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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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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不一樣的屯長 第二十章 不患貧而患不安

  留著楊通與兩個婦人守墩,王鬥幾人騎馬到了董房河邊。

  沿著河邊轉了一圈,眼前董房河蜿蜒往西北而去,沿著河的兩岸,一些軍戶或是民戶不久前播種的田地小麥正在出苗。可以看出,河兩邊耕種的田地還是太少,離河邊不遠,便是裸露的大片大片乾燥的土地。

  眾人策馬踏過低淺的河水,來到河的對面,對面也是同樣這種情況。

  王鬥略略一估計,從周莊到董家莊沿河一帶,兩岸可供開墾的荒地達數千畝之多。

  其實這些土地土質都算不錯,可惜水利失修,灌溉不便,這些原本算是優良的田地都荒蕪了。大明北地就是如此,乾旱少雨,農事全賴灌溉,有水之處為沃壤,無水之處便為荒漠,對灌溉系統的依賴性極大。

  策馬沿河而行,可以看到河岸旁一些原本渠池的痕跡,不過這些河渠多年沒有疏濬,水流不到,己經多是淤淺廢棄了。這使得離河稍遠一些的田地無奈荒廢,畢竟那種可供灌田的磚石深井不是隨隨便便人家便可挖制的。

  如果官府衛所將這些河渠重新疏濬修理,完全可以讓這一帶成為良田土地。

  不過這只能想想,各地水利失修嚴重,是眼下整個大明普通存在的情況,朝廷沒有這個財力顧及水利的維修,有限的一些經費又被官員們貪污私肥,保安州衛同樣也沒有這個財力心思,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策馬四顧,眼前地勢開闊,這是一片多好的土地啊,「千里桑乾,唯富涿鹿」,後世的涿鹿縣是有名的商品糧基地,而眼前的土地只能無奈荒蕪。舉目望去,往東北方向,往南是屬於五堡的欒莊,往東便是保安衛後千戶所的五堡,那邊土地比舜鄉堡更好,那裡甚至可以種植水稻。

  王鬥沉思著,幾人中算齊天良最是種田好手,當然馬術也是最差,他努力操控馬匹來到王鬥的身旁,叫道:「王頭,這一片都是好地啊,如果挖些池修些渠,再招些軍民開墾,將來這一片都可以成為良田。」

  王鬥點頭,其實大明對於各地軍民開墾荒地向有優惠,開墾土地盡歸軍民不說,三年成熟後,每頃土地止征少許的牛具銀,甚至很多地方應納稅糧還准蠲免十年以上。

  可惜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國庫空虛,需要徵收大批的稅糧,官紳豪強將自己應納稅糧轉派到平民身上,本來開墾荒地投入就大,才一熟後,往往官府衛所便迫不及待地交來催派,造成墾農入不敷出。若是繼續追逼錢糧,就不得不迫使墾農逃亡,又造成田地荒蕪,這樣惡性循環,各地災荒越來越嚴重,也造成百姓不願意開墾荒地。

  其實一個朝代的末期總是不缺乏土地,災荒戰亂過後,有些地方整村整城的荒廢,甚至千里無人煙,大明各地其實荒蕪的土地不少,但沒有一個安定的環境讓百姓生活耕種也是白撘!

  世人常言不患寡而患不均,其實後面還有一句更重要,不患貧而患不安!戰爭荒亂比貧窮更可怕!

  王鬥盤算著如何招募軍民前來耕種,如果能讓這些軍民安心下來,屯堡還是很多希望的,歷史上盧象升任宣大總督時,大興屯政,積粟二十萬石,崇禎帝諭九邊奉以為式,此外還有諸多成功的例子。

  從齊天良與母親身上,王鬥也看到了中國古代農民對土地的渴望,有一個安定的環境,加上每人授以耕牛和幾十畝土地,讓他們代代相傳,足以讓很多貧困破產的民眾砰然心動了。

  再讓這些人全部加入軍戶,保證了糧食來源,同時又保證了兵源,同時還是一個強大有凝聚力的集體,將來一邊耕種一邊征戰,便可以讓自己勢力如滾雪球般不斷壯大,成功複製曹操與明太祖的經歷。

  王鬥策馬坐在馬上,四顧河兩岸的土地,心頭豪情充溢胸腹,自己的明天,就從這裡開始。

  ……

  看過土地後,幾人興奮地回到靖邊墩商議屯堡事務,略一提及,便覺得事情繁多,首先屯田需要青壯人口,此外還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比如說將來的開荒耕種需要耕牛農具,建堡需要木料青石,還有墾民需要的口糧等。

  如果今年可以疏濬修建一些水渠,便要搶著明年春天播種,又需要種子。今年肯定來不及播種冬麥了,只得明年開春種一些高粱、穀子、豆子等。到了明年夏秋再種小麥。

  千頭萬緒,首先需要人口,這也是屯堡開始最難的。

  保安州衛一個龐大的地方,歷史上保安州自建州以來,保安州的民戶就沒有超過一千戶,人口一直在五六千左右。而軍戶,自建衛來,歷史上曾有軍戶八千多戶,人口數萬。到萬曆年時,直降到三千多戶,現在不知道有多少。眼下保安州衛的軍戶百姓紛紛逃亡,加上不久前遭了兵災,人口越少,特別是青壯人口少。

  而招募流民,這是要靠運氣的,流民流向不定,有時大股流民湧入某地,有時又百里看不到一個人。自己暫時也沒那個財力到各地去大規模宣傳。

  不過上月後金入寇,各地遭災,保安州衛各地倒是出現了不少的流民,或許可以從他們那兒招募。本地人中也可以想想辦法,畢竟每人授田幾十畝,就算本地的一些軍戶民戶,家口多的,也完全可以分出一些男丁前來授田,關鍵是要讓他們相信未來屯堡的前景。

  ……

  王鬥等人商議己畢,還是楊通守墩,王鬥備了一份禮,帶著韓朝幾人首先來到董家莊,求見管隊官張貴,希望他支援一些人口耕牛農具等。

  聽聞王鬥請撥三十戶人口和十頭牛,還有需要青石木料等物質,張貴面有難色,眼下衛所中缺額越來越嚴重,董家莊各地屯堡都是人口不足,他也是有困難的。

  他拍著王鬥的肩膀嘆了口氣,道:「老弟啊,老哥也是有難處的,還要老弟自己多想辦法了。」

  最後他叫來自己的心腹,掌管董家莊堡內糧草輜重的總旗洪丘,讓他撥給了王鬥十戶軍戶,五頭牛,一石米,此外還有十五把鋤頭,餘者物質,便要王鬥自己想辦法了。

  不過他可以發出告示,幫王鬥在董家莊堡內宣傳,看誰願意去現在還不存在的靖邊堡屯田。

  王鬥看張貴確實盡了自己最大努力,他告辭出來,便隨洪丘去領人口物質。

  不過隨後王鬥又失望了,那十戶人都是老弱,而自己要的是青壯人口,那五頭牛,同樣是瘦弱不堪,離自己期望太遠。不過王鬥還是收下了,蚊子腿肉雖小也是肉,入了自己嘴就沒有放過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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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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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不一樣的屯長 第二十一章 地窩子

  在董家莊內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王鬥幾人趕著牛,帶著軍戶們回往靖邊墩而去。

  幾人神情都很高興,此行雖然收穫小,但也總算是打開了第一步。

  那些被劃撥給王鬥的軍戶們個個拖家帶口,挑著自己簡單的行李跟在王鬥幾人身後,各人神情間都有些忐忑不安,換新東家了,不知道未來命運會怎麼樣。

  王鬥的名聲他們是聽過的,他們殺韃子很厲害,不過往往這樣的人,性情就越凶暴,他會善待大夥嗎?聽說此行是到靖邊堡去屯田,未來前景又會如何?

  眾軍戶各樣心思,眾人一路趕路,午時,一行人到了靖邊墩面前,齊天良高聲叫軍戶們注意避開壕塹旁幾個暗藏的塌窖陷阱。這時吊橋與墩門打開,楊通與妻劉氏,齊天良妻陶氏笑容滿面地迎了出來。

  此時各人己是飢腸轆轆,王鬥高聲吩咐兩個婦人:「楊家嫂子,齊家嫂子,你們快去煮一些粥出來,給新來的兄弟們充充飢!」

  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粥要煮得稠一些。」

  兩個婦人高聲應了一聲,轉身回墩去煮粥了。

  聽到王鬥的話,軍戶們一陣騷動,看來新東家的心腸不錯,與他讓人畏懼的外貌不合,各人心中湧起希望,看來此行也不會那麼差,各人按戶各找地方溫順坐下,只是輕聲議論一聲。

  王鬥打量那些軍戶,這十戶軍戶中,連家小在內,共有口四十多人的樣子,男女各佔一半,放眼望去,無不是衣衫襤褸,人虛體弱,可能只有七、八個會顯得壯實些的年輕人。而一些縮在父母旁的孩童,更是頭髮蓬亂,面黃肌瘦,身上衣裳破如麻袋,只是用畏懼的目光打量著人高馬大的王鬥幾人,又好奇地看向眼前高大的靖邊墩。

  前幾日己是過了霜降,天氣越發寒冷,這些軍戶身上的皮襖氈帽到處是破洞,寒風吹來,很多人都是發抖起來。一些男丁還好,他們身旁的婦人小孩更是不堪。

  看著眼前這些人,王鬥嘆了口氣,這些哪是大明軍人,分明是一群大明丐幫啊,自己靖邊墩七人,雖也是穿得破破爛爛,不過顯然的,身體素質與精神面貌比他們強太多了。看來以後得花一些時間為他們調養身體啊。

  等待中,劉氏與陶氏終於吃力地各端一大口鍋出來,鍋內騰騰的冒著熱氣,遠遠的一股米粥的香味飄了過來。

  軍戶們一陣騷動,個個都是使勁地伸脖子往那邊看,特別是那些孩童,更是使勁地唵著口水。

  劉氏與陶氏二人親熱地招呼起來:「喝粥啦,大夥都將碗筷拿過來喝粥啦。」

  軍戶們紛紛從自己行李中找出碗筷,有王鬥等人在前,他們不敢擁擠爭搶,按著家口,一個個拿著碗上來排隊領粥,排在後面的只是不斷的探頭探腦,非常焦急的等待。

  劉氏與陶氏不斷招呼著那些軍戶,特別是陶氏,神情間更是親熱,有新人來了,看在自己是靖邊墩老人的份上,至少王頭會將那些婦人們交給自己指揮吧?

  她一邊用勺子為各人舀粥,一邊大聲道:「大夥喝著粥,可不要忘了總旗王大人的恩德啊。」

  眾軍戶只是沒口子的答應,一邊各找地方狼吞虎嚥地吃起來。碗中的粥香甜濃稠,都是純正的米粥,決對沒有添加野菜樹皮之類的,過久了糠菜度日的日子,喝著這麼好的米粥,很多人都是流下淚來。

  ……

  王鬥幾人也是一起喝粥,幾人毫不顧忌形象地在墩外席地而坐,王鬥喝了六碗粥後,拍拍肚子站起來,韓朝幾人也是隨後停了碗,再看那些軍戶,他們各人喝了一些粥後,精神氣都好多了。

  王鬥讓韓朝招呼軍戶們過來,楊通也是大囔道:「總旗大人訓話了,大夥兒都快些安靜。」

  王鬥走到那些人面前,看著這些人,王鬥也感覺到壓力,以後他們的衣食生存就要靠自己來維繫,自己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嗎?注視了這些軍戶良久,王鬥開口朗聲道:「昨日管隊張大人將你們劃撥於我,以後你們都在我的堡內屯田,我王鬥在這裡說一句,以後都是一堡的兄弟,我王鬥當一視同仁,決不會虧待你們。」

  底下半響沒有言語,很多人都是麻木地聽著,正要冷場的時候,底下一個年輕人低低的在後面說了一聲:「王大人說讓小的們來堡內屯田,不知大人要小的如何做?」

  王鬥讚了一聲,道:「這位兄弟問得好,王鬥不才,奉防守大人及管隊大人之令屯田,以後我們都在這董房河邊開墾荒地,事後每人都會分下田地,還有耕牛種籽等物,防守大人己向我保證過,屯堡只管放手去做,將來開墾出來的田地,決對不會有人徵擾,大夥只管安心屯種便是。」

  聽到王鬥的話,底下各人一陣騷動,顯然防守官許忠俊的保證,對這些人還是有說服力的,而且到時不但有田地,還有耕牛種籽等物分發,對他們也產生了強大的吸引力。

  又有一人問道:「不知小的們將來要納糧多少,耕牛種籽等物將來小的們要償還嗎?」

  王鬥大聲道:「明人不說暗話,眼下大夥一起開墾土地,興修水利,這些財帛都是我出,而且考慮到大家的口糧不多,以後每日的工食也是由我來付給。將來等米麥成熟,第一年,我給大家免徵稅糧。第二年,每畝屯田徵糧一斗,以充付先前支借的牛具等銀。第三年,每畝屯田徵糧兩斗,此後永為成例,不再另生加派。我王鬥說話算話,當日我與甲長鐘大用言明前往擊殺韃子,事後我果然去了,搏命撕殺後,才有了現在的官位職務!殺韃子是如此,在屯田方面,我同樣也是如此!」

  聽了王鬥爽直的話,眾人都是相互而視,個個心動,王鬥話說得直,第二年起就要徵糧,反給他們真實可信的感覺,王鬥的話比那些吹得天花亂墜的上官們有說服力多了。如果真如王鬥所說,第三年後便不再加派,那每畝徵糧兩斗各人是完全承受得起的,這只是明初軍戶們的納糧份額,雖比明面上的民戶租重,但在眼下這種年景,這種負擔己經算是很輕了。

  話後,雖有一些人還是疑慮不安,不過大部分人心中都是湧起希望,如王鬥所說,希望將來能過上太平安定的日子吧。

  安撫訓話後,王鬥吩咐將從董家莊內帶來的牛趕回墩內去喂養,那些鋤頭等物也一樣拿進去。楊通為王鬥將墩內那張唯一的椅子搬了出來,王鬥坐在椅上開始為軍戶們登記文冊,可惜沒有桌子,只能拿塊木板墊在腿上寫了。

  王鬥書寫毛筆字繁體字並不是問題,他揮筆而就,將這十戶人依各人軍戶帖一一登記,各戶年籍、從軍腳色、貫址、家口,男婦,成丁等一一備註,並開具正副兩本文冊。

  最後統計,十戶軍戶中共有男婦四十五口,其中男子二十二口,成丁十八口,不成丁四口。婦女二十三口,十三歲以上的壯女十五口,十三歲以下的幼女八口。另還有各戶帶來的隨身事產也是一一登記。

  忙完後王鬥鬆了口氣,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許久沒有摸筆了,才登記十戶人家,就感覺到有些勞累。

  他心下暗嘆了一口氣,以後墩內事務繁多,難道事事都要自己親力親為?特別是這種文書工作。

  可惜現在墩內除了他,還有齊天良識幾個字,能算點數外,餘者韓朝兄弟與楊通,還有兩個婦人都是連自己名字不會寫的正統文盲。除了自己親力親為還真沒辦法,不過以後隨著屯堡的發展,案牘文書事務越來越多,看來以後得招個書吏了。

  那些軍戶見王鬥竟可以流利書寫文冊,也是暗暗詫異,各人臉上都是露出了佩服的神情,這王總旗上馬可以殺賊,下馬可以舞墨,還真是文武雙全,各人內心不由都對王鬥增添了幾分信心。在這大明就是如此,能讀書識字的人總是讓人佩服的。

  王鬥忙完後,讓韓朝兄弟幾人為那些軍戶安排住的地方,這麼多人墩內肯定住不下,暫時也沒有營房安排,只能先讓他們沿著墩旁撘些茅屋,暫時居住。

  北地流民向有在野外建蓋地窩子的習慣,在地上刨個坑,找些石頭樹枝在周邊壘個小牆,然後在頂上搭一些茅草便可成房屋了,這種建築簡單有效,不需什麼原料,聽聞傳自塞外胡人,只要有一定的柴草碳木,便可很好地抵禦嚴寒。

  韓朝幾人指揮那些新居民在墩外搭建地窩子,這方面,王鬥當然沒有韓朝等人懂,他只是要求那些新居民搭建地窩子時要排列有序,而且方便時也要集中到一個茅坑內,不可亂撒亂排,儘量注意衛生。

  可以看出,韓朝很有指揮能力的樣子,王鬥看這兄弟二人來歷神秘,似乎很有故事,不過王鬥當然不會去過問他的隱私。

  到了晚上,一個個地窩子己經具備雛形,一堆堆的柴火燃起來,加上小孩的玩鬧笑聲,給靖邊墩外增添了許多生氣。

  ※※※

  老白牛:晚上有事,第二更會晚些,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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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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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小人多

  夜晚,一燈如豆。

  在王鬥的屋內,王鬥招集韓朝、韓仲、齊天良、楊通幾人商議事務。

  王鬥決定明日去舜鄉堡一趟,去向管屯官杜真討要一些人口與耕牛等物,有了董家莊的例子,他對明日之行己不抱什麼希望,不過去試試也好,能要到一點算一點。

  明日王鬥準備帶韓仲前往舜鄉堡,至於韓朝、齊天良、楊通三人,他們另有分派事務。

  齊天良總算會寫些字,懂點算術,讓他去保安州城買米面與耕牛農具是最適合不過,而韓朝為人謹慎,身手也不錯,陪在齊天良身旁也有個照應。

  王鬥打算給二人一百五十兩銀子,讓他們去買十石米,十頭耕牛,此外犁具與各色農具一樣要買,需要的都買,看他們視情況分配銀錢。不過王鬥估計這一百幾十兩銀子購買這些物質還是緊張,眼下米麵價格雖比上兩個月有所下降,不過仍是昂貴。耕牛農具等物,也一樣是價錢高昂。

  王鬥身上只有六百多兩銀子,一下子就拿出去一百五十兩銀子,心下感慨真是花錢如流水,而且這些花費還是遠遠不足。耕牛農具不說,到時買來的十石米,想必也支持不了多久。王鬥屯堡計劃招五十戶人,想必到時那些人就如外面的軍戶一樣,大多是沒什麼存余口糧,都要吃自己的。

  眼下還好,可以讓大家喝些粥,不過等接下來的建堡開荒等重活,那各人吃食就多了。老弱與婦孺可以少吃些,不過壯丁吃米,一年至少要五石五斗,而且繁重的體力勞動下,各人每隔幾天還要吃些油葷,否則便容易嘔血。補充油葷,最好便是吃些肥肉,不過不比後世,在這大明朝,肥肉可比瘦肉貴多了,眼下豬肉真貴,到時這裡也是一筆巨大的花費啊。

  王鬥面上神情平靜,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不過心裡還是快速盤算著未來如何再搞一些錢財,他想了很多辦法,都覺得來錢不快,自己第一桶金是來自後金軍的繳獲,或許自己應該在這上面再想想辦法。

  齊天良高興地接受了王鬥的指派,王鬥如此信任他,一百幾十兩銀子眉頭不皺就交給他,讓他很是感動,他胸脯拍得震天響保證自己會很好地完成任務,而韓朝則是沉穩地拱了拱手,就不再言語。

  至於楊通,他的任務還是守墩,加上明日指揮那些新來的居民們繼續蓋地窩子,接受這個任務,楊通也很是高興,自己終於有大展拳腳的空間了。

  ……

  第二天一早,王鬥就帶著韓仲,騎馬往舜鄉堡而去。

  兩人策馬一路向南,過茶房墩的時候,墩內守軍見二人經過,一副大明官軍打扮的樣子,便懶洋洋地鳴了幾聲鑼,放了一聲小手銃,告知鄰墩無疑便不再理會了。

  過了茶房墩不久,二人馬快,很快舜鄉堡己是出現在二人的眼前。

  那舜鄉堡是保安衛左千戶所的所治,董家莊堡與輝耀堡皆為其所屬,相傳為舜之都城,週二裡一百二十一步,高三丈五尺,萬曆十三年包磚,現防守把總許忠俊防戍,領有馬百匹,官軍近三百人。堡內約有軍戶數百,人口一千多。

  舜鄉堡設有南門與西門二門,王鬥與韓仲從南門進入,守門的甲長驗看了王鬥二人的腰牌,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顯然他是聽說過王鬥的大名的,他上下打量了王鬥一陣,才揮手讓王鬥二人進入。

  比起董家莊,舜鄉堡確實熱鬧了許多,至少沿街的店舖多了不少,人流也密集了許多,據說堡內各街共有商號店舖四十多家。不過唯一不變的就是堡內眾多的廟宇,同樣破舊骯髒的建築街面,來往神情麻木,衣衫襤褸的軍民。

  舜鄉堡堡內有三街二十一巷,那千戶官廳便是位於城堡東側的東大街上。

  王鬥找了家店舖辦了一份厚禮,來到官廳前面,向守門的小校遞入名貼,希望他通報一下管屯官杜真,就說靖邊墩甲長王鬥求見。

  那小校貪婪地看了王鬥二人的馬匹一眼,又懶洋洋地看了一下手中的名貼,他眼睛一亮,笑了一聲:「原來你就是王鬥?還長得真是彪悍,怪不得能殺韃子。」

  不過隨後他又是一副死氣活樣的樣子,懶洋洋地玩弄著名貼道:「杜大人很忙的,怕是沒時間見客啊,你們有什麼事便在這裡跟我說吧,我找個時機去通報杜大人。」

  韓仲早看他的樣子不舒服,此時他怒喝一聲:「你這可是在消遣我們?通報,你要通報到什麼時候?」

  他搶前一步,就要上前去扭打那個小校。

  那小校吃了一驚,後退一步,隨後又覺得自己示弱,他色厲內茬的指著韓仲喝道:「怎麼,你是哪跑出來的賊囚軍,膽敢在千戶官廳面前撒野?還有沒有軍法?」

  他一聲喝令,門前幾個軍士都是圍了過來,不過看王鬥二人魁梧彪悍的樣子,眾人也是緊張,特別剛才聽說眼前就是連殺十個韃子那王鬥,神情更是緊張。

  王鬥拉住韓仲,低聲道:「辦正事要緊,這種小人,以後再找機會收拾他。」

  他淡淡地打量了一下那個小校,看他的腰牌,也只是一個總旗官銜,他微微一笑,上前對那小校拱手道:「我這位兄弟性子就是急,還請不要見怪,王鬥來得匆忙,也沒備什麼禮物,這點銀子,就請拿去買酒喝好了。」

  說著他掏出一塊約一兩的碎銀,含笑地交到那小校的手上,那小校見韓仲恨恨退下,心下鬆了口氣,嘴上猶自嘟嚕著:「不就是殺了幾個韃子?在這裡,你是條虎也得給我好好蹲著。」

  隨後他看到手上的銀子,神情一怔,立馬是滿面笑容,心想這姓王的好大方,等他抬起頭來時,己是轉換了神情,語音親熱,他笑道:「王總旗真是太客氣了,夠爽快,不愧為敢殺韃子的英雄好漢。」

  他一頓道:「行,還請王總旗稍候,我馬上進去通報杜大人。」

  王鬥微笑地拱了拱手:「有勞了。」

  等那小校進去後,王鬥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

  很快,那小校出來,說是杜大人讓王鬥進去。

  王鬥含笑地拱了拱手,讓韓仲在外面看馬,他自己隨那小校進去。

  那副千戶杜真的值房是在官廳的右側,穿過儀門、大堂,很快就來到杜真的值事大廳內,此時杜真正伏案看著一些文冊,那小校將王鬥領到這裡,向杜真稟報了一聲,然後對王鬥使了個眼色,王鬥含笑對他點了點頭,那小校出去了。

