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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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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邪靈一把刀

【小說類型】:靈異鬼怪

【內容簡介】:醫者,活人也,然醫又分為「活醫」和「死醫」。 治病救人謂之中醫;驅鬼活人謂之道醫;養蟲操蠱謂之苗醫。而死醫的範圍更廣,比如用毒殺人的、養鬼害人的、以蠱傷人的,這些都謂之死醫。

一群年輕人,在深山峽谷,在大漠雪原。

穿梭於生死邊緣,探索失落的絕技。

這是一部山川大澤間的驚世密碼……

【其他作品】:《盜墓筆記續9-12 》、《走屍檔案》、《鬼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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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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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收蛇

我叫孫邈。

今年24歲,正向老處男的行列進發,在天津市開了家藥鋪,是那種純賣藥的鋪子,不負責看病。

事實上我大學雖然是醫科,但我學的是精神病,原因無它,因為學這個科系,不用面對外科手術,誰讓我暈血暈得厲害。

我祖上一直是中醫,爺爺那一輩還是十里八鄉有名的中醫國手,後來我爺爺將一身本事傳給了大伯,便安心養天年,只偶爾有什麼疑難雜症才出山。

但到了我爸那兒,我爸就慫了。

他天分不好,讓他看《傷寒論》,他看了整整兩個月,只背下了十篇藥方,後來有人家的狗病了,送上門找我爸給配點藥,我爸一劑藥弄下去,直接把那狗灌死了。

從那兒之後,我爺爺對我爸徹底失望了,便將所有心思都花在大伯身上。

據說在我大伯身上,發生過一件特別神奇的事情。

有一年,有個富豪進山旅遊的時候被蛇咬了,連忙送當地的衛生院注射血清,但到了當天晚上,那個富豪就臉色發紫,眼見就不行了。

富豪他媳婦急得刷刷掉眼淚,這遺囑還沒立呢,你要就這麼死了,我可怎麼活呀!

那媳婦哭得慘,吸引過去一個老頭,老頭一問情況,就說:「還哭什麼!我告訴你,你趕緊去六盤縣,那裡有戶姓孫的醫生,你打聽打聽孫國醫,誰都知道,他能治!」

我爺爺叫孫一華,『孫國醫』是當時的人對我爺爺的尊稱,那老頭大概在我爺爺手底下活過命,所以就介紹給那富豪的媳婦了。

他媳婦剛開始半信半疑,心說這蛇毒血清都治不好,一個赤腳醫生能頂什麼用?但後來眼見當家的不行,便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將人抬到了我們家。

那時候我還沒出生,老家是在縣級以下的一個村裡,當然,那個村現在已經找不到了。

那媳婦去的不巧,我爺爺出診去了,只剩下大伯在看家,那媳婦說明情況,我大伯便去給那個富豪看診,問:「在哪個山頭咬的?」

媳婦說:「不遠,特意到你們這兒旅遊的,就在你們說的牛舌山。」當即,我大伯找幾個人做了個擔架,便讓人抬著富豪到了牛舌山。

緊接著,就見我大伯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包藥粉,讓眾人聚集在一起,接著用藥粉撒了個圈,將人圍在藥粉裡,就如同孫悟空畫的闢邪圈一樣。

那藥粉散發著一股怪味,十分難聞,大伯接著就盤腿坐下,沒有其它動靜了。

半晌,那媳婦穩不住了,語氣有些不善,問道:「人已經帶過來了,你倒是治啊!我告訴你,他要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她話剛說完,四周突然響起了一片悉悉索索的聲音,眾人都覺得奇怪,不由四下張望,一看之下,所有人都嚇傻了。

只見山坡周圍,不知何時,竟然圍滿了大大小小的蛇,那些蛇一路往他們所在的地方游,逐漸距離的很近,但到了藥粉圈,就都不往前了。

那鋪天蓋地的架勢,彷彿整個山頭的蛇都聚集過來了,將那媳婦和抬擔架的人都嚇傻了。

就在這時,卻見我大伯不慌不忙,從衣袖裡掏出一片薄薄的刀片,將那富豪被咬的小腿傷口一割,裡面頓時流出一股黑血,緊接著,群蛇中,突然游出一條烏蛇,不斷想往藥粉圈裡沖,我大伯拍了拍手,指著蛇道:「就是你咬的。」

他一邊說,手下動作十分快,猛的抓住那蛇的七寸,在空中一甩,將蛇舞的獵獵作響,隨後往身旁尖銳的山石上狠狠一摔,那蛇就死了。

接著,我大伯便將那蛇開膛破肚,將蛇膽取出來喂那富豪吃了,當天晚上,那富豪身體的毒就退了。

沒過兩天,富豪連同他媳婦,送來了一包用信紙裝的謝禮,裡面是厚厚的人民幣,如果我大伯當時能收下,完全可以在縣裡買房子,但他就收了一塊錢的藥錢。

這事兒傳得很廣,那時候被稱作『收蛇』,聽說是一種失傳的中醫絕學,先用秘製的藥粉,將所有蛇都引出來,然後用傷患傷口的血將咬人的蛇引出,取膽解毒,也因此,我大伯在當地名聲大噪。

但名聲歸名聲,大伯再厲害,也沒有國家頒布的紅本,一旦到了城裡,就是無證經營,因此只能算個赤腳醫生。

我爸後來很想掙回這個面子,還給我取了個孫邈的名字,意思是向藥王孫思邈看齊。

我剛學會認字,他便讓我跟著大伯學中醫,以期我能彌補這個遺憾,但那時候時代已經不同了。

大凡對中國醫學體制有些瞭解的人都知道,要想獲得醫生執照,必須要進正規大學,拿個畢業證,否則,甭管你是學中醫還是西醫,沒有那個證,你就是無證經營,任你能起死回生,你也是個赤腳醫生。

我小時候還傻兮兮的學,當時學的挺有滋味,後來等長大了,讀高中的時候,眼見同學們都填志願了,而我的前途卻很令人擔憂。

說實話,我對中醫沒什麼興趣,而且我即便跟大伯學完畢業,也拿不到國家承認的畢業證,到時候只能跟大伯一樣,在鄉下開間無證藥鋪,想想都憋屈。

於是那一年,我頭一次反抗我爸,說不學醫,要學建築。那時候建築正吃香,大學讀完,當個建築設計師是很有面子的事情,但我爸不同意,說我們家祖傳就是學醫的,就算你不學中醫,那也行,你報醫科大學,三百六十五行,總之你不能擺脫當醫生的命!

我爸是個特別強勢的人,我反抗不了,只得報了醫科大學,心道:醫科就醫科吧,總比跟著大伯混,當一輩子赤腳醫生要好。

於是我選專業的時候,選擇了精神病科,把我爸氣的跳腳。

大學畢業之後,我進過一家精神病醫院,但裡面黑幕太多,毆打精神病人,或者正常人被精神病,我們還得逼著他吃藥,實在良心不安,我幹了兩個月便幹不下去,於是辭職,自己在天津開了小藥鋪。

一開始只賣中藥,慢慢發展起來後,也賣一些西藥,但還是沒有執照,每當想到這個,我就覺得命運是個特別神奇的東西,以前拚死了不想做赤腳,沒想到頭來,還是個赤腳。

就在前天,我爸給我打了通電話,說我兩年沒回家,今年春節,無論如何也得回家一趟,由於沒有提前預備,正趕春運,因此只急急忙忙買了個火車票,還是硬座,這已經算很幸運的了。

火車已經行駛到了洛陽地界,鐵道穿過原野,山野間白雪壓老松,霧茫茫一片,即便坐在火車裡也覺得寒氣逼人。

我看了看筆記本電腦,上面的年份顯示是2012年,時間是中午三點鐘,這趟火車,直坐了兩天兩夜才到地方,下了車又轉汽車,這才回到父母的老房子。

到家後免不了被父母一翻嘮叨,但親人見面分外溫馨,雖然我爸一直覺得我不爭氣,但臉色還是很高興,到大年初一,我爸便讓我去給大伯拜年。

我大伯一直沒有娶老婆,據說是年輕時,受過感情創傷,當時那姑娘嫌他窮,直接跟著村裡的帥小夥出門打工,要奔向經濟發達的城市。

大伯心靈倍受打擊,到現在都沒娶,因此對我就跟親兒子一樣好,以往我爸一揍我,我就往大伯家跑,我爸找上門要接著揍,大伯眼睛一瞪,我爸就慫了。

他至今還住在鄉下,不過別以為他過得窮,事實上,我大伯還過的很闊綽,在當地修了別墅,日子特別滋潤,據說他治好了很多有錢人,搞的我現在都有些後悔,什麼紅本本,全都是浮雲,當初就應該跟著他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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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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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討債

到我大伯家要走一小段野山路,由於太久沒去,一時間我也搞不清楚路,在岔路口轉了半晌,發現從另一條大路上,走來了一個年輕人。

我看那年輕人低著腦袋走路,像是很熟悉,便上去問他:「兄弟,知不知道孫醫生家怎麼走?」這裡實際上離我大伯的家已經不遠,住在這附近的,一聽孫醫生,一般都知道問的是誰。

誰知我話說完,那年輕人只抬頭看了我一眼,就面無表情的繼續往前走,臉色就跟我把他強姦了一樣。我有些懵了,心道:都說鄉下人和氣,這小子怎麼這麼不給面子?

我對著年輕人的背影暗暗罵了句混蛋,便掏出手機給我爸打電話,問大伯家怎麼走,我爸在電話裡把我數落了好一陣才告訴我路徑。

山路打滑,沁著露水,等我走到大伯家時,全身到處都是泥點子。

我還沒進院子,便看到大伯在院子裡等我,黑色一棟小別墅,特別低調,我怎麼看怎麼不搭調,你說修別墅,怎麼也得修到二線以上的城市裡去,在鄉下修一棟別墅,完全就是牛頭不對馬嘴的事兒。

我大伯精氣神特別足,已經五十歲的人了,看起來就跟剛進入四十一樣,身板硬朗,他一見我,高興的臉上笑開花了,連忙把我拽進屋,問:「小崽子,走了這麼久,是不是大伯家在哪兒都找不著了?」

我忙道:「哪兒能啊,我就是忘了爹媽住哪兒,也不會忘記你家。大伯,兩年不見,我可想死你了。」

大伯笑了笑,往太師椅上一坐,在我臉上掐了一把,道:「得了吧,你尾巴一翹,大伯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少油腔滑調的。」

我摸了摸臉,覺得面上掛不住,心說我今年都24了,你個老頭子還這麼掐臉打屁股的,難怪我找不到媳婦,就是你害的。

大伯看出我心不在焉,以為我是餓了,忙讓家裡的幫傭做飯。

大伯家裡比較闊綽,他雖然治了很多有錢人,但不論窮富,都是別人包多少就收多少,有些沒錢的,聽說他連一毛錢都收過,現在可是21世紀了,能花一毛錢看病,估計也只有在我大伯這兒了。

在外人面前,他確實德高望重,但實際上也是個為老不尊的,小時候一得空閒,便帶著我上山抓蛤蟆,將蛤蟆放竹籠裡斗,誰的蛤蟆輸了,誰就當馬騎,那時候不知怎麼回事,總是大伯輸,所以我就騎著他滿院子轉,那段時間,我樂的連家都不願意回了。

雖然兩年多沒見,但我們也沒生分,隨意和大伯扯了些家長裡短,幫傭劉嬸便喊開飯,結果我上桌吃飯的時候,突然懵了,因為桌子上還坐了一個人,就是我之前遇到的那個年輕人。

那年輕人抬頭,看見我時,顯然也愣了一下,但他給人得感覺有些高傲,我見他皺了皺眉,眼光一轉,便落到了我大伯身上,喊了聲孫先生。

我用眼神詢問大伯,意思說這是誰啊?

大伯也不知也沒有收到我得信息,壓根沒搭理我,招呼我坐下,便隨意介紹了一下,指著那年輕人,道:「這是……」大伯似乎猶豫了一下,對我道:「他比你大,你就叫陳阿哥吧。」

陳阿哥?呸,我還五阿哥呢。

我幹笑了笑,伸手道:「我叫孫邈,陳哥,請多關照。」那年輕人終於抬了下頭,慢吞吞的伸出手,跟鬼魂似的哦了一聲,聲音慢悠悠的反問道:「孫思邈?」他的聲音又輕又虛浮,就像是鬼在講話一樣,我頓時就覺得自己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對。」我道:「藥王孫思邈,我爸希望我能向藥王看齊。」一邊說,我連忙收回手,這姓陳的手特別涼,而且很僵,跟死人一樣。

說完,我們沒再搭腔,便就此開飯,席間大伯一直給我夾菜,時不時還摸一下頭,目光慈愛的讓我脖子嗖嗖發涼,我趕緊按住他的手,道:「大伯,您別管我,您自己吃,瞧瞧,比起兩年前,人都瘦一圈了,皺紋都多了。」我一說皺紋,大伯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臉,道:「吃豬皮可以美容,小劉,趕緊的,再去燉個豬蹄來,我家小崽子需要好好補補。」

給我補?我忍不住暗暗發笑,剛想跟他說,別老拿我說事,就見那姓陳的突然放下筷子,用鬼音慢吞吞的說道:「孫先生,我要的東西準備的怎麼樣了。」

我大伯笑容一僵,咳嗽了一聲,顯得不太自認,隨後突然將臉轉向我,道:「崽崽,你眼屎沒洗乾淨,去後面洗洗。」

靠。

我忍不住想掀桌子,想讓我走就直說,至於這麼擠兌我嗎?

我知道大伯是有話要跟姓陳的說,便賣他個面子,去屋後面洗『眼屎』,剛到屋後面,就發現後面躲了個人,我一看,不由樂了,壓低聲音道:「小黃狗,你怎麼在這兒?」

那人連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緊張道:「噓,別出聲。」這人是我大伯四年前收的一個徒弟,當時染了一頭黃毛,好像是流浪到我們這個地方的,他鼻子特別靈敏,什麼藥材,一聞就能辨別出來,就跟一隻小黃狗似的,我大伯說他是個可塑之才,便收他做徒弟。

我四年前,還在讀大一,到大伯家串門時總喜歡整他,原因無它,因為我老爸總愛拿我跟他做比較,說小黃狗聰明又爭氣,說我簡直就是玷污了自己的名字。

我見小黃狗躲在後面,偷偷摸摸的,明顯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便升起心想整他,沒辦法,我這人天生反骨,看著別人被我整的上躥下跳,我就特別有成就感。

剛掂量著開口,準備敲他一筆,小黃狗便衝我打了個手勢,一把將我扯到他身後,低聲道:「別動,你聽。」他神情緊張,躲在門縫後面,用眼神示意我往外看。

這小黃狗,別說來拽我的手,平日裡一見了我,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我看他神色有些不對勁,再一聯想大伯故意支開我的那一幕,不由思忖,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立刻湊過去,將小黃狗擠開,透過那條門縫往外看,只見姓陳的鬼魂和大伯已經從飯桌上站起來,大伯背對著我,看不清什麼表情,但從我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鬼魂陳,他臉色僵硬,冷冷的,似乎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我忍不住側耳傾聽,但也只能聽到隱隱約約的聲音,好像在說什麼書、殘本什麼的,我想起先前在飯桌上,看大伯的神情,似乎對鬼魂陳挺忌憚的,這麼多年來,我頭一次見他對一個年輕人這麼客氣,心想,難道大伯欠了這小子什麼東西?人家討債來了?

片刻後,鬼魂陳抿了抿唇,轉身走了。

我大伯依舊保持背對著我的姿勢,半晌都沒動,大約過了兩分鐘,大伯重新回到座位上,臉色沉沉的,目光陰鬱的看著一桌子飯菜。

我心裡緊了一下,知道自己是撞見了一些不該看的東西,立刻踹了小黃狗一腳,心道你愛偷窺就偷窺,扯上我幹嘛?現在搞的我心裡癢酥酥的,就跟有小貓在撈一樣。

我估計自己『眼屎』也該洗完了,便不理小黃狗,裝作什麼也沒看到,跟沒事人一樣走出去,隨後咦了一聲,問大伯:「陳哥去哪兒了?」

大伯臉色略微好轉,說鬼魂陳吃完了,回房休息去了,讓我接著吃,我大伯偶爾會給我夾菜,但他心不在焉,好幾次夾了我最討厭的青椒,我都忍著吃下去了。

待吃的差不多,我看大伯還在神遊天外,便斟酌著開口,問道:「大伯,那個陳哥是干什麼的?來咱們家做客?」他大約沒想到我會問這個,沉吟一聲,道:「是個同行,來做客的。」

我雖然知道大伯在撒謊,但他那句同行,還是讓我忍不住驚了一下,因為鬼魂陳看起來很年輕,在醫生這一行,特別講究年齡輩分,就像一些人看病,總喜歡找老醫生一樣。

我大伯雖然沒有國家頒布的紅本,但在民間,還是很有些名氣的,能讓他說一聲同行,那是不得了的事情,也間接的承認,那小子醫術不錯。

我有些不服氣,心說年齡看起來跟我差不多,難道真那麼厲害?而且大伯為什麼要撒謊?難道他真欠人家錢了?

我看了看身處的黑色小別墅,又覺得不可能,回想著他們先前的對話,似乎一直牽扯到一本書什麼的,既然是同行,那麼就很可能是醫書。

難道是大伯借了人家醫書不還?

這到有可能。很多醫生都有做心得筆記的習慣,長年累月下來,那本醫學筆記,就是一筆寶貴的財富,交情比較好的同行,大多會交換傳閱,增加自己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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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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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道醫

我正想著,大伯已經讓劉嬸收桌子,說今兒個大年初一,讓小黃狗帶我四處轉轉。

按理說,我大伯也是個童心未泯的人,根據我對他性格的瞭解,他肯定是自己帶著我到處轉,但這次,他顯然不打算同行。

如今是過節,來看病的也少,鄉下人很忌諱,在過年或者初一這一天,只要不是什麼大病,都會拖一拖,等過完初一再看,圖個吉利。

大伯招來了小黃狗,讓他帶我到附近轉一轉。

附近三面都是環山,往左就是牛舌山,據說是當年大伯收蛇的地方;往後是紅星溝,聽說當年游擊隊曾經在裡面躲過小鬼子;牛舌山風景不錯,但我自小跟大伯去那山上摸蛤蟆,早膩了,而紅星溝環境比較惡劣,一般很少人去,小黃狗便帶我往右邊的松山走,那邊有一大片松林,現在正是冬天,松林裡掛冰蓋雪,千姿百態,正是賞雪的好時候。

我凍的手都紅了,忙道:「得了,得了,我又不吟詩作對,賞什麼雪,我問你個事兒,你老老實實回答我。」大伯雖然為老不尊,但對我是掏心窩子,如今瞧著情況,如果真出了什麼事,我也不能袖手旁觀。

黃狗兩年不見,沉穩了不少,平靜道:「什麼事你問。」如果是兩年前,這小子早就拍拍屁股,溜之大吉了,他以前被我整怕了,曾經我還抓過一條蛇往他床上放,結果這小子也不知是不是開了外掛,受驚之下,竟然抓起那條蛇直接扔出窗外,剛好扔到我懷裡。

我本來是躲在窗戶外頭看熱鬧,就感覺胸口一涼,緊接著肩膀就被咬了一口。

那時候膽子特別大,就覺得好玩,也不知輕重,抓蛇的時候,也分不清究竟有沒有毒,後來半昏迷才知道,自己竟然逮了條毒蛇,迷迷糊糊間,我看到大伯在給我療傷,便扯著他的袖子嚷:「大伯,收蛇,我要看收蛇……」

「你個小崽子……」大伯臉色都變了,被我氣的夠嗆。後來這事兒過去了,小黃狗被我大伯罰抄醫書,雖然這事兒責任在我,但誰叫我是孫家的獨苗呢?

