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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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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洪四妹

兩人多日來相處,感情日深,不過這臨門一腳,卻始終沒踢出來。今日眼看李炎卿要去單身闖虎穴,秦蕊珠關心則亂,終究忍不住表露心意。李炎卿心頭火熱,反抱住她,想要來個趁熱打鐵,一戰成功。

不料秦蕊珠卻拼了命的掙扎「不行。我身上還有孝,現在弄這個不吉利。你現在還要出海,我不能害了你。只要你回來,我就一切都依你。」

見她堅持,李炎卿也不強迫,能在臨行之前,讓她敞露心扉,也算是意外的收穫。甜蜜的一吻,就全當是臨別的贈禮,他微笑道:「蕊珠,我的小門子,你就安心等著老爺回來,好好寵幸你吧。」

每一座縣衙之內,都修有一座土地廟,這也是大明衙門的格局。這廟內供奉的,卻是本朝一位有名的清官,將他作為土地神來祭祀。秦蕊珠跪在神像之前。默默念叨著

「土地爺爺在上,信女蔡門秦氏在下。您不管有多恨我們這位貪官老爺,也請你高抬貴手,把所有的責罰,都加在我這個本該為夫守節,如今卻溝引老爺賤人身上。只要你能保佑他的平安,要我拿多少陽壽,都可以。」

李炎卿這邊,自衙門出來,滿面笑容精神飽滿,幾個梁家子弟引著他上了一艘小舟,起程出發。他們與洪四妹約定,在一處小島上交接,等將來再在這小島交接。

等從船上下來,只見對面乃是四條彪形大漢,身高膀闊,面目凶惡。穿著短衣,露著古銅色的健壯肌膚,手中提著明晃晃的鬼頭鋼刀。

「你小子就是劉朝佐?」

「不錯,正是本官。可要驗看私章麼?」

「不必了。左右是送死的事,我想沒人樂意替這個死。跟我們走吧。」一名大漢過來,推搡著李炎卿上了另一條小船。

這回的待遇比起在梁家船上就大有不如,那些梁家子弟知道他是要救自己少當家的,招待上自然客氣。這些漢子卻是惡聲惡氣,不過一日三餐倒依舊十分豐盛。

一連過了幾天,這一日船隻靠岸,兩條大漢進來,用黑布在李炎卿的臉上一蒙,接著將李炎卿雙臂朝身後一攏用麻繩捆了個結實,接著將他推出船外。

腳一踏上實地,李炎卿感覺,這腳下似乎是一片沙灘,耳朵裡也傳來海浪拍岸之聲。可是不等他再想,那兩個漢子已經推著他快走,腳下連摔了幾個趔趄,走了不到盞茶之功,臉上的黑布被人扯了去。

他睜開眼睛,只見自己已經站在一間矮小房間之內,在對面一張高交椅上,一個女人正斜靠在椅子上端詳著他。而在兩側,則有十餘人一起端詳著。

見這婦人年紀不過二十三四,生的身材高挑,體態豐腴。身著一身銀製鏈甲,下著短戰裙。這銀甲只遮住了幾個重要部位,裡面好似什麼都沒穿,將大片麥色肌膚露在外頭。頭上斜挽著一個髮髻,也不曾戴冠,而在手中,還轉動著一根菸袋,邊看李炎卿,邊抽上幾口旱菸,噴雲吐霧。

「你想必就是香山正堂劉朝佐,當初我們見過面的。」那女人見李炎卿看著自己,懶洋洋的問道。

「不錯,正是本官。你是何人?」

那女人噗嗤一笑,猛的從椅子上躍起,兩步來到李炎卿面前,前後轉了兩圈,然後站在李炎卿身前。她不似普通南方女子小巧玲瓏,身子生的高大,與李炎卿相比,身高竟然毫不遜色。

李炎卿趁機打量,見她腿跟靠緊,雙腿並立,中間幾乎連一點空隙也沒有。雙腿結實健美,比之後世名模也毫不遜色。

就在他腦補著這兩條腿在另一個場合,能帶給自己多少歡樂的時候,那女人猛吸了口煙,將煙霧噴在李炎卿臉上。「我是誰?你連我都不知道,上這幹什麼來了?」

她轉身回了座位,依舊是那麼一靠,將煙袋一轉,「有意思。姑奶奶就是這海上新出來的女龍王,當年海龍王陳繼祖的婆娘,洪四妹。在春風樓,姑奶奶一通亂槍,還幫過你的忙,忘了?」

李炎卿一笑「這個事怎麼能忘呢?聽梁瑞民說,洪頭領是陳繼祖的未亡人,十年過去,我只當見面的是個半老徐娘,沒想到卻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這實在是讓我有點不敢相信,得罪得罪。」

洪四妹聽了這話,不怒反笑,在椅子上笑的一陣玉體亂顫,煙袋在椅子扶手上敲了幾下「有意思,有意思。連我這老女人都要調系,你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告訴你,姑奶奶我當年跟陳哥時十四,現在過了十年,也得算老了。」

「您太謙了。沒有洪頭領一通亂槍,那些白蓮妖人未必拿的住。這份恩情,在下沒齒難忘。不過洪頭領,這捆著說話,是哪家待客的道理?難道你們廣東這邊待客,就是這個風俗?」

「鬆綁。」

兩個大漢上前為李炎卿解了繩子,李炎卿一邊活動著胳膊,一邊坐下身子。「當日多虧洪姐一通亂槍,擊殺兩個白蓮妖魔,才幫著朝廷拿住了妖人,這份功勞,本官時刻記在心裡,還想著有機會為洪姐請功呢。」

「別叫這麼親。你是官,我們是賊,不是這個地方,咱們見面就要喊打喊殺。喊不喊姐姐沒用,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點名道姓,要你劉大老爺來做這中人?」

「如果洪姐肯指點迷津,本官洗耳恭聽。」

「別拽詞,我沒怎麼唸過書,跟我說這個用處不大。做我們這行的,離不開官府幫襯,若是沒有官面上的關係,哪一路水上好漢也活不久。你可知,長期以來,誰是我們的保護傘,我們手裡的東西,又出售給誰?」

「洪姐你的意思,該不是說,你們這些好漢,一直是南海陳大令的好朋友吧?」

「果然是讀書人,一點就透。你猜對了,我們的靠山,一直就是陳學有。有他在後面給我們當靠山,我們的船隊在南海縣的地盤可以得到補給,到手的貨,在他那可以順利脫手。現在陳學友進了錦衣衛,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把我們招出來,你說我們是不是該為自己的朋友和自己,做點什麼?」

李炎卿表情倒是十分平和,彷彿在聽跟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是啊,現在官兵大力剿匪,若是廣東兵不夠,可能連閔浙水師,都要入廣東剿倭。現在吃你們這碗飯的,是該早為自己留條後路,免得將來連葬身之地都沒有,白賠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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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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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甩包袱(上)

洪四妹在這群海盜中的威懾力顯然比梁瑞民大,兩旁那十幾人聽李炎卿這話,卻無一人發作喝罵,只把眼睛看著洪四妹。洪四妹也不發作,而是慢條斯理道:「我男人當年中了火槍,連個種都沒給我留下就吹燈了。我這支隊伍要是沒有貴人扶持,早就散了伙。你來猜一猜,我靠什麼能帶的起這一支隊伍?」

見李炎卿不答,她繼續道:「白蓮教!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是白蓮教的教主親自接濟的我,給我銀子用,給我人用,我才把隊伍保存起來,後來有了今天的這支隊伍。你說說,你先後壞了白蓮教兩件大事,我該不該為了白蓮教,除去你這心腹大患。」

「洪姐,這麼說話就不對了。亂槍打死那兩名白蓮教好手,可不是我下的手吧。」

「那些人算什麼東西?吃碗麵翻碗底的二五仔,連聖教的起兵大業,他們都敢從中搗鬼,本來就該死。在廣東這個地方,我的用處比那些廢物要大的多,你要是以為我殺了幾個廢物,聖教就會與我不死不休,那我只能說你實在是太不瞭解情況了。只要把你的頭獻上去,白蓮教不但不會怪我,還會重重的獎賞我,你說你要是我會怎麼做?」

「我若是洪姐,會馬上命令部下給我準備酒飯,我實在是餓的有點厲害。您這小船上幾位兄弟使船是好手,做飯的本事,不敢恭維,實在是短練。」

見他如此鎮定,洪四妹不由來了興趣。又裝了一袋煙,然後問道:「怎麼?你這大明朝的官兒,難道不怕死?」

「我不是不怕死,只是知道自己不會死。洪姐你要想殺我,何必把我帶到這來耽誤時間,在半路上一刀剁了多痛快。這又不是寫話本,殺人之前還要跟他聊個來龍去脈,把原因解釋清楚。若殺個人都要這般麻煩,那還幹別的不干?」

「白蓮教是我的恩公,教裡又給你開出了三百兩銀子的賞格,若是我把你送到教中總壇所在,我怕你還是死在這裡更痛快一些。」

「升米恩,斗米仇。若洪姐真是白蓮教忠臣,那你這支人馬,早晚只好姓白蓮教,為了他們那不著邊際的念想,把自己的老本都賠進去。三百兩銀子的賞格?這筆錢是誰給誰啊?白蓮教四處募集教徒的供奉供養總教,哪還有賞格往下發。再說南海合眾國那幫人,我怎麼看也和白蓮教鬧不到一起去。怎麼也把他們算成教徒了?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洪四妹端詳著他的俊臉,忽然將手一揮,將那十幾名頭目全都趕了出去。然後拍掌讚道:「好個香山縣,有點本事,怪不得能鬧的這麼歡,是個人物,佩服佩服。洪四妹方才多有得罪,還望劉老爺莫怪。這些年行走江湖,遇到的都是群喊什麼滴水恩湧泉報的瘋子。若是全都湧泉報,我這江山就得改姓,只有你說的話,最對我胃口。」

「洪姐別客氣。我叫劉朝佐,你只喊我的名字就好了。那些白蓮教派給洪姐的人手,想必就是想要架空你的。以洪姐的本事,

肯定是把這些小人都對付了吧。」

「他們信的是無生老母,真空家鄉,我們跑海的人,信的是媽祖娘娘。大家信的不是一個神,大家談不來。不過在海上,是媽祖娘娘的地盤,那些人不拜娘娘的,都被娘娘收去了。其實這個厲害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那些人不肯聽,這個責任就不好怪我了。」

「是啊是啊,他們不肯信你,被媽祖娘娘帶下去教做人,也是天公地道。洪姐把我叫來,到底是怎麼個想法,能否給交個底?」

「其實我剛才說的話,也不是假話,白蓮教的人確實出錢買你。不過他們財力有限,拿點錢出來都縮手縮腳,一個七品縣令,只肯出三百兩,我想換條船了,但是不知道,劉大老爺能不能給兒郎們一條活路?」

這群海盜素質低下,缺乏鬥爭精神,也沒有追求自由的意識,按照白蓮教內部資料,其屬於愚昧無知,等待拯救的廣大群眾。對於無生老母也沒有堅定的信仰,更缺乏為了起義隨時準備捐軀的精神。

如果白蓮教財雄勢大,人多錢多,那麼這些海盜倒是白蓮教部下最堅定的盟友。可是如今的白蓮教,卻是只能拿出三百兩銀子買一個縣官的腦袋,而這筆錢能否兌現還在兩論。洪四妹能把人馬從瀕臨崩潰帶到打贏梁瑞民,自然有自己的手段,這時候就想著要趨利避害也是自然。

李炎卿暗出一口氣,「好說了。其實洪姐,恕我多言。陳學有不過一個道學先生,在他的治下出貨,能出多少?而且這人連鹽糖之利都不放過,你在他那銷貨,得脫幾層皮?本官向來最重視商業流轉,只要在我香山縣內發貨,我給你最優惠的待遇。將來有了機會,我還可以為你們引見一條路,讓你們把生意做到廣州城去。」

洪四妹點點頭「跟你這樣的人共事,倒是比和陳學友那狗官合作爽利。不過眼下海上形勢,你也清楚的很。這生意是越來越難做,我在海上的七十二處秘密基地,已經被官兵拔了多一半,留給我們騰挪的空間,越來越少了。」

「洪姐,你有沒有興趣來陸上發展呢?大家吃海上飯,其實也不容易。你看看梁瑞民,現在活的風生水起,要錢有錢,有面子有面子。以你洪姐的本事,不做這沒本錢的買賣,難道就不能帶弟兄們找口飯吃?」

「我和我的人如果上岸,不知大老爺如何安置?」

「本縣還有不少衙役幫役的名額,洪姐手下的兒郎們如果不嫌衙門的月俸少,就來我衙門裡補個名字,混身官衣穿。至於洪姐你是人中鳳凰,我可不敢說安置二字,不過我想憑你的本事,也用不上我來安排。」

「白蓮教當初許給我的,可是一個廣東王。部下最小也是三品指揮使,怎麼到你這就是個衙役?這未免相差太多,我憑什麼說服自己部下的兒郎跟著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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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甩包袱(下)

李炎卿似乎是聽到了什麼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哈哈大笑了一陣,接著又用那副有侵略姓的目光在洪四妹身上掃了幾圈

「洪姐是個聰明人,何必問這種糊塗話。白蓮教許的廣東王,指揮使?我如果到衙門的庫房裡翻一翻,說不定能找出,正德年、成化年白蓮教發的委任狀,一品大都督委任狀,我廣東收繳了就不下五百張。這次吳軍門掃蕩廣東各門派,查抄出來的二品官就有千人之數。還有許多丞相、尚書,丐幫子弟都有個六品前程。你這小小三品指揮,算的了什麼?本縣這衙役,可是實打實的開餉,若是乾的好,將來還可以子承父業。」

「不過這衙役那點錢糧,似乎忒微薄了一點。我們這些人,可是大碗酒大塊肉慣了的。江湖好漢,聽說過吧?那過的是什麼日子,乘風破浪自由自在。」

「如果洪姐是說硬的能當甲冑穿的鹹肉,我們衙門口的膳堂管夠,想吃多少有多少。生了蟲子的餿水,用刀砍都未必砍的開的肉乾,魚乾可以當匕首用,砍誰都是一個口子。還有夷人吃的面包,吃的時候得用鋸條幫忙。就這樣的日子,我怎麼也看不出來比衙門口舒服啊。再說當了衙役,再做你們這營生,其實更方便一些,咱廣東說不定哪天要建海巡。」

「這事我知道。」洪四妹也不想自己的威風被這縣官壓下去,走下交椅,坐到了李炎卿旁邊的椅子上。「這建立海巡的摺子,據說還是你上的。我注意你的名字,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海巡好啊,不過朝廷得有船有炮,有人有槍才行。沒有這些,海巡也只好去抓些玩命的漁民。」

「佛夷跟我是什麼交情,洪姐想必也該清楚吧?我給你透個底,佛夷在恭常都準備建炮廠,而朝廷以地皮、官印的方式入股分紅,你說到時候,這炮啊,槍啊,是問題麼?至於人和船,你們這些好漢,不就是現成的?」

洪四妹聽了他交底,胸前起伏的異常激烈,顯然已經被這大好藍圖吸引住了。這是多大的便宜啊,只要成了海巡,就可以披著官衣去做老生意,到時候整個海面上,誰敢跟自己較勁,就是和朝廷作對。那些朝廷水師也從自己的要命鬼,變成了合夥人,這可是打著燈籠找不到的好事。

做海盜的最高境界,就是成為朝廷水師。何況眼下自己這支人馬的處境……。她一想到這些,對於這位縣太爺的態度,就又緩和了幾分,明知道對方看自己的眼睛不老實,卻也不在意,幾步走到門口高喊道:「來人啊,準備酒飯,招待咱的貴客。」

李炎卿道:「吃酒不急。我這次來,也是為了梁大公子梁來魁的事,這大公子人怎麼樣了,能不能讓我見一面?」

洪四妹把臉一沉「大老爺,我當初在春風樓外放槍的時候可提過,我和梁家結的是死仇,誰給他出頭,誰就是我的仇人。」

「得了!這種話說說就算了,誰還真信啊。海上火並,你殺我我殺你,如果這種死仇真沒完沒了,現在這水上討飯吃的人,起碼死掉八成。你爭的,無非是這片海上的龍頭地位,我可以給你交個底,梁瑞民已經要金盆洗手,不干了。」

「金盆洗手,也不代表過去的過節就真算了。他若是真心想要退出江湖,就把那買辦的差使讓出來。」

「原來你們的矛盾在這裡,我說呢,洪姐是這群人的大龍頭,陳繼祖都死了十年,若是靠給他報仇帶隊伍,這人馬怕是帶不久。最終還是得讓兒郎們見到錢,看的見光,才能讓他們賣命來著。不就是佛夷生意的事麼,你放心吧,本官替他做主,今後佛夷那邊,你們兩家都是買辦。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看看誰的本事大就好。」

洪四妹道:「大老爺既然說了話,小妹自然要給面子。不過眼下小妹也有個困難,我手上有一批貨,原本是要銷給龍王島上那些人,換鹽和糖的。可是眼下他們被抄了,陳大老爺又進去了,這貨全砸在我手裡,我手下的人要發餉,我的船隊要開銷。」

「你想到香山銷貨啊,那好辦,我們大家既然算是朋友,這稅方面我可以給你們來點優惠政策。今後我在香山準備建立一個番物交易市場,大家從海上販來的貨品,不管是什麼,都可以到那裡交易。最後只要付給官府十分之一的手續費,其他方面,由官府保障你們的安全。」

「只有一成的手續費,別的費用沒有?」洪四妹又是一喜,她當初在南海縣銷貨,除了要交三成的手續費,還得拿出一成上供給陳學友,對比之下,香山縣這給的條件可就優越多了。

「別的費用都沒有。如果你們的貨物因為某種原因滯銷,還可以考慮銷給官府。本縣出面把物資認購下來,保證不讓你們資金運轉出現問題。」

李炎卿畢竟是從未來穿越而來,深知要招商,上來必然要給優惠政策。如果一開始就卡的特別嚴格,這些海盜未必肯來。萬一把他們推到日本去銷貨,這不平白損失了一大筆稅收?

