!」祖師贊了一句,那拂塵上的銀絲抖得筆直,虛空點去。

  那乳白色氣息在悟空體內遊走全身,越來越濃,越來越快,最後全部彙聚丹田,結成一粒金燦燦的丹丸。

  祖師施法完畢,心中暗贊一聲「造化!」虧的是這老君的金丹,否則至少也要二三年方能紮下根基。須知悟空體內雖有許多造化,但他絲毫不懂運用,老君金丹之妙,自然將他體內造化歸入丹田,如同百川匯海一般聚流。

  須菩提祖師將這石猴弄醒,又傳他一篇煉氣的法決,此法決高深玄妙,若能參透自然造化無窮,但能悟得幾分,卻要憑個人資質了。

  這口訣與《西遊》原著中一般無二,正是這篇:

  顯密圓通真妙訣,惜修性命無他說。

  都來總是精氣神,謹固牢藏休漏泄。

  休漏泄,體中藏,汝受吾傳道自昌。

  口訣記來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涼。

  得清涼,光皎潔,好向丹台賞明月。

  月藏玉兔日藏烏,自有龜蛇相盤結。

  相盤結,性命堅,卻能火裡種金蓮。

  攢簇五行顛倒用,功完隨作佛和仙。

  悟空早已將這篇法決熟記在心,不因有他,只因須菩提此人實在太過神秘,他所言所行,每一件都不可輕視。只聽一遍,悟空便將此決背誦出來,祖師見他伶俐善記,心下歡喜,又將這口訣詳解與他聽。

  所謂:「顯密圓通」,乃是顯教和密教兩邊要通。光走密教這條路是外道,光走顯教這條路成就太慢。而究竟何謂顯教與密教,祖師語焉不詳,只輕描淡寫略過。

  他哪知悟空前世早已細查過,顯教就是顯明易懂的教法,指大小乘佛法各個宗派,都依眾生的根機,顯了斷惑證理、修因證果的理論方法,是隨他意之教法,其理由顯然可知,故雲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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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十五章 真妙訣

  密教是指其義理和修行方法秘奧幽妙,並非有所秘密而不可說。《大日經》《金剛頂經》等所說金胎兩部之法門,陀羅尼、印契、念誦、灌頂之儀軌,是密教,尊大日如來為其教主。

  二者都是釋迦牟尼佛所雲,只是側重不同罷了。須菩提祖師竟在此推崇如來的道法,不知他與這如來有何干係?悟空將此節暗暗記下在心。

  祖師繼續解說:「惜修性命無他說」,便是愛惜修持自己的性與命。知性,知命,了性,了命方為真聰明。

  自古言性命即猶言人之生命。于修道而言,實則性命二字,當作分別觀。須知「天命之謂性。」人性稟賦于自然,若天所命。人之為生,貴能知性兼知命。這性,乃我等本性良能,是秉性、是真我,是道心,一旦定了方向,是再難更改的,否則修為大損,甚至危及性命……單單這「性命」二字,祖師整整講了兩個時辰。

  悟空仔細聽道,心中暗暗嘆服,這一篇口訣寥寥數字,其中真義奧妙,若是沒有祖師講解,自己實難堪破。

  下面這幾句倒是易懂,便是教人時刻收斂精氣神,「經營養鄞鄂,凝神以成軀。」而「相盤結,性命堅」,指的便是結丹異象。悟空的結丹可不比尋常凡夫俗子築基引氣,鉛汞煉製,那樣的結丹無異於涸澤而漁,最是淺薄低下。

  于此天地間修行,大道同源,求的都是一個造化。尋常造化均乃借外物得來,品質駁雜,悟空的造化乃是造化之源,最為純淨正統,又經老君九轉內還丹從裡到外洗練一番,不知多少萬年來汲取的天地靈氣盡被激醒,如此條件下結成的內丹,恐怕天上地下也尋不出第二個了。縱使須菩提祖師見識無限,也不由得暗暗咋舌。

  下文中的「卻能火裡種金蓮」,火裡種金蓮就是內火養金丹,在火裡把外界汲取的雜質煉完,把種種陰氣煉完,方能于金丹中開朵花出來。

  「攢簇五行顛倒用,功完隨作佛和仙。」這兩句是此篇真妙訣的總綱,祖師卻只粗粗講了幾句,便教悟空退下,自己在那閉目養神起來。

  悟空雖有疑問,卻見祖師已然入定,不敢再問,只得輕輕退下。他卻不知,祖師雖有通天徹地之能,此時也有些疲倦了。

  出了門來,他還在琢磨最後這兩句,五行顛倒,那是什麼意思?功完隨作佛和仙,難道此神通練成,作佛也可,做仙也行?