打那兒之後,黃狗對我是敢怒不敢言,以往見了我,都是繞道走的,沒想到兩年不見,我那點餘威已經蕩然無存了。

我心裡不是滋味,砸砸嘴,問道:「那個姓陳的究竟是干嘛的?我大伯是不是欠他什麼東西了?」黃狗身高跟我差不多,原本是我和直視的,但我一問完,他就轉移視線,道:「不清楚,他就比你早來半天。」

呸。

我暗罵一聲,大爺學的就是精神科,當我沒研究過心理學嗎?我看他那閃爍的動作就知道這小子在撒謊,當即陰笑一聲,道:「兩年不見,你是忘記我的手段了?」

黃狗臉色一僵,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警惕道:「兄弟,都是成年人了,你想幹嘛?」

「呸。」我道:「誰跟你兄弟,你以前不說我是惡霸嗎?我就惡霸給你看。」他身材雖然跟我差不多,但比我瘦,說話間,我直接撲了過去,一把將人按倒在地,牢牢壓住,威脅道:「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跟大伯說,你以前偷看過小娟洗澡。」

小娟現在已經是個大姑娘,十六歲的時候得了怪病,被家人送我大伯家治療,待了大半個月,每天泡藥澡,我那時候正是青春期,便起了壞心思,準備去偷看小娟洗澡,當時沒什麼特別的想法,只是圖個好奇而已,沒想到正好逮住了黃狗。

我大伯對待徒弟特別嚴格,從品行到素質,是進行魔鬼式改造,黃狗剛被收為徒弟的時候,還一身痞氣,不到兩個月,就被我大伯用鐵血手腕給糾正過來了,變成了五好小青年。

我老爸時常對大伯念叨,說你要用管徒弟的方式管教一下我兒子,也不會被你慣的無法無天了。我大伯一邊點頭,一邊對我說:「對,對。小崽子,從今以後不許你斗蛤蟆了,蛤蟆咬人,我讓小黃狗給你捉蛐蛐。」於是我爸又慫了。

在這一點上,大伯對我真的特別好,有時候想想,我這麼欠揍的性格,都是他給養出來的。

我一提起這事兒,黃狗臉色就僵了,他神色變換了好幾下,最後咬牙切齒道:「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你老拿這點破事威脅我,有意思嗎?你不害臊我都嫌丟人。」

「喲呵……」我拍了拍他的臉,道:「脾氣漸長啊。我就是惡霸,我就愛記這點破事兒,你等著,我現在就告訴大伯去……」這雖然是多年前的老賬,但以我大伯賞罰分明的性格,黃狗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我剛一起身,他便拽住我的胳膊,忙道:「等等。」然後嘆氣,道:「祖宗、爺爺!我錯了還不行嗎!這事兒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告訴別人。」

我心裡暗笑,心道小樣,大爺我在外面混了這麼多年,什麼人沒見過,還吃不了你?

於是點了點頭,將他拉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土,道:「這就對了嘛,咱們什麼交情,一起上山掏鳥窩、下河摸螃蟹的兄弟,別為了這些小事傷感情,說實話,那什麼娟啊……我連她是男是女都忘了。」

黃狗呸了一聲,道:「少扯這些,你是什麼貨色,我太清楚了。」頓了頓,黃狗指了指懸崖邊的松樹,示意到那兒去說。

我們在松樹下坐了,黃狗眉頭緊皺,大概在組織語言什麼的,片刻後,他道:「這件事情本來是不該告訴你的,你不是這一行的人,說了只怕你也不相信。」

這一行?醫生?靠,大爺可是有國家承認的紅本本!你小子什麼意思?

我剛想問,他所謂的這一行,究竟是哪一行,便聽黃狗壓低聲音道:「這件事,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以前師父從來都沒有跟我提起過。」接著,黃狗跟我講了一件關於我們孫家,十分離奇的一件事,聽完之後,我有種想殺人的衝動,因為我發現,這麼重要的事情,連黃狗都知道,我這個孫家唯一獨苗居然毫不知情。

眾所周知,中醫是咱們中華民族自己的醫學體系,但很多人對中醫的來源,事實上卻並不清楚。

如果要說起中醫,首先要追溯的炎黃時期,神農嘗百草,辨別各種植物的藥理,才有了人們最初對藥物的認識,隨著這些經驗一代代積澱下來,便有了中醫的雛形,直至後來,更有華佗扁鵲這些神醫問世,逐漸傳書立傳,再後來,又有藥王孫思邈、張仲景,等等人物,一步步將中醫發揚光大。

然而,這只是世人眼中所見到的中醫。

這一行真正的內幕,遠比我們所見的,要更為深遠。

醫者,活人也。

但醫又分為『活醫』和『死醫』。

比如,治病救人的為醫,被稱為中醫;還有一些做法的道士,驅鬼活人的也被列為醫,稱為道醫。還有一些利用奇門異術活人的,也列為醫,比如擅長操蠱的苗醫。

而死醫的範圍就更大,比如用毒的、或者養鬼害人的,用蠱傷人的,這些都叫死醫。

當然,這些理論,全是小黃狗說的,在此之前,不管是大伯教我那兩年,還是在大學那四年,我從來沒聽到過這種理論。

而關於我們孫家的事情,則要與道醫扯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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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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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醫札

凡是看過金庸小說的,對王重陽這個人肯定很熟悉,他創立了全真教,而且曾經住在一座活死人墓裡修煉武功。大多數外行人,都認為這個人是杜撰出來的,恰恰相反,這個人不僅存在過,而且關於活死人墓的事情,也是歷史記載,千真萬確。

千年之前,一個叫王重陽的道士行走天下,尋仙練道,救死活人,本身不僅有大神通,還是一位十分厲害的道醫。

他走到一處名為終南山的地方,看重了那裡的鐘靈敏秀,便在那裡修建了座如同陵墓的地宮,住進去修道,與世隔絕,周圍的人都知道,那座墓裡住了一個活人,但從來不出門,久而久之,便有人將那地方稱為活死人墓。

後來,王重陽領悟了天地真道,便出活死人墓,遊歷天下,又創立了全真教,與道家傳統的正一道,成為道教的兩大宗派。

這件事情,便要從王重陽本身說起。

事實上,中醫有很多學說,都是來自道醫,而道士們對醫藥的追求更為遠大,他們往往求的是延年益壽,甚至長生不老,因此歷史上的傳說中,不管是全真教的王重陽,還是正一道的張天師,幾乎都練過仙丹。

相傳王重陽在活死人墓裡煉丹,幾年下來,便留有一本醫札,上面記載了他平生煉丹活人的心得,上面有無數奇異藥方,甚至有可能記載著長生不老丹的煉製方法,而這本醫札,王重陽出關的時候並沒有帶出來。

後來的醫者,有很多人希望能得到這本醫札,不管長生不老丹是不是真的,即便是假的,那本醫札上所記載的其它藥方也是十分寶貴的,但凡是有良知或有抱負的醫者,都希望這本醫札能夠問世,利用它救死活人,揚名立萬。

於是各種各樣的方法層出不窮,有人開始尋找活死人墓的具體地點,按歷史記載,那座留有醫札的活死人墓,應當位於終南山,聽說最壯觀的時候,終南山上的草幾乎被南來北往的醫者們踩絕了,但那醫札始終沒有出現,在終南山到確實有人偷偷的挖出了幾座墓,但沒有一座是活死人墓。

後來,這個傳說隨著年代的久遠,便沒有人記得了,直到二十年前,我大伯收蛇那次,才出了紕漏,因為收蛇並不是中醫的手段,而是道醫的手段,裡面會牽扯到一些符籙神靈之事,我大伯那次收蛇之後,我爺爺就找大伯問話了,嚴肅的問他是,收蛇的本事,究竟在哪兒學的。

我大伯當時年輕,不知深淺,便老實交代,說有個乞丐路過,用半本殘書向他換水喝,大伯看了看裡面的字跡,發現是本古物,便也不看內容,直接交換了。

後來回去一翻,發現裡面記載了很多關於法術一類的東西,我大伯也是個膽子大的,典型的唯物主義,覺得這些符咒什麼的,全是坑蒙拐騙的牛鬼蛇神,他正準備拿那本書墊桌腳,卻突然發現,書中不僅記錄了一些道家的術法,還有很多,都牽扯到了藥物與醫學理論,而且見解之獨特,簡直聞所未聞。

我大伯當時就覺得不對勁了,很敏銳的感覺到,或許這不是一本中醫的醫札,而是一本道醫的醫札。

道醫不向中醫流傳那麼廣,但事實上,在排行中,道醫是凌駕於中醫之上得,而且道醫深奧難懂,又是師傳徒,不外傳的,因此更是難窺真容。

大伯心中一動,心道自己撞見寶了,連忙徹夜翻讀,但那本書實在艱深晦澀,他也只看了個一知半解。沒多久,便來了那個富豪,我大伯一看是蛇毒,而且那富豪臉色發紫,顯然已經是蛇毒入侵心脈,憑他的醫術,已經很難治活了。

都說醫者父母心,我大伯雖然不想當人家父母,但畢竟年少,技癢難耐,便想起那本書裡面說的收蛇術,於是事先跟那女的說好,治的好不收錢,治不好是命,那女的便答應了,沒想到,居然一下子就成功了。

當然,我當初聽到的那個版本,自然是經過無數傳言後沉澱下來的,很多地方都已經被改的不成樣子,以前我也問過大伯那件事情,問他這收蛇的本事,是不是爺爺教的?原來咱家的醫術這麼厲害?

大伯當時不吭聲,臉色很不好,我一問這事,他就黑臉,也不罵我,但也不帶我去玩,後來我知道大伯不喜歡別人提這件事,我就再也沒問過,只當是民間故事來聽了。

我聽完小黃狗的話,忍不住抽了口涼氣,疑狐的問道:「你說了這麼多,該不會想告訴我,我大伯換的那本醫書,是王重陽留下的吧?」

說實話,我可是一個接受過現代義務教育的好青年,從來不相信什麼牛鬼蛇神,這輩子幹過最迷信的事情,就是初中時候為了追班上一女生,特意去廟裡買了個同心結,告訴她可以緣定三生,現在我回想起這件事,都恨不得把它從記憶裡抹去。

現在倒好,連道家全真教的祖師爺都給搬出來了,又是練仙丹,又是收蛇道法的,我聽的雲裡霧裡,只覺得全是扯蛋,忍不住仔仔細細的盯著黃狗看,心道這小子這兩年膽氣見長,難不成是故意忽悠我,看我出醜的?

我看了他半晌,小黃狗不樂意了,道:「你逼著我說,說了你又不信,算了,愛信不信,反正這事兒跟你沒關係。」

我一聽就怒了,什麼叫跟我沒關係?我是誰,我是孫家的獨苗,我大伯疼我跟親兒子似的,他要有事,那就是我的事,能說跟我沒關係嗎?

如果我大伯出了事兒,我還袖手旁觀的話,那我就是個白眼狼。

我立刻道:「行,行,我信,你繼續說,後來怎麼樣?怎麼會跟那姓陳的扯上關係?」

小黃狗這才緩下氣,皺眉道:「那姓陳的,具體什麼來路我也不清楚,不過我估計,他應該是個道醫。」

「嘶!」我倒抽一口涼氣,道:「你說那小子是個道士?不像啊?」我心說那小子雖然跟個鬼魂一樣不討喜,但看模樣,也是白白嫩嫩,放人群裡都會吸引無數小美女的,怎麼就那麼想不開,出家當道士了呢?

小黃狗遞了個白眼,道:「那只是我猜的,不確定。我聽師父說,他坦白之後,就被師祖將書給沒收了。中醫和道醫之間的界限很嚴格,師父那種行為,就相當於偷師了,但收蛇那件事情鬧的太大,沒多久就有人找上門,說要見見收蛇的人。」

其實說是見,也就是想探探我大伯的底,我大伯是根正苗紅的中醫一個,要一出面,不就露底了?於是我爺爺就代為接見了,那幫人具體是誰,跟我爺爺究竟說了什麼,誰也不知道,但就那天之後,那本書就消失不見了。

小黃狗頓了頓,道:「那個姓陳的,就是來要這本書的。」

我聽到這兒覺得不對勁,道:「就算他真是個道醫,天下道士那麼多,他憑什麼來要書?難道上面寫了他名字?」小黃狗搖了搖頭,道:「這就是事情的起因了,他要的並不是師父換來的那本,而是另外半本。」

另外半本?

我愣了愣,道:「怎麼會有另外半本?」

小黃狗搖了搖頭,道:「具體師父沒告訴我,但師父跟我說過我一件事,說這次的事情如果躲不了,就欠了姓陳的一個大人情,恐怕今後要拿命去換。」

拿命換?姓陳的是黑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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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暗格

我立刻問道:「你還知道什麼?」

小黃狗聳了聳肩,搖頭道:「沒了,後面的事情,都是我偷聽來的。」我們說這半晌,不知不覺已經接近下午,小黃狗便招呼著回家,等到了大伯家,我發現那個姓陳的已經走了,大伯一個人坐在葡萄架的太師椅下,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地面,神情有些憂鬱。

我和小黃狗對視一眼,剛想開溜,便聽大伯招呼小黃狗過去,他神色很不對勁,眼神基本沒在我身上停留過,這要擱在以前,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小時候周圍十里八鄉的鄰居都知道,孫醫生疼他侄子,就跟自己的眼珠子一樣。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大伯一見,忍不住嘆了口氣,道:「小崽子,我有話跟阿天說,你自己找個地方玩。」

玩?我忍不住嗆了一下,蹲下身與大伯平視,道:「大伯,我都這麼大歲數了,還玩什麼。」頓了頓,我道:「剛才你徒弟可是什麼事都告訴我了,你要是還把我當外人,以後我也不上你的門了。」

大伯驚了一下,幾乎要從椅子上蹦起來,緊接著一腳踹到小黃狗身上,罵道:「嘴巴長不緊,誰讓你瞎說的!」小黃狗哎喲一聲倒地,也不敢反抗,捂著屁股嗷嗷直叫,看我的目光哀怨無比。

我撇過臉,假裝什麼也沒看到,拉著大伯的手,道:「別急,坐下、坐下。大伯,其實也就一本醫書的事情,如果真欠姓陳的,還給人家不就得了,咱們孫家祖傳的醫術,那也是名動一方,犯不著去學什麼畫符捉鬼的。」

大伯氣的夠嗆,瞪了我一眼,道:「你個小崽子,不入這一行,你知道個屁!」我心道,就算我不是根正苗紅的中醫,好歹也有國家的紅本本,怎麼就不入行了?

但大伯正在氣頭上,我憋住沒問。

他頓了頓,終於又嘆了口氣,道:「東西早就丟了,上哪兒找給他去。」

我一聽大伯口風鬆了,立刻知道有門,便斟酌著開口:「聽阿天說……那書一半被爺爺送人了,咱們還有另一半?」大伯怔了一下,看向小黃狗,目光嚴厲起來,警惕道:「阿天,我可沒跟你說這個,你是怎麼知道的?」

小黃狗噎了一下,看我的目光,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他囁嚅半晌,衝我大伯賠笑,道:「師父,不就是前幾天,你和……」

「閉嘴!」大伯猛的喝了一聲,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似乎怕小黃狗再繼續說下去,接著,他指了指祖師祠堂,對小黃狗說:「跪著去。」那裡供奉的是一些神位,有中國民間經常供奉的藥王孫思邈等神靈,一般當醫生的,家裡都會供一尊,我大伯比較闊綽,因此修建了一個祠堂。

待小黃狗乖乖罰跪之後,大伯嘆了口氣,起身道:「跟我來。」

他帶我一路往裡走,進了他的書房。這間書房佈置的古色古香,裡面有很多醫書,一半是古代典籍,一半是現代的醫學著作,大伯說要與時俱進,西方人雖然不靠譜,但我們也不能搞歧視,取長補短、海納百川,才是進步的訣竅。

大伯進了書房後,走到了其中一面裝古書的書架旁,其中一個格子上,放著一個蓮花鼎的熏香爐,香爐後面,是一個毛筆架,上面懸掛著幾隻狼毫。

靠牆的地方,是一幅豎掛的書法,上面寫了四個大字:懸壺濟世。

大伯走到香爐前,伸手將牆壁上懸掛的字帖取下來,只見字帖後面,竟然露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暗格。

我盯著那個暗格看了十幾秒,最後忍不住問道:「大伯,您是不是想告訴我,咱們孫家其實有很了不起的來歷?」一般電視劇裡都是這麼演的,我實在想不到,在大伯家裡,竟然還會有暗格這麼古老的東西。

現代社會,哪個正常人家,會在自己房間裡挖一個暗洞?

大伯瞪了我一眼,說了句荒唐。

緊接著,他將手伸進了那個暗格。那裡面很深,黑漆漆一片,也看不清究竟放了什麼,我正琢磨著,裡面是不是什麼傳家之寶,就見大伯從暗格里,掏出了一個平平無奇的木匣子。

那木匣子,充其量只有成人巴掌寬,烏黑,上面的漆都已經掉得差不多了,整個一塊爛木,我心想,難道另外半本書就裝在這個木匣子裡?那可真委屈了王重陽的寶貝。

大伯將匣子放到了書桌上,轉身拉上窗簾,隨後衝我做了個手勢,示意我走進一些,我看大伯這種神神秘秘的舉動,心裡就覺得有只小貓在撈一樣,恨不得直接將木匣子打開。

房間裡沒有開燈,再加上窗簾被合上之後,光線更是晦暗,我看著大伯拿出一把小巧的鑰匙,打開了老式的銅鎖,一顆心頓時就揪的老緊,記載了長生不老丹的醫札,究竟長什麼樣子?

我嚥了嚥口水,咕嘟一聲響,大伯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嘲笑我沒出息,接著,他將木匣子緩緩打開,頓時,一陣柔和的青光從匣子裡散發出來。

我驚呆了,匣子裡,竟然是一顆雞蛋大小,散發著柔和青色光暈的珠子!

我腦海裡瞬間閃過一個詞,夜明珠!