  王鬥上前給杜真叩頭作揖,等王鬥行了全套禮後,杜真才慢條斯理地起來,過來示意王鬥不必多禮。

  王鬥遞上禮單,言表這是靖邊墩兄弟一些心意,杜真見禮單豐厚,滿意地點了點頭,問起王鬥的來意,他沉吟了半晌,緩緩道:「王鬥你為所內屯田,這是好事,當日我也曾答應防守許大人給你協助,只不過現在整個所內耕牛種籽都是不足,軍戶同樣缺少……這樣吧,我叫人帶你去看看,看能勻出什麼物什給你。」

  說著他叫來一個叫杜恭的人,吩咐幾句,讓他將王鬥帶了出去。

  王鬥只好隨那個叫杜恭的人出去了,心下感覺這杜真比較官僚傲慢,不好接近。

  ……

  那位叫杜恭的年在三十六、七左右,身形又矮又胖,在王鬥魁梧的身材面前,足足矮了一個頭,兩撇焦黃的鼠須。身上穿著一身的百戶官服,言談間得意洋洋,似乎是杜真的遠親,所以得以管理堡內一些重要的倉房輜重等。

  王鬥第一感覺這人浮浪油滑,小人得志的樣子,他見過董家莊內同樣掌管糧草輜重的總旗洪丘,那個粗豪的漢子與杜恭相比,二人可說是形成鮮明的對比。

  王鬥向杜恭要求請撥耕牛種子軍戶等,杜恭打著官腔道:「王老弟啊,你打仗殺敵是厲害,可這屯田之事,和打仗是完全不同的,我們千戶所諸多的屯堡,幾乎每堡都缺乏人口耕牛農具,堡內物質就是這些,如果每人都來討要,我也是很為難的。」

  王鬥掏出一錠約十兩的銀子,交於杜恭的手上,道:「還請杜大人行個方便。」

  杜恭眼睛一亮,他慢條斯理地將銀子收入懷中,嘆道:「也好,都是一個所的兄弟,能幫就幫點吧。」

  他似乎想起一事道:「畢竟耕牛農具不能撥下很多,大部分還是要王老弟自己想辦法,聽說我們堡內那家牛市行價錢公道,王老弟倒可以考慮一下。」

  王鬥哦了一聲:「杜大人介紹,自然是好的。」

  此時二人神情更見親密,杜恭還親熱地宴請了王鬥,席中,他不斷的吹噓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受管屯官杜大人賞識,王鬥不時應和幾聲,讓氣氛更加融洽。

  酒酣耳熱時,王鬥似乎無意提起:「對了,進來時守門的那位總旗是誰?」

  ……

  等王鬥再見到那位守門小校時,只見他鐵青著臉,臉上一個鮮明的手掌印,見到王鬥時,他恨恨地轉過頭去,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王鬥冷笑幾聲,看也不看他,昂然從他身旁而過。

  他叫了韓仲,讓他隨自己與那杜恭一起去領取物質,聽聞又有物質撥來,韓仲也是興高采烈,不過最後結果讓王鬥目瞪口呆,領到手的物質只有四頭牛,三副犁具,二十把鋤頭,一個空頭幫王鬥在堡內宣傳的承諾,此外便什麼都沒了,比董家莊還不如。

  半響,王鬥才罵了一聲:「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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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牛價

  王鬥與韓仲趕著牛,二人將犁具與鋤頭放在牛身上,趕牛騎馬慢慢往回走。

  路上,韓仲提起剛才那小校之事,想到妙處,不由嘿嘿笑了起來,先前他一直在大門外面,正與那小校大眼瞪小眼時,一個身著百戶官服的人從官廳內出來,不由分說,指著那小校便是一陣臭罵,最後還狠狠地打了他一記耳光,當時那小校臉都綠了。

  加上旁邊的韓仲一直看他的笑話,那小校可說是又羞又怒,想到這裡,韓仲的心內就格外快活。

  韓仲問王鬥道:「王頭,那百戶打那廝是你使的招吧,您用了個什麼計謀,讓那百戶都是幫向著你?」

  王鬥笑罵了他一句:「嘴多,快趕路吧。」

  韓仲裂開嘴傻笑起來,王鬥笑了笑,這種事情只是小插曲,不再值得自己多費心神,還是將牛與農具取回去,盡快開始屯堡的工作才是正理。

  牛走得慢,二人也只得騎馬慢慢走,時近傍晚,二人才走到靖邊墩外。

  此時墩外十戶人家建的地窩子己經象模像樣,見王鬥回來,一旁指手劃腳不停的楊通忙迎了過來,他一邊慇勤地問王鬥可是辛苦,一邊勤快地將牛趕回墩內去,嘴上還說著王頭就是厲害,一出馬,又討回了不少物什。

  王鬥也是舒了口氣,看眼下墩內己有了九頭牛,再多就裝不下了,看來還得在外面修建一個牛欄。

  問起韓朝與齊天良,二人還沒有回來。今早王鬥與韓仲去舜鄉堡時,二人隨後也去了保安州城,臨行時,二人從軍戶中挑了幾個青壯同往,那些軍戶新來乍到,為表忠心,自然是踴躍前往。

  想必等二人回來時又會帶回一些牛與物質,趁他們沒回來,正好在外面先修建一個牛欄,這個任務自然是交給楊通,一時間楊通又是呼喝指揮那些軍戶在外面修建牛欄。

  三日後中午,在簡陋的牛欄修建好後,韓朝,齊天良二人也從州城回來。

  二人除了帶回大量的耕牛農具米面外,同行的,竟還有眾多的人口。當日二人去州城時,只帶了六個年輕人同往,眼下回來,竟多了二十餘人。看這些人,個個衣衫破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是拖家帶口,或是挑著自己簡單的行李,一些青壯點的年輕人,則是幫忙挑米趕牛。

  看他們樣子,竟是一群流民。

  王鬥又驚又喜,問起韓朝二人,原來他們此行去保安州城,除買回各樣的物質外,還隨便在州城招募了五、六戶的流民前來,而且還在州城內請人貼了告示,告知靖邊堡這邊需要屯戶。

  遺憾的是,當時保安州城的流民不少,聽說這邊招人,很多人都是心動,不過隨後聽說屯戶都要加入軍戶,大部分人又打了退堂鼓。最後只有這五戶人家願意前來。

  不過這己經是意外之喜了,王鬥吩咐將物質搬入墩內。

  看樣子東西不少,除了十頭牛,幾十袋米面外,此外各樣的簸箕、扁擔、籮筐、鋤頭、犁頭、犁架、牛軛、曬席等物也是堆了滿地。這些物什除了耕牛就存於外面的牛欄外,餘者都是堆入墩內的倉庫內。

  新來的幾戶流民不安地站在一旁,王鬥安撫了他們一陣,吩咐兩個婦人為他們煮粥,然後又讓楊通指揮他們去撘建地窩子,就在那十戶軍戶的對面,兩邊相對,等於留出一條街道。

  喝著香甜的米粥,又馬上親手為自己建蓋安住的地方,這幾戶流民都是心安下來。先前的十戶軍戶己是以老人自居了,他們的現身說法,讓新來的幾戶居民更為放心。

  雖說做軍戶苦,但總比餓死強吧,看起來那王大人似乎心腸很好的樣子,或許自己可以在這裡生活得更好。

  ……

  王鬥將韓朝與齊天良二人招入墩內,問他們此行詳情。

  齊天良拿出一張清單,上面彎彎扭扭的寫著字,詳細列表購買的物質,單價多少,花用銀錢多少,所餘多少等等。

  齊天良道:「小的們前往州城後,顧不得歇息,便前往米店牛行買牛買米,最後依王頭吩咐,共買了十頭壯牛,十石米,十副犁,另外一些干活的籮筐、鋤頭等物也是買了不少。」

  他談起此行的見聞,有些恨恨地道:「本來可以買更多的,無奈物價騰貴,只能買這些了。」

  王鬥看著清單,齊天良在一旁解說,那十石米是在一家名為萬勝和的米行買的,州城內幾家米店他們都跑過了,就算這家米行價錢最公道。不過話雖如此,一斗米也要五錢的銀子,一石米就要五兩銀子,買十石米便花去了五十兩的銀子。

  王鬥眉頭暗皺,大明富足時,一兩銀子可以買米兩石,就是在平常年景,一般一石米也只要一兩銀子,現在米價雖有回落,但仍是這麼貴,竟要五兩銀子一石,實在是離譜了。

  還有牛,是二人在一家名為義和昌的牛行買的,韓朝二人到處打聽過了,州城內的大牛價格普遍都要在八兩多一頭,小牛也要五兩多一頭,買十頭牛,己經算是打了折扣了,也是花去了八十兩銀子。

  王鬥記得明初明中牛價一頭不過三兩銀子,萬曆時一頭牛價也只在五兩多,現在一頭大牛竟要八兩多,牛價彪升得如此厲害。

  齊天良繼續解說,他們買了牛與米後,又到一家打鐵店內買了鋤頭,鐵耙,犁頭、犁壁等。此外又跑到竹器店去買了簸箕、扁擔、籮筐等物,都是比往年貴了不少。

  加上他們這些天的吃用等,等他們回來時,身上銀錢己經所剩無幾了。

  齊天良不住大罵各樣物價之貴,罵那些奸商趁機哄抬物價,連今年木炭都比往年貴了不少,他們買了一百多斤的木炭回來,竟用了一兩多的銀子,放在往常,這些木炭只要五錢銀子。

  王鬥半響無語,盤算一百多兩銀子就沒了,不由也恨恨罵了一聲:「這些奸商,搶錢啊。」

  齊天良回來時,還跑了一家木器店,為王鬥買了一套的桌椅檯凳回來,倒讓王鬥有些驚訝。

  不過隨後齊天良談起了一件趣事,讓王鬥也是起了好奇之心。

  齊天良看著韓朝嘿嘿而笑,他道:「那日在萬勝和買米時,那個米店的掌櫃是個女的,聽聞還是個寡婦,我看她對韓兄弟很有好感的樣子,不時偷偷打量,還向我問起了韓兄弟的狀況。我打聽過了,她賣米給我們時,店內的米價比其它米店便宜了兩分,我看這其中不乏韓兄弟的功勞,說不定以後我們墩內沒米時,還可以到她店內去賒些米吃。」

  他大笑道:「或者韓兄弟乾脆出馬,使些美男計,將那女掌櫃迷上,就連賒欠都不用了。」

  「哦。」

  王鬥也是意動,他看向韓朝道:「老韓,這也是一個法子,值得試試。」

  韓朝早沒了沉穩的樣子,他漲紅了臉,只是道:「王頭,您就不要消遣小的了。」

  王鬥遺憾地嘆了口氣,韓朝不願意出賣自己的色相,那只有自己的腰包大出水了。

  ……

  此後幾天,王鬥一邊繼續招集人口,一邊準備物質。或許是王鬥在董家莊,舜鄉堡與保安州城的告示宣傳起作用,幾天內,陸續有一些軍戶流民到靖邊墩外要求加入。

  隨著人戶漸多,王鬥感覺到書吏的重要,他又去了一趟董家莊堡。

  兩天後。

  「學生鐘榮,見過總旗大人。」

  王鬥面前,是一個穿著綠袍盤領小吏服飾的人,這人年在四十多歲,身材高瘦,鬍鬚稀疏,臉色有著營養不良的青黃,神情中有一股掩不住的滄桑與疲倦之意,身上的衣袍也是非常沉舊,還露出幾處補丁。

  他施了禮,就是靜靜站在那裡,這人就是前幾日王鬥從董家莊要來的書吏,名叫鐘榮就是。董家莊內有小吏三人,一個司吏,兩個攢典,鐘榮就是其中的攢典之一。

  大明吏員分為攢典、司吏、典吏、令吏幾等,攢典就是吏之最末等。在大明,吏員陞遷是非常困難的,如果一路順利,做攢典年滿三年後才可以升為司吏,再三年才是典吏,又三年才是吏之最上等令吏,而令吏仍是不入流的小官。大明官吏陞遷之難,可見一斑。

  大明衛所各堡的吏員雖是受衛所經歷司管轄,不過他們的考評卻是要看各堡掌印官的評說,這給吏員們的陞遷又造成了更大的困難,而且他們的俸米也是由各堡支給,每月幾斗米,還經常拖欠,所以明末各衛所的吏員逃亡嚴重。

  這鐘榮也是經常過著飽一頓飢一頓的苦日子,加上他在堡內又頗受司吏李朝的排擠,因此在管隊官張貴來詢問何人願意到靖邊堡去時,鐘榮便自告奮勇前來了。

  王鬥在鐘榮施禮後,也是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他雖是形容落魂,倒也是態度不卑不亢,加上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個吏員,能寫會算,心中己是起了留他之心。

  他站起來微笑道:「王鬥得先生之助,實為幸事,今後先生就留在墩內,以後每月的俸米,我都會如數支給,決不剋扣拖欠。」

  他吩咐楊通去在墩內為鐘榮找間房先住著,就讓他睡原來馬名夫婦那間好了,再為他準備一套桌椅。

  鐘榮隨楊通下去了,他是聽說過王鬥大名的,見他一個武夫卻也談吐文雅,不由心下暗暗詫異。

  ※※※

  老白牛:

  今天就一更了,明日三更。時間為下午兩點半,傍晚六點,晚上十二點,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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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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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建堡

  崇禎七年九月十二日。

  這時己經是後世陽曆的十一月初,再過幾天就要立冬了,天氣越加寒冷。

  王鬥招募軍戶的計劃也進入尾聲,截止今日為止,最後文冊統計,還在紙面上的靖邊堡共有居民五十五戶,男婦共二百三十口。其中男子一百一十口,成丁七十五口,幼男三十五口。婦女一百二十口,十三歲以上的女子八十四口,十三歲以下的幼女三十六口。

  這些人王鬥吩咐鐘榮一一登記入冊,開具正副兩本,其中一部分人原來是外來流民們的,還為他們簽發了軍戶帖,將他們名字記入軍籍黃簿,以後他們家世世代代都是靖邊堡的軍戶。

  靖邊堡現在共有軍戶五十五戶,口兩百多,都是實打實的實數,在舜鄉堡幾個屯堡中,算是規模較大的了。這些人暫時都是在靖邊墩西面外側修建地窩子居住,一時間這邊己是形成一個村鎮。

  而隨著人口的招滿,靖邊堡的修建,也是迫在眉睫。

  十三日,韓朝、齊天良奉王鬥之令,去董家莊與舜鄉堡招募一些泥水土木匠前來商談建堡。

  當日傍晚,韓朝二人便回來了,帶回了七、八個衣衫襤褸的工匠。齊天良己經與他們商談好了,工錢方面,除了每日的食宿外,需每日給銀一分,王鬥答應了他們。

  這些工匠見王鬥答應,都是喜形於色,這個冬日的飯食終於有下落了。

  他們這些人都是世代匠戶,己經參加過諸多城堡的修建,建設規劃靖邊堡,其實對他們來是輕車熟路的事。在靖邊墩周邊轉了幾天後,他們很快便拿出城堡的設計平面圖,包括街道的劃分、水井的位置、廟宇的位置及各處宅院的位置,還有將來堡牆、堡門及堡牆上的垛口、射口等防衛設施都有。

  在選址上,他們的意見也與王鬥相合,都是決定緊沿靖邊墩南向修建堡壘,一來這樣防守更有依託,二來那靖邊墩原來是修建在一個隆起的小丘上,地勢從高到低,有利於城堡的排水,以防未來雨澇積水之患。

  圖紙好了,選址也不是問題,關鍵是修建城堡的成本錢糧。

  依盧象升的計算,在大明,修建一個火路墩需要銀二百兩,修建一個樓台需要銀六百兩,修建一座周長一里多的小型城堡需要銀七百多兩,糧六百多石。那些匠戶的計算大致也是如此。

  王鬥未來的靖邊堡,規劃中周長也就在一里多,不過他手上可沒有銀七百多兩,糧六百多石,只能先建一些城堡主體,細節從簡再從簡,未來慢慢考慮完善就是。王鬥其實很想將靖邊堡修建成棱堡式樣,那樣防守更加堅固,可惜這種花費是驚人的,王鬥暫時也沒那個財力,只能將來再看了。

  幸好建堡土地不要錢,這樣就省了許多。

  大明一般軍堡的主體是城內的營房、糧倉、草料場、武庫、馬場,再加上外面的城牆、城門、甕城、角樓、護城河等,各地屯堡基本上也是如此。不過依王鬥現在的財力,只能營房與城牆先建,餘者慢慢說吧。

  在王鬥決定後,很快的,那些匠戶忙活起來。

  首先的,在靖邊墩南向的幾十畝地中,他們熟練的劃出幾十份的基宅地,並分出出行道路與三條主要街道。

  隨後在正西面的中軸線盡端,匠戶們還第一時間劃出一座廟宇的位置,保安當地軍民一般稱這個位置的廟為「正王廟」。然後街的交叉處又劃出一塊地方,未來將在這裡興建「馬王廟」,一個高高的戲台也將建在這裡,戲台對面還將興建「老爺廟」,此外在城的南端也將興建一個「娘娘廟」。

  除此外,在城的東面地方,還要留出幾塊地修建未來彰表軍功的廟祠,如旗壽廟、顯忠祠、褒忠祠等。另外各條街的主街街心上,還將留出地方興建各樣市坊與牌坊。

  這種規劃都是當時大明各邊鎮軍堡民堡的常規佈局,王鬥自然不可能擅改,他也改不來,老實說王鬥後世就對建築一竅不通。

  而對於匠戶們第一時間劃出各色廟宇的修建地方,王鬥也表示理解,這都是當時軍民們的精神食糧。這個世界娛樂貧乏,除了拜廟看戲,還能有什麼娛樂?想自己後世小的時候,能去戲台看戲,就是最大的享受了。

  靖邊堡的大體格局就是如此,下面該動手開工了。王鬥一聲令下,所有的靖邊堡居民,除了孩童外,所有的男女一齊上陣,所有人都必需勤奮建設自己的家園。

  一時間,靖邊堡的居民們,無論男女,都是拿著鋤頭,挑著簸箕、籮筐,只是到堡的周邊去奮力挖土挑土。連孩童們都是懂事的在旁幫忙。

  不過修建堡牆與營房可以用黃土夯就,就地取土,不需要什麼料錢,只需費些吃食勞力便可,有些錢則是不能避免的。

  如城內宅院地基與城牆地基都需要石料,而且這些石料還要求石質堅硬,不易風化,以青石最好。特別是砌築城牆的地基,均需基深五尺、寬一丈四尺,一圈城牆地基下來,石料用量甚大。

  還有打井,這是建堡第一要務,幾十戶人不可能都到河邊去挑水喝,一個小堡至少需要三口井水,保安州各地地下水源算是豐富,所以打井一般到二十餘丈就可出水,且水質大多清洌甘甜,聽聞山西陝西一些地方需要打井深達三四十丈,甚至五六十丈才可以見水。

  不過就算打井只深到二十餘丈,為免塌陷,也同樣需要用磚石修砌,這樣深井的石料用量也是不少。

  靖邊堡周邊土地空曠,無處可以採石,只能到欒莊或是舜鄉堡周邊的山上去采,其實欒莊離靖邊堡更近,不過那裡是屬於五堡的管轄地,與舜鄉堡是不同的千戶所,只能到舜鄉堡的周邊山上去采。

  那裡的石場離靖邊堡路遠,開採、運輸花費想必都很大,而且除了石料,各處營房倉庫的屋樑修建同樣需要木料,這也是一筆很大的花費。

  王鬥派出了二十幾個男丁,讓韓朝統領著,到舜鄉堡的山上去採石,為了方便運石,他還去舜鄉堡僱傭了幾輛的騾馬牛車。他要求韓朝儘量采出一些石料用於供應營房地基與打井所需石料,至於街道的鋪就與外面的城牆地基,以後慢慢說吧。

  同時間,王鬥又去了董家莊一趟,請求管隊官張貴支援一些木料,張貴言道無嘗支援很有難處,不過他手上正好有一批空閒的木料,可以便宜些賣給王鬥。

  王鬥答應了,幾天後,董家莊的總旗洪丘領著莊內的幾十個軍戶,讓他們抗著木料,忽哧忽哧從董家莊一路步行而來,這傢伙,連騾車都舍不得用,光用人力抗木。看著那些累得快要趴下的董家莊軍戶們,王鬥半響無語。

  洪丘是個粗豪的漢子,年近四十,滿腮的虯髯,他看著眼前熱火朝天的場景,拍了拍王鬥的肩膀,感慨地道:「王鬥老弟,哥哥真是服了你了,獨立建堡,能所不能啊。」

  王鬥只能苦笑,獨立建堡,說得輕鬆,這其中的辛勞實是不足為外人道耳。

  洪丘收了王鬥的木料錢後,別的沒說,只要求王鬥給他手下軍戶們吃頓飽飯,王鬥沒說什麼,就讓那些軍戶們吃飯去了,立時那些軍戶們如虎下山一樣的精神起來。

  ……

  崇禎七年九月二十五日。

  今天是靖邊堡第一口井出水的日子,經過幾個工匠的努力挖掘還有修砌,這口井終於完結。

  該井深約二十餘丈,井水較淺水質較好,井底鋪以細沙,井壁用青石修砌,外面圍以碎石。當第一桶水拉上來時,一時間周邊圍觀的軍戶們歡聲雷動,再品嚐一下,井水清洌甘甜,遠遠甲於他堡。

  眾軍戶們喜笑顏開,特別是一些加入軍戶的外地流民們,很多人曾一輩子困於飲水之苦,見到這麼好的水,許多人都是流下淚來。最後這口修砌好的井被眾人稱為「王公井」,以感念王鬥恩德。

  而該井修建好後,附近的董家莊軍民聞聽後,有些人還趕來觀看,觀後無不是嘖嘖稱羨。

  除了這口井外,經過這些天靖邊堡一百多成年男女的每日努力,堡內幾處營房及倉庫、草料場己經慢慢成了規模,雖是簡陋,但至少可以避風擋雨。眾人相繼從地窩子搬出,住入營房宅院之內,這個冬天,總算不太冷了。

  外面的城牆地基仍在修建,此時靖邊堡內仍是髒亂,劃出的幾條街道仍是泥土滿地,到處是石塊木料及各樣的垃圾物什,不過總算有一個城堡的雛形了。

  ※※※

  老白牛:

  上三江了,謝謝大家的支持。

  另回萬世大唐書友:第二十三章中的米面耕牛等銀價根據明末真實史料而就,註:崇禎十五年,河南內黃縣米價一斗七百文,豆價一斗四百文,豬肉每斤錢二百五十文,大牛一頭價七千文,小牛一頭價四千文。崇禎十六年,浙江嘉興府大雨成災,米價漲至六兩一石,豬漲至七兩一口,與牛價相當。

  此外,有明一代,宰殺耕牛是大罪,連家裡有病牛或者快死的牛都要上報官府批准再宰殺。沒人買耕牛來吃的,一頭牛比一石米重多少實在沒有意義。

  回天天-關注書友:在當時明朝的北方,一畝地交納稅糧兩斗己經稅很重了,那時小麥畝產不過七、八斗,上好的良田也只是產糧一石多,一年下來,種種成本算下,餘糧僅勉強夠一家老小吃用,略一天災xx,便要賣兒賣女或是成為流民了。我讓主角未來每畝徵糧兩斗,還說讀者會不會怪主角太狠,沒想到你比我更狠啊。