  走出大殿,悟空突然像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呆若木雞,半晌而後,他狂喜躍起,口中一陣亂叫,引得不少道童探頭出來觀瞧。心道:祖師最不喜吵鬧,看你能猖狂幾時?還有些道童心道:這猴子莫非得了癲症,還是躲遠些好。

  唯有些道行高深的智字輩慧字輩師兄低首不語,眼中卻包含著又妒又忌的神色,他們中或多或少知道,這猴子恐怕得了一場大造化,而自己卻永遠沒有這樣的機會。

  是的,悟空得了一場造化,一場有生以來最大的造化。不管這場造化是福是禍,至少現在,他能感覺到自己在這天地中,再不是那只弱小的猴子。

  方才那內殿中,不知有什麼禁制,竟將自己的道行全都壓制住,此時出得殿來,竟覺神清氣爽,內氣充盈,直欲乘風歸去般的舒爽。耳中聽得是十裡外的鳥鳴,口中呼的是九天外的仙氣,眼中看的是萬重山的美景……悟空不由得讚歎道:「果然神仙氣象,不比尋常。若為此等長生之道,縱冒戳骨揚灰之險,也值當了。」他自一隻普通猴子得了太乙金仙的身軀,其實也不過數年而已,若被其他仙人知道,不知要生生羨煞多少人。

  悟空雖然築了仙基,成了神體,通了法性,知了根源,卻無絲毫法術在身。換句話說,便是個空有一身造化道行,卻無修為神通的仙人。

  悟空回到自己房中,端坐內視,只見五臟六腑如懸磬,五色分明,其質卻再不是血肉之軀,似金似玉,籠罩著一層乳白色的光澤。

  而自己渾身的表皮筋肉,緊密異常,竟似是鐵鑄的一般,悟空還以為這一切都是須菩提祖師之功,卻不知這裡還有老君一粒金丹的效用。

  他將自己裡外上下細細查看一遍,心中歡喜,實在難以言表。

  在這小室中,悟空度過了最為興奮的一夜,直到天明時分,方才冷靜下來。此時他體質已然超凡脫俗,是以絲毫不覺疲倦。

  過了辰時,悟空仍在屋中盤膝打坐,按照祖師傳他那五心朝天的手段,一絲真氣在體內不知走了多少個循環往復,只覺渾身舒泰,養氣功夫已漸入佳境。又行了幾個周天,聽到道童們在院子中早誦的聲音,悟空方才收功。

  剛從榻上下來,便有道童進屋,道是祖師傳喚悟空,悟空心裡盤算,似乎又有造化來了。

  果然,祖師喚過悟空,張口便是一番「三災論」的腔調,悟空聽得暗暗發笑。

  悟空笑的是:這須菩提祖師十有八九知道他是天生神猿,這三災于他自然無礙,所謂「三災論」其實只是一個由頭,便要傳他七十二變罷了。

  而須菩提祖師卻不知,悟空早遇見無支祁,一切因果根源自那時便已知曉。

  祖師道:「你既通法性,會得根源,已注神體,卻只是防備著‘三災利害’。」

  悟空故作大驚失色道:「師父,既然已注神體,為何又有三災,難不成這老天定要害人不成?即便成了仙仍不放過?」

  祖師呵呵笑道:「長生之道哪有如此容易,豈不聞一旦丹成,鬼神難容。」

  悟空納頭拜倒:「還求師父救我!」

  祖師教悟空起來,緩緩道:「這雷火風三災,害的是那尋常人仙地鬼,豈能妨礙我……門中人。我傳你個法,管教你避過三災,從此大道不滅。」

  悟空驚道:「竟有這般妙法,還請師父教我。」

  「也罷,有一種天罡之數,合該三十六般變化,另有一般地煞之數,合該七十二般變化。你要學哪個。」祖師話已至此,不知為何臉上竟露出少許笑意。

  悟空想也不想:「弟子要學那天罡之數就好。」

  祖師微一皺眉,詫異道:「為何不學那多的?」

  悟空道:「弟子想,那天總要比地厲害些,故選了這個。」

  祖師呵呵笑道:「選哪個都是你的造化,只是這天罡之數難些,你可要用心才是。」

  悟空道:「越難學的一定越厲害,師父放心,我定會用心體會。」

  這個選擇並非悟空一時衝動好奇,而是經過一整夜的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西遊中提到會這七十二般變化的人只有一個,那便是自己。而會三十六般變化的人也有一個,便是那耳大腸肥的豬悟能。

  豬悟能的三十六般變化委實讓人難以恭維,只會變些粗夯之物,且時辰也有限,實在不適用。雖然豬悟能的三十六般變化也是天罡之數,但悟空敢斷言,這個變化和須菩提祖師所說的絕非一種。

  料想須菩提祖師何等人物,豈會傳出這等上不得檯面的神通,且天勝地,這是自古傳下來的道理,七十二變雖然在西遊中也算厲害的本事,但這七十二變乃是虛指,並非說這神通只能變化七十二中模樣,同理,天罡三十六般變化亦是如此。既然這樣,為何不選個厲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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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十六章 天罡變

  見悟空既有這個緣分,須菩提祖師心無旁騖,開始悉心傳授悟空這天罡變化之數。

  「天罡三十六變,乃我道門之無上神通,任憑你元神出竅,騰雲駕霧,飛天遁地,羽化登仙,有了天罡之變數為基,都要勝過他人許多。」

  「天罡三十六變共分六大類,每類六種,第一類,乃是天類。這一類,六種仙術,皆有撼動宇宙之能,悟空切記,即便你有這造化學會,也要慎用之。」

  悟空聽這一類神通竟有如此威能,心中如百爪撓心,恨不能馬上學會,當下連連點頭稱是。

  接著祖師開始詳解,這六種仙術分別是:斡旋造化、顛倒陰陽、移星換鬥、回天返日、喚雨呼風、補天浴日。祖師將這仙術的口訣傳給悟空,笑道:「且看回天返日。」說完祖師低聲念咒,只見東方一輪紅日,本已噴薄而出,正是冉冉上升的勢頭,祖師拂塵一揮,這紅日竟如夕陽般墮了回去,天空立時重回天亮前那灰濛濛的景象。悟空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回天返日竟有如此威力,這豈不是教日夜顛倒、陰陽交替了嗎?

