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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前途堪憂

八月秋老虎,時冷時熱。

精力旺盛的陳旭,耗盡身體所有的力氣以後,洗了一個涼水澡,回到大帳之中。

一個傳令兵出現,疾馳而至,對著陳旭大聲說道:「人公將軍有令,急招渠帥前往縣衙議事!」

話畢,傳令兵也不等陳旭回答,就向其他地方跑去。

陳旭見狀,心中一驚。這個時候召集眾人議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顧不得休息,陳旭帶著王延,急忙向縣衙趕去。

路上的百姓見到陳旭,滿臉恭敬,紛紛為他讓路。他們臉上的恭謹之色,完全是發自內心,沒有絲毫作偽,也沒有絲毫畏懼。

官兵佔領丘縣的時候,還經常擾民。有些兵痞來到百姓家中,將他們畜養的家畜搶走,宰殺吃肉。

普通百姓家,能夠養活自己都很不錯了,就算養了家畜,也寶貝得不得了,希望日後能夠拿去換些錢財,用以度日。

兵痞們的搶奪,不知斷了多少百姓家中的生路。更有甚者,一些軍官看到良善百姓家的閨女,搶到軍營玩弄。百姓們還都敢怒不敢言。

特別是盧植走了以後,董卓接任主帥之位,他更是帶頭如此行事。自古,上有所好,下必附焉。主將尚且不自律,更何況其他底層軍官?

好在官兵還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放縱手下兵卒都如此行事。只有一部分軍官,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百姓但凡不從,都會被誣賴成黃巾軍的奸細,而後砍掉頭顱,殺良冒功。

冀州乃黃巾起源之地,受到太平教很大的影響,許許多多的百姓都是太平道的信徒。張角起義之後,有很多人心中懼怕,不敢揭竿而起。

他們曾經畢竟入過太平教,那些軍官如果硬說他們是黃巾軍的奸細,倒也說得過去。

同樣是一軍統帥,盧植所過之處,秋毫不犯,董卓卻是恨不得刮地三尺。他的貪婪與殘暴,現在已經顯露出一絲端倪。

可以說,董卓帶領的官兵,對於百姓而言,更甚於洪水猛獸。他們無時無刻不希望黃巾軍打過來,趕走這些可惡的官兵。

黃巾軍破城以後,百姓們歡呼雀躍,他們拿著家中僅有的糧食前來犒軍。

黃巾軍推遲不過,只得收下,而後他們攻破豪強的鄔堡,將他們家中的財物席捲一空。留下一部分充當軍餉,其餘的分給窮苦百姓。

黃巾軍的此舉,雖然得罪了豪強,卻贏得了民心。他們每攻破一個地方,都會有很多窮苦百姓參軍。

光是整個冀州,黃巾軍就嘯聚數十萬之眾。但是,其中大多都是老弱病殘,真正的壯年卻並不多。

攻破丘縣,黃巾軍再次增加了一千多精壯士卒。

他們都是新兵,受過官兵欺壓,有一顆火熱的復仇之心。只要稍加訓練,就會成為一支不錯的軍隊。

一千多人看似不多,但是對於一個小縣城而言,這個比例,已經非常可怕了。這個時代的人口,遠遠不如後世,是真正的地廣人稀。哪怕一個縣城加起來,也不會有多少人口。

陳家村傳承幾百年,是遠近聞名的龐大村落,整個村子也才只有七八百人。

陳旭、王延來到縣衙之內,看到張梁站在地圖旁邊,皺著眉頭。

陳旭急忙上前問道:「人公將軍急忙召集我等,所為何事?」

看到陳旭兩人,張梁皺著的眉頭稍微舒緩了一下。他示意兩人過來,而後說道:「我剛得到天公將軍將令,讓我等守住丘縣、曲周,困死威縣中的官兵。」

「但是據斥候來報,廮陶方向有郡國兵集結,意圖攻打曲周。威縣的董卓軍,雖然被天公將軍拖住,仍舊分出一部分兵力,意圖奪取漳河橋樑。」

「曲周只有六千人馬,若是官兵兵分兩路,前後夾攻,打破曲周。我軍前番所有謀劃,都將付之東流!」

說到這裡,張梁臉上嚴肅無比。其餘渠帥,也是如此。

「我想要率大軍前去救援曲周,在丘縣只留三千兵馬,不知文昭以為然否?」

沒有立刻答話,陳旭只是細細看了一下地圖,而後向王延問道:「君閣兄不知可有想法?」

陳旭話音一落,眾人眼睛都齊刷刷的看向王延。

王延亦是死死盯住地圖,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向張梁問道:「人公將軍,不知派往兗州的斥候,是否傳來皇甫嵩的消息?」

張梁答道:「據斥候來報,皇甫嵩剛至兗州境內,想要到達冀州,至少要一個多月的時間。」

想了一會兒,王延向張梁行了一禮,說道:「小將有些建議,若是與將軍所想有所不同,還請將軍勿怪。」

張梁擺了擺手,不悅的說到:「君閣但說無妨,我張梁也不是聽不進人話之人。」

王延指著地圖,侃侃而談:「將軍若是給地公將軍一封書信,讓他作出出兵南下的姿態,廮陶郡國兵見狀,必然不敢攻打曲周。如此,曲周雖然只有六千人馬,卻有漳河天險,易守難攻。」

「如今威縣官兵糧道已斷,官兵必定人心惶惶。皇甫嵩將至冀州,無疑給官兵帶來一絲希望。他們若想突圍,必定會向南攻打丘縣,與皇甫嵩匯合,而非攻打有漳河天險的曲周。」

「如此,曲周之危不足為慮。」

「官兵突圍,必取丘縣,但是憑藉丘縣現在的人馬,很難阻攔官兵突圍。為今之計,我等不但不能夠向曲周調撥兵力,反而要從曲周調來援軍。」

一語落下,滿堂皆驚。眾人細細思量王延的話,而後紛紛點頭。

「啪!啪!啪!」

張梁咀嚼王延的話之後,滿臉欣喜,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欣賞。

「若非君閣直言,某必定鑄成大錯!」

若是果真如王延所料,他們只需死守丘縣十日,官兵的糧草就會徹底消耗一空。就連他們的戰馬,恐怕也會被殺光。

到那個時候,黃巾軍再去攻打官兵,絕對會是吹枯拉朽般的勝利。

眾人都沉浸在以後攻破官兵的巨大勝利之中,除了王延,沒有一人注意到陳旭的臉色。

王延深知陳旭才華,見他沒有出聲贊同,也不惱怒,向他詢問道:「文昭眉頭緊鎖,可是我所說策略有不妥之處?」

眾人聞言,這才想到陳旭,都把眼睛看向陳旭。

這時的陳旭,他忽然想到歷史上『司馬懿剋日檎孟達』的事情。自古善戰之人『攻其不備,出其不意』,若是皇甫嵩倍道而行,半月可至丘縣。

想到這裡,陳旭肅然說道:「按照正常行軍,皇甫嵩一月有餘才能抵達丘縣。然,皇甫嵩乃世之名將,豈不知『兵貴神速』?」

「若是官兵倍道而行,半月即至矣!」

眾人聞言,心中一凜,而後計算了一下,臉色才舒緩開來。

一個渠帥說道:「文昭莫憂,縱然皇甫嵩半月即至,董卓軍也早已糧盡兵敗。屆時,我等與大賢良師合兵一處,何懼皇甫老賊?」

皇甫嵩擊潰豫州黃巾,屠殺戰俘之事,早已在天下傳開。所以,黃巾軍對於皇甫嵩都是深惡痛絕,恨不能生食其肉。提起他來,自然沒有什麼好話。

搖了搖頭,陳旭繼續說道:「縱然董卓軍中只剩下五日糧草,亦能拖到皇甫嵩前來救援。」

縣衙眾人,面露不信之色,只有張梁問道:「文昭何出此言?」

陳旭冷笑幾聲,說道:「威縣雖是小城,亦有不少百姓,若是官兵實在無糧,肯定會劫掠縣中百姓。若是糧草仍是不足,殺人就食之事,董卓也不見得做不出來。」

王延畢竟年幼,見識不廣,他顫聲說道:「他們可是官兵,如何會做此等事情?」

其他人聞言,卻感覺一陣寒氣從腳底沖了起來。他們都是窮苦百姓出身,很多人也曾感受到饑荒的可怕。

他們中間,更是有人曾親眼見過人吃人的事情。若是官兵真餓到一個地步,不見得不會殺掉百姓吃肉。

陳旭繼續說道:「董卓出身西涼,那邊漢胡雜居。受此影響,董卓以及他帳下西涼兵卒,個個凶悍不已,沒有什麼他們做不出來的事情。」

張梁臉色非常難看,若是果真如陳旭所言,等到皇甫嵩北上以後,黃巾軍還未消滅威縣官兵,則黃巾軍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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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董卓

很多事情,只是不容易想到,一旦想到,就會豁然開朗。

無論是皇甫嵩會倍道而行,奔襲丘縣;還是董卓缺糧之後,會劫掠百姓,甚至殺人充飢。

以常理來看,都不會出現這種事情。但是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若陳旭所言不錯,黃巾軍的處境將會變得非常不妙。

夫智者,當防患於未然。擁軍作戰,統兵而行,當慎而慎之,稍有大意,就萬劫不復。

張梁面沉如水,恭恭敬敬向陳旭行了一禮,真切地說道:「現今情形,還請文昭教我!」

忽然受了自家主將一禮,陳旭心中駭然。他連忙回禮,口中說道:「某何德何能,敢受將軍如此大禮?」

張梁起身,肅然說道:「我兄弟三人出身卑微,見慣了百姓生存的艱難。大家可以看看,我們沒來丘縣之前,兵非匪而猶勝匪,民非賊而被污成賊。」

「兄長自以為建立太平教,率領天下百姓揭竿而起,就能夠推翻漢室,構建太平世界。」

「然,時至今日,黃巾起義雖然聲勢浩大,卻寸功未立。反而在官兵的逼迫之下,節節敗退。」

「如今,兄長對我寄予重望,希望我這路人馬能夠截斷官兵糧道,殲滅冀州官兵,而後再與皇甫老賊決一死戰。」

張梁面色潮紅,他揮舞著手臂,大聲說道:「我黃巾軍的生死存亡,太平盛世能否實現,就在現今。」

「勝了,這將是一個新的開始。那些被壓迫的、正在觀望的百姓們,將看到漢室外強中乾的本質,必將蜂擁而起,推翻這個腐朽的統治!」

「敗了,我們在場的所有人,以及我們身後的家眷,都將死無葬生之地!而那些剛剛看到曙光的貧民百姓,也只能繼續生活在黑暗中。」

張梁的一番話,使得眾人熱血沸騰。

他們梗著脖子,大聲喊著:「不成功,便成仁!」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以我鮮血,鑄造太平!」

一種堅定而又慘烈的氣勢,從眾人身上散發出去,頗有一番『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味道。

陳旭自己也被震撼到了,他深深地感受到,這些人心中的執念,感受到他們對於太平世界執著的追求。

曾經,每當他看到歷史上張梁戰死以後,黃巾軍投河而死的有五萬多人時,心中總是震撼不已。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黃巾軍當時的心情。長久的被壓迫,已經使他們,有了一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信念。

當黃巾軍的天公將軍病死,人公將軍戰死以後,這些黃巾軍,就已經知道他們失敗了。

理想破碎的他們,不願投降,更不願像以前那樣活著。所以,他們都投河而死。

張梁目光灼灼的盯著陳旭,懇切地說道:「我黃巾軍已經沒有了退路,天下被壓迫的百姓,也沒有了退路。」

「如今,只有全殲董卓所帶領的官兵,我黃巾軍才有一絲勝利的希望。文昭,你可願助我?」

正在思考著五萬黃巾投河而死的陳旭,突然聽到張梁的問話,有些措手不及。

張梁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深深向他作了一揖,說道:「我黃巾軍中有文化的人並不多,似文昭這般,被聞名天下的名士教導過的人,更是沒有。」

「我黃巾軍的危機,所有人都沒看到,只有文昭一人看清。」

「文昭既然能夠看到這一點,就一定有應對的良策,還請文昭不吝賜教!」

縣衙中的其他渠帥,亦是齊聲說道:「還請文昭不吝賜教!」

感受到眾人熱切的眼神,陳旭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感動。

他向後退了幾步,朝眾人回了一禮,說道:「蒙諸位不棄,信得過我陳旭,我必將竭盡全力!」

威縣,董卓暴跳如雷。這幾日,一個又一個的壞消息傳來,使得本就脾氣不好的董卓,更是如同一個火藥桶一般,一點就燃。

他帳下的將領,都畏懼地看向董卓。

董卓對著帳下將領大聲罵道:「讓你們搶劫劫起來,一個個勇猛無比。打起仗來,卻屢戰屢敗。」

「自從盧公離開以後,我花了大筆錢財,好不容易賄賂十常侍,才求來這個全軍統帥的位置。卻不想,先是曲周失守,而後又是丘縣失守。」

「攻打張角那廝,也是毫無寸功!如此,朝廷諸公會如何看我董卓!」

董卓口中的盧公,就是盧植。他雖然出身地方豪強,為人暴躁,但是對於盧植這等名聞天下的經學家,卻是敬重有加。

將眾人大罵一通,董卓還不解氣,拿起案几上的竹簡,直接朝華雄身上砸去:「你這個廢物!讓你帶領五千官兵去攻打曲周,你不但沒有攻下,反而被打得落花流水。」

「連一個無名之輩都拿不下,還敢說自己是西涼第一勇士?」

華雄看到竹簡朝自己飛來,也不敢躲避,頭盔直接被竹簡砸掉在了地上,他也不敢去撿。畢竟,若不是他跟陳虎單挑,僵持在那裡,也不會使得曲周城的戰況驟變。

董卓又發了一通脾氣,把在場眾人全部罵了一遍,居然有些喘氣。

他狠狠吸了兩口氣,停頓了一下,才對眾人說道:「你們都說說,如今我軍糧道被斷,處於黃巾軍包圍之下,現在該如何是好?」

聽到董卓的話,眾人這才在心中舒了一口氣,華雄連忙撿起掉在地上的頭盔。在場眾人,很多都是董卓的老部下,他們瞭解董卓的脾氣。

在董卓大罵眾人的時候,不能頂嘴。只要他罵夠了,自己就會停止。

董卓此人雖然脾氣暴躁,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殘暴。但是總體來講,他對自己部下還是不錯。不然的話,歷史上也不會有那麼人對他忠心耿耿了。

董卓屬下,大多都是西涼人士。那裡漢胡雜居,民風彪悍,強者為尊。

史書上記載董卓,說他『少好俠,嘗游羌中』,『性粗猛有謀』。

董卓不僅體魄健壯,力氣過人,還通曉武藝,騎上駿馬,能帶著兩鞋弓箭,左右馳射。

他那野蠻凶狠的性格,以及粗壯強悍的體魄,使得當地人們都畏他三分。不僅鄉里人不敢惹他,周邊羌人也不敢有絲毫怠慢。

羌族首領豪帥為了保全自己,都要極力迎合趨附董卓,以求暫時相安無事。地方豪帥們,經常帶著大量的牲畜和財物,前來拜望董卓,與他稱兄道弟。

正是這樣一個人,才能在西涼那個地方立足,而且勢力慢慢壯大。不提他的殘暴,不得不說,董卓是一個非常有本事的人。

大帳之中,一個青衣儒士走了出來,對著董卓說道:「主公,事到如今,其餘官兵我們大可不管,只要保住那些跟從我們從西涼過來的士卒就行了。」

董卓聞言一愣,問道:「文優此言何意?」

說話的文士正是李儒,是董卓的首席謀士。歷史上董卓進京、廢立皇帝、毒殺廢帝劉辯,一系列驚世駭俗的事件之中,都有此人的身影。

可以說,董卓亂政,使得到大漢威嚴掃地、諸侯並起,李儒功不可沒。

「主公接替盧公之位,與黃巾交戰以來,屢戰屢敗。朝中本來就有很多人對主公心存不滿,如此良機,他們又怎麼不會在陛下面前進讒言?」

「所以,現在主公應該考慮的是,如何躲避陛下的責罰,而非這場戰爭的勝利。」

董卓聞言,心中大驚。

他與黃巾交戰日久,寸功未立,反而數次兵敗,丟掉兩座城池。若是他被朝中眾人彈劾,丟官罷職,恐怕已經是很輕的懲罰了。

「文優救我!」董卓霍然驚醒,一把抓住李儒的手臂,大聲說道。

大帳之中,董卓的其他心腹,也是心中大驚。他們的利益與董卓休戚與共,董卓被朝廷責罰,他們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李儒的眼中,散發出智慧的光芒。

他微微一笑,說道:「主公勿憂,只需派人前往洛陽,給張讓他們多送點財物,即可逃脫朝廷的責罰。」

聽到李儒的話,董卓才一拍額頭,暗罵自己愚蠢。十常侍貪婪無度,陛下荒唐無比。他們就連官職都拿來賣,區區罪名,如何不能花錢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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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李儒三策

十常侍貪婪無度,董卓雖然心疼錢財,但是如果能夠保住自己官職,就不怕撈不回來。

他不再糾結,繼續向李儒問道:「文優,我等糧道被斷,該如何是好?」

日後縱然能夠逃脫朝廷責罰,也要先保住性命才行。

威縣已經被黃巾軍徹底包圍,如今糧道被斷,數萬黃巾軍虎視眈眈。哪怕是董卓本人,亦是感到有些心驚膽顫。

李儒臉上仍是波瀾不驚,緩緩說道:「我有上中下三策,可供主公選擇。」

董卓聞言大喜,急忙問道:「文優教我!」

董卓為人粗獷,但是對於那些有名望士子,往往卻是敬重有加。這點從歷史上董卓進京以後,大肆拉攏士人就可以看出。

說到底,他只是地方豪強出身,在那些世家大族這些真正的貴族眼中,無疑是個暴發戶似的存在。

士族們幾百年來養成記的傲氣,又豈能輕易改變?

董卓在西涼雖然呼風喚雨,備受敬重,但是在這些人眼中,卻是實實在在的一個鄉下土包子。

況且,西涼乃貧瘠荒涼之地,這裡雖然民風彪悍,卻是缺少讀書人,更是缺少名揚天下的士人。

李儒是一個寒門士子,他有驚世才華,卻苦於無用武之地。後來遇到董卓,董卓對他的才華稱讚不已,數次邀請李儒來到自己帳下用命。

李儒投奔董卓以後,董卓更是對他言聽計從,這更讓李儒有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

漢代的寒門士子,雖然不乏才華橫溢之輩,但是相比起豪門士子,他們卻更難出頭。所以一旦遇到伯樂,他們便會拚死報答。

有很多人誤以為鬼才郭嘉是寒門士子,其實並非如此。郭嘉少年之時,就喜歡與長者交談,常使長者們自愧不如。

郭嘉更是交遊廣闊。

他的朋友遍佈天下,長者如名士田豐、程昱,年齡相仿者如荀攸、荀彧,都是他的至交好友。

郭嘉以前曾被好友田豐鼓動,讓他投奔袁紹。後來郭嘉寧願在家閒置六年,也要棄風頭正盛的袁紹而去。有很多人就說,是因為郭嘉出身寒門,不受袁紹重視的緣故。

事實並非如此。

當時,袁紹其實對郭嘉極為敬重,更是厚禮待之。但數十日一過,郭嘉便看出袁紹不懂得用人之道,非成大事之人。於是,郭嘉毅然離袁而去。

袁紹如此心高氣傲,若是郭嘉果真出身寒門,又怎會厚禮待之?

李儒此人,生卒年不詳,哪裡人氏亦是無從考究。但是,以一介士人的身份,投奔到身為地方豪強的董卓手下,就可以看出他出身不好。

若是果真出身大族,以士人們眼高於頂的作風,如何會正眼去看董卓這個地方豪強?

要知道,哪怕日後董卓權傾朝野之時,那些士人也未曾真正投奔他,只是懼怕他的權勢,與他虛與委蛇罷了。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李儒滿腹才華卻無處施展,只有董卓這個粗鄙武夫看中。伯樂相中了千里馬,千里馬又怎麼會不以死相報?