「大、大伯。」我覺得自己呼吸都有些不穩了,又道:「這珠子……值不少錢吧?得、得百八十萬吧?」我不知道夜明珠的市價,但就我那個一個月收入不過萬的小藥鋪來說,百八十萬,已經是大價錢了。

大伯看了我一眼,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嘆道:「我孫家也算源遠流長,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慫貨。」他頓了頓,直接用手去拿那顆夜明珠。

我這輩子,哪裡見過這麼華麗富貴的事物,看得眼睛都直了,大伯手到哪兒,我的眼睛就跟到哪兒。夜明珠,平常人家一輩子也見不到啊。

誰知,大伯竟然將那夜明珠直接往書桌上一放,書桌很平整,眼見珠子就要滾下去,我連忙抓過來,道:「大伯,您輕點,百來萬呢。」

他看也沒看一眼,又將手伸進了匣子裡面,這次,他的動作十分小心翼翼,似乎要拿什麼重要的東西,我努力將目光從夜明珠上移開,只見原本那匣子底下,還有一層薄薄的東西,像是牛皮一類的事物。

大伯將它取出來後,手一抖,那東西便鬆開,變成了一張二十釐米左右的牛皮卷,我低頭一看,發現上面竟然密密麻麻的全是蠅頭小字,大約是一種古代的字體,但我不是什麼考古人員,大學也沒有學文科,因此看了半天,也不得要領,最後大伯告訴我,說:「這是小篆。」

我點了點頭,小篆我聽過,但很少見,於是我指著那張牛皮卷,問道:「大伯,這難道就是另外半本?」大伯點了點頭,道:「不是原件,這個東西,是咱們家祖傳下來的,如果你當初肯跟我學中醫,這東西,原本是要傳給你的。」

「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忍不住乾笑道:「您要早跟我說,我當年也就不要死要活的學精神科了,這專業太生僻,好不容易有一美女願意跟我談戀愛,一聽我的專業,嚇的掉頭就走,我也後悔啊,要不我改過自新,您重新接受我得了。」

大伯冷笑了一聲,直接揪我耳朵,道:「兩年不見,學了一身的油嘴滑舌。就你這天分,現在想學也來不及了。」他頓了頓,指著那份牛皮卷,追憶道:「這東西,原只是個手抄本,你爺爺早年,年代比較混亂,還沒成家的時候,獨自遊走天下,四十八前,他才二十一歲的時候,曾經到過山西,在一個古寨裡,發現了這個。」

「然後爺爺就把它帶出來了?」我問。

大伯搖了搖頭,道:「帶不出來,那是用小篆,雕刻在一整面岩石上,而且那個地方,根本不允許外人進入,你爺爺只敢偷偷的抄,而且那上面刻的,只有下半部分。」

我心道不對,大伯得了上半部分,爺爺年輕時又抄了下半部分,這世界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我將自己的疑惑問出來後,大伯意味深長的摸了摸我的頭,道:「不錯,世界上沒有這麼巧的事情。咱們孫家,最開始得到的是下半部分,直到二十四年前,那個老乞丐借由換水喝的名義,主動送上了上半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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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陰謀

大伯說到這兒,我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但又無法確定,便道:「那老乞丐假借換水喝的名義,將上半部分送給我們,他肯定是故意的……難道他是為了……」我猛的驚了一下,瞬間會晤過來,失聲道:「為了引出下半部分!」

大伯臉色沉了沉,點頭道:「這東西十分寶貴,事實上最初得到它的人,不知為什麼,將它分為了上下兩部,你爺爺早年為了得到下部,經歷了無數危難,這其中的艱辛,不是你們小孩子能懂的。你爺爺弄到手後,根本不敢對外聲張,只秘密的尋找上半部分。」

我心中有些疑惑,雖說這手札十分寶貴,但當時畢竟也是個法制社會,難道真有人敢上門搶不成?而且我爺爺要這本手札幹什麼?他雖然死的早,但在我模糊的印象中,爺爺孫一華,不管在誰的口中,都是一個超然物外的高人,不論誰提到他,都會尊稱一聲『孫國醫』,一臉敬意。

我將自己的疑惑問出來,大伯用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看我,嘆息道:「你這傻小子。」他只說了這一句,便頹然的跌坐在椅子上,似乎很是疲憊。

片刻後,他道:「隔行如隔山,你沒有入行,看不到這個行業的內在,它是可以救命活人的行業,但它也是個像墳墓一樣的行業。這本手札上記載的內容艱深晦澀,還有無數靈妙古方,即便沒有傳說中的長生不老丹秘術,也是咱們國醫一脈寶貴的財富,只要是這一行的,沒人不想得到它,你不懂。」

我看大伯的神情,不由自主點了點頭,沒有反駁他的言論,片刻後,我推測道:「後來你學了上面的收蛇術,引來了一批『同行』,他們跟那老乞丐是一夥的?」

「是。」大伯點了點頭,咬牙切齒道:「何止是一夥的,連那個被咬傷的富豪都是個圈套,那個收蛇術,剛好記載於殘本的交接處,沒有得到全本,是根本學不會的。我治好了那個假富豪,他們就尋上門了。」

大伯說到這兒,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問道:「大伯,咱們家曾經得到過全本,那本手札裡,真有長生不老丹的煉製方法?」

大伯沒吭聲,默默的搖了搖頭,接著,他緩緩指著牛皮卷的最後一行字,道:「你看……」我仔細辨認了一下,不由大吃一驚,因為牛皮卷的最後一行,竟然是一幅地圖。

確切的來說,是一個非常簡易的地圖,呈長方形排列,也沒有任何文字記載,但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幅地圖,而不是其它東西。

大伯緩緩道:「這是一幅地圖的一半,另一半,你爺爺當初並沒有抄錄下來,據說當時是被寨子裡的人發現了。那幫人和老乞丐是一夥人,他們是隸屬與一家很大的生物製劑公司,背後還有一股很大的勢力撐腰,他們來的那天,腰裡都插了槍。」

我心裡驚了一下,忍不住想像當時的畫面。我爺爺雖然名望高,但我們一家到底只是普通人,一個普通人,面對一群有背景的攜槍大漢,究竟該怎麼辦?

我唯一想到的辦法,就是將東西交出去。

那爺爺呢?他是怎麼做的?為什麼他只交出了上半部分?

我問大伯,大伯便道:「你爺爺當時被逼的沒辦法,便請我去給一個人打了個電話,讓那個人幫忙救人,最後那幫人被趕跑了,只拿了自己的上部分。」

我愣了一下,心道爺爺所請的救兵究竟是誰?竟然這麼厲害?

我用眼神詢問大伯,大伯卻沒有明說,只道:「那個姓陳的,就是救兵那一派的人馬,咱們家欠他們家一個大人情,要幫他們做一件事。」

我心裡明白過來,道:「所以這個姓陳的現在來找你辦事了?他難道也想要我們家的東西?」

大伯點了點頭,隨即又搖頭,嘆道:「他要的不是東西,是命啊!」

我驚了一下,頓時又怒了,拍了拍大伯的肩,道:「他要是敢亂來,我跟他拚命!」

「去你的。」大伯被我氣的發笑,道:「他是個道醫,操鬼弄神,你拿什麼跟他拼?那個廢紙一樣的紅本本?」大伯的話有些傷我自尊了,我沒吭聲,心裡有些憋屈。

大伯大概是發現自己失控,緩了緩語調,道:「他要的不是這殘書,而是這整個地圖,也就是說,他要我帶路,重會那個寨子,那地方處於山西蟒山的深處,住的是一群未開化的蠻民,而且據你爺爺說,那裡面有很多……常人無法想像的事情,去那裡,簡直是要命。」

我道:「他要你去?」

大伯點了點頭,道:「那個地方幾乎是與世隔絕,進去了連衛星都找不到,路線只有你爺爺知道,你爺爺將路線告訴過我,不過也是口述,能不能找到都是一回事,我這把老骨頭死了不打緊,關鍵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弟,我要就這麼走了,咱們孫家就後繼無人了,愧對列祖列宗啊。」大伯說到最後,就跟要哭似的。

我連忙拍撫他的背,道:「沒事沒事,孫家還有我呢,你放心去,大不了我的小藥店先關門,這裡的場子我給你撐著。」大伯砸了砸嘴,反問道:「你?人家還以為咱們孫家祖傳治精神病!不行、不行,你滾蛋。」

大伯說完,將那顆夜明珠丟給我,道:「拿去吧,只怕大伯這一去,就再不能送你什麼東西了。」我一聽,心裡酸的直想掉淚,把姓陳的十八代祖宗都問候了一遍。

我媽是個不管事的,我爸比我還慫,從小就是大伯帶的,感情比親生父子還親,此刻他這麼一說,我眼淚差點流出來,一咬牙就說:「父債子還,這是我爺爺欠的債,我這個孫子來還,你把地方告訴我,我帶他去!」

大伯一愣,直接踹了我一腳,道:「屁話!你爺爺要是知道,非得半夜從地裡爬起來,把我給活剝了。」說完,他像是不想再提這個話題,揮了揮手,道:「這事兒你誰也別告訴,我們約定的是年十五就出發,行程順利的話,一個月能往返,一個月後如果我還沒回家,你就在村東頭的石台上,給大伯哭幾聲,也算有人送終了。」

靠!

我又想罵娘,又想哭,這不存心讓人難受嘛。

跟大伯出了書房,我發現小黃狗還在祠堂跪著,嘴裡唸唸有詞,很是專心,我想過去嚇唬嚇唬他,便貓著手腳走到他身後,側耳一聽,卻發現這小子全是在罵我,咒我生兒子沒屁眼,我頓時就怒了,從背後就一腳踹過去,直接把他踹到祖師爺神像前趴著。

「哎哎!祖師爺看著呢,大家都成年人了,別意氣用事!」黃狗一見是我,連忙往後縮。

「呸,去你媽的成年人,有你這麼損人的嗎?」

小黃狗苦著臉,道:「祖宗,論起損人,我哪兒比的上您吶,我也就隨口抱怨幾句,你這一腳狠的,肋骨都斷了。」我心情不好,沒好氣的回道:「上次不還吹自己能活死人、肉白骨嗎?斷了自己接上。」

小黃狗悻悻的揉了揉自己的背,隨後賊眉鼠眼的往祠堂外張望了幾眼,見沒人,便又主動湊上來,道:「兄弟,心情不好啊,師父跟你說什麼了?」

我道:「打聽那麼清楚幹嘛?跟你沒關係。」

小黃狗道:「雖然你這人欠揍,但咱們也算兄弟一場,小打小鬧也就算了,你要真有什麼事,哥哥我也不能不管,你說說,遇到什麼難事了?」

我看了小黃狗一眼,最後冷笑一下,道:「以前可沒看出你這麼熱心啊?」

小黃狗瑟縮了一下,又看了看我身後,隨後嘴唇一抿,拽著我的胳膊就把我扯到祖師爺後面,沉著臉道:「姓孫的,師父對你怎麼樣?」

我見小黃狗有些不對勁,神色有些陰沉,跟大伯如出一轍,我心道不愧是師徒,生氣的時候都是一個德行。

這個問題,如果他是嬉皮笑臉的問,估計我也會隨口扯一句,嬉皮笑臉的頂回去,但小黃狗很嚴肅,於是我也正經的問道:「不薄。」

小黃狗點了點頭,蹲下身,道:「師父出事,你管不管?」我忍不住遲疑了一下,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師父跟你說了什麼?咱們一起想辦法,我不管你對師父怎麼樣,但他對我有再造之恩,你可以看著他死,我不行。」小黃狗說完,身體一側,大有我今天不說去,就會擰斷我胳膊的氣勢,眼神十分凶狠。

我怔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混蛋,連一個外人都能這麼上心,我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一咬牙,我沖小黃狗招了招手,說了大伯的顧慮,然後問小黃狗怎麼辦。

小黃狗眉頭一皺,道:「這是你們的家事,師父不希望你參與,更不想我這個外人知道。但咱們也不能不管,我看不如偷偷跟上去,什麼手札都不計較,只要保住師父平平安安就行。」

我一想,也只有這個辦法,便和小黃狗商議,到時候偷偷跟上大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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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跟蹤

正月裡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是年十三,這期間一直忙著走親戚,便沒再去大伯的住處,當天晚上,我準備休息時,手機突然響起了,我一看號碼,是個陌生來電,而且地理位置顯示,就是我們這個市裡的。

我這手機剛換不久,除了生意上進貨的夥伴和親近的家人,知道的還真不多,當我接通電話時,裡面傳來小黃狗的聲音:「喂,是我。師父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你也準備準備。」

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回到:「準備什麼?」

小黃狗罵了聲,道:「你個慫貨,咱們去山西,不是說中國移動都到不了嗎?帳篷、吃的,你不帶啊?你喝風去?」我這才會晤過來,於是跟小黃狗商議好會合地點,第二天一大早,就到我們的縣城裡,置辦基本的行頭。

十五那天,我告訴父母說要回城去開店,辭別了他們,便在縣城裡的汽車站與小黃狗匯合,從我們這兒到山西,必須要去市裡坐火車或者是飛機,我們花了三百塊錢包了一輛面包,關上窗戶躲在車裡,注視著來來往往的旅客,不多時,我看到大伯走進了汽車站,身後還跟了一個我從沒見過的大漢。

那大漢背上背了一個黑色的裝備包,走向了其中一輛面包車,戌時,大伯和那大漢都上了面包,我立刻對司機道:「跟上他們。」

那司機聞言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我和小黃狗幾眼,質疑道:「年輕人,你們這是要……?」聽語氣,估計以為我和小黃狗要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剛想解釋一下,小黃狗凶巴巴的一皺眉,道:「師傅,問這麼多干嘛,我們不會少你錢。」

那司機吃了個憋,便規規矩矩的開起車來,我不由對小黃狗刮目相看,這小子見了我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怎麼一出村,整個人都變了?

大約是察覺到我的目光,小黃狗睜開眼,道:「剛才跟著師父那人,你認不認識?」我搜索了一下記憶,發現印象中好像沒這麼個人,便搖了搖頭。

小黃狗露出沉思的神色,低聲道:「看來也是姓陳的人。」我和小黃狗本來就沒什麼話說,接下來便各自閉目休息,我一邊想著大伯的事,一邊給自己的藥鋪打電話,我鋪子裡一共有兩個店員,都是讀衛校出來的小護士,兩個女孩子都才20歲,我不在就容易出紕漏。

一般人都喜歡護士小妹妹,但我寧願這兩個小妹妹早點捲鋪蓋回家,沒有親身體驗過的人,是絕對無法瞭解,世界上還有這種奇葩存在。

「喂,小夢啊,我可能一個多月不會回來,你和小劉一起把店看好。」

「什麼?」電話那頭傳來驚訝的聲音,小夢用特有的娃娃音誇張的問道:「老闆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出車禍了嗎?要不要緊?腿斷了沒有?我和劉姐過來看你……需要什麼禮物……」

我覺得有些頭大,連忙道:「停,請你不要自動腦補。我很好,我只是需要處理一點家事……」我話沒說完,她又驚呼了一聲:「家事?老闆……你、你家裡怎麼了?是父母住院了嗎?什麼病?我能幫上忙嗎?」

小黃狗終於憋不住,吭哧笑了出來,我有種想罵老天爺的衝動,別的藥店,招的護士妹妹又漂亮又溫柔,為什麼我的店裡,會招來這種奇葩……

忍著想砸桌子的衝動,我對她說:「讓小劉接電話,你該幹嘛幹嘛去。」

「哦。」她聲音低落下去,顯得很不滿意,片刻後,從電話裡傳來另一個沉穩的聲音:「喂。」

「小劉,我可能要出門一個月,店裡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如果要進什麼貨你做主吧。」

「好。」小劉淡淡應了一聲,啪的把電話掛了。

我嚥了嚥口水,其實……我還沒說完。

小黃狗用很鄙夷的神情看了我半晌,搖了搖頭,閉著眼睛睡覺去了,我們的車開了四個小時才到達市立,跟著大伯的路線,他們選擇的是火車,大概要去的地方比較偏遠,所以沒有直達的飛機。

我和小黃狗兩人,在火車站躲躲閃閃,片刻後,那個姓陳的背了一個裝備包和大伯兩人接頭,三人買好火車票便去候車室裡等車,我掏出一幅墨鏡,將自己武裝的爹媽都不認識後,拿了小黃狗的身份證,去買隊買票。

目的地是山西,車只有一趟,是晚上七點鐘出發,我買完票,為了不被發現,便拉著小黃狗就近開了家旅館,吃飽喝足後,等到晚上六點半,才上了火車。

最後我發現,大伯他們的車位,與我們只隔了一個對鋪,第二天早上洗臉的時候,我和大伯在車裡相遇了。

他正在刷牙,一見我,頓時嚥下了一口白泡沫,嗆的他直流眼淚,我連忙去拍他的背,安撫道:「大伯,別激動,祖國很大,緣分很小,轉角遇見愛是很有可能的。」

大伯順過氣,直接用牙刷敲我頭上,罵道:「愛個屁!誰讓你來的!不對……」他想了想,道:「你這少根筋的腦袋,也想不到會跟上來,說,誰教你的?」

我有些鬱悶了,雖然這主意真不是我想出來的,但少根筋這種事,至於直接說出來嗎?這多傷自尊啊。

我撇了撇嘴,領著大伯到我們鋪,指著下鋪還在打呼嚕的小黃狗,道:「他,他教唆的,我是被煽動的。」大伯氣的吹鬍子瞪眼,朝著小黃狗一腳就踹了過去,直接將人踹醒了,小黃狗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一見我大伯,嚇得合不攏嘴,片刻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氣的臉紅脖子粗,指著我叫:「姓孫的,你又出賣我!」

其實我心裡是很過意不去的,但我大伯凶狠歸凶狠,也不會真把這個嫡傳弟子給怎麼著,嫁禍這種事情,不必有愧疚感,我立刻反駁道:「什麼出賣,說的多難聽,好像我跟你是一夥的。」

「呸。」大伯在我頭上狠敲了一下,道:「你們兩個小崽子,少給我唱雙簧,火車到站後,全部給我滾回去。」我心道,來都來了,哪能這麼容易被你打發出去,於是掏出火車票,指著上面的票價,道:「大伯,這一趟三百多塊呢,來都來了,你就讓我們跟著唄,不然多浪費啊,現在都提倡節儉,你侄子我掙錢太難了,三百塊不是個小數目,夠我一個月生活費了……」

「呸。」大伯又揍了我一拳,道:「一個月三百,你喝風長大的?少跟我油嘴滑舌,下了車就走人,否則我讓你看看大伯是不是吃素的。」

古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我陪了個笑臉,道:「是、是,大伯您是吃葷的,彆氣壞了身體,我聽你的,下了車就走。」小黃狗眼一瞪,似乎想爭取一下,我直接踹了他一腳,示意他別多話,片刻後,大伯回了自己的車廂,小黃狗直接爬起來,揪著我的衣領就要來揍我,嘴裡罵道:「姓孫的,你個白眼狼,師父越不想我們去,就說明那地方越危險,你不去,我去!」

「別激動。」我撇了撇嘴,拽下他的胳膊,道:「腿長在我們身上,大伯想攔也欄不住,我這麼說不過是權宜之計,要是現在跟大伯橫,難道你想在火車上挨揍?」

小黃狗愣了一下,打量我半晌,道:「你個軟腳蝦。」

我道:「不是軟腳蝦,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小黃狗又道:「抗日年代,你肯定是個漢奸。」

我跟他又一搭沒一搭的磨嘴皮子,在鐵軌的哐當聲中,逐漸遠離巴蜀,向著山西而去。

火車行駛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中午,我們到達了山西陽城縣,從縣城的高地往遠處往,就可以看到一條蒼勁的老龍綿延伸展而去,那便是我們此次的目的地,蟒山。

下了火車,大伯沒動,雙手環胸,朝賣票的地方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和小黃狗去買回程票,我倆都沒動,片刻後,小黃狗先開口,道:「師父,太危險了,我陪你一起去。」

姓陳的不答腔,他一路就像鬼魂一樣,你跟他說話,他回一句話要說半天,比如你跟他問好,他會說:「你~~~好~~~~~~~」

我好個屁!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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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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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橫裡村

一般我不主動跟鬼魂陳搭腔,如果不是他非得讓我大伯還人情債,我們也不用折騰出這麼多事。

大伯看了姓陳的一眼,臉色沉下了,對小黃狗喝道:「小崽子少根經,你也跟著攙和什麼,帶他回去。」小黃狗吃了個憋,抿著唇,惡狠狠瞪了鬼魂陳一眼。

我看氣氛有些僵,心想這麼下去也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既然小黃狗已經做了那隻出頭鳥,那我接下來應該是安全的,於是我對大伯說:「大伯,我從小就把您當親爹一樣,如果這次不跟著你去,萬一你出了什麼事,我的良心會一輩子不安的。」

大伯嘆了口氣,不吭聲,沒有退步的意思,但我看出他已經有些心軟了,於是我趁熱打鐵,道:「大伯,我們就是想送您一程,中途如果真有什麼變故,你說什麼我們都聽。」

大伯估計也很心酸,放鬆了底線,默認我們跟隨,但要求如果遇到什麼危險,讓我們跑路的時候,必須乖乖跑路。

我道:「放心,我一定聽你的。」大伯瞪了我一眼,道:「沒說你,你的膽子跟耗子一樣,一有危險跑的比誰都快,我說的是小天。」

小黃狗,本名叫趙天,他聞言點了點頭,表示絕對遵命。

事情算是敲定下來,由於時間已經是下午,我們決定在當地的縣城休整一晚,第二天啟程,由桑林鄉入山。

當晚,我們一行五人圍坐在旅館裡,由大伯給我們介紹大致路線。

我們所去的目的地,事實上是處於蟒山山脈的深處,整條山脈由於地勢原因被分為三斷,上斷入河南省境內,中段為蟒山主峰所在,成為著名的旅遊勝地,而下段由於地質發展變化,山勢逐漸變矮,與周圍的高山盆地融為一體,變成了一處地形複雜的蟒林,亙古無人踏足,即便到了今日,也是一片未開發的地帶,據傳說,裡面甚至還有野人出沒,上個世紀,也曾經有科考隊員進入過,但進去之後,卻再也沒有出來。

大伯說道這兒,頓了頓,道:「凡是人煙稀少的地方,必然有很多山精鬼物,你爺爺留下來的口述路線,本來就模糊不清,再加上著四十年的草木興衰,估計裡面的路徑也是大變樣了,咱們進去尋路,恐怕要費一翻功夫,到時候,你們所有人都要聽我指揮。」

我和小黃狗立刻點頭,鬼魂陳面無表情,慢悠悠的說了個好字,那大漢一直沒有專心聽,凶神惡煞,反而頻頻注意外面的動靜,看樣子到更像一個保鏢,難不成是姓陳的請的保鏢?那可夠有錢的?