  祖師道:「這天類的六種仙術,你現下還難以應用,待你造化夠了,便知他的威力。」悟空立時便明白,這仙術威力太大,自己自然沒有祖師這樣的道行,施展不了也是常情。

  「這第二類,稱之為如意術,一旦福至心靈,管教心想事成。內中六門仙術分別是大小如意、花開頃刻、胎化易形、指石成金、逆知未來、起死回生。這些倒是不難,你可依次試試。」祖師照樣將咒語傳給悟空,悟空默念咒語,心意已移到了窗外的一朵花苞上,果然,隨著法術施展,這花苞顫巍巍地綻開。悟空來到這世上,終於第一次施放了自己的仙術,這種喜悅心情是難以言表的。只是,施展法術那一刻,能清晰的感覺到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自身體中流逝了出去,難道這便是施展仙術的代價嗎?這是不是……造化?

  祖師教悟空將這如意術中的六種演練得如臂使指,便繼續道:「第三類,遁術。分別為遊神禦氣、縱地金光、五行大遁、飛身托跡、駕霧騰雲、潛淵縮地,且將口訣傳你,過後尋個寬敞地界操練。」

  「第四類,大挪移術,六種神通,威力非凡。翻江攪海、挾山超海、推山填海、鞭山移石、振山撼地、劃江成陸。這法術動靜太大,明日尋個山頭,為師一一演給你看。」

  「第五類,奇術,分別是六甲奇門、降龍伏虎、回風返火、掌握五雷、撒豆成兵、釘頭七箭。這其中法術陰損至極,或可引來眾怒,為師教你防著別人就好,不到萬不得已不得擅用,否則我不饒你。」悟空連連稱諾。

  「第六類,雜術,分別是飛砂走石、隔垣洞見、指地成鋼、導出元神、正立無影、九息服氣。莫看他雜,卻最好用。」祖師將這些仙術口訣盡數傳給悟空,又單將雜術中的「導出元神」詳解了許久。

  「於我等而言,元神乃性命之根本,須知‘內念不萌,外想不入,獨我自主,謂之元神。’這導出元神一門神通,用處極多,你當觸類旁通舉一反三,方可知其妙用。」

  悟空暗暗記在心中,對這門神通也多了幾分在意。

  這一日傳功完畢,悟空當夜仍是未睡,三十六種神通,他細細算來,自己已能施展小半,雖然應用起來還頗有些手生,但這已無妨,時日一久,必然融會貫通,信手拈來。

  悟空清清楚楚記得,《西遊記》中,悟空學習七十二變時,只「當時習了口訣,自修自煉,將七十二般變化,都學成了。」自己雖是穿越而來,但身體稟賦都與那悟空一般無二,這是無支祁給出的結論,應該做不得假。

  三十六種神通,自己雖然都會了口訣,卻僅能施展十幾種,這豈不是從另一角度說明,天罡之數的變化要強於地煞?看來自己這個選擇無誤,若有機會,還要問問祖師那地煞之術變化才好。

  第二日,祖師果然帶悟空出了洞府,他伸手一招,一朵祥雲自空中瞬息飄來,祖師帶著悟空輕飄飄飛上,悟空站在雲端,只見腳下這朵祥雲,竟如龜背形狀,前有頭,後有尾。怪不得仙人常道「按落雲頭」,原來這雲真的有頭。

  祖師見悟空疑惑,為他解答道:「‘駕霧騰雲’不難,凡是天地所生的雲霧,皆可為我等驅使,自然可變換模樣,皆由你心而定。」悟空不懂騰雲之術,心中癢癢的緊。祖師見悟空心急,微笑道:「此種騰雲,皆是些小伎倆,你又何必著急?」

  片刻工夫,雲頭微頷,落在一片險峰之上,好一座山峰,只見「石崖突兀青苔潤,懸壁高張翠蘚長。」悟空自來到西遊世界,見過山水勝境無數,皆沒有眼前這片景色更奇更怪。

  這片險崖之上,各類怪石嶙峋,似鷹嘴、似虎頭、似駝峰,參差不齊峰頭無數,一眼竟望不到邊。

  祖師道:「便是這裡了。」

  悟空於是按著祖師教誨,將那移山推土、飛沙走石之類的法術應用熟練,只覺威力無邊,當真是道家好神通。

  祖師見悟空聰穎,又引他飛過峰頭,過了一處險崖,竟是一片汪洋大海。悟空又將翻江倒海、推山填海類的法術演練一遍,熟記在心。這類法術頗為消耗法力,悟空只覺體內那玄妙的東西似是有了虧空,頗不舒服。