  回河禾書友:該問題請看本書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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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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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比賽

  靖邊堡有了一定的規模,外面城牆的修建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完成的。

  此時王鬥己經將心力放到了城堡周邊荒地的開墾建設上去,爭取要在明年開春前墾出一定的田地,興建一定的水利,以使堡內軍戶們一開春就可以耕種。

  從靖邊堡的西面到董房河一帶,其實有幾條淤塞廢棄的水渠,如能利用,便能使這一帶成為良田,不過王鬥財力不足,只能招集些軍戶疏濬其中一條水渠的一段,再略為修補,暫時能利用水源便可。

  餘者的,王鬥打算拿出一百兩銀子,在各地打個五口磚石深井,眾軍戶一起取水使用,到明年開春前,先開墾出一批土地,每戶分個幾十畝再說。

  這段時間,王鬥早派齊天良領一些軍戶對這一片土地進行過詳細的調查,哪裡荒地多,哪裡土地肥,都有過仔細的瞭解。最後王鬥決定在靖邊堡西面,一條名為百戶渠的廢渠兩旁開墾荒地,並將這條水渠疏濬,然後再圍繞水渠兩邊各打幾口深井,大致解決田地的用水問題。

  此時除了韓朝領著二十幾個男丁仍在舜鄉堡的山上採石外,王鬥現在手上有約男丁五十餘口,壯婦八十多口,在這個時代,婦女同樣要跟男子一起下地干活。而經過這些時間的調養,各人氣色好了很多,雖然這些男婦中以老弱居多,不過不可否認他們的幹勁很足。

  這部分人中,王鬥除了讓楊通領著,又分出一部分人去疏濬百戶渠外,餘者各人都是隨他一起在周邊開荒修利。

  一連多天,眾人都是天亮而出,天黑而回,每天都是努力幹活,見王鬥每天都是帶頭,揮汗如雨,非常拚命的樣子,眾軍戶有些意外,有些感動,感覺王總旗這樣的上官真是少見。

  而王大人都每天帶頭幹活了,自然沒有什麼軍戶敢在後面偷懶。

  而每天齊天良,韓仲,鐘榮三人也是同樣跟在王鬥身旁狠幹。王鬥也暗暗觀察過那個楊通,他帶著一些軍戶去疏濬百戶渠,倒也賣力。整理出來的淤泥也挑往一處,將來用來肥田。王鬥點了點頭,這楊通還是可以用的。

  這天一大早,眾軍戶們迅速吃完早飯,在王鬥的統領下,眾人又是出堡而去,各人或是扛著鎬頭,或是扛著鋤頭,又有一些婦女挑著簸箕,籮筐等物同往,一些軍戶又趕著那十幾頭耕牛,同樣拿去開荒,這樣可使速度加快一倍。按人力,每個男丁一天只可開荒半畝,而有了耕牛後,可以一天開荒一畝,甚至更多。

  王鬥見鐘榮也是扛著鎬頭跟在自己身旁,今天他穿了一身的短袍棉襖,稀疏的鬍鬚不時被寒風吹拂而起,不過高瘦的身材仍是挺得筆直,可以看出他身上的文人氣質。這些天他同樣每天跟眾人下地干活,想他一個文人,也能吃得起這樣的苦,倒讓王鬥頗為意外。

  想起這些時日鐘榮用得頗為得力,堡內能寫會算的讀書人就他一個,王鬥不想他累壞了,那樣自己又要找過書吏了。

  他看了鐘榮一眼,笑道:「天寒地凍的,先生一個斯文的讀書人,哪能與我們這些老粗一起吃這樣的苦?不若先生還是回堡休息吧。」

  鐘榮停下腳步,他鄭重地向王鬥施禮道:「學生不才,蒙王總旗抬愛,眼下屯堡初創,眾人皆是每日辛勞,鐘榮又豈能獨自偷懶,讓各人羞煞汗顏?鐘榮定要跟隨眾人前往。」

  王鬥讚了一聲:「好,他日屯堡大興,王鬥定不會忘了先生的一份功勞。」

  鐘榮深施一禮:「多謝大人。」

  他直起腰桿,一聲不啃又隨王鬥而去,他來王鬥這時間雖短,卻己感受到了一股朝氣蓬勃的氣勢,這種感覺讓他陶醉,加上王鬥對他的賞識,他的幾個手下心腹同樣對他尊敬,比起往日在董家莊堡的日子,鐘榮己是離不開這裡。

  ……

  眾人到了百戶渠一處,這裡己是開墾出一大片的土地,王鬥拿了一把鎬頭,對旁邊的齊天良、韓仲、鐘榮三人笑道:「老齊,韓兄弟,鐘先生,你們今天還敢不敢與我比試?」

  韓仲叫道:「比就比,誰怕誰。」

  齊天良也是叫道:「我老齊自認為耕田是一把好手,不信今日還會輸給王頭你。」

  鐘榮也是說道:「學生願意接受挑戰。」

  四人手上或拿著鎬頭,或拿著鋤頭一排站好,個個神情嚴肅。王鬥目光深邃,只是看著前方,韓仲咬牙切齒,雙目圓睜,齊天良張大嘴巴,神情頗有些猙獰,鐘榮也是緊抿著嘴,只是雙手用力握著鋤頭。

  猛然王鬥一聲大叫:「啊!」

  高舉鎬頭,一馬當先衝了出來。

  隨後齊天良、韓仲、鐘榮三人也是漲紅著臉,大叫著隨王鬥身後衝出。而這時,地旁一個負責敲鑼鼓舞士氣的老漢也是同時敲響了手中的鑼,鑼聲急促,頗有將軍令的味道。

  老漢一邊用力地敲著鑼,一邊嘶聲大喊道:「幹活啊,大家奮力幹活啊!」

  身後一排排男女隨著王鬥幾人衝出,個個都是高舉著鋤頭。

  ……

  揮鋤如雨,王鬥自自己鎬頭落到地下起,就沒有直起身來過,鐘榮也是一聲不響地干著,齊天良是邊看三人成績邊手上不停地揮動,韓仲則是埋頭猛幹一陣,見自己成績超前就裂開嘴大笑,見自己落後了,罵個幾聲後,連忙又奮起直追了。

  就這樣一直幹到中午,直到陶氏的大嗓門遠遠傳來:「吃飯啦,大夥兒都休息吃飯啦!」

  卻是陶氏與劉氏率著幾個婦人送飯來了,為了提高效率,眾人都是在地頭吃飯,由陶氏領著幾個婦人在堡內做好後送來。

  見吃飯時間到了,王鬥站起身來笑道:「吃飯了,大夥都休息吧!」

  鐘榮,齊天良,韓仲三人也是直起了腰,鐘榮突然一個踉蹌,旁邊的齊天良忙扶住他道:「鐘先生你沒事吧?」

  鐘榮擺了擺手,連聲道:「沒事,我沒事!」

  他敲了敲腰骨,嘆道:「好久沒幹農活,身子骨都鬆了。」

  王鬥也是關切地問了他幾句,讓他好生注意休息,鐘榮連連道謝。

  然後王鬥對各人笑道:「怎麼樣,你們看輸贏如何?」

  果然今日又是王鬥第一,齊天良嘆道:「王頭的本事,我老齊真要甘拜下風。」

  鐘榮也是在旁微笑,韓仲則是不服氣地道:「又讓王頭拿到第一,明日再來比過。」

  王鬥微微一笑道:「好了,休息了,大家吃飯吧。」

  眾人都是紛紛放下農具,集中到一起吃飯,看今天又是大桶米飯,有大桶清湯,有幾臉盤的素菜,還有一臉盤的葷菜,眾人都是喜笑顏開,辛苦幹活後,最享受的就是美美的吃飽了。

  在王鬥的規定中,向來是一日葷,五日素,清晨給於早粥,每十人七日給酒一杓,幹活就能吃飽,而且上官還不打罵,每日與他們同甘共苦,這樣的生活,讓很多人在夢裡都是笑了出來。

  靖邊堡雖然成立時日尚短,但己經快速成為一個有凝聚力的集體。

  王鬥幾人也是找地方坐下吃飯,這時楊通及時出現,這傢伙,每到吃飯時定要從百戶渠那邊過來,與王鬥幾人一起吃飯,以顯示自己也是這個圈內人的意思。王鬥明白楊通的心思,微笑著招呼他坐下,楊通歡喜地坐到王鬥身旁,把韓仲一屁股擠到一旁去了,韓仲怒目地瞪了他一眼。

  正吃著飯,忽然王鬥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怯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眼前,王鬥咦了一聲:「秀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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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外柔內剛

  王鬥站起來道:「秀娘,你怎麼來了?」

  謝秀娘見周邊的人都是看著她笑,她有些羞怯不安,看著自己鞋面低聲道:「哥哥你多日未回莊內,母親掛念,便吩咐秀娘前來探望。」

  王鬥笑道:「原來如此,這些時間屯堡的事務確是忙了些,算算有些時日沒有回去,倒讓母親她老人家掛念了。」

  他溫和道:「你還沒有吃飯吧,過來一起吃點吧。」

  謝秀娘溫順地應了一聲,便移步過來,圍在王鬥身旁的各人忙閃開一點,給謝秀娘讓出位子。韓仲端著碗叫了一聲:「嫂子,可有些時日沒見你了。」

  齊天良也在旁道:「是啊是啊,有些時間沒與王頭去莊內了,老夫人她還好吧?」

  謝秀娘輕聲應了一聲,見這麼多人看著她,更是不敢怎麼說話。

  鐘榮私下也打聽過王鬥的事,聽說他有一位未成婚的童養媳,看來就是眼前這位小女孩了,他忙站起來對謝秀娘拱手作揖,微笑道:「原來這位就是小娘子,學生鐘榮這邊有禮了。」

  謝秀娘見眼前這位像是讀書人的樣子,她不敢怠慢,記著以前母親教過自己的禮節,襝衽回了一禮,輕聲道:「先生多禮了,秀娘不敢當。」

  旁邊的楊通早聽說過王鬥家內有一個媳婦兒,只是一直沒有見過,心下雖奇怪王頭那麼魁梧的人,怎麼會有這麼一個瘦小的媳婦,面上他當然不敢怠慢,滿面笑容地歡叫道:「原來這位就是小娘子,小的楊通,早聽說王頭提起過您,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

  他一連聲的道:「快快,小娘子快請坐下,這麼冷的天,得趕緊喝些熱湯暖暖身子才是。」

  他叫囔著,讓自己婆娘劉氏趕快添一雙碗筷過來。

  劉氏小跑著過來,手上提著湯桶,她倒了一碗熱湯,對謝秀娘笑道:「這天寒地凍的,小娘子快請喝些熱湯暖暖身子。」

  謝秀娘見這麼多人都是奉迎她,知道這都是因為王鬥之故,她心下又是自豪,又是緊張,更害怕自己舉止不得體,讓別人在背後說閒話,她接過湯碗,輕聲謝了一聲,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

  王鬥大口大口的吃飯,勸謝秀娘多吃點,謝秀娘吃著,只是不停的點頭。

  眾人吃過飯後,王鬥又繼續領著眾人幹活,謝秀娘輕聲對王鬥道自己也想幫忙。

  王鬥想了想給她一把鋤頭,讓她跟在自己身後,讓她注意不可太勞累,謝秀娘歡喜地答應了。

  傍晚收工時,謝秀娘與王鬥一起回去,王鬥問起莊內事情,謝秀娘言道眼下莊內平靜無事,自己想留在靖邊堡內,看能不能幫王鬥做點什麼,又說母親也是這種說法。

  王鬥笑了笑,便讓謝秀娘留下了,就讓她住在靖邊墩原來自己那間房內。

  ……

  第二天,謝秀娘也是隨王鬥一起出工,周邊的軍戶早傳遍王鬥與謝秀娘的關係了,這就是未來靖邊堡的主母,很多軍戶都是過來恭敬行禮,口稱小娘子,謝秀娘都是一一回禮。

  此後謝秀娘又在堡內住了幾天,每日都是隨王鬥早出晚歸,一起勞作,她這種行動舉止,頗得堡內軍戶之心。不過幹了幾天後,王鬥發覺謝秀娘又有些臉色蒼白起來,便吩咐她要注意休息。

  其實自王鬥繳獲後金軍所獲,並拿回銀錢回家後,他也曾請郎中為謝秀娘檢查過身體,郎中言道謝秀娘從小身虛體弱,最好不要過於操勞,能安心靜養才是最好。

  不過說歸說,每日謝秀娘還是隨王鬥一起出工,並言自己從小幹活,讓王鬥不必擔憂。

  王鬥第一次發現這小女孩還挺有性子的。

  時間很快到了崇禎七年的十月中,後世的陽曆己是十二月初,快到大雪時節了,這大明的北方實在冷得緊,北風一吹過來,真是要人老命。王鬥盤算著再幹一段時間,等地表上凍後,那時眾軍戶就只能休息了。

  好在開荒修渠己經快告一段落,等明年開春就可以耕種了。

  今天似乎特別冷,還飄下一些雪花,北風一吹而過,落在地上的殘雪立時凍成堅冰。在外面勞作的眾軍戶們個個裹得像粽子,不過仍有縮手縮腳之感,口中呼出的都是濃濃的白氣。

  王鬥也是裹緊了身上的皮襖,將頭上的皮帽戴得更緊些,口中罵了幾聲鬼天氣,他無意中掃了旁邊的謝秀娘一眼,不由一愣,只見謝秀娘那邊己是臉色發白,嘴唇青紫,似乎在不斷地哆嗦著。

  王鬥過去一把抓起她的手,見她小小的手上己滿是凍瘡,王鬥大聲道:「秀娘,我讓你不要出來,你偏要出來,看看你的手,這麼冷的天,真是胡鬧。」

  謝秀娘蒼白著臉只是怔怔看著王鬥,她半響不說話,良久,她輕輕地說了聲:「哥哥,你可是嫌棄奴家無用?」

  王鬥呆了一呆,放緩聲音道:「秀娘,你怎麼會這樣想?」

  謝秀娘眼睛閃閃亮的看了王鬥一陣,最後她慢慢抽出手,背轉過身去,幽幽地道:「奴也知道自己無用,可就是想為哥哥分憂啊。」

  她慢慢而去,聲音徘徊轉側,最後輕不可聞。

  看著她小小的身影消失,王鬥呆了良久,最後叫陶氏過來,讓她照顧好謝秀娘。

  陶氏道:「王頭只管放心好了,我一定會照看好小娘子的。」

  王鬥長長地嘆了口氣,或許剛才自己態度太生硬了,這個小女孩也只是想為自己做點事啊。

  ……

  第二日,謝秀娘回往辛莊,王鬥叫陶氏陪她回去。

  到了十一月初時,靖邊堡軍戶開荒修渠之事完全結束,根據鐘榮的統計文冊,共開墾有田地一千一百六十三畝,疏濬水渠三里多,開挖灌井五口,這個成績在舜鄉堡諸多屯堡中算是非常不錯了。

  事後王鬥的靖邊堡屯頃畝數文冊上繳報備後,不說張貴吃驚,就連舜鄉堡管理所內屯田諸事的杜真也是非常驚訝,防守官許忠俊得知後也是非常歡喜,看來自己當日讓那王鬥去屯田,還真是不錯的選擇。

  王鬥也是心中自豪,自己為了這個屯堡,可以說是克服了種種困難,才有了現在這個成績,自豪是完全應該的。而這時韓朝等人也從舜鄉堡那邊回來了,經過多日的辛勞,他們終於採集到足夠堡內各宅院建築的石料,至於外面城牆地基的石料,那還要等明年繼續努力。

  不過這種天氣下,王鬥當然不能讓韓朝他們繼續幹了,看看韓朝,人都黑瘦了一大圈,王鬥吩咐韓朝等人好好休息。

  許忠俊醞釀著什麼時候去靖邊堡視察一下,重申自己對王鬥的支持。而王鬥這邊,他己經開始忙另外一件事了。

  ……

  「老弟,你屯堡搞得不錯嘛,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董家莊內,張貴感嘆了一句,接著又說道:「說吧,你老弟來找我有什麼事,哥哥知道你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正有所求。」

  王鬥微微一笑,抱了抱拳道:「小弟今日來,是請老哥支援一些刀劍器械的,您也知道,我那屯堡初創,還沒器械防身呢。」

  張貴撫著唇邊的短鬚,沉吟半晌,道:「也罷,我庫房內還有一些長槍火銃,就便宜些給你吧。」

  王鬥道:「多謝老哥了。」

  王鬥隨洪丘去了倉房內,裡面堆了一些軍械,大多是刀槍與三眼銃,王鬥問道:「沒有鳥銃弓箭嗎?」

  洪丘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王鬥想了想,弓箭手訓練困難,現在大明鳥銃的質量也讓人擔憂,暫時有刀槍與三眼銃也不錯。

  他拿起一根長槍看了看,槍長約一丈,槍頭鐵製,形如鴨嘴,典型的大明制式長槍,可惜這批長槍的保存不怎麼樣啊,槍頭都生鏽了,還有那些三眼銃,也同樣是鏽跡斑斑。

  王鬥嘆了口氣,這樣的兵器,這樣的質量真是不行,最後他選了三十根過眼的長槍與十把三眼銃,腰刀價錢由於貴被他放棄了,好在自己堡內還有一批繳獲的後金腰刀可以使用。

  除了這些兵器外,王鬥還花了四十兩銀子買了三百多斤生鐵,買不如造,還是自己動手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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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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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匠頭李茂森

  王鬥取了長槍與三眼銃從董家莊回來,他己經決定自己打造一批兵器,接下來是兵器種類的選擇問題,無論是從實戰還是從自己的財務情況出發,他都必須先理清這個思路。

  戚爺爺曾言過斧、鉞、錘、戈、戟、鉤鐮等膽大藝精者可用,用於獨馬衝殺敵陣,卻不可教隊兵,不可堂堂當大敵。至於钂鈀、大棒與線槍幾樣多用於馬上,所以這些王鬥暫時都不考慮。

  最後王鬥選定的是腰刀,長槍,盾牌,火銃幾種兵器,這樣經濟實惠,而且長短並用,防守兼備,當可出入作戰。

  遠程兵器王鬥拋棄了弓箭,改而選用火銃,不是因為弓箭不犀利,而是製造購買成本太過高昂,而且合格的弓箭手也太難練,沒有幾年時間很難見到成效,王鬥沒有這樣的時間。

  火銃手的訓練簡單,一把火銃也相對便宜,使用火器也是未來歷史的潮流,王鬥沒理由不選用火銃。

  王鬥現在手上有十一把三眼銃,不過他內心渴望的是擁有鳥銃,三眼銃有效殺傷力也就在二十餘步,而鳥銃則遠得多,一把精良的鳥銃有效殺傷力可在八十步。

  戚爺爺曾贊鳥銃為臨陣第一利器,利能洞甲,射能命中,弓矢弗及。歷史上戚家軍訓練鳥銃手,向在八十步立五尺高木牌一塊,鳥銃手三發一中,十發七中方為藝精。

  不過鳥銃製造的工藝複雜,對制銃工匠的手藝要求頗高,因此要找一些好的工匠來。如果堡內有製造鳥銃的工匠,以後三眼銃王鬥將慢慢不再使用。

  王鬥目前有繳獲自後金軍的大刀長槍一批,還有從董家莊買來的長槍,二者以後都要打造,只是困於財力,只得慢慢再說了。

  舜鄉堡內有一批匠戶,世代都是打製兵器,想必內中有人會製造鳥銃,王鬥派韓朝與齊天良前往,希望能通過舜鄉堡的百戶杜恭搞幾個工匠過來。王鬥知道杜恭性情貪婪好貨,臨行時給了韓朝一些銀子,讓他到舜鄉堡後備下一份厚禮。

  王鬥準備兵器訓練軍卒,韓仲幾人當然雙手贊同,只有韓朝對王鬥準備打製鳥銃有些疑惑,不過他沒說什麼,領了王鬥的任務後就隨齊天良到舜鄉堡而去。

  ……

  幾天後韓朝二人回來,帶回了六、七個工匠,其中一個還是匠頭,聽他言自己精通鳥銃的打製。

  此時這幾個人站在王鬥的面前,無不是粗手粗腳,滿面風霜,身上的棉襖破破爛爛,只是不時跺腳哈著白氣,這天氣實在太冷了。王鬥看他們臉都凍得青紫,便讓他們先下去飲用熱水。

  等他們緩過氣來後,王鬥才招他們過來說話。

  那匠頭叫李茂森,年在四十五、六,身材甚是粗壯,不過臉上卻是神情精明,王鬥問他可是會打製鳥銃。

  李茂森道:「回大人,不是小的誇口,當年小的在衛城軍器局中,論起打製兵器火銃,那也是數一數二,就算到了千戶所後,這手上的技藝也沒有落下。」

  王鬥看他臉上似在回憶,神情又是驕傲又是痛恨,他原來是在保安衛城,最後怎麼會跑到這舜鄉堡來?想必這其中有一個複雜的故事。不過這不是王鬥關心的,他順口問了他些製造鳥銃的知識。

  李茂森一一答了,他道:「大人,造鳥銃,以六斤為妙,只是耗鐵甚多,四十斤毛鐵,最後只煉到七、八斤精鐵,所費不小。」

  依他估算,加上鐵價,炭價,工匠的工錢食糧,還有其它的耗費等,一根鳥銃的成本在三到五兩,所需不是一筆小數目。

  王鬥點了點頭,他看過歷史上相關記載,這李茂森的估算跟他差不多,這倒是個實誠的人。不過王鬥只關心鳥銃的質量,歷史上很多明軍使用鳥銃炸膛,造成軍士對使用鳥銃有一種畏懼,王鬥不能拿自己部下的生命去開玩笑。

  對王鬥的憂慮,李茂森道:「大人,鳥銃之所以炸損,一是材料不足,或是工匠們在製造時取巧,粗細薄厚不均,特別是在銃管的銲接上,許多工匠技藝不足,造成鳥銃炸鏜。不過小的自然不存在這些問題,只要大人材料充足,小的便可以為大人造出精良的火銃來。」

  王鬥點了點頭,他當然不可能憑李茂森一面之詞便放心於他,歷史上大明對鳥銃的質量要求其實很嚴格,不論工部還是各地衛所,他們造出軍器都要註明某部、某衛、某所、某年、某季成造字樣,事後還需造冊,以便隨時查考。不過就算這麼多規定,大明軍器的質量卻是有目共睹。

  當然,大明軍器質量之所以低下,也跟官場的腐敗與糟糕的匠戶制度有關,這事王鬥當然沒有必要提。

  他道:「李匠頭你這樣說是最好不過,不過我們還須立下典章,今後你們便留在堡內,每月食糧工錢不會少於你,今後你們每造出一隻合格鳥銃,我都會給你們獎勵,如有不合格,便要扣去你們相應月糧以充材料耗損,如有造成軍士損傷,還要加以處罰。」

  李茂森一咬牙道:「好,就依大人這麼說。」

  李茂森來靖邊堡之前,己聽齊天良吹得天花亂墜,說只要到了靖邊堡,肯定會每日衣食充足,天天吃飽,眼下他們這些工匠在舜鄉堡每日飢寒交迫,這年景能找個吃飽飯的地方不易,李茂森相信自己的技藝會讓王鬥信服。

