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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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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不一樣的屯長 第四十章 上官視察

  經過王鬥的拍板決定後,這幫工匠便開始熱火朝天地干起來,設計圖紙,準備材料。

  王鬥提供了他們所需的材料與人力,特別是那製做水車轉軸的木料,所需要一種粗長耐磨的硬木,王鬥雖從四傾梁匪寨內拆了一批木料回來,不過像這種粗長的硬木卻是沒有,最後還是通過張貴,從舜鄉堡那邊買了幾根粗長的老木料,花了他不少銀子。

  有了這種硬木,又要開始製做水車輪葉,同樣需要大批的人力材料,王鬥調動了靖邊堡的男女,只是提供老匠支配。

  那老匠在製做水車的同時,同時派出了幾個年輕的工匠,到百戶渠河旁去選取安裝水車的位置。同時沿著水車靠河一帶,還需要用石料砌出一個深深的水槽,這些,僅靠那幾個工匠是忙不過來的,王鬥都是提供人力幫忙。

  在忙著建蘭州大水車的同時,王鬥同時要求老匠抽出匠工,為自己開始造那種灌井使用的水車,暫時造五架左右。

  在去年時,靖邊堡曾打出第一口井「王公井」,井水寒冷清冽,清澈可鑑毛髮,眾人引為奇事。為保護水井,不但全井以磚井所砌,還在上面建井亭以蔽風雨,又在井旁設轆轤以便提水。

  同時在去年時,堡外還打出了五口灌井,同樣都是青磚結構,作為靠水渠外田地的補充。不比靖邊堡內的水井,這灌井當然不可能用人力提水,必需建水車引水,而且還需要使用畜力,到時王鬥又要去買幾頭騾子了。

  其實論起灌溉,最好還是修渠建池。在大明太平年節,北地一些村莊,除了水渠外,幾乎每村每堡都有一個到二個水池,用於解決人畜日常用水,甚至是生活用水。

  不過建渠修池用費多,工程大,就算開鑿一個村莊用水的水池,有時甚至要修造幾年,耗資幾千兩銀子才能完成,而且每年的清淤淘池都不是筆小數目。

  一想到這裡,王鬥什麼心思都沒了,還是井灌投資小,收益大,慢慢挖井建水車吧。

  ……

  經過努力,十餘天後,這架蘭州大水車終於造好,體型龐大,高達十餘米,豎立在河槽邊顯得非常的壯觀。

  當這天水車開動時,河邊可說是人山人海,不但靖邊堡的軍戶們傾巢出動,就是附近的辛莊及董家莊軍民都是聞風趕來觀看。

  在眾人的屏氣斂息中,幾個工匠將河槽邊的閘門抽開,立時水車的篾織輪葉在河水的衝擊下慢慢轉動起來,龐大的水車越轉越快,嘩嘩的聲響,輪葉上的竹筒不斷將水倒入岸邊的水渠中,河水便不斷向前流去。

  一片的歡呼,以老匠為首的一幫工匠都是感慨,有幾人還雙目含滿淚花。

  或許,這架蘭州大水車是他們這輩子最出色的作品了。

  此後,這架大水車便成為靖邊堡的一個奇觀,往後人談到靖邊堡時,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這架大水車。

  ……

  人群中,王鬥自然是非常高興,在回到堡後,他慷慨地支付了那幫工匠們的工錢,同時還流露了招攬的意思。

  這群木匠都是心動,其實他們世代官匠,都沒什麼自由,平日裡也是飢寒交迫。此次前來靖邊堡做工,也算是租借,他們得到的工食銀大部分都要上交,最後到自己手上便沒有幾文錢了。

  比起王鬥的慷慨,靖邊堡的待遇當然更讓他們心動,雖然這裡環境暫時還差了點,不過這又有什麼?只要能吃飽穿暖,到哪裡都是天堂。只是他們的戶籍不在靖邊堡內,要留在這裡很有難度。