只要這個市場形成規模,讓各處的海盜都知道香山可以脫手貨物,到時候自己再一點點漲價,他們就沒辦法拒絕。

洪四妹想不到他有那麼多心眼,只想著自己這回總算遇到了真貴人。以往費盡心力,流血拚命搶回來的東西,如果是在道上脫手,價格連原價的五分之一都賣不到。

如果是找白蓮教的關係,則先收四成的教務奉獻,再加上各種抵扣,比**交易損失更大。官府方面,自己也從沒遇到過這麼多優惠條件的時候,難道是這官真因為看上了自己,所以千金買紅顏一笑?

她忍不住看了李炎卿幾眼,這後生長的真俊,他還是個舉人呢。自己終究只是個海盜,跟他不是一路人。再說,自己頭上還頂著個大雷,現在可不是想兒女私情的時候。

為了自己手下這些兒郎,為了自己這支人馬,劉老爺不管是對自己真有情還是只拿自己當玩物,自己都只好對不起他這一回了。這個包袱,丟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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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投名狀(上)

外面的酒席已經送了進來,不過陪客的還只是洪四妹一人,那些頭目沒這個資格陪席。她為李炎卿斟了杯酒,媚眼如絲「今晚上劉老爺你就住下吧,等你走的時候,我讓梁來魁跟你回去,也算是讓你有面子。要知道,肉票到了我手裡,還能囫圇回去的,你這可是第一遭。」

「如此,倒還真要感謝洪姐給我這麼大的面子。」李炎卿將酒一飲而盡,覺得味道有些古怪,與自己過去喝的酒大為不同。

「這是日本的清酒,前幾天弄了條日本船,上面有些這東西,大老爺喝的還習慣麼?」

「習慣,習慣的很。這酒啊,主要是看跟誰喝。只要喝酒的人順眼,喝什麼都習慣。」李炎卿邊說,邊抓住了洪四妹的手腕。

「洪姐,你看我這已經給了這麼多的誠意,你們的誠意呢?這合作的事,總要雙方你付出一些,我付出一些,才能談的成麼。」

「我告訴你,我可是有男人的,你信不信我翻臉?」她說的雖然凶狠,可臉上卻掛著一層紅暈,連聲音都壓的很低。似乎這女海盜頭目,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正被這位單身赴會的大老爺調系。

「你男人死了十年了吧,難道你又在海盜窩裡找了個暖床的男人?」

「呸!大老爺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我洪家幫有規矩,不許犯銀戒,違者三刀六洞,丟到海裡祭娘娘。這條規矩,海上的漢子誰不知道。我當年在死鬼靈前發過誓,我要為他收一輩子節。」

「你發誓的時候,才十四吧。那時候發的誓,說過就算了,不要記在心裡。」李炎卿最近這段時間沒去春風樓,身邊守著秦蕊珠又沒吃掉,也是素的狠了。

這洪四妹身段火辣迷人,而且又是個海盜。他可不信海盜會是什麼三貞九烈的女人,能把自己穿成這樣,難道還能矜持到哪去?

再說這房裡就自己兩人喝酒吃菜,看看吃的東西,除了各色海鮮,就是些補物。這難道不是意思很明顯麼?她付出自己,換取自己對她的支持,這筆交易很公平。

「你手下的人,誰能做衙役,誰只能做幫役,誰得繼續留在船上,你說了算。將來我保你過好日子,比在這海上的生活強十倍。」李炎卿又將一杯酒喝了下去,覺得肚子裡像燒起了一團火,這日本酒什麼時候有這麼大後勁了?

他此時的動作也越來越放肆,抓著洪四妹的胳膊不肯鬆開,頭已經向她湊了過去。「洪姐,你覺得我的誠意怎麼樣?如果滿意的話,就讓我看看你的誠意吧。」

洪四妹幾乎忍不住就想放棄反抗,就任他胡鬧一回,可是想起自己的那個麻煩,只得強忍著,如同遊魚一般,從李炎卿手裡掙出去。

只是這番糾纏,仍讓她兩頰泛紅,胸前起伏「大老爺,你要再這樣,我可不和你合作了。咱們兩家明明是合作關係,你倒好,想把我連皮帶骨一口吞了,胃口可真大。若是我成了你的人,不等於是把船隊拱手送你了,打的好算盤。」

李炎卿倒也不追「洪姐,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若是認為你是那種跟誰睡了,就要把自己老本都貼上的女人,未免看小了你。你統領這些人物,哪個是吃素的?如果你真那麼好對付,他們早把你吞了。不過,咱們今後少不得常來常往,彼此多瞭解一點對方,總沒壞處不是?你不覺得這種瞭解方式,很有效麼?再說了,本官開出的條件夠優厚了吧,洪姐你就不想表示表示?」

洪四妹道:「當初南海那個陳知縣,也透露過這方面的意思。你知道我是怎麼回答的他麼?」

只見她變戲法一般,突然抽了兩支短槍出來。「我用這兩支槍,分別抵住他上面和下面兩個頭,他當時就軟了。從那以後看到我,就像見了鬼一樣。劉老爺,你就不怕我翻臉,也給你一槍?」

李炎卿卻似根本沒看到雙槍一般「怕?我若是怕,就不來你這了。洪姐是個聰明人,不是個蠢材,也不是那背著貞潔牌坊過日子的。你一槍打下去,轟的不光是我的頭,還是你們這些人的希望和未來。眼下是個什麼局勢,你比我清楚的很,汪直完了,毛海峰完了,成氣候的海上倭寇,已經找不見了。如今鬧騰的最凶的,也就是巨鯨幫,五色帆等幾路江湖雜魚,跟官軍比起來,也差了不是一點半點。你這路大旗還能立幾天?招安是個正道,而有個官是你的男人,你招安才有保障,沒錯吧?」

洪四妹的雙槍又收了回去,自己主動坐到李炎卿身邊,任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沒錯,你許的條件很好,我們也真動心了。可是當年胡宗憲給王直的條件,也很優厚,結果呢?我們這些做海盜的,許多人招安之後都被官府砍了腦袋,掛在旗杆上示眾,我也不能不怕。」

「朝裡無人莫造反,朝內無人難做官。想招安,就得有靠山。我雖然比不了胡宗憲,但也是七品正堂。在香山這個地方,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只要你答應了我,我保證你在香山,平安無事。」

洪四妹如同一條美人魚一般,在李炎卿懷裡扭動著,引發著他的本能,可就在大火即將點燃時,她卻再次擺脫了懷抱,跳了出去。望著李炎卿微笑道:「劉老爺,你是個讀書人,應該知道投名狀的事吧?」

李炎卿正待提槍上馬,卻再次被打斷,不免有些憤怒「怎麼,難道還要我殺一個人,洪姐才肯答應我?」

「大老爺說笑了,您是讀書人,不能殺人的。再說我是個二十四歲的老女人了,也沒臉服侍你。你不是說禮物麼?我給你準備的第一件禮物,就是個正在妙齡的小娘子,不過她既然在我們的隊伍裡,你明白的……。你若是真心與我們做兄弟,就不要嫌她髒,今晚上讓她伺候你一回。如果你不想和我們做兄弟,那今天咱說的話,就當全沒說過。我洪四妹也不是非要投奔大明官府,才活的下去。大不了,帶隊伍投了倭國人,也一樣有口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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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投名狀(下)

李炎卿心中有數,這女人的來路多半不這麼光明正大,說不定就是他們從哪綁來的肉票。如果自己真的睡了這個她準備的女人,就算是在海盜手裡握了把柄,將來若是自己出手對付他們,洪四妹手中也有了一件可以反制的武器。

不過他一來並不是什麼潔身自好的主,二來現在只覺得肚內如同火燒,哪裡還顧的上什麼把柄?海盜難道會因為這個把柄主動去告發自己?

而自己又沒想過翻臉,把這群海盜都收拾掉。相反,要借助這支力量制約梁瑞民,形成彼此的牽制平衡。三來,自己今天如果不中這個美人計,說不定就走不出這個島。

海盜們並不喜歡一個清官,如果李炎卿真是一個潔身自好,無慾則剛,抗腐蝕永不沾的清官,那八成就真走不出這海島了。

海盜們要的是招安,可更要一個保障,保障自己招安之後不至於秋後算帳,被拉出去砍頭。當年王直遇到了一個清官王本固,就把自己的腦袋混掉了,從那以後,海盜們都明白這個道理。

喜歡錢的送錢,喜歡女人的送女人,都能保住自己平安,最壞的結果,無非是自己腦袋上綠油油。如果是一個不喜歡錢,不喜歡女人,而只喜歡名聲,或者叫還人公道的,那自己的腦袋都要掉下來。

如果李炎卿對於送到口的肥肉不吃,那他說的話,海盜們憑什麼相信?自己上岸之後,說不定等著自己的,就是成群的官兵,來收割人頭。因此,只要他敢拒絕這個安排,洪四妹決不介意在他的頭上開一個洞。

見他盯著自己,洪四妹這才將摸向短槍的手放回來。「大老爺,奴家飛不了,逃不掉。一個大活人就在這,今後咱們還有的是打交道的時候,您還怕我飛了?難不成,是您看不上我們弟兄用過的女人?」

「沒有的話。只是覺得那等庸脂俗粉,怎比的上洪姐你萬分之一。」

「大老爺可真會哄人,我更得躲你遠點,要不然真被你一口吞下去,說不定連心都被你騙走了。快走吧走吧,別讓那小佳人等急了。那可是個真正的美人,我保證老爺一見了她啊,就把我扔到脖子後面了。」

幾個預伏在外面的漢子見李炎卿出來,大當家的又朝自己使了眼色,就明白他通過了考驗。忙在前領路,帶著李炎卿朝另一處帳篷走去。

李炎卿趁機四處張望,見這乃是一座小島,遠處還能聽到海浪拍岸之聲。四周到處都是帳篷,還有處處營火。這洪四妹沒有一個長期的根據地,而是以若干海上的無名小島為棲息點,停泊補給,遇事即走,擁有機動靈活的優勢。不過另一方面,也說明她缺少基本盤,在官兵有力的打擊下,她的生存空間被逐步壓縮,如果不找好退路,覆滅只是個時間問題。

這時幾個大漢已經簇擁他來到一處偏僻的帳篷前面,只見帳外,十幾個健碩婦人,手中提著雪亮的鋼刀在那護衛。見李炎卿來了,才撤了刀子。一名漢子道:「劉老爺請吧,今晚上您老小登科,大喜大喜。」

看李炎卿進了帳篷,那些漢子急忙回去稟了洪四妹。洪四妹靠在大椅上,猛抽了幾口煙袋「這個大包袱,總算是甩給別人背了。好險好險,差點被那賤人害死。」

那酒她也陪著喝了幾杯,此時覺得心裡也像點了個火盆,這晚上又得找個婦人來給自己解寂寞了。這劉知縣模樣生的倒也周正,也是個俏皮人物,或許可以和他來往來往。我為那死鬼守了十年,現在為自己找個男人,也不算對不起他吧?」

另一方面,李炎卿進了帳篷後,眼前一片漆黑,差點被絆了個跟頭。好不容易適應了黑暗,見帳篷角落裡,有一張雙人床鋪,也不見那女人過來伺候自己更衣脫靴。心中暗笑:都已經落到海盜手裡,早不知道經過多少場面,何必還要裝成害羞的樣子。

見靠裡的被縟隆起,似是個人形,他坐到床邊,自顧脫著衣服,好聲說道:「別怕。我是香山的知縣劉朝佐,雖然只是個芝麻官,但也是個官,總比外面那些海盜強多了,對不對?伺候我,總比伺候他們強吧。你可能是個好人家的閨女,因為命運不濟,才落到他們手裡。也許受了……受了些委屈吧。不過你也不要太難過,人是要往前看的。將來,也許本官還會為你找個出路,尋個老實本分的夫家。」

他嘴裡哄著這女人,指望著她自己過來投懷送抱,卻聽不到回應。只好自己鑽進被子裡,伸手摸向了被內的女人。觸手柔軟滑膩,皮膚竟是出奇的光滑,似乎不是普通的魚家妹子啊。這海邊的女人,風吹雨打,不管是多美的美人,皮膚都難免有些粗糙,果然是個大家閨秀啊。

一股混合了酒味的淡淡香味襲來,與那春風樓內,一身魚腥味道的女人也大為不同。不過這女人,似乎喝了酒,可能還喝了不少?

那女人被他一摸,驚叫了半聲,隨後就開始了一陣輕微的掙扎。但是李炎卿此時酒力發作,哪裡還顧的上許多。那女子反抗了一陣,似乎也知道是劫數難逃,最終放棄抵抗,任他在自己身上胡天胡地,只是將頭湊過去,在李炎卿肩膀上用力一咬。

在疼痛刺激下,李炎卿的動作更猛烈了一些,而那女子吃痛,咬的也更用力,鮮血順著傷處流出,被女子吞入口內。而李炎卿這時也感覺出,情況似乎不對。

他本以為這女人必然是個殘花敗柳,可是當他揮師入關之後,卻發現關門緊閉,重關疊障,還是自己大軍強行攻破城池,進入巷戰環節。只殺的屍橫遍野,流血飄櫓。

一個黃花閨女,在海盜窩裡?李炎卿感覺自己腦子有點不夠用,再結合她身上這比上等綢緞還要光滑的肌膚,身上那股香味,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個京師來的錦衣衛拜託自己的事……。

如果判斷沒錯的話,這女人多半就是引得東南全軍戒備,京師錦衣衛南下尋找的大貴人。可是這大貴人誰知道怎麼會落到洪四妹手裡,還被自己給破了?

那女郎已經放棄反抗,只是恨恨的咬著他的肩膀,隱約還能感覺到她臉上流淌的淚水,李炎卿將心一橫,自顧賣弄手段,再不理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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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消息

等到次日天明,李炎卿緊抱著懷裡的佳人,輕聲道:「別哭了。我不知道你是個姑娘,可能略微孟浪了一些。不過你放心,本官會對你負責的。我是七品縣令,而且還沒有夫人。」

按照這個時代的風俗,女子貞潔重逾生命,自己得了她的元紅,又肯負責任,那女人也就該感激涕零,嫁乞隨乞了。說不定她還會說一句,只要你對我好,我不管你有多少女人都不在乎之類的話。這個是國際慣例,江湖規矩。自己一晚上辛勤耕耘,拿出全身解數伺候這姑奶奶,還換不來這句?