所以,歷史上的李儒,可以說是對董卓盡心盡力,為了董卓能夠站在權力的巔峰,不惜背負一世罵名。

謀士分很多種類型,有善於軍事的如張良,有善於籌集錢糧的如蕭何。而李儒這一類謀臣,則是善於勾心鬥角的謀略,有如陳平。

這類謀士不僅計謀陰狠,而且善於明哲保身。

歷史上,後來的董卓,由於大權在握,就開始不聽李儒之言,最後落得一個身死的下場。

但是歷史對於李儒的記載,卻說他最後不知所蹤,並非像演義中記載的那樣,被自家家奴綁來獻給呂布。

董卓部下擊敗呂布,挾持獻帝以後,李傕還推舉過李儒為侍中,但被漢獻帝拒絕。等到李傕被曹操擊敗,李儒就不知所蹤。

李儒曾助紂為虐,更是毒殺前任皇帝、皇妃,可謂是惡貫滿盈,被天下人唾棄。

他深知,在眾人沒有明目張膽的舉兵造反之前,無論哪路諸侯抓住了他,都會要了他的性命。所以,他才會隱姓埋名,消失在眾人視野之中。

三國時期的謀士,得以善終的並不多。然而如同李儒這般陰狠,工於心計的謀士,卻往往懂得明哲保身。

賈詡、程昱、李儒,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卻說威縣大帳之中,李儒排眾而出,來到地圖面前,緩緩說道:「下策,派兵劫掠威縣內外,裹挾百姓進城。死守城池,靜待皇甫將軍援軍。」

眾人聞言,都是不解,問道:「軍中糧草,不足十日之用。就算能夠劫掠一些糧草,亦不能支撐半月。依照路程來看,皇甫將軍要一月以後才能到達,那時我等豈不都要被餓死?」

李儒臉上露詭異的笑容,說道:「皇甫將軍乃世之名將,深知兵貴神速。他若是倍道而行,半月可至。若我軍糧草耗盡,仍可殺人就食,熬到皇甫將軍前來,易如反掌。」

李儒的話,風淡雲輕,卻讓眾人渾身發冷。『殺人就食』,哪怕殘暴如董卓,若非逼不得已,也不願如此行事。

搖了搖頭,董卓問道:「中策所謂何計?」

「中策,命令其餘官兵死守威縣,主公直接帶著帳下心腹,以及西涼兒郎從丘縣突圍。」

「黃巾軍佔據丘縣,我們可能很難攻下這座城池。但是,若只是繞過這座縣城了,卻是輕而易舉。」

李儒的每一個策略,都是如此驚人。

這條計策,是要拋棄其餘數萬官兵,只保存董卓手下的實力。

官兵若是想要全部離開威縣,廣宗黃巾軍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官兵執意撤退的話,先不說董卓又會多了一個棄城而逃的罪名。若是張角在後面追擊,官兵很有可能會迎來一個大潰敗。

所以說,使用中策,那些被留在威縣的官兵,就會成為棄子,成為吸引廣宗黃巾軍的誘餌。

猶豫了一下,董卓問道:「讓這些官兵死守威縣,他們會答應嗎?」

李儒哈哈大笑,說道:「此事何難,只需告訴他們,主公將親自帶領本部人馬,前去攻打丘縣即可。」

董卓聞言,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他帳下的其他將官,看向李儒的眼神,卻變得畏懼起來。

這人雖是一介儒士,卻心狠手辣若斯。動動嘴皮子,就決定了數萬人的生死,真是可怕的人!以後若無必要,絕對不能招惹此人。

這條計策,董卓還覺得可以接受。

反正他現在一敗再敗,注定會被朝廷責罰,根本不用再考慮鎮壓黃巾的事。而是思考如何保存自己的實力,而後買通十常侍,為自己洗脫罪名。

他仍不死心,繼續問道:「上策是何計?」

聞言,李儒臉色一肅,說道:「上策,兵分三路。一路駐紮威縣,拖住廣宗黃巾。而後派出第二路人馬,大張旗鼓前去攻打丘縣。」

「如此,丘縣黃巾兵力不足,必然震動。他們以為曲周有漳水天險,易守難攻,必會麻痺大意,而後從曲周調遣黃巾支援丘縣。」

「我們再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派遣精銳之士,奔襲曲周。」

話畢,李儒一指地圖上的曲周城,臉上滿是狂熱。他喜歡這樣指點江山的感覺,更喜歡看到因為自己的計策,而改變整個戰場的勝負。

考慮了一會,董卓搖了搖頭,說道:「黃巾軍中,亦不乏智謀之士。這條計策雖然可能成功,卻有風險。」

「先不說能否迷惑黃巾軍,讓他們把大部分兵力都調到丘縣。哪怕他們果真如此,漳水易守難攻,恐怕也難以渡過。」

李儒張了張嘴,終究是沒有說什麼。

其實,只要黃巾軍被官兵迷惑住了,官兵大可晚上偷偷來到漳河,伐木渡河,而非直接奪取漳河橋樑。

李儒瞭解董卓,知道一旦他下定決心,就不會更改,所以不再勸說。

董卓看著帳下的心腹眾人,說道:「我意採納文優所獻的中策,爾等可有異議?」

能夠保全性命,他們自然不會反對,都齊聲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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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流言四起


李儒提出三策之前,他早就料到董卓的選擇。但是,他心中仍然抱有一絲期待。

如今幻想破滅,他也無話可說。

這個時候的謀士,獻策之時往往喜歡給出上、中、下三策。

下策,一般都是最不好的,決策之人也很少會選擇這條策略。

上策,雖然前景美好,卻有很大風險,若是稍有不慎,其結果可能連下策都不如。當權者往往也不會採納這條策略。

而中策,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而且最為穩妥,是當權者們選擇最多的策略。

此時的陳旭,還顯得非常稚嫩。他雖然有些眼光,但是與那些三國頂級謀士相比,還是相差甚遠。

就拿此事而言,他幸好沒有聽到李儒所獻的三條策略,不然的話,肯定會嚇得冷汗淋漓,羞愧不已。

陳旭想到了開頭,卻沒料到結局。

他所看到的,只是李儒所獻的下策。若是董卓選擇那條上策,黃巾軍真的要萬劫不復了。

今時不同往日,以前的黃巾軍還能與官兵對峙,細細謀劃,哪怕丟掉兩座城池,也沒什麼。

現在每拖一天,皇甫嵩所帶的官兵,離這裡就更近一分。若是真讓皇甫嵩與這裡的官兵匯合,黃巾軍的結局將不言而喻。

皇甫嵩不是董卓,更不比盧植差。

就連盧植帶領三萬大漢精銳官兵,都能屢敗黃巾軍近十萬大軍,更何況是皇甫嵩?

唯一值得慶辛的是,董卓並沒有選擇上策。他拋棄了威縣的所有官兵,帶領著自己的幾千部曲,朝丘縣趕來。

丘縣縣衙,張梁等人得知董卓親自帶兵過來,臉上都很嚴肅。

他們以為董卓親征,是下定了決心要攻破丘縣。幾位渠帥不斷督促著黃巾士卒,讓他們深溝高壘,加固城牆。

一棵棵樹木被砍成幾段,做成滾木,而後搬到城牆之上;一塊塊石頭,也被百姓們搬了上來。

受過官兵欺壓的百姓,自然希望黃巾軍能夠守住城池,所以紛紛主動請纓,希望能夠幫上一些忙。

城門口,探馬來回穿梭,一日數十探。

董卓所帶兵馬每日到了何處,都會有情報傳到丘縣之中。

董卓軍越來越近,丘縣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這日,為了防止細作混入城內,除了每日進出的探馬,整個丘縣已經變得只許出,不許進。

董卓帳下大多都是騎兵,哪怕帶著輜重,第三日也已經來到丘縣境內。黃巾軍見狀,緊守城池,各部人馬嚴陣以待,時刻準備防禦官兵攻城。

但是,官兵卻對丘縣視而不見,他們擺出防禦的姿勢,警惕防備黃巾軍突然出城攻擊,而後繞過這座縣城了,直接往南方趕去。

如此詭異的一幕,讓黃巾軍都感到不可思議。他們彷彿用盡了所有力氣,卻一拳打到了空氣之中。

陳旭站到城牆上,緊緊盯著遠去的官兵。突然,他一拍城垛,大叫一聲:「原來如此!」

自從探馬報告了董卓前來丘縣的人數,陳旭就一直隱隱感到不對。

因為,董卓帶來的兵馬,幾乎都是騎兵,而且人數也不多,只有三千餘人。

騎兵不善攻城,哪怕是一些沒有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情,更何況是久經沙場的董卓?黃巾軍因為這個緣故,曾經還都議論紛紛。

直到現在,陳旭才知道,董卓這是要丟下威縣的官兵逃跑啊!

他高估了自己的智慧,也低估了董卓的膽大妄為。陳旭如何都沒想到,在這個天下尚未大亂的時候,董卓居然敢如此行事!

他急忙離開城牆,來到張梁面前,將自己的猜測告知張梁等人。

眾人聞言,亦是面面相覷。

有一個渠帥當即出聲喊道:「既然這樣,我們又豈能讓這些官兵輕易離開?還請人公將軍下令,讓我帶領本部人馬,前去追殺董卓那廝。」

張梁並沒有因為陳旭一次判斷失誤,就輕視他,還是先徵求他的意見,問道:「對於此事,文昭怎麼看?」

說實話,陳旭這個時候有些沮喪,也有些羞愧。

自從被橋玄誇讚開始,到東郡屢次擊敗黃巾軍,再到上次奇襲丘縣。陳旭可謂是一直順風順水,以至於他有些驕傲自滿,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直到今日,被董卓軍當頭棒喝,他才曉得自己小覷了天下英雄。

這時的他,才知道孫子兵法為何開篇就說:「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戰場之上無小事,需要謹慎再謹慎。哪怕一個小小的疏忽大意,都可能葬送全軍的性命。

好在這次董卓軍只是逃跑,並沒有給黃巾軍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不然的話,陳旭真的要追悔莫及了。

猛然聽到張梁的問話,陳旭沒有馬上答應,而是看著地圖,仔細思考著。

像演義中所說,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每個謀士、將領,他們在思考計策的時候,都要經過仔細推敲,等確認這條計策可行之後,才會實行、或是獻給自己主公。

這不是優柔寡斷,而是謹慎。

這一次,陳旭把自己帶到官兵的位置。他仔細思考著,若自己是官兵,會怎麼做?

良久,當他突然想到暗度陳倉的典故以後,渾身上下冷汗淋漓。他猛然睜大眼睛,說道:「失策矣!」

眾人見陳旭一驚一乍的樣子,以為出了什麼大事,都大吃一驚,七嘴八舌的向陳旭詢問,是否有什麼問題。

陳旭對眾人說道:「董卓帶領他的部下撤走,我等無需追擊。」

「自他領兵以來,屢戰屢敗,這次更是丟棄數萬官兵,獨自逃跑。洛陽那些達官貴人,肯定會參他一本。如此,董卓及他的部下,不足為慮!」

「況且,董卓帳下全是騎兵,我等以步卒追擊,先不說追不追得上,哪怕能夠追上,亦是很難戰勝。」

「董卓這一路人馬,我並不在意,我所慮者,唯曲周爾!」陳旭指著曲周,對眾人說道。

王延皺了皺眉頭,問道:「可是有何不妥?」

他以前在眾人面前分析過,曲周城可謂是固若金湯。現在陳旭卻說他很擔心曲周城,這種說法,無疑是推翻了王延以前的分析。

其餘人等,亦是一臉不解。

陳旭沒有理會眾人不同的表情,繼續說道:「韓信曾經兩次『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獲得巨大的勝利。」

「若是官兵之中有智謀之士,派兵佯攻曲周橋頭,吸引曲周守軍注意。而後讓人在其他河段,暗暗伐木渡河,則曲周危矣!」

眾人聞言,都是心中一凜。

陳旭繼續說道:「好在官兵沒有行此計策,將軍可派人前往曲周送信,告知曲周守將,密切注意漳水上下河段,易於渡河之處。」

張梁不敢怠慢,雖然他不認為官兵之中,有人能夠想到這個計策。但是為了保險,還是派遣了兩千黃巾軍過去,並且送了一封書信,讓曲周守將小心行事。

董卓的意外撤退,使得威縣官兵只剩下兩萬出頭。

這幾日,城中流言四起。先是有人說城中無糧,官兵以後會殺人就食。

這條流言,使得威縣百姓人心惶惶,有很多人想逃出城外,都被官兵抓了回來。

第二條流言,卻在官兵中間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條流言中說,董卓把威縣的官兵當做吸引黃巾軍的誘餌,自己卻率領親信棄城而逃。

才開始,並沒有人相信董卓會這麼做。但是,隨著時間越推越久,前去攻打丘縣的董卓仍是杳無音訊。

再加上董卓自己的親信,果真全部不在城中,官兵們更是人心惶惶。因為軍中缺糧,他們的伙食越來越差,現在已經無法填飽肚子。

於是,城中開始產生暴亂。那些官兵已經認定自家主將棄城而逃,紛紛要求撤退。

好在幾個將領有些決斷,將那些叫囂最嚴重的一些人梟首示眾,這才鎮住了騷動的官兵。

城中百姓家中,糧食早就被搶劫一空。

這段時間,有很多百姓已經堅持不住,紛紛餓死。有些餓得眼紅的百姓,已經開始把那些餓死之人的屍體,拿去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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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水淹


這一日,威縣之中又有一條流言傳開。

說是北上的皇甫嵩部,在渡過黃河的時候,被黃巾軍半渡擊之。官兵折損大半,被迫退守濮陽城。

這條流言的出現,就好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失去希望的官兵,更是人心浮動。

很多官兵長久無法吃飽飯,真的開始殺人就食。他們心中恐懼不已,每日更是四處強擄婦女,而後將她們帶到軍營,玩弄致死。

才開始,官兵中的將官還試圖制止他們的行為。但是面臨已經漸漸失控的官兵,他們也是有心無力,最後只能放縱行事。

他們的這個舉動,無疑讓本就受盡壓迫的威縣百姓,開始了大規模的反抗。

在飢餓、欺壓、死亡的三重壓迫之下,百姓們赤手空拳,向官兵發起了進攻。

戰鬥是慘烈的,結局是悲慘的。

這些官兵,都是整個大漢帝國的精銳。他們縱然現在已經瀕臨崩潰,也絕對不是這些赤手空拳的百姓,所能撼動的。

鮮血染紅了街道,整個縣城都籠罩在悲痛與恐懼之中。

在官兵的屠刀下,百姓們再次沉默了,只是心中的怒火與仇恨,已經更加濃烈。

就在此時,丘縣的黃巾軍也已經趕了過來。

統兵主將乃是陳旭,他帶領七千黃巾前來支援,其下還有一個渠帥。而張梁,卻帶領了三千兵馬親自駐守丘縣。

加上張角原來的七萬黃巾軍,現在的威縣附近,已經集結了將近八萬人馬。

張角調集了所有軍隊,將威縣圍得水洩不通,每天強攻四個城門。

陳旭帶領著七千人馬,還未見到張角本人,就得到了他的秘密軍令。看著這紙軍令,陳旭在心中暗暗歎服。

此時他不由想到,若是張角不死,這個天下的走向,又會是什麼樣子?

他也非常好奇,這個能夠嘯聚百萬之眾,動搖整個大漢根基的奇男子,又會是怎樣一個人物?

黃巾軍已經強攻了威縣兩日,他們悍不畏死,前赴後繼的攻城,使得小小的威縣的搖搖欲墜。

官兵本來就軍心浮動,再加上守城的損失,官兵的人數現在只是堪堪達到兩萬人馬。

他們分到四門守城,在將近七萬黃巾軍不分晝夜的攻擊下,已經身心疲憊。

城牆上,一個將官捂著受傷的胳膊,來到威縣守將身旁,哽咽的說道:「將軍,下令突圍吧!」

「董卓那廝拋棄了我們,皇甫將軍也被黃巾軍擊敗,我們還堅守在這裡幹嘛?」

「軍中早已斷糧,若不是上次百姓暴動,我們殺了很多人,用他們的屍體充當糧草,恐怕現在真的要殺人就食了!」

「將軍,我們是官兵,不是土匪,更不是畜生。作為保家衛國的官兵,百姓們現在卻是如何看待我們?」

這員將官,是那種比較正直的人物,雖然現在,幾乎所有官兵都軍紀敗壞,但是他仍然極力約束自己部下。可以說,此人無愧於一個帝國軍人的身份。

聽到這個將官的話,守城將領也是一臉痛苦:「你所說的,我又何嘗不知?但是,整個威縣已經被黃巾軍團團圍住,想要突圍,何其困難?」

就在此時,一個傳令兵出現,大聲喊著:「將軍,將軍,黃巾軍將東門的軍隊全部調到了北門。現在整個東門,已經只剩下不到三千黃巾!但是北門已經搖搖欲墜,將要被黃巾軍攻破了!」

聽到這個消息,守城將領與那個受傷的將官對視一眼,臉上居然都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

城外,張角咳嗽了幾聲,看著從東門突圍的官兵,臉上露出了笑容。

「咳咳!」

突然,他用一個手帕摀住嘴巴,更加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身旁的親兵首領見狀,急忙來到張角後面,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臉上露出悲切的神色。

他是張角的一個弟子,更是他的族子。自從張角開始建立太平道,他便追隨在張角身旁。

這段時間,他知道大賢良師的身體越來越差,每到晚上都劇烈的咳嗽,經常還咳出鮮血,有時候,甚至整晚都無法閉眼休息。

張角早已知道,自己的身體將近油盡燈枯。

他為了穩定軍心,一直瞞著帳下諸將,更是叮囑他的親兵首領,莫要將他的病情透露出去。

他咳嗽了良久,伸開手,發現手帕裡面全是鮮血。

「大賢良師!」那個親兵首領雙目通紅,在心底默默唸著。

悄悄將手帕收了起來。張角振作精神,對著帳下士卒高聲喊道:「賊人從東門突圍,已經中計!留下一萬人馬,清理威縣官兵餘孽,其餘將士隨我追擊官兵!」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回應張角的,是狂熱的口號聲。

攻城之戰,圍三缺一,虛留生路,敵疲我逸的打法,貫穿整個中國的戰爭史。東門黃巾軍的撤退,正是張角給官兵留下的一個陷阱。

圍三缺一的打法,但凡讀過兵書之人,都會有所瞭解。所以,想要讓對方中計,還要細細謀劃。

張角一開始下令黃巾軍,讓他們包圍威縣,四門齊攻。等到官兵身心俱疲,萌生退意的時候,再故意放出一條生路。

這時,哪怕官兵主將明明知道這是一個陷阱,也不得不朝裡面跳。因為,哪怕將領知道這是陷阱,普通士卒卻不會這麼想。

在他們眼中,那是他們唯一的生路,即使違背主將將令,他們也會突圍。

官兵將領若是帶著官兵,置之死地而後生,哪怕突圍會遭受埋伏,也能逃出去一部分人。

他若是執意不突圍,軍中必然嘩變,這才是真正的死路。

所以說,這是一個陽謀。

使用圍三缺一這條計策,一定要把握好時機。太早的話,官兵沒有被逼上絕路,不見得會去突圍;太晚的話,逼迫官兵過甚,有可能將他們逼成哀兵。

哀兵必勝的道理,雖然不見得完全正確,卻也是一句至理名言。

將近兩萬官兵,他們都是大漢帝國的精銳的部隊,卻不想,今日被這群農民起義軍逼到這個地步。

可以說,他們不是敗在黃巾軍的手上,而是敗在大漢帝國自己的手上。

像盧植這樣的儒將,朝廷不但不重用,反而將他下在獄中。似董卓這般殘暴、自私的人物,卻能夠通過賄賂宦官,獲得主將之位。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董卓雖然在涼州混得風生水起,但是黃巾軍不是那些胡人,張角也不是那些部落首領。

官兵們連續奔跑了一日,黃巾軍卻絲毫沒有放過他們的意思,只是銜尾追殺。很多跑得慢的官兵,都死在黃巾軍手上。

現在,他們的體力幾乎都達到了極限。

官兵將領,問著一個熟知本地地理的人,道:「這是哪裡?」

那人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說道:「我們現在已經逃到了廣宗境內,前面就是清河,是漳水的一個支流。河上只有一個橋,名叫界橋。」

官兵將領聞言,臉色一變,說道:「不好,黃巾軍肯定已經佔領了界橋,我們現在過去,豈不是自尋死路?」

其餘將官聞言,亦是臉色大變,七嘴八舌的說到:「這可如何是好?」

那個熟知地理的人,好似想到了什麼,張了張嘴,終究沒有開口。

還好官兵將領注意力一直放在這人身上,急忙向他問道:「你剛才為何欲言又止?」

那人答道:「其實清水除了界橋以外,還有一個位置可以渡河。」

眾人乍聞喜訊,大喜過望,都急忙問道:「快說,何處可以渡河?」

怪不得眾人這麼急切,現在前有大河,後有追兵,官兵們逃跑一日,人困馬乏。

若是他們能夠渡過清河,就可以進入清河郡。到時候,就不怕黃巾軍繼續追殺了。

那人道:「那裡是一處淺灘,河道寬廣,卻水流湍急。大部分時候,尋常人只要能夠抵住水流衝擊,就可以涉水過河。但是現在,我卻不知清水河中有沒有漲水。」

官兵們改了方向,朝那處淺灘奔去。現在的他們,已經沒了退路,只能賭上一把。

再次奔行五里有餘,待官兵們探到可以涉水而過時,全都歡呼起來,眾人爭先恐後的朝河對岸跑去。

就在此時,隨著一聲『轟隆』巨響,上游的河水,如同怒濤一般往下游奔來。正在過河的官兵,驚恐地大叫著,拚命向河對岸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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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張角



洪水滾滾而下,正在過河的官兵,被巨大的恐懼籠罩。

他們拚命奔跑著,希望能在洪水下來之前,回到河岸之上。

但是,水流的速度也太快,洪水也來得太巧,正好趕到幾乎所有官兵都下到河裡,這段洪濤才狂奔而來。

「轟隆隆!」

洪水沖了過來,那些還來不及上到河岸的官兵,都被衝到了河中。

根據『瓶頸效應』與『木桶原理』,一條河段,越是淺灘,水流也就越快。這處淺灘水的流速本就很快,好在一開始水很淺,官兵們還勉強支撐得住。

現在,當大洪水沖了過來之時,這處淺灘的水流變得更急。哪怕那些會游泳的官兵,也無法在洪水的衝擊力下倖免。

驚魂未定的官兵,只剩下三分之一人馬,還有一部分過到了河對岸。

「殺!」

河對岸,一支黃巾軍吶喊著殺了過來。早已被洪水嚇住,丟盔棄甲的官兵,再加上逃跑一日,體力早已耗盡。他們如何是這支養精蓄銳黃巾軍的對手?