  王鬥也是沉吟起來,他現在有了一批打製兵器的匠戶,戶籍是從舜鄉堡轉來的,當時是通過舜鄉堡百戶杜恭的關係,或許自己為了留下這批工匠,自己又要到處送禮了。

  自己還是需要試試,還有眼下在靖邊堡建堡的那群工匠將來同樣也要留住。

  ……

  這些時間,木匠們的主要精力是放在建造蘭州大水車上,在大水車建好後,他們主要目標便轉向那幾架灌井水車。

  製做灌井水車的難度比大水車小得多,很快的,那五架灌井水車也是造好了。

  王鬥看過這種灌井水車,其實算是一種改進型的龍骨水車,造價在十餘兩,引水後最大極限可以灌田二十餘畝。

  王鬥其實心中有一種更高效率的引水水車,那便是後世的管鏈水車,又稱「解放式水車」,由機架、錐形齒輪、鏈輪、鏈條、圓皮錢、水管和牽引桿等組成,同樣由畜力帶動。

  不過這種水車技術含量大,那齒輪、鏈輪、鏈條幾部分就非常難造,而且需要鐵料多,耗費大,還是用這種大明灌井水車慢慢引吧。

  ……

  此時己是進入崇禎八年的二月初,後世陽曆則是在三月的二十幾日,春耕馬上開始了。

  在去年時,靖邊堡軍戶曾有開墾荒地一千多畝,靖邊堡軍戶五十五戶,暫時每戶分地二十餘畝,各戶以抽籤決定公平。分到田地後,眾軍戶都是感激涕零,從此他們有了自己的田地,生活便有了盼望。分了田地了,他們的根也就深深地紮在這塊地方了。

  而經過商議,王鬥,韓朝、韓仲、齊天良等幾個軍官暫時不分田地。

  眼下靖邊堡疏濬了百戶渠,又建了水車,開挖了灌井,各人引水灌溉己沒有問題。

  在種子上,王鬥己是讓齊天良與楊通二人去買了一批粟與高粱的種子,靖邊堡錯過了去年冬麥的耕種,只得在今年開春種這些雜糧了。

  這粟北地稱為穀子,在南方,則是將稻穀稱為穀子,不過粟與高粱一樣,二者都是生育期短,耐乾旱,耐瘠薄,適合在春天與剛開墾的土地上播種。等到了秋天后,再種些冬小麥吧。

  眼下靖邊堡內有耕牛十九頭,按每戶軍戶分一頭牛的話,還需再買三十幾頭,此時牛價略有低落,不過一頭牛也還要六兩多銀子,再配上犁具等,怕又要花去二百多兩的銀子。

  舜鄉堡的百戶杜恭幾次暗示自己到他堡那家牛市行去買牛,王鬥打聽過,原來那家牛市行是他妹夫開的,牛價也很貴,現在一頭牛還要七兩的銀子。不過王鬥顯然不能只考慮這貴多少的問題,想了想,他還是決定去舜鄉堡那家牛市行再買一批牛回來。

  此外,王鬥還需要買一批騾馬,灌井引水需要畜力,同樣的,齊天良的輜重隊也需要畜力車馬,隨著以後靖邊堡規模的擴大,這種需求還將越來越旺盛。

  就在王鬥拿出銀子,要讓齊天良、楊通帶些人去舜鄉堡買牛買騾的時候,這時王鬥接到張貴派人來的緊急通知,防守官許忠俊大人,今日將來靖邊堡視察。

  ……

  在去年王鬥將靖邊堡的屯頃文冊上繳報備後,許忠俊就非常驚訝,當時就想著去靖邊堡視察一下,看看王鬥的屯堡成果。過後由於事務繁多,一直到了今日,他才帶著人前來。

  他一行人浩大,除了護衛家丁外,舜鄉堡僉書、管理所內屯田的副千戶杜真,百戶杜恭,還有董家莊管隊官張貴等人都是陪伴在旁。王鬥帶著韓朝等人,還有眾多的靖邊堡軍戶在堡外迎接許忠俊一行。