哪知,那女人聽了他的話,卻只冷冷的說了一句「帶我離開這裡,否則,我保證你從頭綠到腳,通身上下都要變綠。」一口官話,十分悅耳。

李炎卿無奈的自己穿好衣服,見那女郎卻趴在被子裡,不住的抽搐。他輕輕抱住她「我昨天真不知道你是第一次,否則的話,我……」

「啪」一記耳光抽在他臉上,那女子咬著銀牙道:「你會因為我是姑娘而放過我麼?男人都一樣,沒有好東西!我進了這強盜窩,就知道這輩子完了。你現在別用那些好話哄我,帶我離開這,回你的香山縣衙門,我跟你過一輩子就是了。若是你不帶我走,我就去給你送上一頂頂綠帽子,讓你綠到底為止。」

說完這幾句,她又趴在被子裡痛哭起來。那完美的曲線,讓李炎卿忍不住又嚥了兩口口水,依依不捨的離開了帳篷。

洪四妹已經侯在帳篷裡,見他進來,掩口而笑道:「怎麼樣?這女人還對大老爺口味麼?」

「洪姐,你是什麼意思?」

「怎麼,大老爺還翻臉了?我手下的人啊,也是好心。怕是那些平日裡給自己洩火的女人辱沒了大老爺的身份,就特意弄了個肉票,給你送了過去。那可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我們沒人碰過她。你沒看她身邊多少女兵看著,就是不能讓人動她。」

「那你怎麼就讓我動了?」

「大老爺你忘了,我不是跟你說過麼,肉票到了我這,就不能囫圇著回去。我正犯愁是割她的鼻子,還是挖她的眼睛,你一來,倒是讓我省事了。」

「這肉票是哪家的姑娘,總得交個底吧。」

「這個比較麻煩。這肉票是別的龍頭寄存在我這裡,可是這位龍頭自己不走運,被人砍了腦袋。我天天還得白搭糧食養活她,不知道找誰要錢去呢。」

李炎卿心知,她說的話裡,怕是一句真的都沒有。暗想:你給我挖了這麼個坑,等將來有你補償的時候。眼下自己人在對方手裡,何況這女人身份特殊,不適合跟洪四妹翻臉。只把臉一沉道:「洪姐,你說了半天,就給我這個禮物?一個不知哪來的大戶千金,被我得了元身,將來她回到家裡不得跟我算帳?」

「所以我就說,這是我送個大老爺的禮物。這人我也不要贖金了,就送給大老爺當暖腳丫頭吧。她反正也不在家裡,任她家是珍珠如土金似鐵,也全無用處。香山天高皇帝遠,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等過一兩年,為大老爺生了兒子。到時候怕是你用棍子打她,她也未必肯走。有這麼個出身高門大戶的丫頭暖腳,大老爺你覺得這禮物還過的去吧?」

「洪姐倒是個爽利人,這位可憐的小姐被人綁了票,家裡的爹娘不知急成什麼模樣了。我把她領回衙門,派下衙役去聯繫她的家人,讓她回家骨肉團圓,也算是本官應盡之責。」

洪四妹暗中出了口氣,只要他肯領人走,自己這麻煩就算丟了。左右毀了這女人的不是自己人動的手,想來將來不至於報復到自己身上。

她又道:「我這裡還有一件禮物,就是幾句話。大老爺回了香山之後,可要加緊囤些錢糧,多募些民壯,最重要的是,把金銀細軟收拾好。」

李炎卿道:「怎麼?難道是有倭寇要來攻打我香山縣城?你說這些,分明是要我深溝高壘,必要時棄城而走。」

「倭寇?現在哪還有能打的開縣城的倭寇?不過柘林的水兵,打開你個小小的香山縣,卻未必做不到。」

如果說單純是送一個美人給李炎卿,那純粹是埋雷,不能叫送禮。洪四妹也知這事自己辦的不地道,於是就以一個真正有價值的大情報,作為補償手段。

廣東柘林水師不穩,在白蓮教長老被拿後,就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據說吳桂芳把標營都派了過去彈壓,李炎卿也就沒想過,那還能生什麼亂子。

「我們有我們的消息。那地方鬧亂子,是按不住了。你這香山最近有鹽糖之利,在廣東已經頗為扎眼。那些亂軍必然要大掠一番,補充軍餉。這個消息,算不算的上人情?」

「這消息自然算的上個人情,他日本官自要報答。」李炎卿忙一拱手,心道:他日我將你剝成個白羊,到時候讓你看看我是怎麼報答你的。

這邊的事談完,梁來魁自然也要釋放。至於兩下里錢財的交割,李炎卿概不介入,只是讓人把那位服侍了他一晚的小娘子帶出來,與他一起回去。

昨晚帳篷內一片漆黑看不清五官,此時天色已明,李炎卿一見之下,不由呆住了。

什麼叫貌若天仙,什麼叫眉目如畫?這女子就是活脫脫的例子啊。雖然是一身荊衣布裙,雲鬢散亂,但依舊掩不住那人間絕色。他所遇女子中,柳葉青活潑大膽,秦蕊珠小家碧玉,洪四妹性感撩人,卻都不能與眼前這如畫中仙子般的美人相提並論。

看年紀不過十七、八歲,身材勻稱,體態婀娜。昨晚剛剛大戰一場,身上帶傷,行走時還不是太方便,步履蹣跚,平增三分動人風采,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一張瓜子臉,一雙鳳眼已經哭的紅腫,卻不損其顏色。那露在外面的欺霜賽雪的肌膚,更讓人忍不住心猿意馬。

一想到自己竟然將這麼個人間絕色收入房中,李炎卿也不禁有些飄飄然,對於對方的顯赫身份,都有些不大在意。

那位大公子梁來魁在洪四妹這自然是受到了殷切招待,看他那一身的傷痕,李炎卿忍不住嘆口氣「今後出門多加點小心吧。」

三人上了兩條浪裡鑽小舟,看著他們離去,洪四妹將煙袋連抽幾口,吩咐道:「兒郎們,做好準備,咱們去下一個島避風頭。弓矢彈丸都要備足,若是香山縣那真有了什麼閃失,咱們得去幫幫場子。」

「大當家的,這次燙手的饅頭扔出去了,怎麼還得幫他?」

「你們懂什麼?這碗飯咱吃不了一輩子,將來要脫離苦海,還得靠著這官兒照顧。雪中送炭勝過錦上添花,我琢磨著女人麼,就是那麼回事。人都是他的了,還能飛到哪?若是他真借此發跡起來,咱們攀上這個交情,今後就有好日子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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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水磨功夫(上)

那艘浪裡鑽內,李炎卿滿面堆笑的看著那女子,暖聲和氣道:「姑娘。昨天晚上對你多有冒犯,不過這也是沒辦法,這些人給我的酒裡放了藥。」

「那你今天早晨也是因為藥?」那女子卻是不肯給面子,一口道破了老底。她生的極美,這一板起面孔,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身上更散發出一種凜然不可犯的高貴氣質,讓李炎卿越發斷定,她出身必不尋常。

「這……這不是我琢磨著木已成舟,咱們這也是天上掉下來的緣分。我好歹也是香山正堂,朝廷七品命官。雖然配不上姑娘的絕色,但是勉強也不算辱沒了你的身份。」

「身份?我還有什麼身份?」那女子冷笑一聲「我進了強盜窩,被賊人擄走這許多時日,天下間還有誰會相信我的清白?即使你不曾染指於我,我的名聲也完了。那些盜賊不曾犯我,可是這話說出去,是沒人會信的。你不用多說什麼,我反正已經是你的人了,今後我會跟你過日子,給你生兒育女就是了。你不用擔心我會尋死,我若是想尋死,在賊窩裡早就想辦法去死了。」

李炎卿卻不著惱,而是坐在那女子身邊,「我知道,你一下子要接受我有些困難。你恨我壞了你的身子,可是你也要知道,我若不那麼做,你我二人可能如今都保不住了。我不會因為你我的結合過於倉促,而對你有絲毫不敬。也不會因為你曾身陷虎狼巢穴,而有絲毫輕看。我只願與你做一對相依相伴同命鳥,不離不棄共死生!」

五字真功乃是由上古先賢王婆傳下來的不世神功,李炎卿除了鄧字以外,其他四字真功皆全。再加上他有後世練就的一張利口,金臉罩鐵面皮的功夫以至化境,任這小娘子冷如冰霜拒人千里之外,十聲裡九不應,他卻依舊不見怒色,依舊哄她歡喜。

等到行船的婦人將飯菜送了進來,李炎卿親自夾了菜來喂這女子。這女子似乎十分厭惡,一抬手,將筷子打落在甲板上。

那名健婦卻看不過去,怒道:「這小娘皮好大的膽子。左右都是被人睡過的了,就是個金枝玉葉,龍生鳳養,如今也不值錢了,還拿個什麼架子?還敢跟你男人擺臉子動手,反了天了?我若是你的男人,就狠狠的打你一頓大耳刮子,再把你拖到床板上狠狠睡你。劉老爺,你按我的法子辦,保證把她收拾的服帖。我家那死鬼,當年也是這般對我,幾天下來,我也就任他擺佈了。這女人啊,你越慣著她,她越來勁,就得給她來點厲害的。我就沒見過有打不服的女人。」

「滾出去!我們夫妻之間說點貼己話,沒有你們聽的份。若是誰再惹我娘子生氣,當心我告訴你們洪當家,把你們剝了皮。」

罵走了那婦人,李炎卿拿起另一雙筷子。「這個我還沒動過,不髒的。來,我喂你吧。你若是恨我,就狠狠打我一頓,再打我一頓耳光。再不然,你就一刀殺了我。只要你出氣,讓我做什麼都行。」

那女子見他如此,抬起的手卻落不下去,只搖頭道:「我不想吃。」

「是啊。這船上的婆娘弄不出什麼好吃食,等到了衙門裡,我親自給你下廚去做飯。你想吃什麼,就做什麼。」

女子端詳了他半晌,悠悠一嘆「你何必如此?我左右也是你的人了,你何必還討我歡喜?那婦人說的沒錯,我就算過去再怎麼高貴,如今也是個不值錢的爛貨。你不必對我如此討好,這裡是你的地盤,我叫天不靈,叫地不語,你想對我怎樣,就能對我怎樣,我會學著伺候你。我過去嬌生慣養,不會服侍人,不過我可以慢慢學。」那黯然神傷的模樣,讓李炎卿心中異常難過。

「可是這樣你會開心麼?我已經預見到了,你就算勉強自己如此,將來也無非是愁眉苦臉,強做歡笑而已。我不希望你這樣,我是要你從心裡接受我,我會讓你幸福一輩子。」

他一把攬住那女子的纖腰,將自己的來歷毫不隱瞞的一一說明。從當初幫著劉朝佐買官,一直到自己與柳葉青的一場露水姻緣,再到如今如何到這裡洪四妹那裡當說客,去救梁來魁。

那女子聽說這劉朝佐居然是假冒知縣,花容微微變色,待聽到眼前的男人已經與一個江湖女子有了關係,面色更難看幾分。等到他說完了,她冷冷道:「你跟我說這些干什麼?難道不怕我告發你,讓你人頭落地麼?」

「本來就是我害了你,你若要殺我,我也決無怨言。死在你手裡,我心甘情願。」

說到這,他一把牽住佳人的玉手「我只求與你攜手相伴一生,讓我們一起慢慢變老……」

他將這後世的歌詞念了出來,卻起到奇效。那女子的目光漸漸變的有些溫柔,「慢慢變老么?我……我的身已屬你,按說我與你成親,就算屈就了。可是你……我心裡亂的很,你讓我好好想想好不好?」

「好好,你說怎樣就怎樣,我什麼都聽你的。不過娘子,你能不能把你的名字告訴我,你看,我的名字都告訴你了。」

「我的閨名叫若蘭。至於我姓什麼,你不必知道。總之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不會反抗你。」

「我說過了,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事。我知道你現在不想和我……我不會碰你的。」

看著這女子神情複雜的回床上休息,李炎卿暗出一口氣,這回自己能否過關,就看這表演功力到不到位了。是飛黃騰達,還是人頭落地,就全看這一回。

這女子的身份他已經猜了個大概,那些錦衣衛要找的就是她。自己壞了她的身體,若是以為香山天高皇帝遠,從此能把她圈養起來,或是秘密殺人滅口,那就是自取死路。錦衣衛千手千眼,這事早晚會被他們探出消息,到時候自己就是死路一條。

他昨天晚上之所以使出渾身解數,就是為了佔據這條通往女性芳心的終南捷徑。如今自己再伏低做小,只要討得這位女子歡喜,將來她只要為自己說幾句好話,說不定她那神通廣大的家族,就能讓自己鵬程萬里,壞事就變成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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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水磨功夫(下)

那名叫若蘭的女子不知他的想法,躺在床上,心裡百感交集,不知是什麼滋味。尤其那婆子的話在耳邊往來,如今自己白璧生瑕,難道還能重歸心上人身邊?

再想起這假知縣李炎卿,生的面貌英俊,又對自己一片情義。至少以自己生平所見,就不曾有一個男人,肯對女子有如此的低聲下氣。

便是自己當初所愛之人,又幾時對自己有過這般好顏色?還不是動輒就拿出大男人的派頭,不肯對自己有半點相讓?

自己在京中的幾個閨閣密友,無一不是家族顯赫,門第高貴之人。可是出閣之後,也少不了受夫家管束,還有的遇到那脾氣暴烈的丈夫,受過打罵。

一想到她們說起婚姻生活時,那副痛苦模樣,以及念叨易得無價寶,難遇有情郎時的樣子,她心中微動:或許這就是命吧。可是一想起自己當初的抗爭與往日的文會,聯句,幾次秉燭夜遊,以及昨晚上那番瘋狂,她的淚水控制不住的浸濕了枕頭。

到了下次送飯時,那婆子朝那女人哼了一聲。又朝李炎卿眨眨眼睛,然後故意大聲道:「這女人就是自己皮子緊了,欠打。咱們船上有上好的皮鞭,幾鞭子下去,就是大牲口也抽的亂叫。劉大老爺不妨拿來朝她身上招呼一頓,她就知道厲害了。等回頭您再用您的另一條鞭,好好的拾掇她一回,保證明天她就對您笑臉相迎。」

李炎卿朝那婦人一點頭,口中怒道:「越來越不成話了,給我滾出去。再敢在這廢話,信不信我一頓鞭子打死你!」

等他再次舉著碗湊到床邊時,若蘭拄著炕坐起身子。「我自己有手有腳,不用人伺候。你是個堂堂的老爺,何必與個下人鬥口,沒的辱沒了你的身份。」

她坐起來的急,卻有個物什落在床上,李炎卿道:「你東西掉了。」伸手去揀,若蘭忙道:「你放下,我自己來……」

可是那東西已經被李炎卿抓在手裡,她哪裡奪的過去。卻見是一團白布,似乎是被外力強行剪下來的,揉的也皺皺巴巴,看不出任何珍貴處。只是打開之後,就能看到上面那斑斑血跡。

再見若蘭那已經脹的通紅的臉,李炎卿知道這便是自己昨天晚上的豐功偉績。他微笑道:「等將來咱的兒子大了之後,咱們兩個可以看著它,想起咱們相識的情景,不也是美的很麼,何必害羞呢?」

「誰……誰要和你看這個,羞也羞死人了。」若蘭一把將白布奪過來,卻還是貼身放好。可見她終究還是不能脫離塵世的束縛,對於自己的初次經歷,仍然看的十分寶貴。

這事一漏底,這冷美人就感覺自己彷彿被李炎卿剝光了衣服,再想冰冷就冰冷不起來,只好嘆道:「其實我今天初跟你上船時,還想著你若是個惡人,我們今後怎麼相處。我又該如何收拾你。可是如今,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昨天的事,也不能怪在你頭上。不過若要我跟你過日子,你得依我幾條。」

「娘子,啊不,夫人,你有話請講。」

「第一,我不管你以前有過什麼柳葉青,還是你現在衙裡養著的那個秦**。我要做,就做你的大婦,沒我的話,她們誰都別想進門,別想有名分。就是你想去與她們明鋪夜蓋,也不行。若是我發現你有這事,咱們就老死不相往來。」