我下意識的去觀察姓陳的穿著,發現也是平平無奇,身上衣服的款式,很像一些年輕的旅遊愛好者,只是顏色較為深沉,就跟他這個人一樣,全是灰黑色,讓人聯想到黑白老照片。

我們一直商量到凌晨,大伯畫出了一條大致的走勢圖,路線不太穩定,緊接著第二天,我們坐汽車到達了桑林鄉,在當地補充了一些吃食,便搭船沿莽河一路往下,到了一個名叫橫裡村的地方。

那是個十分小的村落,位於蟒山下半段,離那片蟒林最近的一處活人聚集地,我們到達時,已經是下午六點多,山裡一入夜就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到了。

村裡大多是留守老人,年輕人都外出打工,我們去的時候,在當地的一護王姓人家裡借住,家裡一共爺孫三人,一個孫女一個孫子。

山裡人很好客,老人家弄了些懸掛的臘肉招待我們,我看了看這家徒四壁的模樣,覺得這麼平白吃人家臘肉,挺不好意思的,便從背包裡找出了幾包餅乾遞給他的小孫女。

老人家特別高興,便問我們要去什麼地方,我說要進蟒林,那老人家頓時就驚了,道:「去蟒溝裡?那可不行,那地方不能去。」

當地人管那地方叫蟒溝,據說裡面有一塊盆地,兩岸夾雜著懸崖,看起來就像一條深溝。

這時,那個姓陳的突然主動開口,慢悠悠的問:「為什麼。」

老頭大概被鬼魂陳嚇了一跳,眨了眨眼,看了姓陳的半晌,似乎確認他是人不是鬼以後,才答道:「別說你們,就是我們村裡的人也不敢進去,那裡面嚇人的東西太多了,狗熊、野豬、據說以前還有野人出沒,還有啊……你們進了溝裡,據說裡面還住了一個女鬼,整夜的哭啊哭啊,活人一進溝裡,魂就被鉤了,再也出不來了。」

我心裡暗笑,要說野豬什麼的我到信,不過女鬼……我還真想見見,她是長了兩個腦袋還是三條胳膊。我剛想讓老人家不要宣傳封建迷信,就聽門外傳來一個婦女的聲音,焦急道:「王家爺,有沒看見妞妞,妞妞不是跟你們虎子玩去了嗎?怎麼現在還沒回來。」

老頭放下話頭,立刻去問在啃餅乾的孫子:「妞妞呢?」

那娃子虎頭虎腦,嘴上全是餅乾屑,手往左一直,道:「妞妞跟一個大姐姐走了。」

老頭子嚇住了,這地方全是留守老人,半把個月也難見一個年輕人,大姐姐?哪裡來的大姐姐?老頭一把奪過虎子的餅乾,聲音就有些嚴厲了:「是哪個大姐姐,妞妞怎麼跟她走了?」

虎子道:「太陽落山的時候,有個白衣服的姐姐,妞妞跟她走了,我叫妞妞,她不回來。」

門口那個婦女,一看虎子手指的方向,頓時一拍大腿,眼淚刷刷掉下來了,我驚了一下,直接站了起來,心道孩子丟了急歸急,但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怎麼跟死了人一樣?

卻聽那婦女哭號道:「完了,那是蟒溝的方向啊。」

我腦海裡嗡了一下,白衣女人、蟒溝,難道是……

我還沒想出個一二三,卻見鬼魂陳猛的從凳子上站起來,面無表情,輕飄飄的吐出兩個字:「找人。」

此刻是晚上八點,山裡已經完全黑了,從村子裡望出去,四野漆黑一片,黑暗裡時不時傳出一些不知名的獸音,我們一行五人,外加王老頭和那個婦女,全部都往蟒溝的方向去找人。

山裡人很窮,好不容易找出一支手電筒,還是沒電的。幸好我們為了露營需要,因此裝備裡都帶了風燈,七人分成四組,各擰著一盞風燈。

走到妞妞白天玩耍的地方時,我才發現那是一片土丘,土丘上長滿了一種名為『水菜』的野生植物,王老頭介紹說,這種植物生長在二月份,可以涼拌,有下火的功效,一到這個時節,村裡的孩童都是一邊放牛一邊挖水菜。

果然,我們很快在土丘一帶髮現了野菜挖掘的痕跡,上面還放置了一把帶泥土的鐮刀,那婦女一看,立刻把鐮刀捏在手裡,聲音嘶啞道:「是我們家的。」

進蟒溝的前段路,是一片茂密的樹林,由於不知道妞妞究竟去了哪個地方,我們四組人便分開,分別挑了一個方位,我和王老頭一組,進了東邊的林子裡。

這是蟒林的邊緣,村裡人時常會在周邊砍柴,因此還能看出一些人類活動的跡象,我和王老頭提溜著風燈,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前行,一路呼喊著妞妞的名字,大約十分鐘後,王老頭停下了腳步,臉色更難看了,他看著前方漆黑的山林,蒼老的聲音嘆道:「再往前,可從來沒去過了。」

我知道他們很忌諱蟒林,一時拿不定王老頭的意思,心想,他難道不敢走了?想放棄?誰知我剛想完,王老頭便道:「年輕人,你到我身後來,要真遇到什麼危險,你先跑。」

我一愣,頓時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心說讓一個老人家冒險,實在不是大丈夫所為,我將風燈舉高,辨別了一下前路,發現這附近的古木已經越見高大,而且樹根虯結,露出了很多空洞,此刻又是夜晚,盤結的樹根上長滿青苔,濕滑無比,我都覺得難以下腳,更別說這個老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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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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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在這裡

我心裡其實是有些害怕的,但王老頭今年已經七十有八了,帶著他,一不能給我壯膽,二又容易出事故,我想了想,便讓他先回去,我繼續往前找。

王老頭起初不願意,說我們這麼熱心的幫忙找人,已經萬分感激了,哪能讓我們冒險,我好說歹說的勸了半天,最後虎著臉道:「再這麼耽擱下去,妞妞可就不好找了。」他一聽,這才作罷。

我從小雖然在農村長大,但我爸後來很快搬進了縣城,大伯家又闊綽,歷來燈火通明,啥時候一個人鑽過這麼黑漆漆的老林子?

我一開始是被王老頭刺激到,不知從哪兒冒出一股大義凜然,現在王老頭人一走,我在林子裡摸爬打滾十多分鐘後,我心裡就感覺沒底了,因為不知何時,我突然發現,自己一點聲音也聽不到了。

原本我們分成四組,但離的不是很遠,互相之間都能聽到動靜,時不時就能聽到那婦女喊妞妞的名字,但不知是不是我找的太遠,進入老林子不久後,就完全聽不見人得聲音了,四下里只有一些不知名的鳥叫聲。

風燈晃悠悠的,昏黃的光芒無法透出太遠,僅能照亮三四米左右的路徑,腳下的路十分濕滑,一不留神,腳就會陷進樹下得窟窿裡,我發現自己聽不到人聲後,就開始慌了,心臟撲通撲通跳起來。

不是我膽子小,估計任誰大半夜的一個人鑽入深山老林,都淡定不下來。

我心臟跳了半晌,越怕越不敢往前走,以前看的恐怖片裡的情節,一幕幕在我腦海裡回放,到最後,我已經被自己的想像力嚇的不敢回頭,深怕一轉腦袋就會拿看到一張鬼臉站在我背後。

半晌,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太慫了,不由想起了鄉下的一些傳說,俗話說的好:一正壓百邪,只要人心裡秉著一股正氣,無所畏懼,哪怕半夜過墳堆都不怕,簡單的來說,就是只要沒做過虧心事,就大著膽子往前走。

我回憶了一下,這輩子除了喜歡欺負弱小,也沒幹過別的缺德事,充其量只能算有點小毛病,還能擠進好人的行列,便挺了挺身板,目不斜視的往前走,或許是由於心裡作用,還真沒那麼害怕了。

我一邊走,一邊高喊妞妞的名字,一直沒有人回應我,喊道我都覺得麻木時,我突然聽到,從我左前方傳來了一個細微的聲音:「我在這兒。」

聽聲音,似乎是個小女孩。

我精神一振,心中一喜,難道妞妞被我給找到了?那感情好,看誰還敢說我慫。

我立刻牟足了精神,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奔過去,生怕錯過了什麼。腳下的路特別難走,好幾次都差點摔了,但我跑了足足有百米遠,都沒有看見一個人影,甚至我發現,自己走過的地方,根本就不像有人踩踏過的。

難道妞妞沒到這地方來?

我心裡有些沒底,忍不住又喊了一聲:「妞妞?」

「我在這兒……」那個細微的聲音又響起來了,依舊在我前面,一聽就是個小女孩的聲音,我估計妞妞別是掉進樹洞裡了,便一路觀察著樹根間的洞隙,有走出了百米遠,還是沒看見人。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又喊了妞妞的名字,這時,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我在這兒……」依舊是在我前面,聲音一直保持著同樣的聲調,彷彿我從來沒朝她靠近過。

我立刻意識到不對勁,猛的想起了民間說的鬼應人,頓時渾身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本來我是從來不信這些的,但這幾天,先是小黃狗跟我講什麼道醫驅鬼,接著又是王老頭說什麼白衣女人,現在又遇到這麼詭異的事情,由不得我不瞎想。

人類的想像力是無窮的,我原地站了幾秒鐘,幾乎有種拔腿就跑的衝動,但又怕萬一真的是妞妞在求救,我豈不是放棄了一條人命?

萬般無奈之下,我幾乎是咬牙往前跑,目光不斷巡視著周圍,大約是我跑的太快,一不留神腳下就打滑了,頓時跌進了一個樹洞裡。

我只覺得腳下一空,屁股上就傳來一陣疼痛,風燈也啪的一聲摔在地上,不知是不是磕到石頭,風燈滅了。

黑暗中,我緩過那陣痛,便覺得鼻子裡聞到了很大一股潮濕**的味道,估計是樹洞裡樹葉發霉的氣息,我有點怕黑,;連忙掏出打火機,隨著打火機微弱的光芒,我看清了自己身處的環境。

這是個比較深的樹洞,但好在洞口盤亙著很多樹根,對我這個成年人來說,要爬上去,並不困難。緊接著,我目光一轉,忽然發現就在我身旁不遠處,還有一個人影,乍一看,她站在那裡,幾乎把我嚇了一跳,但很快,我就反應過來,是妞妞。

雖然我沒有見過她,但這個人影只有**歲的小孩高度,從模糊的輪廓中,還可以看到兩根羊角辮,我噓了口氣,心說小祖宗,可算找到你了,再玩下去,哥哥我膽子都要嚇破了。

我立刻朝著妞妞走過去,結果走近一看,眼前的景象讓我雙腿一軟,幾乎就要跪下去。

只見在妞妞背後,竟然還站了一個女人。

確切的來說,那應該是一具女屍,穿著白色的衣服,看服飾,應該是民國時期的,寬袖子白旗袍,雙手交叉放在小腹上,而此刻,妞妞就站在她小腹的位置,臉色慘白慘白,透著一種青色,就跟死了一樣。

那女人臉上就跟塗了一層白粉一樣,渾身的經肉呈現出一種僵直的狀態,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個死的,但奇怪的是,她沒有腐爛,反而跟活人一樣。

我只覺得恐怖電影裡的場景活生生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兩腿幾乎都打顫了,想也沒想,反射性的後退一步,那女人的臉因為光線的原因,頓時隱入了黑暗裡。

這是不正常的!

顯然……很不正常!

雖然電視裡有報導過馬王堆不腐女屍,但那女屍整個都腫了,皮膚都皺了,哪有像這具女屍,就跟隨時要睜開眼一樣。

我第二個反應就是快跑!

但緊接著,我就發現,妞妞還在動。

確切的來說,是她還只呼吸,胸口微微起伏著。

我雖然學的是精神科,但觀察死人與活人這點基本知識,是所有專業的醫生都會學的,普通人可能看不出來,但作為一名有紅本本的精神病醫生,我很快就發現妞妞還活著這個事實。

這下子我為難了,如果拋下她自己跑,我這輩子恐怕都會良心不安,良心與生命究竟哪個重要……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跑,回去搬救兵,但我才剛一轉身,我腦海裡就回想起了那句:「我在這裡……」

我忍不住想抽自己一耳光,心說孫邈啊孫邈,一個大老爺們,別這麼慫行不行!不能被一具屍體嚇倒!我一咬牙,點著打火機,氣勢洶洶的給自己壯膽,心說猛鬼怕惡人,不能表現的太慫,當即伸手就將妞妞往我懷裡拽。

我這一拽,那女屍自然而然就倒了下來,一下子壓到了我身上。

那女的腳下穿了雙民國舊時的墊白底繡花鞋,穿上就跟高跟鞋一樣,幾乎跟我差不多高,一倒下來,嘴巴就親到了我喉嚨的部位,我只覺得一個冰冷的東西接觸著我的皮膚,彷彿還在吹氣一樣,脖子嗖嗖發涼。

我整個人都已經嚇傻了,只憑藉著一股強撐出來的硬氣,此刻她一倒下來,我再也忍不住,驚叫一聲,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一腳就踹了出去,直接將那女屍踢飛出去,撞到了樹根處,那裡恰巧樹根虯結,竟然將那女屍掛住了,就跟一個吊死鬼一樣。

我不敢再看,隨手抽下皮帶,將妞妞往身上一捆,就開始往樹洞外爬。

那女屍沒有出現電影裡的場景,既沒有突然張開血盆大口,也沒有突然出現在我身後,我點著打火機,一路背著妞妞,跌跌撞撞往回跑,跑著跑著,我脖子突然吹過一陣涼風,緊接著,便聽到一個若有似無的聲音:「我在這裡……」我一愣,轉過頭,卻發現妞妞依舊處於昏迷中。

那之前應我的,豈不是那個……

我整個人抖了一下,不敢再想,努力忽略那個女人的聲音,拔腿往前跑,一口氣衝出了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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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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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鬼腳印

出了林子時,外面依舊是一片漆黑,也沒有看到王老頭等人,甚至連一點人得聲音也沒聽到,我覺得不對勁,但此刻,我整個人都被嚇的腳軟了。

我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失業的精神病醫生,這樣平凡無奇的背景,街上一抓一大把,像這樣類似於恐怖片的遭遇,老天爺,再也不要來第二次了。

我一路跑回了王老頭家,王老頭家裡燃著油燈,看來他們已經回來了,我衝進門,吼道:「快,大伯,救人!」所有人都圍坐在屋裡,他們也不知回來多久了,一見我,一個個跟見了鬼似的。

我早已經累的氣喘吁吁,看這一幫人坐著不動,心裡直想罵娘,而就在這時,大伯猛的從凳子上站起來,沖上前一把就把我往懷裡摟,發出的聲音就跟要哭似的:「小崽子,你這兩天跑哪兒去了!再不回來,大伯就要抹脖子上吊,給你爺爺請罪去了!」

太、太他媽熱情了!我有點吃不消,心說這麼多人在這兒,這多不好意思啊,人還以為我沒斷奶呢。

但隨即我就反應過來,忽然覺得不對勁,兩天?什麼意思?

我愣了一下,從大伯懷裡掙脫出來,道:「兩天?大伯,你開玩笑吧?」這時我才發現,大伯眼眶真的紅了,不是平時開玩笑的擁抱,是真的快哭了。

我有些懵了,搞不清楚究竟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王老頭突然驚呼一聲:「妞妞!」他立刻上前,準備從我背上接人。

我趕緊將人放下來,示意大伯救人要緊,很快,妞妞被大伯抱進了房間裡,足足半個小時候才出來,臉色鐵青,看著一屋子沉默的人,半晌才搖頭道:「這小女娃怕是不行了。」此時,那婦女也聞訊趕到,一聽此話,差點沒哭背過去,立刻就要給我大伯下跪,哭訴道:「大哥,你是醫生,你不能不管啊,你救救她,救救她吧!」

大伯遲疑了一下,搖頭道:「妹子,我醫術有限,要不……你送城裡的大醫院試試。」

我心涼了一下,大伯是什麼手段我很清楚,不說那次收蛇,單是特殊案例就好幾個,聽說有好幾個城裡被定為絕症的,不知怎麼找到大伯這裡,中藥針灸,半年就好了。

他說不行,恐怕是真救不了了,往城裡的醫院送,估計也只是圖個僥倖了。

說實話,我連妞妞具體長什麼樣都忘了,雖然一路背著她,但我只顧逃命,連頭都不敢回,這時候看到這婦女痛苦的模樣,我才覺得心酸。

那婦女聽大伯這麼一說,整個人都跌了下去,片刻後,她衝進房間抱起妞妞,嘴裡語無倫次道:「去大醫院,去大醫院,王大爺,錢、借我點錢……」我看不下去了,剛想掏出錢夾,手突然被人擋了一下,我一看,是鬼魂陳。

他用鬼魂一樣輕飄飄的語氣,慢悠悠的說道:「不急。」

不急!不急你個球!知不知道救人如救火!我這麼王八蛋的人都動惻隱之心了,你小子心是鐵打的吧!我忍不住想開罵,還沒開口,鬼魂陳又道:「人怎麼找回來的。」

我剛想說關你屁事,就見大伯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腳踹到我屁股上,道:「崽崽,人哪兒弄回來的,快說!咱們這兒還有個大夫!」

我明白過來,看樣子,大伯是寄希望於姓陳的了,雖說我們這次事情緊急,但老祖宗說:醫者父母心,雖然現在很多同行都已經忘了這句話,但千古傳承,依然有那麼一批人守著祖宗思想,我大伯就是這麼一個人,只要是關於病人的,他可以急紅眼。

我連忙交代出事情的經過,鬼魂陳聽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輕飄飄的問道:「她是什麼症狀?」

大伯立刻道:「脈像似斷非斷,靈台至檀中到氣海透黑,這是五臟之氣衰弱的表象。」我小時候好歹跟大伯混過幾年,正所謂五臟為人生機流轉之地,五臟氣弱,則人身弱,五臟氣強則身健,按大伯的說法,五臟衰弱,就是快要斷氣了。

但三處大穴發黑又是怎麼回事?