  祖師道:「這神通雖好,也要高深法力匹配,你體內造化不淺,只是手法生疏,浪費了不少法力,以後勤加練習,當可彌補此節。」

  祖師此言不虛,尋常道家神仙,每每打坐千年苦熬煉氣,反而成就平平,仙道一門最講機緣,悟空生為神猿,又不知在那九竅八孔的仙石中吸取了多少天地靈氣,再經老君一顆九轉內還丹輔佐,將體內造化盡皆激發出來,化為道行法力,此時悟空的造化,早已堪比太乙金仙,怎會弱於他人。

  悟空聽了祖師真言,心中落了底,縱觀西游全文,悟空戰鬥時從未有失了法力之說,料想自己也不會差。

  見悟空將天罡三十六變應用熟練,祖師正色道:「悟空,我觀你秉性自然,正義純良,見不得作偽作惡,若要成就功德,位列仙班,以後唯恐與人爭執打鬥,到時你當如何是好?」

  悟空思忖一會,道:「正如師父所言,便與人打鬥,亦不能遇事退縮、苟且偷生。」

  祖師微笑頷首,道:「若打不過呢,又當如何?」

  悟空道:「打不過便逃,日後算帳,怎樣?」

  祖師哈哈大笑:「你倒如何逃呢?」

  悟空遙指天邊一朵浮雲,揮手招來,道:「自然是駕霧騰雲了。」

  祖師伸手揮散滿天雲彩,再問道:「若無雲彩,怎樣?」

  悟空道:「仍有五行大遁,縱地金光,潛淵縮地——」

  「打住!」祖師喝道,「這幾門法術,趕路遊玩可以,想你那對手若能逼得你逃跑,本領必定高出你許多,恐怕這樣是逃不了的。」

  悟空故作驚慌失措狀:「難不成還要導出元神不成?」

  「荒唐!元神一出,如同將自己置於死地,即便逃得性命,但肉身被毀,也損了多年道行。」

  悟空知道祖師考他,只佯作抓耳撓腮,急不可耐之狀,道:「那要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祖師道:「我觀你施展遁術神通時,總該翻個跟頭,便傳你一個筋斗雲法吧。」

  悟空強按捺住心中歡喜,問道:「不知這筋斗雲與那騰雲之術有何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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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十七章 筋斗雲

  祖師自得道:「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怎生比較?」

  悟空又作著急狀:「師父教我好生急煞。」

  祖師道:「這筋斗雲,卻是非你莫屬的本事,你又急什麼?」

  悟空心中一動,非我莫屬的本事?他仔細回憶,果不其然,在西遊中除了自己,誰還有瞬忽間十萬八千里的本事,除了那只金翅大鵬,還真的沒有人能和自己在速度上相比。莫非,這遠距離瞬移的本領會和自己神猿的身份有關?他仔細琢磨了一下,此事恐怕無從考證,這筋斗雲的本領,恐怕獨一無二,沒有他人再能學會了。

  祖師將筋斗雲的口訣教授給悟空,悟空默念真言,一個筋斗騰空而起,這一下直上九霄,只覺寒風刺骨,不知到了何處。悟空只覺身周黑茫茫一片,他自從得了大道,目力驚人,此時卻也什麼都看不見,身處孤零零一處空間,卻不知如何才能回去。

  此時,須菩提祖師聲音在下面響起:「我在這裡。」悟空急忙循著那聲音,落回原地,心中尚驚慌不已,方才那感覺太過奇特,那黑洞洞的地方又是哪裡?只見祖師撫掌大笑:「你向上躥,是何道理?」

  悟空懵懂,不知所以然。便道:「我只撚個口訣,不知為何卻上去了。」

  祖師又將這奧妙細細講解,筋斗雲之奧義在其真言,此真言可長可短,隨心意變換,距離遠近皆可使用,途中轉折方向,自然也要靠心意操控,似悟空這樣毫無目標的,豈不直直竄了上去。

  悟空將要訣記下,又操練了幾次,空中翔舞,見地上阡陌山海縱橫,胸中實有說不出的快意。

  他不禁暗暗想到,苦在我不知方向,否則回花果山打個轉,報個平安也好。他卻不知,任他飛上一年,在這世界中也是尋不到花果山的。

  悟空在空中打了幾個轉,穿梭雲層,歷經晴雨,橫越四季,翔舞九天,這一種暢快怎能筆墨形容,只覺天地盡在我眼界之下,頓時豪氣生出,將那翻江倒海、鞭山移石的法術在無人處施展個痛痛快快。

  玩了半個時辰,方才依著記憶返回,祖師仍在原地等候,只笑吟吟看著悟空不語。

  悟空被祖師看的心裡頗不舒服,這眼神,便仿佛一名工匠在凝視著自己的作品,又如同主人在看著自己的寵物,而其中隱隱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望。

  悟空舉步上前,道:「師父,弟子一時貪玩,去得久了,還請師父莫見怪。」

  祖師道:「你的習性我豈會不知,無妨。」

  悟空又道:「師父給弟子莫大的造化,盡是些大神通、大法術,只不知弟子若遇到那拳腳高明的打手,該當如何?」悟空心下盤算,西遊中並未提到悟空學過武藝,但既然能耍起金箍棒,想必只靠一身蠻力是不成的,且試探問問,沒准又有機緣。