兩員黃巾軍大將,他們衝殺在最前面,縱橫馳騁,手下並無一合之敵。

他們正是陳旭與陳虎。

沒過多久,黃巾軍就將這些過河的官兵,殺得七零八落。毫無反抗意識的官兵,最後全都跪地投降。

尚且來不及過河的官兵,看著那些要麼被洪水沖走,要麼被對岸黃巾軍殺退的官兵,心中慶幸不已。

他們的慶幸並沒有維持多久,只見一桿『張』字大旗,出現在眾人視野之中。數萬黃巾軍,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官兵們惶恐不安,見到自家主將也被洪水捲走,群龍無首的官兵,吶了一聲喊,四散而逃。

河對岸的陳旭,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了笑容。既然大局已定,他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他下令,讓黃巾軍順著河流向下,追殺那些會游泳的漏網之魚。

很多官兵都會游泳,只是猝不及防之下,被洪水捲走。若是等到水流稍緩的地方,他們可能就會游到岸上。

如今皇甫嵩即將北上,黃巾軍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力量,消滅官兵的有生力量。

現在每逃出一個官兵,日後對於黃巾軍,就多了一份威脅。時至今日,陳旭已經徹底把自己當做黃巾軍的一員。

他在這個時代,看到的黃巾軍,與歷史書上描寫的完全不一樣。這些黃巾軍雖然以宗教為綱領,有時候顯得非常盲目。

但是,說到底,他們只是被逼造反的百姓,他們只是嚮往美好的生活罷了。

不管是面色黝黑,有些老實巴交的張梁,還是那位素未謀面的大賢良師,他們都讓陳旭從心底感到佩服。

這時的陳旭,才知道為何盧植領兵攻打黃巾軍的時候,他雖然屢次獲得勝利,仍舊不敢大意。反而挖掘壕溝,製造攻城器械,準備打持久戰了。

如同張角這樣的人物,並不是能夠輕易解決的對手。

值得諷刺的是,盧植用了正確的戰術,反而使得宦官左豐,在靈帝面前進讒言,說他畏敵不前,貽誤戰機。

歷史上,由於張角死的很早,而且一開始就遇到盧植這樣的名將,所以沒有什麼輝煌的戰績。就連之後與董卓交戰,屢戰屢勝之事,史書上都沒有詳細記載。

陳旭來到這個時代,可以說是親眼見證的董卓、以及這些官兵,在張角的謀劃下,慢慢走向敗亡。

可以說,無論是最開始使用『暗度陳倉』之計,奇襲曲周、丘縣,斷掉官兵糧道。還是之後在威縣散播流言,圍三缺一,以及現在的水淹之計。

這些計策,一環扣一環,可以說用得天衣無縫。這樣的人物,若不是早早病死,黃巾軍的未來,真的難以預料。

不錯,之前威縣的三條流言,都是張角的計策。

第一條官兵會殺人就食的流言,是張角通過自己的推測,而後得出的結論。這條流言,無疑讓威縣百姓一開始就躁動不安。

第二條董卓棄城而逃的流言,是真正發生的事情,使得威縣官兵軍心浮動。

前兩條流言,都被證實了他的正確性。所以,當張角再次散播,皇甫嵩被官兵擊敗的流言之時。出於慣性,居然沒有人懷疑這條流言的真實性。

最後這條流言的出現,更是使得官兵心生絕望,為黃巾軍實施之後的計策,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無論是他以宗教形式,盅惑民心,還是使用的這一系列的計策,都顯示出了張角有一雙能夠看透人心的眼睛。不得不說,張角對人心的把握,妙到巔峰。

陳旭初來乍到,尚未見到張角之時,就得到他截斷清水,水淹官兵的命令。所以,當時的陳旭,才會在心中讚歎。

岸上戰鼓之聲隆隆,旁邊清河河水奔騰。

張角騎在馬上,立於大旗之下,看著大局已定的戰場,臉上露出了笑容。這段時間,他一直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驟然放鬆的張角,突然腦袋一暈,頓時感到天昏地暗,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大賢良師!」

「天公將軍!」

張角附近的親兵,見狀全部大驚失色,飛快圍了上去,聲嘶力竭地呼喊著。

黃巾軍的這場大勝,可謂是空前絕後。一時間,與廣宗相鄰的清河郡、魏郡、以及安平國,全部震動不已。

郡守們更是人心惶惶,生怕黃巾軍來犯。鉅鹿郡太守,更是心中恐懼。如今冀州官兵已經一戰而亡,廣宗與下曲陽的黃巾軍,一南一北對廮陶虎視眈眈。

若是黃巾軍南北夾攻,恐怕廮陶將難以保全。

就在這些人全都人心惶惶之時,剛剛獲得巨大勝利的黃巾軍,亦是愁雲慘淡。

不為其他,只是因為黃巾軍的支柱,自稱『天公將軍』的張角病危。

可以說,被人們稱為『大賢良師』的張角,不僅是黃巾軍的最高統帥,更是整個黃巾軍的精神領袖。

毫不誇張的說,只要張角還在世一日,他無論到了哪裡,振臂一呼,都會有很多窮苦百姓響應他的號召。

張角不死,則黃巾難滅。

然而,這個巨人一樣的豐碑,被百萬黃巾所敬重的大賢良師,現在居然臥病在床,昏迷不醒。

黃巾軍已經找了很多醫宮,他們都說張角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無力回天。

雖然各路渠帥極力封鎖這個消息,張角病危之事,仍是在黃巾軍之中傳開。士卒們每日為大賢良師祈禱,希望他能夠早點醒來。

廣宗位於漳河、清河之間,乃四郡之要沖,扼界橋之天險。這個地方戰略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陳旭帶著他自己的部下巡視各地,直到現在,他還無法想像方才所看到的一切。

方才,他作為一方渠帥,也有幸前去看望昏迷不醒的張角。那是一個面容枯槁,頭髮花白的老人,看起來已經將近六十歲。

更重的要的是,他從那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臉上,看到了一個人的身影。

陳旭剛來到這個世界之時,為了獵虎離開陳家村。後來陳虎家被張其欺辱,陳虎母親一病不起。

當時來了一個太平教的仙長,為陳虎母親治病。不錯,陳旭正是從昏迷的張角身上,看到了那個道人的影子。

但是令陳旭感覺猶疑不定的是,眼前的張角,頭髮花白,面色枯槁,顯得一臉老態。

而那時的道人,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他頭抹黃巾,一身道袍,臉色慈祥。猛一看來,頗有一番仙風道骨、世外高人的派頭。

若非兩人長得實在太像,陳旭怎麼也不會把兩人聯繫在一起。

畢竟,若兩人是同一個人的話,僅僅過了兩年,又怎麼會有如此巨大的差別?

陳旭來到奔騰的清水河畔,看著河畔兩旁的白楊。往常那翠嫩欲滴的樹葉,如今已經開始暗暗發黃。

他只是在心中疑惑著,給陳虎治病的那個道人,究竟是不是張角?

想了半天,仍是沒有頭緒。他轉頭看向一直跟隨在自己身後的陳虎、陳靜,以及那些陳家村的子弟兵,心中閃過一絲溫柔。

「無論如何,我都要讓他們在這場戰爭中,能夠活下去!」

陳旭在心中暗暗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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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甦醒



如今,整個鉅鹿郡的東部四縣,已經完全落入黃巾軍手中。

這個位置,是整個冀州南部最重要的咽喉要道。它位於冀州四郡中間,交通便利,易守難攻。這個地方的陷落,使得整的冀州南部,都暴露在黃巾軍的威脅之下。

若是黃巾軍能夠攜大勝官兵之威,進寇四郡。那些飽受欺壓、無家可歸的百姓,必會紛紛響應。

但是,就在這個關鍵時刻,黃巾軍的精神領袖卻一病不起。這不但使得黃巾軍,錯過了一次擴張的極好時機,更是在很多黃巾軍心中,留下了非常大的陰影。

這一日,張梁撇下丘縣的黃巾軍,帶著一些親信急匆匆趕到廣宗。

自家兄長已經昏迷幾日,張梁每日都是心急如焚。但是,丘縣是個非常重要的位置,他生怕皇甫嵩前來攻城,這才一直沒有離開。

就在前幾日,張梁接到斥候的消息,說是皇甫嵩聽聞冀州官兵被全殲以後,停止了行軍,反而在魏郡休整。

也許在皇甫嵩看來,既然鉅鹿郡的官兵已經兵敗,他就沒有必要每日催促士卒進行急行軍,前來救援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張梁,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立馬星夜兼程來到廣宗。

張梁龍行虎步,排開眾人,進入屋中。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侍奉在張角身旁,看到張梁進來,抹了一把眼淚,說道:「叔父,阿翁他一直昏迷不醒,醫工都是束手無策,我自己也是毫無辦法。」

說著說著,少女就開始抽噎起來。

張梁本來也是一臉擔憂,但是看到自己侄女的樣子,也不好把焦躁放到臉上。他平復了一下心緒,對著少女說道:「玲兒,兄長他受黃天庇佑,一定會沒事的。」

這個少女,姓張名玲,正是張角的唯一女兒。

張角年少家貧,再加上要養活兩個弟弟,娶妻較晚,一直沒有子嗣。後來好不容易有了張玲這個女兒,此時的張角卻已經創立了太平道,每日在外奔波傳道。

他的妻子後來染病而死,還好有張寶、張梁這兩個兄弟,才把張玲拉扯大。

後來回到鄉中的張角,對於這個唯一的女兒疼愛有加。

張角得到『太平要術』以後,才萌生的創建太平道的想法。他將其視為至寶,不肯輕易示人。

『太平要術』又名『太平清領書』,是東漢原始道教重要經典。原書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10部,每部17卷,共170卷。

其卷帙浩繁,內容龐雜。

大抵以奉天法道,順應陰陽五行為宗旨,廣述治世之道,倫理之則,以及長壽成仙、治病養生、通神占驗之術。

其說自成體系,以順天地之法,治政修身,達於天下太平為主旨。有代表下層民眾反對統治者恃強凌弱,主張自食其力,周窮救急的思想。

可以說,『太平要術』改變了張角的人生軌跡,也改變的整個大漢帝國的歷史。

把『太平要術』視為珍寶的張角,對於自己的女兒,他卻從不隱瞞,。還經常將其中的內容,解釋給張玲聽。

張玲對於『太平要術』中的其他內容,毫不感興趣,卻對與治病養生有關的內容,青睞有加。

這也許與她小時候,親眼看見自己母親病死有關吧?

她自學成才,對於治病養生的內容,也頗有天賦,早就看出自己的父親已經油盡燈枯。

為此,她勸過張角好幾次,讓他不要太過操勞,休養身體。但是,張角身為黃巾最高首領,每日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又怎麼可能真正停下來休息?

張玲聽著自己叔父的安慰,清秀的臉色卻沒有絲毫好轉,眼中反而蓄滿了淚水。

自己父親的身體,她最清楚不過了。而且,他雖然看了『太平要術』,卻並不相信裡面關於鬼神的那些說法。

抹了一把眼淚,她來到床頭,靜靜地看著自己父親蒼老的面孔。自從她母親去世,父親回來以後,就對她疼愛有加。

只要張角在家中,總是會將張玲帶在身旁。

每日與自己父親相處,沒有人比她更明白,張角為了這次起義,耗費了多少心血。

特別是他最疼愛的弟子唐周反叛,將太平教想要造反的消息,報告給朝廷以後。他更是心力交瘁,悔恨不已。

所以,短短一年的時間,曾經那個意氣風發、仙風道骨般的男人,就變成了這個模樣。

張梁支走了自己的侄女,靜靜看著昏睡不醒的張角,心中悲愴不已,不由說道:「兄長,兄長,如今我等大敗官兵,就連皇甫嵩都在魏郡駐足不敢前進。」

「如此大好局面,兄長為何只是昏睡不醒?」

張梁坐在床上,輕聲呼喚著。他們一家家貧,父母早亡。他與張寶兄弟兩人,都是被張角一人拉扯大的。

俗話說,長兄如父,更何況張角不單是長兄,更是自幼養育兩人?所以說,兄弟三人之間的感情,非常深厚。

張梁想著自家兄長的好,一時間,眼淚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

就在此時,他突然感到有一隻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心中一驚。待看到是自家兄長的手臂以後,當即喜極而泣,激動地說道:「兄長,你終於醒來了!」

張角悠悠睜開了眼睛,咳了兩聲,看著自己兄弟焦急的臉龐,心中閃過一絲溫柔。

張梁現在正喜不自勝,就要出去把張玲叫進來,然後把這個好消息曉諭三軍,好穩定軍心。

卻不想,張角努力從床坐了起來,制止了張梁的行動。

他蔚然一嘆,說道:「你離開丘縣來此,如今丘縣恐怕已經落入官兵之手!」

聞言,張梁心中大駭,急忙問道:「這怎麼可能?皇甫嵩不是已經停止行軍,駐紮在館陶了麼?」

搖了搖頭,張角說道:「皇甫嵩雖然殘暴,卻無愧於大漢名將的稱謂。他在豫州屢敗我等黃巾軍,又豈是浪得虛名之輩?」

「皇甫嵩用兵,若天馬行空,疾如閃電。他每到一處,只要瞅準時機,就能迅速擊敗敵人。」

「以皇甫嵩的的驕傲與自負,又怎麼會因為威縣官兵的敗亡,而裹足不前?」

「他如此行事,只不過是為了迷惑我軍罷了。我料定,皇甫嵩必定會派遣精兵,奇襲丘縣!」

這一次,張角本來正在昏迷,意識有些模糊。突然聽到張梁的話,他心中擔憂黃巾軍的前途,才掙脫了渾渾噩噩的狀態,醒了過來。

張梁素來信任自家兄長,對於他的謀略,更是深感佩服。現在,既然自家兄長如此說,就絕對不會有錯。

他霍然起身,對著張角說道:「兄長,若果真如此,我豈不成了黃巾軍的罪人?我現在就返回丘縣,緊守城池,絕不給皇甫嵩以可趁之機。」

張角揮手阻攔了正要出去的張梁,說道:「你現在趕去丘縣,恐怕已經來不及了,我現在擔心的是曲周。」

「曲周雖有漳河天險,易守難攻。但是皇甫嵩用兵如神,就怕他使出暗度陳倉之計。如此,則曲周亦是難以保全。」

聽到張角的話,張梁先是一愣,而後大聲笑道:「兄長勿憂!早在威縣官兵尚未潰敗之時,我就已經寫信給了曲周守將,讓他巡視漳河上下河段,謹防官兵從其他地方渡河。」

張角聞言,心中一愣。

他是黃巾軍的最高統帥,對於帳下所有人物,都可謂是瞭如指掌。但是如今,他卻有些迷惑了。按說張梁以及他帳下將官,沒有人擁有這等眼光才對啊。

曲周的漏洞,張角其實早已知曉。

但是以前,自從盧植被撤職查辦後,他就不相信官兵之中,還有人能夠想到這條計策,所以並未太過在意。

不然的話,黃巾軍也不可能從廣宗北上,繞道奇襲曲周,斷掉官兵糧道了。戰場之上千變萬化,面對不同的對手,就要使用不同的策略。

若是盧植在時,張角絕對不敢如此行事。如今面對絲毫不比盧植差的皇甫嵩,張角更是不敢有絲毫大意。

所以,他才會費盡心力,絞盡腦汁地思考黃巾軍戰略上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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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擇婿



「陳旭,陳旭,這個名字好熟悉啊。」

待張梁說是陳旭提醒的他,讓曲周的黃巾軍,多多注意漳水上下游河段以後,張角喃喃自語著。

這個時代,交通非常不便,陳旭縱然在東郡無人不知,但是他的名聲仍未傳到冀州。

其實,不僅是陳旭,除了那些名滿天下的大儒,就是一些所謂的名士,也往往是在一個地方有些名氣。

就像演義中一樣,但凡有人向自己主公推薦人才之時,他的主公,不見得就聽過這個人的名聲。

所以,推薦者往往都會講訴一些被推薦者的生平。當權者一般都會根據被推薦的以往的事情,推斷出來此人是否有才能。

哪怕是如同諸葛亮、徐庶、郭嘉這樣的人物,他們在沒有投奔一方諸侯,展示出自己的才華以前,也是不為眾人知曉。他們的才能,也只是在一個小範圍之中流傳。

說到底,還是這時的交通、通訊手段太過落後。

聽到張角的話,很自然的,張梁就把自己打聽到關於陳旭的事,一一講來。

張梁的敘述完畢,張角才一拍額頭,恍然大悟地說道:「原來是他!」

見狀,張梁面露奇色,問道:「兄長亦曾聽聞文昭之名?」

張角搖了搖頭,枯槁的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說道:「兩年前,我去豫州聯絡波才,在返回的途中,一路施符救人,順便混夠回來的免費飯菜。」

「我曾在濮陽留了兩日,去過濮陽附近的一個村落,救治了一位婦人,這婦人正是陳旭的叔母。」

「我每到一處,都會留意當地有些名氣的人物。那時的陳旭,也是有些名聲。我見他頭腦靈活,勇武不凡,曾經還邀請過他加入太平教,但是被拒絕了。」

張梁沒有想到,自家兄長居然還跟陳旭有這層關係。一時間,居然有些目瞪口呆。

「卻不想,當日的一介鄉下少年,如今居然已經闖下了諾大名聲。而且還有幸能拜在橋公門下,讓他傾囊相授。此子當真是好大的造化!」

搖了搖頭,張角有些唏噓。

張角一生,他的腳步幾乎遍佈全國各地,見過的人物也是形形色色。很多人,他沒過多久就忘記了。

曾經的他,雖然邀請過陳旭加入太平教,但是也並非太過在意。

畢竟,那個時候的陳旭,最多是稍有勇力,還沒資格讓張角折節下交。所以,離開濮陽之後沒多久,他就把陳旭這個人物淡忘了。

直到今日,張梁提起陳旭,講到他的事蹟之時,張角才慢慢想了起來。

「哎,時光如水,造化弄人啊!」

這時,張角想起了波才,他的那個得意弟子,卻不想現在已經被皇甫嵩斬殺。想到這裡,張角又有些黯然。

但是他終非常人,剛剛失落了一下,就振作精神,說道:「我雖然反抗漢室,對於橋公卻是心生敬佩。況且陳文昭才能過人,正是我黃巾軍需要的人才。」

「他待在你帳下,遇到事情,你要多多向他詢問。此子若經過打磨,再經歷一些戰事,前途將不可限量。以後成為我黃巾軍的中流砥柱,亦有可能。」

陳旭以前的事,張梁早已打聽清楚。他對於陳旭也是非常喜愛,所以才會將陳旭的事蹟都告訴自家兄長。

可以說,從陳旭殺人逃逸,到他師從橋玄學習兵法,再到統領義軍擊敗黃巾,最後反出濮陽。以及之後的奇襲丘縣,防備官兵『暗度陳倉』之事。

這段經歷,發生在一個剛剛及冠的少年身上,顯得如此不可思議。

所以,張角才會對陳旭青睞有加。

張梁見自家兄長認同陳旭,心中自然高興無比。他不遺餘力講訴陳旭的事蹟,不就是為了這些麼?