  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以後李茂森幾人就留在靖邊堡內了,王鬥忽然想起一事,他道:「對了,李匠頭,除了火繩引燃的鳥銃外,你們可會製造那種轉輪火銃或是擊發火銃?」

  王鬥將自己說的那兩種火銃大致描繪了一番,他說的便是歷史上的轉輪式燧發槍與擊髮式燧發槍。

  那轉輪燧發槍約出現在十六世紀中後期,是用齒輪發條摩擦燧石生火而點燃火藥。那擊髮式燧發槍則是出現在十七世紀初中期,由擊錘撞擊燧石起火,在今後的幾百年中非常流行。王鬥自然也想擁有這樣的利器。

  李茂森想了半天,他雖然奇怪王鬥怎麼會想到這樣的鳥銃,不過他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道:「慚愧,大人所說火器,小的實在不知,還要仔細思量才是。」

  王鬥點了點頭,舜鄉堡畢竟是個小地方,也不可能出現多麼高深的火器人才,是自己心急了。

  隨後李茂森幾人被安排下去,王鬥給他們每人一間居房,還為他們專門選定了一個場所作為兵器作坊。

  李茂森幾人歡喜地去了,一路上還好奇地打量這處新建屯堡。

  ※※※

  老白牛:

  中午出去應酬,現在才回來,十二點前還有一章,謝謝大家的支持。

  另說明一下,有書友認為主角身處山西省某地,其實現在主角位於的是河北省張家口涿鹿縣,明時稱為保安州,西接山西省的蔚縣,東接張家口市懷來縣,北接張家口的宣化縣。而且保安州離邊塞還有點路,隔著當時的懷來衛,隆慶州,永寧衛三個地方,也就是現在的懷來縣與延慶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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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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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列隊

  崇禎七年的十一月初八日。

  冬至己是過了幾日,北風更為凜冽,而從這一天起,王鬥也開始挑選一些青壯出去訓練。

  在大明,屯堡兵一般是不用出外作戰的,所以難得見到屯兵訓練,不過王鬥豈能因此罷休?隨著時日的一天天過去,王鬥心中的危機感也越來越緊迫,多一分武力,將來就多了一分保護自己及家人的希望。

  王鬥決定開始練兵,他現在所憑藉的,就是這身體的一身技藝,還有後世豐富的知識。不過對於訓練軍士,王鬥決定還是嚴格按照戚爺爺的《紀效新書》與《練兵實紀》兩本兵書進行訓練,實用的就是最好的,王鬥認為目前這是最適合自己軍隊的訓練手冊了。

  眼下堡中成年男丁有七十五口,不過除去其中的老弱,最後只有三十四口是適合訓練的青壯。而這三十四人,自加入靖邊堡軍戶來,每天都是吃得飽飽的,又經過這些時間的建堡開荒鍛鍊,他們的身體條件,己經完全適合接下來的軍事訓練。

  今日王鬥便將他們帶到堡外,趁著現在農閒,正好進行一些軍事訓練,不然等到明年開春農忙時,他們又要干活了。王鬥現在身家還不足,還養不起脫產的軍人。至於餘者的老弱與婦人,則是繼續在堡內外幹活,修堡建房等,不過看著王鬥等人在外面的樣子,他們還是不時好奇看來。

  三十幾個年青人聚在一起,人人都是興奮好奇,雖然寒風凜冽,天氣嚴寒,不過他們還是笑哈哈的議論個不停。這些人有一些原來是軍戶子弟,有一些原來是流民,當然他們現在都是靖邊堡的軍戶。他們當然沒有王鬥那種危機感,不過他們是王鬥的部下,王鬥吩咐他們怎麼做,他們就怎麼做。

  王鬥一一看去,這些年青人個個是站得歪歪扭扭,東倒西歪的,就連原來那些軍戶子弟也是一樣。

  王鬥心下感慨,沒有嚴格訓練過的軍士就是烏合之眾,看來對他們還是要從最基本的隊列先訓練起。況且這古時作戰,嚴整的隊列和嚴格的紀律向來非常重要,能保持嚴整戰陣的就是虎狼,沒有隊列,就是烏合之眾。

  戚爺爺也曾言過:「開大陣,對大敵。堂堂之陣千百人列隊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後。叢槍戳來,叢槍戳去,萬軍之中只如一人,如此可天下無敵。」就是強調隊列與紀律的重要性。

  當下王鬥開始,把這三十四人先分成了四隊,每隊幾人,由韓朝,韓仲,齊天良,楊通四人各領一隊,這讓四人非常高興,齊天良與楊通裂開嘴直笑,沒想到自己也帶兵了。只有韓朝很感慨的樣子,似乎是想起什麼往事。

  等各人分隊站好,韓朝四人也是左右站在王鬥身旁。

  王鬥大聲道:「今日把你們招來,就是訓練你們戰陣技藝,眼下兵荒馬亂,天下還不太平,前幾月韃子寇邊,你們也是知道的,我們這裡雖是屯堡,但也一樣要操持技藝,如此將來你們才可以保護你的妻小家人。」

  王鬥神情嚴肅,下面各人都是下意識地站得直些。韓朝幾人也是同樣嚴肅。

  訓完話後,王鬥先讓他們學習站隊列隊,左轉右轉,齊步行進跑步等,眾人先是新奇,後來便是亂成一團。

  那隊列可說是慘不忍睹,隊伍歪歪扭扭不說,各人連左右都分不清楚,這情況不說下面的青壯軍戶,連兩個隊長齊天良與楊通同樣如此。一天下來,各人比幹了一天的活還累。只有韓朝兄弟遊刃有餘,完全不當回事的樣子,還一直呼喝自己隊中青壯站直站好,這讓王鬥心下更好奇這兩兄弟的來歷。

  接連幾天,各人還是左右不分,連王鬥大聲喝叱也沒用。還是韓朝想出辦法,讓各個青壯軍戶的右手臂上都綁根繩子,標明左右,這樣情況才慢慢好轉。

  王鬥也看出韓朝兄弟的練兵能力,從這天起,王鬥就吩咐韓朝兄弟和自己一起參與訓練列隊,二人當仁不讓。

  從訓練中也可以看出二人風格,韓朝性子會好些,總會耐心指正那些軍戶的隊列錯誤,不過韓仲脾氣風爆,換他訓練眾人時,如有人站隊不對,他不由分說提根棍子就是上前一頓好打。

  說也奇怪,他這法子更好用,被打過的人下次站隊更穩。對自己被打,那些青壯軍戶似乎都是見怪不怪,都是習以為常,連旁邊看熱鬧的一些軍戶與婦女們都是哈哈大笑,被打的則是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頭。

  一般沒事時靖邊堡軍戶與婦女們都會來堡外觀看各人訓練,各人一邊看一邊指點,議論各家孩子怎麼樣,誰站得更好等等。而有旁人的圍觀下,青壯軍戶們的精神也是更足,個個努力的,雄糾糾氣昂昂的站得更直。

  這樣在十天後,各人站隊終於有些樣子,在韓朝敲起步鼓讓他們小跑時,各人己有些整齊的模樣。

  訓練的間隙,王鬥去看了一下李茂森他們打製鳥銃的情況。

  來到作坊,這裡熱火朝天,外面的冰寒似乎完全不見,一股股熱氣直冒出來。

  李茂森幾人正努力打造著一些鳥銃,看樣子離完成都很遙遠,王鬥隨便一看,便發現這鳥銃的打製真的很複雜。依李茂森的介紹,這鳥銃製作,首先是銃管,將做銃管的熟鐵燒紅後,敲擊在一根鋼芯上,這樣捲成鐵管,冷卻後再裹數層,敲擊細密,達到一定厚度後,抽出鋼芯,一段銃管才完成。

  連做幾段銃管後,就將它們一節節焊合起來,這裡是關鍵,銲接不好便容易炸鏜。初步的銃管做好後,便要用鋼錐鑽出銃鏜,挫出准心,這裡時間最久,有時可長達一個月。

  之後是用鋼條將鏜內刮光刮淨,然後是各樣的裝配。王鬥想不到一根鳥銃這麼多學問,這麼的複雜,看來做根鳥銃沒有一個月做不好,自己還是過段時間來看吧。

  ……

  在四隊軍戶列隊訓練十五天後,王鬥讓他們上午接著訓練隊列,下午開始補充一些東西。

  比如說讓眾人列隊長跑,以各人一口氣跑一里,不氣喘,隊列不嚴重分散為合格。此後又讓各人負重奔跑,重量慢慢往上加,這都是戚爺爺《練兵實紀》中最基礎的練手力、練足力、練身力等要求。

  又五天後,王鬥在下午開始為各人添加兵器的練習。

  四隊人中,王鬥暫時只讓他們訓練長槍與腰刀。每隊九人中,先分出兩個膽勇便捷之人使刀,餘者各人使槍。這使刀的人,將來或是藤牌手,或是鳥銃手,這兩個兵種同樣需要練刀。

  眾人手上一一分到兵器,人人都是興高采烈。

  王鬥先教眾人槍術,他大聲道:「你們都看好了。」

  他擺了個側身起手的姿勢,猛然一聲大喝:「殺!」

  飛沖上前,擎槍瞬間刺中了前方二十步一個人形木把的目、喉、心、腰、足五處,所有的動作似乎都在一眨眼間完成。

  眾人一片叫好,以韓仲的叫聲最為響亮,韓朝也是由衷地讚了聲:「真是好槍法!」

  眾軍戶紛紛問道,要如何才能做到像王鬥這樣。

  王鬥道:「無他,熟練爾,你們如我這樣刺個一萬次,十萬次,便能和我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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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分解

  考慮到這幾隊軍戶都沒學過武藝,繁雜的招式練習只會讓他們混亂,而且戰陣上複雜的東西也是無用。

  所以王鬥決定從自己槍術中選出最適當的幾招,教他們一些簡單有效的殺敵技藝,戰場上的招式往往越簡單越有效。只要反覆練習,同樣可以發揮出巨大的威力。

  最後決定的就是一招,就是刺!而且這一招還分解為兩個步驟,第一步,側身握槍,第二步,用力突刺。以後每天就讓他們反覆練習這兩個動作,直到他們動作練得標準,練得飛快,練到條件反射為止。

  至於練刀,也是同樣一招,分為兩步,第一步抬刀,第二步斜劈。抬刀動作同樣需要標準,刀劈下的動作角度也有嚴格的規定!

  此後每天這幾隊青壯就是天天在堡外練習刀槍,無一例外的,每天王鬥也是與韓朝四人一起出來練習。

  此時己是到了崇禎七年的臘月初,每到晚上便是飄雪,第二天起來那殘雪直凍成堅冰,讓地上滑溜無比。

  眼下各人在屋內烤火都是冷不可言,在這野外,更是站一會兒便凍得全身僵硬。不過王鬥每天讓他們的練習都是不斷,王鬥曾有明言,受不了可以退出,不過此後他們連家人都要被驅逐出靖邊堡。

  這個時節,被趕出堡還真是死路一條,看別人都是咬牙堅持下來,自己為什麼不能呢,練死總比窩囊趕出堡後餓死凍死強。因此再苦,每個青壯倒都是咬牙堅持了下來。不過為防軍戶們凍壞,每天王鬥都會準備一些薑湯讓他們驅寒。

  這天一早各人仍是出堡練習。

  天色灰沉,寒風如割,各人臉上都是被凍得青紫,許多人臉上還裂開一道道口子,口中直呼出厚厚的白氣。為了保暖,大夥可說是想盡辦法,各人身上穿的衣裳也是五花八門,有的人穿著厚厚的棉襖,有人則是裹著厚厚的皮襖。各人戴的帽子也是不盡相同,有棉帽,有皮帽,款式多樣。

  王鬥身上也是裹著厚厚的皮襖,頭上戴著皮帽,和大夥一樣,他的皮襖皮帽也是沉舊,非常時節,沒人顧得上美觀。

  練了一會隊列後,各人又開始練習刀槍。使槍的二十餘人站成數排,人人握槍。使刀的也是同樣握著自己的腰刀。

  那日王鬥從董家莊買來的長槍只是保養不當,其實還是可以使用,經過重新的打磨與回爐鍛打後,又重新現出了鋒利。而幾個使刀青壯則是使用繳獲自後金軍的那些腰刀。

  看眾人列好隊,王鬥一聲大喝:「準備!」

  「嘩!」的一聲響,眾人站得筆直!

  王鬥大喝道:「抬槍!」

  「殺。」

  數十根長槍一起突出,場面壯觀。

  「揚刀!」

  「殺!」

  一陣的怒吼,一片的刀光揚起,雖然眼前使刀的只有十二人,但他們整齊劃一的斜劈下來,在寒風中卻頗有凜冽威勢。

  ……

  「抬槍!」

  「殺。」

  「揚刀!」

  「殺,殺,殺!」

  ……

  「殺,給我用力殺,你眼前就是賊寇,不需花槍,不需虛架,你只需刺,再力的刺,飛快的刺。你刺得比他們快,你就可以活下去,而那些賊寇,就是你們的軍功首級。」

  王鬥大吼著,他提著棍棒來回走,看到誰姿勢發力不到位,上前就是一頓棍棒,讓各人更是提起精神。

  看著場中各人整齊劃一的動作,那隱隱有上陣殺敵的氣勢,旁邊的韓朝嘆道:「才一個多月吧,就有這個樣子,想當時我們在遵化練了多久,四個月,五個月,還是半年?」

  韓仲也是張著嘴看著場中各人,他眉歡眼笑地道:「想到這些兵以後都是我們帶,真是死了也甘心啊!」

  經過王鬥對這些軍戶們一個多月嚴酷的訓練,此時他們可說己可上陣,如果再能練個三個月,上個陣見點血,至少在大明的衛所兵中,他們算是一支可戰的軍隊。

  這些時間,王鬥也對這幾隊人略為調整,又從堡內選出幾個男子,補充進去,組成三隊戰兵,每隊十二人,隊中刀手四人,槍手八人。每隊頭目便是韓朝,韓仲,楊通三人,這樣的人數,可以更好地發揮出隊形的威力禛意在清心。

  至於齊天良,一個多月訓練下來,他明顯是跟不上眾人進度,所以齊天良被選去管理新建的輜重隊。以後隨軍還是需要輜重隊的,鐘榮只是管理文書,當然不可能隨軍,齊天良總算識點字,又是墩內老人,便讓他管理輜重隊吧。

  不過他們這隊,連齊天良算上,只有八個人,都是堡內原來的老弱男子,沒辦法,堡內人力就是這些。好在他們平時不須怎麼練習,因此他們身體就算差了些,也勉強可以勝任了。

  倒是楊通有股狠力,一直堅持下來,所以也任了一個戰兵隊的隊頭。

  不過這三隊兵雖然有點軍人的樣子,不過他們的服飾旗號還談不上什麼正規,各人穿得五花八門,三個隊頭每人拿一根長兵器,上面掛一面破爛的旗就算是隊旗了,好在各人身上有一塊表明他們身份的腰牌,可以認出他們是靖邊堡的軍人。

  現在王鬥軍中只有一個步鼓,原來是放在靖邊墩的倉庫內的,雖然破舊,總算也可以用。餘者的號令金鼓,現在還沒有,只能等將來再置辦,反正現在人少,先用聲音吼叫算了。

  至於那訓練隊列時步鼓的敲擊,王鬥暫時讓輜重隊的人敲打,能利用人力就儘量利用吧。

  ……

  這天,王鬥又從十二個刀手中選出一半人來練習盾牌,那盾牌,自然是取自那日繳獲自後金軍的圓盾與皮盾。

  王鬥自己拿了一塊盾牌,他雖然從小主習槍術,不過刀棍盾牌也曾練過,雖然不如自己槍術,但教下面那些軍戶菜鳥是綽綽有餘。

  他左手拿著盾牌,右手拿了一把腰刀,示意對面的韓朝取根長槍,他大聲對各人道:「盾牌為一軍之藩蔽,除了不能隔銃子,矢石槍刀皆可遮蔽,且牌手為接戰短兵,向為臨敵各軍之應援,加之進退自如,堪為利器!習好盾牌,當可一壯軍中膽氣。」

  王鬥說完,他大聲叫道:「你們都看好了!」

  他示意對面的韓朝進攻。

  韓朝一聲叫,雖是演練,他仍是毫不留情,手中長槍閃電般從側面向王鬥直刺而來。

  王鬥大聲道:「來得好!」

  他手中盾牌一擋一格,立時將韓朝的長槍擋住盪開,他身子毫不外露,在格開長槍的同時,接著這個勢,王鬥一把欺近韓朝身旁,猛然他刀光一閃,腰刀己是當頭向韓朝劈下,韓朝慌忙招架,不過無論韓朝如何招架,王鬥都是一刀接劈一刀,刀勢威猛,似乎要將韓朝劈成兩半似的。

  圍觀各人都是看得心驚膽顫,猛然韓朝跳開,他連連罷手,氣喘吁吁地道:「大人勇猛,小的自愧不如,認輸便是。」

  王鬥點了點頭,轉頭對看得面如土色的各軍戶道:「你們都看到了,這就是牌手之利!練好後,除了對上精良火器炮石外,餘者刀槍弓箭無不可蔽,當然了,還有這個……」

  這次他示意韓朝拿著盾牌,然後他要過韓仲的大棒,準確來說,這是一根夾刀棍,長約八尺,粗約二寸,在大棒基礎上還加一五寸短刃,形如鴨嘴。這種兵器多見大明邊軍騎兵,上馬可刺,下馬可擊,騎兵中使用人數眾多。

  難道韓朝兄弟以前是騎兵?王鬥心中閃過這個念頭,他拿著大棒示意韓朝開始。

  韓朝一手拿刀,一手拿盾,他盾牌嚴密地遮護住自己身體,不時移動著腳步,只是謹慎地看著對面的王鬥。王鬥身體隨著韓朝的身體轉動著,他雙手拿著大棒,只是窺探他的破綻,猛然王鬥一聲大喝,大棒直砸向韓朝的盾牌。

  韓朝舉牌一擋,王鬥這下力道好猛,可以感覺到韓朝的身形一下滯住,王鬥又是猛砸幾棒,棒棒都是砸在剛才的位置上,可以看出韓朝的身形己是散亂,身體從盾牌處露了出來,猛地王鬥改砸為刺,大棒上的短刃己是停在韓朝的心口。

  王鬥收棒,對下面目瞪口呆的各人道:「看到了吧,盾牌不懼刀槍弓箭,卻懼火器大棒,以後你們遇到這兩種賊寇,需要小心,招呼手上有火器的兄弟上就是!」

  下面各人還沒從剛才的演練中回覆過來,眾人都是驚嘆地議論個不停,韓仲也是齜牙咧嘴,沒想到自己手上的大棒換到王鬥手上,竟有如此威力。

  接下來王鬥讓幾個刀手練習盾牌,同樣也是分解為幾個動作,其實每個盾牌手還應有兩根隨牌標槍才妙,不過王鬥現在手上沒標槍,只能未來再說了,而且先讓幾個牌手把盾牌刀術練好再說。

  時間很快到了臘月初八,這天是臘八節,大明各地都要吃臘八粥。而就在這天,匠頭李茂森興沖沖地來找王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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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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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不一樣的屯長 第三十章 震驚

  只見李茂森領著那幾個工匠,每人手上都是拿著一根鳥銃,他走到王鬥面前,喜形於色地對王鬥道:「大人,小的幸不辱命,經過一個月的打製,終於完成鳥銃六門,特前來向大人覆命尋人啟事。」

  「哦。」

  王鬥也是非常歡喜,沒想到李茂森真的把鳥銃打製出來了,他接過一個工匠遞來鳥銃的細看,只見這隻鳥銃烏黑厚實,通體都用精鐵製成,銃管直長,前後都有準星照門,銃後用螺栓密封,木托略向下彎曲。

  估了估重量,就是六、七斤的樣子。

  王鬥左看右看,不時拿眼瞄這瞄那,韓仲等人也圍了上來,在周邊議論紛紛。

  李茂森道:「鳥銃長三尺有餘,重六斤,銃口可容三錢鉛子,裝藥四錢,共耗鐵四十餘斤。」

  聲音頗為感慨,想必打製這幾隻鳥銃費了他很大的精力。

  王鬥玩弄了良久,看這鳥銃外觀還是不錯,就不知打起來怎麼樣,他道:「試射一下吧。」

  當下各人找來一塊木板,豎立在八十步遠的距離上,王鬥早己從董家莊堡購買了一批鉛彈火藥火繩,當下一一取來讓李茂森試射。

  李茂森熟練地從火藥罐中取出火藥,估算用量後,將火藥裝入銃內,用通條捅實。隨後又取出一枚鉛子,仍是用通條送入。然後將銃後的火門打開,倒了一些火藥入內,最後取出火繩安入龍頭,將火繩點燃。

  眾人都是離他遠點,顯然鳥銃易炸膛的「美名」是遠近皆知,王鬥也是走得遠一些,只有李茂森神情自若。他一手托著銃身,眼睛只是瞄那照星,瞄了一會兒,李茂森扣動板機,「啪」的一聲響,白煙冒起,遠遠的那塊木板己是被擊碎飛濺。

  「好。」

  王鬥讚了一聲,眾人也是歡聲如雷。

  李茂森滿臉傲色,他親自將那木板取來讓王鬥檢查,王鬥翻來覆去看了良久,依他與韓朝幾人的估算,這種鳥銃在八十步外對沒有披甲的敵軍殺傷力巨大,對於披甲敵軍,如果將他們放近五十步開打,同樣具有很大的殺傷力。

  接下來試射其餘幾門鳥銃,果然門門都是精良,王鬥非常歡喜,他哈哈大笑道:「好,李匠頭你果然不負我所望,我決定獎勵你,你們每人賞米一斗,李匠頭你再加肉兩斤。」

  幾個工匠都是歡喜,李茂森也是滿面笑容地抱拳道:「多謝大人。」

  ……

  王鬥讓李茂森等人再接再厲,而打製好的這六根鳥銃,正好配給每隊餘下的刀手,此後他們便身兼鳥銃手與長刀手。

  再過一些時間就要過年了,從這個臘月起,邊塞的明軍又要開始例行每年的出塞燒荒,不過在這靖邊堡內,王鬥仍是讓那三隊戰兵每日訓練,練得好的,就讓他們加餐,練不好的,就要挨打。

  看著自己的軍隊每日成型,王鬥內心不歡喜那是假的,不過隨著年關的逼近,他內心又有了另外一個煩惱,就是自己所剩的銀子不多了,眼見買了幾次米,又快要沒米了。聽聞保安各地的物價還是居高不下,糧米一石還是要四兩多銀子。

  這兩百多人的吃用,每天都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手上這點錢,就算能過年,不過等明年開春後怎麼辦?沒有飯吃,堡內定會人心渙散,為了活命,或許這些軍戶又會出去成為流民,王鬥經受不了人口損失,眼下堡內每一戶人對他都是寶貴的資源。

  在眾軍戶面前,王鬥樂觀,沉穩,是眾人的主心骨,只有韓朝幾人瞭解堡內之事,他們的利益都與王鬥綁在一起,只有王鬥發達順利,他們也才有前途富貴。因此王鬥急,他們同樣也急。