古時候,說扁鵲可以觀人的皮膚和形骸斷病,事實上,這是中醫最基本的辯證理論,咱們國醫認為,人周身的每一處內臟筋骨都互相牽連,正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肝臟生病可能連累眼睛,腎臟出毛病,可能影響人體精氣,造成白髮、早洩、以及皮膚的各種病變。

而這種辯證理論中,透過顏色來看病,只是其中很小的一個旁支。

比如一個人的血管,柔韌適中,顏色青翠為最佳,反之如果脈絡突兀或色深,則說明體內毒素過多,像這些小毛病,我都能看出來,但三處大穴發黑,我卻是第一次聽說。

大伯說完,鬼魂陳眯了下眼睛,就在我以為他快要睡著時,鬼魂陳突然側耳,對旁邊的黑衣大漢說了句什麼,緊接著便道:「人我來救。」

小黃狗撇了撇嘴,壓低聲音,對我說道:「裝神弄鬼。」

我也不服氣,便道:「看他能有什麼本事!」我發誓,我不是在嫉妒,我絕對沒有嫉妒!

片刻後,黑衣大漢從內堂出來,沖鬼魂陳點了點頭,鬼魂陳便起身,輕飄飄的吩咐了句所有人不許進來,便抱著妞妞往內堂走去。

片刻後,那個黑衣大漢不知從哪裡搞來了一堆糯米,此刻正是黑夜,他將那糯米從內堂一路鋪出來,直撲到門口,隨後停在了我的腳邊上。

那大漢一路上話不多,但這是卻衝我擠眉弄眼,道:「你就站在這裡別動,也不要回頭,你要動一下,那小女孩就活不了了。」

我道:「只要你們有本事救人,讓我站到天亮都行。」雖然話這麼說,但我心裡卻有些沒底,忍不住看了大伯一眼,大伯直嘆氣,道:「崽崽啊,爭氣點,有大伯給你當靠山。」

我看了看大伯,覺得靠他,還不是靠自己,他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不靠譜的人!

我們所有人都等在大堂,妞妞那間房,只用了一個極其簡陋的布簾子遮著,雖然簡陋,但也足夠擋住我們的視線,也不知鬼魂陳在裡面做什麼,我們足足站了二十分鐘後,從裡面,突然傳來了小女孩的哭聲。

這一聲哭腔把所有人都驚住了,大伯驚訝的簡直要跳起來,喃喃道:「醒了……居然醒了!」那婦女忍不住了,又哭又笑,就想衝進去看女兒,黑衣大漢將手臂一攔,沉著臉道:「想讓你女兒活命,就乖乖在外面等著。」那語氣,那裡像醫生,根本就像個黑社會。

片刻後,妞妞的哭聲越來越大,而且越來越淒慘,我有些穩不住了,甚至很下流的猜想,難道鬼魂陳實際上是個變態狂,假借救人的名義,對小女孩下手了?

我站在原地不動,伸長了脖子想看裡面的動靜,就在這時,我感覺身後突然颳起了一陣涼風,緊接著,脖子上就涼颼颼的,那感覺,瞬間讓我想起來被那女屍親脖子時的觸感。

於此同時,我發現,所有人都緊盯著我身後,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一樣,我下意識的想回頭,結果腦袋剛一偏,那大漢猛的沖上前,將我臉搬直了,粗聲粗氣的警告道:「不管發生什麼,不許動!」

不管發生什麼?

靠!究竟會發生什麼!

我有些後悔了,頓時覺得欲哭無淚,問道:「能換人嗎?」

大漢沒吭聲,搬正我的腦袋後,便退回了原來的位置,所有人依舊盯著我的身後,但偏偏,我就是不知道自己身後有什麼,只隱約猜想到,會不會是那個女人正在我後面。

那種親吻的冰冷觸感,很快從後脖頸轉移到大動脈的位置,我嘴角都抽了,如果這一口咬下去,那血可不好止啊,而且感染的幾率很大,最關鍵的是,血太多,我會暈的。

就在我閉著眼睛準備破罐子破摔時,從妞妞的房間裡,突然響起了一種叮叮噹噹的聲音,像是某種金鐵敲擊的聲音,那聲音並不大,但彷彿有種吸人的力量,如同是在人的靈魂深處響起一樣,讓人不得不注意。

就在我的注意力被聲音吸引過去時,我突然發現,那種親吻的感覺沒有了,而在我前方的那條糯米道上,出現了一個個血紅的腳印,那個腳印一步一步,逐漸往前蔓延,最後走進了內屋。

我嘴角一抽,覺得自己二十多年來的人生觀,徹底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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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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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民國小姐

屋裡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夜晚的過堂風呼呼的吹著,從簡陋的泥巴牆縫裡鑽進來,讓人覺得遍體發寒。小黃狗目瞪口呆,半晌,他砸了砸嘴,喃喃道:「活見鬼了。」

我站的腳都軟了,忍不住問那大漢:「能動了嗎?」

那大漢如尊雕像一樣站在門口,點了點頭。那婦女和老頭,顯然也沒見過這種場面,看我們這一幫人的眼神,就跟看見怪物一樣。

我很想申明自己跟姓陳的不是一夥的,我是一個有職業操守的精神病醫生,絕對跟神棍扯不上關係。

但沒等我解釋,妞妞的哭聲突然止住了,緊接著,我們所有人的鼻子裡,都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像是在燒紙錢一類的東西,片刻後,鬼魂陳從裡面出來了,他依舊面無表情,沒有太大的改變,聲音輕飄飄的說道:「可以了,孫先生,給她開副調養的藥方。」

我大伯連忙鑽進屋裡,片刻後,他喜道:「黑氣消散了,有救。」當即手書一副藥方交給那婦女,連夜去抓藥了。

小黃狗倒抽一口涼氣,沒有人知道鬼魂陳在裡面幹了什麼,但從大伯的表情就可以看出,這絕對不是我們能夠理解的。

王老頭對我們千恩萬謝,道:「妞妞要是出了什麼事,老漢我一輩子都良心難安,感謝幾位神仙醫生。」鬼魂陳慢悠悠的搖頭,手一指我,道:「謝他,再晚一刻,回天乏術。」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心說姓陳的多說兩個字難道會要了他的命嗎?

王老頭又趕緊對我一番千恩萬謝,我此時已是疲憊至極,只覺得整個人跟完成了一場馬拉松賽一樣,虛軟的直想倒地,緊接著,我腳跟子一軟,竟然真的站不住了,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雖然我意識很清晰,但就是控制不自己的身體,感覺整個人的經像是被抽走了一樣,軟成一灘爛泥,大伯連忙將我從地上扒拉起來,看舌頭、扒眼皮、號脈,最後診斷出一個結果,說陽虛。

陽虛?我下意識的聯想到腎虛,心裡驚了一下,不成,哪裡都能虛,腎可不能虛。我剛想開口,讓大伯快開一副補腎的方子,就見鬼魂陳慢悠悠的蹲下身,冰冷的手指在我靈台處搭了半晌。

我見過摸號腕脈的、見過號腳脈的,還從沒見過這種看診方法,鬼魂陳的手指,足足在我靈台眉心的位置放了半分鐘左右,他面無表情的臉頓時變了一下,輕飄飄的沖大伯說了句話,由於聲音極小,我根本沒聽到。

但大伯的神情瞬間就變了,猛的起身抓住了王老頭的手腕,神色變得有些凶狠了,問道:「那蟒林裡……以前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老人家,話要說清楚,否則我侄子出了什麼事,可別怪我不客氣!」

我本來想撐著坐在椅子上,但整個人就跟一灘爛泥一樣。我大伯對外,一向是個很和氣的人,在外人面前,我還是第一次看他發脾氣,忙道:「大伯,有話好好說,對老人家動粗,多沒素質啊。」

「去***素質!」大伯在眾人面前爆了句粗口,又盯著王老頭,道:「快說,剛才進屋那女鬼是干什麼的?」

王老頭臉色瞬間就變了,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嚥了嚥口水,道:「幾位是恩人,那我就不隱瞞了,不過這件事千萬別傳出去……否則我們村裡沒辦法見人了。」

我一聽就知道有問題,心說這麼一個小破村,能有什麼秘密?

卻這時,那老頭卻講起了一件極為久遠的事情。

民國時期,有一個男人,攜了一個女眷逃難到這裡,那女人,看打扮應該是富人家的小姐,男的又比較貧寒,村裡人一看就知道,恐怕是哪家小姐跟窮書生私奔了。

那一男一女逃到橫裡村,便安營紮寨,住了下來,平日裡和原住村民相處也很客氣,誰知有一年,村裡收成都不好,家家戶戶都勒著褲腰帶過日子,存款沒有超過三個銅板的,於是就有些年輕人外出當搬運工。

橫裡村往上走便是蟒河,據說民國時,那裡有一個很大的碼頭,那地方人來人往,消息混雜,村裡的年輕人,大多在那裡下苦力搬貨,誰知就那一次,那些壯年漢子打聽到一個消息,原來私奔那個小姐,竟然是當地一個員外的女兒,那員外十分有錢,為了尋女,貼出告示,能提供消息的賞一百大洋,能抓到兩人的,賞五百大洋。

別說五百,就是有一百大洋,也夠村裡人活半年的了,那群漢子回了村,聚集了所有村人秘密商議,最後在金錢的誘惑下,決定將那一男一女逮了,送回員外家去。

那時候私奔是大罪,在當地是要沉河的,兩個年輕人沒有防備,被抓了,緊急間,那男人掙開繩索,幫助女人逃了,讓那小姐先去蟒林裡躲著。

但那男的沒逃成,被送回員外府後,一頓暴打,斷手斷腳後沉入了蟒河底。

村裡人都良心不安,但不安歸不安,人總得活命啊!由於逮到一個,員外於是賞了兩百大洋,又親自帶人進蟒林裡追女兒。那員外也不是狠心的,就一個掌上明珠,自然捨不得沉河,打了主意,逮到人就送出國留洋,遮遮醜,女兒活著總比死了好。

但員外的人進蟒林找了很久,甚至不知什麼原因,失蹤了好幾個家丁,都沒有找到小姐,便以為小姐遇難,遂放棄了。

村裡人靠這一筆錢,算度過了那艱難的歲月,然而就在兩個月後,有人突然發現,在蟒林的邊緣,時常可以看到一個穿著白衣披頭散髮的女人,站在蟒林與外界的交界處,似乎在等人,有時候,一站就是一整夜。

他們以為是那小姐,便又去追,但一進蟒林人就不見了。

從那以後,怪事就層出不窮,最離奇的,據說是在男人沉河三年後,一天夜晚,蟒林裡傳來了淒慘的哭聲,整整一夜都沒停過,聽聲音,就是那小姐在哭。

後來……蟒林邊上,就再也沒見過那個等人的白衣女人了。

我聽的不由嚥了嚥口水,心說這是在講愛情故事啊,這王老頭看著老實,沒想到還挺文藝的。突然,我又覺得不對,民國的白衣女人,不就跟我在樹洞裡看見的女屍一模一樣嗎?

難道王老頭講的這個故事是真的?

我剛想發問,就覺得貧血一樣,大腦一陣陣暈眩,甚至有種噁心反胃的感覺,此刻正是夜晚,屋裡角落的位置,擺放了一個老式的臉盆架,架子頂端有一個圓鏡子,我晃眼一看,頓時嚇傻了。

鏡子裡面的人哪裡是我,臉色青白、雙目無神,分明是電視劇裡,被女鬼狐精吸乾了的男主角嘛。

可是……可是我對祖師爺發誓,我可從來沒招惹過狐狸精或女鬼。

緊接著,我就回想起了脖子上那種涼颼颼的感覺,心說難道是那個民國小姐干的?

王老頭說完,鬼魂陳點了點頭,慢吞吞的說道:「女鬼怨氣未散,你侄子和她有肌膚之親,陽氣大損事小,只怕她還會來糾纏。」

大伯一聽,激動的差點跳起來,揪著我的領子說:「好你個小崽子,連個女屍你都不放過,老實說,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只覺得欲哭無淚,撞牆的心都有了,哭喪著臉道:「大伯,那女人雖然長的挺漂亮,但僵了一百多年了,她不介意,我還嫌膈的慌,我能對她幹什麼?您能不能靠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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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尋屍

所謂的肌膚之親,大概就是被女屍親到脖子那一下,姓陳的慫貨,怎麼用成語的,小學沒畢業吧?

大伯看了我半晌,大概也覺得我沒那個膽子,便皺眉問鬼魂陳,道:「那現在怎麼辦?」

「燒屍。」他輕飄飄吐出兩個字,又道:「但我沒時間耽誤了。」他的意思很明確,不想再浪費時間在這事情上,那女鬼愛糾纏誰就糾纏誰。

我頓時就怒了,恨不得在他臉上踹幾腳,***,不就是會裝神弄鬼嗎,大爺我不稀罕。我脾氣一上來。立刻沖小黃狗一招手,黑著臉道:「過來,扶我回房,我要睡覺!」

小黃狗頗為無奈,剛一動,鬼魂陳又道:「多曬太陽可以補充陽氣,今晚睡覺時在床頭點一盞長明燈,燒屍的事情,進了蟒林可以順便。」

我一向不迷信,但大伯對鬼魂陳的話言聽計從,吩咐小黃狗在我床頭點一盞長明燈,臨睡時我憋不住,問大伯:「曬太陽可以增加陽氣,這姓陳的在忽悠人吧?我看還是喝點烏雞高參湯,吃些海參魚翅比較靠譜。」我一邊說,一邊覺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大伯哭笑不得,笑罵道:「你知道什麼。」頓了頓,他道:「人體三萬六千個毛孔,日出之時,毛孔大開,日精陽氣順著毛孔而流遍奇經八脈、四肢百骸,有俗語:寧為日光起五更,不食人參入腹中。上古先民養生,講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正是這個道理。而到了夜晚,地陰之氣大盛,有助於人體五臟流轉,驅陳納新。天地運轉,生生不息,日月四季,各有奧妙,千百年來,咱們老祖宗研究的很透徹,你小子……不懂就不要瞎說。」

我聽的頭暈,忙道:「我說大伯,您別一扯上這些就跟我咬文嚼字,大半夜的,你不暈我都暈。」大伯見我精神不好,也沒有多說,吩咐小黃狗好好照顧我,便各自回房睡覺。

第二天,天邊剛露出一抹雲霞,小黃狗便把我從被窩裡揪出來,時值二月,天氣尚寒,我冷的打哆嗦,被拖起來晾到院子裡曬晨光。

小黃狗看我受難,在一旁幸災樂禍,我看他得意,便冷笑一聲,讓他把躺椅和被子全部給我搬出來,就算要曬日光浴,老子也要躺著曬!

有大伯在一路,小黃狗不敢不聽話,一路罵罵咧咧伺候,也不知是不是真有效,我在院子裡一邊曬一邊睡,到中午飯點時,已經覺得精神大好。

大伯見此,又加上鬼魂陳催促,便決定當天下午就啟程。

我們收拾好裝備,王老頭認為我們一行人都是身懷『異術』的民間高人,便也不敢問我們去蟒林做什麼,只取了家中的臘肉,說晚上露營烤著吃,大伯十分死板,本著醫者父母心,不能收病患紅包的原則,為了一塊臘肉推來推去,我看不下去,直接接過來,咧嘴一笑,道:「謝了,我就喜歡吃臘肉。」

大伯一腳踹過來,罵道:「你個小崽子。」但他十分偏心,見我把臘肉收起來,便也沒多說,我們一行人,背上裝備便開始向蟒林進發。

為了防止那民國小姐再出來作祟,鬼魂陳說一定要燒屍,讓我在前面帶路,但進了林子,我只覺得四面八方都一個樣,前一晚踩出來的痕跡,因為一夜的落葉覆蓋,已經完全看不出來,我憑著大致印象,帶著眾人左繞右繞,最後只得撈頭,乾笑道:「好像……找不到了。」

那大漢嗆了一下,一拍我肩膀,粗聲粗氣道:「我說小白臉,你該不會是捨不得燒吧?」

我怒了,推了他一把,道:「去你媽的小白臉,我跟那女人清清白白,老子連她的手都沒摸過……」說完,我又覺得慫了,為什麼我要來解釋這種事情?

鬼魂陳皺了皺眉頭,顯然對我很有意見,我看他那樣就不爽,便心生一計,和氣道:「陳哥,您是道醫,按理說也會些風水尋蹤之術,要找到一個女鬼的真身,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其實我對這些完全不知道,只不過電視裡似乎都這麼演的,那些道士,拿出一個羅盤,跟著走一圈,準能挖到一個棺材或者一具屍體。

鬼魂陳挑了挑眉,似乎有些驚訝,片刻後,他慢悠悠的說道:「我不會為你浪費這個時間。」他的意思很明確,他會,但不會為我特意來做這件事。

我噎了一下,不知為什麼,覺得很尷尬起來。

小黃狗大約看氣氛有些僵,連忙拽了我一把,叫道:「小祖宗唉,你再好好想想。」

這林子裡古木參天,左看右看都一個模樣,昨晚能從這裡跑出去,我都已經很幸運了,這時候找不到路就是找不到,叫祖宗也沒用。

我撇了撇嘴,道:「她敢來,我就敢揍的她連爹媽都不認識,不找了!」大伯氣的夠嗆,估計是想踹我,我趕緊先走一步往前竄,他沒辦法,嘆了口氣,只能跟上。

根據爺爺留下的口述路線,要進入那個人跡罕至的村寨,首先要穿過的就是這一片蟒林,蟒林佔地很廣,腳程足有兩天,然後便進入蟒溝,後面的路更艱辛,我覺得,如果在我們一行人身後放一架攝影機,那麼完全可以開展一個探索節目,名字就叫《走遍大地》。

我被民國小姐『借』了點陽氣,體力虛軟,在前面走了一個多小時便喘上了,逐漸落到了後面。大伯一路上黑著臉,顯然在怪我意氣用事,事實上我現在也知道剛才太衝動了,但那種情況下,人家都擺明不幫忙了,難不成我要跪下去求他?

最後連大伯都抄到了我前面,就我一個人跟在後面,喘的跟狗一樣。大伯對我到底心硬不起來,沒多久便踹了小黃狗一腳,罵道:「也不知道扶一扶崽崽。」

小黃狗嘴角直抽搐,拖拉著嗓子道:「祖宗……走吧。」

我心裡頭一次生出感動的情緒,心說不成,以後不能再欺負小黃狗了。

到了下午六點鐘左右,蟒林裡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我們一行人在深山老林裡連走了四個多小時,到最後,除了鬼魂陳,幾乎沒人能正經喘口氣了,大伯這才下令就地紮營。

我們找了塊乾燥地紮營,升起篝火,那大漢從裝備包裡掏出了一些壓縮餅乾啃,我還惦記著那塊臘肉,便串起來用火烤,不多時,那塊臘肉便烤的金黃,滴著油,空氣裡飄散出一陣誘人的肉香。

我察覺到身旁的小黃狗在猛嚥口水,本著重新做人,拉好關係的想法,便先給他割了一塊,緊接著逐個分下去,輪到鬼魂陳時,我遲疑了一下,割了塊最大的,道:「陳哥,多吃點,瞧你瘦得跟竹竿一樣。」

鬼魂陳面無表情,輕飄飄的說了一句:「我吃素。」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吃素,出家人不都吃素嘛。

我收回臘肉,笑道:「原來如此,那我就不勉強了。」接著,我自己把最大的那塊吃了。

山裡多是蟲狼,夜晚我們安排守夜,鬼魂陳和小黃狗守上半夜,我和那個大漢守下半夜。睡覺時也不知怎麼的,總是睡不著,一閉上眼,腦海裡就出現女鬼過來糾纏的場面,一會兒是逼我跟她做床上運動,一會兒又找我索命,翻來覆去半天,被自己的想像力嚇的直冒冷汗。

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唯物主義好青年,突然遇到些神神鬼鬼的事,估計也誰睡不著。

翻來覆去半晌,就覺得有了些尿意,便想起來放水,我走出帳篷時,小黃狗手裡居然還拿了一本醫書。

靠,這麼勤奮,顯得我多沒上進心啊。

鬼魂陳背靠著大樹在打瞌睡。

靠,讓你守夜你睡覺,一點職業操守都沒有。

我提了提褲子,走到角落裡放水,放著放著,旁邊也傳來噓噓的聲音,我以為是小黃狗,結果一轉頭就看到了一張女人慘白的臉,嘴裡正發出一種逗小孩尿尿時的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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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蹤跡

我渾身一緊,整個人如同被潑了一層涼水,嚇都尿都沒了,雙腿一軟,就要跪倒在地。

然而沒等我跪下,胳膊突然就被人提了一下。

緊接著,便被那股力道往後一扯,腳下一個踉蹌,就撞到了樹上。

我疼得骨頭都散架了,一看,拽我的人竟然是鬼魂陳。靠,他不是在睡覺嗎?

