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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5 11:52:33

第十三章 數字記號

這一次,我真是不得不打心眼裡佩服,有了目標,兩人便也不再多做耽誤,原地補充了一些吃食後,當即規劃好路線開始前進。

蒼茫的秦嶺,佈滿了千百年的古木,樹種多樣,有些完全叫不出名字,行走在其中,就如同置身於與世隔絕的原始叢林。我們先是朝北走,不知是不是快要下雨的原因,夏日的林子裡顯得十分悶熱,走的久了,甚至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越往前走,濕氣也就越重,盤根錯節的根系間,佈滿了潮濕的泥土,時不時就會從樹上落下一些肥肥的蟲子,在小水坑裡、在潮濕的泥土裡蠕動,稍不留神就會落到脖子上。

這是一件挺噁心人的事情,我將脖子的衣領收緊,和小黃狗保持著一前一後的步調前進,但天公不作美,不多時便響起了陣陣悶雷,接著,瓢潑的大雨直接落了下來。

雨水一開始被樹葉擋住,只零零散散的滴著,但雨勢一大,樹葉便禁受不住,雨水毫無顧忌的打落深處,一口口猶如黃豆,噼裡啪啦的打在人身上。

原本就覺得悶熱難擋,被這雨水一淋,反而覺得涼爽起來。

但很快,這種涼爽的愜意感就消失無蹤了,因為雨水太大了,簡直就跟往下灌一樣,水打到臉上,一直往下流,一吸氣都能吸到水,淋的人呼吸都有些困難。

我從來不知道,雨水竟然還有這麼大的威力,一時間只能狼狽的低著頭,用手掌撐在額頭,阻擋雨水往鼻子裡流。大量的水讓人連眼睛都很難睜開,小黃狗留我明明只有幾步,但由於雨幕的阻隔,連身影在我的視線裡都變得模糊了。

我想起來自己還帶了把傘,想將傘拿出來擋雨。但傘是放在裝備包裡面的,如果我現在拿,大量的雨水勢必會在我打開裝備包的時候灌進去,破壞裡面某些不能見水的裝備。

想了想,我放棄了拿傘得想法,在雨中踩著水,幾步衝到小黃狗身邊。

此刻雨聲嘈雜,雷響震耳,我們交流,幾乎要用喊的,一開口雨水就往嘴裡灌。

我喊道:「找地方避雨!」

小黃狗不停抹著臉上的水,道:「我知道,少***屁話!」這叫屋漏偏逢連夜雨,現在雖說是白天,但在大量的雨水下,周圍的可見度都很低,而且到處都是樹,要找一個避雨的地方,事實上並不容易,但如果就這麼淋下去,會不會生病倒還是其次,最怕的就是在雨林裡迷失方向,這樣我們好不容易分析出的路線圖,就有可能毀於一旦了。

我們兩人護著臉在雨裡狂奔,運氣比較好的是,沒多久,我們便找到了一顆彎曲的古樹。

這顆樹的造型特別古怪,就像是一個彎了腰的老人,而且樹幹比較粗,彎下來之後,形成了天然的避雨地,我和小黃狗躲到下面,這才平緩下呼吸。

接著,我們開始脫衣服,將衣褲上的水擰乾,小黃狗一邊擰衣服,一邊道:「現在是夏季,雨水多,姓陳的那幫人現在也走不了,咱們等到雨停了再行動。」

夏雨一般來勢迅疾,而且維持時間比較長,我們在那棵彎腰的老樹下呆了比較長一段時間,雨連著下了一個多小時才止住,由於我們進度落後,因此便踩著泥濘的水路繼續往前走,這一路的辛苦自是不必說,到了下午三點鐘左右,我們終於發現了鬼魂陳的蹤跡。

這個蹤跡確切來說有些奇怪,是用匕首刻上去的,是一個漢文數字九,這字形我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小黃狗的字!原因無它,因為在去納衣寨的路上,我們曾經多次開會總結,鬼魂陳寫過幾個字,他的字很有特點,大約是他本人擅長書法,因此我們當時雖然用的是圓珠筆,但鬼魂陳的字寫出來後,還是帶著一點中國書法的痕跡,十分漂亮,所以給我留下來很深刻的印象。

我認定這是鬼魂陳刻的,而且看樹皮的痕跡,應該是也是最近才刻上去的。

小黃狗道:「你沒有看錯?」

我道:「相信我,跟你們失蹤之後,我和鬼魂陳相處了好一陣,他的字很有特點,鉤如匕首,豎像開刀,絕對錯不了。」

小黃狗沉吟了一聲,摸著樹上匕首刻出來的九字,顯然覺得奇怪,他道:「這一路上,他從來沒有刻字留記號的習慣,怎麼到這兒了,突然刻了這麼個東西,你不覺得奇怪?」

他這麼一提醒,我也覺得不對勁。

是啊,這一路上我們跟蹤他,全是憑藉的腳印或者一些痕跡,比如尿、食物包裝,或者一些其它東西,但絕對不是記號,如果鬼魂陳一開始就留記號,那我們根本就不用跟蹤的這麼辛苦。

我和小黃狗對視一眼,顯然都覺得不對勁。

片刻後,小黃狗繞過那棵樹,繼續往前走,我在後面跟著,走了大約五步左右,竟然又看到了一個記號,這次上面刻的是一個漢字十。

即便真的要留記號,也不用這麼頻繁吧?

事情到這裡,我已經覺得很不對勁,兩人沒再說話,開始順著記號繼續往前,接下來,每隔五步左右,就會出現一個漢字數字,我們一路在叢林裡穿梭,也不知走了多久,但天色逐漸昏暗下來,而且樹林裡的數字,也到了六百九十八。

這是一段不小的距離,而且沒走五步刻下一個數字,直刻到六百多,我幾乎可以想像,在這段時間裡,鬼魂陳是在進行怎樣高強度的勞動。

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我們停下,補充了一些水源和食物,揉了揉肌肉僵硬的腿,小黃狗說繼續。

他簡直就如同打了雞血一樣,我問他為什麼這麼急,反正又記號,人又跑不了。

小黃狗看了我一眼,邊走邊說,道:「你難道沒覺得不對勁嗎?」

不對勁?

我當然知道不對勁,鬼魂陳這麼頻繁的刻記號,要麼是慾求不滿,精力過剩,要麼就是遭遇了什麼突發情況,所以不得不這麼做。

我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道:「是不對勁,但我還是想休息。」

小黃狗一臉挫敗,垂頭喪氣道:「小祖宗,等我們追上去再休息成不成?」

我挺鬱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也就那麼一說,難道在你心裡,我就是這麼不靠譜的人?」小黃狗點了點頭,看到我猛然黑下去的臉色,又立刻搖頭,道:「沒有,總體來說,偶爾你還是很靠譜的。」

我該謝謝他的誇獎嗎?

我們順著記號繼續走,才走了五步,接下來的這個記號讓我和小黃狗徹底錯愕了,因為這棵樹上,刻的是一。

一?

我覺得不對勁,退回五步,看上一個記號:六百九十八,沒錯啊。

按規律,下面不應該是六百九十九嗎?

這個一算怎麼回事兒?鬼魂陳的數學是美術老師教的吧?

我和小黃狗對視一眼,小黃狗臉色不好看,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衝我打了個手勢,示意跟上,緊接著便快速往下走,很快,二、三、四、五……

當我們走到九時,小黃狗臉色陰沉下來,九那顆樹的下面,有四個腳印,由於下過去,地面泥濘,因此腳印分外清晰。

我霎時間目瞪口呆,嚥了嚥口水,道:「這該不會是我們留下的吧?」

小黃狗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道:「那是你吐的口香膠。」

我看著地上有一小塊白色的東西,頓時確定了。之前在火車上買過一包口香膠,沒吃完,順手放褲兜裡,由於行進的途中艱苦無聊,我偶爾會取一片嚼,那確實是我吐的,我記得很清楚,小黃狗當時還說我不環保。搞了半天,我們竟然繞回來了?

我愣了愣,只覺得這簡直是晴天霹靂,因為六百九十八,接近七百的路,我們整整走了三個多小時,但現在卻走回原點了,這不是玩我嗎?

鬼魂陳究竟在搞什麼飛機?

這時,小黃狗問道:「你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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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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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腳步聲

對於鬼魂陳這種浪費時間的做法,我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便道:「他可能是受了什麼刺激,精神失常了。」小黃狗沒理會我的胡言亂語,他眼睛張的很大,目光炯炯有神,突然朝我逼近一步,幾乎要貼到我臉上,神色十分詭異。

他這種不正常的舉動將我下了一聽,我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道:「兄弟,都是成年人了,你想幹嘛?」

小黃狗抿了抿嘴,道:「別學我說話。」頓了頓,他道:「你還記不記得,咱們順著這個記號往下走,走的可一直是直線……」小黃狗語氣陰森森的,他說完,我霎時發現了事情的詭異點。

不錯,我們一直是直線往下走,鬼魂陳的記號也沒有拐過彎,按理說,我們應該一直走下去,而不是回到原點,現在的情況,就像是……

我想起了民間古老的傳說:鬼打牆。

大多的山裡都有一些老墳,總有那麼兩個孤魂野鬼,最喜歡逗弄路人,有些人走夜路,會發現自己始終在一個地方打轉,怎麼也走不出去,到這種狀況,一般天明雞叫,就會自動消失,民間稱之為鬼打牆。

難道……這事兒被我們給遇上了?

我說出自己的猜測,小黃狗皺著眉,道:「現在就是白天。」我看了看林子裡陰森森的環境,道:「可是,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此刻的時間,是下午六點半,在城裡,這個時間街上還是亮的,但在這深山老林裡,六點半,周圍已經是灰麻麻一片,十米開外的地方就看不清楚了。

我說完,小黃狗沉默了一下,他眼神閃動,不知道在想什麼,最後道:「原地休息,等天亮再行動。」他的決定讓我一時有些錯愕,因為以我對小黃狗的理解,他是一個性格比較堅韌的人,正常人累的走不動時,他都會咬牙堅持繼續走,按我的猜想,小黃狗肯定會不死心的再走一次,但他卻這麼爽快的紮營了?

大約是接觸到我疑惑的目光,小黃狗抿了抿唇,從裝備包裡拿出一些東西。由於剛剛下過雨,樹木潮濕,無法生火,因此小黃狗點燃了一個無煙爐,在裡面放了一塊燃燒時間較久的固體燃料。

一邊動作,小黃狗一邊分析,道:「你有沒有發現這片林子有古怪?」

我原本是沒有發現的,但他這麼一說,我下意識的就看了一下周圍的樹,到沒有看出什麼古怪,只是樹種發生了一些變化。之前我們所走過的地方,都是一些如同榕樹一樣的粗壯樹種,而這邊的樹種則稍微細小一些,但也要兩人才能合抱過來,樹葉子從先前的圓形闊葉變為了現在的小型尖頭葉。

對樹我沒什麼瞭解,我是醫科大畢業的,不是農業大學畢業的,因此這些樹在我眼裡,其實並沒有留下太多的印象,而小黃狗說的古怪,我也完全看不出來。

於是我用目光示意他說下去。

頓了頓,小黃狗皺眉道:「這是一種感覺,之前,我總覺得一路上有人跟著我們。」

我道:「難怪你一路上老是回頭望,如果你是個女人,我一定會以為你在暗戀我,還有,感覺這種事情,太不靠譜了,那是女人才會相信的玩意兒。」

小黃狗皺著眉,道:「有沒有聽過一則新聞,美國一對夫婦家養的倉鼠,可以感覺到危險,有一天這對夫婦的女兒準備去上學,離別時,所有的倉鼠都咬著女兒的衣袖,像是不願意讓她離開,當天下午,放學的路上,女兒出車禍了。」

這個新聞我也看過,科學家分析,動物的第六感是確實存在的,這種第六感,可以解釋為一種尚未被發現和運用的力量。

小黃狗又道:「別忘了,人類也是動物進化來的,而且……人類擁有的第六感,事實上更為強大。」這一點,我原本是不太相信的,但自從跟納衣寨一行後,見識了民國小姐和巫屍,我回家那段時間,開始有意識的接觸一些以往嗤之以鼻的知識。

人類的第六感,從很多地方可以體現出來,最常見的就是夢境,很多人都有過這樣的經歷,那就是夢境成真。這一點,相信很多賭博的人都深有體會。

再比如,有些人在某一些時刻,會突然覺得心神不寧,而後伴隨而來的,肯定是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比如遠處的親人意外等等,這些事例常常出現在生活中,雖然看起來很不切實際,但卻是無法掩蓋的事實。

小黃狗這麼一說,我忍不住看了看四周,此刻,天已經接近全黑,黑暗中,難道真有什麼東西在窺視我們?

一時間我有些害怕,對於我這樣一個普通人來說,穿越這片原始叢林已經是一個極大的挑戰,如果再冒出什麼鬼啊神啊的,我肯定受不了這個刺激。

我忍不住將火光弄的大一些,又道:「那現在的情況,你覺得是怎麼回事兒?」

「不好說。」小黃狗很誠實的回答,道:「有可能真的是鬼打牆,又或者是某種奇門遁甲。」

「奇門遁甲?誰***吃飽了沒事兒干,在這裡搞奇門遁甲?」比起這個猜測,我覺得鬼打牆更靠譜一點兒。

小黃狗道:「如果不是人為,而是天生的呢?」

他的話讓我有些疑惑,但沒等我問,小黃狗便道:「四川博物館有一個龍根,就是一截樹根,但天然就長成龍形,栩栩如生,古人說,天地造化,就是這個回事,假如這些樹因為生長的位置,恰恰構成了一副奇門遁甲呢?」

我和小黃狗互相對視著,緊接著我道:「猜測是沒有用的,要拿出證據。」

小黃狗沒吭聲,他目光在周圍巡視,似乎周圍真的有什麼東西一樣,讓我覺得渾身發毛。

而這會兒,我也總算知道鬼魂陳為什麼要刻這些東西了,沒準兒他是遭遇了和我們一樣的事情,所以才頻繁的留下記號,看能不能走出去,但顯然,根據我和小黃狗的實際情況來看,鬼魂陳這個方法失敗了,現在沒準兒也正在哪裡溜躂。

我正想著,寂靜的夜裡,突然傳來了一陣踢踏踢踏的腳步聲。

我和小黃狗原本半躺著的身體,同時坐的筆直。

幾乎是一瞬間,我就想到了鬼魂陳,他們來了?

腳步聲離我們越來越近,似乎正在朝我們走過來,但越聽我越覺得不對勁。

鬼魂陳等人穿的就是專業的登山設備,走起路來聲音很小,而這種踢踏踢踏的聲音,則更像是皮鞋落在地板上的聲音,清晰而刺耳。

我和小黃狗頓時明白了不對勁,難道小黃狗所說的,在跟蹤我們的,就是這個人?

有誰會在原始森林裡穿皮鞋?而且還發出這種聲音?難道他沒有走在地面上,而是每一步都踏在堅硬的樹根上?

我有些緊張,隨著聲音的逼近,下意識的握住槍。

如果是以前,我的第一反應,大約是先躲到小黃狗後面,但估計是最近被訓練出來的,比起小黃狗,我覺得近在身邊的武器才是最值得信任的。

小黃狗察覺到了我的動作,按住我的手,微微搖頭,隨後指了指樹,示意上樹。

我頓時明白過來,小黃狗這是要將敵暗我明,變成敵明我暗。

我點了點頭,顧不得收拾其它零散的裝備,先將大的裝備包背到身上,然後立刻順著最近的一棵樹爬上去。

我和小黃狗都蹲在同一顆樹上,有些擠,但我們大氣都不敢出,直直盯著腳步聲響起的方向,他正朝著我們走過來,步伐就如同機器運作一樣,不疾不徐,踢踏踢踏的聲音,清晰的響徹在黑夜裡。

樹下不遠處,我們原本坐著的地方,無煙爐還在燃燒,散發著橘黃色火光,旁邊還有一些我們來不及收拾的零散東西,就是一些開包吃了一半的食物。

一邊聽著,我和小黃狗一邊架起了槍,將槍對準火堆附近。

就在我們瞄準的一瞬間,前方的腳步聲突然戛然而止,彷彿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四周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心裡咯噔一下,不對!難道他發現我們了?所以不肯出來?

我下意識的側頭去看小黃狗,結果一看之下,眼前就嚇軟了,心跳都幾乎挺住。

在小黃狗右後方的位置,有一個人影。我們現在是爬在樹上的,而那個人影與我們平行,也就是說,他也是站在樹上的。

他也不知在我們身後,究竟站了有多久。

由於光線和距離的原因,我只能看到那是個人影,黑漆漆的。

但緊接著,那個一動不動的人影動了一下,於是,那種踢踏踢踏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只不過這次,是從我們的右後方。

怎麼可能,他明明在我們前面,怎麼會一瞬間到後面去?

這究竟是人是鬼?

想到鬼這個字,我幾乎冷汗直冒,脖子上全是涼氣。

我和小黃狗挨的極近,在腳步聲從後面響起的一瞬間,我明顯可以感覺到他的肌肉霎時僵硬了,幾乎是不假思索,小黃狗猛的回頭,直接朝著身後一陣掃射,由於情況太過混亂,再加上空間狹小,小黃狗這麼大的動作,我直接被他擠的掉了下去。

這一摔可不輕,我只是個普通人,又不是超人,一摔下來,只覺得背部痛得想吐,兩眼發暈,腦袋裡嗡嗡作響,什麼也想不出了,只是耳朵裡能聽見密集的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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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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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槍聲持續的時間並不長,我犯暈的時間也並不長,潛意識裡,我知道自己不應該在這兒躺著,應該起來和小黃狗一起戰鬥。

但當我靠著頑強的毅力,舉著槍搖搖晃晃站起來想要瞄準時才突然發現,槍聲消失了。

那種踢踏踢踏的腳步聲也消失了。

黑暗中,唯一的照明物就是之前樹下燃燒著的固體燃料,藉著這一點微弱的火光,我抬頭往上看。原本我和小黃狗都是窩在這棵樹的樹杈上,而現在,我從上面掉下來,而小黃狗也消失了。

人呢?

我驚了一下,懷疑是不是因為光線的原因,所以才看花了眼,緊接著,我立刻掏出了裝備包裡的手電筒,將燈光往上打。

樹杈上依舊沒有人,但有一些滑膩膩的液體,鮮紅的,散發著血腥味。

我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小黃狗難道……

不,不可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真出了什麼事,總該有屍體留下吧?留下一灘血算怎麼回事?這情況出現的太突然,我腦海裡一片混亂,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小黃狗已經不在這裡了,但是距離他消失的時間並不長,也就是說,他應該還在附近。

想通了這一點,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好地上的裝備,關了手電筒,換上了一盞強力探照燈。

這東西射程很遠,光芒強烈,耗電量也比較大,一般是用於一些底下科考活動,市面上要買到這麼大功率的,還得破費一番功夫。

強力探照燈一打上,一道刺目的白色光柱頓時發散開去,黑夜霎時間變的清晰無比,在探照燈的光芒下,我清晰的看到有一串血跡在佈滿枯葉的地面上蔓延而去,血液成水滴狀,並不多,看來失血量並不大,但我此刻完全不敢掉以輕心,整個人的心神都是緊繃的,因為剛才那個人影,以及那種腳步聲,出現的簡直太詭異了,還有這片林子,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凸顯著一個問題,或許,這是某種東西在作祟。

原本我就不是一個熊膽子的人,如今落單,更是怕得不得了,夜風吹過,渾身都冒著冷汗,不知怎麼回事,這片林子裡,竟然連鳥叫聲都沒有。

但好在探照燈的光芒足夠強烈,驅散黑暗的同時,也驅散了一些人心底的恐懼感。

我一手提著強力探照燈,一手端著槍,順著血跡往前走,眼神從樹上觀察到樹下,生怕漏過一個地方,越往前走,血跡越少,最後終於消失了。

消失的地方是一顆樹下,但我將燈光往上打,看的清清楚楚,樹上什麼也沒有,連周圍的樹也是空蕩蕩的。

我忍不住嚥了嚥口水,最後開始叫小黃狗的名字。

說實話,正兒八經叫他名字的機會不多,但這一晚,我幾乎整夜都在叫他的名字,我簡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堅持下來的,等天終於亮起來時,我發現自己還在林子裡打轉,樹上依舊有鬼魂陳刻下得數字,這意味著,我走了一整夜,還是沒有走出林子。

此時,我幾乎累的精疲力盡,小黃狗的消失對我打擊很大,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感到無助和孤獨,一個人遺失在危機四伏的原始叢林裡,與夥伴失散,甚至夥伴已經生死未卜。

而我卻如果進入了鬼打牆一樣,一直走不出去。

按理說,如果真的是鬼打牆,那麼根據民間的說法,白天是活人的世界,夜晚才是死人的世界,按理說,天亮雞鳴後,鬼打牆也該自動消失才對,但顯然,現在並沒有。

我雖然不喜歡動腦子,但現在這種沒人可以依靠的情況下,也不得不調動自己的腦細胞去想,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由於走了一晚,身體已經疲憊至極,於是我坐到了一顆刻有數字的樹下,一邊補充吃食,一邊思考現在的情況。

擺在我眼前的,有兩個問題。

第一,該怎麼與小黃狗匯合。

小黃狗究竟有沒有出事,這一點我實在我發肯定,整夜整夜,我都在呼喚他的名字,探照燈幾乎將所有我能看到的地方都搜索了一遍,但別說人影,連屍體都沒有見到,小黃狗究竟是死是活,我都無法確定了。

第二,這一片林子。

之前我和小黃狗發現這片林子不對勁後,接下來的行動一直是小黃狗在安排。

說實話,像我這樣街上一抓一大把的路人甲,在面對這種從沒有遭遇過的詭異情況時,是很難去想出什麼招數的,因此下意識的,我有些依賴相對比較靠譜的小黃狗,但小黃狗現在消失了,我依賴誰?

我只能靠自己。

接著,我開始考慮這兩個問題。

先是昨夜的那個人影。

當時由於情況太突然,因此我轉過頭時,只能看到一個與我們平行的黑影,現在想起了,那個黑影當時應該是站在另一棵樹上的。

但這樣一來,事情就有些不對頭了,因為一開始腳步聲是在我們前面想起,緊接著,我一轉頭,人影又到了身後,也就是說,這個轉變,幾乎是幾秒鐘之內的事,然後,一個正常人,能夠在幾秒鐘之內,從前面,瞬間移到別人的後面嗎?甚至是移動到樹上?

這麼一想,那個黑影的身份就十分可疑,想來想去,除了鬼,我實在不知道該作何解釋。

要是擱在以前,我絕對不會提出這麼不靠譜的假設,但自從跟民國小姐有了深刻的接觸後,我才發現自己以前的世界觀真是太狹小了。

朝菌不知回溯,蟪蛄不知春秋,我就是那隻坐井觀天的青蛙。

如果不是納衣寨一行,如果不是鬼魂陳的出現,我恐怕永遠都無法想像,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這些東西存在。

如果是鬼,那就很難辦,因為我不會捉鬼,小黃狗也不會,而且小黃狗明顯受傷流血了,恐怕凶多吉少。

接著,是這一片林子,這片林子我幾乎已經走遍了,但都沒有看到小黃狗的影子,那麼我可不可以假設,小黃狗或許因為某種原因,已經從這片林子裡走出去了?