  這天王鬥與韓朝、韓仲、楊通、齊天良、鐘榮幾人商議堡務。

  他們這靖邊堡,裡面除了軍戶營房外,還粗粗建有一個總旗官廳,當然裡面一切都很簡陋,此時各人就在廳內議事。

  眾人商談,韓朝在旁一直很沉默,忽然他站起來對王鬥抱拳道:「王頭,小的打算去一趟州城,明日便回來。」

  王鬥很奇怪,韓朝去保安州城做什麼,他看向韓朝,卻發現韓朝一直在躲避他的眼神,王鬥怔怔地看了他良久,他忽然道:「韓兄弟,你不會是……」

  王鬥搖頭道:「那日只是跟你開玩笑,你還當真了?」

  齊天良也明白過來,他忙站起來道:「韓兄弟,我與王頭真的不是那個意思,你可不要往心裡去。」

  韓朝道:「我怎麼會多想,小的只想為屯堡盡點心力罷了。」

  王鬥平靜道:「韓兄弟的心意我王鬥知道,只是男子漢大丈夫又豈能如此,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會有辦法的,你們不必過於擔憂。」

  對於王鬥幾人的話,韓仲、楊通、鐘榮三人聽不明白,他們自然不好問韓朝那日發生什麼事,只有韓仲悄悄問了韓朝一句,韓朝瞪了他一眼:「多嘴。」

  韓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便不好再問了。

  眾人正在說話,忽然有一個軍戶進來報告,說是拒虜墩的甲長高史銀來了。

  ……

  自九月份王鬥幾人與高史銀同去董家莊領了告身後,這幾個月中,王鬥便一直沒有再見過高史銀。聽聞他現在高昇為拒虜墩甲長了,還與一個州城窯姐打得火熱,可說是身在溫柔鄉中樂不可支。

  這高史銀也算是與王鬥等人同死共死過,眼下他來到靖邊堡,為了表示歡迎,王鬥特地吩咐煮了一鍋羊肉,並燙上兩壺美酒招待他。

  此時眾人便是坐在廳內,桌上是一鍋煮得滾沸的羊肉湯,不時騰騰冒著熱氣香味,旁邊還有一個燒得通紅的爐火,上面滋滋的燙著熱酒,眾人隨意而坐,這種天寒地凍的鬼天氣,在屋內吃著熱湯,吸溜著熱燙的美酒,分外舒服。

  「娘的,這鬼天氣,冷得緊,還是這裡舒袒。」

  高史銀大口喝著熱湯,那酒只往口中倒,一邊拿筷子只是到鍋裡挑肉吃,他身上裹著厚厚的皮襖,腦袋上也是戴個厚厚的皮帽,原本脖子上還圍著皮毛,不過喝了點酒,熱氣上來,他乾脆把脖子上的圍皮扯了。

  韓仲看著高史銀道:「高蠻子,這段時日過得怎麼樣?聽說你撘上一個鮮潤俊俏的娘們?你傢伙過得春風得意啊。」

  高史銀猛然將碗往桌上一放,裡面的肉湯都灑了出來,他叫道:「不要提那娘們了,人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這話還真沒說錯,我一沒銀錢,她的臉就翻得比書還快。」

  他臉上橫肉都在抖動,似乎想起某些讓他恨極了的事。

  韓仲目瞪口呆,他叫道:「你沒銀錢了?我記得那日你可是分了一百多兩銀子,一百多兩啊,這麼快你就花完了?」

  他不可相信地道:「難道你那些銀子都花在那女人身上,她那麼會使錢?還是她下面鑲黃金了?」

  高史銀長長地嘆了口氣,有些頹廢地坐在椅子上。

  王鬥雙手握著湯碗暖手,聽了二人的話,他只是搖頭,餘者各人也是一樣搖頭。

  韓朝道:「高蠻子,你沒銀錢了,你打算怎麼辦?」

  高史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王鬥一眼,只是低頭不語。他與王鬥關係頗為奇怪,似乎想向王鬥低頭,卻怎麼也拉不下那個臉面。

  王鬥笑了笑,提起酒壺給他眼前的杯子續滿,道:「高兄弟,不嫌棄我這屯堡簡陋的話,便在這裡住些時日吧。只是你的煙墩怎麼辦?你可是一墩之首。」

  高史銀大喜,他搓著手,只是向王鬥感謝,他道:「王頭不用擔心,墩內有人看著呢,再說這天寒地凍的,也出不了什麼事。」

  他努力向王鬥展出笑容,不過他滿臉橫肉的樣子,那笑容怎麼也溫和不起來。

  半響,他似乎想起什麼,他討好地向王鬥道:「王頭,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王鬥淡淡地說了一聲,他喝了口小酒,又夾了一塊羊肉丟進嘴裡慢慢嚼著。

  高史銀神秘地道:「昨晚方家溝被屠了,聽聞是西山那幫匪徒做的好事,整個村的老弱婦孺無一倖免,真是慘啊。」

  「什麼?」

  眾人都是震動,王鬥更是震驚,那方家溝與易莊還有辛莊都是桑乾裡的村落之一,不過不比辛莊,那方家溝與易莊只是兩個小小的村子,住的人戶不多,村外面的圍牆也頗為低矮,沒想到臨近年關,他們卻是遭了匪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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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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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內應

  王鬥一直在忙屯堡的事,昨晚方家溝的事,王鬥確實現在才知道。

  眼下大明天災人禍,各地賊匪多如牛毛,這保安州衛境內就盤踞著好幾股,不過有道是兔子不吃窩邊草,老鷹不打腳下食,境內那些土匪雖然也經常幹些殺人綁票搶掠等勾當,但總歸有一些底線顧忌,像這種屠滅整村的事,還真是駭人聽聞。

  王鬥沉聲道:「具體是怎麼回事,高兄弟你仔細說說。」

  高史銀說了,原來在西山一個靠近四傾梁的地方,前兩年被一股土匪所佔據,這股土匪主要是地方上的地痞及一些積年老匪,另還有一些潰敗或是嘩變的士兵加入,匪首是一個叫邱子茂的人,聽聞他還是一個民壯隊頭出身。

  這邱子茂領著這股土匪佔據山頭後,可說是為非作歹,常年在各地燒殺搶劫,所到村寨將財物洗劫一空,至於綁架勒贖,搶掠婦女等事更是司空見慣。這些人窮凶極惡,事情越做越過火,現在竟然干下屠滅周邊村莊的惡事。

  方家溝的事情發生後,現在桑乾裡及舜鄉堡一帶可說都是震動。其實昨晚的事情很簡單,邱子茂看上方家溝一個甲首的女兒,要將她搶到寨上去做押寨夫人,那甲首拒絕,邱子茂一怒之下,就下令屠滅了整個村子。邱子茂等人幹下如此喪盡天良的事,可說是人神共憤。

  聽完高史銀的講述,在座各人都是大罵,鐘榮也顫聲道:「搶些財貨也就罷了,竟然殺人屠村,這些賊匪還有沒有人性?」

  眾人忽然有了危機感,眼下屯堡的堡牆還未建成,雖說遇到土匪各人自信可以將他們消滅,不過堡內的損失也不會小,看來還得盡快想辦法將堡牆築成,只是錢糧何在?

  韓朝道:「這些匪賊干下如此惡事,那方家溝也是屬於我們董家莊這帶守靖,想必管隊大人會發兵剿滅吧?」

  眾人都是點頭,王鬥慢慢喝著酒,他突然問了一句:「那些賊匪常年搶掠勒索,想必庫藏不少吧?」

  眾人都是聽得一愣,高史銀道:「他們都是些積年的老匪,這些年到處搶掠綁票,肯定是積下不少財貨。」

  一聲巨響,王鬥猛地一掌拍在桌上,碗筷都是隨之跳動,他站起來厲聲道:「賊匪橫行鄉里,喪盡天良,本總旗身為大明官軍,豈可坐視匪寇橫行?定要將他們剿滅,以護地方安靖。」

  楊通睜大眼睛,他第一個明白過來,他叫道:「對對,殺了這些匪賊,維護鄉里安全。」

  眾人也是明白過來,個個慷慨激昂地道:「殺賊剿匪,除暴安良,安靖地方!」

  ……

  眾人決定去剿滅這幫土匪,為方家溝的村民報仇。

  不過這幫匪徒以匪為生,詭計多端,所處又是山地,佔據地形地利,要剿滅他們,還需好好偵察一番才是。

  這個任務就落在韓朝兄弟與高史銀身上,他們本是夜不收,幹這個最在行了。

  對王鬥的吩咐,韓朝韓仲兄弟自然沒有二話,高史銀也是樂意前往。

  時間緊迫,三人略一裝扮,下午便是出發。

  兩天後三人回來,韓朝向王鬥稟報導:「王頭,我們查過了,四傾梁那幫匪賊約在五、六十人左右,他們的寨子建在一個山頂上,寨前還有一道小關口。這道關口不足為慮,就是山頂上那道關口比較麻煩。」

  他拿出一道圖紙,上面繪著四傾梁四周的地勢地形,依韓朝的解說,山頂上那道寨牆關口確是比較麻煩,三面都是陡峭難登,只有一面山坡可以上去,如果他們在上面投下滾石檑木,進攻的一方難免會傷亡慘重。

  王鬥久久沉吟著,他相信自己領著幾隊兵可以攻下這個寨子,只怕到時死傷慘重,那就得不償失了。畢竟自己本錢小,經不起消耗,還得好好思量思量才是。

  見王鬥沉吟,眾人也是皺著眉頭想辦法,高史銀忽然道:「王頭,我倒是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試試。」

  眾人都是看向他。

  王鬥也是「哦」了一聲:「高兄弟有什麼辦法,不妨說來聽聽。」

  高史銀道:「四傾梁內有一個頭目叫莫天寵的,他曾是軍中隊頭,往日與我有舊,聽聞他對匪首邱子茂多有不滿,或許可以從這裡下手。」

  王鬥深深地看了高史銀一眼:「這法子倒也可以試試,如能說動那莫天寵做我們內應,高兄弟你當記一功。」

  高史銀興沖沖地抱拳而去,韓仲叫了起來:「高蠻子怎麼會認識那個匪賊的?」

  楊通,齊天良幾人也是議論,只有王鬥沉默不語。

  還沒等眾人說上幾句,這時有軍戶進來報告,說是董家莊的張堂功來了。

  ……

  官廳外,張堂功正騎在一匹馬上,身旁是兩個隨從,他身上裹得嚴嚴實實的,手上只是拉著韁繩。

  寒風中,三人立在那裡,不論人馬,都是吐著厚厚的白氣,張堂功的臉上被寒風拉開幾道口子,他神色匆忙,見了王鬥後,他也不客套,直接道:「王老弟,哥哥來是通知你的,管隊大人準備出兵剿滅四傾梁賊匪,三日後,你帶一些人到董家莊與我們匯合吧。」

  王鬥問了幾句,原來方家溝整村被屠滅後,整個舜鄉堡境內震動,防守官許忠俊也是大怒,因為那方家溝算是董家莊的守靖地帶,因此許忠俊便限令張貴年前剿滅這幫土匪。

  張貴不敢怠慢,接令後便一直準備出兵四傾梁的事,王鬥這邊雖是屯堡,不過王鬥幾人勇猛殺敵的名聲己是遠颺在外,張貴便要求王鬥幾人也隨同前往。

  不過對王鬥的那些手下,張貴知道他們都是招募不久的屯戶,對他們的戰力當然不抱任何希望。除了王鬥、韓朝、韓仲幾人外,王鬥會帶多少人前來,張貴並不關心,也隨意王鬥自己。

  二人說了幾句,王鬥招呼張堂功進廳入坐,張堂功道:「不了,哥哥我還要趕著回莊內覆命呢。」

  兩人抱了抱拳,張堂功調轉馬頭,皮鞭凌空抽了一個脆響,大喝一聲:「駕!」

  馬蹄踏在那凍得堅硬的地上,蹄聲一路響著去了。

  看著張堂功三人遠去的身影,韓仲笑道:「正好缺人手,這機會就送上來了。」

  眾人都是笑了起來。

  ……

  兩天後,高史銀歡喜地回來,他說他己說動了那個莫天寵,他願意做自己軍中的內應,只不過他也有一些要求,需要與王鬥面談。

  王鬥答應了他,當晚王鬥帶著韓朝兄弟還有高史銀,與莫天寵在西山下一片樹林邊相會。

  那莫天寵一看就不是善類,膀大腰圓,高顴骨,粗眉毛,下巴凸出,臉色焦黃,裹著一件羊皮大襖,聽聞他以前還是明軍戰兵營中一個小隊隊總?像他這種人,從官軍淪為匪徒,又常年廝混在匪窩,想必也是血債纍纍。

  王鬥看著莫天寵在說話,那莫天寵只是滔滔不絕地提著要求:「小的願意協助官軍,今後也不再從賊,不過攻下四傾梁後,小的希望砍下那邱子茂的人頭,而且寨中繳獲,小的也要分取一半。」

  說到這裡,莫天寵咋了咋嘴,不知是否想起了自己以前的身份。

  從話語中,王鬥可以感覺到莫天寵對邱子茂的恨意。事情很簡單,七月份時後金軍入寇大明各地,莫天寵淪為潰兵,他便帶著幾人投靠了邱子茂。起先邱子茂倒也依重他,不過後來便慢慢排斥他,這讓莫天寵心中暗恨。加上不久前莫天寵看上一個粉頭,結果也被邱子茂奪去,莫天寵心中己是對邱子茂起了殺機。

  加上此次邱子茂屠村之事,莫天寵知道官兵肯定會來剿滅,自己何苦在寨中與那邱子茂陪葬?不如趁機投靠官軍做為內應,自己也好藉機撈取一筆,也隨便除去邱子茂這個仇敵。

  王鬥淡淡道:「你願意棄暗投明,協助官軍,那是最好不過,只要你真的有功,便分取一半繳獲又如何?只是你到時又要如何協助呢?」

  莫天寵看著王鬥,王鬥等人殺死十個後金兵的消息他也有所耳聞,看眼前這個魁梧的年青漢子,果然是非常彪悍的樣子。

  聽王鬥這樣說,莫天寵略有些遲疑,王鬥身上有一種深沉的東西讓他忌憚,半響他道:「王大人可是言而有信,到時真的願意將繳獲分取小的一半?」

  王鬥淡淡道:「本總旗身為大明官軍,難道還會騙你不成?你不相信我,難道還不相信高兄弟他嗎?」

  高史銀在旁道:「莫大膀子,你就放一百個心吧,王頭到時肯定說話算話,我給你保證,到時准少不了你的好處!」

  聽高史銀這樣說,莫天寵放下心來,當年他與高史銀同在一個營內,一起打過仗,一起喝過酒,一起嫖過女人,也算是同生共死的酒肉好友。加上寨內那金銀財貨的誘惑,當下他一咬牙道:「好,小的就信過王大人!大人只管放心,從後山有一條小路可以直通寨內,而後山上那道關口,正是小的在把守,到時小的作為內應,官軍肯定可以攻破營寨。」

  王鬥深深地看了莫天寵一眼:「如此,便一言為定了!」

  ※※※

  老白牛:

  今天有點不舒服,可能是中暑,今天就一更了。

  另回下《娛樂就好》書友:明時鳥銃射程還是很遠的,戚繼光《練兵實紀》有言,凡鳥銃,遇賊不許早放,今遇賊至百步之內,聽本管放銃一個,才許放銃。凡弩手射手,候鳥銃打完,賊至六十步之內,方許銃後射箭,無令不許擅發。

  試射鳥銃也是在八十步外立五尺高、二尺闊木牌,三發一中,十發七中為精。由此見明時鳥銃比弓箭打得遠,且百步內就可殺敵。關於東西方的火器,明時鳥銃射程遠,不過威力小,西方火銃威力大,不過射程近。雙方各有優劣,不可妄自菲薄,也不可妄自尊大,一切視當時背景而定。

  如果主角軍隊沒有遇上身披重甲的敵軍,當然是鳥銃射程越遠越好。未來遇上不一樣的敵人,相應也會有不一樣的改變,待我娓娓道來吧,謝謝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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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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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出兵

  第二天下午,王鬥決定領兵前往董家莊。

  此次王鬥決定領兩隊兵出戰,再帶上四門鳥銃,餘下的一隊兵便留下來防守屯堡。方家溝遭遇匪難的事給他提醒,就算後金軍沒入寇,大明各地也一樣不太平,小心駛得萬年船。

  王鬥領兵出戰,他身旁的幾人,韓朝兄弟自然是要前往,高史銀也一同前去,還有齊天良也領著他的輜重隊一同前往。堡內留守的人便是楊通了,這讓他很失望。

  王鬥身邊的幾個老人中,只有他沒有與王鬥出生入死過。楊通也覺得王鬥平日對自己沒有對韓朝等人那麼知心,他一直想找個機會表現自己,本來這次剿匪是爭取好好表現的時候,遺憾這次時機又要錯過了。不過表面上,楊通當然是胸脯拍得震天響,只讓王鬥安心領兵出戰,這屯堡的安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

  人手安排就這樣決定,此次出戰不知要在外面待上幾天,到了董家莊後也不知道管隊官張貴會調撥給自己多少糧米,所以王鬥決定自己準備點。一個壯兵在外作戰,一人一天要吃米一升多,兩隊兵二十多人一天便是二十多升,加上幾匹馬的糧食草料等,王鬥決定帶五天的糧食出去,約是兩石多米。

  靖邊堡內現在沒有騾馬,這些糧米,自然只有讓輜重隊那些人背了,他們還要挑鍋碗帳篷等,那幾頂帳篷是王鬥等人從後金軍那邊繳獲來的,這次正好派上用場。輜重隊這些人要挑擔一路隨軍步行,當然頗為辛苦,王鬥想著以後還要為他們配些馬騾車輛等,就希望此戰能有收穫了。

  除了輜重隊外,兩隊戰兵自然要帶上他們的武器,為了減少傷亡,王鬥決定將庫房內繳獲自後金軍的那批盔甲取出來用。

  其實後金軍的盔甲與大明盔甲差不了多少,他們很多盔甲服飾樣式都是來自大明,所差的就是後金軍頭上所戴盔尖很高,王鬥吩咐李茂森對這些盔甲略一修飾,將那些高高的避雷針砍了,如此這些盔甲便與大明盔甲無二。

  盔甲分配中,王鬥自己肯定是要身披鐵甲的,就是那副後金白甲的銀白鐵甲,這副鐵甲打製精良,甲葉厚實,全甲約重四十餘斤,可以有效地防守全身。此時鐵甲靠肩處原來被王鬥射破的那片甲葉早己更換過,又是一副完好的鐵甲,這就是鱗甲的優勢。

  此外韓朝、韓仲,齊天良三人也是各自擁有一副鐵甲,至於高史銀,那日在戰後,他也挑選了馬匹盔甲,此次剿匪他自然也是帶來。

  在兩隊戰兵中,共有四個刀盾兵,除了盾牌砍刀外,王鬥也給他們每人配上一副鐵甲,餘者鳥銃兵與長槍兵,王鬥視他們悍勇情況各分一副的綿甲與皮甲。不過王鬥手上盔甲有限,兩隊戰兵大部分人都無盔甲可配,更不要說那幾個輜兵了。

  按大明軍隊的規矩,士兵出外作戰需要撥開撥銀,行軍糧等,不過靖邊堡這些軍戶出戰是為了屯堡的生存,為了自己家口妻小能活下去,殺敵是他們本份,人人都要拚命,自然不可能會有人來跟王鬥談開撥銀什麼的。

  ……

  王鬥領著兩隊兵出發時,堡內所有的軍戶都來送別,眾人神情都是不捨,有些婦女與老人還抹著淚,此次一去,家裡的男人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回來,不過她們流淚只是在背後,面上她們都是鼓勵自己的丈夫與兒子好好殺敵,跟著王大人剿匪立功。

  那些軍戶都是不耐煩地答應著,相比她們,出戰的年輕人個個高興,苦練了多日,早就盼望著這一天了。

  告別靖邊堡各人,眾人列成兩隊出堡而去,齊天良的輜重隊則是背米挑擔緊跟在眾人身後。

  王鬥與韓朝兄弟,還有高史銀、齊天良五人擁有馬匹,而且戰馬匹匹還剽肥體壯,自然是讓手下那些軍戶們投來了羨慕的目光,不過各人也知道王鬥等人的馬都是奪自韃子,如果自己也有王大人他們的勇力,也一樣可以擁有這麼好的馬。

  只是為了節省馬力,王鬥幾人還是與各軍戶一起步行,不過各人可以將自己的盔甲放在馬上馱運。餘者的兩隊兵,他們有分配到盔甲的,都是將甲冑打包背在身上步行。

  天寒地凍,路上少見行人,寒風不時呼嘯而過,讓四周的曠野更見蕭條。

  眾人往董家莊一路而去,一路上,眾人都是安靜地走著,隊伍井然有序,經過一個多月的苦練,至少在行軍隊列上,這兩隊兵己經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

  韓仲與高史銀二人還兼作探馬,不時騎馬前去查看周邊的動靜,不過都是回來報告,四周毫無動靜。

  一路無事,很快眾人過了結冰的董房河。

  從靖邊堡到董家莊堡不過十里路,眾人走了半個多時辰,很快便到了董家莊外。

  ……

  向守堡軍士通報後,聽聞王鬥領著兩隊兵前來助戰剿匪,張貴很是高興,他親自領一些人出來迎接王鬥。

  當張貴看到王鬥等人時,不由呆了一呆,此次王鬥領了三十餘人前來,雖個個衣裳破爛,不過人人都是精神,特別是其中兩隊兵,青一色的青壯,神情舉止中頗有彪悍的味道。

  張貴吃驚,他帶兵多年,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張貴知道王鬥最近招了幾十戶軍民屯堡,不過他什麼時候訓練出這兩隊精悍的兵丁出來了?那彪悍的樣子,是連自己堡內很多軍士都沒有的。

  張貴打量那兩隊兵丁青壯,他們xx有四人拿著大刀盾牌,有四人拿著鳥銃,餘者各人都是拿著長槍。有些人身上還背著包裹,難道里面裝的是盔甲?

  張貴知道王鬥曾繳獲過一批後金盔甲,此次剿匪他便拿出來用,還真是捨得下本錢。還有那幾門鳥銃,也是讓張貴好奇,不知道王鬥從哪搞出來的鳥銃,就不怕傷到自己軍卒?