  祖師一怔,然後哈哈大笑:「你這猴子倒是精明,我門下弟子哪有你這般大膽,敢要起功夫來了。」

  悟空誠惶誠恐道:「弟子山野中長成,不知規矩,祖師莫怪,祖師莫怪。」

  祖師道:「也算你福至心靈,你若不說,我卻將這茬忘了。須知,拳腳功夫乃是最末流的本領,你若願學,自然可以。」

  說完,祖師自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布袋,只輕輕一抖,無數舊書古籍落在地上,堆積如山悟空瞠目結舌。

  祖師呵呵笑道:「這須彌納芥的功夫,也是從那大小如意引申而來,你又何必詫異?這都是我早年間搜羅的冊子,已有千萬年不用了,你若喜歡,盡皆拿去無妨。」

  悟空拜倒在地,連聲道:「弟子不敢貪心,既然祖師說這是末流本事,弟子只隨意尋兩本便好。」他起身到這書堆旁,粗略一掃,心裡暗暗叫苦,這書名大都是些蚯蚓般的彎曲文字,自己十個也不認識一個。唉,只恨自己讀書太少,誰知這些古文字也能派上用場,看來真該尋個時機惡補一番了。

  便在他不知如何選擇時,終於看見一本隱約認得的書名,只依稀辨得前兩個字是「齊天」,後面兩個卻不認得了。

  悟空撿了這本,又隨意拿了一本厚書,便不再多看。

  祖師微微頷首,道:「你倒也懂得‘道法自然’,這樣最好,有緣得見的,必定大有妙處。」

  悟空將這兩本書納入懷中,已然頗為知足,回洞府的一路上,心中一直在琢磨那齊天二字,竟與齊天大聖暗合,不知裡面講些什麼內容。

  回到自己的斗室,悟空閉門不出,只潛心修煉新學的神通,這一番修煉沒日沒夜,忘卻世間日月更替,形如無天無地、無物無我的癲魔狀態。

  祖師早已囑咐道童不要打擾悟空閉關,不知不覺間,三月時光一晃而過。

  這一日,祖師正于殿中傳道,這祖師,道禪兩門的玄奧道法皆了然於胸,只見他慢搖麈尾噴珠玉,妙語連珠動九天,正講得天花亂墜,地湧金蓮之時,自殿外闖入一人,手持半根柳枝,其上纏繞花枝百朵,遙指祖師喝道:「莫說天地,只道凡塵,誰敢翻江倒海,我有縱地金光!」

  眾道童一個個瞠目結舌,這不正是閉關三月的悟空,見他此時模樣,豈不是瘋癲了?慧能站出來喝道:「兀那潑猴,敢在祖師面前撒野,還不跪下俯首認錯!」

  悟空斜睨慧能,道:「看我回天返日!」說罷神通使出,卻仿佛後力不濟,只見殿外半輪白日一閃即逝,而悟空竟軟綿綿倒在地上。

  祖師臉色不霽,吩咐道童:「將這頑徒抬到後殿。」

  祖師眼見倒在地上癱軟成一團的悟空,心下又是好笑又是氣惱。他本身道行不足,強行修習天類神通,顯然是法力耗盡瀕臨走火入魔的表像,若不及時救治,將于修為有礙。

  祖師於是取出一枚丹丸,撬開牙關,納入悟空口中。不多時,悟空悠悠醒轉,第一句話竟是:「看我地煞七十二變,管教妖魔遁形!」說完見祖師就在眼前,強撐身子便要起來。

  祖師阻住他,喝道:「也有草神陀羅尼,也有鬼神陀羅尼,諸惡鬼神謗不得,奉請十地鬼崇滅!」

  悟空耳邊一震,頓時頭腦清醒許多,此時那丹丸藥力化開,身上也有了力量,一身法力竟如泉水般自丹田處湧出,片刻工夫恢復如初。

  他哪裡不知此必是祖師救治之功,起來拜倒道:「弟子多謝祖師救治之恩!」

  祖師也不語,直教悟空在那裡伏地跪著。

  半晌,祖師一聲長歎,道:「悟空,我為你取名,傳你本領,救你性命,一切皆因緣至,你也不必感激。如今你本領學成,在這天地間自保無虞,你,可以去了。」

  悟空茫然失措:「祖師,你教我到哪裡去?」

  「天地如此之大,何處不可去?」

  「弟子願隨師父一生,天地雖大,無有我家!」悟空一雙晶瑩剔透的眼中已是淚花滿溢。

  祖師似也不忍,卻道:「你若隨我,我怎得安生,今日過後,你我再不相識!」

  悟空匍匐向前,哭訴道:「祖師對我恩重如山,我若不報恩,今生愧疚。」

  祖師已現怒容,喝道:「休要多言!我再送你三粒仙丹,必要時可救你性命。從此後,恩義兩絕,你莫說識我,我也不再認你!」

  悟空道:「師父,要我去也罷,你卻教我個法,何時再能與師父相見?」

  祖師道:「再見你時,你也未必認得我,還說什麼何時。」

  悟空還要多言,祖師只一虛指,悟空便動彈不得,只任祖師將他輕飄飄送出洞外,方才手腳自由。

  祖師轉過身道:「悟空,你好自為之吧!」

  悟空知祖師心意已決,又拜倒在地,給祖師磕了八個響頭,一字一頓道:「師父恩情,永志難忘!」說完騰空而去,卻是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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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十八章 觀星辰