還有鬼魂陳留下的記號,顯然,鬼魂陳等人當時也被這片林子給困住過,因此留下了這些記號探路,但現在,鬼魂陳等人已經不在這片林子裡了,也就是說,他們顯然已經找到了某種方法,並且走出去了。

既然這裡已經無法找到小黃狗的線索,那麼我現在首要的任務,就是要想辦法從這片林子裡走出去。

只不過,這片林子的情況,究竟是怎麼出現的?

如果說是鬼打牆,似乎又有些不對頭,但除了這個,還有哪有可能?就像小黃狗說的,是奇門遁甲?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完蛋了,我對奇門遁甲一丁點兒研究都沒有,如果真是這樣,豈不是要困死在這裡?

三國時期,諸葛亮曾用石頭布下八卦陣,擊退敵軍,據說敵軍入陣之後,幾千人都迷失在石陣裡,而諸葛亮則站在山頭俯視一群驚慌失措的士兵。

八陣圖也是奇門遁甲的一種,連一個軍隊都能被擊退,更別說是我了。

鬼魂陳是個道醫,道家對於五行八卦、奇門遁甲,自然有所研究,如果這裡真的是天地造化,天然形成的某種陣法,那麼鬼魂陳能夠走出去並不奇怪,但我就沒那個本事了。

想到此處,我一時有些著急,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痛恨自己不學無術,其實,中醫裡也蘊含了很多陰陽五行只說,我當初要是學一點,也不至於像此刻一樣,如同一隻無頭蒼蠅了。

既然從奇門遁甲上無法入手,那就只有用一個比較傻逼的辦法。

之前我和小黃狗走入這片林子後,便順著鬼魂陳留下的記號一路往下走,也就是轉至北方前進,那麼,如果我現在改一改方向,不去看鬼魂陳的記號,而是改為東西方向前進呢?

這樣一來,我的行進路線,就會和鬼魂陳之前留下的路線,形成一個交叉的十字架,即使沒能走出去,那麼最終,我也會回到十字架的交叉點,不管怎麼說,總能留下一個固定坐標點。

打定主意,我稍稍歇息了一下腿腳,便立刻動身,這次,我選擇了其中一顆留有數字的樹,樹上刻的是二十八,緊接著,我沒有朝二十九的方向前進,而是橫向行走,開始往這個樹的左邊走。

接下來的過程不必贅述,我一直往前走,並且每走五步,也會留下一個自己的記號,我留下的記號,是阿拉伯數字1、2、3、4、5……一次類推,而當我刻到第六百九十八個數字時,已經是下午的四點鐘,而我眼前,出現了鬼魂陳的二十八。

當看到這顆刻著二十八的樹時,我幾乎有一種想跳腳的衝動,我想,任何人陷入我這種情況,估計都無法鎮定下來,孤獨一人、想不出任何辦法、永遠無法走出去的樹林、與夥伴失蹤,這一切的一切組合在一起,壓抑的讓人想發狂,我忍不住大吼一聲,用匕首狠狠的紮著周圍的樹木,肆意發洩壓抑的情緒,直到累趴下。

此時,距離和小黃狗失散,已經過去了接近二十個小時,這二十個小時內,我除了補充了食物以外,根本就沒有入睡,而此刻,天又快黑了。

但我不敢睡,我很害怕昨晚那個東西會冒出來,甚至我腦海裡想一想那種踢踏的腳步聲,都會覺得肌肉發緊。

發洩過後,我逐漸冷靜下來,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不行,再怎麼狂躁,再怎麼發脾氣,也解決不了我現在所面臨的危機,最後,我只得先安頓下來,在二十八號下升起了一堆火。

經過一天一夜的,樹枝依舊不是太乾,雖然也能著火,但卻冒出了很多煙,煙霧很嗆人,再加上這些事情,一直都是小黃狗在做,因此我的火堆十分失敗,稍不注意就會熄滅。

此刻我深深體會的一句話,那就是有些事情,你可以不做,但一定要會做。

我家境算不上頂好,甚至就我爸媽來說,我們家的生活,就和大多素中國普通家庭過的一樣,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因為我有一個有錢的大伯。

說實話,我的人生中,大伯對我的影響,幾乎可以說是致命的。

原本,在我那種家境下,我應該是成長為一個性格比較老實的普通人,但因為大伯沒有兒子,因此將對兒子的溺愛全部灌注在了我身上,導致我這個人,渾身都是劣根性。

很多可以依靠別人的事情,我都不會去做,比如生火,別將這事兒想的這麼簡單,雖然柴禾胡亂的堆在一起也能燃燒,但怎樣讓它燃得旺、燃的省柴,都是一門學問。

在去納衣寨的時候,我們有過n次露營的經歷,按理說,我應該早就學會了,但正因為有小黃狗這個心安理得的驅使對象,所以我從沒有動過手。

有時候,人的技能是為自己學的,你可以懶散不去做,但到了需要用時,你一定得會。

我現在就是一個活生生血淋漓的例子,我不僅不願意去做,而且還不會做。

這導致我不得不時時刻刻看著火堆,並且需要更多的柴禾來保持它長燃,甚至我都有種衝動,乾脆不生火,直接點固體燃料好了,但事實上,固體燃料比較珍貴,我包裡只剩下兩塊,現實讓我不能這麼浪費。

好在這事情孰能生巧,一陣搗鼓之後,我也算是掌握機技巧,總算能放鬆一下。

然後,就在這時,我看著火堆上因為柴禾沒有乾透而冒起的濃煙,腦海裡突然閃過一抹靈光。

煙是往上走的,站的高,看的遠,我如果爬到樹的頂端,俯覽周圍的環境,是不是就可以找到出去的路?

這個想法,幾乎猶如醐醍灌頂,讓我霎時間清醒過來,這可惜,這個念頭來的太晚,如今已是入夜,即使爬上去,估計也只能看到一團黑,要想實施這個辦法,看來只能等到明天早上。

現在我最應該注意的,是今晚的安全,那個如同鬼一樣的黑影,今晚會不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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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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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方向誘導

這一晚,我幾乎是過的膽顫心驚,只敢半眯著眼睡覺,一但察覺自己睡意深了,就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掐一把,這種想睡又不得不強撐著的感覺,相當難受,但我還是低估了自己的控制能力,等我一覺醒過來,居然睡到了大天亮,那堆篝火也早已經熄滅,林間由於前兩天的雨水,顯得霧氣濃厚,一晚睡下來,衣服都有些潮濕。

我覺得後怕,又有點慶幸,還好在我睡著的時候沒有發生什麼事,那黑影也沒有來找我,是對我沒興趣,還是……我想到一個可能,會不會,那個黑影正被小黃狗拖住了?

這個拖有很多種可能性,比如小黃狗負傷把它引開,也比如它正在處理小黃狗的屍體。

我發揮自己的想像力,腦海裡瞬間冒出各種各樣讓人不寒而慄的猜測,最後為了防止自己被想像力逼瘋,我拍了拍自己的臉,灌了兩口水,開始預備爬樹的事情。

原本爬樹的技能我早已經忘的差不多,但在納衣寨好歹被喚醒了,只不過這裡的樹木比較直挺,爬起來有一定難度。

我將裝備包放在樹下,只帶了匕首和望遠鏡。

原本這望遠鏡是我們用來偷窺鬼魂陳的,但由於這片原始叢林裡林木太過茂密,望遠鏡事實上沒有發揮太大的作用,不管往哪個方向望,最後都會被粗壯樹幹擋住。

但現在不一樣,如果我爬到高處,那麼它就可以放發揮很大的作用。

這樹不好爬,但至少現在樹下沒有熊守著,因此慢慢往上爬,到也不算困難。

很快,我便爬到了樹頂。

說是樹頂,其實距離頂部還有三米左右,只不過上方的樹幹就較為纖細,我估計再往上爬就會直接折斷,於是便挑了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雙腿夾著樹幹,摸出望遠鏡,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

這一看之下,我不由得大驚,只見自己成寄身於一片橢圓形的林子裡,這片林子裡全是這種筆挺的古樹,在林風下,密集的樹葉如同一塊緊密的綠色地毯,顯得十分扎眼,據目測,林子的橫向寬事實上只有大約五百米左右,一眼就能望到頭,而林子的縱向長度,大約在一千米左右。

而我之前,是每個五米刻下一個記號,足足刻了六百多個,也就是說,光是橫向距離,我就走了不下三千米,可事實上,這裡的橫向距離,一共才五百米。

而鬼魂陳當初留下的記號也一樣,他足足也走了三千多米,而事實上,縱向距離也不過一千米。

也就是說,從頭到尾,我走了那麼多路,都只是在這一千米左右的範圍內轉圈子!

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努力回想著自己之前的路程,完全是走的直線。這一點不會有錯,那麼,這種圈子,是如何轉出來的?

一開始,我百思不得其解,但當我看向這片林子裡完全一模一樣的樹時,突然就會晤過來是怎麼回事。

這並不是什麼鬼打牆,而是一種視覺欺騙,並且,這種欺騙相當的詭異,完全不是小黃狗說的那樣,是自然形成,如果我沒猜錯,這片林子,是人為種上去的。

而且根據這些樹木的年齡,至少也是六百多年前的事情。

首先,這些樹是同樣的樹種,並且在林子裡,我們沒有發現任何其它樹種。

其次,就是樹載種的位置。

每個人在進入林子後,不管是走直線還是走曲線,肯定是在兩樹之間的空隙間走,比如我要走一條直線,但樹的長勢,不可能剛好給你長出一條直線空隙,所以在這個過程中,我們難免要繞路,這裡向左,那裡向右,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我們一直走直線,但還是會產生一定的偏差。

這點偏差,按理說,只要堅持了固定方向,就不會造成太大影響,但如果,這些樹是人為種下去,並且特意調節了樹與樹之間的距離呢?

舉個例子,當我直線往前走時,前方突然出現幾顆樹,將路堵死了,而這時,在我左邊不遠處,兩樹之間留出了空隙,那麼我必定會走到左邊,然後繼續往前走。

那時候,我以為自己是走的直線,但事實上,位置已經被不知不覺的調整了。

這種調整,不是一下子,而是每棵樹都發揮了作業,幾乎每一步都在產生偏移,這樣下來,人給自己定的方向,幾乎永遠都答不到。

我記得,在大學的時候,選修課的老師就曾講過一個類似的例子,這在現實社會中,被定義為:判斷能力的誤導。即這片樹林,不是在欺騙人的視覺或者是聽覺,而是在欺騙人的感官。

你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往前走,事實上,早已經被這些樹誤導了你的方向。

而要破解它並不難,只要不從樹下走,而是從樹上走,那麼自己的判斷能力就不會被誤導。

我突然想起了那個黑影,當時,它也是懸在我們身後,難道說,它早就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而鬼魂陳等人,想必也已經梳理出了其中的問題,所以早就脫困而出了,剩下的,只有我和小黃狗。

我不知道小黃狗有沒有離開這片林子,是如我猜測的一樣,已經跑了出去,還是發生了什麼危險,這些我都無法瞎猜,最後想了想,我回到了之前九那顆樹下,也就是我和小黃狗遇險失散的那棵樹。

如果小黃狗還留在林子裡,或者一旦脫困,那麼肯定會回來找我。

我在樹下,刻上了一個提示信息:上樹、方向誤導。

小黃狗如果真的沒能出去,那麼他在看到這個提示信息後,肯定會上樹,而且以他的聰慧,肯定會明白我的意思。

緊接著,我爬到了樹的中央部位,選定北方的位置開始學人猿泰山。

這一點有危險性,但由於樹木之間的間隙比較小,因此也不算太困難,由於是在樹上行動,樹下的地形根本無法影響我,大約半個小時候,我終於走出了這片林子,到達了一片嶄新得雨林。

這塊地方的樹種恢復了之前的原始森林樣貌,樹種繁多,以酷似榕樹的樹種為主,期間還夾雜著松、柏等樹種,甚至我還發現了少有的沉香樹。

如若不是地點不對,我真想砍一段回去,那可就發了。

當然,現在砍它不太靠譜,出了林子之後,我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

現如今,小黃狗下落不明,我就這麼盲目的找他,無異於大海撈針,與其追蹤小黃狗,不如繼續追蹤鬼魂陳,因為鬼魂陳的前進方向是固定的,小黃狗只要沒有生命危險,一但脫困,肯定會繼續追上鬼魂陳,這樣一來,我們碰頭的機會便會大很多。

想通了這一點,我便開始繼續往前走,越往前,林木越見茂盛,山石也逐漸多了起來,石頭上全是厚厚的苔蘚,還有一條淺淺的地下水,時斷時續,水質清澈透明,可以看到手指長的游魚和蝦蟹,在石塊旁邊,我發現了一個腳印。

腳印是留在青苔上的,青苔被刮下了一層,顯然曾經有人從這片地方經過,只不過現在這條溪水就橫亙在我眼前,實在很難判讀,鬼魂陳一行人究竟是渡過溪流對面繼續往北,還是順著溪流而下?

我試著想找一找其它腳印,卻立刻就發現了一絲不對勁,腳印並不是像北,而是沿著溪流一路往下的,難不成鬼魂陳等人轉道了?

當即,我也顧不得休息,立刻背著裝備包沿著腳印往下,結果沒多久,在我眼前,出現了一間小木屋。

木屋就搭建在溪水旁邊,也不知有沒有人。

說實話,我都差點以為自己遠離人類社會了,因此乍一看到這個木屋還是驚了一下,但緊接著我便想到,這會不會是護林員住的木屋?

或者是獵人搭建的?

中國的偷獵現象很嚴重,很多大山裡都設置了護林員,他們往往是一些沒什麼文化的人,住在人跡罕至的大山深處,只偶爾下山買日用品,在山裡一呆就是幾年,甚至十幾年,每日巡山護林,關注偷獵者。

這麼一想,這裡出現一間小木屋,到也不算奇怪。

我想到之前的腳印,暗道不好,難不成我弄錯了,那不是鬼魂陳等人的腳印,而是護林員的腳印?

這可大大不妙,我一個陌生人,背著一包的火器裝備,怎麼看都是個圖謀不軌的,護林員,好歹也是國家公職人員,這要是被發現了,豈不是……

想到這兒,我後退了一步,準備撤,然而,就在這時,木屋的門被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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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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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守林人

那個人出來的一瞬間就和我四目相對,剎那間,我幾乎以為自己見到了鬼,忍不住就後退一步。

他一動不動的看著我,最後朝我招了招手,卻沒有說話。

片刻後,我冷靜下來,這人不是鬼,只不過是一個被毀了容的人,臉上像是被燒傷的,全是暗紅色的肉結,經脈突兀,看起來十分可怕。

他沒說話,招手示意我過去,面容雖然可怖,但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危害。我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由於面部被毀容,我看不出他的表情是歡迎還是不歡迎,我過去之後,他便轉身,將門大大的推開,示意我進去。

木屋裡比較簡陋,牆上掛著很多風乾的臘肉,裡面還有兩柄很扎眼的槍,我最近接觸槍的機會比較多,因此也算有了些瞭解,一看便知道,這是兩桿獵槍,我心說喲呵,搞了半天護林員也打獵?

從我進門到坐下,那人一直沒開口,片刻後,他給我倒了杯白開水,示意我喝。那被子是老式的鐵漆杯,漆掉了很多,露出裡面的黑鐵,而且看起來很髒,我沒敢下嘴,將杯子端在手裡,斟酌的問道:「你好,你是這兒的護林員?」

他點了點頭,我覺得挺敬佩的,能在這深山老林裡工作,心智不是一般的堅定。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說過話,我懷疑他是不是啞巴。

事實上,並不是我對他這個人有興趣,而是我看他沒有什麼惡意,再加上鬼魂陳等人要北下的話,必定會路過這一段,沒準兒這個護林員見過他們。

於是我覺得跟他處好關係,比劃著喉嚨問道:「您嗓子是不是不好?」

他看了我一眼,毀容的臉看不出表情,彷彿只有兩隻眼珠子在動,隨後,他的喉嚨裡發出一種沙啞的聲音:「山裡沒什麼人,很久沒說話了。」

他一開口我才發現,聲音雖然沙啞,但聽音色,他應該不是一位老人,相反,年紀應該不大,估計跟我差不了多少,想到這兒,我頓時有些同情心氾濫,如果我的臉變成這幅模樣……

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護林員道:「我家裡起火燒成這樣的,縣裡沒人敢僱傭我,所以就來這裡守林了。」由於開口說話,他的聲音音色逐漸調整過來,頓了頓,他道:「人都怕我,但動物們不怕我。」

他說話的時候,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但我還是從這句話裡聽出了濃厚的辛酸,用大伯的話來說,我一向是個行為上的惡少,思想上的良民,所以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頓時就同情心氾濫了,於是拍了拍他的手,道:「我也不怕你,你人挺好的,還給我喝水。」

他眼珠子晦澀的的轉動,最後停留在我的手上,道:「可是你嫌它髒。」

我嗆了一下,心說我剛才有表現的那麼明顯嗎?尷尬的差點腦充血,聞言也顧不得,當即端起水杯咕咚咕咚灌,喝了個底兒朝天,喝的太急,嗆的我眼淚都流出來了,一邊咳嗽一邊道:「咳咳……剛才是因為還燙,所以……咳咳,看吧,我……咳咳,沒嫌棄你。」

他錯愕了一下,雖然毀容的臉上無法判別出表情,但眼神卻透露這驚訝,片刻後,又變回了最初的模樣,看不出情緒,隨後他指了指我的裝備包,道:「你可以把包放下來歇一歇。」聲音還是有些沙啞,但已經好很多,聽的出來,這是一個年輕人,我忍不住問道:「你的父母呢?」

我想,如果是我遭遇這樣的事情,以我家人對我的疼愛,應該不會讓我出來做這麼辛苦的工作,最有可能的是養我一輩子。

我問完,他沉默了一下,道:「你為什麼問這些?」

我頓時有些尷尬,道:「不問就不問。」

誰知就在這時,他開口道:「我玩火燒了房子,敗了父母一輩子的家業,又變成這幅模樣,他們恨死我了。」頓了頓,他道:「我給你弄些吃的。」緊接著,他取下牆上的一截臘肉,用刀切了,下鍋煮,煮完後用一種野生的車輪菜下鍋炒,隨後擺著這一碟菜請我吃飯。

雖說飯實在是簡陋,但這幾天不是露宿雨林就是啃壓縮餅乾,能像現在一樣坐在凳子上吃頓油已經很難得,於是兩人開始吃飯,吃著吃著我覺得不對勁。

我是來打探消息的,不是來這人吃飯的啊!

怎麼三繞五饒的,我就把正事兒給忘了?

直到此時,我已經確定這個護林員不是什麼壞人,於是邊吃邊問道:「除了我,這兩天你有沒有見過其它人?跟我一樣背著大包的,那些是我的同伴,我跟他們走散了。」

他筷子停頓了一下,一直低頭吃飯,不怎麼用臉面對別人,他道:「沒有。」頓了頓,他問道:「你們是偷獵者?」

我一口米飯嗆在喉嚨裡,連忙否認,但否認完,又覺得虛偽,一幫人,背著裝備進入深山老林,除了打獵,還能幹什麼?

我眼珠一轉,道:「不是,我們是考察隊的,主要考察礦產。」

他沒說話,半晌才道:「吃完飯,我帶你去找。」

「真的?」我喜不自勝,比起我們,他在這裡住了這麼久,自然對這裡極為熟悉,我忍不住道:「沒想到你人這麼好,遇到你真是太幸運了。」

他看了我一眼,繼續埋頭吃飯,從頭到尾沒有抬起過頭,面無表情,也很沉默。

他的這種沉默和鬼魂陳不一樣,鬼魂陳是冷漠的、高傲的、甚至完全漠視別人,而他給我的感覺,這種沉默是一種自卑、帶著一些忍讓,讓我覺得很可憐,這麼一想,也沒有談話的心思,兩人默默的吃飯。

飯後,他從牆上拿下了獵槍開始擦,聲音低啞的問道:「你們是在哪裡走散的?」

我自然不能將事情全盤托出,於是只說了一半,道:「在前面的一片林子裡,那林子進去了就很難走出了,你知道哪兒嗎?」他微微一頓,隨後點了點頭,道:「那是一片**林,古時候種下的,是為了防止外人。」

我挺驚訝,沒想到他居然知道這麼多,忍不住問道:「誰種的,防止什麼人?」

他說話比較精簡,顯然不太習慣與人多話,雖然回得比較慢,但還是告訴我,道:「秦嶺多古墓,據說這片地方就有一處古墓,埋葬著一位將軍,那片林子就是用來困住土賊的。」

我心說果然不出所料,那片林子是人為的,看了這莽莽秦嶺,實在隱藏來太多秘密。

緊接著,我將怎麼與他們失散的情況說了一遍,半真半假,說在林子裡遇到一個黑影,逃命之下與同伴失散,不過根據同伴留下的信息,他們應該已經從那片林子裡逃了出來,而我們原本的目的地是向北,所以我才一路向北追蹤,然後發現了他的足印,誤以為是同伴留下的印記。

他聽完,點了點頭,提起獵槍,帶了一些食物和零散物件,說要帶我去找人。

我沒想到他這麼好心,心裡有些內疚,跟在他後面離開了木屋。他的經驗果然比較豐富,進入了林中以後,那種自卑、隱忍的氣息頓時消失,變得彷彿如同一隻獵豹,十分敏銳、機警,體力也好的不像話,總能從一些極其細微的蛛絲馬跡中,發現人類的蹤跡,但鬼魂陳一行人顯然很趕時間,我們走到當天晚上,依舊沒有追上人,於是便找了個地方露宿。

一天的相處,我對他也算比較親近,便閒聊起來,大多數時候是我在說話,他很少回應,但也不會完全漠視,從這些對話中,我掌握了一些他的基本信息。

他姓王,具體姓名沒有告訴我,今年二十六,已經在這片林子裡看了十年。

十六歲那年,他玩火,燒了家裡的房子,將自己也燒成了這幅模樣。他家在鄉下,對於一個鄉下人來說,房子幾乎是最大的財產,因此這出事以後,他幾乎成了全家的罪人,學也沒有上了,十六歲便出去工作,但由於容貌原因,一直找不到活,後來家裡人安排他來林場工作,他比我大兩歲,於是我叫他王哥。

對於這個稱呼,他有些不習慣,半晌憋出三個字:「當不起。」

我道:「怎麼當不起了,你比我大,叫你一聲哥是應當的。」

他不幹活的時候,行動很慢,就像一個遲暮的老人一眼,聞言,他轉動了一下眼珠子,盯著我的臉,道:「你跟我不一樣,我看得出來,你家境很好。」頓了頓,他道:「咱們是不同世界的人。」緊接著,他沒開口。

不知為什麼,我有些煩躁,推了推他的肩膀,道:「別這麼說,我覺得你挺好的,這事兒都過去十年了,小時候誰沒犯過錯。王哥,你要當我是朋友,就別再這麼說,聽的我心裡難受。」

他沒說什麼,只是沉默的點了一下頭,顯得非常敷衍。

我心裡有事,也沒再這件事情上糾結下去,安排了輪夜之後,便開始睡覺,第二天,我們繼續追蹤,越往下,王哥的的神情就越凝重。

事實上,他一直是面無表情的,我根本看不出什麼神情,但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從他的眼神我可以看出,事情似乎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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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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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中毒

我幾次想開口問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不妙的情況,但每次沒等我開口,他已經如同獵豹一樣快速往前竄,讓我不得不緊隨其後。

終於,等到我累的無法喘氣時,他停了下來,猛的轉過頭,眼睛直直的盯著我,道:「你在騙我。」

我氣息都還沒喘勻,他的話讓我一時有些錯愕。

騙他?