「第二,你得官不正,將來早晚是個麻煩。我要你奮發上進,好好做好你的官,管好你的縣。廣東柘林的事,我也聽那些強人說起過。回衙之後,你就給我上一到摺子,上報到廣州府,再轉到廣東巡撫那。不管吳桂芳是用也好,是不用也罷,你的職責,不能不盡。我要看到我的夫君鵬程萬里,而不是困在小小的香山,做個七品小官。」

「第三,我是你的妻子,自當侍奉夫君。可是我如果不想的時候,你不許逼我。不許你再想昨天那樣……那樣的野蠻。」

李炎卿連連點頭,什麼全都應下。若蘭見他這模樣,一顆心又軟了大半。自己這些條件,除了第二條以外,怎麼看也是無理取鬧。即使鬧到爹那,其實也是自己不佔理。可看他一點都不忍拂逆自己的意思,她又覺得是自己做的過分了。

「李郎,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過分,可是你就容我幾天時間,讓我一點點接受你,咱們這幾日,能不能先不……」

「我剛答應過了,咱們兩個以後,全都由你做主。」

這一晚,李炎卿果然老實的就待在若蘭身邊,不曾有半點侵犯。只是發揮自己的特長,將那嘴上的功夫發揮到了極限。

「沒賊?不能。沒賊我大氅哪去了。」

他一段賊說話說完,不單是若蘭,就連兩個偷懶過來聽笑話的婆子,都已經笑的前仰後合。這已經是第三天早上,再有半天路程,就能到與梁家人碰頭的小島。

那送飯的婆子指著若蘭道:「我說你真是好大的福氣,有這麼個知冷知熱,還肯為你說笑話解悶的男人疼你。當初我那男人娶我時,我心裡裝著另一個死鬼。洞房的時候死拽著褲子不脫,求他放了我。他卻一句話不說,只曉得用那蒲扇大的巴掌來打,然後就把我弄的哭爹喊娘的,他那像個死豬似的睡了。到了第二天,我還沒睜眼,他那巴掌又來了,催著我趕緊去幹活。可是如今啊,我倒想讓他拿巴掌打我,這個人已經沒了。你可別等到我這時候才知道後悔,那時候怎麼都晚了。」

若蘭這幾日相處,對這婆子的觀感卻不惡,反倒嫣然一笑:「多謝大嫂好意。其實前者是我自己有些彎轉不過來,難得相公肯讓著我。」

「娘子,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丈夫寵著妻子,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你們兩個別躲懶了,趕緊出去,我們夫妻要說幾句貼己話。」

那兩個婆子知趣的躲出去,李炎卿輕輕握住若蘭的手。「娘子,你已經考慮好了?」

若蘭低頭道:「是啊,考慮好了。那位嫂子說的對,你若是上來就對我用一頓拳腳,再來糟踐我,我又能有什麼辦法?若是遇到你這樣的郎君,我還推三阻四,那便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了。夫君這幾日唱的那小調好聽的很,我還想再聽一聽。」

「只要娘子喜歡,唱幾次都行。」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一曲歌聲蕩漾在小舟之中,外面那幾個使船的婆子,卻是都淚濕了眼睛,有的不住說道:「好一對金童玉女,就這麼送到島上,還真有點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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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心碎

梁家來接船的,依舊是送李炎卿上島時的那些人。見回來時,多了個出塵脫俗,如同天女降凡般的美人,幾個梁家子弟都有點發傻。還有的嘀咕著:媽祖娘娘顯聖,媽祖娘娘顯聖了。

梁來魁雖然被洪四妹那干人打的鼻青臉腫,在這些人面前倒是威風十足,過去一人賞了幾記耳光。「瞎看什麼?縣太爺的寶眷,也是你們能看的?再多看,當心咱的家法,趕緊開船,小心夜長夢多。」

來時兩下分船,回去時,大家共乘一舟。若蘭顯的十分有禮貌,只靠著李炎卿坐下,低頭無語。梁來魁道:「這姑娘模樣生的真好,但不知?」

「李門張氏。」若蘭由於之前沒告訴過李炎卿自己的姓氏,怕他答不出來,忙替丈夫做答。

「洪四妹那個賤貨,居然敢綁我的票。讓她給我等著,將來有她好受的。」梁來魁回了自己的船上,就來了精神。破口大罵道:「有朝一日她落在我的手裡,我非找幾十個精壯伺候著,輪著……」

「梁員外,我這裡還有女眷,嘴下積德。」

梁來魁見李炎卿對這女子十分尊敬,倒不似是對姬妾,簡直如同正妻。倒也不敢放肆,訕笑道:「我是個老粗,沒唸過書,說話不經大腦,還望太爺和夫人莫怪才是。」

「梁員外受傷不輕,還是讓你的人為你上點藥,你好好休息休息吧。」

「沒關係,這點小傷,不礙事。我們跑海的人,皮糙肉厚,這點外傷算不了什麼。我跟你講,其實我們梁家這一代,最本事的那個就是我了。要文有文,要武有武,那天要不是那臭婆娘帶了幾十個人,又都拿著火槍,我又剛在小翠身上用光了力氣,他們別想抓住我。我爹年紀大了,這家業早晚都是我的。所以大老爺,咱們應該搞好關係是不是?就拿這回買秀才的事來說……」

李炎卿看了一眼身旁的張若蘭,咳嗽一聲「這事在這說,似乎不大方便吧。」

「夫君,若是這事不能讓我聽到,我就先迴避吧。」

「娘子,我的事對你沒有秘密,你都知道我最大的秘密了,還在乎這點小事麼?只是這種俗務,我怕污了你的耳朵。」

「秀才是朝廷選材大事,可是叫不得俗務。」

「還是夫人說的有道理。」梁來魁完全沒注意到李炎卿的臉色,接過話來「這考秀才,是多雅的事?一點都不俗,不俗。其實說到底,考秀才考的是什麼?考的還是錢啊。以往我梁家是運做的不夠,這回有了大老爺從中運做,考一個秀才回來,不是手到擒來,輕而易舉麼?可是那梁蔭魁做案首,我是不服的。他有什麼資格當這個案首,只有我的女婿能當。我跟你講,我那幾個女婿,都是滿肚子學問。那個王子厚你見過吧,人生若只如初見,你聽聽,這詞多好啊。」

李炎卿的臉色越發鐵青,張若蘭忽然一撫頭「梁老爺對不住,我有些暈船,要到下面休息休息。」

李炎卿趁機陪了她下去,等下到下一層,面色一紅「夫人,叫你笑話了。」

張若蘭卻噗嗤一笑「夫君可是覺得,這買賣秀才的事,最好是不讓我聽到?」

「夫人在我心中,如同那傲雪寒梅,又似池中白蓮,纖塵不染。這些事情說來,只會污了你的耳朵。不過你放心,將來得了的銀子,我會全都交到你手裡,自己不留私房錢。」

張若蘭鳳目一轉,忽然道:「那我若不讓你做這事呢?國家掄才大典,不可輕廢。若是秀才隨意買賣,不等於壞了朝廷法度?我要我的夫君做個頂天立地的大好男兒,不要他做這營生。」

李炎卿心頭大悔,這小佳人怎麼是這麼個木頭疙瘩脾氣?自己行事當然不會受她束縛,可問題是她聽見了。如果自己執意與她對著干,這兩天做的水磨功夫,不是全都白廢了?

他心裡只好咒罵著梁來魁成事不足,口中道:「夫人,其實我也不想做這事。只是梁家乃是地方豪強,拂了他的面子,這縣衙門的政務便不好開展。再說香山是個下縣,收入實在是太少了一點,我這也是為了咱的將來,想存點貼己錢。不過既然夫人不允,我這就去對那梁來魁去說,這事不得再提起。他梁家有什麼不滿,只管衝著我來。」

見他果然轉身就走,張若蘭心頭一暖,「當初我與劉兄爭執時,每次都是要認錯,哄他高興,哪有他這般體貼?」

急忙伸手抓了李炎卿的手腕,纖若水蔥的手指在他額頭一戳「呆瓜。你我現在還在梁家船上,說這種話,不怕被他丟去喂了龍王?明明看你挺聰明的,怎麼這時候倒像個呆子?」說完之後,又是嫣然一笑。

幾日相處,李炎卿使出渾身解數,哄的她情緒大好,偶爾也會露些笑容。可是像這般親暱的舉動卻從未有過,他心頭大喜,一拔胸膛「生不同衾死同穴,能與夫人死在一處,做鬼也歡喜的很呢。」

「你啊,就知道用嘴哄人。」張若蘭拉著他坐在床邊「我又不是那些只知道傷春悲秋,不諳事務的女子。連賊窩都去過一回了,哪回那般迂?只是這事是個要命的事,夫君若是一個不謹慎,說不定連烏紗都丟了。梁來魁那種人不足與謀大事,他的臭錢,也不配讓夫君冒險。只要夫君坐穩了香山縣正堂,還怕沒銀子用?」

李炎卿見她肯關心自己,心中大為歡喜。這說明自己的柔情攻勢終於發揮了作用,化解了她心中的堅冰。這生米雖然早已經煮成熟飯,可是到現在,這飯才能算正式可以入口。

他道:「還是夫人想的仔細,是我太魯莽了。我這便把我的打算說說,夫人幫我參詳參詳?」

「夫君的事,哪有我多口之處?」

「這話不對,以後在家裡,我全聽你的。」

等船到了碼頭,梁瑞民帶著自己家的子侄早侯在那裡。先是給李炎卿磕頭道謝,接著就抱住自己傷痕纍纍的兒子,父子抱頭痛哭起來,場景甚是感人。

梁家兄友弟恭,一干兄弟也紛紛痛哭號啕,暗恨蒼天無眼,媽祖娘娘不便賢愚,洪四妹難成大事,這海浪風暴都死到哪裡去了?

衙門那邊秦蕊珠帶了能痴和尚、秦天望等幾個幫役前來迎接李炎卿,也只帶了一乘轎子。李炎卿讓張若蘭上轎,自己在旁隨行。張若蘭道:「若是那樣,妾身怎麼坐的安穩?夫君也請上轎吧,這轎子寬大,坐的開兩個人。」

李炎卿大喜,上轎之時偷眼一瞥,卻見到秦蕊珠那傷心欲絕的臉,和紅腫的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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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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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當家大婦(上)

這幾天光景,秦蕊珠人已經憔悴了不少。在碼頭見李炎卿無恙而歸,她本來想不顧一切的縱體入懷,在看看他在海盜那吃沒吃什麼虧。可沒想到,

他居然帶了個如同畫中仙子般的女人回來,舉止之間十分親暱,還口稱夫人。

這算什麼?自己日夜為他祈福,甘願折損自己的陽壽去換他平安。可是他倒好,不但在海盜窩裡快樂,還帶個女人回家。難道自己臨行時的表白,在他眼裡,就只是個笑話?

難道爹說的是對的,女子無才便是德?自己能處理庶政,又能書寫文章,風頭遠勝過這位縣尊。難道是他男人的自尊心受到傷害,情願找一個處處容讓自己的小女人,而對自己無意?

明知道自己連個妾都不算,根本沒有資格干涉李炎卿的事,可她心裡卻還是如同壓上了一塊巨石,說不出的難受。又想到自己的姿色比那女子相差甚遠,那種高貴氣質,更是自己望塵莫及,她的心就如同一件被人用力丟在地上的瓷器,碎成了數瓣。

轎內李炎卿與張若蘭坐在一起,難免就有些蠢蠢欲動。張若蘭羞的紅了臉,小聲道:「新到衙門,我一個人睡覺害怕。夫君請過來陪我吧。」

李炎卿聞聽大喜,連香了張若蘭幾口。張若蘭越發嬌羞,「夫君,那天所謂約法三章,是我任性胡鬧,你別當真。我是你的妻子,侍奉你是應該的,你不必理睬我那些瘋話。」

「娘子,我答應過你了,只要你不喜歡,我絕不勉強。夫君我說話算數,不會食言的。」

等進了衙門,李炎卿吩咐人去燒水,又問張若蘭「你喜歡吃什麼,只管對我說,我親自下廚為你去做。我告訴你,我的手藝可好呢,就算是咱香山的大廚,也未必一定就強過我去。不管什麼珍貴材料,只要你說,我就去弄。再不成咱備條船,到恭常都那,找佛夷要去。」

卜加勞的炮廠設立,除了土地之外,也離不開材料、人工。香山縣只要在任何一個環節卡一卡,他這炮廠就別打算開動。因此這段時間,澳門幾乎成了香山縣的自留地,缺什麼找佛夷要,也快成了香山縣公人的共識。

也有些葡萄牙人想要反抗,結果西芒趁機整頓,排除異己,吞併弱小。幾場擊劍、射擊、賽龍舟比賽之後,卜加勞的炮廠內已經多了不少戰俘勞工,西芒的地位也越加穩固。

張若蘭道:「夫君吃什麼,我就吃什麼,不必為我特意準備。夫君是一縣父母,要做大事,這些廚房裡的小事,應該由我來做。」

「夫人,你那雙手,又白又滑,一看就是在家裡從未乾過活的。哪能去做那些事?便是一個油煙,就熏壞了你。水熱了,你先去洗個澡,我待會給你做幾樣小菜,讓你嘗嘗手藝。至於衣服麼,你先將就一下。等過幾天,咱再去廣東府城裡去買,包你滿意。」

等到張若蘭前去沐浴,李炎卿這才長出一口氣。那邊秦蕊珠強忍悲痛走過來施禮道:「給大老爺道喜,恭喜大老爺平安而規……得納新婦。」

此時那些衙役都已經到班房休息,這後宅只有他們幾人,李炎卿見外面無人,猛的一把抱住秦蕊珠「蕊珠,這幾天可想煞我了。」

秦蕊珠不想突然遇襲,下意識的就去推他,接著又在他臉上打了一巴掌。「老爺,你放尊重一點。你已經有了夫人,何必還要來欺負我。我雖然是個孤苦無依的可憐人,也不是任你作踐的。」

「蕊珠,你看看,怎麼還吃醋了?咱們兩人難道才認識一兩天?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壞人?」

「沒錯。你若不是壞人,為什麼……為什麼出去一趟,就帶了個夫人回來?難道她就是那什麼柳葉青?」

「她不是柳葉青,可是卻比柳葉青厲害多了。我跟你說,你可別對外面說……」

等李炎卿趴在她耳邊小聲嘀咕了一通,秦蕊珠的臉色一變,已經從悲痛變成了惶恐「怎麼?會不會是弄錯了?」

「不會弄錯的。你聽她那一口官話,可是這邊的口音?再看她那氣質,這個總歸裝不了假吧?」

「那老爺你……你對她做了那樣的事,不是自己找死?」

「所以啊,我這不是在積極補救,想方設法把事挽回麼?結果倒好,被你看成了負心人,還挨了一巴掌。」

「對不起,老爺我不知道。我方才一時氣急冒犯了老爺,還請老爺責罰。」

「責罰,是該狠狠地責罰你。」說話間裡李炎卿的手,已經滑進了秦蕊珠那寬大的儒衫之內,將她羞的面紅過耳,通體無力。二人以往沒有過這種親密舉動,更別說李炎卿若是稍微有這方面的傾向,她也會拚死反抗。

可如今張若蘭的強勢到來,卻讓秦蕊珠產生了巨大的危機意識。這女人不但美貌無雙,而且家世顯赫,不知出身是何等高貴門庭,自己拿什麼和對方去比?而且她和劉老爺還有了親密關係,自己如果還想過去一樣,拒人於千里之外,怕是將來就只好做一輩子書吏了。

在這種壓力下,她也就任由李炎卿胡鬧,只想著:人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自己就先讓他偷自己幾次,看看張若蘭這妻,能否贏過自己。

李炎卿新嘗肉味,如今又見秦蕊珠放鬆戒備,不由就有些得寸進尺。秦蕊珠低聲道:「你若不怕被張若蘭發現,我就任你來擺佈。我又飛不出這衙門,你急什麼?」

等到張若蘭換好衣服回到臥室時,李炎卿眼前一亮。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如今穿上這一身上好襦裙的張若蘭,比起前兩天不但更增幾分顏色,舉止間那份大家閨秀的高貴氣質更加濃厚,這樣的女人征服起來,快感就更多了。