  悟空別了斜月三星洞,並未施展那筋斗雲之術,只是駕霧騰雲。他漸行漸遠,回首望那靈台方寸山已漸漸淡出自己視線,心中多少有些酸楚。

  無論須菩提祖師因何傳授他一身本領,畢竟他帶領悟空見識了大道之能,開了眼界,長了見識。如果讓悟空有選擇的話,他自然會毫不遲疑地選擇這條道路,在這樣一個神仙世界,有誰會甘心平庸一生?因此,在他心中對須菩提祖師,只有感激之情。

  自這以後,悟空再也沒見過須菩提祖師,這位神秘人物似乎憑空消失了一般。這是悟空早就知道的,見到須菩提的第一面時,悟空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似乎在哪裡見過祖師。但他仔細數來,自己來到這世界見到的人也有數,暫且就當是在夢中吧。

  方才祖師倒有一句話耐人尋味,「再見你時,你也未必認得我……」難道在這之後,須菩提祖師曾經改頭換面再出現過?悟空想了又想,也沒有半點眉目。

  唉,即使祖師再出現,也絕不會再以須菩提之名了,自此之後,世間再無須菩提……悟空一陣唏噓之餘,望著地上景物,竟漸漸慢了下來,他見左前方便有一座小山峰,便落在了上面。

  咦!悟空越看越覺得奇怪,自己那日練習騰雲之術,在這地方兜了不少個圈子,怎的沒見有這座山峰,難道這峰頭是憑空生出來的不成?

  想到這裡,悟空又施展筋斗雲之術,將那日走過的路途重新走了一遍,這一走,他心中更是驚奇,自己仿若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這處世界與靈台方寸山相比,靈氣淡薄了才許多,更無那其中美景,也無仙禽靈獸相伴。

  悟空回想起來,那一日修習筋斗雲術之時,自己記得清清楚楚,即便飛行數十萬里,也不見一處人家,而今日,地上城市村鎮井井有條,儼然一副清平景象。悟空再向回飛,果然,那一日修習翻江倒海處的那片怪崖與茫茫大海,此時卻是一片麥田。

  悟空使個法術,落在地上,變成一位樵夫模樣,上前與那田地裡勞作的老農搭話,憑著前世一名演員細緻入微的觀察本領,悟空可以肯定,絕非喬裝。

  這到底是為何?悟空想得頭都大了,難道自己記錯了嗎?他駕起雲頭,左右逡巡,方圓千里之內,盡是平原廣闊地帶,莫說大海,連一個湖泊都沒有。

  這時,他忽然意識到,那座靈台方寸山,居然也沒有了!那一座仙意盎然的洞府,那些仙風道骨的童子,那個童顏鶴髮、神通廣大的祖師,全都沒有了,那百樣仙姿、千般風景,一切如同雲煙——不,即使是雲煙飄過,也會留下痕跡。

  悟空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難道那須菩提祖師所在的靈台方寸山卻是假的不成?不,不是假的,而是另一處玄妙的空間!對了,定是如此,若非此處再不可尋見,憑孫悟空習性,豈能不再去尋找?

  想到這裡,悟空已不再尋找,而是尋個高山坐了下來,他在等一樣東西。等來這樣東西,他便能確認一件事情,若是真,對他將來大有裨益。

  悟空靜心斂氣,便在這山頂琢磨起「胎化易形」的神通來。這「胎化易形」專講自身變化易容之術,适才他化作樵夫,頗覺不自然,定是平日裡變化太少,手法生疏。想那西遊中,孫悟空多次憑藉這個本領脫厄解難,若不練到爐火純青,怎敢人前賣弄。

  這三十六種神通,除了天類的六大神通外,悟空皆可施展出來。平心而論,學得這樣的神通對普通仙人來說是形如登天。仙界巨擘視自己的神通法術都如身家性命般重要,但若有了足夠的造化,在學了口訣和應用之法,這神通倒也容易得很。

  悟空便是憑了須菩提祖師給的金鑰匙,打開了修仙成道的大門,這一步,旁人歷經萬劫也未必能有如此機緣。

  悟空在此修煉,直到天黑。

  此時萬籟寂靜,偶有草蟲鳴叫,更顯曠野寂寥。

  不一時,天空點點繁星閃現,悟空躺在山頂,一顆一顆數著:五顆,十顆,十五……三千二百一十五……九千八百四十五……

  他目力超群,不一會便數出了三萬多顆星辰。

  不知又過了幾多時辰,東方微曦,星辰隱去。

  直到最後一顆星星也不見蹤影,悟空自地上一躍而起,大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祖師,我知道了!」

  其實,自第一顆星星出現在天幕上,悟空心中便已有了端倪,但他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一直守到天明。

  在那斜月三星洞中,悟空也曾躺在地上觀星,那星星比起前世來有很大不同,既大且亮,看過一眼便實難忘卻。

  而昨夜悟空觀星,發現這天幕上的星星與自己前世中的一模一樣,並無絲毫不同。之前在水簾洞中,群猴天性自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幾時見過星星。

  沒想到,悟空僅有的兩次觀星經歷,竟然並非同一座天!