我一時覺得心虛,自己確實在騙他,但他是怎麼發現的?

緊接著,他又道:「你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們這夥人,不僅攜帶了槍支彈藥,而且動機也不純,萬一他直接下山舉報我們怎麼辦?現在他顯然是發現了什麼漏洞,估計我在瞎掰也哄不了他了,只得磨磨蹭蹭的說出兩個字:「尋寶。」

他表情沒有什麼變化,盯著我看了很久,似乎在確認什麼,最後緩緩點了點頭,道:「嗯。」

嗯?

這就沒有了?

正常情況下,他不是該問我尋什麼寶才對嗎?

嗯完之後,護林員繼續往前走,提示我跟緊一些,他道:「你的夥伴走到這個地方的時候變道了,這是在往秦嶺的溝裡走,這一片據說埋了很多古墓,冤魂很多,一到晚上就鬼哭狼嚎。」頓了頓,他道:「而且這地方陰氣很重,還有很多不知明的危險,你們太冒失了。」說著,他微微嘆了口氣。

我總算明白她那句騙人是怎麼得來的了,估計把我們這夥人當成土賊了,後來我又告訴他是尋寶,豈不是更加坐實了他的猜測?想到這兒,我不禁大呼冤枉,我們孫家祖祖輩輩都是清白人,跟土賊絕對是沾不上邊兒的,這頂帽子可扣大了。

但一時間,我又無法解釋,只能吃了這啞巴虧,不過根據護林員的態度,他雖然把我們當成土賊,但似乎沒有要舉報我們意思,想到這兒,我便安心下來,跟著他繼續往前走。

這片地方,越往下,樹木就越稀,但個頭反而更大,地面全是一層厚厚的腐葉,到達這裡後,護林員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我問他為什麼,他說:「這片地方很危險,我也沒有來過。」

我覺得奇怪,道:「你沒來過還知道危險?」

他道:「是上一任老護林員告訴我的。」頓了頓,他給我講了件真實的故事。

據說有一次,老護林員在巡山的時候,發現了兩個偷獵者,這兩個偷獵者大約之前遇到過什麼危險,裝備什麼的都沒有了,老護林員瞅準了這個機會,當然要把這兩個人逮起來。

但這兩人十分狡猾,在林子裡亂竄,竟然竄入了我們現在所行走的這片地域。

老護林員也聽過這裡頭不乾淨,但他僅僅遲疑了一下,工作的責任感,讓他毅然決然的進入了這片林子,他追蹤那兩個獵人,一直到了晚上,不知怎麼回事,就沒了聲息了。

四周黑洞洞的,老護林員手裡只有一盞小功率的手電筒,看什麼都不太清楚,他有些著急,怕功虧一簣跟丟了,然而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遠處有腳步聲,當時,老護林員以為是偷獵者的腳步聲,於是像隻貓一樣,輕手輕腳的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移去,準備給兩個獵人出奇不意的一擊,結果越往前走,老護林員越覺得不對勁。

這腳步聲怎麼有些多?

這可不是兩個人能發出的腳步聲。

難道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還有什麼人混進來了?

秦嶺這一帶多古墓,經常會有土賊冒出來,老護林員心想,如果真是土賊,這幫人大多心狠手辣,自己恐怕要避一避,但就算要避,也得先探明情況,於是他更加小心的貓過去,就在這時,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護林員回頭一看,嚇傻了,自己身後站著的,竟然是一個古人。

他穿著古時候士兵的盔甲,臉色青白如鬼,面無表情,沖護林員擺了個手勢,輕飄飄的說道:「請到府內一聚。」老護林員當時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他下意識的順著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前方的佈滿落葉的大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大坑,大坑下面有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仔細一看,不正是那兩個偷獵者嘛?

去坑內一聚。

這、這是索命啊!

老護林員雖然害怕,但他在大山裡住了半輩子,見過很多奇奇怪怪的事,因此也沒有慌了陣腳,當即,他直接掏出身上的火摺子,點燃後扔到了地上。

那時真是夏季,草木乾燥,地上有很多落葉,一下子就點著了火,火光升騰起得剎那間,一切都消失了,老護林員也不敢多留,連夜衝出了林子。

好在夏季雨水多,還是半夜就下起了大雨,沒有造成什麼損失,後來,老護林員再也沒進過這片林子。

頓了頓,他道:「他也囑咐過我,不要進來。」此刻雖然是大白天,但聽著這個故事,我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說不害怕是假的,一時間不由暗暗叫苦,那地圖上所指的地方,究竟是哪兒?鬼魂陳幾個,怎麼跑進這林子裡來了?

護林員沒再開口,大約是看出我的緊張,他道:「要加快速度,在入夜之前穿過去。」

我不知道這片林子有多大,但他既然這麼說,想必也有一定的把握,至於鬼魂陳等人就更不用我擔心了,姓陳的是鬼魂剋星,那個士兵去找他麻煩,估計夠嗆。

比起這個,我反而擔心小黃狗。

如果小黃狗還落在後面,我們所有人都進入這片林子,那他一個人,到時候該怎麼辦?

一邊想著一邊前進,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四點鐘左右,一路上沒有什麼危險,只不過大約是最近行程太累,我覺得自己渾身發軟,全身肌肉痠痛,每走一步,幾乎都是在打顫。

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病了,於是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體溫正常,也沒有咳嗽或者其它症狀。

前面的護林員不知何時,速度也慢了下來,但他還是比我快,不多時,我們間的距離就拉開了,逐漸的,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如果他在稍微下一個坡,估計就完全脫離我的視線了。

於是我準備叫他等我一下,雖然自己確實很沒用,但這種時刻,沒面子總比掉隊好,如果我一個人呆在這個地方,我肯定會被嚇傻的。

我開口叫了聲王哥。

話音剛落,視線盡頭的身影突然搖擺兩下,緊接著,軟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這一倒,瞬間如同一盆涼水潑在我身上,讓我疲憊的身體和混沌的大腦,霎時間清醒過來,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怎麼回事?

大約是由於緊張,我力氣大了些,立刻加快腳步往前走,很快走到了護林員邊上,我將他翻過來,發現他臉上沾了很多樹葉,將樹葉掃開後,他的眼睛是睜著的,眼珠子緩緩轉動,隨後停留在我身上,嘴唇哆嗦,似乎想開口,卻說不出話來。

我此刻已然累得肌肉痠軟,但見他的狀況,我不禁懷疑:難道是被蛇咬了?

緊接著,我去查看他的身體,但衣服完好無損,裸露出的皮膚,也沒有被咬的痕跡,正當我打算脫下他的衣服,看看是不是其它部位受傷時,他嘴裡慢慢吐出了兩個字:「有……毒。」

我怔了一下,道:「你被人下毒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護林員咳嗽了一聲,劇烈的喘息起來,道:「樹林……有毒,快、快離開這裡。」

說著,他無力的手推了我一把,示意我快些跑。

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很顯然,護林員的意思,是讓我跑,別管他。

此時,我終於發現了不對勁。雖然我體力不好,但在沒有和小黃狗分散之前,我們為了追蹤鬼魂陳,體力耗費更大,就算那時候,我也沒有累得渾身虛軟,而現在卻……

我試著動了動,身體就如同高燒病人一樣,肌肉痠痛無力,走路都在打顫。

而這片林子裡,佈滿了一種氣體,這種氣體,起初我們都沒有在意,因為在深山老林裡,由於樹木太過密集,陽光很難透下來,因此水汽蒸發慢,大部分時間,林間都會佈滿霧氣,這並沒有什麼奇怪。

然而此時,我卻發現,這些霧氣,似乎隱隱透著一種青色。

這種青色非常非常淡,我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視覺幻想,但倒地的護林員卻讓我認識到,這片林子真的有問題,或許是林中積聚了千百年的**之氣,或許是某種有毒的植物在揮發,總之,我們兩人都中毒了,只不過看樣子,護林員中毒比我深,因為他此刻,連說話都很困難了。

我想起自己包裡帶了些解毒顆粒,那是小黃狗調配出的,將中藥磨成麵粉狀,每人的裝備包裡塞了一小袋,可以內服,也可以外敷,可以對付比較常見的中毒情況。

我不知道有麼有效,但此時,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護林員還在說:「……跑。」

我顫巍巍的給他灌藥,道:「跑個屁,我跑了你怎麼辦,咱們一起進來,一起出去。」

他喘著粗氣,道:「我走不動了……別、別管我,我這樣的人……死活,都不會有人介意,你、你走吧……」

「呸。」我道:「別人不介意,我介意成不,你是我的大恩人,我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嗎?」給他灌完藥,我自己又倒了一些在嘴裡。

藥粉又乾又苦,但此刻,我從來沒有覺得,世間上還有比藥更好的東西,因為它能救你的命,而現在,它就是一份希望,一份活著走出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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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三人行

     吃完藥,我艱難的將護林員扶起來,架著他往前走,但沒走幾步,我腳下一軟,也跟著栽下去了。

此刻,我本就已經中毒,渾身無力,而且身上還背了一個碩大的裝備包,再架上一個人,簡直是一種極大的挑戰,即便咬牙往前,也沒撐幾步就倒下了。

這一刻,我清醒的認識到,不能再往前走了。

龍骨什麼的,我也該放棄了。

這地方太危險,我沒有鬼魂陳那麼大的目標,再走下去,完全是一比不划算的買賣,更何況,現在我身邊還有一個無辜牽連進來的同伴。

心神一轉,我已經做下決定,雖然這個決定讓人很沮喪,但現實的情況,讓我不得不放棄,此刻我更應該想的,是怎麼返回。

我們在這片林子裡,整整走了至少四個小時,也就是說,我們回去的路,也還有四個小時。

但此刻,我和護林員都已經倒下來,別說四個小時,就是四分鐘也很難堅持下去。

在地上趴了會兒,我咬著牙想爬起來,但每每才剛支起一半的身體,關節就打顫,又趴了下去,而此時,護林員已經昏迷了。

我轉頭看他,那幾乎已經不再是一張臉。

原本這張臉就是毀了容的,大部分時間,我跟他說話的時候,都是看他的眼睛,如果這張臉上還有一點兒可以見人的東西,恐怕就是那雙眼睛了,晦澀、深沉、波瀾不驚。

但此刻,那雙眼睛已經緊閉了,因此,我眼前只有一張佈滿傷痕的臉,乍一看,彷彿沒有五官一樣,十分可怕。

就是這樣一個十分可怕的人,在中毒後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讓我先跑。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雖然我跟他說,讓他當我是朋友,但事實上我心裡清楚,我倆認識也不過才一天,朋友什麼的,都只是客套話。

但這一刻,我卻發現,他是真的將我當朋友,否則,他不會明知這片林子很危險,還願意送我進來。

此刻,譴責自己的人品也是於事無補,我慢慢動作,準備卸下身上的裝備包,放棄這一包天價裝備,這東西太重了,會耽誤我的體力。

等我將裝備包卸下後,終於勉強站了起來,於是我再一次架著護林員,只不過這一次是往回走。

或許是因為林間的毒氣,我整個人的意識都是混沌的,究竟架著他走了多久,我也沒什麼印象,只覺得每抬一次腳,就如同是滄海桑田一樣緩慢,最後,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我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這段時間比較漫長,我是被水給潑醒的,醒來的時候正是黑夜,身邊燃燒著熊熊的篝火,我睜開眼一看,坐在我身邊的人影,讓我差點想流淚,直接就撲了上去:「好兄弟,你可算來了。」

這人不是小黃狗是誰?

他被我一撲,喉嚨裡的肉頓時就嗆住了,不上不下的噎的翻白眼,半晌才嚥下去,罵道:「你***就這麼歡迎我啊。」他**著上身,腰間包著紗布,隱隱透著血跡。

我這才想起了問他的近況。

之前在樹上,怎麼會突然消失。

我一問這個話題,小黃狗臉色頓時就黑了,狠狠的罵了句娘,道:「鬼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我道:「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連它的樣子都沒有看清楚?」

小黃狗搖了搖頭,道:「看清楚了,不過那玩意我真的很難形容,它像是猴子,渾身是黑的,沒有毛,最他媽變態的是,它腳上還穿了一雙軍用皮靴,你說奇怪不奇怪?」

我道:「是夠奇怪的,但我更奇怪的是,你是怎麼失蹤的,你知不知道,沒有你的日子,我過的多辛苦。」這句話是發自肺腑的。

小黃狗撇了撇嘴,道:「少他媽噁心我,我還不瞭解你,我看是沒人給你生火做飯,你肚子比較辛苦吧。」頓了頓,他講起了之後的經過。

那個黑影速度很快,小黃狗將我擠下去的一瞬間,那個黑影就從對面的樹上躍了過來,尖銳的利爪擦過小黃狗的腰,頓時留下幾道口子,樹上的血,就是在那時候留下的。

緊接著,小黃狗便被擄走了。

要知道,當時小黃狗的背上,還有沉重的裝備包,少說也有二十斤以上,三十斤以下,但那玩意,連小黃狗帶裝備包一起掄起來,夾在胳膊下就走,在樹林裡跳躍,速度十分快。

小黃狗聞著那東西身上的氣味,差點兒沒被熏死,他很快反應過來,這東西不是人,但也不像是某種動物,而且看著情形,該不會是想把自己待會巢穴,然後扒皮抽筋,慢慢享用吧?

一想到這兒,小黃狗淡定不下來,立刻去摸自己的槍,當時的情況,就如同坐雲霄飛車一樣,天旋地轉,找不著南北,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我肯定是無法做出反應的,但小黃狗不愧是黑道,關鍵時刻,反應速度極快,在被那東西夾出老遠後,終於摸出了槍,反手一指,槍口對著那東西的肩膀,砰的就開了一槍,那玩意吃痛,小黃狗頓時就從高空墜落,還好有背後的裝備墊底,不然肯定的摔死。

從地上爬起來後,小黃狗就開始逃命,但他很機靈,依舊選擇了向北的方向,後來一路發現了一些人的蹤跡,大概是我和護林員留下的,不過小黃狗顯然誤以為是鬼魂陳等人,於是順著就追蹤進來了。

聽到這兒我覺得不對勁,忍不住打斷他,道:「等等,這麼說,那怪物帶你出了那片**林?」

小黃狗點頭。

我又道:「然後你就直接走人了?」他接著點頭。

我頓時有種被背叛的感覺,直接踹了他一腳,罵道:「你就不想想我還被困在林子裡?你居然一個人跑路了?」

小黃狗打了個哈哈,道:「這個……人長大了,要學會獨立,咱們現在不又順利會師了嗎,過程雖然比較曲折,但結果是一樣的,就不要斤斤計較了。」

我拔出匕首,淡淡道:「是的,我不會計較。」

小黃狗眼睛都直了,盯著我手裡的匕首,後退一步,道:「兄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想幹嘛?」

「去你媽的成年人。」我罵道,準備上去揍他一頓,就這時,旁邊突然傳來了一陣咳嗽聲,我轉頭一看,發現是護林員醒了,連忙過去將他扶起來。

小黃狗用眼神詢問我,示意他是誰。

我大致講了一番,突然覺得有些奇怪,不由問道:「是你救了我們?你有解藥?」

小黃狗說,我們所中的毒,是林中一種植物揮發的毒氣,聞久了就會如同中了一氧化碳的毒一樣,令人全身發軟,隨著毒性加劇,甚至會窒息。

小黃狗是我大伯的得意弟子,不像我是個半吊子,他追蹤著我們的足跡,走入林子後沒多久,便發現了不對勁,非常果斷的開始尋找解藥。

萬物相生相剋,一般毒物不遠處,必定就會有解毒的東西,小黃狗憑藉著自己的經驗,很快找到瞭解毒的草藥,一路走一路嚼,因此沒有中招,直到遇見我們兩個。

此刻,護林員還是有些虛弱,沒有緩過來,這事兒就很不對勁兒了,為什麼之前也是他先倒下,而現在,我都恢復了,他還在喘?

從體力上看,我明顯是個亞健康,按理說,我中毒應該比較深才對。

我這麼一問,小黃狗也跟著搖頭,最後他猜測道:「估計是你小時候,師父給你用過辟毒的東西,比如人黃地一類的東西。」小黃狗這麼一提醒,我還真想起了一件事。

那應該是比較年幼的時候,具體已經忘的差不多,只模糊的記得,有一年,大伯確實給我搞一個拳頭大的東西,又苦又澀,還硬逼著我吃下去,我那時候年幼,哭鬧不止,他便翻出各種零食誘哄,我吃了很久才吃完。

而人黃地,是一種比較罕見,甚至是傳說中的藥材,它可食的部分是根,而且這東西無經無葉,深長在地底,性質跟黃金松露有些像,從地表是完全看不出痕跡的,據說吃下去之後,可以辟百毒。

但這東西無法人工培植,而且又深埋地底,難以尋覓,因此很少問世,據說即使問世,也多是進貢皇家,小黃狗這麼一說,我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難不成當年大伯苦苦誘惑我吃下去的東西,是能辟百毒的人黃地?

但如果真是人黃地,我後來不照樣中毒了?

大約是看出我的疑惑,小黃狗道:「古人都是比較誇張的,所謂的辟百毒是一種誇大,大約只能說是一種抗體,可以減緩毒性吧。如果真是這樣,以後你被蛇咬,都不用打血清了,直接躺兩天就能好。」

我問真的假的,小黃狗說:「你可以試一試。」

緊接著,我們就地歇了一晚,有小黃狗在,林間的毒氣也不成問題,我們自然就要繼續追下去,第二天早晨,護林員已經恢復的差不多,我讓他回去,不用繼續帶路了,他低著頭往前走,聲音低啞道:「這裡不僅有毒氣,我再送你們一程。」

這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忍不住道:「兄弟,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這樣,我狠不好意思。」無故受人恩情,對我來說是件比較難受的事情,何況這個恩情,還有可能伴隨著生命危險。

護林員頓了頓,聲音有些含糊不清,他道:「你是十年來,第一個陪我吃飯的人。」

我霎時間目瞪口呆,不知該說榮幸,還是該說辛酸。他這句話,又讓我想到了桑澤,如果這個世界上,能夠少一些對弱勢群體歧視的眼光,或許就不會有這麼令人窒息的回答。

僅僅吃一頓飯,就願意用生命去換,這十年來,他過的該有多孤獨?

我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拍了拍他的肩,道:「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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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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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掩護

接著,我們三人一起上路,由護林員在前面開路,小黃狗第二,我緊跟其後。

根據我們的推測,鬼魂陳或許已經離開這個地方,因為他本來就是個道醫,相當牛逼,在這個林子裡,不管是有毒氣,還是有鬼怪,對於他來說都是小菜一碟,簡直就是開了外掛的存在。

好在有經驗豐富的護林員,他簡直就像一台精密的儀器,可以捕捉森林中任何的蛛絲馬跡,路途比較無聊,我問他為什麼能夠這麼牛逼,護林員頓了頓,聲音低啞道:「每天都在做的事情,做久了就會了。」

作為一個護林員,每天幾乎都要巡視大山,關注動物的分佈情況,甚至追蹤一些心懷叵測的人,大概正是因為這種孤寂而乏味的生活,使得追蹤成為了一件不可或缺的事情。

就在我們進行這段對話的時候,護林員突然停下了腳步,目光變得警惕起來,他豎著耳朵,似乎在聽什麼動靜,伸手比了個手勢,示意我們不要前進,原地待命。

他是個少言寡語的人,在正常的相處下,低垂的頭顱,無一不在顯示內心的自卑,但一進入森林之後,這種自卑就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目光,彷彿這片原始森林中得任何危險,都在他那雙目光之下無所遁形。

因此,當護林員打出這個手勢時,我和小黃狗立刻就停下了腳步,緊張的看著四周。

我比較膽小,立刻端起了武器小心戒備。

而緊接著,護林員開始緩緩後退,最後他打了個手勢,道:「跑!」

跑?

我還沒反應過來,護林員已經身形往右一拐,明顯準備跑路了,但此刻,在我和小黃狗眼裡,確實任何異動都沒有了,叢林還是這片叢林,甚至連什麼古怪的聲音都沒有聽見,跑什麼跑?

我和小黃狗面面相覷,但是出於對護林員的信任,在看到他往右拐的那一刻,我和小黃狗不假思索的跟了上去,護林員的速度極快,小黃狗幾乎都跟不上他,我就更別說了,再這種跑動下,很快便落在了最後。

而就在這時,原本寂靜的森林裡,突然響起了一陣踢踏踢踏的聲音。

那聲音極為細小,但由於太過特別,我還是很快的就捕捉到了,聲音來自我們身後,似乎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但可以聽的出來,它正朝我們過來。

這聲音太熟悉了,不就是**林那個黑影嗎?

它、它怎麼會到這兒來?難道它一路上,一直跟著小黃狗?

我聽著那聲音,只覺得頭皮都發麻了,護林員長期住在原始森林裡,不管是嗅覺、聽覺還是視覺,各方面都比普通人更為精密,先前,在我和小黃狗什麼都沒發現時,估計他已經聽到了這種聲音,所以才會不假思索的讓我們逃跑。

小黃狗顯然也聽見那個聲音了,速度頓時加快,眨眼睛,我已經只能看到一個背影,那個背影隨著跑動時高時低,在樹林裡時隱時現,我甚至懷疑,下一個拐彎就會不見。

此刻,我幾乎連哭得心都有了,我發誓,回去之後一定要天天鍛鍊,至少也得練出六塊腹肌,不說逃跑,至少下一次再遇到這種事情,我一定要跑在小黃狗前面。

屋漏偏逢連夜雨,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隨著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遠,終於,小黃狗的背影一閃身,徹底消失了,似乎是跑進了一片低窪地,那裡有很多低矮的灌木,將他的身影完全擋住了,而就在這時,那種踢踏踢踏的聲音已經非常近,幾乎就緊跟在我身後。

我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當時小黃狗曾經給我描述過那個黑影的樣子,光是靠想像,我都覺得十分可怖,因此這時候,我根本不敢回頭,只能發力往前奔。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幾乎就在我耳朵邊上,我的神經已經緊繃到了極限,恐懼之下,一邊跑,一邊倒槍往後,也不瞄準方向,啪啪啪連開三槍,一來嚇一嚇後面的東西,二來給自己壯膽。

我三槍開了後,身後那種踢踏的聲音,瞬間就止住了,森林裡霎時間恢復了安靜。

怎麼回事?難道被我打中了?