「夫人,你真是越來越好看了。你這樣子,讓我看一百年也看不膩。」李炎卿一邊說著好話,一邊拉著張若蘭貼身坐下。「想吃什麼告訴我,我給你去做。再不然,我就自己去給你準備。」

「夫君別急,天色還早著呢。你幾天沒在衙門裡,來往公文,本縣的民情,你要先看看。先公後私,我是你的娘子,再大的事,也是小事。縣裡的事,再小也是大事。」

「夫人,這你就說錯了。你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其他的事,再大也是小事。若是你擔心我耽誤公事,我就棄了官印,隨你去做個閒雲野鶴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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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當家大婦(下)

「就止怕了你這張嘴。」張若蘭心頭甜蜜,她終究沒遇到過如此體貼的男人,再與過去的心上人對比,那位文采飛揚,卻恃才傲物,睥睨天下的江南才子,或可遠觀,可以崇拜可以傾慕,也可以做個詩文朋友。但是要說到夫妻相處,琴瑟和鳴,還是眼前這個男人,更讓人覺得塌實。

她輕輕嘆了口氣,「你啊,我都是你的人了,何必還這麼討我歡心?你把這幾日公文拿來,我幫你看看。」

李炎卿一聲吩咐,秦蕊珠抱了公文進來。她方才怕張若蘭看出端倪,溜到外面過了過風,這時神色已經基本平復。只是想到對面之女身份不凡,再看那份氣質,不知怎的,她就覺得心裡陣陣畏懼。

放下公文後,她又連忙施禮拜見夫人。張若蘭卻不讓她起來,反倒仔細打量著她,半晌才道:「嘖嘖,一個人從家鄉千里來收丈夫屍體,半途被人騙了,又肯堅持著為夫鳴冤,真乃女人中的典範。不過可惜啊……可惜。半途而廢,不足為傚法。」

秦蕊珠當然知道這半途而廢指的是什麼,面色一變,低頭不語,身體卻控制不住的有些顫抖。

「夫君跟我說,他有個得力的臂膀。我今日一見,倒也算的上中規中矩,無功無過。做個縣衙書辦,也算合格,如是到了府裡,就只能算是個平平。將來等到夫君巡撫一方時,你這點本事,可就不夠看了。到時候,夫君還是得請幾位穩妥的老夫子,才是正理,不然就耽誤了大事。」

「借夫人吉言,我這知縣也只是個下等縣,等我知府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至於巡撫,我一個舉人官,哪敢想那些。」

「有什麼不敢想的?我的丈夫做一個巡撫,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好了秦氏,起來說話。你今後安心當你的門子,你丈夫的仇,我會幫你報。不過我如今進了後宅,明面上你又是個男人,內宅裡你最好少來,免得被人說閒話,害老爺面上無光。」

她又討了那幾篇範文來看,邊看邊搖頭道:「與做的公事一樣,四平八穩,無功無過。在縣裡中個童生,勉強倒是夠了。到了府裡,怕是沒那麼容易過關,到了道試的時候,這樣的文章能否中秀才,就要看大宗師的心情了。」

秦蕊珠被她訓的鼻子發酸,差點落下淚來。若不是早知道她身份高貴,怕是忍不住就要掀桌了。

「你先出去吧。等我寫幾篇文章,你兩下對比,就知道高低上下了。夫君,你讓你的學生們,把我這幾篇文章記熟,便是哪一位提學官要找你的麻煩,看了這文章,也保他說不出一個不字。」

「有勞夫人了。」李炎卿邊動手磨墨,邊對著張若蘭一陣恭維。張若蘭笑道:「好了。我把那秦**一通臭罵,她怕是已經回到門房那去哭了。你還不快去,哄她一哄,說不定她一感動,就把你留宿了。」

「夫人,莫開這種玩笑。我答應過你的……」

「我沒跟你開玩笑。我又不是山東王氏,你也不是戚南塘,用不著這般畏懼我。我今日見了她的相貌,勉強也算能配的起我夫君,再看她任事,也有些才幹,可以勉強算你個臂助。可我若不能把她壓住,她心裡就該看不起我了。所以我這就要把她貶的一錢不值,讓她好知道,內宅裡終究誰是主人。不過你是他的男人,這時候該去寬慰她幾句。」

「夫人果然心思機敏,佩服佩服。不過我才不去,我要在這看我的夫人寫文章。我這個舉人都是假冒的,正好看看夫人的文章,開開靈竅,下輩子說不定就做個才子呢。」

張若蘭忽然問道:「秦氏似乎只知道你叫劉朝佐?不知道你的真實名姓?」

「是啊。知道我根底的,除了夫人,就只有一個柳葉青。那還是她看出我是假冒的,推搪不過去。」

「那好,我不許你再把這事對別人說。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只有你正室,才有資格分享的秘密。」

張若蘭顯然對李炎卿的保密工作十分欣賞,也為自己能掌握一個別人都不掌握的秘密而歡喜。只是文章沒寫幾筆,李炎卿那邊的男子氣息就擾的她靜不下心來,一想到自己說了大話,更不能丟面子,她推著李炎卿出門「你趕快去安慰那個**去,別忘了,你官印還在她那呢。對了,你安慰歸安慰,若是留宿在他那,這個月你就別想回來睡!」

門房內,秦蕊珠果然已經哭成了個淚人,直到被李炎卿抱在懷裡,仍是抽泣不止。「我不服,憑什麼?憑什麼她就可以這麼訓人。」

「就憑她爹能讓我人頭落地,你這委屈就算是替我受的,你的好處我都記著呢。」對比哄張若蘭,哄這秦蕊珠簡直就是手到擒來。不過三五句好話過去,秦蕊珠就收了悲聲,在他的魔掌侵襲下,嬌喘著扭動身軀「別……我還在為蔡建德守孝呢。再說這也不是地方,萬一被人看見,就不要活了。只要為了你,什麼委屈我都能受。以後日子長著,總有咱們的機會。」

等到李炎卿走了,她忽然覺得這話大有問題,怎麼越鬧越像自己和他在偷偷摸摸了?這真是不成話,自己一定是發瘋了。

她本來對張若蘭還有些不服,認為對方無非是佔了家族的威風,才能呵斥自己。可等到看了張若蘭做好的文章,她卻連話都說不出來。兩下比較,自己的文章確實只能在縣裡考個童生,能不能中秀才,全看運氣。

「其實一個小小的秀才算的了什麼?若是運作得法,就是進士也一樣有門路。可惜夫君已經授官,否則的話,我小設一謀,讓夫君中個三甲同進士,也不成問題。」

見李炎卿在秦蕊珠那不曾多耗時間,身上也找不出破綻,張若蘭大為歡喜,晚上夫妻對飲時,話終於多了起來,不像以往只聽不說。

李炎卿暗喜,多備一套衣服,果然是有用的。口中奉承道:「得了夫人這麼個才女為妻,是為夫幾生修來的福分,便是來世變個犬羊牛馬,我也認了。」

張若蘭被他的好話哄的心花怒放,加上有美酒佐興,又想起這一桌子佳餚全是丈夫做的,心內愧疚「我十指不沾陽春水,在家中從不曾進過廚房,倒讓夫君叫笑了。」

「為你做一輩子飯,是我的福分,有什麼見笑不見笑的。」李炎卿藉著酒勁,一把將佳人抄在懷裡,走向床榻。張若蘭粉面泛紅,二目微合,兩條胳膊牢牢勾住李炎卿的脖子。「夫君對我的情義,我無以為報,就讓我給你生個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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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豪門貴女

清晨,鬢亂釵橫的張若蘭對著銅鏡細心梳妝,她身後,床鋪上一片狼跡,李炎卿還自沉睡未醒。想起昨天晚上那種種顛狂,張若蘭臉上一紅,心內亂跳成了一團。

在海島上那晚,洪四妹手下的婆子,灌了她大半壺烈酒,讓她渾渾噩噩,迷糊中就把自己交了出去。直到昨天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夫妻之樂。那什麼魚什麼水,這回自己總算是明白了。

她當初離開洪四妹的海島時,曾想著假意順從,免得真被對方圈養起來。只要能聯繫到家裡,就讓這狗官全家死絕,來賠償自己的清白。可是如今,她對於這個壞了自己的男人,竟然有了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依戀。

這是愛麼?她自己也說不明白。她喜歡的應該是那位文采**,倚馬斜橋的濁世佳公子,而不是這個不學無術的冒牌知縣。可是他的體貼溫柔,一張能逗的自己開懷大笑的巧嘴,模樣生的也俏皮。更重要的是,自己已經屬於他了,今生要麼殺了他自己青燈古佛,要麼就接受他是自己丈夫的事實。

他雖然是個冒牌官,但好歹也算是有良心,第一時間就知道負責任。不知道自己身份,卻肯伏低作小賠小心,昨天晚上更是把賺來的銀錢遞到了自己手裡。只要自己稍微一不高興,他就要來認錯賠情。

而自己與劉郎的幾次短暫相處,哪次不是不歡而散?想起父親曾說過自己脾氣太過強勢,與劉勘之那等性格剛強好勝之人相處斷不會有幸福可言。如今看來,父親說的未必沒有道理,自己的良配,也許就應在此人身上。

「若蘭,若蘭……」看到男人在夢裡還在叫著自己的名字,她微微一笑,「壞東西。」這一聲輕罵,道不盡的萬般隱情。

只是望著鏡中,紅光滿面的自己,難道真要在這偏遠小縣了此殘生?以父親的性格,多半不會因為自己失貞於他,就同意自己下嫁。

自己也許就得隱姓瞞名,在這蠻荒之地,度過自己最好的年華?一旦青春逝去,紅顏不再,他是否還會像他唱的小調那樣,把自己當做手心裡的寶?

可是若叫自己舍了這壞東西,到京裡安享富貴,再讓爹出面找個肯吃啞巴虧的冤大頭接盤,卻又萬難接受。不知為什麼,這個勾結海盜,賣秀才,刮地皮,還欺負了自己的壞東西,卻佔據了她的心,讓她無法忘懷。

當年學的滿腹文章,還有那些治國良策,大明各省財賦稅收,官員脾性全都見鬼去吧。自己現在該去學著怎麼做飯燒菜,恐怕將來自己能做就是在廚房中終日操持菜刀,與這壞蛋終老一生。

爹爹……。想起京中的父親,兄長,她雙目又有些濕潤。就在此時,從身後遞來一方手帕,「娘子,你怎麼哭了?」

「夫君,你醒了啊。我……我沒什麼,只是一時有點想家,沒事了。我該伺候夫君穿衣的,明天不會忘了。」

「不不,應該是我伺候娘子梳頭才對。」李炎卿拿起角梳,為張若蘭梳起那頭青絲,張若蘭在鏡中看著深厚男人的溫柔模樣,一點思鄉之情,已經全化做了縷縷情思。

等到用過早飯,李炎卿為張若蘭磨了墨,又鋪好了紙,張若蘭提筆笑道:「你想讓我寫什麼?難道你神通廣大,搞到了府試的考題?」

「那個算什麼要緊,我是說,若蘭你該給家裡寫封信,報平安了。」

那管狼毫筆落在桌上,墨跡在雪白的宣紙上迅速蔓延開來,形成了一大團污漬。「家書?你難道知道我是誰?」

「若蘭,你怎麼又這副模樣了?我從沒逼你跟我說過家事,不過據我觀察,你舉止言談,不似小家之女,想必非富即貴。你落在海盜手裡,家中不知急成什麼樣,難道不該和家裡說一聲麼?」

張若蘭心內松了口氣,嗔道:「呆子,你可知你差點就讓我的心碎了。你這好心還是省省吧,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必知道。只知道我是你的娘子,你是我的夫君就好。將來不管你發跡還是落魄,我都會跟著你。可是這家書一寫,你我夫妻說不定就要從此天各一方,我不要寫。」

「別任性。你我已經是夫妻,誰還能把咱分開麼?我管你是什麼出身,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好夫人,俏娘子。」

兩人又嬉鬧了一陣,張若蘭紅著臉道:「你這人就是纏人。若是不把你的心思滅了,你還不知道要糾纏到什麼時候。我告訴你吧,我這信一寫,立刻就會有人上門,把我帶走。就你這小小縣官,連我家的門都登不了。」

「怎麼?你家難道是皇宮大內?你難道是一位公主?」

「呸!美的你,還公主呢。不過也不差太多了,你可知朝中是何人為首輔?」

「不是徐階徐松江麼?」

「那你可知,徐閣有一位心腹愛徒,如今執掌翰林院,他日入閣已是順理成章板上釘釘之事。」

「你是說?」

「我父就是如今朝中的翰林院掌院學士張居正。再給你交個底,用不了多久,我爹就會入閣拜相,成為輔臣。你覺得憑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我爹會把我嫁給你?李郎,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說這家書不必寫了,我安心跟你在香山過日子。等過個十年八年,木已成舟,咱們再和爹聯繫,他老人家想不認也不成了。到時候再讓他提拔你的官職,保你個富貴前程就是。」

李炎卿心頭暗驚:只知道她是個京中要人之女,沒想到,居然來頭這麼大。再說張這個姓也略微普通,在京裡就有幾個張大人,符合這身份。卻沒想到,她竟是其中最為了得的一個。

張居正這等名人,他哪裡會不知道。眼下雖然他還沒有登上權力巔峰,可是未來整個大明朝都會被他掌握在手裡,成為權衡一國的宰輔重臣。

沒想到自己這次真是揀到寶貝,居然成了他女兒的枕邊人。只是這個優勢如何轉化過來,不至於變成要自己命的壞事,還得用些腦筋。他故意做出一副驚訝模樣,用手點指「你是說,你是張大學士的……」

「不錯。」張若蘭一挺胸脯,彷彿又成了那位京師有名的女公子張若蘭。看丈夫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她掩口一笑,拿毛筆在他頭上一敲「你昨天晚上那麼欺負我,你說我爹知道了,你該當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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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千金手段

對於能痴這種主動檢舉揭發的行為,李炎卿倒是十分歡迎。「這個表現很好,能積極主動檢舉揭發壞分子,證明你的立場很堅定,是經的住考驗的好逃兵。」

「那大老爺,咱這優秀衙役還有春風樓的事?」

「作為一名優秀的衙役,知道什麼事該問,什麼事不該問,是基礎條件。記住,本官給的,你才能要。趕緊把他們密謀的什麼招出來,不然扣分。」

和能痴和尚一起從俞大猷軍隊溜出來的,能澀,能花本來說是已經找到個好去處,到了那好吃好喝,還有小娘子伺候。當初還讓能痴和尚忍不住眼紅,不過兩下在寺裡關係不好,分別屬於不同派系,屬於有你沒我,有我沒你的格局,也就不大往來。能痴寧可來香山做衙役,也不去投那兩個師弟,也是因為彼此萬難相容。

沒想到這回兩個師弟居然主動找上門來,先是主動承認錯誤,表示過去的矛盾,都是自己不對,希望今後大家能一笑泯恩仇,聯手做大事。

能痴嘴上倒也表現的十分四海,大家回憶了一下,當年在少林寺吃狗肉,睡佃戶家閨女媳婦的交情。然後拍著胸口表示,在香山縣這個地方,自己這個衙役說話是很佔地方的,有什麼困難只管張口。

與他的豪爽相反,那兩個師弟十分詭異,說話閃爍其詞,最後只表示,過幾天引見幾個朋友給師兄。大家把這筆生意做下來,人人都能分他幾百兩銀子用。

「那兩個混蛋,分明是拿我當白痴耍。連那頓飯錢,都是我結的帳,還分我幾百兩銀子?無非是要拉我下水,不是劫當鋪,就是砸錢莊。我要想做這生意,自己就干了,還用他們幹什麼。以他們的卑鄙為人,到時候肯定會被我來個背後一刀,自己帶了錢跑路。而且聽他們說話時,也透著不對勁,張嘴就是什麼大明黑幕,閉嘴就是什麼六論洪武爺。還動不動就說方正學,那人死的骨頭都可以打鼓了,跟我提他幹什麼。」

「很好,這個情況很重要。你這次倒是實打實立了一功,傳我的話,今天膳堂給你加菜,加二斤狗肉。到了見面的時候,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麼。對了,你結的飯帳?你哪來的糧餉結帳,誰做主發你工食銀了?」