  不說張貴吃驚,張貴身旁的張堂功與洪丘也是同樣吃驚,那兩隊兵的樣子他們當然看得出來。他們也是知道王鬥屯堡情況的,這才多久,王鬥手下的軍戶就有這種效果,這王鬥能力很不一般啊。

  王鬥自然看到張貴身旁圍著一些人,除了張堂功與洪丘,他身旁還有一個神色陰沉,消瘦面頰的中年軍官引起他的注意。

  王鬥無暇多看,他上前向張貴行禮參拜,大聲道:「卑職領管隊大人之令,現率精兵二十前來向大人覆命!」

  張貴高興地道:「老弟你來得好啊,有了你,老哥可說是如虎添翼啊。」

  他哈哈大笑起來,他身後的張堂功與洪丘也是一樣大笑,只有他身旁那個陰沉的中年軍官眼中閃過不悅的神情。

  張貴笑了一會,他道:「對了老弟,哥哥來給你引見一下堡內幾位同僚!」

  他一一為王鬥介紹,他的家丁隊頭張堂功,還有堡內管糧草輜重的洪丘王鬥是認識的。此外張貴還有一個直領的甲長叫鄭安治的,也是介紹王鬥認識。

  隨後張貴介紹到那個神情陰沉的中年軍官,原來這人是董家莊的貼隊官肖大新,年在三十六、七歲,試百戶。

  大明宣鎮一般每隊有五十人,分為管隊官與貼隊官,各領一半人左右,這肖大新就是董家莊的貼隊官,手下有一個直領的甲長鐘圓。

  聽聞張貴介紹,王鬥忙抱拳施禮道:「王鬥見過貼隊大人!」

  肖大新臉色深沉,他道:「早聽說過王甲長的大名,還真是後生可畏啊!」

  王鬥覺得這肖大新對他似乎有些冷淡,想想自己並沒在什麼地方得罪他,那鐘圓也是同樣神情冷淡地向王鬥栱了拱手,說了句久仰就不言語了。

  張貴見場面有點冷場,他笑道:「剛才我正與堡內幾個同僚在商議剿匪之事,王兄弟你來得正好,你殺敵厲害,正好來給我們出出主意。」

  眾人進了堡,張貴吩咐洪丘先將王鬥的人馬安排到營房中先休息,一定要好飯好菜讓他們吃飽。然後他帶著王鬥等人來到官廳內,廳的正中擺著一張大桌,桌上擺著一張頗大的地圖,便是西山的山勢地形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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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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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飛槍

  王鬥看桌上那張地圖與韓朝他們繪製的差不多,不過更大號些,想必董家莊夜不收內也是有能人的。

  眾人圍在桌旁,張貴指著那攤開的地圖道:「那四傾梁離我們董家莊也就幾十里路,此次我們進山剿匪,從辛莊那邊進山,一直到四傾樑下,山勢一直平緩,直到四傾樑下,山勢才開始陡峭。在匪賊的山寨前,共設有兩道關口,第一道關口不足為道,問題在第二道,這裡比較險要,怕是很難攻破!」

  眾人都是沉吟,在王鬥沒來之前,他們早己仔細商議過,覺得除了強攻外沒有別的方法,只是這樣一來部下就傷亡慘重了。

  張貴看向王鬥:「王老弟,你來說說,你有什麼好的主意!」

  眾人都是向看王鬥,王鬥微笑道:「卑職哪有什麼好主意?上官命令下來,小的奮勇殺敵就是,想那匪賊不過一幫烏合之眾,也不會是我們官兵的對手!」

  肖大新一直注意著王鬥,聞言他臉上閃過一絲冷笑,不過卻是道:「王兄弟說得不錯,那幫匪徒只知道殺人劫貨,哪懂得什麼戰陣撕殺?土雞瓦狗爾,在我們官兵圍攻下,肯定是土崩瓦解。再說了,管隊大人,我們不是新來了一批飛槍嗎?」

  「不錯!」

  張貴大笑起來:「我老張差點忘了昨日從舜鄉堡要來的那批飛槍,娘的,明日就射死那幫王八蛋!」

  ……

  在董家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天微亮張貴就下令造飯出兵。

  此次董家莊的兵士可說是傾巢出動,堡內守軍大部分抽出不說,還抽調了幾十個軍戶運送糧草輜重,連上王鬥帶來的三十多人,共有一百幾十人,號稱出動千人。

  張貴的十幾名家丁也是一同出動,其中還有幾個是夜不收,由此可見張貴的決心,他實在是被許忠俊逼得緊了。不過王鬥看得出來,除了張貴手下那十幾個家丁外,餘者軍士怕難堪戰。

  軍衣破爛就不說了,自己部下也是一樣,不過他們那種軍紀鬆懈,老弱摻雜,行動遲緩,卻比不過自己的手下了。至少自己還有兩隊一色的青壯,而且也算是軍容嚴整,令行禁止。

  朝廷老是拖欠糧餉,發下來時上官也是經常剋扣,被張貴他們拿去養自己的家丁,常年吃不飽穿不暖,加上每年難見幾次訓練,董家莊這些軍士,己談不起什麼軍人樣子。

  吃過飯後,眾人亂鬨哄的出發,張貴的家丁都是一色騎兵,可以看出有幾匹便是以前王鬥繳獲自後金軍的馬匹,餘者各人,便是大多步行。就是那貼隊管肖大新,也是騎在一匹瘦馬上,更不要說董家莊內幾個甲長了,看王鬥幾人的好馬,很多雙嫉妒的眼睛都是向王鬥幾人射來。

  眾人一路折騰而去,此時正值隆冬苦寒,冰寒裂膚,還沒走多遠,董家莊各人的士氣就低落下來。很多人開始行動緩慢,不時的抱怨這種鬼天氣還要出來剿匪,那些負責運送輜重糧草的軍戶趕著騾子,拉著車輛,寒風撲來,他們也是大聲地叫起苦來。

  看到眾人這個樣子,張貴大聲喝罵起來,讓自己的家丁下去催促兵丁們加快行進,隨著皮鞭的響起,一片的慘叫,叫苦聲更響了。最後張貴只得大聲承諾,只要打下四傾梁,定會拿出繳獲重重地犒賞各人,這讓才眾士兵們提起了士氣,行軍的速度也加快起來。

  王鬥看得搖頭,他一聲不響,只是下馬與各人一起步行,不時督促自己堡內軍戶加快前進,兩隊靖邊堡戰兵也是列隊昂然而進,有了比較,他們才發現自己的優秀。

  ……

  大軍一路往西而去,過了辛莊,再走幾里,眾人就上了山。

  這段山勢平緩,少見樹木,到處是黃土枯草,不時在寒風中抖動。

  進了山後,為防沿途有匪徒埋伏襲擊,張貴將自己的家丁紛紛派了出去,可以看出,這些家丁還是精銳的,特別是其中幾個夜不收,似乎都有不同的特長技能,他們在偵察上,更是有自己獨到的本領。論單打獨鬥,他們很多人都可以與韓朝,高史銀他們相比美。

  遺憾的是大明這種家丁制度,剋扣糧餉養少人而廢多人,大部分軍士在戰場上不但不是助力,反而成為各將官的拖累與障礙了。

  一路平靜,沒見到有土匪的騷擾,想必他們知道官軍出來剿匪,便打定主意做堅守不出的主意了。

  董家莊一行人走得慢,從天微亮出發,到了中午時,各人才來到四傾梁的腳下。

  張貴下令在山坡下一塊平緩處紮營做飯,立時董家莊各人亂鬨哄起來,坐的坐,歇息的歇息,混亂成一團。而張貴則是帶著王鬥,肖大新幾人去觀看那四傾梁的地形。

  沒還等幾人看清楚那四傾梁的地勢,就聽到山上傳來一陣陣的叫喊聲:「殺啊,兄弟們,殺官兵啊!」

  接著見山上煙塵騰起,人頭湧現,似乎有一股土匪正往山下衝來。

  眾人都是一驚,張貴罵道:「娘的,我們還沒造飯立寨,這些匪賊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來送死了?」

  他大聲喝令眾人披甲迎戰,董家莊眾人手忙腳亂,都是慌忙披甲,拿好自己的兵器。

  在家丁的協助下,張貴很快披上他的山紋鐵甲,戴上八瓣帽兒鐵尖盔,他的家丁隊頭張堂功,還有心腹洪丘也是披上鐵甲,他的那些家丁們,也同樣是個個披上鐵甲,雖然盔甲陳舊,但總算每人都有鐵甲。

  這邊肖大新只有一身的皮甲,餘者董家莊各人,也只是每人披一些簡陋的布甲,以布帛做表裡,表外釘一些釘泡便是,頭上戴的也只是紅笠軍帽。

  王鬥等人也是一起披甲,張貴部下看到王鬥手下一些小兵都有皮甲棉甲,很多人眼中都是露出羨慕的神情,特別是王鬥身上披的那副精良銀白鐵甲,更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各人知道王鬥這批盔甲是繳獲自後金軍的所獲,沒想到此次剿匪,他就捨得拿出來用。

  ……

  「殺官兵啊!」

  山上那股土匪仍是鬧哄哄的衝下山來,這股土匪約有五十多人的樣子,為首是一個高大的悍匪,手上拿著一把厚背砍刀,他口中大聲怪叫著:「兄弟們,殺了那幫官軍,奪了他們的兵器,讓他們知道我們四傾梁好漢的厲害……」

  「……那幫豆腐渣的兵,不用怕,一沖就散了……」

  這悍匪曾多次與官兵對過仗,在他記憶中,自己曾領兄弟衝擊過明軍陣勢,很多時候沒衝到面前那些明軍雜兵就潰散了,就算有一些家丁也挽救不了他們的命運。再遠遠看去,山下那幫官兵果然慌亂起來,看他們又是老弱居多,而自己這邊都是青壯,每人手上還沾染過幾條人命,論悍勇,這些官兵不是自己兄弟的對手。

  想到這裡,那悍匪心下更是自信。

  在山下,張貴則是心頭憤怒,這幫賊匪,自己沒去攻他們,他們反倒殺下山來了,這是明顯不將自己放在眼裡啊。

  他大聲喝令佈陣,一陣慌亂過後,董家莊明軍總算結了一個陣形,前面是火銃手弓箭手,後面是刀牌手,再後面是長槍手,還有一門虎蹲炮擺在前面。自己與家丁們則是站在最後。而王鬥則是被安排在了側翼,雖然他的兵看上去不錯,不過誰知道是否中看不中用,在這突然危急關頭,張貴還是本能地相信自己的兵。

  見這幫土匪瘋狂殺來,董家莊各兵都有些慌亂,有的人更是下意識的想要逃跑。

  張貴大聲喝罵,言道有後退者立時斬首,又來回給眾人鼓勁,這才讓軍心稍微安定下來。

  靖邊堡軍戶這邊也有些緊張,畢竟訓練歸訓練,沒上過戰場就是不一樣。王鬥大聲喝令,言道奮勇殺敵者繳獲後人人有賞,有敢怯懦後退者,就地斬首,而且家口還將立時被趕出堡外。

  靖邊堡各人知道王鬥說得出做得到,眾人都是凜然,只是手握兵器準備作戰。

  ……

  見這幫土匪亂鬨哄的越衝越近,張貴大喝道:「飛槍準備!」

  立時兩個弓箭手各拿了一大捆東西出來,對準了那幫衝來的匪徒。這飛槍其實是一個紙筒大火箭,外形如槍,內有火箭三十隻,燃後可去百步之遠,又有飛刀、飛劍等稱,在邊鎮各地一向被戚繼光推崇,認為其勝過一窩烽等火箭。此次張貴剿匪,特地去舜鄉堡求防守官許忠俊撥給了他十筒,正好派上用場。

  見那幫匪徒衝近了七十步內,張貴大喝一聲:「發射!」

  弓箭手點燃了火繩,兩聲鳴響,一片的煙霧騰起,數十根火箭帶著煙火軌跡,向那幫匪徒射去。

  一片慘叫傳來,雖然這種火箭發射後準頭分散,不過勝在量多密集,立時那幫衝來的匪徒中有幾人被射翻在地。

  看到這個樣子,一些匪徒心頭湧起恐懼,腳步遲疑下來,那個悍匪大聲鼓勵道:「不用怕,衝過去,衝到官軍的面前,他們就敗了。」

  那些悍匪們繼續衝來,明軍中又射出幾隻箭,不過沒起到什麼作用。

  「啪啪!」幾聲,前排的幾個火銃手射出了一排的三眼銃彈,三根銃管中的彈藥同時射出,又有幾個匪徒慘叫著滾倒在地,不過眼見就要衝到明軍面前。那些匪徒都是紅著眼,舉著兵器,狂叫著衝來。

  那些明軍弓箭手與火銃手拚命向兩旁逃去,後面的明軍陣形也動搖起來。就在這時,轟的一聲巨響,那門虎蹲炮炸響,一片鉛丸石雨迎面橫掃過去,衝在前面的幾個匪徒血肉模糊,很多人都是捂著頭臉滾在地上淒厲地叫著。

  一片的驚叫聲:「炮子,炮子!」

  各匪徒心膽俱裂,都是轉頭拚命往回逃去,尤以那個悍匪逃得最快。

  張貴哈哈大笑,喝令自己的家丁上馬追擊,立時張堂功他們如狼似虎的追去了,見張貴只令自己家丁追擊,董家莊各人臉上都有不滿之色,不過匪徒敗去,各人又是慶幸,總算自己的命保住了。

  對這些人的神情,王鬥暗暗記在心上,此外又是心頭感慨,論悍勇這些匪徒都不錯,就算單打獨鬥明軍不一定是他們對手,不過他們沒有戰陣戰形,就算對上董家莊這樣的軍士,他們也是烏合之眾,不堪一擊,這更讓王鬥堅定了戰陣隊形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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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首戰之威

  王鬥對張貴道:「恭喜大人首戰告捷,旗開得勝。」

  張貴哈哈大笑,他樂不可支地道:「一些小毛賊,也敢出來與我作戰?」

  很快,張堂功他們回來,共殺死了十幾個匪徒,繳獲刀槍器械不等。那幫匪徒拚命逃回寨口後,一些來不及逃回的匪徒跪地求饒,也是被張堂功他們殺死,首級便割回作為軍功。至於陣前那些傷重的匪徒們,也是一樣腦袋砍了。

  經過這番打擊後,匪徒己是膽寒,個個躲回寨內不敢動彈。

  張貴再次下令紮營,每軍士給米面兩升,陣前一片歡騰。

  午後,張貴再次信心十足地下令攻山,在寨前,匪徒們設有一道關口,這道關牆低矮,守衛的也只有二十多個匪徒,眾匪徒知道官兵攻破山寨後自己全難倖免,因此全部都是出力死戰,滾石檑木只是不斷打來,山寨內的匪徒也是不時過來增援。

  領軍攻關的是貼隊官肖大新,他領著自己部下衝殺了一陣,在死傷幾人後退了回來,他的腰上也是被滾石砸了一下,只是道匪徒兇猛,關牆難以打破。

  張貴猶豫著要不要將自己的家丁押上,這時王鬥道:「管隊大人,讓卑職出戰吧,卑職定會攻破關牆,為大人滅此賊寇!」

  張貴很相信王鬥幾人的武力,再看他那兩隊青壯也不錯的樣子,就讓他們試試也好。

  當下他道:「好,就靠王兄弟你了!」

  王鬥招集自己兩隊戰兵,他一把抽出自己的重劍,厲聲道:「此戰有進無退,定要攻入關牆,殺光匪賊!」

  兩隊靖邊堡戰兵手持武器大吼:「殺光匪賊,殺光匪賊!」

  各人戰意昂揚,苦練一個多月,就是等著這一天。

  王鬥身披鐵甲,親自揮劍衝在前面,韓朝韓仲、高史銀三人也是頂盔披甲緊隨其後,接下來是四個披著鐵甲,拿著盾牌的刀盾兵,再是四個鳥銃手,餘者槍兵緊跟後面殺來。

  關牆上扔下一陣滾石檑木,一個刀盾兵與幾個槍兵被砸倒砸傷。

  王鬥長劍一揮,三個刀盾兵將盾牌頂頭護住,其後的四個鳥銃手閃出,啪啪幾聲響,關牆上閃起一聲慘叫,眾匪徒沒想到明軍火器可以打這麼遠,個個嚇得將身子縮了回去。

  趁這個機會,王鬥又領軍逼近了幾十步。

  上面響起叫罵聲,接著又有幾根長箭射來,王鬥等人伸手撥開,一根箭斜斜地插在王鬥的甲葉上面,他也懶得理會。王鬥身上這副鐵甲精良厚實,射來的那些箭,對他絲毫造不成威脅。

  明軍潰兵去投靠匪徒時,也帶去了自己的武器裝備,不過可以看出他們的弓箭保養不當,箭術也不怎麼樣,有限的幾把弓箭根本阻擋不了王鬥等人前進的步伐。

  己經可以清楚地看到關牆上匪徒們恐懼驚慌的眼神,王鬥取出弓箭,「咻!」的一聲響,一根重箭強勁地射入一個匪徒的眼窩,將他摔飛出去,慘叫著不知跌往哪裡去。

  王鬥又是射出幾隻重箭,每一箭出去,都是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韓朝韓仲,高史銀三人也是同樣射箭,他們箭術刁鑽,專門射人面門眼部,射得關牆上那些匪徒喘不過氣來。

  趁這個機會,靖邊堡的刀盾兵與長槍兵己是紛紛爬過那道低矮的寨牆,跳到牆後那塊平地,與匪徒們展開搏戰。

  三個刀盾兵最先進入,他們排成一排,各人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只是直上直下,揮刀劈砍。

  他們每天的訓練只有一招,每人不知道砍了多少遍,殘酷的訓練讓他們本能地發揮了作用,不論匪徒如何攻來,他們只是一刀劈下,就算有一些匪徒的兵器砍在他們身上,他們身上那厚實的鐵甲也有效地防護了他們的安全。

  論單打獨鬥他們無一是這些匪徒的對手,但一排而來,無視匪徒們的花招誘惑,也不理會身上是否中刀中槍,只是整齊而刻板地抬刀,劈砍!抬刀,劈砍!

  如此幾次後,擋在他們面前的匪徒無不心寒,個個只是狼狽而逃。

  刀盾兵打開缺口後,長槍兵湧入,他們在越過寨牆後,很自然便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形成一個個槍陣。

  王鬥也是同時衝了進去,指揮他們進攻,韓朝三人則是護住側翼。

  就如往日訓練般,王鬥大喝道:「抬槍!」

  「殺。」

  「抬槍!」

  「殺!」

  聽著王鬥的號令,長槍們一個個紅著眼,他們不管匪徒們是多人擁來,還是單人衝來,不管他們的刀術是多麼的華麗,槍術是多麼飄靈,只是聽著王鬥的命令一起舉槍刺去。

  慘叫聲不斷傳來,「噗哧、噗哧!」長槍入肉的聲音令人膽寒,這些平日殺人不眨眼的匪徒對上這些只練過一個多月的長槍兵,唯一結果就是身體個個被刺穿,撕心裂肺叫著躺倒在地上。

  眼見一個個人命輕易被自己剝奪,這些大多第一次殺人的靖邊堡軍戶們個個臉色蒼白,很多人都克制不了想要嘔吐的慾望。

  不過平時的訓練發揮了作用,他們儘管臉色發白,仍是聽著王鬥的命令機械地刺著。

  而那幾個靖邊堡鳥銃兵,則是在後面緊張地裝彈,不時遠程地襲殺衝來的那些土匪,眨眼間,關寨上的匪徒就被殺死了大半。

  守寨的頭領是先前那個衝陣的悍匪,他不信邪,咆哮著舞刀衝來,唯一結果就是身上多出幾個血洞,死不瞑目地躺倒在地。

  最後只餘三、四個匪徒逃回主寨,關牆上的二十餘個匪徒都被殺得乾乾淨淨。

  戰鬥結束後,靖邊堡軍戶們都是虛脫地坐倒在地,很多人頭腦上仍是一片空白,看著眼前屍橫遍地的戰場,很多人不能相信這些悍勇的匪徒們就是被自己殺死的。

  一個多月前,他們只不過是一些普通老實的流民軍戶,什麼時候,自己有這麼強大的力量了?

  韓朝兄弟二人也是感慨地看著眼前的戰場,曾幾何時,他們對王鬥的練兵方法還有些疑惑,認為每人只習一招殺敵之術怕應對不了複雜的戰場局面,只攻不守也難避免己方慘重的傷亡,但事實證明他們錯了。

  高史銀也是呆呆地看著戰場,臉上的橫肉不住地抖動,內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最後王鬥等人清點戰場,連王鬥幾人射殺的,共殺死有匪徒二十二人,有些一時還未死去的匪徒也是補上一槍,繳獲刀槍弓箭等二十餘把,從各匪徒身上還搜出幾十兩銀子。己方陣亡有一人,重傷一人,輕傷五人。陣亡與重傷的軍戶都是先前衝寨時被滾石檑木所擊倒,其中輕傷有三人則是傷於剛才的搏鬥中。

  在王鬥奪關得勝後,張貴等人察看戰場後也是驚嘆不己,張貴仔細看向王鬥那些軍戶,他嘆道:「老弟啊,哥哥真是服了你了,我記得你這些軍戶才招募沒多久吧?」

  王鬥抱拳道:「回管隊大人,卑職於九月份將他們招為軍戶,立堡後,又將他們操練了一個多月!」

  眾人集體吸了一口冷氣,才操練一個多月就這麼厲害,再操個一年半載的會成什麼樣子?

  董家莊貼隊官肖大新也是在旁看著王鬥,眼神驚疑不定。

  ……

  匪徒們雖然還有一道主寨,不過看看天氣漸晚,張貴自然不可能再下令軍士們進攻,今日也是算是戰事順利,張貴心情愉快,還下令殺了一頭羊犒賞眾軍士,王鬥這邊的靖邊堡軍戶也分到了一些肉。

  眾人圍著帳篷篝火歡慶勝利,王鬥帶著韓朝幾人去探問那些靖邊堡的傷員們,戰死的那個靖邊堡軍戶遺體己是收殮,他將運回靖邊堡安葬。那幾個輕傷員也無大礙,他們包紮後,還是可以繼續上陣的。

  只有那個重傷員不行了。

  看到王鬥前來,他流下淚來,只是低聲道:「跟著大人我不後悔,只是家內還有老母妻小,還求大人多多照應。」

  王鬥心中一酸,他沉聲道:「你放心吧,只要有我王鬥在,定不會讓她們忍受飢寒困苦。」

  那重傷員低聲道:「多……多謝大人……」

  他聲音越來越低,慢慢氣絕,臨死時眼中仍是帶著對生的渴望。

  周邊的軍戶們低泣起來,王鬥沉默地坐著,韓朝幾人也是陪在王鬥身邊,坐了很久很久。

  ……

  第二天張貴指揮軍士對四傾梁主寨發動攻擊,此時四傾梁匪徒只餘三十多人,都是匪首邱子茂身邊最核心的一些積年老匪,他們知道營寨被破後他們個個都難以倖免,因此人人瘋狂無比,滾石檑木如雨點般打下來。

  這主寨前山勢陡峭難登,給進攻一方造成了很大的困難,張貴指揮人攻了幾次,甚至還押上自己的家丁,又動用了餘下的飛槍火箭等,仍是無濟於事。

  王鬥也奉命攻了一次,此次剿匪,他己經陣亡了兩人,又知道這山勢難攻,如強攻上前,自己也是傷亡慘重,得不償失,因此他像征性地領軍攻了一次,在寨上投下一陣滾石,自己有兩個軍戶受傷後,他便趁勢收兵了。

  此時他己是想到了那個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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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人為財死

  王鬥對煩惱的張貴道:「大人,正面強攻賊巢恐我軍損傷巨大,不若晚上卑職帶些人去偷營,說不定可奪得賊巢凶獸前鋒。」

  張貴知道王鬥夜襲厲害,那日襲擊後金軍便是夜襲得手,當下嘆道:「也好,就要仰仗老弟了。」

  二人約定了信號,如王鬥偷襲得手,便引發火箭報訊,張貴便會領兵前往接應。

  當日下午王鬥密派高史銀前往聯絡莫天寵,定下了丑時接應的暗號。

  當晚,王鬥從自己兩隊兵中挑選了一些人前往。雖說這幾個月中這兩隊戰兵都有吃飽,也有吃過一些肉食,不過談不上充足,所以只挑選出一半的人,餘者都有夜盲症,晚上難以視物。

  這也讓王鬥考慮了夜盲症這個問題,如果軍隊精銳,令行禁止的話,夜襲是一個強大的攻擊手段。王鬥曾看過一些文獻,要治療夜盲症,除了充足的肉食營養這個方法外,也有一些土方可以運用,如喝些松針熬的汁,或是生吞小蝌蚪都是很有效的手法,這個問題未來再慢慢說吧。

  韓朝、韓仲、高史銀三人一同前往,連王鬥在內,偷襲的人一共有十五人,眾人全部披甲,在高史銀的帶領下,靜靜地往山上摸去。

  爬了一會,眾人轉到後山,在高史銀的帶領下,順著一條隱秘的小路,悄悄來到了後山那道寨牆前,可以看出寨牆高大結實,如沒有內應接應開門,眾人是極難攀爬入內的,而且也不知道內中是什麼情形。

  眾人在寨牆下靜靜等待著,冬日的夜晚天氣極寒,怕有零下幾十度,眾人為了保暖,出發前儘量多穿皮襖棉衣,手腳頭臉都用厚布裹個結實,有露在外面的肌膚也都抺上厚厚的油脂。不過就算如此,各人仍是凍得全身發抖,特別是身上披著一層厚厚的鐵甲,有如穿上一層冰衣一般,徹寒到骨頭裡去。

  到了深夜,天上又下起了小雪,雪花落在鐵甲上,讓王鬥想起了什麼是寒光照鐵衣。

  寒風如割,眾人口中呼出的都是濃厚的白氣,久久在站在這寨牆之外,王鬥感覺自己全身都要凍僵了。看向寨牆那邊,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丑時早己過了,那莫天寵還不出來接應,他在幹什麼?