忽然想到了什麼,張梁說道:「文昭什麼都好,就是有些沒志氣,不看好我們黃巾軍。說什麼我們注定會失敗,當時還建議我放棄現在所有的城池,說什麼藏兵於民,靜待天下大變。」

「若不是我為人還算寬宏大量,早就把他和王君閣,以惑亂軍心的罪名拉出去斬首了!」

張梁自己喃喃自語,完全沒有看到宛若雷擊的張角。

「放棄城池,藏兵於民,靜待天下大變。」張角反覆低聲呢喃著,宛如中了魔怔一般。

良久,張角突然大聲喊道:「快,快去把陳文昭請來!」

張梁見到自家兄長反常的樣子,心中正疑惑著。突然聽到他的聲音,看著張角一臉急切的樣子,他不敢怠慢,把張玲叫進來照顧自家兄長,自己卻飛快跑出去尋找陳旭。

房屋之中,見自己父親醒來,張玲撲到張角懷裡,喜極而泣。

看到自己的女兒,張角臉上罕見地露出了溫柔的深色。突然間,他感覺到自己女兒已經長大了。

自己身體的狀況,自己最瞭解。張角知道,他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如今張玲已經十八歲。

這個時代,十八歲的少女尚未出嫁,已經算是非常稀奇了。若是等他死了以後,再守孝三年,豈不是耽誤了自己女兒的青春?

想到這裡,張角心中滿是愧疚。他為黃巾軍的事情,常年在外奔波,對於自己女兒的關懷太少了。

「玲兒,你如今也已經不小了,可有心上人?」

突然聽到自己父親如此詢問,張玲先是一愣,而後清秀的臉上變得通紅。

她雖然羞澀,但是既然父親有問,他也不敢不作答,只能用微不可查的聲音說道:「女兒,女兒還未有心上人。」

張玲的回答,完全在張角的預料之中。他深知自己女兒,一向喜歡待在家中,很少出門,能夠認識其他男子的機會,也少之又少。

如此,她又怎麼可能會有心上人呢?

況且,這個時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戀愛的事情,幾乎不會發生。

張角沉默了一下,突然想到陳家村那個英姿勃發的身影,不由對張玲說道:「玲兒,等下你三叔會帶進來一個少年。你自己躲在屋內的屏風之後,看看對他滿不滿意。」

「滿意的話,我就做主將你許配給他,不滿意的話,我再為你另尋他人。可好?」

聞言,張玲的臉色,更是紅的彷彿滴出鮮血一般。她點了點頭,小聲說道:「但憑阿翁做主!」

哪個男子不鍾情,哪個少女不懷春?這句話是歌德說的,雖然歌德現在還沒出生,但是他所說的話,卻是充滿了哲學。

張玲也是一個正常的女孩,一般女孩十三四歲,就會對男人充滿幻想,她自然也不例外。

看到以前的那些同齡玩伴,一個個嫁做人婦,她有時也在想,自己何時能遇到一個大英雄?

這時還沒有白馬王子的說法,但是少女們懷春的對象,卻是亙古不變。她們對於異性的幻想,往往都是一個英俊、充滿英雄氣概的的男子。

況且,張玲是一個典型的中國古代女子,溫柔、體貼,對自己的父親言聽計從。

「哈哈哈哈!」

見到自己女兒扭捏的樣子,張角不由大笑起來。他感覺心頭也暢快不少,就連蒼白的臉色,都好看了很多。

過了一會,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張角示意自己的女兒,讓她躲到屏風之後。張玲滿臉羞澀,提著裙子,踏著小碎步,連忙轉到了屏風後面。

「咚咚咚!」張梁敲了幾下門,問道,「兄長,我來了。」

張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著,說道:「進來吧!」

張梁推門進來,身後帶著一位青年。青年二十歲左右,方方正正的臉龐,雖然不是非常英俊,卻也十分耐看。

由於屢經沙場,再加上高大的身材,身上更顯出彪悍、英武的氣質。

來人正是陳旭,他一身戎裝,但是武器在進門以前,已經被張角的親兵解除了。

他來到張角面前,跪在地上,向張角行了一禮,而後說道:「末將見過大賢良師!」

兩年不見,陳旭的下巴上,已經長出了稀稀落落的鬍鬚。曾經稍顯稚嫩的臉龐,更是變得堅毅了起來。

張角努力回憶著,把眼前這個身影,跟陳家村那個懷疑他符水的少年,重疊在一起,臉上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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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矛盾論



「文昭快快起身!」

張角掙紮著從床上起來,想要托起陳旭,但是他的身體卻是太虛弱了,一直沒有成功。

張梁見狀,心中大駭,連忙跑到床邊,把他扶著坐了起來。

陳旭聽到張角的話,站了起來,看著張角吃力的樣子,連忙說道:「大賢良師,您身體不好,就躺在床上吧。」

眾人都沒有注意到,在屋中的屏幕後面,張玲那雙擔憂的眼睛。

張梁進來,只看到自己兄長一個人待在屋中,不由疑惑的問道:「兄長,玲兒哪裡去了,為什麼不在這裡照顧你?」

他的語氣中,有些責備的意思。兄長剛剛醒來,身體還非常虛弱。這個時候,身旁怎麼能沒有人照顧?

「咳咳,我剛剛醒來,有些餓了,就讓玲兒去幫我弄點吃的。」

屏幕後的張玲,聞言心中一陣慌亂。

她方才只顧著高興,居然完全忘記了自己父親剛剛醒來。他昏迷的時間,一直以流食度日,現在肯定會很餓吧?

想到這裡,淚水就在她眼眶之中打轉。她想要出去給自己父親弄吃的東西,但是陳旭、張梁卻堵在外面。

若是此時出去,無疑會揭穿自己父親的謊言。作為一軍統帥,被發現是在自己部下面前撒謊,肯定會非常尷尬,有損他的威嚴。

張梁是自己叔父,倒沒什麼。但是那個青年也在屋裡,若是被他發現自己父親撒謊,他心中又會作何感想?

張玲擔心自己父親餓著,卻也毫無辦法,只能把眼光頻頻放在自己父親身上。

張角坐了起來,從頭到腳看了一遍陳旭,越看越滿意。他似乎知道自己女兒的擔憂,隱秘朝自己女兒的地方瞥了兩眼,眼神中滿是安慰的神色。

張玲與張角生活在一起這麼久,他的一個眼神,就讓張玲明白了他所要表達的意思。

張角這是在說:不要擔心我,我不餓,剛才只是找個藉口糊弄他們罷了。

他的眼神,給了張玲很大的安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有些關心則亂了。這幾次,張角雖然一直昏迷,但是她侍候在身邊,每日更是親自喂粥給他喝。

張玲對於自己父親的身體狀況,非常瞭解。再加上她本來就精通養生之道,對於醫術也稍有涉獵。

所以,她每日給自己父親喂的食物,不多也不少。

事實也正是這樣,張角醒來,並沒有感到飢餓。

想通這些,張玲才安心下來。這時,她不由想起自己父親所說的話,讓她關注一下這個青年,看看滿不滿意。

張玲羞澀不已,滿臉通紅。她抬起頭,從屏風中間的一個縫隙中,偷偷望向陳旭。

從她的這個方向,張玲只能看到陳旭的背影。雖然如此,陳旭那威武雄壯的身體,還是看得她一陣面紅耳赤。

「聽叔父說,他叫做陳旭,真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呢。」張玲紅著臉,暗暗想到。

而後,她不由在心中暗啐一聲,對自己的沒臉沒皮感到羞愧不已。

她知道,自己父親,既然已經有把自己許配給陳旭的想法,若無意外,她就會成為這個人的妻子。

她雖然對愛情充滿幻想,但是卻從未想過,要違背自己父親的意願。況且,她相信自己父親的眼光,知道他給自己選擇的良人,絕對不會差。

張角一拍額頭,這時他才想起叫陳旭過來所為何事。也顧不上為自己女兒挑選女婿之事,他急忙向陳旭詢問:「文昭,我聽三弟說,你曾經談論黃巾軍的未來,說我們必敗無疑。」

「不知文昭可否在我面前,詳細分析一番?」

陳旭臉上有些猶豫。

當初王延將此計獻給張梁之時,張梁便勃然大怒。若非王延剛剛從兗州過來投奔於他,並且是一方渠帥,恐怕早就被張寶以惑亂軍心的罪名,給拉出去斬首示眾了。

「還請文昭直言相告,無論你的觀點如何驚世駭俗,我絕不因言獲罪於你。「

好似看出了陳旭的猶豫,張角急忙向陳旭說道。

此時的張梁,又怎麼不明白自家兄長的意思?看來,方才自己的隨口一提,陳旭那些驚世駭俗的言論,居然已經讓自己兄長心動。

他雖然心中疑惑,且不喜歡那條消極的策略,更不願意放棄黃巾軍現在取得的成就。

然而,他素來信服自己兄長,即使心中有想法,也沒有表現出來。

「文昭,上次君閣提出你這條策略的時候,是我目光太過短淺,不識得這條計策的妙處。還請文昭再次直言相告!」

他的臉上非常真誠。

張梁作為黃巾軍的人公將軍,可謂是位高權重。

但正是這樣一個人,卻能夠正面向自己的屬下認錯。不得不說,這種胸懷與氣度,讓陳旭心底有些感動。

才來到鉅鹿郡的時候,陳旭對於黃巾軍還沒有真正的歸屬感。但是與他們接觸的越多,他就越是真心佩服這些人,居然以身為他們其中的一員,而感到驕傲。

說實話,陳旭雖然並不看好黃巾軍的未來。

但是他也不願意看到,一場轟轟烈烈的農民起義,就這樣煙消雲散,泯滅在歷史的長河中。留給後人的,只是經過醜化的傳說。

黃巾軍,背負了幾千年的罵名。

有時候,陳旭忍不住在心底吶喊:「黃巾軍不是大漢禍亂的根源,更不是亂民、流寇,他們是真正的農民起義軍。是因為遭受太多的壓迫,才不得已揭竿而起!」

心中思緒萬千,看到張角臉上期盼的神色,陳旭心中一熱,就有了決斷,大聲說道:「大賢良師、人公將軍在上,請聽末將一言!」

「自古以來,各朝各代都不缺乏變法圖強之事。」

「戰國時期,商鞅變法,廢除奴隸,軍功授爵。他以法家治天下,徹底改變了商周以來『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的局面。」

「可以說,他的這種改革,是空前絕後的。但是其中的一些措施,卻極大地觸犯了士大夫的利益。」

「若非秦孝公雄才大略,一力支持商鞅變法,恐怕就不會有以後的強秦,更不會出現秦國一統華夏的壯舉!」

「饒是如此,這場變法也經歷了太多的腥風血雨。」

「但是君臣兩人齊心協力,哪怕公子虔以及太子犯法,亦是依法處置。在君臣兩人的屠刀下,在無數秦國百姓的支持下,這才壓制住了秦國舊貴族的反抗力量。」

「秦孝公去世以後,老舊的貴族勢力開始反撲,年僅十九歲繼位的秦惠文王,在他們的逼迫之下,不得不下令車裂商鞅。」

「商鞅與秦孝公數十年的心血,眼看就要毀於一旦。」

「好在秦惠文王雄才大略,他蟄伏三年,親政以後,喊出了『商君之法,乃富國強民之法』的口號。」

「而後悍然舉起了屠刀,一舉將那些反對新法的老士族全部誅殺,這才徹底奠定了商鞅新法的地位。」

說到這裡,陳旭目光炯炯地盯著張角兩人,說道:「商鞅變法,使得那個貧窮、落後、野蠻、受人欺凌的秦國,變得富裕而強大。」

「變法後的秦國,更是蟄伏數十年,一舉擊敗當時最強的魏國,收復了秦國被魏國吞併的河西之地。使得山東諸侯對秦國的態度,由原來『天下鄙秦』,變成後來的『天下懼秦』。」

張梁學識淺薄,對於戰國的事情瞭解不多,但是聽到陳旭的話,他仍是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張角雖然有些學識,但是這個時代的書籍,非常貴重,尋常家庭很難能夠得到。特別是像陳旭所說的這些事,有記載的書籍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張角對於秦國變法詳細的歷史,也不太瞭解。

他向陳旭詢問關於黃巾軍未來的事情,雖然不知道陳旭為何會講起『商鞅變法』,但是他仍然仔細傾聽著。他相信,陳旭說的這些話,一定與黃巾軍的未來有關。

張角見到陳旭有如此淵博的才識,對於陳旭,心中更是高看一等。

陳旭沒有注意到兩人的神色,繼續說道:「秦國變法,取得如此驕人的成績,為何還會被那麼多人反對?非要致秦國的大功臣商鞅於死地?」

「難道是那些老貴族目光短淺,看不到秦國新法的好處?」

陳旭越說越激動,他揮舞著手臂,大聲喊道:「不,不是這樣的!他們之所以會如此劇烈的反對新法,無非是自身的利益,與新法產生了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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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必敗論



在後世,孫皓暉老師的長篇小說《大秦帝國》,是目前唯一一部全面、正面表現秦帝國時代的長篇歷史小說。

這部小說,後來被改編成電視劇,曾風靡一時,讓無數歷史愛好者痴迷。

而陳旭,就是其中的一員。

正是他看過這部電視劇,對於戰國時代秦國的歷史,才能夠有著直觀的瞭解。可以說,後世人類廣闊的消息來源,遠遠不是古代可以比擬。

以竹簡為書的話,說陳旭學富五車,亦不誇張。

陳旭情緒有些激動,他繼續揮舞著手臂,大聲說著:「不錯,就是矛盾,是兩個利益集團之間產生了劇烈的矛盾!」

「商君變法,富國強民,那些老貴族不是不懂。但是,他們代表了舊有的利益集團。當商君的新法,與他們的利益產生矛盾時,他們就會拚死反撲。」

陳旭目光炯炯的看著張角兩人,繼續說道:「如今大漢的頑疾是什麼?是巨大的貧富差距!百姓終日勞作而不能果腹,士族豪強家中的糧食,卻爛在倉庫之中。」

「究其根源,就是土地兼併!」

「何為土地兼併?」張角皺著眉頭詢問道。

陳旭說得太過激動,把後世的說辭帶了進來,完全忘了,現在根本沒有土地兼併這個說法。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維,陳旭侃侃而談:「土地兼併,是指豪強、大族、富戶,他們利用手上的強大財力,或是以錢財為誘惑,出高價購買田地;或是採用各種卑劣手段,購買土地。」

「這種土地兼併的結果,使得國家的土地,最終都集中在少部分人的手上。窮苦的百姓,卻變賣自己的土地和房產,淪為佃農,甚至賣身成奴。」

土地兼併雖然自古都有,但是人們對於這些,還沒有系統的認知。

所以,陳旭給兩人講解起來,卻也是頗為費力。

張角突然問道:「大戶利用卑劣手段購買田地之事,倒是確有此事。但是還有很多百姓,是因為活不下去,才賣掉田地。一個願賣,一個願買,又有什麼問題?」

「那些買田地之人,或許正好幫助了那些急需用錢的家庭。」

「況且,也不排除有些游手好閒、不事生產之輩,主動賣掉家中田地之事。」

聽到張角的話,陳旭一時間有些啞口無言。

是啊,若不是百姓實在活不下去,又有哪個願意賣掉自家田地?

就像陳旭剛來到這個時代一樣,他的叔父為了救醒自己,不惜賣掉家中田地。若果真如此,那買田者與賣田者,也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如此,又有什麼好怨恨的呢?又怎麼能怪罪那些買田之人呢?

說到底,還是農民們的小農經濟太過脆弱。若是遇到天災人禍,或是家中親人生了大病,就很有可能導致一個家庭的敗落。

張角是一個有思想的人,不會人云亦云。

雖然不知道陳旭說的這些,跟黃巾軍的未來到底有什麼關係;雖然他也討厭那些豪強、大戶,但他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想了一想大漢國遍地的流民,陳旭眼神堅定,仍是固執的說道:「誠然,也許在我們看來,很多買土地的人,他們確實在短期之內,幫助了那些家中急需錢財之人。」

「然而,從長久來看,這種買賣行為,卻是留下了極大隱患。」

「日積月累之下,失去田地的百姓,越來越多。若是遇到天災人禍,收成不好的時候,更是會產生大批流民。所以說,土地的兼併,是整個國家霍亂的根源。」

張角細細咀嚼著陳旭的話,越想越覺得有理。他手下的這些黃巾軍,絕大部分都是失去田地、無家可歸的流民。

心念急轉之間,他繼續問道:「那麼依文昭之言,如何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陳旭沉吟半晌,忽然問道:「大賢良師可曾聽說過王莽新政?」

張角捋了捋鬍須,回道:「略有所聞!」

張角這話,有些謙虛的成分。王莽是漢代人物,曾一度篡位成功,雖然稱帝沒多久就被拉下皇位,卻仍是張角需要仰視的對象。

他既然決意造反,對於王莽這個前輩,自然是細細瞭解了一番。

王莽為西漢外戚王氏家族的重要成員,其人謙恭儉讓,禮賢下士,在朝野素有威名。

西漢末年,社會動盪不安,王莽被朝野視為能挽危局的不二人選,被看作是『周公再世』。後來,他代漢建新,建元『始建國』,宣佈推行新政,史稱『王莽改制』。

王莽統治的末期,天下大亂。新莽地皇四年,更始軍攻入長安,王莽死於亂軍之中。

陳旭說道:「王莽正是看到了土地兼併的壞處,才決意改革。他廢除土地私有制度,將其收歸國有,不允許人們私下買賣。」

陳旭講到這裡,張角突然插言道:「我對王莽其人有些瞭解,知道正是因為他的改革,才使得他所建的王朝走向敗亡。」

「聽文昭的語氣,似乎對王莽新政頗有推崇。他的這個新政,難道能解決土地兼併的問題?不知文昭可否為我講解一番?」

聽到張角的話,陳旭感覺有些牙疼。

他前世喜歡看小說,每本書的主角,往往都是說出一大堆話,就能忽悠大堆謀士、猛將為他效命。為什麼到他這裡,卻總是被問得啞口無言?

他前世對於王莽的理解,只是曾聽過有人戲言,說王莽可能是個失敗的穿越者,這才進行社會主義改革。

直到認識王延以後,他才從王延口中,得知了一些關於王莽新政的具體內容。他前世雖然不是什麼大人物,卻也知道當時的制度,正是土地收歸國有,不得私下買賣。

可以說,他雖然知道這個政策是好的,卻有些『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所以,他只好禍水東引:「我雖然比較推崇王莽新政,但是對於新政的具體內容,瞭解的遠遠不如王君閣多。王君閣乃王莽後人,大賢良師若是對新政有興趣,不妨向君閣兄詢問。」

他生怕張角繼續發問,只好轉移話題,說道:「我們現在扯得有些遠了。」

「末將先是舉出了商鞅變法的例子,而後又舉出了王莽新政的例子。末將本意,並非是為了談論改革,而是為了談論黃巾軍的未來。」

張角、張梁兩人肅然而立。

他們雖然不知道這兩次變法,與黃巾軍有何關係。但是陳旭思路清晰,言語流暢,並不像是一個無故放矢之人。

兩人一直等待著陳旭的後話,現在聽到他這麼說,知道陳旭準備開始講黃巾軍的未來了,都用心傾聽起來。

陳旭侃侃而談:「商君也好,王莽也罷,他們的改革,都觸動了一部分人的利益。」

「商君有秦孝公的支持,尚且變法如此艱難;王莽篡位,大權在握,仍是落得一個淒慘的下場。兩位將軍有沒有想過,這是何故?」

不待二人答話,陳旭繼續說道:「不為其他,只是因為階級中的矛盾罷了。」

『階級』這個詞語,在這個時代,可是一個比較新穎的詞彙。好在這個詞的詞面意思比較好理解,張角兩人雖然感覺新奇,卻也沒有理解障礙。

「商君變法,引發了百姓以及新貴族,與老士族之間的矛盾。王莽新政,更是引發了無家可歸的流民,與所有豪強富戶的矛盾。」

「商君變法的成功,固然有秦孝公的支持,但是他最堅強的後盾,卻是新崛起的貴族與秦國百姓。」

「反觀王莽,他的想法雖好。但是他下達的政策,卻要剝奪整個國家所有的私有土地。如此一來,利益受到侵害的人,更是包括世族、豪強、以及富戶。」

「王莽的敵人如此強大,焉有不敗之理?」

「反觀現在的黃巾軍,我們的敵人,甚至要遠遠超過當初的王莽。」

「我們每攻破一處,都會劫掠當地豪強大戶,這就為我們樹立了第一個敵人。世家大族,他們是現階段國家的統治者,高高在上。黃巾起義,亦是觸犯了他們的利益。」

「除此之外,我們最大的敵人是漢室。大漢雖然腐朽沒落,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它強大的力量,遠非現階段的我們所能抵擋。」

「我們現在的敵人,有漢室、世族、豪強、富戶。樹敵如此之多,黃巾焉能不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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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中意



陳旭的分析,使得張角、張梁肅然清醒。他們突然感覺,自己身後的衣服,已經完全被汗濕了。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陳旭以一個後世之人的眼光,將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徹。若是張角還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也不配成為百萬黃巾的統帥了。

張角思前想後,微微嘆息,問道:「依文昭之言,黃巾軍的生路,在何方?」

黃巾軍的未來,陳旭也一直在思考。

藏兵於民,發展信徒;不計一城一池之得失,保存己方實力;以農村貧窮之地,包圍城市;坐等天下大變,渾水摸魚。

這是後世偉大的中國領袖,在借鑑了國外的革命歷史以後,結合本國國情,制定出來的戰略。

那時紅軍的困境,其實要遠遠超過現在的黃巾軍。他們不僅要面對國內虎視眈眈的當權者,更是要防備國外帝國主義的干涉。

然而,時間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事實證明,這個戰略的部署,是成功的,更是空前絕後的。

陳旭比其他那些偉大的戰略家,無疑要遜色很多,甚至沒有絲毫可比性。

然而,他來到漢末,比其他人多了將近兩千年的見識。得益於後世的教育,他腦海中所學很雜。若是能夠好好梳理一番,他的見識,不見得比這個時代的任何人差。

陳旭的這番說辭,張梁以前已經講給張角聽過。所以,聽到陳旭著驚世駭俗的言論,他還能保持鎮定。

沉吟半晌,張角突然出言:「文昭來投我黃巾軍,可還習慣?」

陳旭費盡心機講出這麼一大堆話,其實還是希望張角採納自己的建議。卻不想,最後他一言不發,反而轉移話題。

陳旭將自己代入黃巾軍的身份以後,真的把自己當作其中的一員,自然不想黃巾軍兵敗。

暗嘆了一聲,他終究沒有說什麼。無論如何,張角是黃巾軍的最高統帥,他不採納自己的建議,自己又能如何?