鬼魂陳背對著我,也不知他做了什麼,那民國小姐,突然就跟被人強姦一樣,發出一聲尖叫,猛的從我眼前消失了。

鬼魂陳一轉身,我才發現,他五個手指縫裡,竟然全是一柄柄巴掌長的飛刀。

小李飛刀!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這四個字,但眼前的情景,除了這四個字,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突然,我發現鬼魂陳手裡的,並不是真刀,那刀徒有刀形,材質卻好像是木頭一類的東西,具體是什麼木頭看不出,不過五柄小刀上,都刻有朱紅色的符文。

民國小姐消失後,鬼魂陳原地站了片刻,五根手指一曲,那五柄小刀便消失不見了,我有些好奇,立刻湊過去看,發現那些小刀,實際上是藏在袖口的位置,那地方,綁了一個護腕。

鬼魂陳推開我的腦袋,搖了搖頭,慢悠悠的說道:「她還會來。」

還會來?我道:「剛才你沒弄死她?」

鬼魂陳突然冷笑了一下,反問道:「我為什麼要弄死她?」

我噎了一下,一時間答不上話來,他見我不說話,便埋頭走到了篝火旁,繼續閉目養神了。我被那女鬼一嚇,哪裡還睡的著,在火堆旁坐了半晌,便對小黃狗道:「要不咱們換一換,你先去睡。」

小黃狗恨不得離我遠遠的,聞言立刻點頭答應,我嫌無聊,便接過他的書翻看。

這是一本張仲景的《傷寒論》。張仲景其人,是東漢時期的一位大夫,據說他小時候博覽群書,在史書上看過扁鵲為蔡恆公看診的故事後,便對醫學產生嚮往。有了夢想就去追,張仲景努力奮進,最終成為一代名家,史稱醫聖。

這本《傷寒論》確立了辨證論治原則,是中醫臨床的基本原則,也是中醫的靈魂所在,書中記載的大量藥方,均有神效,是中醫必讀科目,我爸當年就是栽在這本《傷寒論》手上。

我隨意翻了幾下,以前對這些是沒什麼興趣的,但這幾日見識了鬼魂陳的手段,便平白多出一股好奇,於是耐著心看下去,四野寂靜,林風陣陣,再加上光線晦澀,沒多久便覺得昏昏欲睡,最後看著看著,脖子一歪,便靠著樹幹睡死了,臨睡前迷迷糊糊的想:沒關係,反正有鬼魂陳在旁邊,出不了大事。

人就是這種極具依賴性的動物,一但身邊有了更強的人,便會不自覺的依靠,讓自己變成一個傻蛋。

所以當我醒來的時候,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因為我發現,所以的人……都不見了。

樹旁邊,鬼魂陳已經不知去了哪裡,而兩個帳篷的簾子都被挑開了,裡面空無一人,空地上的篝火還在燃燒,但火勢已小,處於一種快要熄滅的狀態。

我心裡咯噔一下,望著遠處的一片漆黑,覺得有些不對勁。

是放水去了?所有人相約,一起去撒尿?

這個想法有點不靠譜,緊接著,我便想到,莫非是我做人太失敗,他們撂下我,集體走人了?我忍不住鑽進帳篷裡確認,好在裝備包都在,但我目光一轉,下意識的數了數,一、二、三、四……四份裝備,還少了一個。

很快,我發現少的那份是鬼魂陳的,因為他的裝備包比較特殊,我們所有人都是黑色的包,唯獨他是明黃色的,而且包的造型古怪,走在我們一群深色裝的男人堆裡,黃色的裝備包顯得十分扎眼。

放下我走人,估計是不可能,即便鬼魂陳等人真的對我有意見,我大伯絕對不會拋下我。

我想了想,要不要出去找找,但看了看周圍黑洞洞的環境,我還是犯慫了,這麼大半夜的,這林子裡又鬧鬼,還是規矩點的好。

隨意往火堆裡添了幾把柴,我將火勢弄大一些給自己壯膽,一邊等其他人回來,我們一共就五人,現在一下子就失蹤了四個,但看著情形,應該不是遇到危險,沒準真相約,一起放水去了。

我坐在火堆邊,一邊翻那本看了一半的《傷寒論》,一邊算著時間,大約半個小時候,我坐不住了,別說放水,這麼長時間,放牛也該回來了。

我心知情況有變,但有又些畏懼一個人亂闖,略微躊躇,對大伯的擔心便佔了上風,我立刻拿出自己的裝備包,掏出手電筒,便在周圍巡視起來。

這山裡夜露很重,地表濕滑,大伯他們如果因為什麼事情而離開,肯定會留下一些足跡。

果然,在帳篷後方得位置,我很快發現了線索,那裡的樹葉,呈現出一種被踩踏的痕跡,似乎有一隊人馬從這裡走出去。我不由一愣,心說還真是一起行動的?為什麼不叫醒我?

我覺得這事情不對頭,雖然我這人膽子小,又有些欺軟怕硬的小毛病,但自認不是個沒良心的,大伯跟我親爹一樣,鬼魂陳我可以不管他,大伯可不行。

我立刻順著踩踏的痕跡往前走,此刻夜已經很深,我下意識的看了看手錶,指針指向凌晨三點。

這裡的林木十分茂密,老樹虯結,根系盤亙,地面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樹葉,這些樹葉也不知堆積了多少年,散發著一種黴腐的味道,與草木的清香混合在一起,顯得十分怪異,既不是難聞,也說不上好聞。

我追蹤著這串足跡走了足足十多分鐘,心裡不禁少了幾分底氣,大半夜的,大伯他們跑這麼遠的地方來幹什麼?再加上鬼魂陳之前說過,那民國小姐還會回來,我不禁有些害怕了,嚥了嚥口水,四下里一張望,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已經走入了更深的密林中。

幽黑的樹林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四處都顯得隱隱綽綽,光線的盡頭,彷彿會鑽出什麼吃人的怪物一樣。對於我家在鄉下,卻從小長在城裡的人來說,這種場景,真不是普通城裡人能接受的。

但此刻,就是想放棄也晚了,再說大伯他們不明不白的集體出走,如果不弄清楚怎麼回事,我就是回到火堆旁也無法安心,況且鬼魂陳又不在,萬一那民國小姐找回來怎麼辦?

一想到這林子裡還有一位民國小姐,我就更覺得渾身不自在了,夜晚的涼風吹過來,時不時的掠過耳畔,就像有什麼冰冷的東西,正湊在你耳邊說話一樣,讓人恨不得把耳朵捂起來。

我心裡一害怕,便也顧不得自己走了多遠,趕緊追蹤著痕跡往下走,但很快我就發現不對勁了,因為走到這片地方,由於樹的品種發生了變化,因此地面上的落葉逐漸稀少,露出了地面潮濕的泥土,而就在這泥土中,出現了幾個梅花形的腳印。

而且不是普通的梅花,而是幾朵巨型梅花。

我下意識的用手量了一下。

我了個去,至少有成人巴掌大。

瞬間我就明白過來了,帳篷後面被踩出來的那串痕跡,根本不是人的,而是什麼野獸的。我立刻就想起了王老頭的話,據說這山裡有野豬、狼、還有熊。

一想到熊,我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就跟做雲霄飛車,突然從高往下衝一樣,整顆心都漏了一拍。

乖乖……這腳印,怎麼那麼像熊啊?雖然我沒吃過熊掌,但並不阻礙我對於熊這種生物的認識。

我腦海裡瞬間閃過無數猜想。

為什麼熊會從我們的帳篷後面走過?

難道大伯他們發現了熊,所以就躲起來了?然後扔下我一個人了?

靠,這也太沒有良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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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上樹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如果真的有熊從我們帳篷後面經過,其它人怎麼不叫醒我?

除非……當時的情況很特殊,根本不能驚動我。

但是什麼狀態才會造成這種情況?

看著地上這一串可疑的梅花腳印,我有些躊躇不前,然而就在這時,從前方很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槍聲,砰的一聲,在黑夜裡劃破山林,驚起無數怪鳥。

我心裡頓時驚了一下,因為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們一行人中,唯一帶槍的就是鬼魂陳的那個跟班大漢,是一把小型手槍,當時插在褲腰裡被我發現了。

一般人很少能見到槍支的,我當時耐不住好奇,再說,男人天生就對武器比較敏感,想上去摸兩把,當時那個大漢一把拍開我的手,似笑非笑道:「這可不是小孩子能玩的。」氣的我當時就想一腳踹他臉上去。

槍聲只響了一下,我頓時也顧不得害怕,拔出匕首就往前衝。事實上我連隻雞都沒宰過,因此拿匕首的姿勢十分彆扭,也就圖個壯膽而已。

那聲槍響過後,就再也沒有聲音,我憑藉著印象一路往聲音傳來的地方狂奔,然而就在這時,前方的去路被一片茂密的灌木叢擋住了。

這是一種名叫『山裡紅』的灌木,生長於潮濕的山地,春天開花,秋天結果,果實如同櫻桃,曬乾後磨粉,可以治療瘡毒,我十七八歲時,臉上不幸長了幾顆青春痘,在被暗戀的女神嘲弄一翻後,羞愧的我恨不得跳河,後來還是大伯用這種東西給我敷好的,比現在的祛痘膏什麼的,要好太多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山裡紅的原型,枝椏縱橫,葉圓且小,枝條伸展,足足有三米高,密密麻麻的生長在樹木的細縫間,將前路堵了大半。

好在這種小灌木身上不帶刺,我正打算從灌木叢裡穿過去,突然,灌木叢抖動起來,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似乎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

我心裡一驚,突然想起大伯曾經說過,這種山裡紅葉片間,會生出一種甘甜的小葉榔,是葉很一些野獸酷愛的餐後甜點,這後面……該不會有蛇吧?

我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目光緊緊盯著不斷顫動的灌木叢,將匕首握的死緊,連連換了好幾個手勢都覺得彆扭。就在這時,灌木叢突然被分開了,似乎有什麼大型東西正要鑽出來,緊接著,一顆頭顱從裡面冒出來,我一看,頓時忍不住罵娘,吼道:「大伯!」

我這一嗓子,差點把他魂都驚沒了,大伯一抬頭,只見臉上全是血痕,似乎是蹭出來的,我原本還想追究他拋棄侄子的罪名,一見他這樣,頓時明白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剛想開口問,大伯整個身體猛的從灌木裡竄了出來,臉色極其差勁,鑽出來後,二話不說,拉起我就跑。

就在這時,身後又傳來一個輕飄飄的聲音:「來不及了,上樹!」我被大伯扯的踉踉蹌蹌,回頭一看,卻是小黃狗和鬼魂陳也從灌木叢裡鑽了出來,唯獨少了帶槍的保鏢。

我了個去,到底出了什麼事?

就在這時,大伯已經扯著我到了一棵樹下,一拍我腰,快速道:「爬上去,越高越好,別出聲。」他說完,一轉頭,朝著另一顆差不多的大樹跑過去,而鬼魂陳和小黃狗兩人,也分別找了一棵樹,他們倆動作十分快,此刻已經在開始爬了。

我趕緊挽起袖子爬樹,雖說小時候爬樹是我的拿手好戲,但在城裡生活了十多年後,這門拿手好戲,早就已經慫到家,我爬了好幾次,剛爬上去沒一米,手就開始打滑,整個人縮到了地上。

我清楚的聽到,小黃狗在對面低聲道:「上帝啊!殺了這蠢貨吧。」

我忍不住想罵娘,***,你小子什麼時候信上帝了?又試著爬了兩下,腳下依舊打滑,我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樹沒有選好在,正當我想在物色一個好爬一點的樹時,卻突然發現,另一顆樹上的大伯,眼睛死死瞪著我背後的位置,幾乎要凸出來了。

我下意識的往後一看,黑麻麻的什麼也沒有,藉著手電筒的光芒,只能看到哪一從灌木。

然而,就在那層灌木叢中,我發現了一隻巨大的腳掌。

我頓時頭皮都發麻,拿我1.0的視力做擔保,那絕對是一隻貨真價實的熊掌,毛色棕黃,是一頭棕熊!

我總算知道大伯等人為什麼上樹了,俗話說的話,寧惹猛虎,不逗大熊,事實上,遇見老虎,普通人手裡如果有大刀或者是槍,興許還能鬥上一鬥,但野生的熊不一樣。

它們皮毛厚實,皮外脂肪又厚又硬,一個成年人一刀砍下去,說不定連血都看不到,即便是放槍,如果不能一槍打中要害,熊就是連中十多槍,都不會死,而且受傷後的熊會變得更加恐怖。

1984年,美國就曾出現過一次野熊下山的事件,當時一頭熊,就干掉了十多個美國人。

那頭熊還沒有完全鑽出灌木叢,只露出了一個肥厚巨大的熊掌,我看了一眼,你腦海裡就閃過無數關於熊的傳說。

據說野生熊的舌頭上有倒刺,人被它舔一口,都會舔下一層皮肉,我一看到那個熊掌,身體就跟打了雞血一樣,血液直往腦袋裡沖,立刻使出吃奶的勁兒往上爬。

我沒什麼經驗,完全靠力氣往上爬,但一想到下面有張血盆大口在等著我,我就不敢鬆懈,就在我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使勁往上爬了六七米左右時,整顆樹猛烈的震顫起來,驚的我差點就鬆手了。

我清楚的聽到,從對面大樹上,傳來大伯倒抽涼氣的聲音,不用低頭我也知道,自己爬的太慢,肯定成了熊的目標了,現在,它應該正在撞樹。

我不敢低頭看那熊究竟長什麼樣子,死死抱著樹幹想繼續往上爬,但對於我這樣一個沒有經驗的人來說,在這種樹身不斷被撞擊的情況下,能保持不掉下去都已經是萬幸了,更別說繼續往上爬,我才剛試著伸了伸手,準備往上抓,整個人就滑下了一截。

「靠,上帝!」小黃狗猛的驚呼出聲。

我反應也算快,滑下一段後,立刻又重新抱住了樹幹,再也不敢探手了,只能在心裡奢望,但願這頭熊撞一會兒,發現把我撞不下去後,就換個對象,最後是去撞姓陳的,他娘的,居然爬那麼高。

姓陳的找了一顆很高很粗的樹,幾乎爬上了十多米,我連他的影子都看不到。

滑下去一段距離後,我下意識的往下看,想看看自己離那熊有多少米,結果我才一低頭,頓時覺得自己整顆心都涼了。

因此在我的屁股下面,正有一頭大棕熊,此刻,它正以人立的姿勢,雙掌扒著樹,頭揚起,伸出發黑的舌頭,不斷想來舔我。

但它的舌頭,距離我的屁股,剛好差那麼十釐米左右。

如果我剛才在往下滑十釐米,恐怕,此刻我的命根子都被它舔走了。

我腦海裡只覺得轟鳴一聲,趕緊天都塌了。

怎麼辦?

如今我根本無法再往上爬,那棕熊一邊舔,一邊用巨掌拍樹,想估計重試,把我從樹上拍下來。

我下意識的看了看大伯的方向,只見大伯等人都躲在黑暗處,熄滅了探照燈,極其安全。他們都只是普通人,不可能再這種情況下從樹上跳下來救我,除非他不想活了。

就在我整個人都嚇的渾身發軟時,從遠處的一棵樹上,突然傳來了一陣慢悠悠輕飄飄的聲音:「把燈關了,抓著樹不要動。」

是鬼魂陳!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裡講話,但這時候有人出主意,不管這個主意是不是有效,我都覺得安心些,至少比我現在滿腦子混亂要好。

我手指往下一扣,關上了手電筒,就在我關上手電筒的一瞬間,從側面的那顆大樹上,猛的打下一串強烈而刺目的燈光,是強力探照燈!

那燈光明晃晃,極具穿透力,如同一道大型光柱,從樹上的極高點射下來,我眼睛都幾乎有種流淚的感覺。

而此刻,那隻大黑熊,在突然的黑暗後,立刻被這道強力燈光吸引過去。

它又撞了我幾下,見我還沒有下落的趨勢,便朝著燈光打出的大樹爬過去,到了樹下後,熊發出震天的嚎叫,接著開始撞樹。我被鬼魂陳這麼有義氣的舉動,感動的幾乎想叫他哥,就在這是,另一顆樹上的大伯猛衝我低吼道:「還不上樹!」我反應過來,渾身一個激靈,立刻往樹上爬。

有危機就有動力,這次我爬得很順利,一口氣爬到了第一個大樹枝椏處,離地已經有六七米,算是勉強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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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熊精

我爬上去時,已經是渾身大汗,被2月分的涼風一吹,身上直哆嗦。這時,我趕緊去看鬼魂陳的情況,卻見探照燈大亮後,他的人影也顯露出來,爬得比我還高出六七米左右,那頭棕熊正在撞樹,鬼魂陳的探照燈,就直直打向它眼睛的部位,估計是想用強光將熊逼走。

這個方法有沒有用,我也不知道,爬在樹丫上直覺的心頭砰砰直跳,這大過年的,先是民國小姐送香吻,又來一隻棕熊,***,我的生活,什麼時候變成一部美國探險片了?

就在我以為,那頭棕熊會被鬼魂陳手裡的強光逼退時,它突然後退了兩步,揚起脖子沖鬼魂陳直叫喚,但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叫喚幾聲也不走,只圍著我們幾顆樹打轉,但看得出來,它的主要目標,還是放在鬼魂陳身上。

我覺得這小子這次挺仗義,我也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正檢討自己,以後要對他客氣一點時,突然,從極遠的地方,又傳來了一聲嘶嚎。

這叫聲與熊的聲音極其像,但不知為何,聽來十分蒼涼而嘶啞,就在這時,離我最近的小黃狗低呼道:「不好,這黃熊在喚同伴。」眾所周知,熊是家族型群居動物,一般是一家人為一個整體,我連忙問小黃狗:「這只熊是公的還是母的?」

我也看不清小黃狗的表情,只聽他語氣不善道:「被它追的魂都飛了,誰會去看她的公母。」

我道:「看這體型像是個母的,別是在喚它老公吧?」

這時,底下那頭棕熊大概撞累了,就臥在樹底下,閉著眼睛,我對小黃狗道:「它睡著了。」

「睡個屁。」小黃狗罵了句,接著道:「有沒有聽過熊抓鳥的故事,在食物缺乏的時候,熊就會閉著眼睛裝死,有些食腐的鳥類就會飛下去吃熊的屍體,等鳥一落到熊的身邊,這東西就一口咬下去,它是在裝睡呢。」

我沒想到小黃狗懂的還挺多,懷疑道:「別是在那個站的水貼裡看來的吧?」大學的時候,宿舍裡一幫哥們,大多都是聯打遊戲,有些喜歡逛論壇的,就一起灌水,這種瞎掰出來的傳說,基本上是滿天飛。

小黃狗不答話了,我心裡一樂,還真給我蒙對了,沒想到這個成天抱著醫書的書呆子,居然還會去貼吧裡灌水?真是一大發現,看來我們有了一個共同愛好,以後相處會和諧很多。

上了樹,我便沒什麼憂患意識了,熊不會爬樹,因為它們體型太重,而且肉掌大,相對之下指甲又太短,爬樹對熊來說比較困難,我們呆在樹上,只要不掉下去,就絕對安全。

我開始觀察起這頭裝睡的棕熊,它毛的質感偏硬,看來已經是頭成年比較久的大熊,身體上看不出受傷的痕跡,估計在山裡橫行慣了,一對熊掌十分肥厚,我想著熊掌,忍不住就有些流口水了。

我家是普通的小康人家,熊掌是個奢侈品,但我大伯很闊綽,我小時候去他家,有一年,他就讓幫傭燴了一隻熊掌,那滋味簡直妙不可言。

我一想,肚子就咕嚕咕嚕叫起來,折騰了大半夜,又是找人,又是爬樹,肚子裡那點臘肉,早就消化的一乾二淨,看了十多分鐘,那棕熊也沒有『醒』過來的架勢,我有點穩不住了,心說難道這棕熊的戰術,就是要把我們餓暈在樹上?