  一直到了寅時,寨牆上仍是沒有動靜,王鬥看手下軍戶,很多人都是打著哆嗦,這樣下去,怕自己手下要凍死幾個,就算不凍死,怕也要凍傷!王鬥心頭閃過一個念頭,難道那莫天寵在俇言欺詐?

  對這個情況,高史銀也是非常焦急,那莫天寵是他聯絡的,如果今晚事不能成,他如何向王鬥交待?

  一時到了寅時正點,離天亮不遠時,寨牆那道鐵門終於打開,莫天寵偷偷地閃了出來。

  高史銀搶上去低聲怒道:「你幹什麼去了,為何到現在才開門?」

  莫天寵叫起撞天屈來:「那邱子茂一直抓著我們商議戰事,實在是走不開,這不,我還是偷了個空,才得以出來的。」

  王鬥一揮手:「進門。」

  靖邊堡諸人手持利刃,魚貫從寨牆後門湧入,王鬥大步走在前面,對莫天寵低喝道:「那邱子茂在哪裡?」

  莫天寵鄙夷地道:「才商議完事,他們便找那些掠來的女子,正與一干頭領在議事廳淫樂呢!」

  王鬥冷哼一聲,死到臨頭還享樂,匪賊就是匪賊,難成大器!

  眾人從後門而入,這一帶一個哨兵也沒有,依莫天寵說的,原來這裡有幾個自己手下守護,不過前方寨門吃緊,他們便被調往那兒作戰了。而且莫天寵為官兵內應之事隱秘,就連自己那幾個手下,他也沒有說明。

  一路夜黑無人,匪徒大多聚在前寨,也沒人想到王鬥等人會從後山而入。

  王鬥與韓朝等人直撲議事廳,那裡燈火通明,裡面傳出陣陣的女人驚叫哭泣與男子的狂笑聲。

  議事廳的大門只有一個守哨,見到王鬥等人撲來,有如神兵天降,他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王鬥上前一劍將他劈翻在地,領人只是衝進廳去。只見廳內正有十餘個匪徒摟著一些赤裸的女子在做那苟且之事,那些女子都是掙扎哭泣,更是引起了那些匪徒的瘋狂笑鬧聲。

  聽聞守哨的慘叫聲,又見王鬥等人突然衝進廳來,廳內一干匪徒都是驚呆了。

  王鬥厲聲道:「給我殺!」

  靖邊堡各人如狼似虎的撲了上去,慘叫聲不斷響起,一些匪徒慌忙找兵器抵抗,一些匪徒則是赤裸身子四散而逃。消息傳出,不多久整個四傾梁山寨內都是亂了起來,聽聞官兵己是破寨殺入,寨內的匪徒再沒有抵抗的意志,都是各找地方逃命去了。

  很快廳內匪徒被殺個乾淨,那邱子茂被韓仲劈了一刀,隨後被幾個靖邊堡軍戶按在地上,與幾個剩餘匪徒被五花大綁押到王鬥身邊來。

  那邱子茂垂頭喪氣,他身上只是披了一件衣服,右臂上仍是不住流出鮮血,他猛地轉頭看到莫天寵,他先是不可相信,隨後眼中射出怒極了的眼神,他大聲叫道:「原來是你,莫天寵!我說官兵怎麼入寨,原來是你這廝在做內賊!」

  莫天寵走上前去,一記耳光重重地打在邱子茂的臉上,打得他滿臉滿嘴的血,他獰笑道:「死到臨頭還嘴硬,邱子茂,你往日待我刻薄之時,可有想過這一天?」

  邱子茂吐出一口血,他怒瞪著莫天寵,咬牙切齒地道:「莫天寵,你不要看現在得意,你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王鬥制止住又要上前的莫天寵,他喝道:「聽聞你以前還曾是民壯隊頭,為何做賊?」

  邱子茂看向王鬥,似乎要將他的樣子深深記入心內,他咬牙道:「官府欺壓,苛捐雜稅,活不下去,只好落草為寇!」

  王鬥喝道:「荒謬,這就是你殘害百姓的理由嗎?」

  他指向旁邊那些驚恐縮成一團的女子,厲聲道:「這些女子可有欺壓你們?方家溝的村民可有欺壓你們?」

  邱子茂咬牙道:「只怪她們孱弱,這個世道,你不殺別人,別人就要殺你!」

  王鬥冷笑道:「如此,我比你們凶悍,殺你們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邱子茂鐵青著臉不語,王鬥喝道:「賊匪喪盡天良,賊性不改,給我盡數殺了!」

  立時韓仲幾人上前,將邱子茂幾人按倒在地,在他們的喝罵掙扎中,一個個將他們的首級砍下。

  看著邱子茂的人頭被砍下,莫天寵大感快意,他上前指著邱子茂的屍體大笑道:「哈哈哈,邱子茂,你真是死有餘辜!」

  ……

  眼見天色隱隱發亮,時間緊迫,王鬥只留下幾個軍戶照料廳內那些女子,然後讓莫天寵領著自己前往四傾梁內堆放糧草物質的倉房,莫天寵在寨內多時,自然是對內中的形情瞭如指掌,他帶王鬥等人一路而行,很快便來到一個房間前面,外面一道鐵門緊鎖。

  王鬥喝令撞開門,眾人進了去,都是一呆,只見裡面一個個大箱子,打開一看,內中堆滿的都是金銀細軟,不知道有多少銀子。根據莫天寵的介紹,不遠處還有一個倉房,裡面堆放的都是糧草物質!

  王鬥等人大笑,此行收穫不小啊。王鬥看了高史銀一眼,微笑道:「高兄弟,你四處看看,小心有旁人進來!」

  高史銀高興地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隨後各人在房中四下查看,莫天寵不斷地打開箱子,不時的拿起一錠銀子左看右看,口中自言自語著:「這個是我的,這些也是我的!」

  他猛地轉過頭來,手上還抓著兩錠銀子,他興奮地對王鬥道:「王大人,你答應過我的,這些財帛都分我一半。」

  眾人靜靜不語,王鬥臉上浮起了冷笑,看著王鬥,莫天寵忽然意識到什麼,他的笑容凝結在臉上。王鬥這種笑容他太熟悉了,以前自己就經常從別人臉上見過,別人也經常從自己臉上見過。

  再看看高史銀己不知去向,他的心更是沉了下去。

  莫天寵呆呆站了半響,他突然大叫一聲,轉頭就往門口跑去。

  韓仲猛地抽刀,當頭向莫天寵劈來,莫天寵一咬牙,只堪堪避過要害,韓仲一刀己是將他的右臂劈斷。

  血流如注,莫天寵大聲慘叫著,斷臂的痛苦讓他幾欲暈過去,不過生的渴望,還是讓他拚命而逃。他狂叫著,左手上還下意識地抓著兩錠銀子。

  韓仲追了上去,連劈幾刀,一直將他劈死。

  莫天寵仰天躺在門外地上,他雙目圓睜,似乎是死不瞑目。他的鮮血流出來,在寒夜中很快凝結成冰。

  韓仲將腰刀在他身上擦拭,嘴上嘟嚷道:「娘的,這廝倒逃得挺快,老子差點就追不上!」

  王鬥按劍而行,他來到莫天寵的屍體旁,彎腰撿起那兩塊掉落的銀子,在手上拋了拋,微微一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古人誠不欺我。」

  他的話中頗有意味深長的味道,接觸到他的目光,周邊各人都是一凜,下意識的站得直些。這些時間王鬥威權日重。加之手段果斷狠辣,不知覺間各人都對王鬥起了畏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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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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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你是兵,他是賊

  腳步聲響起,卻是高史銀奔了過來,遠遠的他便叫道:「周邊都是無人,看來匪徒們都潰散了!」

  猛地他看到地上莫天寵的屍體,他呆了一呆,過去蹲下觀看,良久,他看向王鬥等人:「王頭,你們將莫天寵殺了?」

  眾人神情都是淡然,王鬥看了他一眼,道:「這莫天寵終是禍害,正好殺了!」

  高史銀站起身來,他呆若木雞,半響喃喃地道:「我答應過他的,這莫大膀子也是看在往日交情上才答應做內應的!」

  王鬥一聲大喝,指著高史銀的鼻子厲聲道:「高史銀,你要記住你的身份,你是兵,他是賊,你與他講交情?你眼中可有律法軍紀?」

  高史銀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他低聲道:「可是王頭你許諾答應過的!」

  王鬥喝道:「許諾只對良善君子而言,這莫天寵身為官軍,卻甘願從賊,便是匪性難改!此輩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百姓的血,你敢說他沒有屠戮過方家溝的村民?沒有殺害過無辜百姓的命?這廝若是拿了銀錢,又不知上哪去招兵買馬,禍害良民。除惡務盡,我豈能留此後患?」

  王鬥從箱內抓了一把銀子扔到他的腳下:「你拿著銀錢走吧,以後不要再來見我們。」

  高史銀下意識地撿起銀子,他臉上橫肉不住地抖動,只是呆若木雞地站著。

  韓仲叫道:「高蠻子,你要想好了,此後一去,我們就不是一路人了。」

  高史銀只是呆呆地站著,王鬥不再理他,只是下令手下清點銀子。

  略一估計,這屋內的銀錢約有兩千多兩,再依莫天寵說的,不遠處的倉房還有六百多石的米糧。區區一個匪寨便有如此豐厚的錢糧積蓄,怪不得歷史上的流寇都願破壞,不願建設,搶掠所得就是比辛苦種田來得快速。

  看著這些銀子,王鬥心下也是靈光閃動,自己無時無刻不為錢財煩惱,只是一個小匪寨便繳獲這麼多,看來以後剿匪積糧,也是一條快速積累財富的捷徑。

  清點著這些銀子,靖邊堡各人都是喜笑顏開,有這些銀兩錢糧,明年堡內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看天慢慢亮了,王鬥讓韓朝帶幾個人,先將這些銀子藏起一半再說。

  韓朝正要去,這時高史銀回過神來,他一咬牙,一把將銀子扔開,跪下向王鬥重重叩頭:「小的不要銀子,以後只情願跟在王頭身邊,希望王頭不要趕小的走!」

  說著又是連連叩頭。

  王鬥很是高興,他大聲道:「好,你深明大義就好,你起來吧,以後我們就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他撿起那幾塊銀子,放到高史銀的手上,微笑道:「這銀子你怎能不要呢?這本來就是你該得的。」

  高史銀手上緊緊攥著銀子,他低聲道:「多謝王頭。」

  韓朝韓仲二人也是過來拍高史銀的肩膀,都是道:「好兄弟!」

  高史銀傻傻地笑了起來。

  ……

  看韓朝帶人將銀子在後山某地藏好,王鬥便引發了火箭訊號,讓張貴領兵前來接應。

  張貴早聽到山上動靜,不過他不知道王鬥情況如何,也不見王鬥的火箭訊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正咬牙想帶軍士強攻山寨時,這時他看到王鬥的訊號,立時大喜,便點起全部兵馬殺來。

  官軍衝進寨門時,卻毫無抵抗,寨內只餘下一些到處亂竄的殘匪,張貴喝令部下搜索剿匪,然後又見到王鬥。

  眾人相見,都是感慨,看著議事廳內到處是匪徒的屍體,鮮血滿地,可以想像昨晚撕殺的慘烈,問起王鬥昨晚之事,王鬥自然另有一套說詞應對。

  張貴拍著王鬥的肩膀嘆道:「難為老弟了!」

  那貼隊官肖大新也是沉默地看著王鬥。

  王鬥又帶張貴等人到寨內存放銀錢的倉房,雖說昨晚銀錢己被王鬥藏起一半,但所餘仍有一千多兩銀子,看著這些銀錢,再看看那堆放滿糧米的倉房,張貴哈哈大笑,樂不可支。

  他下令將銀錢米糧全部搬出來,在寨內一個空坪上堆得滿滿的。

  看著這些銀子糧食,眾人眼中都是露出貪婪的神情,張貴撫鬚沉吟了一會,經過此戰後,他對王鬥更是依重,他道:「王老弟苦戰有勞,若不是你,我們還不知什麼時候奪下這山寨,這樣吧,這些繳獲便分你一半吧!」

  此言一出,許多董家莊的人臉上都露出不滿之色,肖大新張口待言,又閉口不語,只是神色間更見陰沉。

  王鬥微笑道:「此戰眾人皆是出力,豈能我靖邊堡軍士獨佔一半之多?這些繳獲銀兩我只要兩百兩就好,不過靖邊屯堡初創,存糧不足,只希望大人多給卑職一些米麵糧食!」

  此言一出,在場各人看向王鬥的眼神都是柔和了許多,張貴哈哈大笑,越發看王鬥順眼,他道:「也好,老哥也知道你日子過得苦,就依你了,繳獲的銀兩分你二百兩,米面便給你四百石吧!」

  王鬥大聲謝過。

  張貴又高興地對自己董家莊的軍士道:「出兵剿匪前,我曾答應過你們,只要打下四傾梁匪寨,定會人人有賞。我張貴說話算話,現在就每人賞銀一兩,等回堡後,我還會論功行賞!」

  董家莊各人都是歡呼,此次剿匪算是收穫重大了,不但傷亡小,各人還有吃有喝有賞銀。賞銀分下後,人人都是喜悅。

  而除了眼前的繳獲犒賞外,等軍功上報後,或許還會有些斬首賞賜下來。只是大明軍功向以擒斬東奴北虜為首,西番苗蠻次之,內地反賊又次之,本地賊匪更是排在最後。最後等軍功下來,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還是眼前的繳獲獎賞最實惠。

  除了銀兩糧米外,官軍還繳獲了匪徒兵器有近百把,這些兵器,張貴大多自己留著,只分給了王鬥十幾把,這個世道,只要手上有兵器,便有了實力。王鬥自然不好跟張貴爭奪。

  此外官兵搜剿山寨後,又抓捕到了六、七個殘匪,對這幾個匪徒,張貴厲聲對他們喝叱了一陣後,便下令將他們全部斬首。

  對這些人,王鬥也不想要,雖然他現在堡內缺乏人力,這些殘匪也都是青壯,個個身手不凡。不過這種積年老匪惡習極深,定會帶壞了堡內的軍戶,這些匪徒要不得。

  此外官兵還解救了四十餘個被匪徒掠來的女子,對這些女子,張貴自然是義不容辭地去安慰她們,王鬥也不好跟張貴搶奪這些女子。

  最後,張貴看了一眼這個四傾梁匪寨,便大聲下令將這個匪寨燒了!

  王鬥心中一動,他叫了一聲:「管隊大人且慢。」

  張貴奇怪地看了王鬥一眼,道:「老弟你有何事?這個寨內不能駐守,等官軍退後,怕又被匪賊佔據,不燒了作甚?」

  王鬥道:「管隊大人知道的,我那屯堡初創,堡內石料木料都是缺乏,這些木料有用,燒了可惜。等卑職回去後發動男女,將這寨營料石都拆回去,再來燒它不遲!」

  張貴哈哈大笑,指著王鬥連聲道:「老弟,真有你的!」

  餘者董家莊各人也是一樣大笑。

  最後張貴便依王鬥所言,這寨營先留著,等靖邊堡的軍戶前來將木料石料拆光後再燒好了。

  ……

  大軍得勝搬師,過了辛莊後,王鬥與張貴等人分道揚鑣。

  現在走在路上的靖邊堡軍戶,除了輜重隊外,連兩隊戰兵在內,每人身上都是抗著沉重的銀錢米面。當時分的兩百兩銀子還好,不過四百石糧米不是一筆小數目,況且各人身上還背有沉重的盔甲兵器等。因此分擔下來,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抗著一些東西。

  不過眾人神情中都是樂不可支,各人大聲歡笑著,第一次出戰剿匪就所獲這麼豐厚,今年可以好好地過個年了。

  當這些出戰軍戶帶著勝利品回到靖邊堡時,整個堡內都是轟動了,鐘榮與楊通率領各人出堡來迎接,看到這些繳獲,眾人是一片的喜悅喧鬧。喧騰的同時,一些堡內老少看到自家男人順利歸來時,很多人也是流下激動的淚水。

  回堡後,王鬥立時對各人論功行賞,那兩隊戰兵幾乎人人都有斬獲,王鬥下令從繳獲中拿出銀兩米面,給他們每人賞銀五兩,米面兩斗,有受傷的再加一斗。那隊輜兵雖未上陣殺敵,但他們運送輜重也是同樣辛苦,也是每人賞銀二兩,米面一斗。

  留守的那隊戰兵,同樣每人賞米一斗,一時間人人歡喜。

  當然了,陣亡的兩個靖邊堡軍戶王鬥除了下令厚葬外,還給其家口撫卹銀十兩,此後他們家每月也可以從堡內支用米麥三斗。這讓兩戶人家傷感落淚的同時也是感激涕零。

  眼見沒幾天就要過年了,眼下第一重要的是將藏在四傾梁匪寨外的一千多兩銀子運回來,還有,寨內的木料石料也要全部拆回來。王鬥發動全堡的男女,每天都是到四傾梁寨內去拆除木料木板,一連拆了多天。消息傳出,這事也成為舜鄉堡當地的笑談。

  山寨內的石料木料不可能一下子拆光,可以明年繼續拆。不過那些藏起的銀子先運回來,有了這些銀子,再加上此次繳獲分得的米面,今年堡內可以好好過個年了,而且有了這些銀子,明年屯堡的事情也好辦很多。

  而這些天,王鬥也是一直在與韓朝等人總結此次的剿匪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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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過年、李家、親戚

  總結出來問題很多,王鬥讓鐘榮一一記入軍簿文冊,以後這些戰鬥紀錄將成為軍中寶貴的財富。

  這種討論方式讓韓朝等人感到新奇,各人暢所欲言,指出了很多存在的問題。

  有一點很重要,就是靖邊堡該請幾個醫士了,不論是為堡內軍戶治病,還是以後隨軍救護,都少不了醫士的隨行。不過隨軍危險,怕沒有幾個私人醫生願意隨行,保安境內最好的官醫是集中在州城的醫學司內,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從那裡招募一些醫士過來。

  此外,此次剿匪收穫豐厚,也讓眾人看到了一條快速積累財富的捷徑。

  王鬥考慮再三,決定將韓朝抽出來,讓他組建一個隊,專門從堡內抽調精銳軍士,訓練夜不收等探馬偵兵。

  王鬥對韓朝道:「韓兄弟,以後你就帶著那些人,專門到各地去偵探匪徒蹤跡,收集情報,並將各地人口地形一一標註,以後我們也好按圖索冀,剿殺賊匪,維護鄉里安危!」

  接到王鬥新的任命,韓朝很是高興,他也算是干回他的老本行了。而他原來領的那隊兵,暫時由王鬥親領二指神農。

  討論完軍務後,王鬥下令全堡放假幾日,準備過年,立時是一片歡呼。

  臘月二十八日這天,天上下起了大雪,那雪花漫天飛舞,很快在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

  瑞雪兆豐年啊,這麼大的雪,多少年沒有過了?

  漫天的大雪中,靖邊堡內外也是喜氣洋洋的,為了過年,王鬥專門去州城買來了一批年貨。從這天一早起,大人便忙著換門神,貼春聯,小孩則是在旁痛快地放鞭炮,鞭炮響聲中,一股濃濃的年節氣氛也在蔓延。

  王鬥還讓人買來了幾頭豬羊,這天人人都可以放開吃肉,眾人喜笑顏開,這麼多年,就屬這個年節過得最踏實。

  除了殺豬宰羊外,這天開始,堡內男女也是一齊動手,大家一起和面做白面饅頭。一大笸籮一大笸籮的白面饅頭不斷蒸出,讓眾人看了都是滿足。和肉一樣,過年這幾天,堡內軍戶人人都可以敞開肚子吃白麵饅頭。

  難得啊,多少年了,很多人己經忘記了白麵饅頭的味道。

  那小麥磨出第一道粉為精白粉,蒸的饅頭雪白雪白的,不過白面珍貴,磨面也不易,要到董家莊與辛莊去磨,平時哪能輕易吃到?