說到底,他終究只是一個投奔黃巾軍的新人,沒有很高的威望與影響力。

陳旭定了定神,對張角說道:「自旭投奔黃巾軍一來,蒙人公將軍厚愛,授予我渠帥之位,旭不勝感激。軍營之中,也頗得士卒愛戴,每日與他們生活在一起,旭喜不自勝。」

張角定定看了看陳旭的臉色,見他絲毫沒有不滿神色,心中對他更是高看一等。

「此子雖然年輕,卻頗有見識,領兵打仗也非常不錯。更為難得的是,他沒有大多數年輕人的輕狂,多了一絲穩重。提出的建議沒被採納,亦是不驕不躁,如此甚好。」

張角在心中,暗暗給了陳旭這樣一個評價。

忽然,張角又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記得文昭今年剛剛及冠,可有此時?」

陳旭雖然不知道張角為何詢問自己年齡,亦是不敢怠慢,恭敬的說到:「今歲六月,剛滿二十。」

這時,張角忽然促狹地問道:「似文昭這等青年才俊,一定有很多女子鍾情與你吧?」

說到這裡,張角搖頭晃腦,自言自語說道:「可惜我年輕的時候,就沒有那個女子看上我。」

話畢,張角故意重重嘆息了一聲。

「額?」

陳旭被張角跳脫的思維,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才開始心急火燎的把自己叫來,想要談論黃巾軍的未來。

自己好不容易搜肚刮腸,說出一大堆話來。結果,他卻是東扯西拉,左右言他。

看著張角有些遺憾的神色,一時間,陳旭有些哭笑不得。黃巾軍都到這個地步了,他這個黃巾軍的最高統帥,居然還有心情談論這些。

「蒙大賢良師關懷,旭心中感激不已。然,旭之父母早亡,再加上家中貧困。如今雖然年齡不小,卻一直沒有姑娘鍾情於我。」

「文昭自己可否有中意的姑娘?」張角繼續追問。

這時,陳旭回過味來。心中暗暗想到,莫非大賢良師想給我找個媳婦?

想到這裡,陳旭居然有些期待起來。最近他感覺自己總是精力過甚,況且自己年齡也不小了,若是能夠找個婆娘暖床,倒也是一個不錯的想法。

但願張角介紹的姑娘,不會太差。

陳旭也不欺瞞,如實答道:「末將自殺人逃亡開始,一直沒有閒暇,更是極少能夠見到其他女子,如何會有中意之人?

「哦,原來如此啊。」張角臉露笑容,捋了捋鬍須,說道,「那麼,文昭是否還有其他事情?」

聽著張角明顯是逐客的話,陳旭更是心中一愣。

說實話,陳旭今天愣得時候真的很多。他不知道是張角的思維太跳脫,還是自己跟不上他的腳步。

本來依照常理,一個長輩在你面前詢問年齡,詢問是否有中意的人,不是明擺著給你說親麼?

按照劇本來講,現在張角應該來一句:「我有一女,年方二八,美貌端莊,溫柔體貼,欲將其許配給你,不知文昭可否願意?」

可是,這個張角,不但不按照劇本行事,反而要趕自己走。所以,現在的陳旭很鬱悶,非常鬱悶。

向張角施了一禮,陳旭說道:「末將軍中尚有軍務需要處理,若是大賢良師沒有其他指示,末將先行告退。」

張角沒有挽留,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同意。

陳旭心中鬱悶,也不他言,再次向張角二人施禮,而後徐徐退出房門。

「文昭且慢!」

就在陳旭走到門口的時候,張角的聲音突然響起。這時,陳旭感覺自己的心臟,已經有些受不了了。

他只好轉過身來,向張角走了過去。還沒走出兩步,張角的聲音再次響起:「文昭先停在那裡。」

感覺莫名其妙的陳旭,只好止步,眼巴巴的望著張角,希望他不要再折騰自己。

張角細細打量了陳旭一會,才說道:「嗯,文昭一身戎裝,看起來英姿颯爽。」

被一個男人打量半天,陳旭頓時感覺渾身上下都不舒服。這時,就連張梁,也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家兄長。

他不明白,兄長今日為何會這般失態?平常的他,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依我看來,文昭這身盔甲,完全配不上你的身份。這樣吧,三弟等下去庫房之中,為文昭挑選一副好的盔甲。」

張梁聞言,這才在心裡舒了一口氣。自家兄長今天舉止如此奇怪,若是手下是個小肚雞腸、脾氣暴躁之人,恐怕早已憋了滿腔怒火。

好在最後,自家兄長沒有再進行他奇怪的舉動。雖說只賞賜了一副盔甲,卻也表明了他對陳旭的看中。

「知道了,兄長。」

張角的臉上看起來非常疲憊,他揮了揮手,對著陳旭說道:「文昭,回去之後,好好操練士卒,恐怕不久之後,我們又要與官兵打仗了。」

聞言,陳旭心中一凜。張角的這句話,已經表明了他不會採納自己的計策。

再次向兩人施了一禮,陳旭疾步退出房門,他深怕張角再次叫住他。

待陳旭離開以後,張梁不由對著張角問道:「兄長,你今日舉止,為何會這般失態?」

說實話,當陳旭舉了商鞅變法與王莽新政的例子,闡述了階級之間的矛盾,並點出黃巾軍強大的敵人以後。張梁對於黃巾軍未來的發展,居然也失去了信心。

他以為,自己兄長心急火燎的把陳旭召喚進來,再聽到這樣一番話以後,肯定會採納陳旭的計策。卻沒想到,自家兄長居然無動於衷。

揉了揉眉頭,張角對著屏風後的張玲喊道:「玲兒,出來吧。」

張玲走了出來,張梁看著自己的侄女,居然有些不知所措:「玲兒他不是去給兄長弄粥了麼?」

張角也不答話,直接問道:「三弟以為,文昭此人如何?」

沒有絲毫猶豫,張梁答道:「懂軍事,善謀略,非常人也!」

捋了捋鬍須,張角把目光投在自己女兒身上,問道:「玲兒,對於此人,你可中意?」

張玲滿臉羞澀,小聲說道:「此事但憑阿翁做主。」

方才,她在屏風之後,看到陳旭談古論今的樣子,早就心動不已。

現在既然自家父親詢問,出於女孩的羞澀,她不好直言,只能委婉表達自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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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包辦婚姻



張梁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家兄長,而後再看向滿臉羞澀的張玲。想起自家侄女剛才躲在屏風之後,一時間,他有些恍然大悟。

怪不得兄長今日舉止如此奇怪,怪不得陳旭要離開時被突然叫住,要走近時被突然叫停。

這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侄女,看清楚陳旭的相貌。

陳旭剛剛停留的位置,張玲正好可以從屏風後面,將他看得清清楚楚。

「兄長,你的意思是,要將玲兒許配給文昭?」

張角看向低著頭,滿臉羞澀的女兒,對她說道:「玲兒,我有些餓了,你去幫我弄點稀粥吧!」

「啊!」

張玲聞言,也顧得不羞澀,『嗯』了一聲,踏著小碎步,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張角看著自己女兒的背影,臉上滿是慈祥。

待張玲離開以後,張角才反問道:「三弟以為,將玲兒許配給文昭可好?」

稍微思考了一下,張梁狠狠點了點頭,說道:「玲兒年齡已經不小,是到了出嫁的時候。縱觀黃巾軍中,似文昭這般的青年才俊,並且尚未婚配之人,卻並不多見。」

「若是將玲兒許配給文昭,未嘗不是一樁好姻緣。但是,但是……」張梁想說些什麼,只是欲言又止。

張角擺了擺手,說道:「三弟心中有什麼想法,但說無妨。」

張梁一咬牙,說道:「文昭此人,我也非常愛惜,但是他畢竟是一員黃巾將領。自古以來,將軍難免陣上亡,就連我兄弟兩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身首異處,更不用說似文昭這等將領了。」

「若是可能,我寧願將玲兒嫁給一個大戶人家,讓她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

自從張玲母親去世以後,她就跟隨在自己的兩個叔父身旁。可以說,她的兩個叔父,都把她當做親生女兒來看待,對她疼愛無比。

張梁的擔憂,張角何嘗沒有?他的本意,也是把張玲嫁給一個普通人家,隱姓埋名。到時候,哪怕他兵敗身亡,也可以保住自家女兒。

但是,自他見過陳旭以後,心中就有一種強烈的衝動。他似乎有一種感覺,這個現在還稍顯稚嫩的年輕人,日後必成大器。

沉默良久,張角眼中爆發出精光,說道:「我相信文昭,一定會幫我照顧好玲兒。而我,也會為他的未來,鋪平道路!」

陳旭回到校場,感覺非常鬱悶,無意識在校場之中走動著。

「好!好!好!」

突然,陳旭聽到一陣陣喝彩之聲。他抬頭看去,只見靶場那邊,圍了一大堆人,他們正在那裡吶喊著。

陳旭心中有些好奇,抬步向靶場那邊走去。

眾人都在觀看靶場中央,那個少年厲害的箭術,絲毫沒有注意到陳旭的到來。

「咦?」

陳旭輕『咦』一聲,發現射箭之人,正是在丘縣之時,那個總是射不住靶子的少年。

當時,陳旭曾手把手教導過少年一次,但是少年因為太過緊張,仍是射不住靶子。陳旭曾經還跟少年約定,說是五日之後檢查他的箭術。

五日後,陳旭果真如約找到了少年。少年當時激動得滿臉通紅,他的表現也是中規中矩,射死靶的準確度的確變得很高。

卻不想,今日的少年,箭術既然已經達到這個程度。

只見靶場前方,不斷有人向天空中扔出一團團雜物,而那個少年,每次都能非常準確將雜物射中。

本來,由於弓箭手極難培養,軍中弓箭手的訓練,並非射雜物,都是死靶。因為,對於軍中弓箭手射箭的準確度,一開始,將官們其實都並不十分在意。

大規模會戰之中,弓箭手往往都是列成方陣,在敵人到達射程以內之後,齊齊攢射,形成大規模的箭雨。往往,形成箭雨的這個地段,對於衝鋒的軍隊而言,可以算得上是死亡地帶。

一般來講,衝鋒的軍隊速度很快。兵書上講,弓箭手『臨敵不過三發』,也就是說,弓手在敵軍衝擊過來之前,一般最多只來得及齊射三次。

而有些弓箭手,由於手速較慢,可能只來得及射兩箭;有些手速快的人,可能能射四箭。

由於箭雨的密集,只要弓箭手臨陣能發三通弓箭,精準度不是太差,能往指定位置射去,基本都能夠達到初級弓箭手的要求。

當然,弓箭手的準確度自然是越準越好。所以那些神射手,往往都能在軍中擔任一定的職位,並且會專門授予扳指,用來保護大拇指。

陳旭看到少年箭術提升這麼快,不由大聲叫好。這時,眾人才發現自家主將來了,紛紛向陳旭行禮。

陳旭揮了揮手,說道:「我等既在軍中,諸位兄弟就不必多禮。」

話畢,陳旭排眾而出,來到少年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不錯,進步如此神速。」

說完之後,他取下套在大拇指上的牛皮扳指,遞給了少年。

少年先是有些迷茫,待接過扳指以後,才恍然大悟。當即欣喜若狂,跪在地上大聲說道:「多謝渠帥賞賜!」

陳旭大笑一聲,一把扶起少年,說道:「好好表現,下次你若是能夠在戰場上立功,我就給你陞官。」

古代的的弓箭手,由於經常拉弓射箭,大拇指很容易被弓弦弄傷。所以,很多有地位的弓箭手,都會擁有自己的扳指。

這個時候的扳指,尚且不像後世那樣,都是裝飾品。它們的作用,大多是為了保護手指。

似陳旭這樣的將領,都會親自衝鋒陷陣。為了不會影響武將們,拿著武器在戰場上廝殺。他們所帶的扳指,往往都是用動物皮製做的。

所以說,柔軟而不失韌性的扳指,才是好扳指。而陳旭遞過去的這個扳指,就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扳指。

陳旭還想再說兩句,突然一個張角的親兵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說道:「陳帥,大賢良師傳你過去!」

聞言,陳旭臉色一垮,只能跟在那個親兵身後,再次向張角的屋中走去。

推開房門,張角正在吃粥。陳旭上前向兩人行禮,而後問道:「不知大賢良師召末將前來,所為何事?」

張角把手上的碗遞給張梁,沉默半晌,說道:「我有一女,年方二九,美貌端莊,溫柔體貼,欲將其許配給你,不知文昭可否願意?」

「嗯?」陳旭感覺這句話,怎麼這麼耳熟?

是了,前面張角問自己年齡,以及有無中意之人之時。按照劇本,早就應該說這句話的。只是不知為何,拖到現在才說。

陳旭乍然聽到這句話,腦袋有些當機。他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不知道說什麼。

說同意吧,他又沒見過張角的女兒,連人長什麼樣都不知道。若是貿然答應,自己取了一個醜媳婦怎麼辦?

陳旭雖然不是以貌取人之輩,但是『愛人之心,人皆有之』,他陳文昭自然也不例外。

若是不答應吧,先不說自己現在是張角手下,出聲拒絕會駁了他的面子。單就他個人而言,他感覺自己也需要一個媳婦暖床。

況且,若是娶了張角的女兒,他就是大賢良師的女婿。如此一來,日後黃巾軍敗亡,他就可以算是黃巾軍的正統繼承人。若是想要舉事,只需振臂一呼,就會有無數黃巾軍投奔他。

所以,陳旭有些猶疑不定。

張梁見狀,臉色一沉,略帶怒氣的說道:「怎麼,你怕我那侄女配不上你?」

陳旭心中一驚,連忙答道:「末將怎會有此想法?只是末將怕自己配不上貴家小姐罷了?」

雖然明知道陳旭有些言不由衷,張梁臉色仍是好看了很多。

他擺了擺手,說道:「既然如此,你為我帳下渠帥,父母也早已去世,那麼我就可以當做你的長輩,替你的婚事做主。」

聽到張梁的話,陳旭有些欲哭無淚。這難道就是在後世,被很多人詬病的包辦婚姻?

陳旭想了想,終究是沒有拒絕。

他之所以前來投奔黃巾,就是為了在自己身上,打上黃巾軍的標籤。如此,日後他也有藉口,招攬天下各地潰敗的黃巾軍。

自從他在濮陽被人陷害以後,陳旭的野心就開始膨脹。

生亦何歡,死亦何悲?大丈夫活於當世,當轟轟烈烈!

成為張角的女婿,絕對是一個很好的政治資本。想及於此,陳旭一咬牙,說道:「但憑天公將軍、人公將軍為末將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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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離去



黃巾軍中傳出了一道消息,大賢良師,要將女兒嫁給渠帥陳文昭。

聽到這個消息以後,有人歡喜有人愁。

歡喜之人,自然是陳旭帳下的士卒。他們見到自家渠帥,能夠成為大賢良師的女婿,自然歡呼雀躍。

發愁之人,其中不乏一些見過張玲的年輕人。張玲雖然算不上是傾國傾城,卻也是清麗脫俗,是個賢妻良母的好胚子。

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份,作為大賢良師唯一的女兒,若是有人能夠娶到她,必將會成為黃巾軍未來的接班人。

所以,當張角要把張玲許配給陳旭的消息傳開以後,很多人心中都感到深深的失落。

這兩日,黃巾軍中間真可謂是風起雲湧。

張角剛宣佈完陳旭與張玲的婚事以後,就決定讓兩人第二日成親。這麼倉促的的決定,莫說其他人,就是陳旭,也有些驚愕不已。

陳旭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前來恭賀的人,感到一絲疲憊。他在心中暗暗猜測著,大賢良師如此急切將張玲嫁給自己,究竟所為何事。

「大兄,恭喜你了!」

陳虎、陳靜臉上滿是喜色,他們見自家兄長能夠成家立業,而且還是娶了大賢良師的女兒,都為他打心眼裡感到高興。

陳旭看著已經不小的陳靜與陳虎,說道:「阿靜,阿虎也已經不小了,待以後有機會,兄長我也要為你們尋一門親事。」

兩人聞言,臉色不一。

陳虎滿臉通紅,有些吶吶說不出話;陳靜卻是神色自若,先謝過自家兄長,而後遺憾的感嘆道:「可惜了李家村的那個寡婦!」

感情,直到現在,陳靜還是對那個寡婦唸唸不忘啊。

陳旭突然想起喜好人妻的曹操,不由試探的問道:「阿靜,你覺得找怎樣一個女子較好?」

陳靜兩眼放光,毫不猶豫的答道:「當然是像李家村寡婦那樣,豐乳肥臀,有經驗的女子才好。」

暗暗抹了一把冷汗,陳旭沒想到,陳靜他果然好這一口。

這時,旁邊的王延也接過話來,搖頭晃腦的說道:「阿靜說的沒錯,像這種豐滿而有經驗的女子,的確別有一番風味。」

話畢,王延還咂了咂嘴巴。

陳靜聞言,宛若遇到知己一般,跑過去與王延勾肩搭背,討論女人的事情。

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兩人,陳旭搖了搖頭。

明天,他就要與張玲成親。時至今日,他雖然沒有見過張玲本人,卻從其他人口中打聽到,此女長得清麗脫俗,是個美人。

想到這裡,陳旭就有些心癢難耐。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沒有成親,可以說得上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當然,我們的陳旭,可是堂堂男子漢,絕非黃花大閨女。

「呸!」

陳旭在心中,暗罵了自己有些精蟲上腦,而後猜測著,張角為何會如此著急?

驀然,他想到了張角的身體,心中一驚。

「不錯,難道他已經知道自己撐不下去了,想要提前將提前女兒託付出去?」

越想,陳旭越覺得有道理。

就在此時,一個張角的親兵急匆匆跑了過來,老遠就對陳旭喊道:「渠帥,大賢良師召你過去。」

再次來到張角的屋中,陳旭已經有些輕車熟路。這次,就連張角門口的親兵,也沒要求陳旭取下身上的武器。

但是出於對大賢良師的敬重,陳旭還是很自覺地,在門口放下了自己的佩劍。

他可以看到,隨著自己的這個動作,那些張角的親兵,看向自己的目光更加柔和。

推開房門,屋中仍是只有張角和張梁。

看到陳旭進來,張角向他招了招手,說道:「文昭,過來坐到我的床上。」

陳旭不敢怠慢,坐到張角躺著的床上。張角見陳旭走了過來,想要支撐著身體坐起來,陳旭見狀,連忙把他扶了起來。

張角劇烈咳嗽了幾聲,拿出一個手帕摀住嘴巴,咳嗽完畢以後,手帕上滿是殷紅的鮮血。

「大賢良師,你身體沒事吧?」陳旭見狀,急忙問道。

他可不是虛情假意,而是真正關心他的身體。現在,他就要娶張玲為妻,以後就是張角的女婿,他如何會不擔心自己丈人的身體。

張梁站在一旁,滿臉悲色。

他默默取出另外一個手帕,遞給張角。而後接過張角手上沾滿鮮血的手帕,從床底下拿出一個盆子,盆子裡面仍的全部是沾滿鮮血的手帕。

陳旭見狀,眼神一縮。

張角的身體,難道已經差到了這個地步?他只記得歷史上的張角是病死的,但是究竟是什麼時候病死,他卻記不清楚。

張角平復了一下心緒,拉住陳旭的手,溫言說道:「我的身體,可能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

「大賢良師……」

陳旭剛要說什麼,就被張角揮手打斷了,他繼續說道:「你現在只需傾聽就行,不要插話。」

陳旭看著眼前老人說話如此艱難,不由鼻子一酸,他狠狠點了點頭,不再插話。

「我知道,強行把玲兒許配給你,你心中肯定有些芥蒂。況且,我還這麼著急的要讓你們成親。」

「但是,文昭啊,請滿足一個將死之人,他最後的心願吧!」

「你的矛盾論,你的黃巾必敗論,雖然有些瑕疵,卻是說的有理有據。我張角自認為並非一個庸才,如何看不透其中的奧秘?」

「但是,我已經沒有時間了。不是我高看自己,但我不真的知道,失去我的黃巾軍,究竟還算不算是真正的黃巾。」

「黃巾軍是我一手創建起來的,對於他們,我瞭解的比任何人都多,他們是頑強而又極度脆弱的。」

「我在時,他們的信仰沒有崩潰,仍舊是一支可怕的隊伍。但是,哪一天我不在了,失去信仰的黃巾軍,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並不擔心他們失去信仰,我所擔心的是,失去信仰的他們,會不會成為盜匪、流寇,去四處劫掠,殘害百姓。」

「我創建太平教,建立黃巾軍,目的是為了讓天下的貧窮百姓過上好日子,而非讓他們面臨無窮無盡的盜匪!」

張角有些激動,臉上也閃過一絲厲色。

直到這時,陳旭才驚駭的望著張角。此時,他似乎知道張角要做什麼。

劇烈咳嗽了半晌,張角閉上了眼睛,兩滴渾濁的淚水,從他眼角滑落。

……

陳旭離開了張角的房屋,心中有些沉重。這時,他對於那個往常慈祥的大賢良師,居然到到一絲恐懼。他沒有想到,張角居然會這麼狠。

他不僅對別人狠,對於自己更狠。其實,陳旭當時只想質問張角:「為了虛無縹緲的名聲,你這樣做,值得麼?」

值得麼?絕對不值得!