  悟空非是原來的悟空,他的經歷比那天生地長的石猴要豐富得多,前世也曾讀過些網絡小說,也見過某某宗師自創一界,內納無數生靈。

  他尋不到那斜月三星洞時,便已開始懷疑,這洞府是否會是須菩提祖師自創的一界呢?如今,他已確認無疑,天地間本沒有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自己這一場修行經歷,或許便是在一粒芥子當中完成的,而從此之後,自己只怕再也尋不到這個地方了。

  悟空長籲了一口氣,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意義非比尋常。

  他在西遊中最大的一個劫難,便是被困於五行山下五百餘年,而那場賭鬥,極有可能便是:悟空在如來創下的一界中翻跟鬥。

  想到這裡,悟空不禁哈哈大笑:「如來啊如來,我若沒有先知先覺,還則罷了,如今我既有防備,想再用這法子困住我,那是再也不能了。」

  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此山西臨汪洋大海,東接傲來國界,中間海面相隔,不過二百里遠。

  山中丹崖怪石,峭壁奇峰無數。林中有壽鹿仙狐,樹上有靈禽玄鶴。瑤草奇花不謝,青松翠柏長春。仙桃常結果,修竹每留雲。一條澗壑藤蘿密,四面原堤草色新。正是百川會處擎天柱,萬劫無移大地根。

  此時,便在花果山巔,群猴彙聚,吱吱喳喳,吵鬧聲不絕。

  當中坐著四隻老猴,正是那兩隻通臂猿猴,兩隻赤尻馬猴。

  其中一通臂猿猴道:「聒噪!大王去了兩年光景,俗語道,國不可一日無君,這花果山上我同族也有萬餘,更有山魈猛獸偶爾襲擾,若不同心協力,似現今這等一盤散沙模樣,豈不教他人得利?」

  另一通臂猿猴緊跟著幫腔幾句,見群猴安靜了幾分,心中暗喜。

  哪知兩隻赤尻馬猴竭力反對,其一道:「尋仙訪道,那是一生受用的造化,兩年時光微不足道,我等受大王之托,當盡心竭力,振興我族,何來無君之說?」

  另一隻赤尻馬猴道:「然也,今日若選新王,他日大王回來,又當如何?」

  一通臂猿猴道:「山中無王,則威信不足,大王去時,山呼海應者近萬,如今僅有五六千了,此時迫在眉睫,還不知曉?」

  赤尻馬猴道:「你所言究竟何意,難道憑你,便要做這花果山之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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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十九章 歸去來

  通臂猿猴道:「豈有此理,我哪裡有這般想法,只不過見這洞天福地遭野獸踐踏,若不齊心協力禦敵,恐怕無處安身了!」

  赤尻馬猴又要駁斥,只聽山下嘈雜聲起,其中狼蟲虎豹嘶吼聲不斷。他大驚道:「那群走獸又來,禦敵為先!」

  四隻老猴指揮群猴,龜縮於山腰以上,將備好的石塊滾木從山腰放了下去,「轟隆隆」幾陣巨響過後,下面傳來一陣慘叫聲。

  赤尻馬猴嘿嘿笑了兩聲:「畢竟不如我族伶俐,只知使些蠻力。」

  不過片刻,他卻再也笑不出來,聽負責打探的小猴來報,那些走獸已然撤到了山下。适才那些慘叫聲,只是寥寥一些老弱病殘,上來試探的。

  奇怪,這些走獸何時聰明起來了。

  便在這時,只聽山下傳來一陣吼聲,聲若金鐵,震得山上群猴耳朵嗡嗡作響:「我家新任虎王說了,只要你這花果山,不願臣服者,且逃命去,否則殺無赦!」

  赤尻馬猴一語不發,只教小猴準備好守山物事,看住山前這條必經之路。後山雖也有路,但險峻異常,除猴類外的其他畜類難以攀援,又有兩隻通臂猿猴帶領兩千猴子在那裡看管,應是穩妥的很。

  等了半晌,走獸見山上無動靜,知道這群猴子固守不屈,便開始了陣陣攻勢。

  走獸群當中為首,有一虎頭人身高逾丈,形態威猛,兩遍盡是些成了精的獸族。這虎精修煉千年有餘,變了人身,通了人性,他雲遊至傲來國,竟發現花果山這塊寶地。更讓他驚奇的是,這方寶地竟被一群猴子所占,簡直暴殄天物。他於是在周圍群山中收服飛禽、網羅走獸,短短半年之間,便成了氣候。

  半載綢繆,只為此一擊。

  在此之前,偶爾也有走獸成幫結夥侵擾,但都勢單力薄,威脅有限。此番走獸雲集山下,黑壓壓似蟻聚糖蜜,飛禽於山頂盤旋,烏蓬蓬若陰雲壓頂,單這陣勢,便不是群猴所能抵擋,若不是占了地利,花果山恐早已易主了。

  虎精一聲令下,只見那:丫丫杈叉帶角鹿,泥泥癡癡看人獐;盤盤曲曲紅鱗蟒,耍耍頑頑白麵魈。貪狼餓虎般撲上,山中飛禽,撲轤轤起;林中走獸,掬律律行。只將山上群猴驚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哪裡還顧得投那滾木礌石,只撇下一切,向後逃命去也。