下意識的,我在奔跑的過程中回頭看,結果一轉頭,一陣惡臭頓時撲鼻而來,一個烏黑的皺巴巴的形如人頭的東西猛的朝我撲了過來。

那種臭味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形如,像一百年沒有疏通過的下水道,又像是高溫腐爛的屍體,僅僅聞了一下,我幾乎就要吐了。

那東西原本是倒吊著樹上,如同一個吊死鬼一樣跟著我們,我一轉頭,它倒吊著的頭顱瞬間朝我撲過來,於此同時,猛的張開了鋒利的大口,嘴裡噴出一陣腥臭,蕩著身體朝我臉上咬了過來。

大約是人的應激反應起了作用,在這千鈞一髮的關頭,我猛的順勢倒在地上,避過了撲過來的那張臉。

那張臉遠比小黃狗所形如的要可怕許多,它烏黑,表面彷彿還有一層油蠟,皮膚如同被水泡了很久一樣,皺巴巴的,五官什麼的都看不見,唯一能看見的只有嘴巴,牙齒鋒利,舌頭暗黒,一張口,嘴角幾乎可以咧到耳根的位置,相當可怖。

與小黃狗形如的一樣,它擁有四隻,很像是人或者某些靈長類動物,其它的就無法辨別更多了。

在我倒地的一瞬間,第一個念頭是:天吶,我躲過來了。緊接著,第二個念頭就是:逃命!但沒等我爬起來,眼前就出現了一雙黑皮靴。

那是一種款式非常非常老的軍用靴,跟電視裡日本鬼子穿的軍靴十分像,外皮已經被磨破了,因此看不見原來的黃顏色,只剩下黑色,此刻,那雙黑色的軍靴就停留在我眼前。

我嚥了嚥口水,渾身都涼了,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到,在眼前出現軍靴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沒辦法爬起來,因為我爬起來的速度,絕對比不上這東西撲上來的速度,因此在千鈞一髮間,我選擇了開槍,趴在地上,對著軍靴上發的位置掃射。

由於恐懼,我幾乎是閉著眼睛在掃射,耳邊槍聲不絕,震的我耳朵失聰,等我從地上爬起來的那一刻,耳朵裡什麼也聽不見。

而那雙軍靴,也已經消失了,我眼前什麼都沒有。

生死一線的巨大刺激,讓我整個人都是恍惚的,恍惚間我還沒忘記要逃命,正準備追著小黃狗消失的方向繼續跑,卻見小黃狗突然又出現了,他出現在之前消失的地方,臉上幾乎在抽搐,猛衝我打手勢,那手勢的意思,似乎是在叫我臥倒。

臥倒?

這種時候,不是該抓緊逃命嗎?原地臥倒有個屁用!

隨著小黃狗的手勢,他的身後突然衝出了一個人,是護林員,他那張佈滿傷痕的臉第一次有了情緒波動,那應該是一種緊張,但由於上面的傷疤,使得他緊張的表情顯得很猙獰,我心知不對勁,立刻順著小黃狗的手勢臥倒,我才一趴下,小黃狗和護林員同時朝我之前的位置放槍。

霎時間我就明白過來……難道剛才,那個東西就站在我身後?

他們讓我臥倒,是為了開槍?

我頭皮幾乎都麻了,耳邊全是密集的槍聲,伴隨著槍聲的,還有護林員特有的低啞聲音,他只說了三個字:「爬過來!」

這種時候,別說爬,就是滾過去我也願意,當即,我冒著頭上的槍雨,向小黃狗和護林員所在的位置爬過去,爬到一半時我回頭看了一下,身後的一幕讓我驚呆了。

那個黑影速度很快,不斷想要朝我衝過來,但它不論往哪個方向移動,總會遇到槍子兒,兩隻小衝鋒連發,這種破壞力是巨大的,空氣中霎時間充斥著濃厚的火藥味,斷枝、木屑四處飛濺,每當黑影想往前移動一步,立刻就會有槍往那個位置打,阻止它的行動,因此我眼前所見的,就是一隻如同猴子一樣的東西,時高時低,時遠時近的上躥下跳。

這一刻,說不感動是騙人的,我覺得自己眼眶都有些發熱,不知為何,霎時就想起了失蹤的黑子,比起他,我幸運太多了,至少在我落難的時候,我的朋友們沒有拋棄我。

很快,我爬到了小黃狗腳下,緊接著,護林員聲音低啞道:「你們先走。」

我驚了,道:「要走一起走。」

他看了我一眼,道:「我不會有事,你們先走。」我還想說什麼,小黃狗將自己手裡的小衝鋒往護林員手裡一放,便拽著我繼續跑。

身後槍聲密集的可怕,我突然想到,那東西速度那麼快,如果子彈一但打光,根本就連換彈匣的時間都沒有,那王哥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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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自責

我渾身的血都涼了,下意識的想回頭看,小黃狗卻罵道:「別他媽跟個女人一樣,那小子不是一般人,死不了,我們先跑!」接著,槍聲離我們越來越遠,我和小黃狗一直跑到渾身發軟,再也邁不動腳時才停下來。

此刻,已經是下午,太陽將落未落,我和小黃狗跌坐在佈滿腐葉的地上,對視一眼。我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臉色是什麼樣子,但小黃狗的神色是慘白的。

片刻後,我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王哥……怎麼辦?」

小黃狗抹了把自己的頭髮,神情前所未有的陰鬱,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喃喃自語道:「那東西為什麼甩不掉?必須要找清楚原因,否則它還會跟上來。」

我道:「味道。」

小黃狗有些錯愕的看著我,我於是又解釋道:「那東西雖然長得像人,但肯定不是人,應該也是某種奇怪的生物,大多數的動物,不都是靠嗅覺來分辯獵物嗎?難道你以為它是靠尋找腳印?」

小黃狗聞言,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他立刻去翻裝備包,片刻後,從裝備包裡取出兩隻藥膏,我一看,居然是皮炎平,我立刻知道了他的打算。

皮炎平味道比較刺激,塗在身上後,連蚊子都不敢靠近,這東西味道比較大,應該很容易掩蓋我們人類的氣味,小黃狗遞給我一支,末了還囑咐道:「人類的氣味,最大的地方是會陰和腋下,多涂一點。」

我明白,小黃狗的意思就是在小弟弟和胳肢窩上多抹一些,我覺得我們倆現在這樣挺猥瑣的,但情勢逼人,便只能一人一支皮炎平,脫了衣服抹。

涂完皮炎平,我們才覺得安全一些,但緊接著,護林員雙手提槍的那一幕又出現在我的腦海裡,與小黃狗對坐半晌,我憋不住,道:「不行,我們得回去找他。」

「呸。」小黃狗踹了我一腳,道:「你不是回去找他,你是去找死!」

我看著小黃狗的動作,忍不住怒火衝天,也吼回去:「你***有沒有良心,如果不是他掩護我們,你***還能在這兒擦皮炎平嗎!」

小黃狗劇烈的喘息了幾下,嘴唇動了動,沒說什麼。

說實話,他這種態度,讓我挺失望的,我問道:「你真的不管他了?」

小黃狗抿了抿唇,道:「孫邈,他確實幫了我們,我很感激他。但擺在我們面前的情況很現實,在先前那種狀態下,他生還的可能性很低。」頓了頓,小黃狗嘆氣道:「我們好不容易擺脫那東西,難道你要回去送死?如果你真打算這樣,那麼我替姓王的感到不值,因為他救了一個蠢貨。」

他這麼一說,反而是我不對?

這一刻,我突然發現自己認識了多年的人讓我感到陌生,難道人類在生死面前,在個人利益面前,什麼原則都可以放棄嗎?我忍不住提著他的衣領,道:「你的醫者仁心呢?如果他還沒死怎麼辦?如同他只是受了傷,躲在某個地方等我們去救援怎麼辦?黃天,你太讓我失望了。」說著,我放開了小黃狗的衣領。

對於鬼魂陳等人追尋的東西,我確實非常感興趣,哪怕我只是一個半吊子醫生,但我畢竟還是一名醫生,對於任何一個醫者來說,鬼魂陳想要去尋找的東西,都有著極大的,幾乎是致命的吸引力。

同樣,我也很想要龍骨,大伯對我太好了,我很少能有報答他的機會,如果能找到他一直想要的龍骨,我可以付出很多代價,哪怕是我剛剛得到的那一筆對我而言,稱之為巨款的東西。

但是……人的生命是無價的。

如果這些兩樣東西,要通過犧牲自己同伴的生命去獲得,我做不到。

沒錯,我就是一個蠢貨,但是我做不到。

最後,我放開小黃狗的衣領,平靜道:「咱們在這裡分手吧。你繼續往北走,我往回走,這件事情我不怪你,只不過是咱們的價值觀不一樣。」頓了頓,我道:「再見。」

緊接著,我背著裝備包往回走,就在我走出不遠時,小黃狗叫了我一聲,我轉過頭,只見小黃狗一臉挫敗的走上前,道:「我是為了你好。」

我還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後頸的地方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緊接著,整個人彷彿被捏到軟經一樣,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在倒下去的那一刻,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小黃狗將我打暈了,他!居!然!敢!敲!暈!我!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老子醒過來,一定要砍死你!

等我真正醒過來時,已經是半夜,小黃狗升了一堆篝火,火燒的比較旺,上面正烤著我們帶的肉乾,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們居然還待在原來的地方。

按照我的想法,小黃狗打暈我後,肯定會拖著我繼續往前走,阻止我去尋找王哥的下落,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如此,我們還是待在下午落腳的地方,唯一不同的只是這地方的落葉被清理了,露出了一塊空地。

小黃狗見我醒過來,沒吭聲,繼續烤肉。

我向來是有仇必報的,於是起身,走到他身邊,一腳就踹了過去,小黃狗直接倒地,我騎上去揍,一邊揍一邊道:「你還敢打暈我,膽子越來越肥了,有武器了不起是不是?信不信大爺我現在就把你解決了。」

小黃狗也沒還手,一邊躲一邊道:「你不敢殺人。」

他還真說對了,我撇了撇嘴,道:「你為什麼不走。」

小黃狗道:「等他一天,如果明天中午他還沒過來,咱們就死心吧。」

我知道小黃狗說的是事實,因此從我們被伏擊的地方,到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我和小黃狗跑了約三四個小時,而等他到第二天,也就是五倍的時間。

如果他這麼長的時間還趕不過來,恐怕就真的遇害了。

但我沒有小黃狗那麼理智,我道:「萬一他受傷了呢?比如他腿受傷了,呆在原地不能動怎麼辦?」

小黃狗正色道:「如果他真的受了那麼重的傷,那麼一定會被那東西解決掉。」頓了頓,小黃狗道:「子彈在森林裡射程有限,而且你也看到了,那東西速度很快,槍對它的用處不大,他殺死那東西的可能性不大,如果還負了傷,那麼……」

我打斷他,道:「別說了,你一向是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

我看了看手錶,時間是凌晨的三點鐘,小黃狗為了守夜,一直沒睡,於是我讓他睡覺,我來守下半夜,他點了點頭,大約由於太累,很快就睡死了。

我腦子裡很亂,完全睡不著。

說實話,我的性格不太好,這一點我承認。當然,我一直覺得這不是我的錯,這是我大伯越俎代庖的結果,由於他沒有兒子,就搶了我老爸的位置,完全是後天教育失敗造成的。

上學的時候,我朋友不多,直到大學,人漸漸成熟起來,懂的約束自己的性格後,才交了那麼幾個哥們兒,不過後來他們都領著紅本本,先後進入了各大醫院,有些人混的分生水起,也有那麼一兩個人,有著比較高的覺悟,主動去貧困山區,當白衣天使。

但我覺悟不高,再加上專業沒選好,也沒進入醫院,開了間藥鋪,還是靠後台投資才開起來的,想來,實在是沒什麼用。

回顧這二十四年,我發現自己挺可悲的,沒有幹出一番事業,甚至連比較要好的哥們都沒有教到。哦,當然有一個,那就是小黃狗,不過他一開始也是迫於大伯的淫威,所以才屈服於我。

但姓王的是我教的第一個朋友,雖然一開始我根本沒把他當成同類人,甚至只是一個路人甲,但卻是第一次有一個兄弟,願意為了我豁出性命,甚至我根本沒有為他付出太多。

這種感覺,夾雜著很深的愧疚,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懂,我此刻,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早知道他這麼夠義氣,我應該對他好一點。

我居然還嫌棄他。

不錯,我確實有些嫌棄他。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擁有大部分人類共有的劣根性,嫌棄他的水杯,甚至那頓淡而無味的飯菜,當然,還有那張臉,看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但現在,我只想狠狠抽自己兩個耳光:孫邈啊孫邈,你有什麼可得意的,你就他媽一個混蛋!你現在所擁有的,沒有一樣是你奮鬥出來的,就連那張長的不錯的臉,也是你爹媽給的。

你憑什麼就看不起人,你憑什麼眼睛就長在腦袋頂上去了。

想著想著,我真的抽了自己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黑暗裡,聲音挺響亮的,而就在這時,伴隨著巴掌聲,我還聽到了另一種聲音,很輕,沙沙沙,是有什麼東西,踩在落葉上的聲音。

不像鳥,應該是某種比較大的生物。

瞬間,我警惕起來,拿起了寸步不離的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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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大隊伍

此時,小黃狗因為疲累,還在呼呼大睡,跟死豬一樣。

我如今已經是杯弓蛇影,聽著那動靜在逐步向我靠近,頓時就覺得頭皮發麻起來,下意識的想將小黃狗叫醒,轉念一想,就覺得太窩囊,連究竟是什麼東西都還不知道,就開始搬救兵,是不是太慫了一點兒?

於是我沒叫小黃狗,將槍上了膛,槍口對準聲音傳來的方向。

管它是什麼東西,一冒頭,先給一梭子。

黑暗中,只有火光忽明忽暗的跳動著,我覺得自己的心臟,就如同綁在繩子上一樣,一懸一懸的跳動著。

就在這時,黑暗中慢慢走出了一個人影,人影一跛一跛,行動緩慢,我瞬間倒抽一口涼氣,打起手電筒射過去,只見來人赫然是護林員。

他幾乎是渾身浴血,腳上似乎也受了傷,走起路來並不順暢,手電筒照射過去的一瞬間,他猛的抬起頭,看見是我後,似乎鬆了口氣,隨後扶著樹幹,慢慢往我這邊走。

這時,我才反應過來,連忙扶著他到火堆旁坐下,也顧不得問其它,立刻找出了裝備包裡的傷藥,隨後一腳踹醒了小黃狗,喝道:「幫忙。」

不過好在他身上的傷雖然看起來有些猙獰,但大多只是皮肉傷,沒有累及筋骨,我和小黃狗給他處理完傷勢,他已經眼皮打架,顯然累得不輕。

我道:「你先睡,我來守夜。」

護林員搖了搖頭,聲音更為沙啞,道:「那東西沒有死,我身上血腥氣太重,怕會引來不好的東西。」

山林裡的動物大多是靠嗅覺,如今護林員一身是傷,又流了這麼多血,即便那個黑影不追上來,也難保不會吸引來什麼食肉動物,他這麼一說,我們立刻意識到不宜久留,便收拾起裝備,架著半昏迷的護林員連夜前進。

好在這一夜有驚無險,也沒有遇到鬼兵請我們入府一聚,此刻,已經是凌晨五點多,再過一個小時,天就要亮了,白天總比黑夜安全,到時候我們也好找個地方休息。

說實話,自從進入這片林子,我幾乎沒有好好休息過,此刻,睡覺成了我迫切期待的事情,而且,就在這時,從我們的前方,突然傳來了說話聲。

有人!

我和小黃狗對視一眼,緊接著,小黃狗打了個手勢,示意我扶著護林員待在原地,隨後他提著槍,小心的往前摸,誰知才走了沒幾步,林子裡突然響起了叮鈴鈴的聲音。

鈴鐺?

我愣了一下,連帶著懷裡的護林員也醒了,他眨了眨眼,聲音乾澀的問道:「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我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

緊接著,才走出不遠的小黃狗嘴裡罵了句該死,便開始往後退,但沒等他退幾步,幾隻槍便直直的對著我們。

當先的是鬼魂陳,他神情冷漠,平淡的目光緩緩掃過我沒三人,隨後打了個手勢,其餘人於是撤下了槍。

我一時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憋了半晌,只能乾笑著打招呼:「陳、陳哥,好久不見,甚……甚是想念。」說完,小黃狗鄙夷的看了我一眼,罵道:「你別這麼狗腿行不行,跟你搭檔,我祖宗十八代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這時,謝爺喲呵了一聲,道:「這不是黃少爺嘛,哦,還有孫小友,什麼風把你們吹到這深山老林來了。」他說話時,眼睛犀利,嘴角掛著一種陰森森的笑意,襯托的那張老臉如同妖怪一樣。

話說到這份兒上,我也不要什麼面子了,於是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這地方又不是你們買下來的,老頭子,你操什麼心。」

謝老頭臉色頓時就黑了,這人是個怕老的老妖怪,最恨別人說他老,估計是我踩了他痛腳,所以他神情頓時有些猙獰,霎時間抬起了槍。

我嚇了一跳,心說自己也就是嘴上佔了便宜,不至於動槍吧?小黃狗見此,立刻也抬槍對著謝老頭,冷冷道:「你敢。」

鬼魂陳抿了抿唇,道:「你們離開這裡,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我和小黃狗一時沒吭聲,跟蹤本來就不是件光彩的事情,更何況對方現在人多勢眾,說什麼都佔不到便宜。

沉寂半晌後,謝老頭收了槍,陰鬱的眼睛在我身上逗留了一刻,隨後對鬼魂陳道:「老夫沒時間跟這些小朋友耽擱,陳兄弟,咱們該啟程了。」

鬼魂陳顯然也不打算多計較,點了點頭,似乎真不打算理會我和小黃狗。

然而,就在這時,林子裡突然又響起了鈴鐺聲,這一次由於角度關係,我終於看清了,原來在草叢間,有一些用繩子串起來的鈴鐺,繞著樹纏起來,只有有人或者動物不小心碰一下,就叮鈴鈴作響。

小黃狗剛才估計就是踩了這些鈴鐺,所以才被發現的。

我不禁感慨,瞧瞧人家這防禦手段,這樣一來,連守夜都免了。

正想著,卻見鬼魂陳那邊的人臉色大變,之前那個買水的黑衣大漢,更是倒抽了一口涼氣,鬼魂陳陣營裡的五個人,頓時沉寂下來,每個人的神色都變得極為古怪。

鈴鐺的聲音一直沒有停下來,而且比之前小黃狗踩鈴鐺發出的聲音更響,而且響聲十分奇怪,一開始是最正常不過的叮鈴鈴的聲音,但響到最後,絲線上的鈴鐺幾乎亂顫起來,聲音漸漸地,變得像是有什麼人在尖笑一聲。

瞬間,我覺得毛骨悚然。

因為我總算發現了那些鈴鐺不同尋常之處,因為每一個鈴鐺上面,都有一種形似符咒的花紋,這東西一看就是鬼魂陳的傑作,一想到鬼魂陳,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民國小姐,然後……

就在這時,鬼魂陳說道:「退回去。」

原本,他們的人已經走出了鈴鐺的範圍,而鬼魂陳這三個字一出,所有人就如同聽話的木偶一樣,集體後退一步,跨入了鈴鐺後面。

我明顯感覺到不對勁,但此刻,我們還是處於一種尷尬的敵對狀態,因此也不知道該怎麼問,但我本來就是個厚臉皮的,連鬼魂陳這樣的人都嚴陣以待,那麼接下來的,肯定不是什麼好玩意。

我想也沒想,立刻架起護林員,也跟著往鈴鐺後面沖。

謝老頭怒道:「滾出去!」

我道:「長方了,滾不動!」

謝老頭舉著拳頭想揍我,鬼魂陳一攔,臉色陰沉的看著我,道:「不要亂來。」我心知他這句話算是接受了我們這個臨時小隊伍,便一把將死要面子的小黃狗扯進來。

鈴鐺還在響,不,確切的說是笑,鬼魂陳手上突然多出一把銀色的小飛刀,一見他這舉動,我就知道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要冒出來了,然而讓我意外的是,這一次鬼魂陳沒有使用小陳飛刀,而是刀鋒一轉,在自己掌心劃過,瞬間鮮血就流了下來。

這是……自殘?

我腦海有一瞬間的當機,但緊接著,我發現自己想錯了。

鬼魂陳掌心一冒血,他立刻將手曲起來,使得自己的血液完全無法外流,很快,手心處便形成了一灘紅色的『水』。緊接著,一柄柄刻了符文的木製小飛刀脫手而出,每柄飛刀的尾部,都有一根黑色的線,鬼魂陳將木製符文飛刀在自己手掌心的血裡一涮而過,沁上血後,猛的射出去,木製飛刀頓時插入了樹幹上。

木頭插木頭?

真他媽絕了。

緊接著,鬼魂陳如法炮製,很快,十柄沁了血的木製飛刀以圓形分開射出去,每一顆樹,恰好都是鈴鐺繞過的地方,而每一柄飛刀插下去,那一棵樹下的鈴鐺,頓時就不動了。

十柄飛刀都插完後,周圍恢復了寂靜。

此刻,天色將明未明,我們又沒有打開手電筒,所有人的臉色,都隱藏在黎明前的灰暗裡,如同一幅幅佈滿了灰的素描,除了輪廓,什麼都看不清。

沒有一個人說話,包括死要面子的小黃狗此刻都屏住了呼吸。

鬼魂陳射完飛刀後,做了個下壓的手勢,示意所有人都蹲下。

之前他沾血射飛刀的那一幕太過震撼,我們幾乎都是言聽計從的蹲下身,周圍很安靜,足足蹲了有十多分鐘,都沒有任何異變發生,我有些蹲不住了,張了張嘴,壓低聲音,準備開口問一下怎麼回事,結果嘴才長了一半,半個聲音都沒有發出時,鬼魂陳立刻捂著了我的嘴,連帶著鼻子也摀住了。

操,不能呼吸了。

我越掙扎,他捂的越緊,越緊,窒息的感覺就越重,再我快要翻白眼時,他總算發現自己多捂了一個地方,於是衝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緩緩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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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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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十年前

我哪裡還能說話,只一個勁兒的喘氣了,就在我氣喘如牛的時候,我耳邊突然響起了另一個人的抽氣聲,我一看,是護林員,他眼睛瞪的很大,直直看著前方。

我怔了一下,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頓時就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又一次崩坍了。

在前方不遠處,不知何時,竟然出現了一支軍隊,不錯,確實是一支軍隊,我拿我爺爺發誓,絕對沒有看花眼。

這明顯是一隻死人軍隊,臉色青白而僵硬,扛著槍,穿著日本人的軍服,邁著僵硬而整齊的步伐,一步步像我們走來,於此同時,林間響起了踢踏踢踏猶如行軍的腳步聲。

這是……鬼軍?

小日本的鬼魂?