能痴撓了撓那顆光頭,不好意思的笑道:「大老爺不發俸銀,可是貧僧也是個人,也得有七情六慾。所以這幾天就跟兩個飯館和一個半掩門那掛了帳,簽單消費年底結算。」

「傳我的話,兩斤狗肉不加了。等我把他們收拾了,再來嚴肅討論一下,你的亂簽單行為。記住,在本縣除了本官和小秦,別人沒有這個權力。這是嚴肅的制度問題,不能讓你們這麼坑害老百姓。」

打發走了大光頭,秦蕊珠卻一扯他胳膊「老爺你瘋了?與能痴見面的是兩個和尚,不是兩個尼姑。你見這個面幹什麼?他們肯定不是好人,不如直接調巡檢司,或是從廣州調一支軍馬過來,把他們抓了就算了,哪能讓你親自涉險。」

李炎卿趁勢在她臉上一捏「蕊珠啊,你覺沒覺得,現在的你,很像一個管家婆?」

「要是管家婆就好了。」

「現在連我都受人管,你就先委屈幾天吧。這回這事,我必須得去啊。我告訴你,那張若蘭的來歷說出來嚇死你。」

等他說完之後,秦蕊珠嚇的面無人色「老爺,你……你把未來宰輔大臣,現任首輔心腹愛將的女兒給……給睡了?她夫家可是世襲罔替定國公,聽說書先生說,那都是徐達的後人,家裡有免死金牌,打死你也不償命的。咱們還是快跑吧。我要過飯,有經驗,我到時候可以要飯養活老爺。」

「跑你個鬼。老爺我現在做好一點,將來做了張家的乘龍快婿,再給你一個側室身份,到時候咱們天天吃好的喝好的,哪還用的著要飯。這事我有把握,你別管了。」

秦蕊珠臉色又一暗「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那個張若蘭。她除了出身比我好,長的比我漂亮,文才比我高,沒有**身份,還有哪點比我好?」說完這句之後,她也發現自己實在找不出有什麼優勢,神情越發落寞。

李炎卿在她臉上親了兩口「可是你依舊是本官的好蕊珠,貼心女師爺。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忘了你的好處的。這能痴的事,是本官的一個機會,不為了張若蘭,我也不能放過。有你的本家秦天望在身邊護駕,還有瑞洋人呢,料也無妨。」

等到秦蕊珠把奏報寫明,命了專人快馬送去廣州,他幾步出了縣衙,到了附近的首飾行內,揀那式樣入眼的首飾抓了幾件,那老闆如喪考妣「太爺,草民這個月已經交過營業稅、門攤錢、開門費、清潔費……」

「後三個月不用交了,再要多口,我就再多拿幾件。」

等回到內宅,李炎卿將幾樣首飾拿到張若蘭面前「若蘭,你看看,喜歡不喜歡?如果不喜歡我拿回去,還能換的。」

張若蘭自從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行事上反倒倍加小心,生怕自己有任何一點地方做的不夠檢點,會被誤會為仗勢欺人,看不起這個芝麻官丈夫。

那幾樣首飾若是放在家中,也不過是普通物件,可她還是做出一副欣喜的表情道:「喜歡,自然喜歡。只要是夫君送的,我全都喜歡。」

李炎卿等為她戴好首飾,對著鏡子看了半天,「這麼好的娘子,落到我的手裡。看來我的福緣也就該用盡了,這輩子我就不想陞官發財的事,只想與娘子白頭到老。娘子,家書可曾寫好,我派人送到府城去。」

「夫君請看。」

「你的家書,我看了不好吧?」

「裡面內容,夫君一看便知。」

李炎卿將那疊好的紙打開,卻見上寫「林守正,嘉靖xx年進士,山東登州人士……」卻是一份廣州府內大員的檔案,林守正、吳桂芳以及布政、按察等大員的信息,全都在此。

張若蘭還有些不好意思「廣東為遠瘴之地,妾身所記有限,各縣縣令的信息全然不知,幾府之內,也只勉強記得一個廣州府,不能為夫君出力,實在是慚愧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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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告密

李炎卿想起昨天晚上的風光,壞笑道:「自當是罰我再多來幾次。我的大小姐,你……你怎麼落到這裡了?」

張若蘭神情一黯,半晌之後才道:「這話原本我是不想對你說的。可是你那麼大的秘密都跟我說了,我不說也不好。我這次,其實是逃婚出來的,結果沒想到,遇到了江湖騙子,才落到了洪四妹那賤人手中。」

張居正現在掌握翰林院,成為掌院學士,又是首輔徐階的心腹愛徒,門下第一大將。入閣已經是順理成章的事,只是在等一個時間而已。他女兒的婚事,也就自然要慎重再慎重,選一個門當戶對,合適的人家才好聯姻。

而張若蘭乃是張居正的愛女,從小除了讀詩書文章外,還跟著父親學過如何處理政務,往往能為父親出謀劃策,乃是有名的京師女公子

張居正有同鄉劉一儒,他兒子劉勘之稱為江南才子,與張若蘭乃是鄉黨,兩家又屬通家之好,彼此來往也多。張若蘭屬意這位文采**的劉郎,甚至曾女扮男裝,與兩位兄長一起,與劉勘之泛舟水上,把酒言歡。

可到了議婚的時候,父親給自己找的婆家,卻是世襲定國公徐家的子弟,這讓她萬難接受。那徐家雖然是世襲勳貴,與國同休,可是徐家子弟都是浮浪紈袴,飛鷹走馬的公子哥,根本入不了張若蘭的眼睛。如何還能委身下嫁,去做他的娘子?

「於是我的好夫人,你就學人家的樣子私奔了?想要學那崔鶯鶯?」張若蘭說到離家出走時,心頭頗有些不安。這種事不論怎麼說,也是離經叛道,更別說當著丈夫的面,說自己曾喜歡另一個男人。她甚至已經做好了李炎卿大發雷霆,與自己翻臉動手的準備。

可是見他面上不帶怒色,她反倒有些不高興了。「怎麼?在夫君看來,我心裡有另一個男人,難道不是什麼大事?」

李炎卿倒是依舊一副笑臉。「這事要看時候。我再霸道,難道還能管到娘子過去之事?你從了我,本就是委屈屈就,我是知道的。你過去心戀劉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若是連這種乾醋都吃,未免忒也無趣。反正有那方白巾在手,怎麼看,也是我揀了天大的便宜,劉勘之老兄才該以頭搶地才是。」

張若蘭這才轉怒為喜,問道:「若是我現在心中,仍有他人,夫君又該如何?」

卻見李炎卿站起身來,四下尋找,口內道:「我刀放哪了?」

張若蘭拉著他坐下「可是我萬沒想到,當日京中偶然相遇的一個知交姐妹,居然是白蓮妖人。用迷藥將我迷暈了,再醒來時,已經落到了洪四妹那賊婆手中。萬幸她也是個女人,勒令部下不許對我有絲毫侵犯,還撥了十幾個健婦護我周全,否則我就沒面目活在人世了。」

「白蓮教的女枴子?她迷了你,不知安的是什麼心腸。這事想來真是萬幸,若是你一個想不開……」

「哼,我才不會想不開。我就算真遭了賊人的毒手,也會堅持活下去。等到與家中取得聯繫,我就要看著他們全部死光,然後再自盡而亡。不過也是老天開眼,讓我遇到了李郎,咱們才有了這段緣分。若是我這家書寄出去,爹肯定要捉我回京成親,那你我到時候不就天各一方了?」

「若蘭,這封家書你還真得寫。」

張若蘭把臉一沉「怎麼?難道夫君眼裡,功名利祿就這麼重要?還是你以為,跟我有了這段經歷,我爹就會提拔你的官職,讓你平步青雲,一路高昇?」

「娘子,你怎麼這麼想我?若是你認為我是這樣的人,那我現在就棄印而走,帶著你到鄉下種田去。只不過為了找你,京師裡派了錦衣衛下來,驚動了整個廣東地方。前者平滅300短毛賊,出動那麼多軍伍,事後錦衣衛拼了命的找人,我看也八成是找你。如果你不寫這封家書,這些人都在廣東不走,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動靜,也不知道要糜費多少國帑。再說萬一把事鬧的太大,牽連了老泰山的名聲,也不大好。」

他一拿出國家大義,張若蘭就沒了話說。李炎卿又摟住她的香肩道:「你是我的娘子,休想跑出我的手心去。大不了你寫完書信,咱們腳底抹油,一走了之。讓老泰山找不到咱的下落,看他還能把你如何?」

張若蘭道:「這香山是你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百里侯呼風喚雨,你就願意跟我去過苦日子?」

「為了你,我什麼都舍得。不就是小小的香山縣令麼,不要也罷。我這就去收拾細軟之物,你寫完信,我就派人送到廣州,交給錦衣衛雷千戶。然後咱們兩個逃之夭夭,從此浪跡天涯,做一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夫妻,你看如何。」

「你給我老實的去前面寫公文,把那柘林的事,向上峰匯報清楚。至於家書的事,我自己做主。」

李炎卿到了前面,與秦蕊珠有胡鬧了一會,讓秦蕊珠擬稿,寫一封匯報呈文,上報廣州府,由廣州府轉交巡撫衙門處置。

他這正在遣詞造句,考慮奏報如何寫法。那邊一顆閃亮的光頭忽然出現,「太爺,小僧有機密事向太爺稟報。」

能痴明明是個身高體壯,猶如金剛恰似羅漢的人物,怎麼看也該是魯達路線。可是自從到了縣衙門,卻越發的向著時遷方向發展。見他那副偷偷摸摸模樣,李炎卿一拍桌子「能痴,你這樣子還講不講點縣衙形象了?怎麼能震懾那些小商小販,小偷小摸?給我挺胸抬頭,拿出點稱霸福建,想睡誰家閨女,就睡誰家閨女的威風來。有什麼話,說吧。」

能痴看了看秦蕊珠,一臉神秘「請太爺屏退左右。」

「放肆。這就是一個小秦,那是我的心腹人。有什麼話,不能當他面說的?你到底要幹什麼?我先醜話說在前面,衙門最近嚴肅紀律,不許提前預支俸銀。」

「不是。我不是來預支俸銀的。我是來向老爺匯報一件重要情報,我過去的師弟,能澀、能花兩個賊潑皮,與我秘密聯絡,要拉我下水,在香山縣幹一件大事。我感覺這裡面似乎有什麼不安定因素,特意來向太爺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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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江湖傳言

這張若蘭,居然是大明官場信息數據庫,將各位官員的信息統一記錄在大腦裡,然後根據需要調閱,這份博聞強記的功夫,讓李炎卿在心裡暗叫了幾聲妖孽。

「夫人,我不是讓你寫家書麼?你何必費勁心思,寫這些東西給我。記這個太耗心神,對你身體不好。」

「我是你的娘子,自然要盡力幫你辦事了。家書的事我還沒想好怎麼寫,不許催我。」她這次居然主動的把兩條玉臂搭在李炎卿脖子上,「你做縣官也得知道上司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投其所好,送其所要,才能讓自己官運亨通,鵬程萬里。官是要靠跑的,不能靠等的。可惜啊,我若是能表露身份,一封手札出去,吳桂芳也要賣我幾分面子。現在,卻也只好幫你這些了。」

等到李炎卿說完能痴報信的事,張若蘭一臉凝重「聽這賊禿所說,他那兩個師弟言行可疑,怎麼那麼像白蓮教的行事風格?夫君既然兩次壞了白蓮好事,需當心是白蓮教要對你出手。乾脆還是不去為妙,這事有錦衣衛和巡檢司出面,比你出面合適多了。」

「若蘭,你嫁的丈夫雖然不是什麼頂天立地的大好男兒,更不是什麼兩袖清風為民請命的清官,不過一點點膽子還是有的。若是這麼膽小,還怎麼配的上我們學士府的女公子?」

「不害臊。」張若蘭羞赧的一笑,卻主動拉著他倒在牙床上。如果說身份未敗露時,還能在同房問題上卡一卡李炎卿,這回如果再拒絕說不定就會被認為是看不起人。她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拉近和丈夫的距離,讓他不至於因為身份差異,而對自己只敬無愛。

這一番如水柔情,直把李炎卿的骨頭都快化了。一想到自己身下的,就是未來大明第一人,宰輔天下張江陵的女兒,還是國公府的準兒媳,他就覺得說不出的興奮,比起前遭更加勇猛幾分,直讓佳人雪雪呼痛,連連求饒。

等到了次日,他換好了一身便服,暗中帶了那柄短槍防身。張若蘭為他整理好了衣服,又送上甜甜一吻:「我在家裡等你回來,給你做飯。」

出門時秦蕊珠也換好了一身便服,卻被李炎卿推回去「你過去能幹什麼用?在家陪著若蘭,你們兩個拉近點感情,對你們誰都是好事。有衙役保護我,還有瑞洋人的人,出不了差錯。」

秦天望、能痴二人一左一右,護衛著李炎卿來到那約定的小酒館內。這酒館乃是不久前新開張的,老闆只知道衙役的威風,沒見過大令的虎威,自然認不出李炎卿。見了能痴之後,只一點頭,示意他們來到店內的雅間,又命夥計關了門。

見雅間內,除了兩個年輕力壯的和尚,還有三條漢子,居中一人四十左右,生的面色薑黃,一身綢衫,看上去似乎是個員外模樣。

那兩個和尚幾步迎到門首,一臉親熱道:「能痴師兄,你來了啊。我就說麼我的師兄最守信用,答應別人的事,一定會做到。這兩位是……」

「五虎斷門刀外門弟子,秦天望。」

「廣東武林兵器譜排行第二十九名,奪命書生李炎卿。」

那幾個人聽了秦天望的名號,全都一撇嘴,頗有些不屑一顧的味道。五虎斷門刀這種肉腳門派,向來只負責為主人公提供經驗,這人連彭都不姓,就更沒有本事了,不必理睬。

可是見李炎卿,長身玉面,英俊瀟灑,手拿一柄摺扇身上再無刀劍,又是書生打扮,全都肅然起敬。

那名薑黃臉的漢子更是直接起身迎接「原來是李大俠到了,失敬失敬。在下乃是廣東兵器譜上排行第四十二的病貔貅歐陽奇,兩年前來廣州時,還與李大俠同桌飲酒,不知李賢弟還記不記得?」

吳桂芳前者掃蕩廣東武林,廣東武林兵器譜的出版商也受了池魚之殃,機構被取締,人員被逮捕。如今市面上的武林兵器譜排行榜已然魚龍混雜,難辨優劣。從過去的給錢就上榜這種良好環境,變成了賒帳也能上榜這種惡性競爭模式。

一省之內,現在流通的兵器譜不下十幾種,任誰也看不過來。李炎卿冒充這個身份,根本不怕有人能識破,只是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敢順竿爬,只好隨口應付了兩句,大家分賓主坐定。

歐陽奇道:「原本以為只有南少林能痴高僧肯加入聖教,共襄盛舉,為萬世開太平,為黎民謀福利,為建設一個皿煮自有的時代而奉獻血汗青春。不想居然還有李大俠這等高手前來助陣,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我們聖教的事業一定會成功,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這次的功勞是屬於我們白蓮教共進社的,決不能讓好漢盟搶了去。」

其他幾人也紛紛附和,一名僧人一拍胸口「當年我能澀一條禪杖打的福建莆田的佃戶哭爹喊娘,方丈還親手頒發過保護寺產勇鬥歹徒榮譽證書給我。放眼當今武林,能有幾個讓我服氣的?可是李大俠,您這一看就是不世出的高手,這回乾脆你帶著我們幹吧。我們願意奉您為首領,只要您交個一百兩銀子的保證金,我們就跟您混了!」

江湖故事古老相傳,凡是女人、書生、乞丐、僧道、孩童、殘缺者必有特殊本事,換言之江湖上最肉腳的角色,就是一眼看上去就會武功的。只要你看著不會武功,那你就是高手。

而這幾種中,書生往往是主角待遇,長的俊的書生更是主角待遇。跳懸崖有人輸內力,受傷有女人救,女俠中淳藥他一定會出現,自己中淳藥女俠一定會出現。李炎卿的扮相加上模樣,讓這些人下意識的認定,主角出現了。