  許忠俊仍是穿著一身的千戶官服,腰間佩著麒麟銅牌,他騎在一匹膘肥大馬上,似乎就是那日王鬥繳獲後金軍馬匹中的一匹,看他似乎有些病容,不過舉止仍然沉穩,眼神仍然銳利。

  在王鬥的帶領下,許忠俊等人參觀了堡內的營房、糧倉、草料場、武庫幾處地方,看短短時間內王鬥就能將堡內建築修建如此,許忠俊一行人都是點頭。

  看他們讚許的樣子,王鬥等人當然也是心下自豪。

  不過現在靖邊堡的堡牆還沒有修建,只是在南向開了一個口,未來的靖邊堡,也只有南門一個出入口。

  看過堡內後,許忠俊等人去董房河邊看那架聲名鵲起的靖邊堡大水車,各人都是興味昂然,顯然對這架大水車很是好奇。

  第一眼見到這高達十餘米的龐大水車時,許忠俊等人都是吃了一驚,顯然是被震住了。

  看著那轉動的水車,不斷的將水引到渠邊,許忠俊不斷詢問王鬥,聽到這水車灌溉能力達到三百畝時,許忠俊的眼睛一亮,不過聽到這水車造價達百兩之多時,他的眼睛又是暗了下來。

  最後他仔細觀看那水車,口中不時驚嘆著。

  杜真,杜恭,張貴幾人都是陪在許忠俊身邊,他們也是聽到許忠俊與王鬥的對話,不過不比許忠俊,他們看向王鬥的眼神分明露出一種奇怪的神情,顯然是想:「這麼貴的水車也造,這王鬥真是個敗家子。就算他剿匪分到一些錢米財貨,也經不住這樣敗啊。」

  ……

  看過這水車後,王鬥又陪著許忠俊等人去看靖邊堡那些開墾的耕地。

  一行人在百戶渠旁而行,田地,水渠,灌井,許忠俊一一看過,不時的點頭,這王鬥自願請命前來屯堡,確是很有能力,短短時間內就做出了這麼多的成績,這讓許忠俊越是對王鬥欣賞,如果別的屯堡的屯官都有王鬥這麼上心,那千戶所內的屯田情況,將會越來越好。

  他想起一事,問道:「馬上就要春耕了,王鬥你堡內的耕牛種籽,可是充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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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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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春耕