  赤尻馬猴心急如焚,然群猴退勢如潮,怎能阻攔得住,欲殺幾隻為首者立威,卻猶豫再三,畢竟同族難以自戕。

  兩隻赤尻馬猴淚眼互望,心道大勢已去,本還念著石猴大王能取個長生之術來,自己一干族類在這山清水秀福地逍遙一生,如今一切皆為泡影。

  便在此時,只見兩隻通臂猿猴自後山匆匆疾行而來,身後跟著一眾狼狽不堪的小猴。「後山已守不住了,飛禽自天空投石,我兒孫傷者眾多。」

  赤尻馬猴道:「既如此,且盡退回水簾洞!再作打算……」

  赤尻馬猴這一決斷實乃明智之舉,水簾洞進出僅有一條路,且洞門隱蔽,濕滑難行,一個立足不住便萬劫不復。但進去容易,再出來便難了。

  於是他兩個教旗下小猴母猴先入水簾洞中,精壯有力的便仍在洞外禦敵,如若水簾洞也被走獸佔據,那可真的再無安身之所了。赤尻馬猴見同族被追趕得漫山奔逃,不禁暗叫道:「大王,我等只怕等不到你回來了。」

  ※ ※ ※

  悟空徹底了卻了一樁大事,如今一身本領,大有天下盡可去得的豪氣,但此時此際,他自然要先回花果山去。那裡有他的同族,有傳道之地水簾洞,更重要的是,那裡是他出生的地方。千萬年的孕育,這條根,比血脈之情更濃。

  悟空施展開筋斗雲,只一個跟頭翻上去,便進入了那奇妙的境界中。筋斗雲雖名似騰雲之術,但悟空看來,這招更像是傳說中的縮地成寸,完全就是瞬移。因為他完全沒有在天上飛行的過程,而是心到身到,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到了傲來國地界,悟空放緩速度,使個隱身術,在國都上空飛行一圈,他耳聰目明,此時便將那武器庫的位置記在心裡。空暇時要再來一趟,取些兵器給我的猴子猴孫使用,悟空心道。

  離了傲來國,即便不用筋斗雲,到花果山也只是片刻工夫,飛到花果山上空,悟空按落雲頭,向下一望,這一下可活活氣煞了美猴王。

  於是他不自主地喊出了後人耳熟能詳的那句話:「妖怪,哪裡走!」

  悟空記憶中的花果山,實乃奇花瑞草叢生、鮮桃豔李常熟,山青青水潺潺的一塊人間福地。而現在,漫山遍野的狼蟲虎豹,空中怪禽惡鳥層層疊疊,將這清淨之地弄得一片狼藉。偶有幾隻小猴躲在岩縫間瑟瑟發抖,而外面便是熊豺的利爪獠牙。

  「何方孽畜,敢欺我花果山無人!」悟空使出法術,一聲斷喝,便比那佛家的「金剛獅吼」也不遑多讓。

  只見滿山走獸皆駭得難以站立,飛禽撲棱棱跌落下來,想再飛起卻發覺渾身癱軟,早已沒了氣力。

  走卒皆伏首,唯有一虎精還站立原地,手指悟空道:「你……道友來此,有何貴幹!」

  悟空落下地來,笑駡道:「一頭成精的大蟲,也敢妄自言道?可是你帶這群畜生來此作亂?」

  虎精方才被悟空的怒吼嚇了一跳,此時鎮定心神,仔細見悟空不過是一個身高四尺,貌不驚人的普通猴子,說話語氣即變:「你這毛猴,這山中想必是你的同類,我只要你這花果山,其餘——」

  悟空哈哈大笑:「好個不知死的,看打!」說罷上前便是一拳。

  虎精抬起雙臂抵擋,哪知悟空此時神力驚人,又兼道行深厚,這一拳將虎精擊得骨斷筋折,倒飛出幾十丈遠,直接拍成了肉餅。

  悟空眼尖,早見到一縷白光自虎精竅孔遊出,急急遠遁。他一個愣神:這虎精也恁不經打,再看那縷白光,已遊上了天。

  悟空心道:似這等把式來上千百個也不濟事,就敢占我花果山?他騰雲追了上去,發一個掌心雷,電光一閃,便將那白光披散。可憐虎精修行千年,一念之差,便墮入萬劫不復之地。适才悟空擊破的那道白光,乃是虎精元神。

  修道之人皆有元神,非到迫不得已時,元神不敢出竅,這虎精肉身既亡,元神無奈之下只得遁出。尋常元神遁出極快,同階仙人若不依靠法寶,那是絕對追不上的。但悟空身形何其迅捷,只普通騰雲術也強似這元神許多。

  悟空擊殺了虎精,再回轉來,滿山飛禽走獸盡皆拜服,高呼「大王饒命。」

  悟空也不理他們,只叫道:「孩兒們,都出來!」

  自那水簾洞中、岩縫裡、藤蔓間、樹丫上躍出大大小小猴兒,何止上千。見悟空威風凜凜站在當中,周圍皆是拜倒的禽獸,猴兒心中欣悅,一個個上躥下跳,喜不自勝。

  早有通臂猿猴、赤尻馬猴上前稟告,此戰猴兒傷損多少,尚餘多少。悟空聽了,連連咂舌。他兩年不在,猴兒數量竟少了許多,不由得一陣心疼。

  「孩兒們休得悲戚,而今我神通大成,這花果山從此後毫髮難傷,哪個敢再來,管教他有去無回。」

  群猴拜倒:「恭賀大王修成仙術!恭賀大王得了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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