又待了幾分鐘,我覺得屁股都坐痛了,而且有點尿急,此刻四下里光線晦澀,我便起了點壞心思,側了側身體,掏出命根子,對著樹下的熊撒尿,但無奈,那熊離我比較遠,沒尿過去。

就在這時,從我旁邊又射出一道水柱,剛好尿那熊頭頂。

我一看,是從小黃狗的方位傳來的。

大伯罵道:「你們兩個小崽子,給我消停點。」

那熊裝不下去了,起身甩了甩頭,衝著小黃狗棲身的方向嘶吼,我樂了,低聲道:「叫吧叫吧,你就是叫破喉嚨也吃不到我們。」我話音剛落,突然,從那灌木叢裡,又傳出一聲嘶吼,我心裡驚了一下,連忙看過去。

隱隱綽綽的,只見灌木叢裡,又竄出一個大傢伙。

也是一頭熊,黑漆漆的,不仔細看,在黑暗中,還真容易被忽略過去,但這頭熊身形稍小,最奇特的是,它很瘦,就像很久沒吃飯一樣,熊有冬眠的習慣,此刻是二月份,山裡的熊餓了一個冬天,大都醒了。

但我不急,我有樹。

我第一次見這種場面,覺得頗為新鮮,便問小黃狗:「唉,你們怎麼拋下我,一個人走了?」

小黃狗呸了一聲,道:「什麼拋下你,是救了你。我和老黑不過是尿了一趟,回來就看見這兩隻熊一左一右的往你那兒靠,情急之下,兵分兩路將熊引開了,走的時候還喊你名字了……你個慫貨,睡的跟死豬一樣。」

我回想了一下,自己當時睡的朦朦朧朧,似乎聽見有人在叫我,但我這一天折騰的太累了,以為是做夢,因此翻了個身,用手臂將頭一蒙,就繼續睡了。

我忍不住道聲僥倖,僥倖跟大伯他們同行,僥倖他們走後,那民國美女沒跟著來搗亂,否則我這次可就真的栽了,我才24歲,大學畢業一年,還沒開始創業,還在向著房子和車子奮鬥,現如今什麼都沒有,就這麼死了,得多冤啊。

我跟小黃狗聊天,正想問他那個保鏢大漢黑子哪裡去了,結果還沒開口,另一顆樹上傳來了抽氣的聲音,只聽大伯道:「這熊他娘的成精了!」我下意識的停住話頭,往下一張望,頓時也愣住了。

因為那隻瘦瘦的黑熊,竟然開始爬樹,而且是爬的我這一顆,轉眼間,居然已經爬了一米多高了。

我了個去……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我忍不住眨了眨眼,再次確認一遍。沒錯,它在爬樹,一隻大黑熊在爬樹,而且爬的挺順暢,猛的,我想起了一個傳說。

大學的時候,我有個同學是黑龍江的,老家靠近大興安嶺,大興安嶺是自然保護區,但範圍很大,靠近他們那一半的,雖然也被劃了進去,但並沒有修建防護,以前住那裡的人,還會進裡面打獵。

據當地有經驗的老獵人說,熊其實是會上樹的,特別是剛過冬的老熊,膘少指甲硬,又有經驗,有些上樹比人還快。如果在山裡遇到這樣的老熊,基本就是死路一條了,因為往哪裡都跑不掉。

很顯然,這頭剛出來的黑熊,就是一頭老熊。

我渾身一軟,跟抽了經似的,差點沒倒下去,這時,大伯那邊焦急的提醒道:「小崽子,別怕,繼續往上爬。」我這才反應過來,狠狠拍了自己腦袋瓜一下,趕緊又往高處爬,好在剛才練了練手,找回了從前的感覺,因此爬的比較順手了。

正當我往上爬是,鬼魂陳又故伎重施,將強力探照燈打向上樹的黑熊,但這頭黑熊不愧是熊老成精,看也不看一眼,依舊往上爬。

我覺得叫苦不迭,心說我這是找誰惹誰了,為什麼女鬼也找我,熊也找我?

但很快,我就發現為什麼了,因為我這顆樹,是所有樹裡最細的,熊要爬樹,大伯他們都選擇了很粗壯的樹,熊由於體積和熊掌的長短原因,很難攀爬,相對之下,我這顆略小的樹對於熊則有一定的優勢。

我冷汗的冒出來了,暗罵大伯坑了我,剛才拉了我到樹邊,就直接讓我爬,好歹我是他唯一的侄子,就不能給我選根粗點的嘛?

就在這時,小黃狗突然道:「跳過來,我接住你。」

小黃狗是離我最近的,樹與樹之間的距離,大約接近三米,如果是在平地上,我當然敢跳過去,但這可是在接近十米高的大樹上,這要是一失足,摔下去即便不死,也是缺胳膊斷腿啊,更何況下面還有一頭棕熊?

我遲疑了一下,急的滿頭大汗,估量了一下距離,心裡沒有底氣,不敢跳。

一個普通的正常人,誰會幹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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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上藥

我繼續往上爬,能拖一點是一點,但那老熊也不知活了多少個年頭,爬起樹來不急不燥,穩穩當當,彷彿對於吃我,是成竹在胸的事情一樣。

另一邊,大伯不斷從樹上摘樹棍扔黑熊,黑熊皮厚,都跟撈癢癢似的,我靈機一動,想起鬼魂陳的小李飛刀,忙吼道:「陳哥,用你的刀,飛刀!」這一聲陳哥,我叫的十分真誠。

但鬼魂陳那邊,除了繼續打探照燈以為,根本沒有絲毫動靜。

我想起他那幾把飛刀,似乎是木製的硃砂刀,便又道:「用匕首。」扔匕首和扔飛刀,應該差不了多少。

但我說完,鬼魂陳依舊沒有動,我心裡懷抱的希望,逐漸湮滅下去,猛的想起他那一句:不想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心裡頓時就涼了。

這時,原本打到黑熊身上的探照燈,燈光緩緩移動,最後停在了小黃狗那棵樹上。

小黃狗此刻正墊著腳,將樹杈中央平整的位置讓出來,顯然是讓我往那邊跳。

我知道鬼魂陳是靠不住了,心裡即憤怒又絕望,遲疑了片刻,眼見那老熊不慌不忙,穩穩當當,馬上就要到我腳底下了,我只得一咬牙豁出去,心說如果真死在這裡,我變成鬼後,一定要找姓陳的索命。

接著,我到了一個樹杈上,估量著距離,準備片刻,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盯著小黃狗那邊的平整地,深深吸了口氣。

小黃狗擺出了一個雙手大開,隨時準備接住我的架勢。

最後,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在什麼力量的推動下跨出那一步的,我從空中跳了過去,感謝我的體育老師,總算是沒有踩空,但腳還是滑了一下,雙腿岔開,一屁股坐到了樹杈上,頓時,我感覺自己的腿間的好兄弟爆發出陣陣哀嚎,似乎在說……你為什麼傷害我。

我疼的呼吸的岔氣了,半晌才站起來,小黃狗鬆了口氣,拍著我的肩膀安慰:「沒事,如果真斷了,師父會治。」

那頭老黑熊,終於發出了憤怒的咆哮,一梭溜的滑到底,一起來撞我和小黃狗這棵樹。這是一種類似榕樹的樹種,但比榕樹長的更高,哪裡是那麼容易弄斷的,兩頭熊撞了很久,除了抖落滿天樹葉外,大樹依舊紋絲不動。

這下我是徹底放心了,這才想起問小黃狗:「黑子怎麼樣?剛才是他?」我比了個開槍的姿勢。

小黃狗點頭,道:「我們引開熊,但這些東西身形大,速度快,後來兩撥人馬相撞,就同時被兩頭熊追,我們也上樹了,黑熊一直圍困不走,所以黑子就開槍,你瞧,那隻棕熊有傷。」

夜太黑,我還是沒看清楚,於是搖了搖頭。

小黃狗便解釋道:「黑子開槍後,將兩頭熊都引到他那邊去,我們就逃了,沒想到後來這頭棕熊有追我們來了。」我心裡一驚,道:「那黑子現在……」

小黃狗臉色也不好,搖了搖頭,看著底下的老黑熊,道:「要麼就是擺脫了,要麼就是……」他沒說,但我還是明白他的意思,一時間有些無措,道:「不會吧……這、這……」這種情節,我只在電視劇裡看過,難道那個黑子……真的死了?

我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看電影是一回事,真實發生後又是一回事,這一刻,我才突然感到,生命原來是這麼脆弱。一時間,我整個人都冷靜下來,心裡空落落的。

最後我忍不住道:「等熊走了,咱們回去找黑子。」

小黃狗有些訝異,低聲道:「你不是不喜歡他們兩個嗎?」

「呸。」我頓了頓道:「人命和喜不喜歡沒關係,醫者父母心,我這個精神病醫生都知道,虧你還是大伯的真傳弟子。」小黃狗挑了挑眉,似乎頗為意外,我沒理他,靜下心來觀察那兩隻熊,只希望它們能快點離開,如果黑子只是受了傷,只要我們及時趕過去,或許還來得及。

黑熊的報復性極強,不知是不是因為母熊受傷,這兩頭黑熊的耐心極好,一直守在樹下面,直到此時,我們已經足足被困在樹上一個多小時了。

就在這時,那隻公熊卻突然趴到母熊身上去了,身體聳動,不知在幹什麼。

我遲疑了半晌,忍不住問小黃狗:「它們這是……在交配?」這……大庭廣眾的,多不好意思啊。

小黃狗翻了個白眼,壓著我的肩膀蹲下,低聲道:「不是,你看,那頭黑熊在咬子彈。」我拿我1.0的視力做保證,我只看到兩個黑影重疊在一起,絕對沒看到咬子彈什麼的。

但我轉頭去看小黃狗,發現他看的目不轉睛,不由奇道:「兄弟,視力多少啊?你還真能看見?」

小黃狗頭也沒台,道:「2.0」

「靠。」我驚了一下,忍不住報了句粗口,道:「你小子開外掛。」正常人1.5已經很難得了,2.0也不是沒有,但絕對絕對相當少見,這人簡直是個怪胎。

大約是因為我太過驚訝,小黃狗抬了下頭,得意道:「師父用藥水泡過,我以前是近視眼,師父說不方便,泡了一個多月。」

這麼牛逼?雖說大伯一直給我宣揚,說中醫很厲害,但如果厲害到這個程度,那這滿大街的西醫院是怎麼來的?照這樣說來,西醫不都得關門大吉?

我有些懷疑,忍不住嚥了嚥口水,道:「有沒有這麼神奇?穿蕾絲裙的女人,你能看見裡面的顏色嗎?」小黃狗噎了一下,半晌,用十分低的聲音道:「能。」估計是怕我大伯聽見。

這、這太偏心了。

我打定主意,回去讓大伯也給我泡一下。

小黃狗大約知道我看不見,便低聲給我解釋,道:「這頭黑熊正用比較尖的牙齒在掏子彈,不信你聽。」我側耳聽了一陣,發現除了夜風的聲音,還隱隱夾雜著棕熊厚重的喘息,似乎十分疼痛。

就在這時,那頭黑熊突然從棕熊身上起來,緊接著便走開了。

我心裡一喜,道:「它們要離開了。」

小黃狗搖了搖頭,說:「不,不對。這只棕熊沒有走。」果然,我們等了片刻,除了黑熊走了,棕熊一直沒走,難道動物的報復性真有這麼強?它一定要吃了我們報仇?

我有些坐不住了,就在這時,那頭黑熊,不知又從哪裡冒了出來,又趴到了母熊身上。

「子彈還沒掏出來?」我問小黃狗。

小黃狗看了一會兒,搖頭,神情有些奇怪,似乎是驚喜,似乎又是感慨,他道:「取出來了,黑熊正在給母熊上藥。」我忍不住噎了一下,還會自己上藥?

我道:「什麼藥?」

小黃狗皺眉,道:「或許是麒麟竭,或許是其它東西,辨藥不能只用眼睛。」有很多草藥,外貌相似,功用卻有可能天差地別,因此咱們辨別草藥,除了看,還要聞,還要看周圍的環境,還有味道,這些都很重要,像我那間鋪子,如果沒有兩把刷子,就很容易進到假藥材。

至於麒麟竭,我到覺得不可能。它是一種中藥,有止血消炎抗感染的作用,生長於雲南的潮濕地帶,產於一種叫龍血樹的汁液,那種樹,樹皮割開後,會流出血一樣的汁液,汁液凝固後,便是麒麟竭,屬於比較珍貴的中藥材,而且那種樹,目前只生長與雲南一帶。

小黃狗說完,感慨道:「萬物皆有靈,人為萬物之長,應當博愛眾生,但有時候,人還不如畜生。」我有些納悶,這是什麼話?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憤青了?就算現代社會確實有很多黑暗面,但也不至於這麼心灰意冷吧?

我剛想勸小黃狗,人要陽光一點,就聽大伯低聲道:「別說話,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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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血跡

我的心神立刻被大伯吸引過去,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兩頭大熊,竟然都站了起來,在我們幾人的樹下輪番遊蕩,小黃狗臉上露出笑容,就跟教徒弟一樣,解釋道:「你看,它們不停的在樹下走來走去,已經有些焦躁了母熊又受了傷,應該要不了多久就會離開。」

果不其然,我們觀察了十多分鐘後,兩隻熊不甘心的衝我們嘶吼一陣,便晃著大屁股慢悠悠的走了。我們又在樹下停了將近十多分鐘,確定大熊不會再返回來之後,才順著樹滑下去。

被熊追擊這一番功夫,已經是凌晨四點多,快接近五點的樣子,四周不再漆黑一片,變成了一種黑灰色。鬼魂陳並不打算走,他看著熊離開的方向,慢悠悠的道:「我要去找人。」雖然他的語氣沒什麼變化,但臉色已經黑了,活像我們所有人都欠他錢一樣。

而事實上,我們孫家確實欠姓陳的天大的人情,而且這次黑子失蹤,又是跟我有關,他生氣倒也無話可說,我一時有些訕訕,但我這人,最討厭欠人情,更何況這人還看我不順眼,我要是欠他人情,豈不是更加矮一截?

於是我咬了咬牙,道:「我跟你一起去找。」末了又補了一句:「放心,這次我絕對不拖後退,我向祖師爺保證。」

鬼魂陳看了我一眼,擺出一副明顯不相信的神色,我們所有人都沒有帶裝備,只有他最機靈,引熊的時候還抓了裝備包,此刻隨時走人都不成問題。

救人如救火,雖然我們都沒有裝備,但大伯略一思考,便決定跟鬼魂陳一起去,小黃狗不知道是什麼想法,但有我大伯做主,也沒有他說話的分。

鬼魂陳既沒有表示感激也沒有表示不滿,點了點頭,便在前面帶路。

為了不與熊再撞上,我們選擇饒開那一片灌木叢,由左邊走。此刻雖然已經接近凌晨五點,但太陽還沒有出來,林子裡樹木茂盛,更是幽暗難測,我們搜索起來難度很大。

由於與熊分開的時間不長,我們一開始也不敢出聲,直搜索了近四百米開外後,才開始喊黑子的名字,但沒有任何聲音回答我們,耳裡能聽到的,只有風聲。

我心有些涼了。

難道黑子真的遇害了?

大約是我的驚慌很明顯的表現在臉上,小黃狗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據我觀察,那兩隻熊肚子是扁的,黑大個應該還沒有被吃掉,估計是受了傷昏迷,又或許是掉進了某個樹坑裡,別灰心。」

我感動的差點流淚,心說關鍵時刻,這小黃狗太夠義氣了,我又一次發誓以後再也不欺負他。就在這時,大伯突然挺閒腳步,分析道:「現在天太黑,我們這麼盲目的找下去,恐怕很難找到。」

鬼魂陳轉身,面無表情的臉瞬間就黑了下來,目光變得犀利而陰晦,他用又輕又冷的聲音問道:「你們是不打算找了?」

大伯苦笑一聲,道:「醫者父母心,這小夥子落難,不救怎麼行,問題是怎麼救。」

鬼魂陳臉色好了些,也皺了皺眉頭,顯然,他也知道這樣找下去希望很渺茫。

就在這時,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於是試探著道:「會不會是這樣。」

頓了頓,我提出自己的猜測:「黑子擺脫熊以後,估計也受了傷,走不回來,他自己也懂一些醫術,會不會自己找一些現成的藥療傷,比如有麒麟竭或者血竭草的地方?」當然,如果他不是陳家的人,而是一個普通的保鏢,那就不一定了。

鬼魂陳面上閃過一絲錯愕,片刻後,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說道:「跟我來。」

緊接著,他的行進速度就變得不一樣了,如果一開始,我們是極其盲目的在搜索,那麼現在則很容易看出,鬼魂陳是有目的性的在朝著一個方向走,對於其它的地方,甚至看都沒有看一眼。

他速度很快,我幾乎有些跟不上,走的踉踉蹌蹌,小黃狗忍不住拽了我一把,道:「快點,救人如救火,別跟個娘們一樣。」

我頓時就怒了,想當年在學校,我也是拿過短跑冠軍的!只不過好多年沒走山路了,哪裡比得上小黃狗這種在鄉下歷練了好幾年的人,因此沒多久,我又落到了最後。

為了避免掉隊,我幾乎是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在大部隊的最後面,不知不覺,我們已經走到了一片丘陵的下方,但鬼魂陳依舊沒有停,他走在最前面,率先到達了丘陵的頂部,就在這時,他停下來了,注視著前方,也不知在看些什麼。

戌時,大伯和小黃狗都跟了上去,他們同時愣住了,等我爬上去時,才終於知道另他們如此驚訝的原因。

在我們的前方,出現了一片茂密的樹林,這些樹,和蟒山叢林裡的老樹有很大的區別,因為它們長的更像劍麻,樹幹頂上,長條的葉片層層疊疊堆在一起,一眼望去,如同一片墨綠色的林海,也不知究竟有多少。

我驚了一下,因為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應該是龍血樹。

目前多產于于雲南。

難道先前那隻黑熊刁回來的藥,還真是『麒麟竭』?

普通的觀賞的龍血樹,小的只有兩米多高,大的也不過十多米,而眼前這片龍血樹群,卻高大挺大,挨挨擠擠,每顆都至少有二十米高。

龍血樹的汁液具有極佳的止血效果,雲南著名的紅藥中就含有龍血樹的成分,黑子莫不是走到這一片林子裡來了?

想了想,我又覺得不對。

按我之前的想法,黑子找血竭草一類的東西並不難,因為如果他真的懂藥物,那麼他應該能根據周圍的環境,判斷附近那個地方可能有,但如果說他能事先預料到這地方有麒麟竭,我又覺得不太可能了。

再者,鬼魂陳又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巧合?我覺得不太可能,緊接著,我心裡冒出一個不太舒服的想法,難不成這姓陳的,其實已經來過一次?