別人不知道,身為穿越者的陳旭,卻是清清楚楚的明白。哪怕是冀州的黃巾軍,全部轟轟烈烈的戰死;哪怕張角活的時候,黃巾軍對於百姓,的確是秋毫無犯。

但是,史書上對於黃巾軍的記載,仍是不堪入目。

後人怎麼看待這樣一個組織?除了聲勢浩大、裹挾百姓、不堪一擊以外,又留下了什麼?

宛如行尸走肉般回到軍營之中,陳旭心中痛苦不已。張角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他的意思,陳旭已經猜測到了。

不成功,便成仁。

張角完全沒有為黃巾軍的未來考慮過,不然以他的謀略,不難看出黃巾軍必敗的結局。若是他稍微謀劃一下,冀州的十幾萬黃巾軍,在歷史上,也就不會死得那麼慘烈了。

第二日,大賢良師的女兒要出嫁了,黃巾軍中喜氣洋洋。

這場婚禮,可以說是倉促而又短暫的。

婚禮完畢,陳旭還來不及洞房,就要帶著自己的新婚妻子,以及自己的部曲,還有張角交給他的一萬心腹親信,帶著他們離開冀州,前去他的泰山大本營。

陳旭帶著這麼多人離開,無疑在黃巾軍中掀起了軒然大波。很多黃巾軍不理解,大賢良師為何會如此行事?

然而,出於對大賢良師的信任,卻沒有人將心中的疑惑提出來。

張梁推開房門,看著自家兄長,他澀聲問道:「兄長,文昭與玲兒他們已經離開。但是這樣做,真的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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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以死脅迫



高唐城郊,陳旭等到最後一個黃巾軍渡過黃河以後,突然駐足回首,望著西北廣宗的方向,默然不語。

陳旭帶著張玲,以及一萬三千人馬從廣宗出發,橫穿清河國,進入青州境內,已經一月有餘。

高唐正是與青州的交界處,扼黃河之天險。

穿越高唐,渡過黃河,他們就進入了青州的平原郡。此時,陳旭等人只需南下到達祝阿,就可以進入泰山郡。

陳旭他們的目的地,正是泰山郡的泰山山脈。

泰山山脈橫亙百里有餘,若是陳旭等人藏在山中,哪怕官兵如何追捕,也不可能將陳旭等人剿滅。

陳旭曾經派了手下兩千五百人,連同一些濮陽兵卒家眷進入泰山之事,張角等人早已知曉。

他不是不知道黃巾軍必敗,但是他仍然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堅持。然而,他卻把黃巾軍中最忠誠、最精銳的一萬人馬,全部交給了陳旭,交給了他的女婿。

在他看來,只要陳旭還在,那一萬黃巾軍還在。那麼,這場轟轟烈烈的黃巾起義,就絕不算是失敗。

陳旭望著滾滾的黃河怒濤,心中滿是愁緒。他來到這個時代,參加了黃巾軍,又改變了什麼?

那些黃巾軍,仍是逃不了被剿滅的下場麼?那些黃巾軍的兄弟們,仍是會像歷史上那樣被屠殺麼?

陳旭的確已經改變了歷史。

他在東郡的所作所為,早已為皇甫嵩北上鋪平了道路。沒有了卜己這路黃巾軍的阻攔,皇甫嵩能夠更快地進入冀州。

那麼,黃巾軍滅亡的時間,只會比歷史上更快。

陳旭想著那些黃巾士卒會投河而死,想到數十萬黃巾軍會被皇甫嵩屠殺一空,把他們的頭顱築成景觀。他的心中,居然產生了莫名的憤怒。

「不,絕對不能這樣!我一定要改變些什麼!」

突然,陳旭像是發了狂一般的大聲怒吼著。他身旁的士卒,都嚇了一跳。

「大兄,你怎麼了?」陳靜走了過來,關切的問道。

陳旭沒有回答,他面沉如水,對陳靜說道:「阿靜,去召集所有軍中將官,我有事情要宣佈。」

陳靜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卻也不敢怠慢,急急忙忙的過去傳令。

沒過多久,風塵僕僕的軍中將領全部到齊。他們以前都是張角的死忠,是整個廣宗最精銳的黃巾軍。

「見過渠帥!」眾人一齊向陳旭施禮。

陳旭定定注視著眾人,良久,才出聲詢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眾人聽到陳旭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告訴我,你們是什麼人?」陳旭見眾人不回答,繼續追問著。

一員小帥,見自家渠帥繼續追問,一咬牙,說道:「我們是黃巾軍。」

陳旭把目光投向其他幾個人,他們見狀,互相看了幾眼,也都齊聲答道:「我們是黃巾軍!」

聽到眾人的答覆,陳旭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麼,廣宗的那些士卒,又是什麼人?」

這次,眾人雖然仍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們學乖了,都齊聲答道:「黃巾軍!」

掃視眾人一眼,沉默半晌,陳旭突然大聲說道:「我們是黃巾軍,廣宗的那些人也是黃巾軍。那麼,他們就是我們的兄弟!」

目光灼灼的盯著眾人,陳旭繼續說道:「不錯,我們是兄弟。雖然這個兄弟,與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甚至就連他們的名字,我們可能也不知道。」

「但是,我們知道他們也是黃巾軍,與我們有相同的命運,相同信仰的兄弟!」

「那麼,我現在問你們。若是你們的兄弟,正在面臨官兵的圍剿;他們的頭顱,正放在官兵的閘刀之下;那麼,請告訴我,你們願不願意豁出性命去救他們?」

說到這裡,陳旭不在發話,只是緊緊注視著眾人。

聞言,這些人臉上雖然面露痛苦之色,卻沒有一個人吭聲。他們現在,已經知道陳旭後面想說什麼。

他們都是熱血男兒,如何不願意去救自己的兄弟?但是,他們更加忠於大賢良師。

在他們出發以前,張角就召見過他們。他們是張角的心腹,面對他們,張角也沒什麼要隱瞞的。

他告訴眾人,自己的身體已經支持不了多久,廣宗的黃巾軍,也不可能擋住官兵的圍剿。張角希望他們能夠追隨陳旭,與他一同前往泰山,為黃巾軍保留一點種子。

眾人聽到張角的話,雖然心中悲切,仍是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

不為其他,只是為了陳旭的身份。陳旭自身雖然只是一個渠帥,但是,他卻娶了大賢良師的女兒。

在這些人看來,大賢良師若是不在了,他的子嗣,自然會成為他們效忠的對象。但是,張角只有一個女兒,所以他們效忠的對象,只能是身為張角女婿的陳旭了。

對於張角的安排,他們沒有任何牴觸。只是在心裡,默默為大賢良師悲泣。

一個小帥向前之跨出一步,說道:「渠帥的意思,我們明白。雖然我們也想回去,救援廣宗的兄弟。但是,大賢良師可能已經不在了!」

「沒有大賢良師的黃巾軍,還可能是官兵的對手嗎?」

「我們不想做無謂的犧牲,我們只想守護大賢良師的女兒,只想為黃巾軍留下一些火種。」

這個小帥越說越激動,到了最後,他揮舞著手臂,大聲說道:「我們會遵從臨行前,大賢良師的叮囑,會把玲小姐以及渠帥安全的送到泰山。」

「至於我們不回去救援廣宗的事情,縱然他們最終全都身死,也決不會介意!」

這員小帥說完話,其餘人也是紛紛應和。

他們並不怕死,但是他們怕無法完成大賢良師的遺願。這些人,願意用自己的一生,來守護大賢良師的女兒、女婿。

眾人的態度十分堅決,完全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陳旭苦口婆心的勸說也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也罷;甚至對他們破口大罵,說他們貪生怕死。

但是,這些人仍是油鹽不進。他們固執地執行臨走之時,張角給他們下的命令。

就在陳旭快要抓狂的的時候,一個女子走了過來。

那些小帥見到來人,連忙向前行禮,口中喊道:「見過小姐!」

來人正是張玲,她早就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一直躲在一旁偷聽。按說,她是一介女子,不應該參與這些事情。

但是,這段時間,她總是感覺到自家良人心情有些低落。

兩人雖然已經成親,但是還未真正同房過。成親當天,陳旭就帶著黃巾軍向泰山郡奔去。這一路上,他也很少與張玲相見。

在陳旭看來,他是一軍主帥,當要以身作則。若是貪圖男女之間的魚水之歡,恐怕會在軍士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為了避嫌,陳旭自然很少與張玲相見。但是僅有幾次的見面,卻讓他對於這位妻子,還是非常滿意的。

張玲向眾人回禮畢,輕聲說道:「諸位將軍,按說你們討論軍事,姎(yāng,漢代女子自稱)不該參與其中。但是,姎雖是一介女流,心中仍有熱血。」

「廣宗的黃巾將士們,都是我等自家兄弟,若是我等將他們撇棄,不去救援,必使其他各地黃巾將士寒心。若是我家良人日後起事,如何能讓別人信服,得到各地黃巾將士們的支持?」

張玲的一番話,讓眾人心中都是一震。她講的這些,就連陳旭都沒有考慮到。

在場的諸位將官,雖然有些猶豫,但是大賢良師的命令,他們卻是不敢違背。

最後,眾人仍是不願意轉回廣宗。

張玲觀看眾人臉色,就知道他們的決定。她也不再說話,直接從懷中掏出一個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對眾人說道:「我知諸位將軍擔憂我的安危。」

「然,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既然已經嫁給我家良人,就絕不願意看著因為我,使得他名聲受損。若是諸位將軍不答應回轉救援廣宗,姎便以死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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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策馬北上



張玲的舉動,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陳旭神色緊張,他上前一步,說道:「玲兒,莫要做傻事。你先把匕首放下,大家有話好商量。」

現在,張玲是他的妻子,兩人雖然沒有同房,也並無感情基礎。但是,張玲作為陳旭前世今生的第一個妻子,如何能不擔心她的安危?

其餘軍中諸將,亦是駭然失色,紛紛說道:「是極,是極!小姐先將匕首放下,咱們有話好好說!」

張玲無動於衷,她仍舊將匕首放在自己脖子上,說道:「姎之賤命,死何足惜?然,廣宗有無數黃巾軍的兄弟姐妹,若是因我之緣故,而將他們棄之不顧,姎日後如何能夠心安?」

「況且,姎之阿翁、叔父盡在廣宗,若是諸位將軍不去救援,豈非陷我與我家良人於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說到這裡,張玲清秀的臉上,滿是淚水。

她雖然是一介女流,卻並不愚笨。張角交給她的『太平要術』,裡面內容繁雜,包羅萬象。她雖然只喜歡裡面跟醫學、養生有關的內容,但是,其餘內容,也稍有涉獵。

當她的父親快速將她許配給陳旭,並且讓兩人帶著一萬黃巾精兵離開廣宗時,她便猜到了自己父親的意思。

然而,出嫁隨夫。她心中雖然痛苦、雖然不捨,仍舊是默默忍受著,一直追隨大軍來到這裡。

直到陳旭想要回轉救援廣宗之時,她才看到一絲希望。所以,當眾人拒絕陳旭的提議時,她毫不猶豫站了出來。

王延早已呆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

從理智上來講,他們這些人南下泰山郡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從感情上來講,卻是北上救援廣宗更好。

況且,張玲說的話,也並非全無道理。

若是陳旭這時逃避,不去救援廣宗黃巾軍。那麼,日後此事必會成為其他人詬病的內容。這對於陳旭日後的發展,非常不利。

想及於此,王延踏步向前,拔劍而出,憤然說道:「我等身為男子,尚且不如一女子乎?」

「況且,大賢良師讓你等效忠渠帥,但是你們對於渠帥的命令,卻一再反駁。爾等如此行為,欲反耶?」

話畢,陳旭身旁的陳虎、陳靜亦是拔劍在手,怒視幾人。

陳旭只是面無表情。

這些人雖然完全忠於大賢良師,本意是好的。張角讓他們以後效忠陳旭,他們便是陳旭的部下。但是,對於陳旭的命令,他們卻一再推遲。

為將者,手下不尊號令,這可是大忌。陳旭如何不知道這些?

哪怕這些人並無壞心,陳旭也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況。所以,當王延等人劍拔弩張,怒視這些人的時候,他不發一語。

王延的話,說的有些重,甚至有些誅心。

這些將官聞言,頓時面露惶恐之色。

他們都在大賢良師面前保證過,說會效忠陳旭。但是現在的所作所為,雖說是為了遵從大賢良師的意願,卻也會給一種飛揚跋扈、藐視陳旭的感覺。

眾人惶恐不安,紛紛跪在地上,以額叩地,口中說道:「我等死罪,還請渠帥責罰。」

陳旭聞言,連忙斥責王延、陳虎、陳靜,說道:「你等為何如此行事?還不快快退下?這些將官都是我等黃巾軍中的前輩,深得士卒愛戴,豈容爾等放肆?」

王延聽到陳旭的話,連忙收了手中的武器,對這些將官說道:「我等無知,還請諸位莫怪!」

陳靜、陳虎,亦是學習王延行事。

他們剛才的動作,只是為了給這些人一個下馬威,讓他們認清自己的身份,並非真要火並。若果果真那樣行事,陳旭豈非自亂陣腳、自毀長城?

陳旭向前,將這些將官一個個都扶了起來,溫言撫慰了幾句。

事後,他轉過頭去,看著還把匕首放在自己脖子上,臉色有些迷茫的張玲,心中有些好笑。說到底,她還只是一個女人。

張玲本來以死脅迫,卻沒想到場上的局面發生如此變化,似乎別人都將她遺忘了一般。

她聽到王延的話,還想替這些將官美言幾句。但是突然想到自己眼下的狀況,不由呆立當場,顯得有些尷尬。

她看到陳旭斥責王延等人,然後把跪在地上的將官一一扶了起來,心裡這才舒了一口氣。這些將官,都是她父親的心腹,有很多人,都是看著她長大的。

張玲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跟這些人發生衝突。

陳旭撫慰了這些軍中將官一番,直接朝張玲走來。

張玲看著這個陌生的丈夫,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依舊拿著匕首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你不要過來。」

對於張玲的話,陳旭聽而不聞。他直接來到張玲身旁,一手攬過她的腰肢,一手將她手上的匕首取了下來。

張玲看到陳旭越來越近,她感覺自己呼吸有些急促,一時間,居然愣在那裡。

直到陳旭攬住她的腰肢,並將她手上的匕首取下,她才反應過來。

張玲清秀的臉龐漲得通紅,無比緊張的說道:「你,你幹什麼?」

兩人雖然已經成親,但是從未有過肌膚之親。這是她第一次離得陳旭如此之近,頓時感覺頭暈目眩,大腦缺氧。

特別是感受到,陳旭放在她腰上那個大手的溫度,她更是感覺渾身燥熱不已。

見到張玲如此模樣,陳旭心中暗暗感到好笑,嘴上卻斥責道:「你一介婦道人家,來這裡插什麼嘴?還不速速退去!」

話畢,陳旭不露神色的在張玲腰上摸了一把,感受著手上的滑膩,心中一蕩。

這時的張玲,早已心亂不已,對於陳旭的斥責,如何敢出言爭辯?只是唯唯諾諾,絲毫沒有剛才以死相逼的氣魄。

其餘眾人,看到陳旭的舉動,也紛紛把頭轉了過去,只有陳虎一人,鬼頭鬼腦的偷看著。

他見到自家兄長,這麼快就鬆開了放在張玲腰上的手,心中居然有些遺憾。這種情緒剛生了出來,陳虎就在心中暗罵自己無恥,而後暗暗念叨著:「女人啊,女人。」

奪下了張玲手上的匕首,陳旭才對那些將官說道:「諸位將軍,我意率軍北上,救援廣宗黃巾兄弟,不知你等可還有疑慮?」

話畢,陳旭目光灼灼的盯著眾人。若是此時,這些人再出聲反對,那就真的有些不知好歹了。

他們看了看陳旭,又看了看一旁的張玲,終究有一人上前說道:「北上救援廣宗,我等並無意見,但是小姐卻不能跟我們一起去。」

說到底,他們還是對於北上作戰,沒有絲毫信心。所以,他們不願大賢良師的女兒,跟著他們一起冒險。

至於大賢良師的女婿,軍中傳言,此人有萬夫莫當之勇。若是遇到危險,他們拚死保護,不見得不能夠護得陳旭周全。

陳旭沒有替張玲做主,而是把目光投到她身上,讓她自己決定。

此時,張玲已經回過神來。她聽到那人的話,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廣宗的黃巾軍,他們是我的兄弟姐妹。大賢良師,他是我的阿翁,人公將軍,他是我的叔父。」

「我的親人都在廣宗,我如何能夠不跟諸位一起過去?哪怕最後戰死,我也要最後看一眼我的這些親人!」

張玲的態度十分堅決,眾人無奈,最後只得答應。

這些軍中將官,聽過王延的一番話以後,也不敢像以前那樣。他們知道,自從他們離開廣宗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成了陳旭的手下。

若是心中仍是只有大賢良師,無疑會讓這支黃巾軍分裂起來,甚至有可能刀兵相見。這,並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

況且,他們心中也有熱血,也不願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袍澤死在廣宗。

部隊剛渡過黃河,又再次回轉過去。

當陳旭告知士卒們,將要前去救援廣宗黃巾的時候,黃巾士卒們歡聲雷動。

廣宗,不僅有他們的袍澤,還有他們的親人!