按照話本記載,主角一般都比較深沉,比較內斂。這個時候,通常會有個倒霉蛋出來嘲諷主角,然後被主角打臉。這幾個人誰也不想當送臉下鄉的龍套,也自然就賣力的吹捧李炎卿,反倒把能痴晾在了一邊。至於說秦天望,對不起,這又不是唐朝,五虎斷門刀的子弟,只適合當背景,其他身份不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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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摔杯為號

李炎卿與眾人打了幾句哈哈,應付了幾句場面話,然後問道:「我受能痴大師邀請,說是要來辦一件大事。這銀子麼,

我也帶了一些,但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大事啊?這投資,也好歹得有個由頭,我才知道該不該出錢。」

聽說他身上有銀子,這幾個人興致更高,歐陽奇道:「這個事我跟你說,是天大的好消息,要是沒有內幕,你錯過了行情,將來準得後悔。我來問你,當年跟著朱元璋打天下的人,出身有幾個有錢的,可後來呢?」

「後來不是都被殺了麼,你們剛說的。」

「咳……不提朱元璋,咱們說朱棣。你看看,當年朱棣起兵時,天下誰能看好他?」

「歐陽兄不是剛才說,朱棣是靠外國人的扶植,才爭到了帝位,可見其得位不正。龍鳳天子韓林兒才是千古一帝,萬世明君。只有白蓮教才是人間的救星,世界的希望,黑暗中的燈塔麼?白蓮教得自泰西,受*力加持,秉皿煮自有之神通,乃為世界正道。天下無泰西,萬古如長夜。你剛說完,忘了?」

「啊……不是,我是說你注意的是那些細節,我現在要談的是大方向。你看啊,行走江湖,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功名富貴,發大財賺大錢麼。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香山縣有鹽糖之利,有的是錢。只要我們拿下香山,扯起大旗,天下好漢必然紛紛來投,到時候,進可席捲天下,退可割據一方,若是大事可成,我保李大俠你做廣東督軍。」

「督軍?這是什麼玩意?」

「這乃是我聖教一位前輩當年留下的制度,說是這個時代最先進的制度,將偽朝兩京十三省分而制之,各地設督軍、省首等,各省組成聯邦。自由加入,自由退出,乃是天下最先進的制度。只要這制度一成立,我們就是黑夜裡的明燈,照亮這黑暗的時代。最關鍵的是,成了督軍,想收誰的稅就收誰的稅,還能自己鑄錢,這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咱們廣東有海,還能獲得夷人支援,何樂而不為?」

「歐陽大俠不是剛才說,朱棣靠蒙古人支持才得天下,得位不正麼?」

「朱棣是皇帝,是落後的野蠻的,我們白蓮教得了天下,不設天子,只設總統。這是皿煮的是先進的,所以他們依靠外國人叫得位不正,我們依靠外國人叫得道多助,不可混為一談。」

「受教受教。只是香山地小民寡,若是在此地起兵,廣州方面發兵來剿,又該如何?」

「李大俠且放寬心。正因為香山地小民寡,我們才要在這裡打響起義第一槍。憑藉我輩的武功,還有能痴大師為內應,取下縣令首級易如反掌。我們在廣州也有朋友,到時候我們這裡一扯旗,他們那邊就會起兵響應,頃刻間就讓廣州一片大亂,自顧不暇,哪裡還有力量發兵來征剿我們?等到柘林大軍一起,席捲廣東易如反掌,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挑選一個合適的時機,起來造反。這第一槍,必須由我們來打響。」

「誒?這第一槍有那麼重要?」

「李賢弟,這第一槍的重要性,怕是遠超你的想像。將來這督軍誰來做,第一槍可是佔很大因素的。這是身份,是資歷,是資本啊。」

「不是說白蓮聖教,皿煮自有,大家靠投票決定位置,與這第一槍有什麼關係?」

「李大俠你太缺乏鬥爭經驗了。說是靠投票,最後比的還不是誰人多槍多錢多票多?我在白蓮教也好幾年了,可是沒少聽內幕,這投票裡面門路多著呢,誰光指著票數,就是天字一號的白痴。我告訴你,這香山有的是錢,只要我們把那些錢搶光,把女人搶光,這就有了資本。到時候靠錢靠女人,也能多得幾張票。」

「明白了,歐陽兄一語點醒夢中人,在下甚為佩服。不過就咱們這點人,似乎人數上略顯單薄,不知還有沒有好朋友來助拳?」

歐陽奇嘆了口氣「別提了。都怪吳桂芳那老狗還有本地知縣劉朝佐,前次查抄春風樓,害本教折了一位長老。之後又在廣東武林大掃蕩,害許多好朋友好教友都被獲遭擒,身陷囹圄。不過李大俠放心,黑暗已經過去,黎明就要到來,曙光在前頭。我已經聯絡了幾十名鹽丁,還有些海上的好漢,等過兩天他們人就能到。咱們幾下合力,能湊出數百人馬,還怕拿不下小小縣城麼?要是等到柘林兵馬打到香山來取餉,咱們可就連口湯都喝不上了。你就別猶豫了,趕緊捐點經費,咱把字一簽,你就是我們的大頭領了,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一省督軍也未必坐不得。」

「對了,還有一事,不知道李俠知不知道。那狗官劉朝佐如今新納了一房嬌娘,據說生的如花似玉,冠絕群芳。等咱們打下香山縣,就把他老婆捉來,一人送他一頂綠帽子,你說這是何等的快事?咱們白蓮教向來除暴安良,替天行道。這樣的好事,做來最是快活。」

「歐陽兄說的有道理,在下敬你一杯。」

二人一杯酒下肚,李炎卿卻將杯子朝地上一擲,歐陽奇不明白這是什麼禮節,正待發問。就聽李炎卿道:「能痴,你這次做的不錯。春風樓我請你三天的客。若是能拿住這些人,我再加三天。」

不等歐陽奇反映過來,能痴一聲怪叫,猛的掀翻了桌子,接著一個虎撲式,將另外兩個光頭撲倒在地,三人扭打做了一團。秦天望抽出鋼刀拉開功架,歐陽奇身邊那兩人,一人持判官筆,一人持五行輪,歐陽奇則怒喝道

「李大俠,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還要黑吃黑麼?大不了我們不要你的捐款,讓你當督軍就是。」

「對不起了歐陽兄,在下不是什麼李大俠,而是你口中說的狗官劉朝佐,你們案子發了。不是想要捉我老婆麼,這回我先把你們捉去,讓你們見識見識本官的手段!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馬上放下武器,把手放頭上,靠牆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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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打盡

歐陽奇現在已經顧不上去罵出賣朋友的能痴和尚,見自己方面兩個南少林武僧和能痴三人打成一團,不分勝負。他冷笑一聲「狗官,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你覺得就憑你身邊這個五虎斷門刀的廢貨,能保的住你麼?給我上!」

「你們已經被五百官兵包圍了。外面安排下百十桿鳥槍,還有長槍大戟,強弓硬弩。就你們這幾個人,根本不夠給大軍練手的。趕緊投降,否則死路一條!」李炎卿寸步不讓,毫無懼色。還將摺扇一張,彷彿是隨時準備動手。

那兩條漢子見此情形,覺得怎麼看,也是那五虎斷門刀的門人比較肉腳,提了兵器朝秦無望過去,秦無望舉刀迎上去,歐陽奇道:「我可是有名的病貔貅,廣東兵器譜排名第四十二的人物。狗官,你別過來,

我告訴你……」

就在此時,只聽兩聲慘叫。卻是那兩名使奇門兵器的男子,全被秦天望砍翻在地。歐陽奇大吃一驚「怎麼可能?這兩位都是江湖上的名門子弟,一手好功夫,怎麼可能敵不過一個五虎斷門刀的外姓傳人,這不江湖。」

秦天望將刀一橫「這兩人一個是練斧子的,另一個應該學的是流星錘。結果非要學人裝高手,改用不合手的兵器,不是自己找死?」

李炎卿高喝一聲「瑞洋人,你要再不進來,這些要犯我們就一發全拿了。你們錦衣衛,可沒有功勞可言。」

「我們錦衣衛是大明的堅固盾牌,這麼要緊的功勞,怎麼能少的了我們。」只見門簾掀處,盔甲在身的瑞恩斯坦咧著大嘴走了進來。朝李炎卿點了點頭「放心吧,外面的人,都已經被我們撂倒了,一個也沒跑。」

「不愧是祖傳三代的錦衣衛,果然有手段。一點聲音沒出,就把外面那些反賊全都拿了。這個交給你怎麼樣?」

歐陽奇見事已敗露,即使再打下去,也絕對沒有好果子吃。這知縣一副世外高人的派頭,自己多半不是對手。那位五虎斷門刀的傳人,也不像傳說中那般肉腳,就只好找這洋人下手了。

按照古老相傳的江湖話本,夷人的拳術勢大力猛,但是招數笨拙,屬於空有蠻力,全無發揮,很好對付,也是屬於上門送經驗的貨色。

他當下一聲大喝「要命的閃開。」直撲瑞恩斯坦,雙手拉了個擒虎式,準備著等對方出拳時,先來個順手牽羊,再使一個落地盤花。或以暗香浮動引出對方的拳術,再以潤物無聲傷人於無形。

歐陽奇也不愧是能在兵器譜上排名四十二的人物,片刻之間,腦海裡已經構思出十幾種克敵制勝的戰術,所涉及的拳術也多達二十餘種。與此同時,見人朝自己撲來,瑞恩斯坦一聲怪笑,揮拳猛擊,正中歐陽奇面門。他那甲上帶有鐵護手,這一擊之力,不輸鐵錘。

只見歐陽奇被打的滿臉開花,後退幾步,摔倒在地上,只說了句「這不江湖」就暈了過去。

此時又有幾名錦衣進來,板凳加磚頭齊下,將那兩位南少林能字輩的高僧放倒,用繩子捆了個結實。能痴一邊擦著臉上的血,一邊說道:「這兩人都有我們南少林練就的硬功夫,尋常的繩子捆不住,拿鐵鏈子,最好先挑了他們腳筋。」

李炎卿忍不住問道:「我說,你們到底是多大仇啊,至於麼?」

「大老爺有所不知,這兩個殺才,方才撕打時才說,原來當年我偷方丈銀兩,出去玩粉頭的事,就是他們告發的。要不是他們,我現在還在南少林享福,何必到僧兵營裡受罪。」

這酒店上下,無一倖免,全都被錦衣衛拿了,一行人被押回香山衙門聽審。官府方面除了能痴受了點輕傷外,基本毫髮無損,這一戰堪稱大獲全勝。那小酒店那的桌椅家生,乃至些存酒、肉菜,全歸了能痴,作為他的湯藥費。

這大光頭歡喜不盡,動起刑來也格外用心。一條蘸了鹽水的皮鞭,在手中舞的呼呼做響,邊打邊問「說不說?到底說不說?」

這段日子,錦衣衛與衙門取長補短,互相促進,共同提高,刑訊本領大為加強。一套手法還沒等使完,那兩個南少林的僧兵就先受不住。「太爺恩典,太爺恩典,小僧願招啊。」

這兩個和尚當初在南少林,也曾在戒律院聽過佛法,不過兩下比較,還是得承認香山縣的手段,比起戒律院要強出一大截。

「小僧願意招供,我們的同夥,駐地我們都招。」

「還有你們藏錢的地方,這個是最重要的信息。」

「我們哪有錢啊,但凡有錢,我們早給能痴師兄銀子,估計今天就是他把你抓起來的局面了。能痴是出名的認錢不認人,這個您得要……」

不等他說完,能痴取了皮鞭又是一通亂抽過去。「佛爺我又不是傻子,難道為了錢,就去幹殺官謀反的勾當?要早知道你們是拉我做這個大事,我早就到府裡舉報了,那是多少錢啊。這回獎金總歸是少了點,就得從你們身上補。敢說自己沒錢?看來還是打的不夠。」

等到把歐陽奇身上用了刑,李炎卿等人才得到了一個比較確切的信息,他們是真沒錢。白蓮教起義的經費,大頭都在前次那三人身上,已經被李炎卿拿去孝敬廣東府裡各位上官,這幾個人,就只好徒手起義,空手套白狼。

這白蓮教在廣東前者遭遇了一輪掃蕩,廣東人馬十不餘一,餘者基本都藏身柘林軍中。不過其內部派系林立,壁壘森嚴,不同派系之間,爭權奪利也甚是激烈。

白蓮教當代教主據說隱身於倭國,受一位大名重用,須臾不能離開。不過柘林兵變也是白蓮教的一大業績,教主方面十分重視。據說在倭國積極募捐,為起義籌措經費,又聯絡了不少志士,志願來大明幫助白蓮教復國。

不過這麼重大的功勞,這麼顯赫的業績,到底歸誰所有,是必須分配清楚的問題。現在柘林那邊,白蓮教精英雲集,光派系就有四五個,歐陽奇所屬的共進社屬於邊緣力量,在柘林抓不到權力。歐陽奇乾脆帶著隊伍,跑到香山,想做成一番大事,搶先佔據餉源,這樣之後的勢力分配時,共進社就能佔據險要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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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拔出蘿蔔

歐陽奇的工作能力確實不錯,在香山時間不長,就拉攏了數十名鹽丁,還有十幾個巡檢。又與倭國總部那邊取得聯繫,據說總部方面會派一些志士前來協助作戰。

前幾年倭寇鬧的凶狠時,幾十個真倭就敢橫行東南。這次來的志士,據說是實打實的扶桑倭人,想來香山地小民寡,一共不過小貓小狗兩三隻,憑藉十幾個真倭,要打一個小小的香山,還會有問題?

不過造反這事,終究圖的是功名富貴,誰也不想為這個丟掉腦袋。歐陽奇的想法是,要想搞起義,就得儘量多拉攏一部分人入股,再搞來一部分啟動資金,這樣將來自己手頭就多了筆經費可以貪墨,所費的,不過一個委任狀而已。

從倭國方面來的白銀支持雖然沒到,但是幾百張委任狀已經送來。靠這些東西,說不定到時候能把整個衙門策反過來,減少了不必要的傷亡,降低了起義的風險。

能字輩那兩個武僧,當年逃出僧兵營,就被白蓮教拉羊的拉到了教裡,把全部身家交了入會費,都封了香主。只是他們發展下線不利,到現在也沒能回本,只好跟著歐陽奇來做這沒本錢生意。

正巧在街上遇到了巡街的能痴,不管當年在寺裡關係如何惡劣,好歹也是同門學藝,拉來做羊天經地義。沒想到能痴這和尚不念舊情,反倒做了無恥的叛徒,用起義者的鮮血,染紅了自己的光頭。

李炎卿道:「爾等連點錢都沒有,就想來搞起義?你們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自來想要起兵,就得手裡有錢有糧,你什麼都沒有,人家憑什麼跟你干啊。白蓮教就沖有你們這樣的蠢材,也成功不了。」

歐陽奇道:「若非你攻滅了龍王島,拿了我們教內長老,何至於有今日?若是我們如今有錢有槍,當你為階下囚,我為座上賓。」

南海合眾國那些人,倒是與白蓮教有過接觸。不過兩下理念差距懸殊,誰也別想說服誰。白蓮教這有武功高手,可是那邊有幾百人,而且還有燧發快槍,對拼起來肯定沒便宜,白蓮教顧全大局,戒急用忍,改武力衝突為經濟合作。跟那些短毛賊簽了快槍買賣合同,還付了一筆訂金。

結果短毛賊被李炎卿帶兵掃平,那些訂金成了繳獲,快槍也沒了下文。鹽糖之利,也為官府所得,也就不怪柘林拿香山當做了餉源,想要發兵來攻。李炎卿道:「你們說,若是在香山起兵,廣州方面會有人策應?還不快把廣州的同夥招出來,免得皮肉受苦。」