大伯知不知道這回事?我下意識的去看大伯,他臉色已經平靜下來,我不由尋思,難道是我想多了?事實上,我是個很不願意動腦子的人,人生苦短,何必要如此虧大我的大腦。

見幾人都沒什麼反應,我也把這個疑惑給壓下去了,轉而問鬼魂陳,道:「陳哥,黑子進裡面去了?」

鬼魂陳半晌,才側過頭,不咸不淡的點了個頭,算是回應我,接著,他輕飄飄的說道:「應該走不遠,我們在邊緣處找一找。」

事實上不用找,我們打起了強力探照燈,一路過去,才沒走多久,便發現了一絲血跡,大伯臉色一變,蹲下身,擦了一點在手指上,放在鼻子下頭聞了聞,最後斷定道:「是人血。」

對於一個擁有三十多年臨床經驗的老中醫來說,人血和動物的血液,還是很容易分清的。

我看著那紅豔豔的一片,頓時覺得有些暈,***,我怎麼覺得有點軟。

對了,我暈血。

大伯一回頭,便看到我在猛甩頭,他臉都黑了,吩咐小黃狗,道:「把這小子帶遠些。」小黃狗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道:「孫醫生,走吧,咱們走前頭。」

去***醫生,就我這暈血的體質,我爸當初還非逼我學醫,他對醫生這個職業,到底有多執著啊,非得在我身上尋找平衡點,如果我當初學的是建築,沒準現在已經成了建築師。

現如今這房價多貴啊,這麼吃香的職業,保不準房子車子都有了。

我一邊被小黃狗拽著,腦海裡一邊想些有的沒的,就在這時,旁邊的小黃狗突然倒抽一口涼氣,嘴裡發出嘶的一聲,緊接著便喊道:「小心!」

小心什麼?

我還沒回過神來,這時,腳下卻好像踩到了青苔一類的東西,猛的一個打滑,整個人就跌了下去,小黃狗也不知怎麼回事,在那一瞬間,不僅沒來拉我,反而還放開了手。

我直接一個狗吃屎倒在地上,只覺得臉栽進了一堆黏糊糊的東西里,難道是動物糞便?

我噁心了一下,覺得那味道有些怪,也顧不得手腕間的疼痛,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猛的擦眼睛,等我睜開眼時,我驚呆了,因為在我的眼前,有一個小坑,坑裡全是黑紅的血液。

而我剛才,正是一臉栽倒了裡面。

我聞著鼻間的腥臭,整個人都呆了,最後再也忍不住,直接吐了出來。

我們這邊的動靜直接將大伯兩人吸引過來,他們一看這血坑,頓時臉色就變了,大伯鼻子動了動,聲音有些嘶啞,道:「還是人血。」

接著,他踹了我一腳,道:「小崽子,別吐了,起來,這附近……有不詳的東西。」

我整個人都軟趴趴的,臉上全是血,我想洗一洗,但附近沒有水源,於是眼巴巴的看鬼魂陳腰間挎的水囊,他鳥都沒鳥我,臉色黑的如同鍋底,目光犀利的瞪著那面龍血樹林,片刻,他道:「你們回去拿裝備,這裡我自己去。」

大伯立刻道:「不行,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沒辦法像陳家交代。」

陳家?

此刻,我什麼話都聽不進去,與生俱來的暈血,讓我渾身不自在,雖然這種情況,在這幾年已經好了很多,但我還是覺得自己渾身發虛,恨不得將臉皮撕下來,把臉上的血液弄走。

沒有體驗過暈血的人,絕對無法理解這種感覺,事實上,這不是一種怕血,而是一種心理性行為,跟恐高、懼水都是一個原理。

其實我小時候是不暈血的,原因是有一次我從大伯那裡往家走,要經過一段山路,一般情況下,大伯會親自送我回去,但那天來了為情況緊急的病人,我便自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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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啄三屍

那路上會經過一片墳地,裡面種了很多竹子,墳堆就錯落在那些竹林裡,有了竹子的生長,自然會吸引來很多喜竹的生物,比如鵪鶉、竹雞、斑鳩甚至還有青蛇。

路我雖然認得,但那還是第一次一個人走,路過墳地時,不由就想起了一些鄉村裡的鬼怪傳說,那時候我才八歲,家還沒有搬到城裡,鄉下人喜談鬼神,我耳濡目染,自然聽了許多詭異恐怖的故事,於是當時就有些害怕。

人的心理就是這樣,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害怕,便發力狂奔起來,想快點奔出竹林墳地,結果我動靜太大,驚起了一隻竹雞。

竹雞和家雞不同,它能飛,只不過飛得不高,也飛不遠,竹雞剛好飛到我脖子上,爪子又冰又涼,我當時嚇傻了,大叫的去抓脖子,發力之下,直接將竹雞的脖子扯斷了,頓時血濺了我一臉。

我當時恐懼之下力氣加大,又加上竹雞本來就很小,一發力,便活活將竹雞的身首分家,那血噴濺出來,對當時的我來說,實在太過驚悚。從那以後,我一見到血就暈,就感覺後脖子發涼,彷彿那隻竹雞還站在我脖子上似的,即使明明知道血液不能對我產生危害,還是怕。

當初我爸逼我學醫時,我曾經向大伯求助,大伯因為這個事情也挺愧疚的,當時就把我爸罵了個狗血淋頭,道:「明知道崽崽怕血,學什麼外科,不準!」

我爸一向不敢頂撞大伯,但事關我的學業,那一次他特別堅持,硬著脖子說一定要我學醫,末了加了句氣話:「這是我兒子,我來安排。」

大伯被那句話傷到了,當天坐在別墅的門口,一直沒吭聲。

我爸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這才退讓一步,讓我自己選專業,沒再逼我去學什麼外科。

我了個去,就我這樣還學外科,要是手一抖,不小心切了人家的肝啊肺啊,我的餘生,恐怕就要在牢裡渡過了。

後來我聽人說,有種情況叫『啄三屍』,三屍分別掌管人得食慾、**、貪慾,這些都是人最原始的**,因為有了這些**,人才有了活力。國外也有社會學家說過,**使人進步。

相傳,連接三屍的通道就位於後脖子的地方,人如果被抽了三屍,就會沒有**,變成一個白痴。而路過一些陰氣較重的地方,如果有野雞或者鳥之類的飛到脖子上,那就得千萬小心,因為那很可能是被不乾淨的東西附了身的鳥,專門啄人的三屍。

一但被啄去,就丟了三魂,需要有**力的道士或者和尚,才能把魂給奪回來。

我雖然不信,但還是有些慶幸沒被那竹雞啄一下,萬一是真的,我豈不成白痴了?

大伯還在與鬼魂陳爭執,執意要跟上去,鬼魂陳最後指了指吐的昏天黑地的我,輕飄飄的問道:「你侄子怎麼辦?」大伯是個做事很果斷的人,他幾乎沒有猶豫,立刻對小黃狗道:「你們在外面等著。」

我雖然暈得很,但一想到大伯要往林子裡走,便沒辦法放心,眼前這麼大一灘人血,不出意外就是黑大個的,黑子那麼大個都中招了,大伯這一把老骨頭進去,萬一林子裡怎麼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恐怕連跑都來不及。

大約是現在的野外環境所迫,我出奇的沒像以前一樣暈倒,漱了口水後,便虛弱的說道:「大伯,我、我沒事,我跟你們一起去,我學過中國功夫。」我胡亂比了幾個動作。

大伯是害我暈血的罪魁禍首,因此一般遇到這種情況,他都舍不得我受委屈,虎著臉道:「什麼中國功夫,給我在這兒待著。」

我急了,那哪兒成啊,我這麼屁顛屁顛的跟上來,不就是為了保護他嗎?當即,我耍了一招太極拳,做出一個白鶴亮翅的動作,這是跟我藥鋪公園旁邊晨練的老頭學的。

大伯直接推了我一把,就將我這只白鶴推倒了,他讓我不要胡鬧,便要跟著鬼魂陳進林子裡。

小黃狗顯然不想跟我待在一起,看我的眼神,明顯就在嫌棄我是拖油瓶,我怒了,擄起袖子就往林子裡面走,大伯嚇了一跳,道:「你幹什麼?」

我黑著臉道:「各走各的,我愛往裡面去,你們管不著。」

大伯苦笑,嘆了口氣,道:「這都是慣的。算了,一起去吧。」鬼魂陳早就不耐煩,立刻走在了前頭,他身形十分靈活,就跟一隻狐狸一樣,看起來很輕盈,這讓我想起了《神農本草經》。

這是中藥本草的開山之作,流傳至今,被譽為醫藥界的寶典。本草經裡,它將藥材分為上、中、下三品,其中所謂的上品藥,大多是一些礦物質,如丹砂、石鐘乳、石英等,對這些上品藥的記載裡,有很多都加了這樣一句話,說:久服輕身。

就是說,吃多了,可以使的身輕如燕。

現代學者都對此嗤之以鼻,分析認為:由於《本草》成書與秦漢時期,當時盛行修仙練丹,而這些上品藥大多是道士們煉丹用的東西,當時的帝王常服食此類東西練出的『仙丹』,對它們的功效深信不疑,因此在編著《神農本草經》時,特意迎合當時的政治需求,虛傳了很多功效。

不過,這鬼魂陳剛好也是個道醫,而且看起來,的確身輕如燕,莫非他常吃『上品藥』?

出於對鬼魂陳沒有用小李飛刀救我與熊掌下的記恨,我暗暗詛咒他快點成仙,然後駕鶴西去。

由於被分散了注意力,我暈血的現象好了很多,力氣逐漸回覆過來,而這時,我們已經進入了龍血樹林裡。

地面覆蓋了很多龍血樹的樹葉,都已經枯黃,蒸乾了水分,踩上去很輕軟。

在樹林裡,我們無一例外的又看到了血跡,只不過這一次,血跡是一滴一滴的,如果不仔細觀察,很容易就會忽略過去。我們沿著血跡一路深入,一面戒備著周圍的環境。

不知不覺間,已經是五點多,快要接近六點,估計外面的太陽已經冒出了頭,只不過這些龍血樹的樹葉遮天蔽日,因此我們身處其中,看不到一絲光芒,只能感覺原本的黑暗逐漸被驅散,到最後,即使不開手電筒,眼前也能辨物,只是效果略差。

當我們深入一段距離時,地面上得血跡突然消失了。

我愣了一下,下意思的想,難道是血流光了?拿我的紅本本保證,這個確實有可能。然而大伯卻道:「血跡沒了,會不會他就地包紮了?」小黃狗立刻去查看周圍的龍血樹,片刻後,他指著其中一顆,道:「這棵樹有割傷的痕跡,有人在這裡采過麒麟竭。」我湊過去一看,果然,一道明顯是利器弄出的劃痕,清晰的刻在樹上,樹的傷口處,結了一層『血痂』,這是好東西,市場上賣得很貴,於是我把它摳下來,放進自己的衣兜裡。

突然,我又覺得不對,於是道:「唉,你們說,黑子受那麼重的傷,如果要采麒麟竭療傷,在剛進入林子就該割樹放血了,怎麼會等到這個地方?」

大伯一愣,道:「對啊。」頓了頓,他問我的意見:「小崽子,你覺得有什麼可能?」

我想了想,道:「比如,當時遇到了什麼情況,讓他無法停下來……或許,是有東西在追他。」

小黃狗恍然大悟,道:「你是說,黑大個被狗熊一路追進了林子裡?然後在這附近將狗熊甩了,所以就地包紮了?」我點了點頭,示意他說的沒錯。

小黃狗神情古怪,道:「有時候還挺聰明,不過黑子人呢?你能推測他去了哪裡?」

被誇獎,我心裡還是很樂得,但面上還是不能表現的太得意,於是我聳聳肩,淡淡道:「有兩種可能,一嘛,擺脫了狗熊,自然就往回跑,黑子回了營地。二嘛,還是往營地跑,只不過受傷重,失血過多,黑子昏迷在附近了,以出血量來看,我覺得第二種可能性比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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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5 11:52:33

第十九章 神秘人

大伯道:「你小子總算有機靈的時候,我看咱們不如分開,在周圍找一找,黑小子沒準真昏在哪個角落了。」

鬼魂陳微微點頭,率先挑了南面,我們剛好四個人,便一人選了一個方向,慢慢擴散下去找,約定一有什麼發現就呼喊。

我挑了北邊的方位,直直往前走,沒走一段距離,耳朵裡突然聽到了一陣嗡嗡的聲音,跟山裡的風聲不同,像是有一大堆密封。

難道附近有馬蜂窩?那可別撞上了?

我下意識的看向聲音的來源處,突然發現,在凌晨模糊的視線下,遠處正有一團黑影在蠕動,形狀不停變換,像是什麼大型生物。

我驚了一下,第一反應是:難道熊又回來了?

但緊接著,我就發現,那玩意雖然在動,但並沒有往前走,它似乎只在那個地方停留。我一時無法確定是什麼東西,但又壓不住好奇心,於是也不敢開手電筒,便稍微往前一段距離,貓著腰查看。

隨著距離的拉近,那團黑影頓時清晰起來,我一看清原貌,頓時噁心的差點連隔夜的臘肉都吐出來,之間那團黑呼呼的東西,竟然是圍城一片飛舞的蒼蠅,各個大如蠶豆,渾身發綠,嗡嗡嗡的圍著一團東西轉,一直不肯散開。

那蒼蠅數量十分多,看的久了,彷彿喉嚨裡也有蒼蠅在爬一樣,十分不舒服。我站在一棵樹後面,仔細辨別半晌,也看不出那一團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會吸引那麼多蒼蠅。

想了想,我突然冒出一個比較可怕的想法。

因為蒼蠅大多喜歡臭的東西,更喜歡傷口和**,而此刻,看那團黑影的大小,到跟一個倒地的人差不多,莫非是黑子?

難道他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掛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我忍不住嚥了嚥口水,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如果他真是黑子,那麼他的死,我至少有一半的責任,畢竟……他是引熊才會傷得那麼重。

咬了咬牙,良心戰勝了極度的噁心,我捂著口鼻,向著那堆蒼蠅群走過去,待走的近了,看清那團黑色的東西,我才忍不住鬆了口氣。

這並不是人,而是一堆**的肉,顏色已經發黑,上面蠕動著黃白的肥碩蛆蟲,時不時就從肉裡面鑽出來,進而又鑽進去,特別的噁心,我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後退了。

但隨即,我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因為這並不是一堆純粹的腐肉,它全部是由內臟組成的,堆的有一個成人大小,顯然是有誰故意將這麼多內臟遺棄在這裡的,而且我發現,腳下的觸感也有些不對勁。

不是樹葉與泥土的觸感,而是有些硬,非常平整。

甚至踩上去,都感覺不到半點凸起,對著這種原始叢林的環境來說,顯得很不正常。於是我蹲下身,將表層的樹葉撥開,頓時,下面露出的東西讓我覺得驚愕不已。

下面是木頭,木頭被加工的很平整,打進了泥土裡,一看就是人為的。

在這原始叢林裡,難道還住著人?

把木頭打進土裡是什麼意思?

我有些好奇,再加上此刻天已經逐漸亮起來,人的恐懼心也減輕了很多,於是我便慢慢的將周圍的樹葉都清乾淨,越清理,我心中的疑惑就更大,很快,一個圓形的空地出現在我的眼前。

確切的說,這個圓形空地,是有圓形的木頭組成,木頭全部埋在土裡,只剩下一個圓截面與地齊平。木頭的表面雖然很平整,但可以看出,上面曾經人為的刻畫過很多圖案,只是由於長期被潮濕的樹葉覆蓋,上面的圖案已經無法辨別,而那堆腐爛的內臟,就處於圓形平台的中央位置。

很顯然,這是人為的。

但是這蟒山的盡頭,充斥著各種猛獸與詭異的傳說,誰會這麼無聊,進行這樣的工程?先不說內臟,即便是這種打如地底的木頭,這麼大的木料。要想切割,並且打入地底,也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

我稍稍往後退了一步,在遠處觀察,突然覺得,這種模式,很像一個祭台。

聽王老頭說,這山裡還有野人出沒,我頓時聯想到了自己看過的美國冒險片,心想,難不成是野人幹的?

但很快我就放棄想這個問題了,因為我是來找人的,不是來拍攝探索與發現的,於是我繞開這堆噁心而奇怪的東西,繼續往前走,但就在這時,我發現,血跡重新出現了。

看顏色,也是很新鮮的血跡,應該不會超過一天,我心中一喜,立刻就想追上去,但一抬頭看見前方無盡的幽林,便覺得有些犯慫。

我就是一個普通人,放任何一個普通人,走在這麼詭異的林子裡,估計都不敢一個人走下去,當然,美國片裡的牛逼主角例外。

我遲疑了一下,頓時覺得不應該委屈自己脆弱的神經,於是發出呼喊,示意我有發現。

不多時,所有人都集合了,當他們看見那堆內臟時,臉色都變了一下,我知道他們是誤會了,連忙指著地上的血跡,解釋道:「不是那個,是這個……」

大伯只是看了一眼,便轉過頭,重新看那堆被蒼蠅包裹的內臟。

我有些摸不清頭緒,斟酌著問答:「大伯,難道你是想吃酸辣豬肝?這些肝臟都已經臭了……」

大伯臉都黑了,瞪了我一眼,眯著眼睛道:「小崽子,沒看見這裡面有什麼嗎?」

我再次看了一眼,裡面紅紅黑黑一大坨,光是看一眼都噁心的夠嗆了,更何況還有惡臭直往鼻子裡鑽,我連忙摀住口鼻,哭著臉道:「看不見看不見,臭死了。」

這時,小黃狗卻道:「有膽,是熊膽。」

熊膽?

我腦海裡立刻冒出一串資料:熊膽,性寒,味苦,清熱解毒,明目,止痙。外用治癰腫,痔瘡,目赤雲翳。目前資源緊缺,好東西啊。

聽說現在有很多很商家,為了獲得熊膽,便將導管插入黑熊腹內,或實施所謂的先進"無管引流法"。

熊被關在窄小的籠內,以便抽取膽汁。

植入導管或"無管引流"的外科手術既殘酷又不衛生,熊的傷口一直被插著導管,永遠無法閉合,許多熊因此喪命。那些僥倖存活的黑熊則被困在狹窄的鐵籠裡,無法伸展四肢,每天飽受抽取膽汁的痛苦。

這並不是什麼隱晦的事情,還有媒體做過相關報導,但中醫對於熊膽的評價一直很高,有市場就有需求,因此這種做法屢禁不止,極為殘酷。

一隻熊只有一顆膽,像這種將膽扔掉的行為,到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

小黃狗這麼一說,我不由也覺得好奇,便忍著噁心在內臟堆裡仔細張望,果然看到了一個膽狀物,但以我這種半吊子眼力,是不是熊膽,還真不能斷定。

大伯點頭,道:「這附近有殺熊的人。」之所以說是人,原因很簡單,因為只有人才會有『匯聚性』,也只有人才會注重形式,將內臟堆放在圓形的正中央。

我問道:「是偷獵的嗎?」

小黃狗翻了個白眼,道:「那個偷獵的這麼蠢,會將熊膽扔掉?」

我辯駁道:「熊膽雖然珍貴,但遠沒有熊掌值錢,沒準人家收穫太豐富,看不上其它的,就地宰殺,挑好的帶走呢?」小黃狗噎了一下,大約覺得我的分析也比較靠譜,於是聳聳肩,沒說話。

就在這時,鬼魂陳搖了搖頭,輕飄飄的說道:「不是獵人,這是在祭祀,應該是附近居住的人。」

我愣了一下,懷疑道:「附近居住的人?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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