我連哭的心都有了,一動也不敢動,下意識的看了看鬼魂陳,還好,救命的祖宗就在我身邊。而這時,那些鬼軍正一步一步朝我們走過來,所有人都一動不動,我忍住想要拔腿逃跑的衝動,狠狠揪著自己的褲子,這時,我的另一隻褲腿也被人揪住了,我一看,是護林員。

兄弟,你也很緊張對不?

緊張就緊張,您揪自己的褲子行不,再扯下去,內褲都要被你扯下來了。

我欲哭無淚,鬼軍已經離的極近,幾乎再走三四步,就會到達我們所在的位置,甚至,我連它們鞋子的款式都看的一清二楚,和那個黑影腳上的軍靴一模一樣。

近了,越來越近了。

我很沒有,身體幾乎在發抖,但是其它人還是沒有要逃跑的意思。

再不跑……再不跑,下一腳可就是踩在我們頭上了。

然而,就在這時,鬼魂突然停了一下腳步,走到鈴鐺處時,鬼軍挺了下來,隨後一轉彎,踢踏踢踏的向左拐了,一支長長的隊伍從我們眼前走過,隊伍的盡頭處慘綠慘綠的,不斷有鬼軍從地底冒出來,彷彿永遠也走不完似的,一條長長的,沒有盡頭的隊伍就這樣一直走。

我們所有人都不敢做聲,蹲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

這時,也許是看久了,我的心情逐漸平復下來,想起之前鬼軍改道的局面,心裡對鬼魂陳幾乎佩服的五體投地,當然,是對於他特殊的能力,而不是他的人品。

鬼魂陳的人品,已經是負數了。

行進中,我看了看自己的手錶,還有五分鐘就是六點整了,六點是夜晚和白天的分界線,我估計這些鬼軍不會走太久。

果然,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從地面冒出的鬼軍也越來越少,最後一個鬼軍,彷彿被什麼扯住了腳一樣,很艱難的才從地上爬出來,他走在最後,僵硬的慢慢的從我們眼前走過。

那是一張青白而僵硬的臉,沒有什麼特別,我盯著他看,心裡鬆了一口氣,總算要過去了。

然而,就在這時,那個最後的鬼軍,突然轉了一下頭,猛的看向我。

我只聽耳邊的鬼魂陳大叫一句不好!

緊接著,便發現鬼軍的臉產生了變化,如同霧化一樣,最後……最後竟然變成了我的臉!這種驚駭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的,當看到自己的臉出現在一個鬼魂身上,而且變得青白僵硬時,那種感覺絕對很驚悚,我只覺得頭腦嗡鳴一聲,下意識的,抬槍就朝那鬼魂開了一槍。

砰!

一槍不夠,由於驚嚇,我幾乎是連開了好幾槍,具體是幾槍我不知道,反正等槍聲過後,周圍只剩下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用看鬼一樣的眼光看我。

當然,除了鬼魂陳,因為他一般看到鬼,也依舊是那副表情。

我想起之前那個鬼軍,還是覺得背後生寒,為什麼他會突然轉過頭來看我?為什麼他會變成我的臉?大概是我剛才的行為太過反常,小黃狗問我怎麼回事。

我將之前的情況講了一遍,隨後將目光看向鬼魂陳,這方面他是專家。

鬼魂陳聽完,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神情第一次有了一絲波動,道:「你說,他轉頭看了你一眼?」

我點頭。

他又道:「還變成你的樣子?」

我又點頭。雖然對於他這種重複的問話,我感到很無奈,但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就是祖宗,惹誰也別惹祖宗,小黃狗在旁邊嗤笑,說我乖的跟個孫子一樣。

問完,鬼魂陳突然又道:「你以前有沒有來過這裡?」

這個問題我沒辦法點頭了,我道:「大哥,我從小到大都是個良民啊,如果不是你拿那破密碼誘惑我,打死我也不會鑽到這深山老林裡來啊。」

鬼魂陳抿了抿唇,搖頭道:「大概是我想多了,或許,你比較招鬼喜歡。」說著,他像是肯定了一樣,又道:「你很招鬼喜歡。」

我道:「是因為我長得帥嗎?」

他搖頭,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惡鬼怕惡人。」說完,鬼魂陳便沒有再理我,招呼他手下的人收拾裝備。

惡鬼怕惡人?難道是因為我人品太好,連鬼都忍不住欺負我?

我勒個去,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人人都學會扯淡了。

緊接著,我和小黃狗對視一眼,兩人架起護林員,默契的跟上了鬼魂陳的隊伍。

這支隊伍中,那個瘦子是謝老頭的人,而那個買水的黑大個和那個白白胖胖的肉團是鬼魂陳的人,那肉團挺能侃的,一路上就沒消停過,話題離不開兩樣,錢和女人。

我們走了沒多久,便聽肉團說他的三姨太怎麼怎麼漂亮,我聽著不對勁,道:「三姨太?你到底有幾個老婆?」

肉團嘿嘿一笑,十分猥瑣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一說話,我就知道你是個雛兒。」接著,他又道:「這年頭,一提老婆就俗套了,女人嘛,就是那麼回事兒,娶個老婆回家,嘰嘰喳喳,煩得很,像大爺我,光姨太太就有六個。」

我撇了撇嘴,道:「你的姨太太看上你哪一點了?長的比較有安全感?」

肉團嗆了一下,道:「看不出,你小子屁都不放一個,感情還是個毒舌頭,你這麼一說,我可要跟你理論理論了,胖怎麼了?胖子的胸懷才是最柔軟的,至少爺的胸懷靠了不下三十個女人,你……你有嗎?」

我一夜沒休息,累得要死,懶的跟這肉團扯皮,便沒理他,慢吞吞的架著護林員走在最後,小黃狗不知在想什麼,離我們所有人都有些遠。

就在這時,一直半昏迷的護林員突然睜開了眼,隨後聲音壓得極低,對我說了句話:「這幫人裡面,有一個我曾經見過。」我愣了一下,壓低聲音道:「你沒看錯吧?這些人可都是第一次來啊。」

護林員抿了抿唇,道:「你不信我?」

我遲疑了一下,隨後點頭,道:「信,不信你信誰。」至少他願意豁出命救我,但鬼魂陳這一幫人,顯然不可能,比起他們,當然是護林員可信一點,於是我又問道:「你說的是誰?」

護林員沒有指,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眼神所指的方向讓我怔了一下,是鬼魂陳。

不可能吧,鬼魂陳可是千辛萬苦搞到密碼圖,解開密碼後才知道有這麼個地方,所以才找過來的。

我懷疑是不是護林員看花眼了,但又不好直接問,於是我道:「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他道:「十年前。」

我一聽,差點兒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瞪著護林員,道:「兄弟,你沒跟我開玩笑吧,十年前,這小子估計也才十四歲,樣子和現在肯定也有差別,你怎麼就見過他了?」

護林員搖了搖頭,道:「不是十四歲,就是現在的樣子,不過,給人的感覺不一樣。」頓了頓,他回憶道:「十年前我見到的那個人,特別凶狠,眼神就跟要殺人一樣,跟這個人的氣質完全不一樣,我不確定他們是不是一個人,但長得太像了,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

這個詞語可不是能隨便用的,難不成鬼魂陳還有同胞兄弟?我忍不住道:「具體怎麼回事,你說說。」我倆故意走在最後,與眾人拉開一斷距離後,王哥跟我講起了一段往事。

那是火災發生後不久,那時候,他還沒有認命,被送上山後,非常希望能獲得家人的諒解,而且由於年紀尚小,忍受不了山裡孤寂的生活,好幾次都偷偷往山外跑。

見到那個人的時候,是王哥最後一次往家裡跑,那一次之後,他被家人用柴棍趕了出來,渾身是傷,跛著腳準備回山上。

就在入山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夥兒人,其中就有鬼魂陳,當然,那個鬼魂陳和我們眼前的鬼魂陳不一樣。根據王哥交代,那個人和鬼魂陳的外貌是一樣的,但氣質很不一樣,現在的鬼魂陳,雖然對人很冷淡,遇事也很冷漠,但至少不是太凶惡。

而那個人完全不一樣,他們身上挎著槍,像是進山打獵的,其中有一個同伴似乎說錯了什麼話,那個鬼魂陳就拿出槍,用槍座一下子砸到那個人頭上,鮮血頓時飛濺出來,表情十分猙獰。

王哥當時嚇壞了,躲在樹後大氣也不敢出。

片刻後,那夥人走了,只留下了被砸得滿頭是血的人,王哥大著膽子走上前去發現那個人還沒死,嘴裡一直在說話,王哥問:「你怎麼樣了?要不要緊?」當時他還小,沒什麼主意,問的儘是廢話。

那個倒地的人,腦袋上不停的流血,翻著白眼,嘴裡喃喃說著什麼,王哥湊上去聽,他反反覆覆只說三個字:「端魂秦。」這三個字沒頭沒尾,王哥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後來,那個人說著說著就斷氣了,由於這一幕太過血腥,因此王哥記得很清楚。

他說完,對我道:「你要小心這個人,他肯定有問題。」

我覺得這事兒很不可思議,於是道:「你真的確定是同一個人?」

王哥似乎有些遲疑,他道:「不,應該不是同一個人,他們長的一模一樣,但有兩個很明顯的區別,第一,現在這個人要和善很多,身上沒有什麼兇殺氣,而且好像年紀要大一些;第二,當年那個人手上有很大傷疤,但是這個人沒有。」

傷疤?

我道:「什麼樣的傷疤?」

王哥回憶道:「槍傷,圓形的,好像他的手,曾經多次被槍打傷過。」我舒了口氣,道:「那就肯定不是同一個人。」緊接著,我拍了拍王哥的肩,道:「我記下了,即便你不提醒我,我也會防著他的。」

他在說這件事的時候,我想到了一種可能,十年前的那個人,會不會是鬼魂陳的老爸?

事實上,對於王哥所說的完全一模一樣,我不太相信,但有些父子,面部的相似率很大。一個人對於十年前見過一面的人,其實很難留下多大的印象,況且那個時候王哥年紀還小,即便因為當時那夥人殺死自己的同伴,而使得王哥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這個印象,也不可能十年不退色。

或許,那個人只是和鬼魂陳長的很像,而且有一點,王哥自己也承認,那個人年紀要比鬼魂陳大一些。

我越想越覺得可能,忍不住揣測,如果真是鬼魂陳的老爸,他十年前來這裡幹什麼?也是為了找那個寶藏?

這有點不靠譜,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鬼魂陳現在還要接著找?即便真的是第一次沒撈完,讓自己的兒子來撈第二次,那麼鬼魂陳應該早就知道地方才對,何必千方百計得到密碼圖?

我越想越覺得這事情不對頭。

鬼魂陳的目的,肯定不像表面上尋寶那麼簡單,他跟十年前那個中年人之間,必定還有某種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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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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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探路

我想到這兒,突然覺得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難道說,這一切都是鬼魂陳事先設計好的?他有什麼目的?

那個被中年人用槍砸死的人,臨死前說的『端魂秦』是什麼意思?一個東西?一個地名?一個人?

正想著,前面那個肉團突然罵了句髒話,道:「他***,總算是走出來了。」我抬頭一看,不經鬆了口氣,前方出現了一大片開闊地,樹林已經越見稀疏了,陽光透下來,林間的陰霾瞬間一掃而光,讓人覺得心神踰越。

對於長久行走與深山老林的我們來說,這種陽光無疑是非常美妙的,那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放下了各自的心思,走入了陽光底下,曬一曬久未見到的太陽。

而這時,鬼魂陳和謝老頭兩人最走到了開闊地的邊緣,鬼魂陳手裡拿了一張紙,大約是地圖什麼的,兩人似乎在討論什麼,言辭間有些激烈,即便鬼魂陳很少有表情,但我還是看到他發怒了,手往腰間一摸,猛的抵上了謝老頭的額前,冷冷的吐出三個字:「你找死!」

這個變故,讓還在曬太陽的我們瞬間愣住了,這時,小黃狗從後面拽了我一把,低聲道:「這時候就得離遠一點,萬一待會兒開戰,才方便逃跑。」

自從與鬼魂陳的隊伍匯合後,王哥就不怎麼說話,甚至連頭都是一直低著的,估計是不敢見人,此時,他也聲音低啞道:「對,後退一些。」

鬼魂陳一動手,剩下的黑衣人和肉團也拔出了槍,於此同時,謝老頭手下那個瘦子也拔出了槍,一時間王對王,將對將,只有我們還安然無恙。

這種互相拿槍指著的場面,要是以前,我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種黑道電視劇裡的情節,有一天會在我的面前真實上演,然而現在,經過上次納衣寨一行,我對此已經免疫了於是再後退一步,躲到樹林與陽光的交界處,對小黃狗兩人道:「還是樹林裡比較安全。」

謝老頭的臉色很難看,眼神顯得十分可怕,他道:「你敢騙我!」

鬼魂陳輕飄飄的說道:「我沒有騙你,你要的東西里面有,但必須要先找到我要找的,否則,誰也別想從裡面帶走任何東西。」

我聽著有些奇怪,看這意思,鬼魂陳顯然是在某些地方陰了謝老頭一把。

他要找的東西?

是什麼?

太上老君爐裡的仙丹?

為什麼一定要先幫他找到東西,謝老頭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難不成他們之間有什麼交易?

片刻後,謝老頭冷笑了數聲,隨後伸手緩緩撥開鬼魂陳的槍口,從新低頭開始看手裡的地圖,鬼魂陳也緩緩收槍,一切歸於平靜。

那地圖上記載了什麼?兩人看著看著就動槍了?

看來,這支隊伍並不像我想像的一樣團結,他們有著各自的目的,是一個極不安定的因素,而且他們跟我以往接觸的任何人都不一樣,我以往接觸的人,即便有什麼利益衝突,大不了也就打一架,稍微黑一些的,就是去外面請一些小混混,在你回家的路上埋伏,給你打個重傷還抓不到人,這已經算是比較嚴重的了。

但像這種,動不動就拔槍準備槍戰,甚至要殺人的人,我接觸的真不多。

不,確切的來說,應該是在此之前,從來就沒有接觸過。

這麼一對比,我才發現走私軍火的小黃狗,真是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純良的光芒,比起鬼魂陳這伙面無表情,動輒間取人性命的人,已經是好太多了。

我忍不住有些心癢癢,於是磨磨蹭蹭,狀若無異的走到平地邊緣,慢蹭蹭的磨過去,準備瞄一眼他們手中的紙張,結果我還沒成功,兩人就將那張紙收起來了。

但與此同時,我也發現了一個問題。

在平地的邊緣,是一面懸崖,按理說,我們之前一路向北,事實上是往秦嶺的深溝裡走的,地勢已經極低,即便出現什麼懸崖,也應該是很矮的那一種。

但此刻我站在懸崖邊上一看,才發現自己顯然是想錯了,這道懸崖很深,下方雲煙霧繞,懸崖壁上,似乎還有什麼東西,一道一道的,就像一隻隻巨大的蜈蚣。

我看不太清楚,但根據形狀估計,應該是懸崖上的棧道。

這個發現夠驚悚的,竟然會有人在懸崖上修棧道?誰那麼無聊,吃飽了沒事兒干?就在我觀察這面懸崖時,鬼魂陳和謝老頭顯然已經達成了什麼共識,雖然謝老頭臉色還是很難看,但已經沒像先前那樣露出想殺人的表情了。

很快,鬼魂陳等人開始張羅裝備,我在旁邊聽,根據鬼魂陳的說法,下方遠處那些形似蜈蚣的東西,確實是棧道,只不過年代久遠,能不能用無法得知,必須先用繩子下去探一探。

我覺得有些奇怪,道:「修棧道不都是從頭修的嗎?從中間開始修算什麼?」

謝老頭顯然正準備找人撒氣,聞言冷哼一聲,道:「黃口小兒,你懂個屁,這棧道逾今千年,早已經殘缺不全,能留下一半的棧道給你走都不錯了。」說著沒再搭理我,開始吩咐他手下的瘦子整集裝備,只剩下我、小黃狗還有王哥三人沒事幹,一時間有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

我覺得這個狀況有點不對勁,但具體哪兒不對勁又說不上來,正這時,繩子已經架好了,鬼魂陳突然轉身,對我們三人道:「到此為止了,你們走吧?」

我怔了一下,道:「走?」隨後反應過來,忍不住跳腳,道:「這路是你們買下來的?你讓走就走!滾蛋!」小黃狗嗆了一下,連忙拉著我,道:「祖宗,他們人多勢眾,你說話能不能經過大腦,惹毛了他,把你活剝了信不信!」

我這才想起之前差點槍戰的局面,頓時有些訕訕,於是放低姿態,道:「我們跟著就行,絕對不添亂,還可以給你當幫手,真的。」

已經走到了這裡,龍骨就在不遠處朝我招手,現在放棄,我實在有些不甘心。

肉團聞言,笑道:「你小子,臉皮也忒厚了。」

我道:「這不是臉皮厚,這是棄暗投明,我突然發現,跟著陳哥很有前途,所以決定投奔他,鞍前馬後,誓死效命。」

肉團翻了個白眼,隨著轉頭問鬼魂陳,道:「老大,這仨小子怎麼處理?」

處理?

這個詞用的可真不好,我頓時提高了警惕,心說在這地方殺人毀屍可太容易了,難不成他們想把我們三個做掉?如何真是這樣,那到時候我就拼了,說起來,我們在武器上還佔了優勢,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才划算。

正想著,鬼魂陳輕飄飄的問道:「真想投奔我?」

想個屁!老子想宰了你,但面上還是不能翻臉,於是我道:「想,當然想,早在第一次見面,我就對陳哥你佩服的五體投地。」

我說完,鬼魂陳突然笑了一下。

笑了?

我勒個去,這個世界太瘋狂了,連鬼都學會笑了,不知怎麼回事,他這一笑,我反而覺得心裡更沒底,就在這時,鬼魂陳將一截繩子放在了我手裡。

什麼意思?

我一時沒搞明白。

旁邊的肉團顯然看出了鬼魂陳的想法,他打趣道:「兄弟,下去探路,向我們老大表表忠心。」

我捏著繩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半晌憋出三個字:「我恐高。」

鬼魂陳眼神冷了下來,道:「恐高?」隨後他沖肉團和那個黑衣人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刻上前將我架起來,鬼魂陳輕飄飄的說道:「你是想帶繩子下去,還是不帶繩子下去?」

我慫了,道:「還是帶繩子吧。」

我雖然經常被小劉和小夢形容為很二,但是我並不傻,如果真只是探路,鬼魂陳其實也不用這麼針對我,而且出於對我們的不放心,他甚至有可能根本不用我和小黃狗兩人,而是用自己的人。

現在這種情況,明顯是因為下面存在著某些不確定因素,或許是危險,或許是其它的,所以才把我推出去。

準備往下時,我看了小黃狗一眼,道:「小天,咱們很可能永別了。」

小黃狗衝我比了個加油的手勢,道:「我相信你。」頓了頓,他道:「如果真出了事兒,我會給你收屍的。」

我道:「我以為你會陪我一起死。」

他道:「你***又不是美女,老子陪你死?不就是探路嗎?你要不敢就換我來。」

被小黃狗這麼一激,我的自尊心備受打擊,立刻道:「大爺我上天能擒龍,下海能捉鱉,千萬不要小看我,你會後悔的。」肉團估計是嫌我們太過囉嗦,抬起腳作勢要踹,我趕緊止住話頭,攀著繩子,小心翼翼的開始往下。

好在之前有過一次經驗,這次才沒嚇的腿軟,小心翼翼好長一段距離,才終於離第一條棧道近了一些,片刻後,棧道已經在我腳下,上方,那個肉團還在叫:「踩一下試試,看看結不結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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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消失了

我暗暗詛咒他生兒子沒屁眼,於是伸腳踩了踩,出乎我意料之外,棧道竟然很結實,於是我牽著繩子,大著膽子在上面走了幾步,非常牢固。

如果這真是千年前修築的,按理說,早該爛得連木頭渣滓都不剩了,怎麼還會這麼牢固?

我覺得有些奇怪,於是蹲下身敲擊了一下棧道的木板,這一敲,我頓時知道了原因。

木板的敲擊聲跟尋常的木頭不太一樣,這種敲擊聲,更接近於鐵塊敲擊的聲音。問題出在木料上,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些修建棧道的木板,應該是用一種叫『鐵南樹』的木料做的,而這種樹,在我們之前走過的原始森林裡,就有很多。

這種樹密度很高,斧過留痕,刀過留音,火燒經久不著,有半鐵的稱號。

過去,這種樹很難加工,對於尋常人家來說,既不能做家具,又不能燃燒,因此沒有什麼大用,所以也就沒有人特意去栽種,使得『鐵南樹』大多為野生樹種。

但這種樹,用來修棧道就再好不過了,這條看似木棧道,實際上卻有鐵一般的堅韌,風雨難以腐蝕,甚至連火都很難毀壞,只要不是大火,幾乎就無法對這條棧道進行傷害。

知道了這一點,我頓時膽子大起來,沒有顧忌的在棧道上走。

這種身在絕壁,腳踏雲鶴的感覺非常爽,與黃山的棧道又不一樣。

黃山險、奇,為了遊客的安全,黃山的棧道上都加有鐵鏈護欄,因此走上去沒有什麼心驚肉跳的感覺,但這裡不一樣,這裡的棧道別說護欄,有些地方還掉了木板,坑坑窪窪,走上去十分考驗人的膽量,而且萬丈絕壁,腳下雲煙霧繞,山壁上古松環繞,又驚險又刺激,我心中原本還有些害怕,這時已經拋到九霄雲外了。

「喂,下面怎麼樣?」肉團又在上面喊。

我道:「很堅固,放心下來。」

片刻後,鬼魂陳等人陸陸續續下到棧道,我自覺的和他們保持一定距離,與小黃狗和王哥走在隊伍的最後面。

走在最前面的是謝老頭的手下,第二是謝老頭本人,第三是鬼魂陳,黑衣人緊隨,肉團離我最近。這肉包子唯恐天下不亂,估計不知什麼時候,我又會被他陰一次,一時有些不解氣,想著該怎麼整他。

這時,我突然在山壁上發現了一條小東西,是一條青蛇,比較小,不太起眼,只露出了半截尾巴。

我心中一動,捅了捅小黃狗的腰,指了指那條小青蛇,隨後又指了指肉團。小黃狗臉都黑了,搖頭,做了個唇形,說:「不行。」

我回道:必須行。

小黃狗無奈,他抓蛇很有一手,見沒人注意,立刻伸手如電,快速的掐住了蛇的七寸,這個過程,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了,隨後小黃狗手一扔,直接將蛇扔進了肉團的衣領裡。

「哎喲!」肉團大叫一聲,倒抽涼氣,道:「有蛇!」那條蛇已經順著衣領鑽到了背部,肉團的衣擺是紮在褲子裡的,那蛇鑽不出去,便在他衣服裡游來游去,肉團直跳腳,他一跳,棧道立刻晃動起來,走在前方的鬼魂陳臉色一變,喝道:「別動!」

大概鬼魂陳這人平時也很凶狠,他這麼一喝,不知天高地厚的肉團頓時安靜了,哭著臉道:「老大,蛇。」

鬼魂陳臉色都沒變一下,輕飄飄的說道:「自己取出來。」

肉團道:「我怕蛇,小時候被咬過。」

我幸災樂禍,道:「怕蛇你還有功夫在這兒磨嘰。」

這時,小黃狗突然躍過我,走向前,對肉團道:「你別動,我來。」隨後。他出手極快將那條蛇撈了出來,隨後往下方的一顆古松上一扔,那蛇頓時隱入綠色的松針間,看不到痕跡了。

肉團鬆了口氣,額頭全是汗,隨後立刻握住小黃狗的手,道:「好兄弟,謝謝了,我姓馬,馬德懷,咱們交個朋友。」

小黃狗隨後報上了自己的姓名,馬德懷一驚,道:「哎喲,北京城裡的黃大當家,失敬、失敬。」

小黃狗道:「都是道上對家父的稱呼,我當不上,咱們交朋友,就不用來這一套了。」

說著,兩人立刻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心好友。

我瞅著不對勁,心說這小黃狗收買人心這招可夠陰的,害人的是他,幫人的也是他,一轉眼,肉團跟他已經是哥倆好,成功的打入了敵軍內部。

對於這一點,我承認,我心裡很不平衡,同樣是人,為什麼差別就這麼大。

緊接著,我們開始順著棧道往下,棧道雖然有些地方有殘缺,但只要小心些,倒也不影響我們前進,走著走著,我突然覺得有問題。

不對勁啊。

既然這棧道這麼牢固,按理說應該是一條道通到底,怎麼上面的棧道**了,下面的卻沒有?難不成,上面殘缺的棧道,不是風化**的,而是人為損壞的?