  聽許忠俊這樣說,王鬥道:「回大人,卑職己讓人買來一批稷與蜀黍種子,馬上就可以耕種,只是耕牛犁鏵稍嫌不足。」

  許忠俊問王鬥現在堡內有耕牛多少,王鬥說了。

  聽聞靖邊堡現在只有耕牛十九頭,許忠俊皺了皺眉,他轉向杜真道:「杜大人,王總旗一心為所內屯田,你這個上官,可有給於王總旗幫助?」

  杜真忙道:「回大人,當日王總旗前來堡內,下官第一時間便有令屬下撥出物質資助。」

  杜真的頭轉向身旁的杜恭,杜恭忙上前道:「回許大人,當日王總旗前來堡內,卑職立時撥下了一批耕牛種籽,此事王總旗是知道的。」

  許忠俊平靜地道:「有撥下多少?」

  杜恭半響才低聲道:「有耕牛四頭,犁具三副,鋤頭二十把。」

  旁邊的張貴嗤的一聲笑:「好大的手筆。」

  想想當日自己撥給了王鬥十戶軍戶,五頭牛,一石米,十五把鋤頭,一個千戶所還沒有自己手筆大,張貴就忍不住洋洋得意。

  杜真陰沉的目光看了張貴一眼,而見許忠俊神情不善,杜恭硬著頭皮上前解釋道:「眼下我們堡內也是缺乏耕牛農具,諸多屯堡也常常前來討要,所以……」

  許忠俊不語,正在杜真與杜恭不安時,他淡淡道:「再撥下二十頭耕牛與犁具與王總旗堡內。」

  杜恭連聲道:「是是,卑職省得,卑職省得,回堡後馬上撥下。」

  許忠俊環視各人,意味深長地道:「人才難得,盡心人少,大夥都應當多多幫助才是。」

  一片的應和聲,很多雙嫉妒的眼睛都是看向王鬥,上官如此賞識,看來這王鬥飛黃騰達只在當日。

  那邊杜真與杜恭互視一眼,二人都是深深看向王鬥。

  許忠俊又喚來王鬥跟前,看著他道:「王鬥,只要你盡心為所內屯田,本官定會全力支持你。」

  王鬥深深拜謝:「多謝防守大人厚愛,卑職一定盡心竭力,將堡內屯田搞好。」

  許忠俊滿意地點了點頭。

  ……

  視察完畢後,許忠俊一行人回到堡內,王鬥當然是殺豬宰羊,在官廳內宴請這一行人。

  在席中,趁著許忠俊高興,王鬥言道自己堡內缺乏工匠,希望許大人能撥下一批匠戶,正好造水車與建堡的那批土木工匠正在自己堡內,就要他們好了。

  許忠俊點頭答應了,此外他又談起了去年董家莊剿匪之事,這剿匪只是當地守官安靖職責,軍功並不算厚,加上王鬥等人剛升不久,這功勞上報後,想必各人到時只是記功一次,作為未來的軍政考核罷了。

  ……

  許忠俊一行人回去不久,杜恭便押送來了二十頭的耕牛犁具,對上王鬥時,他的臉色有些不好,不過在王鬥再向他私人購買十餘頭的耕牛犁具後,他的臉色才由陰轉晴來。

  很快的,那批工匠的戶籍也轉到靖邊堡這邊。他們中除了一批工匠是保安州城的匠戶外,大多數是屬於舜鄉堡與董家莊的匠戶,他們的戶籍轉移,也就是許忠俊的一句話。

  連上堡內那批軍匠,加上撥來的幾戶工匠,最後到王鬥手上的匠戶有二十餘戶,那個造水車的老匠戶籍也在其內,很是讓王鬥高興了一陣。

  這些工匠的家口王鬥都為他們妥善安排在營房內,有了這些時間在靖邊堡的經歷,眾匠戶都是安心,對未來生活充滿希望。

  他們這三群人各有一個小頭目,不過王鬥統一讓他們由匠頭李茂森統帶。

  這二十幾戶匠戶,連上原來堡內的軍戶,現在靖邊堡共有戶七十多,三百多口人,算是一個頗大的屯堡了。

  ……

  崇禎八年的二月初七日,靖邊堡總旗官廳前面。

  「大家都排好隊,一個個上來領牛與米,要有序,不要亂。」

  齊天良站在王鬥的身前,對著眼前的眾軍戶大聲喝道。

  王鬥穩坐在一張椅子上,韓朝、鐘調陽幾人站在他旁邊觀看。在王鬥的身旁,還擺著一張桌子,鐘榮正一一為眾軍戶領下去的米糧農具作著登記。

  在前幾天眾軍戶分了田地後,今日王鬥又給他們分發耕牛與犁具種子米糧等。為顯公平,各人都是抽籤決定耕牛所有,以免人人爭搶壯牛,而相對瘦一些的牛則是無人要。

  當然了,牛與犁分下去後,與外面那些水車一樣,只算是堡內租借,所有權還是屬於屯堡所有。以後各人也需善待耕牛,每幾個月屯堡都專門有人下去查看。此外,眾軍戶還一一借取米糧,以作為到秋收前各人的口糧。

  王鬥坐在椅子上看下去,下面眾軍戶個個喜形於色,分到耕牛犁具時也都是千恩萬謝。有了田地,加上現在分下的耕牛犁具,以後老婆孩子熱坑頭的美滿生活便伴隨著他們。

  王鬥感慨,自己的田地政策己經走到尾聲,分田到戶後,以後要過什麼日子,只能看這些軍戶自己了。不過歷史證明在擁有土地後,那些自耕農煥發出的極大熱情,還有他們為維護自己利益那種不顧一切的精神。