  王鬥招募軍戶後,雖然每天讓他們吃飽,不過平日也只是吃些粟、高粱等小米雜糧,有時又吃小麥磨了三道四道後,雜滿麩皮的黃饅頭與黑饅頭,今日總算可以吃個痛快了。

  各人的忙活歡笑中,眾人對屯堡的感情也越發深厚,靖邊堡立堡雖不到半年,但很多人己將這裡視為自己的家,往後的根。

  ……

  而這兩天,楊通與齊天良都是將董家莊的家口子女接來過年,往日他們身為墩軍時,家中父母兄弟與幾個孩子都是住於董家莊內,過年也是同樣帶著妻子回莊。今年則是接全家老小來靖邊堡過年,等過幾個月堡牆建好後,他們全家還會搬過來居住。

  看家人那歡喜的樣子,二人那意氣風發就不說了。

  與齊、楊二人不同,鐘榮仍是回董家莊內過年,王鬥支付了他這幾個月的俸米,遣了一個軍戶送他回去。在鐘榮回莊時,他還帶上了一籃的白麵饅頭,此外還有幾斤肉,一些干貨,小吃糖果等。如此豐盛的年貨,讓鐘榮回莊時,頗有吐氣揚眉的感覺,想必往日那些排擠白眼他的人,見了今日鐘榮會大跌眼鏡吧。

  王鬥將堡內事務交給齊、楊二人暫管,他則是回辛莊過年。由于靖邊堡牆還未建好,母親與小妻仍是住於辛莊內,那日相對安全,不過等靖邊堡牆建好後,王鬥便會將她們接過來居住。

  韓朝、韓仲、高史銀三個光棍漢無處可去,他們便隨王鬥一起去辛莊內過年。

  四人騎馬出堡,此時還是漫天的風雪,天地間一片白茫茫。

  四人身上披著破舊的氈襖,踏破滿地的碎瓊亂玉,只往辛莊而去。

  四人馬快,很快便進入莊內,莊內民戶也是一樣在忙貼春聯,換門神。雖然年景不好,不過大家還是一樣要過年,只是年節的喜慶氣氛卻沒有靖邊堡那麼濃厚。

  見了王鬥四人,莊內的民戶都連忙向幾人招呼施禮,到了福神廟旁邊,一頂轎子正迎面而來,轎旁跟了十幾個家人夯漢,肩上都是挑著食盒禮品等物。

  車橋前呼後擁而來,所遇莊民,無不是恭敬避讓。

  這車橋來到王鬥幾人面前,橋內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接著車橋停下,跟著車簾掀起,裡面露出一個男子的身影,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這不是王鬥賢侄嗎?今日回莊內過年?」

  王鬥一怔,在他的影響下,現在的靖邊堡及董家莊諸人早己忘記了王鬥以前的稱呼,就算叫他王鬥,那斗也是第四音。王鬥己是很少聽到叫第二音的王鬥了。

  王鬥看去,橋內那男子年在五十許,頭帶方巾,身上穿著寬袖皁緣的玉色衫,雖是面容清雋,卻是神情威嚴。王斗認得這人,他便是莊內李家的家主李繼臣。

  王鬥在馬上拱手作揖:「原來是李世伯,還真是巧,世伯這是要往哪裡去?」

  李繼臣卻是不答王鬥的話,只是上下掃了王鬥幾眼,又看了看他身後同樣策馬的韓朝幾人,然後道:「早聽聞王賢侄榮升總旗之位,同為鄉鄰,還未給賢侄道賀,倒是失禮了!」

  王鬥道:「世伯身為長輩,豈敢勞世伯貴步?該讓王鬥前往府上晉謁才是。」

  李繼臣有些驚訝王鬥的談吐,他又看了王鬥幾眼,淡淡說了一聲:「是要多多親近!」

  微微點頭,然後就將車簾關上了。

  看著李繼臣一行人遠去的車橋,王鬥神情有些陰冷。在辛莊內,李繼臣他們是大家族,擁有眾多田產,年年收租。在辛莊及別地一些村莊,有許多人家都是他們家的佃戶,在州城內也同樣擁有眾多的產業。

  而李家還是世代書香門第,先祖李廷桂曾中過舉人,保安州城內建有登科坊。李繼臣同樣生員出身,並捐得一個監生的名額。明末鄉紳以貪婪聞名,且他們勢力龐大,並有賦役等種種特權優免,李繼臣區區一個生員,便占有了辛莊附近多達千畝的良田,他們家的兄弟子侄,有很多還是州內民壯的總甲、小甲。保安州雖只有幾個鄉里,但同樣鄉紳勢力龐大,嚴重衝擊了地方上的里長甲首制。

  在王鬥的記憶中,自父親去世後,這李家還曾打過自己家田土宅院的主意。

  往日裡李繼臣可說是正眼不會看自己一眼,今日或許是看自己升了總旗,才與自己攀談幾句。不過他雖是言談有禮,卻是神情冷淡,他橋旁幾個李家家奴看向自己時,同樣是神情不屑,顯然是象王鬥這種武人,又是一個小總旗,是不值得他們李家深交的。

  韓仲也有些看不慣李繼臣等人的氣勢,呸了一聲,道:「一個酸儒,得意什麼?」

  韓朝卻是對讀書人很尊敬,他喝叱了一聲,道:「二弟,不可對長輩口出惡言!」

  ……

  王鬥幾人的膘肥大馬來到自家宅院面前,經過那日的修補翻新後,可說是煥然一新,看著大門前新張貼的門神春聯,還有門口前放的鞭炮碎屑,王鬥心下一股溫暖,還是有家好啊。

  大門只是虛掩著,王鬥幾人下了馬,牽馬走進院去,只見裡面已是打掃得非常整潔,積雪鏟個乾淨,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忙著,往地下仔細地灑著細砂,正是謝秀娘。

  聽到動靜,謝秀娘轉過身來,見是王鬥,她歡喜地道:「哥哥回來了?」

  她似乎己是完全忘了那日的不快,只是歡喜地迎了上來,王鬥微笑點頭,韓朝幾人忙給謝秀娘見禮,謝秀娘要牽馬到後院,韓仲忙道:「嫂子,我來吧!」

  他一邊牽馬入內,一邊大叫道:「老夫人,我又來啦!」

  聽到響聲,裡面鐘氏歡喜的聲音傳來:「是鬥兒回來了!」

  接著便見鐘氏紅光滿面,歡喜地從屋內迎出來,身後還跟著兩個男子。

  王鬥叫了一聲:「娘!」

  韓朝幾人也是上前給鐘氏見禮,韓朝施禮道:「今日又要勞煩老夫人了!」

  鐘氏笑罵了一聲:「你這幾個小哥兒客氣什麼?你們會來看我這老太婆,我歡喜都來不及呢,這過年,就圖個人多喜慶!」

  她一邊招呼幾人,一邊對王鬥笑道:「鬥兒,你看是誰來了?」

  那兩個男子從鐘氏身後走出,滿面笑容地看向王鬥,王鬥一怔,道:「舅舅,表哥?」

  這兩個男子,其中一個年老些的正是王鬥的舅舅鐘正顯,年在四十多歲,是鐘氏七個兄弟中的一個,旁邊那個年輕些的男子便是他的長子鐘調陽,不過他們家住在蔚州,向來難得來保安州,從小到大,王鬥只見過他們幾次。

  鐘正顯臉上頗有油光,他笑容可掬地道:「看我這外甥,才幾年不見,都長這麼高了,聽說你還升了總旗?我們家內,總算出了一個當官的了……」

  他的目光又看向王鬥幾人身旁的馬匹:「嘖嘖,看這馬匹,還真是精壯,聽聞是外甥從韃子手上奪來的?嘖嘖……」

  王鬥向他施禮道:「舅舅安好,舅母可好,她身體好些了嗎?」

  在王鬥的記憶中,舅母為人親善,就是身體不怎麼好。

  鐘正顯搖了搖頭道:「好什麼,只怪你舅母無用,不能操持家業,讓舅舅一大把年紀還要來投靠你母親……」

  他又叫過自己兒子鐘調陽,讓他來與王鬥相見,鐘調陽年在三十歲,面容粗黑,舉止較沉默穩健,他與王鬥見了禮,王鬥道:「多年未見表兄,聽聞前幾年表兄成親,表嫂還生下了一個大胖兒子?」

  談起這事,鐘調陽粗黑的臉上露出笑容,不過他只是施了一禮,便站到父親的身後去了。不過卻是拿眼一直看韓朝幾人。

  鐘氏高興地道:「看你們幾個,大冷的天在外面說個不停,快進屋去吧。」

  鐘正顯道:「對對,快進屋去,多年未見我這外甥了,我有一肚子親近的話與他說……」

  ※※※

  老白牛:這幾天有點不舒服,不過每天都會更新,等精神恢復了再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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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私人莊田

  眾人進了廳堂內,廳內正燒著幾個通紅的爐火,一股溫暖迎面而來武極。

  幾個爐火中,其中兩個架著鐵架,一個燙著熱酒,一個燒著茶罐,鐘氏笑著去廚房,連道給眾人做些好吃的。謝秀娘則到茶罐前看了看,給眾人各倒了一杯熱茶,又要出去掃雪續水。

  倒茶時,韓朝幾人都是站起來,道:「怎敢勞動小娘子。」

  鐘調陽也是站起來說道:「有勞表弟婦了。」

  鐘正顯老氣橫秋地穩坐著,他看著謝秀娘的身影,笑了一聲:「這丫頭倒也伶俐,就是瘦了些。」

  又對王鬥道:「外甥啊,你現在身份不一樣了,該是考慮多納侍妾,傳續子嗣才是。」

  王鬥淡淡道:「這事將來再說吧。」

  謝秀娘的身影頓了頓,聽到王鬥的話後,便掀起暖簾出去了。

  王鬥又問起鐘正顯:「舅舅此次到保安州來,所為何事?」

  鐘正顯嘆了口氣,原來他們鐘家現在家口多,田地少,加之田地干旱,生活是越來越難,聽聞姐姐這邊發展不錯,外甥也升了總旗,還建了一個屯堡,便帶著兒子想來投靠。

  鐘正顯道:「你舅舅倒是沒什麼,也習過幾年字,外甥幫找個書吏,寫寫算算的話計便可!倒是你表兄,要勞外甥多費心了。」

  鐘調陽站起來對王鬥栱了拱手,便沉默地坐了下去。

  王鬥卻知道這個表哥和自己一樣,從小習武練字,學得一手的拳腳槍棒,自己屯堡百廢待舉,這樣的人卻是自己用得著的。

  他站起身來,對鐘調陽微笑道:「知道表兄從小習得一手的好拳腳,有沒有興趣來耍兩手?」

  鐘調陽的眼睛亮了起來,他道:「好,就請表弟多多指點了!」

  兩人來到院中,韓朝幾人也是爭先恐後地出來看熱鬧。

  鐘調陽擺了一個拳架子,穩健地道:「表弟,請!」

  他的雙手佈滿老繭,一看就是練了多年的好手。再看他的右腳上前,雙眼平視,兩拳蓄勢待發,正是正統的太祖長拳。

  王鬥道:「表兄,請了!」

  也不多言,擺了一個拳勢,猛地發力衝出,進擊鐘調陽的面門。

  拳頭擊出,「嘩!」的一聲響。

  鐘調陽臉上露出凝重的神情,他全身下壓,左臂格擋,兩人拳臂相交,發出巨大的骨肉相擊之聲。

  鐘調陽身子猛地壓成弓步,同時右手刁出,並以勾腿法連環相踢。

  眨眼間兩人相擊數次,以硬對硬,發出了啪啪的聲響。

  二人都是攻勢猛烈,王鬥雙拳直進直出,大開大闊,正是軍中的「劈掛拳」,向以剛猛聞名。

  鐘調陽也是拳法豪邁威猛,同時套路嚴謹,動作舒展,兩人相擊多次,仍是不分勝負。

  畢竟不是生死之戰,兩人打了一會兒,便同時分開了。

  王鬥哈哈大笑道:「表兄果然是好身手,佩服。」

  心下感覺鐘調陽的拳法氣勢澎湃,長打短靠,爆發力強,在近戰肉搏中很有威力,不過中規中矩,少了軍中那種凌厲的殺氣。

  鐘調陽臉上露出笑容,抱拳道:「卻是表弟相讓了。」

  鐘正顯早在旁笑得合不攏嘴,他走上來道:「你們兄弟倆就不要相讓客氣了。」

  他期盼地對王鬥道:「外甥啊,你表兄這身手還幫得上你的忙吧?他不但通拳腳,槍棍也很厲害,還有他的箭術,在我們那,他可是遠近聞名的好獵手。」

  王鬥微笑道:「舅舅客氣了,表兄這種人才,我可是求之不得,正好,我那邊缺一個隊頭,就讓他過去吧。」

  鐘正顯立時樂不可支,旁邊的韓朝幾人也是看得佩服,鐘調陽能在王鬥這麼凌厲的攻勢下堅持這麼久,確是不簡單。

  鐘調陽也是謝過,這時聽到鐘氏的聲音響起:「啊呀,你們兄弟倆怎麼一見就打起來了?快快過來吃飯。」

  ……

  廳堂上擺著一張大桌,桌正中擺著一爐炭火,上面架著一鍋滾沸的羊肉湯。旁邊還有幾盤菜,魚肉雞蛋都有。此外旁邊還有一大笸的白面饅頭,又還有一大盆的拉麵條子。又有云糕、紅棗,栗子、雜糖等點心食物。離桌旁不遠的爐火上,又在上面呼呼地燙著熱酒。

  看著這麼豐盛的飯菜,鐘正顯口中是垂涎欲滴。

  眾人入座,坐上時,王鬥忽然想起一事:「對了,娘親,秀娘,那日去州城辦置年貨時,我順便給你們買了一些禮物。」

  韓朝給王鬥拿了一個包裹過來,王鬥打開,裡面卻是一些錦緞衣裳,首飾,與女子用的胭脂花粉等物。

  王鬥拿出一件翠綠綢的斜襟襖與一頂錦毛小帽,還有一隻銀笄,一些花粉,一雙鞋面上刺著金花的鳳頭鞋給謝秀娘。拿了一件白綾比甲,一件大紅背子,幾隻簪釵給母親。

  謝秀娘和鐘氏都是又驚又喜,謝秀娘含羞地接過,高興地道:「謝謝哥。」

  鐘氏拿著比甲與簪釵左看右看,道:「你這孩子,倒是有心了。沒想到為娘老了,反倒穿得這麼好看。」

  隨後她又高興地埋怨道:「買這些東西想必很貴吧?」

  王鬥微笑道:「也不貴,只是見到好,就順便買了。」

  其實這些物什並不是王鬥買的,那日他吩咐齊天良與其妻陶氏去州城置辦年貨,便讓二人順帶買了。陶氏身為女人,自然知道她們女人喜歡什麼,她的眼利,更是看出謝秀娘穿多大的鞋子。

  果然二人都很歡喜。

  鐘氏半響才將東西仔細放好,她招呼各人道:「吃飯吧,大夥趁熱吃。」

  鐘正顯一直在旁眼熱地看著,此時他也是道:「對對,吃,大夥趕緊趁熱吃。」

  他父子二人都是狼吞虎嚥,特別是鐘正顯,一邊大口大口地吃著白面饅頭,一邊不住到鍋裡撈肉吃。

  難得啊,難得吃這麼好了,好久了,鐘家一直是吃黑面蒸饃饃,黑面烤餅子,這白面饅頭,白面條子,還有這些肉,似乎是好久遠的歷史了。就算這個年節,家內也是一樣不好過,鐘正顯心想:「還是四姐這邊生活好,幸虧到這邊來,以後就一直住下了。」

  韓仲與高史銀二人也是大口大口地喝著酒,吃著肉,一點也不客氣。這二人,己經將王家當成自己家了。

  外面唰唰的聲響,那雪本己在王鬥等人進莊前消停,現在又開始下了。

  最後更是越下越大,如亂舞梨花一般。

  看外面飄著大雪,眾人在屋頭吃著熱呼呼的酒菜,卻是愜意安樂。

  ……

  「娘,您每日辛勞,要不要孩兒買幾個奴僕丫鬟來侍候您?」

  吃飯時,王鬥談起這事。

  鐘正顯滿臉的贊同,他正要說話,鐘氏卻連忙勸阻:「別,費錢不說,你娘一個勞碌命也消受不起,一閒下來就一身的病。」

  王鬥點了點頭,他知道一個忙慣了的人,讓她休息,反而是不知所措,容易鬧出一身的毛病。反正現在家裡的重活,也有自己撐著,母親與小妻以後也不可能會怎麼勞累,那就暫時算了。

  隨後他又談起另一個事。

  「什麼,鬥兒,你打算買地?」

  聽聞王鬥這樣說,鐘氏很是驚訝,謝秀娘幾人也是向王鬥看來。

  「是的,娘。」王鬥點了點頭,「孩兒準備買些地建個莊田,以後也好給母親養老,銀錢的事,娘不用擔心。」

  建立自己的私人莊田是王鬥的想法,韓朝幾人也是贊同並願意加入,建立屯堡,其實還是明面上的官務,結果未知,而私人莊田,則是完全由王鬥自己控制,而且還容易收購兼併土地,是另一條發展實力的道路。

  王鬥需要兩手都做準備。此外,王鬥也有另一種想法,軍戶屯堡,是每人分田若干,最後收租納糧。而這種私人莊田,他則打算採用雇工耕作,類似後世的農場山莊,王鬥想看看,這兩種方式,哪一種更具有優越性。

  沿著董房河西岸一直到辛莊一帶,那裡的土地是屬於民田官地,其中一部分是己耕種的田地,一部分則是荒地。以現在保安州的地價,一畝良田約在十二兩銀子左右,而且也沒人肯賣,荒地就便宜多了,一畝地也就是幾兩銀子。

  王鬥先打算買一些民田荒地,就算暫時不打算耕種,放在那裡,也是為將來打下釘子。

  聽了王鬥的打算,鐘氏嘆道:「你這孩兒,現在做什麼事為娘越來越不明白,不過娘親總是支持你的。」

  同時她也高興,王家興旺時,有良田一百多畝,後家道中落後只剩下二十多畝薄田,現在兒子有出息了,都知道要買田置地建立莊田,有這樣的兒子,她也是欣慰了。

  鐘正顯一直在旁聽著,他的眼睛是閃閃發光。

  ……

  兩天後便是大年除夕夜,這天王鬥過了個愉快的新年,崇禎七年終於過去了。

  正月幾天內,王鬥又是忙著拜年,特別是許忠俊與張貴那,他都是送去了厚禮。

  崇禎八年正月初五日這天,王鬥找到了里長姜安,商議買地之事。

  ※※※

  老白牛:晚上還有一章,十二點前發。
引言 使用道具
蘇雪
Crawler | 2017-9-15 11:52:33

第三十九章 水車

  大明國初實行裡甲制,以一百一十戶為一里,一里十甲,每甲十戶。

  每裡推舉丁糧多者十人為里長,每人輪流擔任一年,十年一週轉。每甲以丁糧多少為順序,每戶在十年中輪流擔任一年甲首。

  這裡甲制就如後世的鄉鎮制度,在大明國初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明中葉後,地方鄉紳勢力興起,里長甲首之類的職役地位日趨下降,特別是行一條鞭法後,各地里長甲首更如苦役賤役,大明地方的統治秩序慢慢崩潰。

  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在地方的管理上,里長甲首們還是負有重要作用,比如這地方上的田地買賣,便要由該地的里長負責監督,並由里長從州或是縣衙處領來格眼契紙作為交易憑證,在買賣的推收過割後,出了問題里長也要負責。

  在王鬥找來姜安後,聽聞王鬥要買些荒地官田,里長有些奇怪,他道:「賢侄,老哥在這裡說一句,你不是文人,不是舉人,連生員也不是,按道理,你是沒有賦稅優免的,眼下田稅很重,你買了荒地後,還要投入很多錢糧,到時便是得不償失啊。」

  姜安己經打定主意要與王家深交,所以他的話說得頗為推心置腹。

  王鬥聽了也有些感動,不過他主意己定,豈會因為姜安的幾句話便打退堂鼓?他道:「世叔,我是有自己主意的,還請您行個方便。」

  說著一錠約一兩的銀子己是輕輕地放於他的手上,姜安眼睛一亮,嘆了口氣,道:「也罷,都是鄉鄰,能幫我就幫這個忙好了。」

  當下他去了州城一趟,取來契紙格眼,同行的還有一個保安州司吏,名叫祁官的。

  幾人沿著董房河邊走了一趟,最後在離河約兩里處的一個地方,又驗看過王家的戶帖式後,以一畝五兩多的價格,以父親王威的名義,王鬥買了二十畝荒地,得到了一張《崇禎八年保安州桑乾裡王威買地赤契》。

  此外還有一張推稅票:

  保安州二里黃冊里長姜安,今據保安州官衙賣過官地二十畝,罔字八百八十乙號土名下洪,每畝征銀五分三釐,共稅銀一兩六分整。以上一號推入本裡六甲王威戶解納,存照。

  崇禎八年正月初七日黃冊里長姜安,押。

  經管戶丁:王鬥。

  書手祁官,押。

  契約與推稅票都是一式兩份,當王鬥在契約與推稅票上籤上自己名字時,姜安與祁官都有些驚訝地看了王鬥一眼,同聲道:「好字!」

  ……

  地雖然買來,不過王鬥暫時沒時間理會,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崇禎八年正月初八日,王鬥帶著鐘調陽與韓朝等人回到了靖邊堡,堡內多事,自己不可能長時間留在家內。

  由於韓朝新建一隊,鐘調陽正好領了他原來那隊兵。而舅舅鐘正顯,原本王鬥想讓他到自己屯堡的,不過鐘正顯跟來一看,這靖邊堡也太簡陋了,連個堡牆都沒有,他顯然不願意受這個苦,王鬥只得安排他到董家莊去,免不得又要備下一份厚禮。

  張貴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給了鐘正顯一個書吏的差事,每月俸米幾斗。

  去董家莊時,王鬥還同時請求張貴將高史銀調入自己堡內聽用,看在王鬥的情面及禮物的份上,張貴同意了王鬥的要求,那高史銀自己都不願意獨立舒服地做一墩的甲長,自己還說什麼?他很是痛快地答應了王鬥的請求,以後高史銀就留在靖邊堡內聽用。

  不過王鬥現在手下軍士不多,高史銀顯然沒有獨立帶兵的機會,先跟在自己身邊,未來慢慢說吧。

  王鬥回到靖邊堡後,很顯然的新年節假日立時停止,全堡上下又開始投入到緊張的勞作中去。

  首先第一重要的還是繼續將四傾梁匪寨內的木料石料全部拆回來,一時間又是全堡男女一起動手,每人每天都是到四傾梁寨內去拆除木料木板石料等物。經過全堡上下的努力奮鬥,到了驚蟄這天,整個四傾梁匪寨終於拆空了。

  經過靖邊堡眾人的清洗後,全寨上下可說是清潔溜溜,乾淨無比,不但所有的木料石料全部拆走撬走,就是木板也不剩一塊,最後的結果就是靖邊堡建堡的材料終於全部充足了。

  看堡內原材料堆積如山,全堡上下都是鬆一口氣,王鬥也下令再買來豬羊幾頭,全堡上下一起慶賀兩天。

  慶賀完後,此時離春分也就十餘天,又必需開始準備全堡上下的春耕事宜了。

  首先的,有一個問題,在去年秋冬,靖邊堡軍戶雖然疏濬了百戶渠的一段,不過很顯然的,現在河低渠高,需要引水。

  當地一般是使用龍骨水車引水,對於王鬥來說,這龍骨水車一是需要每日使用專門人力,二是引來的水太少,功率太淺,王鬥需要一種高效率的引水工具。

  他想到了後世的蘭州大水車,這水車不需要人力畜力,用水流帶動便可,而且引水功率極大,每日引水灌田可達三百餘畝。當然,有利有弊,這種水車好是好,怕就是造價太高。

  不過王鬥想了想,還是讓齊天良與楊通二人到各地尋覓工匠了。

  ……

  「大人,您說的蘭州大水車無非是筒車一種,此物唐時便己出現,不稀奇也不難造,小的在黃河邊時,便曾為當地人造過,只是耗費錢糧多些罷了。」

  幾日後,便有一群工匠站在王鬥的身旁,都是很專業的木匠泥工,分別是齊天良二人從董家莊,舜鄉堡,保安州城幾地招募來的。其中一個頭髮發白的老匠聽了王鬥的描述後,很快站出來傲然說道。

  聽了老匠的話,王鬥有些驚訝此時大明民間科技的發達程度,他問了一聲:「估計要耗費錢糧多少?」

  老匠盤算了一會兒,道:「若是用於灌井的水車,一架費銀不過十餘兩。只是這種筒車體型龐大,用料甚多,估計連材料工費計算在內,造一輪水車怕要近百兩銀子。」

  聽說要近百兩銀子,王鬥不由猶豫了一下,不過有了剿匪積財的路子後,王鬥對於銀子的花費己不會那麼吝嗇,他一咬牙道:「好,就依你,你要什麼花費只管與我說,不過有言在先,若是水車出了問題,我可是不給錢的。」

  老匠傲然道:「大人只管放心,若是水車出了問題,老漢等分文不取。」

  王鬥點了點頭,這老匠雖然神情居傲,不過有才能的人大多如此,只要他真有能力,便是用他又如何?

  想到這裡,王鬥己是對這群工匠起了招攬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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