究竟是誰幹這種缺德事?

他損壞棧道幹嘛?是為了不讓別人順著棧道下來?

一想到這兒,我心裡頓時一陣激動,這麼說來,寶貝真的就在下面了。

棧道很長,而且修建成奇怪的之字型,使得我們要走的路程大大的增加,但據小黃狗說,這種之字型比較穩固,而且如果人走在上面,不小心踩空,或者那一層棧道損壞掉下去,那麼也是掉到下一層棧道上,而不會墜崖,這事實上是古人的一種保險措施,當然,這種古老的智慧,至今都沒有過時。

棧道很險要,有些地方甚至是憑空凸出的,時窄時寬,走在上面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再加上沒有護欄,稍不留意就會出事故,因此我們走的很慢,也很小心。

有於背負了大量裝備,再加上一夜沒睡,又有前進上的困難,走了大約半個小時後,所有人都覺得受不了了,我也是雙腿發軟,甚至頭暈眼花。

謝老頭雖說重養生,但到底年老,因此體力上最先不濟,最後道:「再這麼走下去不行。」

小黃狗也道:「大家體力都太疲乏了,這裡行走很危險,如果因為休息不夠而分神,那就沒命了,我看不如休整一段時間再走。」

剩下的都是鬼魂陳的手下,鬼魂陳沒發話,他們也不敢說什麼,但從表情上看,小黃狗的話十分得人心。

鬼魂陳大約也是體力不濟了,想了想,點頭道:「找一處相對寬闊的地方休息,小睡一覺在啟程,在入夜之前能走到底就行。」

我覺得有些奇怪,如果目標真的是底下,那麼用繩子直接下去不行嗎?怎麼也比走之型棧道快吧?我忍不住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

只見謝老頭聽完,臉上頓時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但笑歸笑,他卻是什麼也沒說。

緊接著便是鬼魂陳,他乾脆直接不搭理我。

很快,我們找了一處先對寬一些的棧道,棧道貼山壁的地方,山壁有些內凹,形成了一片挺寬廣的空間。我們一行人吃完東西,安排人輪流看護,防止其他人在睡覺的時候一不小心翻個身掉下去,緊接著便開始休息。

被排到輪護的是小黃狗和肉團,我和那個黑衣人,經過放蛇一事,肉團已經與小黃狗產生深厚的革命友誼,當然,小黃狗對於肉團的友誼是真是假我很難判斷,但根據我對小黃狗的瞭解,這小子肯定是在利用肉團,收集某些信息。

一覺醒來,其實也就睡了不到兩個鐘頭,我和黑衣人開始輪護,黑衣人挺悶的,對我們懷有很高的戒心,輪護過程中,一直沒有跟我說話,但他坐著沒多久,便開始打瞌睡,估計是鬼魂陳這個老闆太過壓榨人,因此黑衣人比我還要累,背靠著山壁,頭一點一點的,每當快要熟睡時,都強自睜開眼睛,我看著都覺得蛋疼。

大約又過了兩個小時,所有人都起床,打著哈欠準備啟程,就在這時,肉團突然叫道:「裝備呢?裝備怎麼不見了!」

裝備?

我和黑衣人對視一眼,看向我們之前放裝備的位置,一看之下,頓時大驚,那裡的裝備,整整少了一半,原本一共有六個大包,其中我和小黃狗兩個,鬼魂陳等人加起來四個,此刻,那裡竟然只放了三個裝備包。

其它裝備去哪兒了?

肉團叫完,立刻看向我,怒道:「小子,我和黃兄弟交班的時候,這裡可是好好的,現在裝備怎麼不見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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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道歉

這事兒太過奇怪,我一時也慌了,立刻辯解道:「你他媽才搞鬼,把裝備藏起來,對我有什麼好處,現在咱們是一條隊伍,能不能別什麼髒水都往我身上潑!」

肉團噎了一下,去問和我一起輪護的黑衣人,道:「老劉,你說怎麼回事。」

老劉露出為難的神情,看了面無表情的鬼魂陳一眼,搖了搖頭,道:「老大,我不知道怎麼回事。」說著,似乎是有些畏懼的低下頭。

我去,這鬼魂陳,平時對待手底下的人,究竟有多苛刻。

瞧這黑大個嚇成什麼樣了。

這時,謝老頭目光陰森森的掃過我們一圈人,隨後看向我,道:「扔了裝備確實對你們沒好處,不過你能不能解釋一下,為什麼剩下的三個裝備包裡面,有兩個都是你們的?」

我一看,不禁愣了,還真是。

這下子,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不止謝老頭,連小黃狗都將目光看向我,神情很糾結,道:「孫邈,你不會幹這種蠢事吧?」他的語氣中,明顯帶著懷疑和不確定。

我頓時就怒了,夾雜著怒火的,還有一種挺悲傷的情緒,別人懷疑我也就算了,小黃狗居然也懷疑我?難道我平時就那麼蠢嗎?

難道作為你的夥伴,連一點信任都不肯給我嗎?

這一刻,比起被謝老頭等人用陰狠的表情質問,更讓我覺得難堪的是小黃狗那句話。

就在這時,王哥突然道:「我相信你。」其實,只從加入鬼魂陳等人的隊伍後,王哥就不怎麼說話,大概是出於自卑,大多數的時候,他都低著頭,我們說什麼,他就在旁邊聽著,行動時,也總是走在最後一個。

王哥一開口,肉團立刻道:「癩疤子,沒你開口的份兒,滾遠點兒。」

我頓時怒了,道:「肥貨,你罵誰是癩疤子!」

肉團一聽我叫他肥貨,也火了,從腰間抽出一支手槍對著我,罵道:「你他媽嘴賤,罵誰肥貨,信不信我現在就弄死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衝動,其實我這個人,是有些典型的窩裡橫。

什麼叫窩裡橫?

就是對待比較熟得人比較有底氣,比如小黃狗,他要是敢惹惱我,我基本上是盡顯惡霸本色,但如果孤身在外,遇事時,只要不要太大,我都會儘可能的退讓。

一來我是個生意人,講究和氣生財。二來我一個人去天津闖蕩,在那一片沒什麼後台,氣勢上自然就弱上許多。說到底,我並不是個喜歡好勇鬥狠的人,罵我兩句可以,但不知為什麼,我一聽這肉團罵王哥,心裡頓時一股邪火就往上冒,立刻抽出小衝鋒,道:「比槍是不是,爺還怕你了?一把破匣子也敢耀武揚威,你老媽沒教過你天高地厚吧?」

最近這段日子,遭遇的危險太多,在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身邊沒有把槍,我很難安下心來,算是後遺症吧,因此這小衝鋒,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是放在自己隨手可及的地方。

肉團想必是跟著鬼魂陳橫行慣了,什麼時候被這麼挑釁過?他一張胖臉都扭曲了,咬牙切齒,手裡扣動了一下機扳,眼見就要開槍。

我心裡咯噔一下,心知不好,但這種時候,我們身處狹窄的棧道,躲沒有地方躲,再加上鬼魂陳一行人勢單力孤,現在的情況,要麼我服軟道歉,要麼就得開戰。

如果是小事情也就算了,但這事兒我不想服軟,那太窩囊了。

小黃狗一件情形不對,連忙對肉團道:「我這兄弟一根經,他媽生他的時候,腦袋擠的太厲害,小腦一直欠發育,你別跟他計較,大家現在都是一個隊伍裡的,何必動槍。」說著,便從肉團身後探手,準備撥一下他的槍口,一邊撥,一邊猛衝我使眼色。

我此時正在氣頭上,小黃狗這一打岔,立刻給了我上膛的時間,隨著機扳的扣動,所有人都愣了,小黃狗驚道:「孫邈,你做什麼,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頓了頓,他道:「祖宗,你要實在有氣,回頭就揍我,我給你當撒氣包。」

我道:「呸,少胡扯。」頓了頓,我道:「我並不想把事情鬧僵,但我手上不是沒武器,這地方躲也沒地方躲,退也沒地方退,你們信不信,你朝我身上招呼一槍,我能回敬你十發子彈?」說著,我抬了抬槍口。

肉團臉色的肥肉都抽動起來,憋著似乎想開槍,估計是忌諱我剛才的話,一直不敢有所動作,只將眼神往旁邊瞟,看向旁邊的鬼魂陳。

一覺醒來,裝備突然消失,然後一夥人又開始窩裡鬥,鬼魂陳顯然心情不好,面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眼神非常冷酷,就跟兩把刀一樣,他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將槍放下,肉團猶豫了一下,最後緩緩將匣子槍垂下去。

我旁邊的王哥拍了拍我的胳膊,聲音低啞道:「放下吧。」

我沒動,依舊拿槍指著對方。

鬼魂陳臉色一下子就黑了,輕飄飄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森冷,他道:「我的耐心只有這麼一點,不要蹬鼻子上臉。」

我道:「行了吧,你給的臉我也不稀罕。」

鬼魂陳嘴角抽動了一下,道:「你究竟想幹嘛?」

「道歉。」我道:「讓你的手下給我朋友道歉。」

小黃狗頓時露出一幅見了鬼的表情。

鬼魂陳靜默了一會兒,道:「你很有義氣。」

我沒吭聲,鬼魂陳這人,我完全無法猜透他在想什麼,性格多變,救我的時候,我覺得他是狹義的化身,陰我的時候,我覺得他就是個王八蛋。

典型的有些人格分裂,對於這樣的人,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相處,因此乾脆不吭聲。

頓了頓,鬼魂陳叫肉團,道:「給他道歉。」

肉團聞言,乖乖照做,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乾巴巴的一句對不起後,他臉色一轉,盯著我道:「你小子有種。」一般按照電視劇裡的情節,接下來肉團就該說: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但肉團沒有說,不過從他的表情我也可以看出,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

事情歸於平靜,王哥看不出什麼表情,我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跟那陀肥肉計較,他媽生他的時候腦袋被夾了,小腦沒發育好。」我直接將小黃狗剛才對我說的話在扔了回去,即便不動武,口頭上的便宜,該要回來的,還是得要回來。

你他媽才被擠,你全家都被擠過。

接下來的氣氛有些僵硬,原本小黃狗和肉團結成了深厚的革命友誼,但這會兒,兩人也沒話說了,我和王哥更是被孤立一樣,沒人願意搭理我們,一行人圍坐在了三個裝備包前。

謝老頭之前完全是一幅看好戲的表情,顯然,他跟鬼魂陳的合作關係其實並沒有那麼穩固,好像還巴不得我和鬼魂陳的人馬幹起來,此時,他心情挺好,詢問和我一起輪護的老劉,問他怎麼回事。

老劉雖然不大說話,但還算是個比較誠實的人,一直實話實說,道:「我們輪護的時候,沒有誰離開過,而且目光大多放在人身上,沒怎麼注意其它動靜,不過這些裝備離我們比較近,按理說,如果有什麼人動了裝備,我們肯定知道。」

他這話算是在為我洗刷冤屈了,至少證明所有輪護的過程,我們都是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不可能搞小動作。

肉團聽到這兒,冷笑道:「不是人做的,難不成是鬼做的?老劉,說話要憑良心,可別被輕易收買了。」

老劉跟肉團關係估計也不是太鐵,聞言道:「我只幫老大做事,沒人能收買我。」話到這兒,所有人都沉默下來。顯然,這些裝備,是在我和黑衣人的眼皮子底下丟得,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鬼魂陳抿了抿唇,最後起身道:「現在附近找一找,如果沒有,就繼續往下走。」顯然,他不打算在裝備的事情上浪費太多的時間,但如果沒有裝備,接下來的路程,恐怕就很辛苦了。

他一開口,我和小黃狗立刻將自己的裝備包背起來,老劉也背上了另一個裝備包,一行人開始沿著棧道搜索。

片刻後,我和小黃狗以及王哥走到了相對僻靜的地方,小黃狗抬手就在我腦袋上給了一巴掌,罵道:「你剛才犯什麼渾,想死嗎?」

我怒了,抬手一掌拍了回去,道:「究竟是誰犯渾,你剛才居然不幫我,從今兒個,你跟著姓陳的好了。」小黃狗翻了個白眼,道:「兄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別跟小孩兒吵架一樣行不行?我那不是想打入敵人內部,好摸一些底細嗎?」

「摸底細?」我瞟了他一眼,道:「你摸到什麼了?一團肥肉?」

小黃狗嗆了一下,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總之,像剛才那種事情,千萬別再出現了。還有……」小黃狗看了看四周,隨後壓低聲音道:「裝備的事情,真不是你幹的?」

我直接踹了他一腳,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爺做事一向光明正大。」小黃狗摸了摸下巴,嘴裡嘶了一聲,道:「那會是誰?三份裝備,不明不白的消失,肯定有人在搗鬼,難道你輪護的時候,睜大了眼,就沒有發現什麼動靜?」

我想了想,最後坦誠道:「其實我偷懶了,趁著黑衣人打盹的時候,自己也小睡了一會兒。」

小黃狗無語,看了我半晌,嘆息道:「你到現在還能活著,真是個奇蹟。」

我心說又不是我一個人在打盹,黑衣人不也在偷懶麼?但這樣一想,我們頓時抓住了問題的關鍵點,看來裝備消失的時間,就是我和黑衣人打盹的那片刻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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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魃魈

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我和黑衣人雖然疲累打盹,但都不敢深眠,也不敢眯太久,幾乎隔個兩分鐘就睜開眼,看一看其餘睡覺的人,有沒有誰因為睡相不好而滾到棧道邊去的。換句話來說,裝備消失的時間,是一個很快速的過程,一定是有什麼人,趁著這一兩分鐘的時間,將裝備給摸走了。

但轉念一想,這地方人跡罕至,除了我們,還能有誰?

我忍不住問王哥,道:「你在林子裡住的比較久,這片地方會不會有其它人居住?」

王哥搖頭,聲音低啞道:「不可能,這裡已經是秦嶺深處,而且前面那片林子你也看到了,猛鬼居多,普通人,根本沒辦法活著穿到這兒。」

他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對,道:「不是人,難道是其它什麼東西?」

話音剛落,突然,我們頭頂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引的我們不禁抬頭看。只見頭頂上方不遠處,是幾顆連成一片的古松,形態曲折,茂密濃郁,也不知在這裡生長了多少年。

古松簌簌作響,裡面似乎有什麼活物在動,隱約間,還傳來一種刺啦刺來的聲音,像是金屬劃過玻璃時的聲音,十分刺耳。我們三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而這裡的響動,將謝老頭兩人也吸引過來,謝老頭抬頭一看,低啐道:「什麼鬼東西。」

說著,掏出槍朝著上方樹古鬆開了兩槍,我隱約覺得事情不對勁,想阻止,手下卻慢了一步,沒能制止的了。

謝老頭兩聲槍響後,上方的林子頓時就安靜下來,緊接著,便有血從上方滴落,一滴一滴的落在棧道上。

顯然,謝老頭打中了,上方的古松林裡,顫動變的更加大,就在這時,一張臉突然從茂密的松針間探了出來,一看到這張臉,我頓時覺得噩夢來襲,這、這不是那個踢踏踢踏的黑影麼?

它……它怎麼追到這兒來了?

王哥倒抽一口涼氣,道:「不可能,我的槍也打了那東西兩下,它有負傷,應該不會追到這兒來?」

我也覺得不對勁,道:「不錯,而且它也沒有踢踏聲,王哥,它的鞋子是不是被你給搶了?」

王哥愣了愣,苦笑一聲,聲音低啞道:「那鞋子比我的腳還臭,送給我我也不穿啊。」這麼一來,我們明白了,上面這個,和之前那個,不是同一個。

一時間,我只覺得頭皮發麻,心說搞了半天,這東西還不止一隻,這下完了。

上方那東西探出一張皺巴巴,黑漆漆的臉看著我們,除了嘴,也看不清五官,但我發現,這只臉比較小,應該是給幼雛,它看了我們一會兒,突然張大嘴,嘴裡發出一種很奇特的聲音,就像發了狂的海豚一樣,聲音刺耳而有穿透力。

小黃狗臉色一變,道:「不好,它在叫同伴。」

緊接著,上方的幼崽突然又縮了回去,接著,很多東西從上面砸了下來,我一看,喲,這不是我們的裝備嗎?你面有槍有鑿子,還有很多我不認識的奇怪的東西,上面那隻幼崽,就當成石頭一樣,將東西朝我們砸下來。

合著,我們的東西是它偷的?

緊接著,一具黑色的東西突然從上方掉了下來,砰的砸到了棧道上,我一看,那同樣是一隻黑影,只不過胸口中了兩槍,已然死了,這應該是只成年的,帶著上面那隻小幼崽,結果被謝老頭倆槍解決了。

轉眼一看,我發現掉下來的東西中,還有些食物包裝袋,只不過裡面的東西都被吃光了,看來這些東西偷了裝備,躲在松林上吃東西,一時沒防備,所以才被謝老頭輕易的打下來,我想起之前那隻怪物快速的移動能力,不禁冷汗直冒,道:「不能讓它把同伴叫來,快解決這東西。」

這片刻間,鬼魂陳等人也被吸引回來,一見這情況,什麼都明白了,當即,我們一行人開始槍擊那隻幼崽,它沒什麼攻擊力,但身形十分靈巧,速度也不賴,在懸崖峭壁上騰躍,就如同在自己後花園一樣。

小黃狗放著槍,突然道:「我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他還沒說出口,鬼魂陳便冷冷的吐出兩個字:「魃魈。」

我道:「魃魈?什麼玩意,能不能吃的?」

小黃狗道:「你可以烤來試一試。魃魈是古代《諧》裡記載的一種生物,形如人,貌如鬼,據說是冤鬼變成的,有魃魈的地方,必定曾經死過很多人。」

我頓時想起了叢林裡的鬼軍,心說可不是嗎,看來那些日本鬼子,都死在這無邊秦嶺中了,這些鬼軍陰魂不散,沒準兒就變成了這些魃魈。

我立刻道:「這樣說來,這些東西來的就不端正,那我們也不用對背負殺母虐幼的惡名了,小日本活著侵我國土,死了還要給我找不痛快,來一個殺一個。」

小黃狗道:「這本來就是古書裡的東西,我還真沒想到這裡會有,也別來一個殺一個了,書裡記載,魃魈行動如閃電,群而居,雄性一半捕獵,一半駐守家園,十分凶殘,對待獵物,必開膛破肚,活食心肝,它們別盯上咱們,就是萬幸了。」

活食心肝?

我慫了,頓時不說話。

那幼崽身形十分靈動,我們槍聲連響,都沒有傷它一根毫毛。最後鬼魂陳一擺手,停下身形,目光閃動幾下,道:「這麼久,想必其它魃魈也已經收到訊息,估計就快要趕過來了,此地不宜久留,先撤。」

這樣看來,對於這些魃魈,連鬼魂陳都是束手無策,我們只能背著裝備包逃命,我覺得走棧道實在太慢,提議直接下繩子,這個問題,我之前就問過,但根據謝老頭和鬼魂陳的表現來看,他們走棧道,顯然是有他們的目的,或許是為了發現某些東西。

此刻,已經是下午三點鐘左右,由於峭壁的遮擋,陽光漸斜,下方雲霧更顯的灰濛,難以窺見真容。

我說完,鬼魂陳似乎有些掙扎,片刻後,他道:「下兩層。」他的意思是,用繩子越過兩層棧道,而不是直接下到底。

我和小黃狗對視一眼,顯然,鬼魂陳和謝老頭質疑要走棧道,顯然是為了某種目的。

難道……寶藏的入口,就修建在棧道的某一節裡,必須要一條一條的找?

雖然有這個想法,但現實情況來不及讓我多做分析,一行人逃命似的備好繩索,將鐵扣栓在棧道上。棧道之間的高度,每層至少都有十米上下,這一放,便是一條二十來米的繩索,直到此時,我才覺得自己身處的地方實在險惡,這樣的高度,摔下去只怕連屍體都是碎的。

繩子扣好後,貪生怕死的謝老頭當先就下去了,緊接著便是鬼魂陳的人馬,我和小黃狗到底是外人,輪到了最後,小黃狗讓我先走。

我知道他是怕中途出現什麼變故,萬一又遇到納衣寨的事情,爬到一半被一群猩猩割斷繩索,那就死的太冤了,小黃狗身手比我好,留他墊後也比較安全。

當即,我和王哥一前一後開始往下滑,而下方的鬼魂陳等人並沒有多做停留,已經開始前進,再這樣的情況下,任何耽誤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然而,就在我和王哥專心致志的往下爬時,頭頂的地方突然傳來了槍聲,我驚的抬頭一看,頓時倒抽一口涼氣。那幼崽又蹦跶回來了,只不過這次,它身後還有三隻成年魃魈。

我腦海裡嗡鳴一聲,一時間只有三個字:小黃狗!

完蛋了!

我幾乎是愣在繩索上,甚至忘記了繼續往下,而這時,小黃狗已經開始端槍掃射,他家裡是做軍火的,槍法自然很好,特別是他現在,手裡端著兩支小衝鋒,幾乎跟不要錢一樣的放槍,那三隻成年魃魈雖然厲害,但一時也不敢前進,只在懸崖峭壁間騰躍。

王哥在我上面,他見我挺住,於是用腳撥了撥我的肩膀,啞聲道:「快下去。」

我霎時間驚醒過來,心知現在擔憂也沒用,這樣不上不下的懸在半空中,才是最危險得,當即,我只能裝作沒有聽到上方的槍聲,加快了速度往下滑,手掌心幾乎都是火辣辣的。

就在我們下了將近三分之二時,上方的小黃狗突然大叫一聲:「不!」這聲音太過慘烈,我幾乎以為小黃狗英勇就義了,立刻抬頭一看,發現他竟然也在看我們。

怎麼回事?