陳旭看著鬥志昂揚的眾人,在心中暗暗感嘆著:「軍心可用!」

如此,將近一萬四千人馬,再次渡過黃河,策馬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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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皇甫嵩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陳旭等人離開廣宗以後,第三天,黃巾軍的天公將軍就已經病死。

這個消息傳出去以後,整個廣宗哭聲震天,黃巾軍以及百姓們,自動為逝去的大賢良師披麻戴孝。

然而,從那一刻起,彷彿黃天真的已經拋棄了他所鍾愛的黃巾軍。

張角死去的第二日,丘縣一千多黃巾潰兵來到廣宗,帶來了丘縣失守,八千多黃巾軍戰死的噩耗。

原來,自從黃巾軍打聽到,皇甫嵩在魏郡館陶按兵不動的消息以後,張梁就離開了丘縣,前來看望重病的張角。

皇甫嵩裹足不前的消息,自然使得丘縣的黃巾軍放鬆了警惕。

他們沒有像以前那樣防守嚴密,反而打開城門,允許百姓們自由出城。

然而,皇甫嵩一邊讓人在館陶假扮他,四處大張旗鼓拜訪館陶官吏。他自己卻帶了三千多騎兵,一路上隱藏行蹤,來到了丘縣附近。

待張梁離開,官兵鬆懈之時,他讓五百官兵扮作流民,分批混入城中。

就這樣,在張梁離開丘縣的第三天,皇甫嵩瞅住機會,帶領三千騎兵攻城。在官兵的裡應外合之下,丘縣很快就失守了。

黃巾軍雖然悍不畏死,但是以步卒對抗騎兵,而且是三河精銳騎兵,無異於以卵擊石。在官兵的鐵騎下,黃巾軍潰不成軍,被皇甫嵩追殺二十餘里。

最後,只有一千餘黃巾軍逃得性命。

皇甫嵩攻克丘縣以後,他的部下對他說:「如今我等只有三千人馬,既然已經攻破丘縣,不如固守城池,等待魏郡大軍到來,再攻打黃巾軍其它城池。」

皇甫嵩不聽,反而說道:「如今,我軍出其不意,一舉攻破丘縣,此時士卒士氣正盛,為何要裹足不前?」

「曲周連通東西南北,乃交通要道。我等若不趁此良機,奔襲曲周,待黃巾軍回過神來,必定調大軍駐守。屆時,恐難攻克。」

官兵諸將聞言,心中拜服。

皇甫嵩只留下一千官兵駐守丘縣,然後讓一員將領帶著一千官兵,來到漳河河畔。皇甫嵩讓他們伐木造船,廣豎旗幟,擺出攻擊姿態。

曲周守將見到宛如神兵天降的官兵,心中惶恐。待他看到官兵營帳之中,旌旗蔽日、喊殺之聲震天以後,更是督促黃巾軍嚴密防守漳河橋樑。

就在此時,他想起了人公將軍給他的一封信,心中驀然驚醒。他一邊派人緊密注視著河對岸的官兵動向,一邊派遣斥候偵查漳河上下河段。

他的這個舉動,無疑是正確的。沒過多久,就有斥候來報,說是發現另外一處河段,有官兵伐木造船。

曲周黃巾守將聞言,心中暗讚人公將軍神機妙算。

曲周守將是一個黃巾渠帥,自然有些本事。他一邊派人廣插旗幟,迷惑河對岸的官兵,一邊親自帶領大隊黃巾軍,偷偷來到官兵準備伐木渡河的河段,暗暗隱藏起來。

皇甫嵩待官兵造完船隻以後,就開始向河對岸運輸兵員、馬匹。卻不想,官兵剛渡過去一大半人馬,黃巾軍突然殺了出來。

河岸的地勢崎嶇不堪,騎兵根本無法發揮作用。再加上黃巾軍人多勢眾,官兵驟然遇襲,方寸大亂。

此消彼長之下,黃巾軍一個衝鋒下來,就將渡過河的八百多騎兵殺得人仰馬翻。就連皇甫嵩,也差點死在陣中。好在他的親兵拚死相護,才把他帶到船上,渡過漳河。

饒是如此,皇甫嵩的左臂,仍是中了一箭。

皇甫嵩雖然逃脫,渡過河的八百官兵卻是死傷殆盡,還被黃巾軍繳獲了六百匹戰馬。

皇甫嵩帶領剩下的一百多人,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趕到漳河橋頭。正在那裡虛張聲勢的官兵,見到自家主將如此狼狽,都大吃一驚。

在他們眼中,皇甫嵩是個戰無不勝的存在,自從討伐黃巾開始,就勢如劈竹。卻不想,如今居然在小小的曲周差點殞命。

皇甫嵩回到營帳之中,喟然長嘆,對著自己的部下說道:「是我小瞧了天下英雄!」

而後,他率領一千一百多人,返回了丘縣。

這場失敗,使得皇甫嵩變得謹慎了很多。他一面派人前去催促館陶官兵盡快北上,一面向附近縣城徵調郡國兵守城。

他本以為,失去丘縣的黃巾軍,必定會攜大軍前來攻城。卻不想,一直等到館陶官兵全部到達丘縣,黃巾軍那邊仍是沒有動靜。

直到後來斥候傳來消息,說是張角病死,皇甫嵩才恍然大悟。而後他哈哈大笑,謂眾人言:「天助我也!」

可以說,張角的死,使得黃巾軍錯過了奪取丘縣的最好時機。

這一次,皇甫嵩兵分兩路,一路由騎兵組成的隊伍,襲擾威縣。他自己卻帶傷親率大軍,誓要攻破曲周。

曲周的兵馬,明顯比上次增強了很多。

如今,冀州南方黃巾軍的實力,遠遠要比真正歷史上要低。一方面是因為陳旭帶走了一萬黃巾精銳,另一方面卻是因為皇甫嵩北上的時間,遠遠早於真正的歷史。

所以,絲毫沒給黃巾軍發展信徒、招募軍隊的時間。

曲周兵馬的增強,還大多都是從黃巾軍家眷中,挑選出來的男人。如今黃巾軍分散到三個城池,兵力已經有些捉襟見肘,完全沒有多餘的兵力增援曲周。

皇甫嵩率領官兵,來到曲周城外的漳河河畔時,黃巾軍早已將吊橋砍斷。

曲周守將見皇甫嵩率三萬兵馬來攻,不敢怠慢。他一邊緊密防守對岸的官兵,一邊廣派斥候去其他河段偵查。

果不其然,這次又發現了兩彪人馬,他們偷偷在其它河段伐木造船,準備渡河。

「哼,皇甫老賊以為這次派出去兩撥人馬,就能瞞過我嗎?」

曲周守將聽到斥候來報以後,望著旌旗蔽日的對岸,冷笑著說道。

有過上一次勝利的經驗,這次曲周守將又調出去了大批人馬,將他們分成兩部分,在官兵秘密造船的河對岸埋伏。

曲周守將,早已料定對岸的官兵,一定又是像上次那樣,虛張聲勢。

然而,事實總是殘酷的。

就在曲周守將,將曲周大部分兵馬全部調走以後,對岸的官兵,卻開始強行渡河。兵力空虛的曲周城,如何能防備住兩萬多官兵?

就這樣,皇甫嵩不費吹灰之力,就攻下了曲周。正在其他河段,準備埋伏官兵的曲周守將,聽到這個消息以後,自刎而死。

官兵諸將,對於皇甫嵩這次,能夠如此輕易就能拿下曲周,都疑惑不已,紛紛向他詢問。

皇甫嵩回答眾人:「我第一次想要使用暗度陳倉之計,卻被黃巾賊人識破,結果我軍大敗。這次的計策,雖然看起來跟上次沒有很大區別,真實情況,卻是大不相同。」

「上一次,我是為了在曲周漳河對岸,吸引黃巾軍主力的注意力,而後從其他地方渡河,奇襲曲周。但是這一次,我派出去的兩彪人馬,卻是為了讓曲周守將,誤以為我們仍想偷偷渡河。」

「待曲周賊將,偵察到我所派出去的兩彪人馬,看到他們的旗幟都有萬人之後。再看見曲周對岸遮天蔽日的旗幟,必定以為我軍又像上次那樣,在虛張聲勢,是為了掩護其他兩彪人馬渡河。」

「如此,他必定會撤掉河對岸的守軍,而去埋伏另外兩處的官兵。這時,我軍再盡起大軍,強渡漳河,則曲周城可一戰而定!」

諸將聞言,拜服不已。

若是陳旭在此,聽到皇甫嵩的言論,必定會讚歎一句:「好一個瞞天過海之計!」

這個時候,尚沒有『瞞天過海』的說法,但是《孫子兵法》中卻有相似的記載——備周則意怠;常見則不疑。陰在陽之內,不在陽之對。

『瞞天過海』與『暗度陳倉』雖然相似,卻也大有區別。

他們的相似之處在於,都是採用欺詐的手段來迷惑敵人。

而不同之處在於,瞞天過海是一種示假隱真的疑兵之計,通過戰略偽裝,以期達到出其不意的戰鬥效果。

就像皇甫嵩這次一樣,派出兩隊人馬,作出偷偷渡河的假象,當迷惑住黃巾軍以後,再出其不意正面進攻。

而暗渡陳倉,卻是採取正面佯攻,當敵軍被己方牽制而集結固守時,己方悄悄派出一支部隊迂迴到敵後,乘虛而入,進行決定性的突襲。

可以說,皇甫嵩雖然才開始暗度陳倉失敗,卻仍是將這兩條計策使用得淋漓盡致,無愧於他大漢名將的稱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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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末路



冀州的戰事,牽動著無數人的心緒。

曾經,通四郡之要道,扼兩河之天險的廣宗,卻因為它獨特的地理位置,而變成了一座絕望之城。

廣宗北方,安平國的郡國兵駐紮在經縣,堵死了黃巾軍北上的道路。

西邊與南邊的曲周與丘縣,已經被皇甫嵩攻佔,有鉅鹿郡與魏郡的郡國兵駐守。

廣宗東邊的清河國,更是派出軍隊攻佔了清河的界橋,駐守清河河畔。

四面被圍困的黃巾軍,兵力捉襟見肘。為了避免被皇甫嵩各個擊破,最後有人向張梁建議,撤出威縣人馬,將黃巾軍全部集結到廣宗,而後跟皇甫嵩決一死戰。

張梁思考良久,採納了這個建議。

皇甫嵩聽到這個消息以後,撫掌大笑,說道:「賊人不識兵法,豈不知孤城難守?如此行事,真是自掘墳墓!」

而後,皇甫嵩帶三萬精銳官兵進入威縣,與廣宗遙遙對峙。

廣宗城內,自從張角病死以後,黃巾軍就已經沒有了進取之心。他們既沒有主動攻擊官兵,也沒有思考退路,只是每日呆在廣宗,加固城牆。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這個口號,已經很久沒人喊過了。

張角的去世,對於黃巾軍的打擊是無比巨大的。他們不僅失去了自己敬愛的大賢良師,失去了黃巾軍的最高統帥,更是失去了心中的信仰。

說好的『黃天當立』呢?說好的太平世界呢?

信仰崩塌的黃巾軍,看不到明日的曙光。沒有了信仰的他們,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要回到以前被欺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日子嗎?不,絕不!在這些人的心中,沒有退縮。

哀莫大於心死。張角的死,使得整個廣宗的黃巾軍,都成了哀兵。皇甫嵩得到威縣以後,讓大軍休整了兩日,而後就開始向廣宗發起進攻。

皇甫嵩帶領了將近三萬人的官兵精銳,張梁手下卻只有七萬黃巾軍,其中還包括了從廣宗剛剛徵召的一萬人馬。

七萬對三萬,看起來黃巾軍好似佔據了上風。但是縱觀兩軍軍容,就可以看出其中的差別。

官兵衣甲鮮明,武器精良,三萬人馬排成整齊的方陣,一語不發,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反觀黃巾軍,他們很多人都是衣不蔽體,能夠穿上盔甲的士卒更是少之又少。他們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門。與官兵相比,他們的隊伍雖然沒有那麼整齊,亦是不發一語,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氣勢。

威縣與廣宗之間,官兵數次與黃巾交戰,卻是屢攻不克。

將生死置之度外的黃巾軍,他們的戰鬥力,絕對可怕無比。相比較而言,官兵雖然精銳,但是人數畢竟比不上黃巾軍。幾場戰爭下來,黃巾軍損失將近兩萬,官兵亦是折損了八千餘人。

皇甫嵩無奈,只得退守威縣,緊守城池,不再出戰。

清河國境內,陳旭聽到斥候報告的消息,面沉如水。廣宗黃巾軍,他們現在雖然與官兵對峙,不分勝負。但是孤城難守,廣宗遲早都會被官兵攻破。

更重要的是,張梁絲毫沒有突圍保存實力的想法。他只想率領所有廣宗的黃巾軍,與官兵決一死戰,無論生死,亦不後悔。

「如今界橋已經被清河國郡兵佔領,我等若是想要進入廣宗,必定要先攻破這裡。」

分析過斥候傳來的情報,陳旭在心中暗暗想著。他看著黃巾軍收刮來的地圖,將目光投向了甘陵。

清河國,甘陵,國相府。

清河國國相處理完手上的公務,揉了揉眉頭。前段時間,黃巾軍大破官兵,全殲威縣守軍的消息傳過來以後,他每日都是心驚膽顫,生怕黃巾軍渡過清河,前來進犯清河國。

特別是後來,有一萬多黃巾軍進入清河國境內,更是讓他緊張萬分。他傳令清河國各個縣城,讓他們緊閉城門,嚴密防守,防備黃巾軍攻城。

陳旭這一路人馬的行蹤,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待他看到黃巾軍所過之處,秋毫無犯,直接朝平原郡方向趕去之時,才在心中舒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皇甫嵩的將令傳來,要他派遣郡國兵駐守在清河東岸,防止黃巾軍逃到清河國。

看到皇甫嵩的將令,他雖然心中不願,卻也不敢違背。

皇甫嵩討伐黃巾之前,就被漢靈帝授予持節的身份。

《晉書.職官志》記載:「使持節得殺二千石以下;持節殺無官位人,若軍事,得與使持節同;假節唯軍事得殺犯軍令者。」

『節』代表皇帝的身份,凡持有節的使臣,就代表皇帝親臨,象徵皇帝與國家,可行使權利。

皇甫嵩乃持節使臣,他所過之處,但凡有所要求,附近的郡縣都要竭力配合,不然便是大罪。

況且,若是黃巾軍果真流竄到清河國,對他而言也沒有什麼好處。

所以,待陳旭等人進入平原郡以後,清河國國相便派遣郡國兵前往界橋,駐守在清河東岸。

好景不長,他剛派出郡國兵沒多久,就發現那支進入平原郡的黃巾軍,居然再次回到清河國,而且直奔清河國首府甘陵。

清河國國相大驚失色,他連忙召集國中官吏,商討應敵之策。

國相府,帳下有一員官吏,上前獻策:「我等不如召回駐守界橋的郡國兵,防守甘陵?」

清河國郡丞,頗有才學,當即反駁道:「皇甫將軍持節,令國相派遣郡國兵防守清河東岸,若是我等現在撤兵,豈不是打亂皇甫將軍的部署?」

「賊兵果真攻城尚好,若我等將界橋的郡國兵撤回,郡中的那支賊兵又不攻打甘陵,轉而奔襲界橋,該如何是好?打亂了皇甫將軍的部署,豈不為國相增添麻煩?」

方才出言那人口中諷刺道:「若是不調兵回來,賊人果真攻城,甘陵豈非不保?汝欲陷我等於死地乎?」

郡丞指著出言的那人,憤然罵道:「汝貪生怕死耶?」

「賊人雖有一萬餘人,然而甘陵城郭高大,易守難攻。我等只需徵召豪強家中私兵,以及一些義兵,就可守住城池。」

「若是賊人果真來犯,守城艱難,我等再一面向皇甫將軍匯報,一面調回界橋兵卒。只需數日,便可回援。如此,何懼賊人?」

兩人在國相府爭得面紅耳赤,又有一個官吏插話道:「國相不如秘密調回界橋守軍,而後派少許人馬駐紮彼處,多豎旗幟,迷惑敵人。如此,黃巾軍必然不敢渡過清河。」

「這樣一來,既不會誤了皇甫將軍大事,又不懼怕賊人攻打甘陵,何樂而不為?」

國相聞言,大喜過望,就採納了此人的建議。郡丞數次勸說未果,回到家中,心中憤憤不已。

他思來想去,覺得若是果真誤了皇甫將軍大事,日後清河國所有官吏,恐怕都難辭其咎。念及於此,他便掛印而走。

卻說冀州南部戰場,官兵圍困廣宗一月有餘,也不與黃巾軍交戰。

初時,黃巾軍還守備嚴密,但是他們幾次挑釁官兵,官兵都是避而不戰之後,黃巾軍就開始漸漸懈怠起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黃巾軍漸漸忘卻了大賢良師死後的傷痛,他們曾經那股視死如歸的氣勢,也漸漸冰消瓦解。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類乎?

廣宗的糧草與越來越少,眼見已經快要無法支撐城中消耗,很多黃巾士卒開始騷動起來。

現在廣宗的黃巾軍,不再是萬眾一心。有些人仍然固執的要死守廣宗,與官兵決一死戰;有些人卻想突圍,保存實力。

為了調解城中漸漸出現的矛盾,張梁每日東奔西走,勸說帳下渠帥,更是沒有心思防備官兵。

這一晚,張梁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營帳之中,倒頭就睡。忽然,城內火光衝天,喊殺之聲四起。張梁從夢中驚醒,連忙穿上衣服。

他剛跑出縣衙,就看到一彪官兵殺了過來。張梁猝不及防之下,被官兵亂刀砍死。

官兵們在城中縱橫馳騁,倉促應戰的黃巾軍被殺得四散而逃。很多黃巾軍在夢中驚醒,尚且來及不反應,就被官兵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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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清河絕唱



這場廝殺持續了很久,廣宗內外的喊殺聲,一直持續到了天明,仍不止歇。

廣宗以東,清水河畔。五萬黃巾軍衣甲不整,狼狽逃竄,他們被身後的官兵追殺到此。

官兵們龜縮在威縣之中,早已憋出了一股惡氣,今日既然大敗黃巾軍,他們如何肯舍?全都奮不顧身向前追殺。

河對岸,就著晨曦的光芒,隱約可見旗幟招展,鼓聲震天,一彪人馬在界橋東岸嚴陣以待。

五萬黃巾軍前有大河阻擋,並駐有官兵;身後卻有無數官兵追殺,一時間,眾人心若死灰。

一名黃巾軍渠帥,排開眾人走到清河河畔,看著人影綽綽的對岸,嚎啕大哭起來。

「黃天何在,棄我而去?先是天公將軍病死,而後人公將軍又戰死廣宗。如今前有阻敵,後有追兵,此乃天欲滅我黃巾軍乎?」

這員渠帥一邊嚎啕大哭,一邊捶胸頓足。

其餘黃巾見狀,亦是悲從心來,紛紛哭泣。一時間,整個清河河畔哭聲震天。

眾人哭了一陣,身後皇甫嵩的追兵也越來越近。有一人突然走到河邊,大聲說道:「我等受盡官府欺壓,才被逼跟隨大賢良師起義。」

「如今,大賢良師病死,人公將軍戰死,我等起義失敗了!已經失敗了!時至今日,前有阻敵,後有追兵,某寧願投河而死以追隨大賢良師,亦不願死在官兵的屠刀之下!」

話畢,此人投入河中,被翻騰的清河河水席捲而去。

「轟隆隆!」

清河河水奔騰著,好像在嘲笑此人的懦弱。

其餘黃巾軍見狀,先是停止了哭泣,而後沉默良久。

眼看官兵越來越近,又有一些人站了出來,走到了河邊。

他們不捨地看向自己的袍澤,留戀地看了一眼這個世界。深呼了一口氣,這幾個人如同有默契一般,大聲喊著:「願追隨大賢良師而去!」

而後,毫不猶豫地投河而死。

黃巾士卒們看著眼前的一幕,又有幾人陸陸續續走到了清河河畔。

站在河邊,他們突然想到慈祥而又偉大的大賢良師:「也許,死去以後,仍然能夠見到大賢良師呢。」

想及於此,黃巾士卒們不再絕望,也不再惶恐。他們來到河邊,排成整齊的隊伍,一個接一個投河而去。

有些人被清水河的浪花捲了起來,仍然不忘大喊一聲:「大賢良師!」

被官府欺壓,被黃天拋棄,被官兵追殺,黃巾軍已經沒有了退路!

那個最早出言的黃巾軍渠帥,看到帳下將士的舉動,淚流滿面。

他跑到清河的最前面,一把拉住一個只有十六歲的少年,阻止了眾人投河而死的舉動,抱住少年的頭痛哭起來。

這員渠帥,看了一看少年仍顯得稚嫩的臉龐,再看了看身後這些萌生死志的黃巾士卒,臉上滿是痛苦。

驀然,他放開抱住的少年,拚命揮舞著手臂,對著天空大聲喊道:「蒼天何在,百姓何辜?蒼天何在,百姓何辜?」

其聲音如杜鵑啼血,黃巾軍聞著莫不潸然淚下。

喊完以後,他看著身後的眾人,卻沒有發現一個黃巾渠帥。那些黃巾渠帥,都已經在廣宗戰死,只剩下他一人官職最大。

抹了一把眼淚,這員渠帥看著身後的諸位黃巾士卒,他突然大聲喊道:「我等,生,不能完成大賢良師遺願;死,也要追隨大賢良師,在地下與大賢良師一同構造天平世界!」

「我身為你們的渠帥,又怎能不衝鋒陷陣,死在爾等前面?」

「但是,我要告訴你們,我的兄弟姐妹們,黃巾軍並沒有失敗!」

黃巾渠帥梗著脖子,聲嘶力竭地大聲喊著:「是的,黃巾軍不會失敗!即使我們戰敗了,地公將軍仍然還在;哪怕地公將軍戰敗了,大賢良師的女兒、女婿還在!」

「黃巾不死,則黃天不滅!」

他的臉龐漲得通紅,他身後的黃巾將士們卻不發一語,細細傾聽著,眼睛也越來越亮。在死亡之前,能夠聽到這樣一個喜訊,他們知足了。

黃巾渠帥由於喊得聲音太大,聲帶已經撕裂。他聲音嘶啞,仍是振臂高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這個久違的口號,這個自從大賢良師死了以後,就再也沒有響起的口號聲,終於再次響徹大漢帝國。

聽到這個熟悉的口號,很多黃巾士卒臉上綻放出了笑容,他們揮舞著手臂,忘情的歡呼著。這種瘋狂,在血與火的戰場之中,居然顯得如此詭異、如此悲壯。

皇甫嵩帶著官兵已經追殺了過來,看著遠處黃巾軍的舉動,他下令所有官兵駐紮在原地,不得前進攻擊黃巾軍。

有些將官心中疑惑,向皇甫嵩問道:「將軍,我等已經把黃巾賊人趕到清河河畔,為何不趁勢掩殺,將其一戰滅之,反而再此駐足不前?」

皇甫嵩靜靜看著遠處的黃巾軍,聽著他們聲嘶力竭地口號聲,心中觸動不已。他對著那員將官說道:「黃巾雖敗,仍有數萬之眾,若我等逼迫過甚,反而容易激起黃巾賊人反撲。」

「他們的聲音雖然響亮,我卻已經從中聽到了死志。若是我軍駐紮在此地,要不了多久,黃巾軍必定會投河而死。」

對於皇甫嵩的話,他帳下的將官都覺得不可思議。數萬人投河而死,這又怎麼可能?難道黃巾軍都是瘋子,不想活了麼?