歐陽奇道:「廣州那邊是同心會挑頭,我恨不得他們全都死絕。不用動刑,有一個招一個,保證一個不落,我把我知道的都招出來。」

等拿到名單,李炎卿眼前一亮「你確定,陳家公子也是你們白蓮教的人?」

「這是最新得來的情報,乃是我們共進社埋伏在同心會內的暗樁送來的消息,絕對不會錯。陳榮泰員外,給了他兒子六百兩銀子,說是到廣州打點關節,要把你告倒。最少也要派幾位佐二官來,不讓你為所欲為。結果陳公子露了白,被我們發現。派了兩個女弟子與他往來,讓他心甘情願把銀子捐了做起義經費。為這個事,我們還後悔為什麼手裡沒有女會眾呢。」

「來人啊,把這些殺才關到牢房裡好生看管,讓他們吃足營養,不可走了一個。有敢賣放人犯者,活活打死。」

瑞恩斯坦摩拳擦掌道:「造化,造化啊。這次又是個大功勞,我的副千戶銜實授百戶,看來是飛不了了。」

「確實是造化啊,陳榮泰這條老狗,還敢讓人到省城告我,這回我就讓他知道,在香山縣這個地方,到底誰說了算!來人,集合衙役,另外派人給我去把城裡梁家人叫來。還有春風樓的護院,全都給我集合!」

這一次可稱香山縣全員出動,就連六房書吏這些非戰鬥人員,也一個不剩,全都被動員起來,拿了兵器殺出城外。衙門內只留了秦蕊珠保護張若蘭,餘者一個不剩,全部出發。

梁家又借了二十幾個族中子弟,春風樓的十幾名護院打手,也段都被編入隊中,總數已經超過百人,形成了一支龐大的雜牌聯軍。

李炎卿為防打草驚蛇,公開說法是帶著他們到鄉下,去找陳榮泰理論。眾人只當知縣與陳家鬧了矛盾,這是帶人去清鄉,上門找場子。想著按這縣令的風格,自己怎麼也能弄一份錢糧,說不定還能抄點什麼肥羊,這隊伍的士氣甚高。

只是知縣大人似乎道路不明,剛一出城就走錯了路,直接奔鹽灘而去。有人剛一提醒,就挨了一頓棍棒。旁邊有人道:「你們這些夯貨,全是不通氣的。你當面說他的錯處,不是落他的面子,被打死都不多。左右不過多走幾步路,怕什麼?」

哪知到了鹽灘上,李炎卿忽然命令鹽丁集合,接著連點了十幾個名字,只說了聲拿,那些錦衣衛如狼似虎就撲了上去。

其他鹽丁剛想抵抗,李炎卿又斷喝一聲「奉吳軍門手令,捉拿白蓮教妖人。與爾等並無干係,有敢抵抗者,按謀反論,當場砍死絕不留情。現在你們四周已經被吳軍門的五百標營包圍了,只要我一聲令下,他們立刻就會動手,你們都活膩了麼?」

這些衙役自從李炎卿上任後,屢戰屢勝,頗有威風。而那些幫役平日裡就讓百姓膽寒,更有梁氏宗族這等豪強掠陣,那些鹽丁哪還敢放肆。待見瑞恩斯坦人如猛虎,一連打翻了三個,能痴和尚一條禪杖也打翻兩人,那些事不關己的鹽丁就更不敢妄動。鹽灘上白蓮教的教徒片刻之間就都被擒拿,吃繩子捆了鎖回衙門。

那邊巡檢司倒是有些問題,有些白蓮教丁聽到風聲先行逃遁,捉到的教徒不足一半,不過眼下對這些小蝦米李炎卿不太在意,他在乎的是另一條大魚,幾日後就將抵達香山助戰的十幾名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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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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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以夷制夷

如今的明朝不像前些年那般怕真倭,畢竟幾場仗下來,成氣候的真倭都被放倒了。不過南倭北虜,依舊是朝廷的大患,真倭的戰力,也依舊不可小看。

香山縣戰鬥力最高的部隊是巡檢,可這些人並不值得信賴。抓白蓮教徒這種事都能放走一半多,實在是讓人不太敢相信,他們遇到真倭時,還能有幾個能戰的。梁家這種土豪倒是夠用,不過李炎卿又不想欠他們太多人情,終歸還是讓他們欠自己的為好。

張若蘭見了口供之後,兩道秀眉微蹙,那模樣勝過西子捧心,又似弄玉吹肖,讓李炎卿錯不開眼睛,手又有點不老實。

她將手在李炎卿頭上一戳「說正事,不許胡鬧。你這樣看著,我連主意都想不出了。那些真倭人數未必多,但是不可小看。當年幾十真倭縱橫東南數省,你香山縣地小民寡,不足以戰。所能賴者,不過巡檢弓手。可這些人,見敵方潰可為上勇,聞敵即潰可為中勇,誤信則潰可為下勇。這樣的隊伍,也是能用的?不要幾十人最後敵不過人家十幾個真倭,真被他們打進城來。」

「若不然,我到廣州府城,去借李天梁的營兵前來。」

「那些營兵倒是能戰,不過自古來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兵請時好請,送時卻難。你香山又有鹽糖之利,這些營兵將你這裡作為餉源,不肯離去,你不怕他們吃窮了你?」

李炎卿垂頭喪氣道:「既然如此,我只好去找梁瑞民想想辦法。他梁家子弟青壯多,又是做那海上買賣的,敢玩命,不怕死。拿他們和倭寇拚一拚,應該能贏。」

張若蘭卻還是一搖頭「不妥。你救了梁瑞民的兒子,他欠你人情。可是你又要扶洪四妹那賤人一把,讓他們彼此平衡,你好從中得利。兩家哪一家太強,都不合夫君之意。所以,梁家的人情能不欠就不欠,他們的民壯,現在還不是調用的時候。」

「那若蘭之見?」

「恭常都那裡的夷人,船堅炮利,還有厲害火器,兵士也十分驍勇。若以他們對付倭寇,倒是十拿九穩。況且柘林兵馬要取香山作為餉源,那支夷兵正好有用,到時候他們自後而出,包準殺那些亂兵一個落花流水。」

「若蘭,你難道也認為柘林兵馬會打到香山?若是如此,我是不是該請吳帥那邊,早日發一支救兵過來。」

「李郎說的好笑話,你不過一縣令而已。公文往來,時日糜費,等到吳桂芳看了你的呈文,再批覆發兵,怕是一切都晚了。既然這些白蓮教徒都敢到各處策動叛亂,這次柘林的事,吳桂芳看來確實是按不住了。既然要鬧起來,我就要在這裡面找個機會,讓吳桂芳在炎卿手裡有個把柄。」

張若蘭不愧是張家的女公子,片刻之間已經盤算了個就米度微出來,既要保住香山,又要吳桂芳這個巡撫在自己丈夫手裡留個把柄,以後對李炎卿必須照顧一二。

要知李炎卿這個假冒身份,就是懸在頭上的利刃,他又與本地的巨室結怨,將來一旦事發,那便是個死局。

若是他日張居正認下這個女婿,倒是可以靠張家的威風,將這假知縣變成真知縣。眼下卻還得想個辦法,讓廣東巡撫在李炎卿手裡有個短處,有這廣東軍門幫襯,也就不怕事情穿幫。

不過她暗嘆了口氣,這家書終歸還是要寫。這麼搞法,香山縣的處境十分危險,還是得靠家裡的力量,才能把香山真個保下。這過程中,也要冒幾個風險,不過總體盤算,還是得多於失,利大於弊。

李炎卿那邊正待派人去安排船隻,前往澳門送信,不想卜加勞自己已經找上門來。自從炮廠的土地批了之後,澳門那邊大興土木,擴荒建廠。這一來人手材料,需求都不在少數。而李炎卿又允了夷人在香山販賣番物,因此兩下來往很是頻繁。

卜加勞進門之後,二話不說直奔李炎卿而來「聽說閣下抓了百十來人?快點,把他們給我。我現在急需苦力,大批的苦力。還有建材,這些東西我都需要,可是沒你的條子,我什麼都弄不走。上帝在上,你知道麼,每耽誤一個時辰,我們都會損失大筆的金錢。」

澳門的葡萄牙水手終究不是苦力,幹這種力氣活指望不上。而僱傭漢人,又受制於官府。沒有官方和宗族出面組織,誰願意去給佛夷幹活?

花錢雇來的工人,和那免費的苦力又自不同,卜加勞本來是想和香山合作,把廣州幾縣的罪犯全弄到澳門幹活,將報酬付給衙門。只是林守正暫時尚未批覆,他眼下的人力嚴重不足,於工期影響甚重。

至於材料方面,前次從南海縣拉走的那些廢舊材料,先是贊助府裡修建名宦祠,又拿了一部分修建儒學,剩下的材料堆在庫房裡,卜加勞哪能不眼熱?只是香山如今是劉大老爺一言堂,沒他官印蓋章,什麼事都不能批准。那官印在二老爺手裡,秦二老爺對於劉老爺又是忠心耿耿,送多少東西,也換不來這印章。

李炎卿道:「那些人犯是白蓮教,我回頭還要遞解到府裡。這種罪犯,我能給你麼?等我過幾天抓些普通罪犯,賣到你那慢慢拾掇就是。」

「白蓮教的從犯,也可以先到我那工廠接受勞動的教育,相信他們在參與勞動之後,會更加深刻的認識到大明朝的光輝和偉大,自己曾經走的路是多麼的錯誤。將迫切的希望洗心革面,改過自新。」

「不急不急。過段時間,你那就有勞工了。這回只怕你嫌人多,不怕你嫌人少。不過眼下麼,倒是有點事,需要你們幫忙。我告訴你,這回這可是大事。」

等到聽了李炎卿敘述,卜加勞拍案而起「可恥的亂軍!居然妄圖破壞我們良好的貿易環境,這種行為,是在挑釁葡萄牙的尊嚴,損害我們所有合法商人的利益。閣下放心,對於這種野蠻的強盜,我們絕對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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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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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真倭

廣州府內,望著面前的公文,林守正只覺得陣陣欲哭無淚,自己想平穩退休的目的,就那麼難以實現麼?

他在科甲裡的輩分甚高,只是京裡並無援手,背後靠山也不算太硬,能在這遠瘴地方做個太平知府,積攢十幾萬傢俬,平穩退休,就是他最高的願望。有事就躲,有困難就讓,幾乎成了他的行事準則。眼看這目標就要達成時,老天卻派了個劉朝佐下來,簡直是故意讓他晚節不保,心願難成。

前者那個柘林有變的摺子,他或許可以不當一回事。畢竟他劉朝佐不是錦衣衛,這種訪拿反賊的活,不該是他的差使,純粹是多管閒事。那份摺子被他隨手一丟,就當沒發生過。

可是這回不光有摺子,還送來了人犯,外加有口供,這總不是假的吧。尤其口供上還提供了廣州府內白蓮反賊的名單住地,一旦這些人造起反來,自己的印把子也保不住。

國朝自從剿倭以來,東南武備遠勝往昔,各地紛紛編練營兵,地方上還有團練。而這名單裡,恰好有幾個人,是地方上團練頭腦。他們手上有人馬,有刀槍,若是真鬧起來,不管將來如何,自己這印八成保不住。

而且就連他的知府衙門裡,也有白蓮教的人,按歐陽奇那殺才招認,到時候他們要裡應外合,開了府門,幫著反賊來捉拿自己。好險好險,這回差點陰溝裡翻船,被群反賊收拾了。可是即使滅了反賊,自己也得費心善後,這太平日子沒的過了。

幾道簽票流水價發出,雷一嘯的錦衣衛與李天梁營兵齊出,整個廣州都陷入混亂之中。搜捕,反抗,格鬥,撕殺。不過總體而言,官兵由於是有備殺無備,怎麼也是佔了上風。

林守正長出口氣,喚了個心腹「將老夫的公文送到惠州,請吳軍門速發大兵,捉拿反賊,不可怠慢。」

香山碼頭,燈火搖曳,李炎卿手中拿著一顆人頭,哈哈大笑道:「好的很,好的很。沒想到這次收穫居然這麼大,二十幾顆真倭首級,百多個假倭,這回發財了。」

那位白蓮教主果真有手段,居然一次派來選鋒隊員一百餘人,這在白蓮教而言,也是難得的大手筆。尤其隊伍裡有二十幾個真倭帶隊,為首之人,一身盔甲兜鍪俱全,二十幾名真倭也裝具齊全,絕非那些普通浪人可比。

只可惜有心算無心,佛郎機人槍炮犀利,又佔了先手。那些人自投羅網,一上岸就吃了大虧。再加上幾門火炮齊發,連他們帶的船都被打個稀爛,這些衙門裡的差役趁勢發一聲喊,就發動衝鋒。李炎卿更是帶頭呼喝「歐陽奇早已經反正,吳軍門已經發了五千經制官健,爾等已經被包圍了,敢頑抗者全部格殺。」

那些從倭國來的挺身隊,一聽自己被五千人包圍了,又見槍彈打的如同瓢潑,四面還有洋人的喊叫聲。想起往日教主曾再三訓示,泰西洋人為天下第一等的勁旅,遠勝大明官健百倍。若是遇到明軍或可一戰,若是遇到洋人,只須安心帶路即可。哪裡還有爭鬥之心,紛紛棄了軍械受執。

那些倭人倒是些打老了仗的,雖然被槍彈打的死傷慘重,但剩下的人依舊結陣死守。口內大呼小叫,還想奪船而逃。可惜葡萄牙人帶了火炮,幾炮下去,任你是天大的本事也遮攔不住,接著葡萄牙人的步兵舉著長槍長戟殺上去,這些真倭來不及投水逃生,就都被收拾了。

大明剿倭最急時,一顆真倭首級可得白銀五十兩。現在雖然價格有所下降,但真倭級一顆,依舊是能值幾個錢的。一口氣二十幾顆真倭級,那就可以報一個大捷。

卜加勞則看著那一百多個挺身隊眼冒藍光「閣下,這些人你可是答應了我的。」

「都是你的,不過你要先等我審出口供,然後再把人拉走。說不定將來還有,只怕你們捉不牢。」

「放心吧閣下,現在澳門的名聲越來越大,已經有我們越來越多的同胞到這裡居住,我們有足夠的決心和力量,來消滅那些無恥的叛亂者。」

香山兩個巡檢的兵權已經被李炎卿收了上來,這些巡檢司的弓兵也知知縣老爺能調動洋兵,武力非自己能敵,又肯掏錢賞賜,全都安心聽令。這些俘虜被繩子串了一串,壓回香山衙門,李炎卿吩咐道:「全都給我精神點,這一夜讓他們好好嘗嘗咱們香山的待客宴,不要讓人說咱們不好客。本官要回去補個覺了。」

他伸了個懶腰,一溜煙轉回後宅。先在門房與秦蕊珠偷香了個嘴,接著不敢怠慢,直鑽入臥室之中。

臥房中張若蘭斜倚在牙床上,見李炎卿回來忙一頭撲過去,在他身上找了又找。然後才道:「那些倭人據說十分厲害,手中還有火繩槍,我雖然知道我的炎卿狡猾,肯定是得功在前,臨陣居後,只喊給我沖,絕不會喊跟我上。但是事到臨頭,總是要看看你受沒受傷才好。」

李炎卿將她緊抱在懷裡,笑道:「還是若蘭瞭解我。那些倭人雖然帶了鐵炮,可是佛夷卻帶了大炮。尤其那火繩槍要臨陣點火,倭人毫無準備,根本沒來得及點燃火繩,就被我們打了個落花流水。不過他們確實厲害,被打死那麼多人還敢拚命,若非洋兵訓練有素,單靠我手上的人馬,怕不是他們的對手。這回啊我可是發財了,二十幾條火繩槍,全歸了衙門了。你說加上真倭級,吳軍門得賞我多少錢啊。」

這場勝利,自然是在吳軍門的英明領導,林知府的正確指揮下,才取得的輝煌勝利。在這裡面,首先要感謝朝廷、其次要感謝巡撫、知府,李炎卿自己的功勞可以忽略不計。不過在內部獎勵時,吳桂芳若是太過摳門,還有什麼臉坐鎮一方?

朱若蘭卻一皺眉「二十幾條火槍?這些倭寇都是群窮鬼才來大明搶奪,怎麼有這麼多火槍?怕是來者不善,不是尋常倭奴。」

李炎卿哈哈一笑「管他什麼奴我全都不怕,有我這女諸葛的娘子在,千軍萬馬,也只當笑話。好若蘭,今天咱們用什麼姿勢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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