開槍啊!愣著幹嘛?想找死?

這變故來的有些快,我和王哥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不明白小黃狗是什麼示意,然而,就在這時,一個黑影竟然突然從上方竄了下來,直逼我和王哥。

原來是有一隻魃魈突破了小黃狗的防護圈,而現在,這只魃魈顯然準備先解決我和王哥。

那東西來勢太快,我甚至沒有時間去拔槍,而上方的小黃狗雖然槍法好,但在這種狀況下,也不敢輕易開槍,因為魃魈閃躲太快,一但開槍,最後就很有可能招呼到我和王哥身上。

我一時之間呆了,雖然這段時間,遭遇過不少危機離奇的事,但說到底,我始終只是一個普通人,在普通的條件下成長,唯一比較脫離軌跡的,大概就是有了個比較有錢的大伯,稍微被慣壞了那麼一點,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了,這只千鈞一髮,性命危急的時刻真的到來時,我整個腦袋都是僵的,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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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古樓

由於王哥在我的上面,因此它先撲向了王哥,那個黑影瞬間停在了王哥頭頂,帶著利爪的手就要探下去,一時間,我只覺得頭皮都麻了。

但沒等我有什麼動作,我的肩膀突然被王哥狠狠一蹬,劇痛襲來,霎時就脫手,整個人往下栽,但腳下不遠處就是棧道,我一下子摔到了棧道上。

由於棧道狹窄,一落地便滑出棧道,又接著往下摔,一時間,簡直是天旋地轉,什麼也無法多想了。

原本,我以為自己又會摔在下一層棧道上,但沒想到,卻一直沒到底,下落沒多久,便見到王哥也跟著栽下來,緊接著,身體便墜入了雲霧裡。

我以為自己這次是真的死定了,但摔下去,我卻發現身下是很軟的東西。

那種感覺是很難形容的,因為從高空下墜,所以那一刻腦袋裡是什麼也無法思考的,而等落地時,卻落到了一堆軟軟得東西上面。

我一時有些發愣,但愣了沒多久,一個黑影砰的一聲砸到了我旁邊,濺起了很多東西,我一抹,發現是泥點子。直到旁邊的人影砸下來,我才猛的反應過來自己得救了,感覺爬起來一看,才發現自己兩人,竟然掉落到了一片軟泥帶。

大約是因為這兩天剛剛下過雨,泥土十分鬆軟,就跟年糕一樣,我掉下去,雖然有些隱隱作痛,但也沒出什麼大事,不妨礙行動。

而旁邊的人,正是王哥,他也沒暈,只不過肩頭滲著血,我身上還帶著裝備,忙給他包紮止血,問怎麼回事。

王哥說當時魃魈來的太快,他情急之下踹了我一腳,想將我踹到下面的棧道上,跟鬼魂陳等人匯合,當時王哥想的是,高度落差不大,我摔下去也摔不死,但我們顯然高估了古人的安保措施,由於棧道沒有護欄,我掉下棧道後,直接就跟著滑飛出去。

王哥當時嚇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一見我沒有按照他預想的著陸,整個人就如同被潑了一盆涼水,而這時,那魃魈的利爪已經伸向他的胸口,這些東西喜歡活食心肝,王哥在繩子上,根本無法躲避,再加上我墜崖,他心灰意冷之下,腳一蹬,便跟著跳下來,心想陪著兄弟一起死,總比被活活撈出心肝要強。

但由於魃魈速度太快,王哥雖然躲過了掏心肝,但肩上還是被爪子帶了一下。

我聽的唏噓不已,待包紮了王哥的傷勢,兩人才來得及觀察周圍的環境。這一看,我頓時忍不住倒抽一個涼氣,因為我發現,我們其實並沒有到底,而是掉到了一處房頂上。

在我們腳下,是依山而建的高大古樓,這古樓也不知建了多少年月,依然十分穩固,只不過由於常年的水土劃破,使得很多石頭和黃土堆積在屋頂,黃土又順著屋頂往下滑,因此低頭一看,古樓隱隱綽綽只露出很小的一部分,大多數的地方,還是被泥土包裹著的。

而我們背後,就是來時的山崖,往上看去,上方雲霧蒸騰,而且接近古樓這一段位置,也沒有修築棧道。我估計,棧道或許從前是有,只不過後來被人毀了,就像山崖上方那一節棧道一樣。

此刻,抬頭只能看到萬仞絕壁與飄渺的雲煙,別說鬼魂陳幾人的影子,連猖狂的魃魈也無法見到,一時間我沒了主意,想起小黃狗還在最後面掩護,不禁急的跺腳,道:「完了,你說他會不會被魃魈給分屍了?」

「不會。」王哥聲音低啞道:「魃魈不分屍,只是喜歡掏心肝。」

我頓時欲哭無淚,道:「王哥,原來你也是一個很幽默的人。」他毀容的臉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眼睛看了我一眼,帶著濃厚的憂鬱,顯然,他也在擔心小黃狗。

我們在積滿黃泥的屋頂站了很久,一直期望著能有一條繩子放下來,然後小黃狗等人順著繩子下來,大家匯合,然後皆大歡喜。但我和王哥足足仰著脖子兩個多小時,天色都已經暗了,峭壁上任然蹤影全無,雖然是夏季,但由於剛下過雨不久,再加上山風呼嘯,一時間有些發冷。

我們身上全是干固的泥漿,包裹著身體十分不舒服,最後王哥扯了我一把,道:「下去等,生一把火,這樣下去不行,天要暗了。」

此刻,天陽已經落山,周圍都是灰濛蒙的,我們所在的修建的非常高,向下望去,就如同一個高約十米的土堆,我心知王哥說的對,但時隔這麼久小黃狗等人都沒下來,恐怕是……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簡直就是控制不住,大約是我的表情太過明顯,王哥道:「魃魈雖然厲害,但他們手裡都有槍,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掏心肝的。」

我道:「那他們怎麼還不下來?」

王哥想了想,分析道:「你說,為什麼那個姓陳的一開始不用繩子,而是走棧道?」

我道:「我覺得,他是在找某些東西。「

王哥又道:「如果是你們要找的那個寶藏的入口呢?」

我頓時倒抽一口涼氣,道:「你是說……」

「不錯,在當時有魃魈的那種情況下,姓陳的那人都不願意用繩子,可見棧道上要尋找的東西很重要。」

我沒想到王哥平時不說話,但觀察力卻這麼敏銳,他的話頓時如同醍醐灌頂,讓我的思緒霎時間清明起來,如果在這萬仞絕壁上,真的有某個寶藏的入口,那麼按照當時的情況,鬼魂陳等人很可能躲進去,那種地方,想都可以知道,必定是易守難攻,他們很有可能借此擺脫魃魈。

但當時小黃狗和鬼魂陳等人已經隔了兩層的距離,又要對付魃魈,即便鬼魂陳等人安然無恙,但小黃狗只怕也……

王哥沒說什麼,率先往下走,走到古樓下方,我們才發現,這古樓有一扇側門還沒用被泥土淹沒,推門一看,黑暗中霎時出現一張猙獰的鬼臉。

這一幕,不僅我被嚇到了,連王哥都踉蹌著後退一步,但驚慌只是片刻,很快我們便發現,那不是什麼鬼臉,是是一尊塑像。

側門裡面,供著三尊泥像,中間大,兩邊小,像是佛家供奉的神靈,面目猙獰,一腳伸直,一腳屈於膝上,一手頂天,手上拿著一方寶鏡,坐下還有一隻似麒麟的東西。

我對這些東西沒用什麼認識,因為我爸媽不太信邪,因此也很少出入寺廟或者道觀一類的地方,同樣也就嚴禁我出入,因此對這些神像什麼的,都不太瞭解。

不過這尊神像頭帶寶頂,腳踏石蓮,應該是佛教的尊神,看其面容猙獰如惡鬼,手上又持有伏魔鏡,大約還是某些震鬼的神靈。

側門裡空空蕩蕩的,除了三尊佛像,便只剩一些朽的差不多的木頭,王哥將木頭砍了,在中間升起一堆火,道:「在這裡過一夜,他們如果下來,肯定會發現這座古樓。」

大概是關心則亂,這種時候,王哥比我鎮定的多,我看一直是他這個傷號忙活,也覺得不好意思,便讓他歇著,自己去撿些干柴。睡覺時,我乍一看到那尊神像,頓時心裡就很不舒服,這神像與其說像神,更不如說像鬼,而且其猙獰的模樣,就是鬼見了,估計也要怕三分。

雖然我自己沒怎麼去過寺廟,但在電視裡總見過一些,似乎那些寺廟裡,也沒用供過這麼凶的神,難不成放在這兒鎮鬼的?

這地方有鬼?

只怪我的想像力太好,越想越覺得這地方有些鬼氣森森。你想啊,誰會在深山老林裡建一棟古樓?第一層就供一尊凶神?我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勁,但現下也不可能去找別的地方瞎折騰,只能閉著眼睛睡覺。

由於心裡有些發悚,因此我很難入睡,時不時的就要睜開眼,下意識的看一下火苗,尋找安全感。火是人類最初學會的工具,它對於推動人類的進化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或許是因為如此,所以在黑暗的地方,人類只要看到火苗,就會感覺無比安心,這就是為什麼明明是夏天,晚上露營還是要生火的道理。

火不僅可以驅趕野獸,還可以給人以安全感。

我看了眼火苗,正準備睡,突然間,我發現那尊惡神居然動了一下,確切的說,是他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它的眼睛,原本是看向左邊的,此刻,竟然緩緩移動,慢慢向右移,期間,還在我身上停留過,那種眼神,邪獰無比,我霎時間倒抽一口涼氣,猛的坐了起來,再一看,那神像安然無恙,眼睛也是泥糊的,哪裡能動。

我甚至懷疑,剛才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了。

盯著那尊凶神看了會兒,發現沒什麼異常,我才繼續睡,旁邊的王哥已經睡的很熟,背對著我,身體捲曲,看到同伴在身邊,我略微安心,便躺在地上繼續睡,然而才剛一睡下,那尊神像的眼珠子又動了,這一次,我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種情景太詭異了,移動的眼珠,彷彿在偷窺我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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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偷窺

這下子,我再也不能當場是幻覺了,整個人從地上蹦起來,由於動靜太大,連王哥都被我驚醒了,他問怎麼回事,我急道:「動了,那神像的眼珠子在動,它在偷窺我們。」

王哥愣了愣,轉頭去看那神像,最後道:「你大概是這兩天受驚嚇了。」頓了頓,他突然伸手在我頭頂拍了一下,道:「小孩子受了驚,拍一下頭頂就沒事,能把魂拍回去,睡吧。」

我欲哭無淚,去***小孩子,我是真的看見了。

但不知為何,此刻那尊神像,又恢復了原樣,我想起剛才那種陰森窺視的眼光,頓時渾身發毛,一把將王哥扯起來,道:「你相信我,它真的在動。」說著,我抓起了一直不離身的小衝鋒,對著那尊惡神像。

王哥倒抽一口涼氣,道:「鬼神不能動,你幹什麼。」他自小長在山村,比較敬畏鬼神,一見我朝神像比槍,立刻用手來撥我的槍口,就在那一瞬間,那神像的眼睛又動了,我也不知怎麼回事,腦子裡就如同當了機一樣,霎時間扣動了機扳。

王哥的手就搭在我的槍口,我明知道不該開槍,但不知為何,一看到那對眼珠子,我就覺得好像被蠱惑一樣,砰的就開槍了。

開外槍我才反應過來,自己闖了大禍,忙去看王哥,只見他正握著手,嘴裡嘶嘶抽氣,我一看,他手掌心一道血痕,隱隱帶著高溫灼燒的痕跡,好在王哥當時反應也夠快,沒讓子彈打個正著。

他看我的眼神很複雜,有些責備,但更多的是無可奈何,最後王哥自顧自的取出繃帶包紮,徒留我在原地。一時之間,我也愣住了,難道真的是自己膽子太小,像鄉下農村說的一樣,被嚇的冒魂,所以神智不清了?

一時間,我有些愧疚,又有些自我厭惡。

王哥包紮完傷口,不怎麼搭理我了,片刻後,他見我還站在原地,便起身,嘆氣道:「我把神像搬開看一看,也好讓你安心。」說著,動身跳到了神像的石台上,準備查看,誰知他剛一上去,只聽神像後面,突然傳來『吱溜』一聲,緊接著,一個如同狐狸大的黑影從神像後面竄了出來。

那東西速度十分快,嗖的鑽出來,具體什麼樣子也看不出來,只看得到一個黑影,它竄出來之後,順著側門的房梁往上爬,轉瞬就沒了影兒。

王哥砰的栽倒下來,抽氣道:「好險。」他一轉過臉我才發現,他原本就被毀容的臉上,多出了一道血痕,那痕跡就在眼下不足一釐米處,要是在往上一點,那隻眼睛可就廢了。

我心知不好,恐怕剛才窺視我們的,不是神像,而是什麼野獸,再加上王哥受傷,頓時就怒從心起,抬槍就準備往上射擊。

王哥搭住我的手,道:「等等。這古樓年久,估計受不了槍彈,怕會塌了。」

緊接著,他打開手電筒,將燈光往上打,開始搜尋古樓上面。

上方是幾根黑色的房梁,接著便是蜘蛛,幾隻碩大的花蜘蛛正縮在的角落裡,而側門的角落裡,還有一架樓梯可以通往上層,只是不知上面的情況怎麼樣。

王哥道:「那東西可能爬到上面去了。」

我恨死那玩意了,躲在神像後面偷窺我們,害的我差點被王哥當成神經病,接著又開槍誤傷,此刻知道它不是鬼神,更沒什麼顧忌了,於是換了把小槍,擰著匕首,道:「你剛才有沒有看清是什麼東西?我去宰了它。」

根據大小,我估計那玩意應該是狐狸,或者是黃鼠狼一類的東西,只不過又不太像,因為黑狐狸和黑色的黃鼠狼,我似乎沒有聽說過。

王哥眉頭皺成一個川子,眼神閃動了幾下,道:「別去,那東西……」他似乎在措辭,隨後道:「不吉,咱們干脆移到古樓外面去過夜。」

不吉?

被人類譽為不吉的動物有很多,比如老鼠、烏鴉、貓頭鷹、貓,但剛才那東西,肯定不會是貓頭鷹或者烏鴉,但如果說是貓或者老鼠,那個頭也太大了,得活多少年才能長的跟黃鼠狼似的?

我疑惑道:「王哥,難道那是只山貓?」

王哥搖了搖頭,道:「具體沒看清楚,但我在這秦嶺住了十年,從來沒見過那種東西,它有點像蛇,不過有爪子。」

像蛇,有爪子?

我覺得不太靠譜,道:「難道是蜥蜴之類的東西?」黑蜥蜴,那也挺少見的。

王哥緊跟著搖頭,道:「別問了,我真的沒看清,這古樓我看也不太吉利,挪到外面去睡吧。」剛說完,突然平地一聲雷,緊接著,夜雨傾盆而下。

這雨幾乎是在我們話音剛落,便緊隨而來的,夏季的雨,特點是迅猛,雨來的急,而且雨水量大,但這麼古怪的事情,還是讓人覺得心裡不舒服,這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把我們留下了,所以特意弄出這場雨一樣。這麼一想,這棟古樓,還有樓前那尊惡神,就更顯得詭異了。

我也不想呆在這裡,但外面雨勢驚人,現在出去,難不成到雨裡過夜?

王哥臉色頓時就變了,他看著外面傾盆而下的大雨,目光閃動幾下,隨後將門給關了,對我道:「你睡,我來守夜。」現在的情況,處處透著一種不對勁,再不安排守夜,我們就是自找死路了。

我想起剛才那個黑影,再一看王哥的臉色,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剛才那東西,究竟是什麼玩意?」

王哥看了我一眼,緊抿著唇,片刻後,聲音暗啞道:「那東西的名字不能說,因為民間傳說,叫了它的名字,它就會纏上來。」頓了頓,他道:「別問了。」

正說著,樓頂上突然就傳來了一陣響動,就跟有耗子在跑一樣,我一聽便知道是剛才那玩意,不禁心頭火起,問王哥:「那東西是妖嗎?」

王哥有些奇怪的看著我,道:「不是。」

我又道:「是鬼嗎?」

王哥道:「也不是。」

我道:「那是一種比較少見的動物?」

王哥想了想,聲音有些不確定,道:「根據傳說,它算是一種動物吧。」我道:「那就好辦了,既不是妖,也不是鬼,那還有什麼好怕的,這東西折騰我們半夜,現在還在上面鬧騰,看看你臉上的傷,萬一它趁我們不注意偷襲,給咱們眼睛上來一爪子,到時候就晚了。」

王哥一聽,也有些遲疑,聲音低啞的問道:「那你想怎麼做?」

我道:「妖鬼咱們不能應付,但還對付不了一隻動物嗎?咱們有槍,怕它做什麼。」頓了頓,我又道:「再說了,那只是民間傳說,民間傳說,下雨是龍王爺在打噴嚏,現在天氣預報都能提前預測颱風了,這傳說你還信嗎?」

王哥被我這麼一說,便點頭,道:「那東西有些凶狠記仇,不除恐怕是個禍害,走吧。」說著,便也擰槍。我們倆帶了些凶器,便打著手電筒往二樓走。

這棟古樓也不知是什麼材質,雖然裡面的家具神案都腐朽殆盡,但整體結構卻很結實,我心想,這古樓和修棧道的肯定是一夥兒人,莫不是也用鐵楠樹建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棟看似不起眼的古樓,所耗費的心思可多了,因為鐵南樹很那加工,要想用它建造出這麼大一棟樓,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一邊想,我們踩著樓梯往上。

腳下的樓梯踩起來咯吱作響,混合著外面的雨聲,使得原本安靜的古樓,顯的有些嘈雜。

樓梯還有一個轉角,轉角處直直延伸到二樓的中央位置,因此我們上去之後,直接就處於二樓的正中央。

這棟樓究竟是住人的,還是做其它用的,從建築上難以看出來,二樓也是空蕩蕩的,佈滿了塵灰,樓的其中一面,有扇窗戶是敞開的,因此外面的黃土湧進來,將二樓堵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全是灰塵,空空蕩蕩,正中央的位置,還有一扇相連的門,門上加了厚厚的鐵鎖,那鎖都已經腐朽了,一看就是年頭很深的東西,門被鎖的很緊,顯然裡面放了什麼東西,因此古樓的人在撤退時,將這扇門加鎖了,估計想著以後回來取,結果就一去沒回來。

除此之外,那種悉悉索索的響動也沒有了,之前那東西,不知又躲到了什麼地方。

這扇加鎖的門,大約由於鐵扣鬆動,因此有些傾斜,門的下方露出了一道縫,約有二十釐米左右,我心中一動,對王哥道:「那東西會不會鑽進裡面去了?」

王哥側耳傾聽,道:「裡面沒什麼動靜。」

我道:「管它的,打開看看,沒準兒是前人留下的寶貝。」王哥有些無奈,聲音低啞道:「你們不是來考察的嗎?「我笑道:」行了吧,我們是來幹嘛的,你這一路上還聽不出來?我不就之前騙了一下你,至於惦記到現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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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懸壺

王哥有些無奈,我倆便拿出攻擊,撬開了那把鐵鎖。鐵鎖早已經朽爛,幾乎不費吹灰之力,鎖鏈一落地,門頓時吱呀一聲,自動打開了。

屋子裡很黑,手電筒的光芒射進去,就如同被吞噬了一樣,光線中全是游離的塵埃,乍一看,也看不出裡面有什麼東西。但我們怕之前那玩意還躲在裡面,因此行動間比較小心,肩並著肩慢慢摸進去,隨著距離的拉近,房間的佈局也逐漸呈現在我們眼前。

王哥一見,頓時驚訝的嘶了一聲,道:「咦,怎麼會有著東西?」

正對著我們的,是個貼牆得藥櫃,上面是一支支方形的小抽屜,色澤漆黑,櫃子上還雕刻了各種各樣的葫蘆連絲圖案。這是很典型的藥櫃,而且明代以前,很多藥櫃的花紋上,都習慣雕刻連絲葫蘆。

大凡經常看古裝電視據的人,肯定會留意到這樣一個細節,街上的江湖郎中,嘴裡往往會吆喝著懸壺濟世一類的詞,這個懸壺,事實上就是葫蘆。

古代的藥鋪醫館,經常會在門口掛一個葫蘆,取懸壺救人的意思。

據說這事兒的來歷,還與藥王孫思邈有關。孫思邈不屬於那種坐等病人上門的醫生,而是屬於自己主動去找病人的醫生,我大伯就曾經說過,醫者,仁心,行天下而救世人,能走到醫館的人,大多還手腳健全,而有些重病躺在床上,或者家貧的,則無力問醫。

真正的大夫,不應該只滿足於藥堂之間,而是要走出藥堂,主動尋找病人。這就是為什麼我大伯今年不過五十,但看過的病人卻比一些六七十歲的老醫生還要多,看的越多,經驗也就越多。

據說孫思邈便經常行走於天下,主動替人看病,身上隨身攜帶一葫蘆,裡面裝著一些藥丸,遇到病人,便從葫蘆裡取出相應的藥物救人。

久而久之,醫者間便爭相效仿,於是有了懸壺濟世之說。

我眼前的這支藥櫃,顏色暗黑,而且屋子裡,還隱隱充斥著比較濃重的松香味兒,我估計這藥櫃是用頂好的松料製成的,而且看樣式古拙,應該是有很老的年頭,只是不知為何被放置在這裡。

看到那一個個小藥抽,我就忍不住想抽開看一看,裡面究竟有沒有東西,這大概是行業本能,所以我看了看周圍沒什麼其它東西,邊準備去打開藥抽,結果還沒動,王哥就攔了一下,搖頭道:「這古樓我總覺得不對勁,既不像人住的地方,也不像寺廟,而且還放一個藥櫃在這裡,很不對勁,還是不要亂動。」

他這麼一說,我突然心中一動,道:「王哥,實不相瞞,我是一個醫生,還有跟我們一起的,姓陳的,姓謝的,包括我那位姓黃的兄弟,都是在醫藥這個行業裡打轉的。我們這次之所以過來,是找到一些線索,說這秦嶺深處,有很多醫界前輩留下來的奇藥古方,所以特意過來尋寶。」

頓了頓,我道:「你說,這地方既不像給人住的,也不像是特意供奉神靈的,那會不會就是我們要尋找的那個地方?這藥櫃裡,沒準就放著一些珍奇的寶貝。」

越說我越覺得靠譜,如果沒有寶貝,為什麼單單就這扇門上了鎖?

王哥聞言,皺了皺眉,半晌才聲音低啞道:「你說的有道理,但即便真有前人在這裡藏寶,又何必修這樣一棟古樓?這深山老林,給誰看病去?」

我愣了一下。

對啊,如果真要藏寶,挖個隱秘的山洞豈不是更好,何必要在這地方修建一棟古樓?而且看著古樓的樣式,不像是給人居住的,到更像是一座豪華的藥廬,讓人在這裡坐診看病的。

只不過,這地方荒山野嶺,給誰看病?給鬼看?