他們追隨皇甫嵩鎮壓黃巾起義以來,皇甫嵩神機妙算,屢戰屢勝,他帳下的將官早已對他信任無比。

所以,對於這次皇甫嵩的言論,他們雖然有些疑惑,卻也不敢提出,反而按照皇甫嵩的將令行事。

清河河畔,黃巾渠帥早已喊破了喉嚨,他的嘴角已經溢出了鮮血。

最後望了一眼這個世界,他心中有不捨,更有不甘。但是想到大賢良師以後,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此時,本來已經有些濛濛亮的天空,也變得黑暗起來。清河對岸,官兵們舉起的火把,顯得更加明亮。

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

隨著黑暗的降臨,黃巾渠帥看到其餘人的臉龐,也越來越模糊。

他默默轉身,聽著浪花拍打河岸的聲音。微風吹過,他感到了一絲冷意。下意識的緊了緊衣領,才想到自己馬上就要死去。既然這樣,區區涼意又何足掛齒?

在這個關頭,他居然想起了自己的一生。

以前,他只是一個豪強家中的佃戶,每年辛勤勞作,卻不能混得溫飽。八年以前,遇上大旱,莊稼減產嚴重,他不得不賣掉家中的屋子,好將地租交給那家豪強。

後來,他就成為了一個流民,一個生活得比佃戶更差的流民。有好幾次,他都以為自己會被餓死,終究卻是挺了過來。

直到那一次,他真的已經餓得沒有一絲力氣,倒在馬路上。醒來之後,他就看到了現在的大賢良師。

遇到大賢良師,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大賢良師充滿了智慧,並且他有理想、有大志,真正關心愛戴窮苦的百姓。

沒有任何猶豫,他加入了太平教。後來大賢良師教眾人識字,由於他表現出色,就成了大賢良師的一個弟子。後來他勤學不輟,一直坐到了黃巾軍渠帥的位置。

「大賢良師,到了下面,我仍然會追隨在你的身旁。」

此人望著滾滾的清河河水,眼淚不由自主流了下來。

「我好後悔,若是在你走的那一天,就跟隨大賢良師一起離去,該多好啊。也許,現在我早已經跟隨你,在下面發展很多信徒了吧?」

黃巾渠帥一步步走向清河,他閉上眼睛,彷彿看到了大賢良師在向他微笑。

黃巾軍都停止了呼喊,他們靜靜看著這個,黃巾軍碩果僅存的渠帥。

「大賢良師,我來了。」

在黃巾渠帥投河的前一刻,他既沒有大聲喊著『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口號,也沒有說什麼其他的話。

他只是無比輕柔的,彷彿對著戀人一般講話。

黑暗的凌晨,黃巾軍在清河河畔,演繹了一出清河之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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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黃巾不死



清河絕唱,唱得是黃巾軍的悲壯。

心中已存死志,還有什麼好懼怕的呢?黃巾軍無視了身後虎視眈眈的官兵,無視了對岸旌旗招展的郡國兵。

他們沒有一絲猶豫,一個個向河中投去。

清河西岸的官兵,看著黃巾軍如此行事,所有人都有些動容。

那個曾經詢問皇甫嵩,為何不趁勢掩殺,徹底消滅黃巾軍的軍中將領。見到黃巾軍,果然如同自家主帥猜測的那樣行事,心中更是歎服不已。

他看向皇甫嵩的眼神,也更加崇拜。

然而,皇甫嵩卻沒有為此感到高興。他只是皺著眉頭,心中充滿了憂慮。

「這樣的黃巾軍,真是可怕無比。若是張角不死,我真的能夠這麼輕易將他們消滅嗎?」

皇甫嵩捫心自問,覺得若是張角不死,他僅憑自己手上的這點兵力,絲毫沒有把握擊潰黃巾軍。

「好在天祐大漢,黃巾軍中並無一人有張角這樣的聲望,也並沒有一個優秀的統帥,不然這場叛亂真的很難平定了。」

皇甫嵩在心中暗暗想到。

從他起兵討伐黃巾開始,就見識過黃巾軍的頑強。在潁川,他還被波才所率領的黃巾軍圍困過。

若非波才不識兵法,依草結營,使得他有機會用火攻大破黃巾軍。那場戰爭的勝負,還真是有些難料。

到了現在,黃巾軍投河之人已經將近兩千。

就在此時,黎明前的黑暗過去了,晨曦的光芒照耀在大地之上,顯得生機勃勃。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震耳欲聾的喊聲,突然從清河東岸傳來。聽到這個聲音,官兵與正在投河的黃巾軍都是一愣。

一桿『陳』字大旗,就著晨曦的光芒,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一支萬餘人的兵馬,突然殺向駐守界橋的郡國兵。

這支人馬,正是陳旭所率領的,準備回來救援廣宗的黃巾軍。

陳旭返回清河國以後,兵分兩路。

一路大張旗鼓前去進攻甘陵;另一路卻隱藏蹤跡,晝伏夜出,趕到界橋通往甘陵的必經之路,埋伏了起來。

就這樣,黃巾軍以逸待勞,擊潰了從界橋撤回來的郡國兵,斬殺三千餘人。

而後,兩路人馬匯合一處,馬不停蹄向界橋趕去。

昨日,陳旭等人已經到了離界橋三十里的地方。大軍一路奔襲,早就已經疲憊不堪。陳旭據斥候來報,知道廣宗仍未失守,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下令手下士卒安營紮寨休息一晚,準備今日攻佔界橋,進入廣宗。卻不想,當晚就遠遠看到廣宗方向,火光衝天而起。

陳旭生怕廣宗有失,不敢怠慢,連忙命令帳下士卒整裝朝廣宗奔去。

直到現在,陳旭等人才趕到界橋。這些黃巾士卒,隔著河岸看到很多袍澤投河而死,他們個個目眥欲裂,奮力殺向東岸的郡國兵。

陳旭等人一邊衝鋒,一邊高呼著『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口號,給那些想投河而死的黃巾軍信心。

界橋的守軍,本來就已經快被抽調一空,如何是一萬黃巾精銳的對手?只是一個衝鋒,界橋東岸就被陳旭等人攻佔。

兔起鶻落之下,東岸的局勢瞬間改變。皇甫嵩與那些尚未投河的黃巾軍,見狀都是目瞪口呆。

待黃巾軍回過神來,知道是自己的援兵到了之後,很多人都是喜極而泣。

皇甫嵩看見對岸的界橋,這麼快就被陳旭等人攻下。這時,他才發現駐守界橋的人馬,只有區區幾百郡國兵。

皇甫嵩不由怒髮衝冠,破口大罵起來:「匹夫!匹夫!安敢欺我?」

原來,清河國國相,果真聽從他帳下官吏之言,將駐守界橋的官兵召了回去。只留下幾百人廣豎旗幟,每日大聲吶喊,迷惑河對岸的黃巾軍。

事實上,若是陳旭不奔襲界橋,他們的這個疑兵之計已經成功。

剛才河對岸的黃巾軍,他們看到界橋這邊的情況,寧願投河而死,也沒想過要突圍。

蓋因界橋狹窄,易守難攻。再加上黃巾軍被官兵突襲,很多人逃出來的時候,手上還沒有拿到武器,所以他們才會這麼絕望。

這時,皇甫嵩已經知道,黃巾軍不會再投河而死。他在陣中大聲喊道:「全軍將士聽令,全部衝鋒,擊殺黃巾賊寇!」

官兵看到黃巾軍的援軍,雖然有些騷動。

但是他們都十分敬佩自家主將,所以聽到皇甫嵩的軍令以後,都奮不顧身,吶喊著殺向清河河畔的黃巾軍。

意外的援軍,使得這些準備投河而死的黃巾軍,再次看到了生的希望。

若非迫不得已,又有誰願意放棄自己的生命?

有些黃巾軍中的低級將官,看到官兵向前衝鋒,他們急忙大聲喊道:「援軍來了,我等只要拚死一搏,就能逃得性命。」

「手上有武器的兄弟們,拿起你們的武器,殺向這些萬惡的官兵,為人公將軍報仇!」

「殺!為人公將軍報仇!」

絕處逢生的黃巾軍,頓時士氣大振,他們不管身上有沒有武器,都吶喊著衝向官兵。

攻佔了界橋的陳旭,他一馬當先,往河對岸衝去,陳虎、王延緊隨其後。

喧鬧的清河河畔,再次嘈雜起來。

官兵追殺黃巾軍大半個晚上,從廣宗一直追殺到清河河畔。他們雖然士氣高漲,但是體力也已經消耗了很多。

反觀陳旭等人,本來就奔襲數十日,疲憊不堪。再加上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就急急忙忙殺向界橋,士卒們的體力也幾乎達到了極限。

渡過清河,鼓起勇氣的廣宗黃巾軍,已經與官兵交戰了起來。陳旭等人雖然疲憊,卻也不敢怠慢,他們吶喊著殺向官兵陣中。

「轟隆隆!」

戰鼓之聲隆隆作響,兩隻疲憊之師交戰,一時間殺得有些難捨難分。

那些從廣宗逃跑,手上還沒有武器的黃巾軍,配合著有武器的士卒,一起與官兵交戰。只要有人戰死,他們就從地上撿起武器,而後再次殺向官兵。

不得不說,這支兩萬餘人的官兵,他們是精銳而驕傲的。他們在皇甫嵩的帶領下,連戰連勝,已經有了一種必勝的信念。

哪怕現在他們還很疲憊,哪怕他們面對了數倍於己的黃巾軍,他們仍是鬥志昂揚,奮勇殺敵。

再看黃巾軍,那些從廣宗潰敗的士卒,他們連投河而死都不懼怕,又怎麼會懼怕戰死?之前是看不到希望,再加上哀莫大於心死,他們才沒有抵抗,準備投河。

但是,援軍的到來,卻改變了一切。

這次,若是他們再不拚命,再次戰敗,那麼不僅是他們,就連那些冒著生命危險,前來救援他們的袍澤,亦有可能會命喪此地。

皇甫嵩看著膠著的戰場,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他雖然看出了剛來的這支黃巾軍,只是一支疲憊之師。

但是,官兵也好不了哪裡去。再加上黃巾軍的人數要遠遠超過官兵,在這種情況下,戰局越往後面推遲,對官兵越是不利。

若是黃巾軍的意志不強,容易擊潰尚好。

但問題是,現在的黃巾軍爆發出可怕的勇氣。他們悍不畏死,就連那些手上沒有武器的黃巾軍,也敢撲向官兵。

皇甫嵩走到一旁,從士卒手上接下槌,奮力敲打著戰鼓。

他一邊敲戰鼓,一邊大聲喊著:「將士們,建功立業就在今朝!我等只需再加一把力氣,就能擊潰黃巾賊寇。」

官兵們見到自家主帥親自擂鼓,更是奮起餘力,拚命廝殺。他們都是沙場老卒,早已看出黃巾軍是疲憊之師。這個時候,比較的就是雙方的意志。

一時間,官兵居然佔到了上風。

「轟隆隆!」

黃巾軍陣營之中,亦是想起了奇特的鼓聲。只見一個渾身戎裝的女子,她拚命擊打著戰鼓。

她根本不知道該用怎樣的頻率來擊鼓,但是她每一次擊鼓,都用了很大的力氣。

有黃巾士卒看到了擊鼓的那個身影,他們大聲喊著:「那是小姐,是大賢良師的女兒!小姐在為我們擊鼓,小姐她沒有放棄我們!」

很多看到張玲的黃巾士卒,都熱淚盈眶,完全沒有人抱怨那與戰場格格不入的鼓聲。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黃巾士卒們忘情的吶喊著,奮勇殺敵。

他們這時才想起,那個渠帥投河而死之前所說的話:「只要大賢良師的女兒還在,黃巾軍就沒有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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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復奪廣宗



皇甫嵩看著士氣大振的黃巾軍,心中憤恨不已。

現在官兵雖然沒有顯出敗勢,但是這種戰法,卻相當於消耗戰。經過了數次討伐黃巾的戰役,皇甫嵩帳下的士卒,已經堪堪只剩兩萬餘人。

若是在此與黃巾軍消耗一空,那麼如何有兵力北上攻打張寶?

雖說他現在已經戰功赫赫,帶領的官兵哪怕面對數倍於己的黃巾軍,仍是死戰不退。這種情況,官兵即使折損殆盡,依照漢室的家底,也不算什麼。

若果真拚個你死我活,反而會對漢室有利。

但是現在宦官當權,把持朝政。若是十常侍在陛下面前進讒言,皇甫嵩拼光官兵,恐怕會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念及於此,皇甫嵩臉上陰晴不定。最終,他一咬牙,停止了擂鼓,開始鳴金收兵。

這些官兵,真不愧是大漢的精銳部隊。

哪怕是激戰正酣之時,聽到了鳴金之聲,他們也毫不慌亂,更沒有一窩蜂往後撤退。反而是結著戰陣,緩緩退出戰場。

陳旭、陳虎率領疲憊的黃巾軍,左突右衝。兩人雖然勇猛,但是官兵配合默契,他們卻一直無法衝開官兵陣型。

乍然聽聞官兵的鳴金之聲,包括陳旭在內的黃巾軍,不但沒有絲毫追擊的慾望,反而氣勢一瀉。

長時間的千里奔襲,再加上剛才劇烈的交戰,這些黃巾軍中的精銳,體力早已達到了極限,就連陳旭自己都有些吃不消。

官兵緩緩退去,黃巾軍也停止了追擊。

陳靜立刻開始派人到清河的下游,去打撈那些投河的黃巾軍。若是運氣好的話,還能夠救上來一些人。

張玲看到戰事已經平定下來,俏麗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她放下手上的槌,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臂。

「小姐!大賢良師去世了,人公將軍也戰死了!」

「小姐!小姐!」

很多廣宗的黃巾軍,他們從各處圍了上來,跪在張玲旁邊的地上痛哭起來。

聽到這兩個噩耗,本就疲憊不堪的張玲,臉色更是變得煞白,她那大大的眼睛中,蓄滿了淚水。

她父親病死的消息,張玲其實早已料到。她精通醫術,非常瞭解自己父親的身體。在張角將她急急忙忙許配給陳旭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到了這個結局。

讓她始料未及的是,那個疼愛自己的叔父,居然也已經戰死。

張玲身子搖晃了一下,她想哭,但是看到自家良人站在遠處,卻強行止住了淚水。

她知道,廣宗的黃巾軍,他們哭泣的已經夠久了。現在他們需要的,不是悲痛,而是希望。

抹了一把眼眶之中的淚水,張玲走到前面,對著跪在地上的黃巾軍大聲說道:「諸位黃巾軍的將士們,阿翁與叔父的離世,我心中也非常悲痛。」

說到這裡,張玲的聲音帶著哭腔。

她拚命抹著臉上的淚水,繼續說道:「但是,我們黃巾軍已經流下了太多的鮮血與淚水,我們也見過太多的親人離我們而去。」

「天公將軍與人公將軍雖然已經不在了。但是地公將軍仍在,我張玲也還在這裡。」

「更重要的是,你們這些黃巾軍的將士們仍然還在。既然這樣,我們黃巾軍就沒有失敗!」

張玲握緊她的小拳頭,揮舞著手臂,大聲說著。她的聲音非常清脆,也非常好聽。

黃巾軍的將士們,也都不發一語,細細傾聽著。

「將士們,黃天未死,黃巾猶在!抬起你們的右手,擦乾自己臉上的眼淚吧。我們黃巾軍,現在需要的是戰鬥,而不是悲慼。」

「若是你們心中仍有熱血,若是你們仍然記得我阿翁的遺願。那麼,站起來吧,朝陽已經升起,烏雲又怎能遮住天空?」

陳旭目露奇色,在遠處默默注視著一切,不發一語。他知道,現在是張玲表現的時刻。

他雖然是大賢良師的女婿,但是畢竟時日尚淺。他在這些黃巾軍心中的份量,遠遠無法與張玲相提並論。

「好一個張玲,好一個奇女子。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站在遠處看著張玲的表現,陳旭在心中暗暗感嘆著。

聽著大賢良師女兒的話,跪在地上的黃巾軍,一個又一個的站了起來。他們抹去臉上的眼淚,眼中再次散發出希冀的光芒。

是啊,黃巾猶在,何談絕望?

陳旭看著廣宗黃巾軍的表現,知道他們又重拾了信仰,臉上露出的笑容。

就在此時,王延一身戎裝走了過來。他方才也帶領著士卒奮勇殺敵,身上早已被鮮血染紅。

來到陳旭身旁,他向晨陳旭施了一禮,而後急急忙忙問道:「渠帥,你欲救者,僅是這些黃巾軍,還是包括廣宗的那些黃巾家眷?」

「若僅是這些人,我等目的已經達到,只需返回界橋,休整完畢便可回轉泰山。」

「若是包括光宗的那些黃巾家眷,我等不趁官兵立足未穩,復奪廣宗,更待何時?」

王延一語驚醒夢中人,陳旭一拍額頭,大聲說道:「若非君閣告知,某恐誤大事!」

皇甫嵩雖然趁夜攻破了廣宗,但廣宗是黃巾軍的大本營,裡面有痕多黃巾軍的家眷。甚至於,還有很多黃巾軍躲在城中,沒有被趕到清河這裡。

若是陳旭這時率兵攻打廣宗,廣宗城內的黃巾軍以及那些家眷,必會從內策應。如此,黃巾軍便可一舉攻破廣宗。

相反,若是陳旭等人現在就裹足不前,等皇甫嵩徹底控制廣宗以後,陳旭等人再想攻破城池,無異於痴人說夢。

想通這些,陳旭顧不得身上的疲憊,他疾步走到張玲身旁,拔出利劍,對著那些黃巾軍大聲喝道:「爾等雖然得以逃得性命,然爾等家眷仍在廣宗,我等不趁勢奪取廣宗,更待何時?」

聽到陳旭的話,這些黃巾軍才回過神來。這時,他們才開始擔憂起城中的家眷。

隨著陳旭的振臂一呼,這些救人心切的黃巾軍,立刻應者如雲。

考慮到自己帶來的一萬多黃巾將士,他們的體力已經達到了極限。陳旭就下令,讓他們把武器鎧甲,交給那些從廣宗逃出來的黃巾軍,而後帶著眾人朝廣宗殺去。

他讓剩餘沒有武器的黃巾軍,駐紮在界橋休整。

廣宗緊鄰界橋,與清河比鄰而居。陳旭帶著眾人,剛到廣宗城外,就看見城內仍是黑煙滾滾,火光衝天。

陳旭率領眾人緊急攻城,奈何城門已關,黃巾軍手上又無攻城器械,所以一直無法攻克東門。

此時,王延再次向前獻策:「我軍眾,賊兵寡。若是我軍分別攻擊四門,官兵兵力必定分散。屆時,城內黃巾再裡應外合,我軍必可趁勢攻破城門。」

陳旭深以為然,依計行事。令王延、陳虎、陳靜各率一路人馬,分別進攻西、南、北三門。

皇甫嵩站到城牆上,看著黃巾軍兵分四路前去攻城,在心中暗暗嘆息一聲,而後下令:「全軍聽令,棄城而走。」

聽得皇甫嵩軍令,官兵將士們雖然心中不願,卻也知道,如今廣宗內有隱憂,外有大敵。如此情形之下,很他們難守住廣宗。

官兵從西門突圍,棄城而逃,陳旭不廢吹灰之力復奪廣宗城。

攻下光宗以後,陳旭發現城內完全變成了一團糟。

官兵臨走之前,一把火燒掉了廣宗黃巾軍存儲的糧草輜重。陳旭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前去救火。饒是如此,黃巾軍也只救回十之一二的物資。

廣宗城內,屍橫遍野,不少房屋都被官兵順勢一把火燒掉了。他們心中有怒氣,所過之處,還屠殺了不少廣宗的百姓。

皇甫嵩知道廣宗城內,有很多人都與黃巾軍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也沒有禁止眾人的行事。

況且,官兵到嘴的食物又被奪了去,他們都憋了一肚子的怒火。這個時候,讓他們適當的發洩一下,才能讓官兵軍心更穩。

好在陳旭等人來得迅速,官兵並沒有大把的時間殺戮百姓、玩弄婦女。不然的話,廣宗的狀況,回比陳旭現在看到的更慘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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