他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不對勁,看了那藥櫃一眼,只得壓下心中的好奇,雖說很想打開看一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到此為止算了。

我們二人便支著手電筒,將這個房間巡視了一圈,這房間似乎是專門儲藥的,除了開門的那一面,其餘三面都是壁櫃,全是密密麻麻的小藥抽,抽屜上原本應該是貼有藥名的,只不過年代久遠,早已經全部氧化,除了塵灰,便什麼也看不到了。我們搜尋一圈無果,便出了這間藥房,回到了中堂。

然而這次,一進入中堂,我立刻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一層沒有樓梯,沒辦法通向第三層。

根據我們之前的目測,這棟古樓有十米多高,大部分被黃土覆蓋,因此看不出具體樓層,但根據高度推算,除卻古樓的寶頂部分,上面至少也還應該也有一層樓,按理說,應該有樓梯才對,但這裡,卻沒有設計樓梯。

難不成,這上面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

我忍不住將燈光往上打,只見我們的上方,是密合度十分森嚴的黑色鐵南樹木板,堅硬堪比金鐵,不過雖說它像鐵,但畢竟沒有鐵的硬度,我們如果真想上去,掏出裝備包裡的斧頭,多砍幾下也不是難事。

我將自己的猜測告訴王哥,道:「這上面肯定還有一層,沒準兒就是藏寶的地方,咱們要不要上去看看?」原本我是很累的,但一想到寶藏、秘方、龍骨,就覺得精神百倍。

王哥是個比較謹慎的人,我說完,他沒吭聲,反而是問道:「如果真有人把寶藏埋在這裡,他們難道不會想辦法阻止人盜寶?」

我道:「肯定會有機關,不過,這樓是木製結構的,機關應該不會太大,咱們小心些,應該沒事吧?」原本我對於機關是一竅不通的,但自從見識過納衣寨水洞的藏寶機關後,我覺得大開眼界,因此回到天津後,也查過這方面的原理,對於一些比較常見的機關,如暗弩、空板等原理都有些瞭解,如果真遇上,要避開倒也不是太難,否則,我才不會為了一塊龍骨,去幹這種要命的事。

王哥見我心意已決,便道:「你們千辛萬苦走到這裡,就是為了這裡的東西,不取是不可能的,不過上面既然有機關,我們接下來必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但咱們現在已經體力透支,我看不如先休息,明天再行動。」

我心知他說的話有道理,等到明天,如果能等來小黃狗他們匯合,自然是最好,如果等不到,恐怕我們就要靠自己了,於是便點了點頭,兩人順著來時的樓梯走回了一樓。為了防止那東西偷襲,我們不得不安排輪夜,好在一晚過去,倒也相安無事。

第二天早晨,我們沒急著動手,而是到了古樓外面。此刻,大雨已經止住,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又有不少泥土和碎石滑落下了來,從外面看,古樓幾乎被掩埋的僅剩下一個大門口,如果在隔個一兩個月,恐怕就要完全被掩埋住,到時候,這座古樓,怕是再也不能為人所見了。

我們先沒有急著動手,而是準備再等一等小黃狗幾人,約定等到中午十二點,如果到時候人還是沒有來,那麼就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遇難。

二是如我們之前猜測的一樣,山崖上有暗道。

不過,如果是第二點,那事情就有些棘手了,因為山崖上的暗道如果是藏寶地,那我們眼前的古樓算什麼?

如果古樓才是真正的藏寶地,那麼山崖上的暗道,會不會是古人設下的一個圈套?

弄出一份假的藏寶圖,故意引誘人上鉤?

這兩點,不管是哪一種可能,都不是一個好兆頭,因此我只能期待,小黃狗等人能在中午之前趕過來,這已經是最大的寬限了,因為一個人爬山崖,接近二十個小時,怎麼也該爬下來了。

我和王哥沒說話,兩人坐在古樓外面,升起一團篝火烤肉乾,一邊烤,我們一邊討論接下來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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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寶樓

王哥是一個不太多話的人,他跟我在一起時,不會說什麼廢話,而人一多時,根本就屬於隱形人了,這會兒只有我們兩個人,他似乎挺放鬆,找了個樹枝,在泥濘的地上畫圖。

他畫出的是一個三角形,隨後標了一個高度,上面寫的是約10米。

緊接著,他將這個三角形分為四份,下面兩份是我們已經探過的地方,而上面兩層,他各進行了標註。

第三層是未知區,畫了個問號,第四層是寶頂區。

古時候的建築,特別是高樓型建築,由於加固的需要,會有很多房梁,因此形成比較高的寶頂,這一塊實際上是無用區,不過古人為了美觀,往往將寶頂做的比較漂亮,民間常見的雙龍戲珠,丹鳳朝陽等等,都是寶頂的設計。

根據我們眼前泥土下滑的走勢可以判斷,這棟樓的寶頂,應該是屬於那種尖而高的寶頂,這種頂的特點是美觀,形如仙鶴騰飛,有很高的美學價值。

據說宋朝的宮殿都是這種設計,因為宋朝的皇帝比較特別,出了很多藝術青年,比如宋徽宗等。

那份藏寶圖,最早出現於王重陽的手札裡,而王重陽,正是北宋時期人,我雖然對古建築不是太瞭解,但基本的一些結構還是能辨別出來,眼前的這棟古樓,有比較強烈的宋時風格,年代上也恰巧吻合。

王哥一邊比劃樹枝,一邊分析道:「這是個三角形的寶樓,越往上,位置越窄,那麼第三層的空間,會比第二層要小很多,就像你說的,這是木樓,機關應該不會太厲害,估計也就是暗弩一類的,這個比較好避開。」

我聽著不對勁,我會避暗弩,那是因為我下功夫查過,怎麼王哥也會?他不是在山裡當了十年護林員嗎?這樣的生活條件,我估計他連電腦都沒見過,難不成還知道怎麼避機關?

這麼一想,我不禁直接把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

王哥怔了怔,道:「這沒什麼難的,不管是什麼技術,最初都是由人一步步實驗的出來的。」頓了頓,他道:「我自己的屋裡就有暗弩,經常用它來布機關打獵,暗弩怎麼放,怎麼容易避開,只要多用多琢磨,就會有自己的心得。」

說著,王哥道:「如果我是這棟古樓的設計者,要填充暗弩的時候,會考慮兩個因素。第一:盜賊會從哪裡進入;第二,暗弩需要架設,不可能想放哪裡就放哪裡;我問你,如果是你,接下來,你預備怎麼上三樓?」

我突然發現,王哥並不像我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人類的智慧是無窮的,一個人不學知識肯定會落後,但當一個人沒有學習知識的途徑,但他只要善於觀察,善於思考和總結,一定會從大自然裡得到很多經驗。

因為人類至今為止,不論是藥物、建築、機關、甚至知識,都是先人們從自然界裡探索出來的。

王哥因為家庭原因過早輟學,在秦嶺的原始森林裡住了十年,但他這十年來,大自然所賦予他的智慧,並不比從學校出來的大學生少,他只是不懂得微積分,不懂得電腦而已,但他有一向很厲害的本領。

探索。

人類因為探索,所以才進步。

他從來沒有接觸過建築學,但他卻根據滑土的走勢,很自然的總結出了寶頂的結構。

之前,我有些小看王哥了。

他問完,我想了想,道:「會從四個角入手,因為那裡有柱子,我腳下有支撐物,方便用斧頭砍,如果從中央的話,腳下沒有支撐物,非常困難。」

「不錯。」王哥聲音低啞道:「設計這座古樓的人,會不會也想到這一點?那麼,他會不會將暗弩的觸發機關,設置在四個角上?」

我愣了,道:「你是說……咱們不能從角落走?」

王哥點了點頭,道:「不錯,從那裡走,很可能會有暗弩。」

我道:「那就從中間砍,費力就費力吧,總比沒命搶。」

王哥又搖頭道:「中心是唯一的漏洞,設計這棟古樓的人,會沒有防備嗎?」但從古樓千年不朽的建築結構,我們都已經可以想像,當初設計這棟古樓的人,必定有著極其深遠的智慧,這樣的人,會留下這麼大一個漏洞嗎?

我一時無語,道:「王哥,照你這麼說,咱們是無路可走了?」

王哥笑了笑,臉上的傷疤頓時猙獰起來,但我看習慣了,也沒有之前那麼害怕了,只聽王哥道:「這一點,我昨天本來沒有想到,也是在今天才總結出來的,你想,如果真的沒有樓梯,那麼寶物是怎麼被放到三樓的?而之前設計這座古樓的人,又是如何出入的?」

我頓時明白過來,道:「你是說,咱們不用自己冒險挖機關,而是原本就有路可以走?」

「對。」王哥道:「只不過這條路是隱藏起來的,或許是某種隱藏的機關,咱們暫時不要輕舉妄動,二樓肯定還有我們之前沒注意到的地方,待會兒再去探一探。」

原本我是將事情想的很簡單的,但經王哥這麼一分析,我卻發現這棟看似快要被埋沒的古樓,卻處處透著凶險,處處都融入了古人的智慧,實在不可小覷。

直到此時,我也不敢小看王哥了,細細一回想,他這一路雖然不怎麼說話,但幾乎每次說話,都說的很關鍵的問題,看來接下來的事情,我得多向他請教,多聽聽他的意見才行。

我雖然好面子,但面子與命哪個重要我還是分的清的。

商談完畢,我們吃了肉乾,補充了一些淡水,便收整裝備,重新進入古樓。

臨走時,王哥找了一堆比較潮濕的葉子,然後蓋到了火堆上,火上立刻就冒起了濃煙,濃煙滾滾而上,一直升到了頭頂上方的雲霧裡,王哥解釋說,這算是留下一個記號,如果小黃狗他們真的無事,那麼看到這些濃煙,應該也就知道我倆沒死,會加快速度來跟我們匯合。

他想的十分周到,我忍不住道:「王哥,這次要是沒有你,我這麼莽撞,肯定已經中招了。」

他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微微搖了搖頭,聲音沙啞道:「這是我守護的林子,在這片林子裡,我護你的命。」他說話時,聲音是沙啞的,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但聽著我耳裡,卻是另一番感覺。

我有一種心虛的感覺,說實話,我沒為王哥做過什麼,但他卻已經兩次差點為救我而喪命,這種心情很難表達,是一種夾雜著高興與內疚的情緒。

高興的是這趟來秦嶺,居然能結識這麼一位生死相交的兄弟;內疚的是他付出太多,而我回報太少了。

頓了頓,我拍了拍王哥的肩膀,道:「等這趟事情完了,你就跟我出山吧,我大伯醫術很高明,沒準兒能治好你臉上的傷,就算治不好,你到我鋪子來,或者我給你投資,你自己去做個小生意,怎麼也比你在林子裡強。」怕傷他自尊,我連忙又補了一句:「當然,我不是說這份工作不好,而是太孤單了,人類是群居動物,你一個人待著多寂寞啊。」

王哥看不出什麼表情,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道:「習慣了。走吧。」這五個字說的有些模棱兩可,我也弄不清楚他究竟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我有些挺鬱悶的,腳下慢了兩分,王哥回頭一看,抿了抿唇,啞聲道:「你是好意,我知道。城市裡,不缺我一個商人,擔大森林裡,卻不能少一個護林員。有些職業,總需要有人去做。醫生往往不能大富大貴,但你,還有你大伯,還有你的夥伴,不都在做嗎?我習慣了,這裡挺好的。」說完,他頭也不回進了古樓,我細細回味了一番,心知是勸不了他了,便也沒繼續這個話題。

進入古樓後,我們逕自上了二樓,尋找線索。

根據之前的分析,這裡肯定有一條安全的,通往三樓的路,只不過,它可能需要某種機關去運作,而我們要找的,就是這個機關。

二樓的整體佈局是一個圓形的中堂,中堂裡立這四根黑漆方柱,約有一人合抱粗,左右對稱。

左邊的地方,鏈接著之前的那間藥室,而右邊則有很多黃土湧進來,除此之外,整個中堂空空蕩蕩,再無其它東西。我看著那堆黃土,突然心中一動,道:「王哥,你說咱們會不會是一開始就想錯方向了?沒準兒這裡本來就有路,只不過被這些黃土給埋住了。」

王哥瞟了一眼,搖頭道:「不可能,黃土之所以會湧進來,是因為那塊地方開了頂窗,結構相對薄弱,在那種地方是不可能架設樓梯的,會破壞建築受力的平衡點。」

我有些失望,只得規規矩矩繼續找,這棟古樓有窗戶設計,但大多都是死的,僅有其形,事實上根本無法打開,除了下面的大門,完全可以說是一個密封的地方。想到這兒,我心中一動,如果這地方真是密封的,那昨晚那東西究竟躲哪裡去了?

二樓雖然大,但很空曠,根本就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而昨晚我們一直有安排輪夜,也並沒有發現那東西下來,換句話來說,那東西應該還在二樓才對。

但它現在消失了,難不成,是通過其它什麼方法出去了,或者說,是躲到三樓去了?

我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王哥,他道:「這個有可能,咱們小心一點,那東西很記仇。」它話音剛落,突然,我就瞥見後面的黃土堆後面,一個黑影猛的一閃而過,嗖的一聲鑽入了黃土裡,霎時間沒了蹤影。

在那東西閃過去的一瞬間,我分明看到一對血紅的眼睛陰森森的看了我一眼,幾乎是瞬間,我身上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如果是以前,我的第一反應恐怕是快點躲起來,但經歷過最近這一系列事情後,此刻我腦海裡的第一個念頭卻是:這東西太邪祟了,不除是個大禍害!

念頭閃動間,我一個跨步越過王哥,舉槍朝著土堆的位置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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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5 11:52:33

第三十二章 獐獅

那土堆幾乎掩蓋了二樓一半的位置,由於十分結實,因此之前我們都是一眼掃過,而這次,我跟著那黑影跑過去,頓時發現,土堆側面,竟然還開了一個小洞口。

確切的來說,是某種動物挖出的巢穴。

我頓時心中一喜,道:「王哥,那玩意躲在這裡面。」

王哥聞言走到我旁邊,觀察了一下洞口,突然嘶了一聲道:「不是!這是洞口沒有利爪挖掘的痕跡,不像是它那種生物結構挖出來的洞穴。」

不是那玩意?那是什麼?

我剛才分明看到一個黑影竄進去了。

大約是接收到我疑惑的目光,王哥皺眉思考了一會兒,道:「像蛇洞。」

蛇洞?

我比劃了一下洞口的大小,足有碗口粗,難不成這黃土堆裡,還住了一條蟒蛇?

但是也不對勁,如果裡面住著蟒蛇,那剛才那個黑影竄進去幹嘛?給蛇當午飯?

正想著,王哥衝我打了個手勢,示意我後退,隨後拿出匕首,爬到土堆的一側開始挖,他道:「古樓是個躲避風雨的好地方,住進一些蛇蟲鼠蟻並不奇怪,不過我懷疑這下面有東西,先挖開看看。」

我驚了一下,道:「萬一把蛇給挖出來怎麼辦?」

王哥沒吭聲,用匕首一點一點的挖土,我有些害怕,便趕緊遠離那個洞口,生怕裡面的東西被驚擾,一下子竄出來。

王哥動作比較小心,因此做的很慢,最後我忍不住上去幫忙,兩人用匕首慢慢往下掏,大約掏了一米左右,土堆突然被掏空了,下方露出了一個空洞,只見,裡面空空蕩蕩,並沒有什麼蟒蛇,有的僅僅是一張灰白的蛇蛻,也不知在這土洞裡擱置多少年了,除此之外,便無其它。

王哥準備探手進去,將土洞挖開,我想起之前鑽進去的黑影,連忙阻止了他一下,隨後挑了塊比較結實的硬土,朝著洞裡扔下去,才剛一扔,土洞裡立刻伸出一隻黑色的爪子,將那塊硬土給撥了過去,爪子所刮過的地方,蛇蛻都裂出了三道口子。

王哥嘴裡嘶了一聲,衝過遞過來一個感激的眼神,隨後他想了想,似乎打定什麼注意,湊到我耳邊說了一句悄悄話,他讓我將另一端的出口用土填住,我心知剛才那個東西,必定就是昨晚偷窺我們的東西,鳩佔鵲巢,將家安在了廢棄的蛇窩裡。

這東西報復性很強,而且離開時,看我們的眼光十分怨毒,報復我們肯定是遲早的事情,倒不如先下手呢為強。

我點了點頭,於是挖了黃土去堵之前那個入口,而現在,唯一的出口就只有王哥所守的地方,見我堵的差不多,王哥便從衣服裡摸出打火機,點燃了一個黃色的塊狀物,他將那東西扔進土洞裡之後,裡面立刻冒起了滾滾濃煙,我頓時明白了他的想法,他是打算用火攻,裡面的東西受不了煙味兒,肯定會從王哥所守的地方鑽出來。

果不其然,王哥立刻抖開了隨身攜帶了一個袋子,那是用一種防水的硬布做的袋子,山裡的獵人經常使用,不僅可以裝兔子裝山雞,還可以裝水裝魚,是比較原始,但卻很實用的東西。

王哥抖開袋子,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冒煙的洞口,整個人就如同一尊雕像,我看著這氣氛,也不由緊張起來。

就在這時,一聲形如夜梟尖叫的聲音從洞裡傳出,緊接著,我便見到濃煙中衝出一個黑影,那黑影有一雙血紅血紅的雙眼,大概是由於煙霧的效果,我猛然覺得,那對眼珠子似乎要飛出來似的。

我被嚇愣了,而這時,王哥卻袋子一抖,猛的罩了下去,那東西才冒出個頭,瞬間被收進了袋子裡。

王哥立刻拉緊袋口,隨即擰著袋子便往地上打,啪啪啪連打三下,裡面的東西頓時就不動了。

由於袋子是防水的,因此也沒有透出血跡。

我們屏息凝視,須臾,王哥小心翼翼的揭開了袋子,從裡面倒出了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

它長度像一條成年的黃鼠狼,但形狀卻像一條黑龍。

不錯,除了用黑龍,我還真找不到其它更像的形容詞,但它的眼睛碩大,即便死了還有一種血紅的光彩流動,看起來十分邪惡。

我從來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種動物,於是對王哥道:「現在它已經死了,你總該告訴我這是什麼東西了吧?」

王哥檢查了一番,發現它確實死透,才道:「這東西叫『鬼蛟』,一般只有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裡才有,民間傳說,這東西能聽懂人話,活得年頭越久,身體越小,你看這一條,怕不知活了幾百年了。它不僅通人話,而且記憶力和報復性極強。你看它的眼睛,民間傳說,鬼蛟的眼睛能**,也就是讓人產生幻覺,一但有人叫了它的名字,它就能記下那個人的聲音,然後……」

我突然愣了一下,道:「如果叫了它名字,會有什麼後果?」

王哥被我突然打斷,有些錯愕,但還是回答道:「這是不吉祥的東西,一但叫了它的名字,就會像惡鬼一樣糾纏不休。」我頓時欲哭無淚,指著王哥背後的那個土洞,道:「剛才我們說話的時候,又有一隻鑽出來了。」

王哥嗆了一下,瞬間轉身,但現在,哪還有鬼蛟,除了冒煙的洞口,便什麼也沒有了。

王哥聲音有些僵硬,轉頭問我:「你沒看錯?」

我連跳樓的心都有了,道:「就對沒錯,有一對紅眼睛,而且……只有家貓一樣大,恐怕比這只活得還久。」王哥頓時倒抽一口涼氣,道:「完了,我們殺了它夥伴,它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頓了頓,王哥道:「接下來咱們要提高警惕,還有,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你跟它對上了,千萬別去看它的眼睛,空穴不來風,其風必有因,民間傳說不能盡信,但也不能不信。」

原本我是很少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但最近遭遇的離奇事件太多,我整個人的世界觀,已經被完全洗刷了一遍,此刻內心十分糾結,又覺得荒誕不可信,又怕是真的。

說到底,王哥還是比我鎮定些,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便道:「既然這土堆已經搬開,乾脆就全部推倒,看下面有沒有什麼東西。」

我倆說幹就幹,很快就將土堆掏了一半,而與此同時,下面也逐漸顯露出一個東西,看到那東西的一瞬間,我頓時驚了一下,那是一個黃銅像,上面是一個形如麒麟的獸形,別人可能不認識,但我卻很熟悉。

這是獐獅,傳統中藥店裡經常擺放的一種銅獸,當然,現在已經比較少見了,但在鄉間的一些小藥鋪裡,還是能看到它的身影。

相傳,神農嘗百草試藥,經常差點把自己給弄死,有一次進山時,發現了一隻奇怪的獸。

它周身像水晶般透明,能吃百草和百蟲,各種藥性均可通過觀察它的肺腑、經絡而一目瞭然。在此之前,神農只嘗百草,而對鳥、獸、蟲、魚能不能當藥無法斷定。自從有了獐獅,神農識藥再也不用發愁了。

一天,神農在山中發現了一條黑蟲,一遇動靜就蜷成一團,像顆圓溜溜的黑珠子,咕嚕嚕地滾下山去。神農從未見過這種怪蟲,十分好奇,揀了一個放在手心把玩,並遞給獐獅試服。

獐獅聞了聞,齜了齜牙,不願吞食。神農便把「黑珠」塞進了獐獅的嘴裡,獐獅只好小心翼翼地嚼了嚼,就趕快吐了出來,誰知這蟲的毒汁仍迅速進入獐獅的腸胃,霎時間令獐獅遍體發黑,口吐白沫,神農急拿解藥靈芝草也無濟於事。獐獅望著神農,落淚而亡,神農亦悲痛萬分,懊惱不已。

原來那「黑珠」名叫「滾珠蟲」,又稱「滾坡蟲」、「千腳蟲」,身有劇毒。這種蟲子入藥後,可以毒攻毒,治各種腫毒和惡瘤。後來,中藥店均供「獐獅」引以為戒:千萬不可濫用錯用藥物!

發展到後來,獐獅同樣也有警告的作用,過去有些地方,如果兩家藥鋪之間有什麼明爭暗鬥,要示威,又不好直接撕破臉皮,便會給對方送一尊『獐獅』,提示你:好好用藥,千萬別弄出人命。

說是提示,其實就是一種示威和警告:小樣,別惹我,否則我背地裡陰你,讓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將這其中的道理講給王哥聽,隨後兩人面面相覷,『獐獅』一般都是供奉在藥櫃旁邊,如果它出現在旁邊的屋子還可以解釋,但出現在這裡,窗戶旁邊,完全就是不搭調,這算什麼意思?

難道是警告我們,別動這裡的東西?一時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在這兒出現『獐獅』,著實不是什麼好兆頭,於是我和王哥接下來更加小心,順著獐獅周圍繼續挖,很快,我們便發現,這個獐獅實際上就矗立在頂窗旁邊,由於位置比較高,整體看起來,就好像是這只獐獅在注視整個房間一樣,彷彿房間裡任何人的一舉一動,都被它收入眼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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