  軍戶們分牛分犁時,一干匠戶們也是在下面羨慕地看著,不時低聲的議論幾句。當然了,他們雖沒有分到田地耕牛,不過王鬥每月都會支取給他們穩定的工食口糧,幹得好還有獎勵,他們對現在的生活也很滿意。

  王鬥己是決定,以後堡內的屯田事務便由齊天良督促監管,他平日除了督促軍戶們勤力耕種外,以後堡內有什麼公共建設,齊天良同樣要督促軍戶們派出丁口來應役。

  王鬥不可能事無鉅細都來自己處理,自己身邊的老人也就這幾人。眾人中,也就齊天良比較精通種田之事,加上他識字點,堡內屯田之事不交給他交給誰?

  所以齊天良除了管理輜重隊的事外,以後便是由他主管堡內的屯田等事了。可憐齊天良以前只是一個墩兵,現在要管這麼多人,不免壓力很大,唯恐行差踏錯,誤了王鬥交給他的重任。只有他老婆陶氏非常歡喜,一個勁的給自己男人打氣。

  齊天良己是決定,以後要多學點字,多學點算術。

  ……

  這天分完牛犁,外面灌井內的水車己是安裝好,第二天,靖邊堡內便組織盛大的春耕儀式。

  百戶渠旁己是搭建好一個茅草廠,王鬥還花了二兩銀子,從州城內請來一個戲班一路擂鼓鳴鑼,吹吹打打,並讓眾人抬著紙紮的春牛、犁具等,由靖邊堡內一直迎至茅草廠內。

  沿途眾軍戶們鳴放鞭炮,將米、黃豆等拋向紙紮的耕牛,表示新的一年五穀豐登。

  紙紮等春牛抬到茅草廠後,王鬥焚香祀奠皇天厚土,領頭三伏三拜,眾軍戶們跟隨在後依禮參拜。祭奠完天地神祈後,王鬥親自扶犁,演試用牛犁田,以示開始春耕,圍觀的軍戶們吆喝聲響徹雲霄。

  最後又將紙紮的春牛抬起游了靖邊堡內外幾圈後,將這紙紮的春牛燒掉,春耕儀式才結束。

  從這天起,靖邊堡緊張的春耕便是開始,田間地頭到處響起了軍戶們耕種的快樂歌謠:

  「秋耕深,春耕淺。春耕如翻餅,秋耕如掘井。春耕深一寸,可頂一遍糞。春耕春耕不肯忙,秋後臉餓黃。耕好耙好,光長莊稼不長草。莊稼不認爹和娘,精耕細作多打糧……」

  齊天良到處緊張地督促軍戶們幹活,而堡內那三隊戰兵也是同時下田去幫助家人幹活,他們都是家內壯實的丁口,家內的頂樑柱,家裡活計離不了他們。

  現在的王鬥,還沒有養脫產的軍人。當然他也考慮到這個問題,不過如果要脫產養這三隊戰兵,每月至少要給他們糧米一石,這樣才能彌補他們家內丁口帶來的損失,還有各人的兵器盔甲馬匹豆料等,種種算下來,都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或許自己該再去剿幾次匪了。

  ……

  春耕時節,靖邊堡軍戶在緊張耕作同時,王鬥也是回家幫忙了幾天。

  眼下的冬小麥己是開始返青拔節,正是追肥除草關鍵,人說春雨「貴如油」,和往年一樣,今年保安各地雨水仍是不多,還需澆水。

  好在王家的地頭己經打了灌井,再加上王鬥,韓朝、韓仲、高史銀、鐘調陽幾個壯漢的幫忙,王家那幾十畝地,輕輕鬆鬆很快就完成了。根本無需鐘氏與謝秀娘兩個婦人下田幫忙。

  此外王鬥年初還在董房河西岸買了二十畝荒地,不過王鬥暫時還是讓那些土地荒廢在那,等以后土地與人口多了,再考慮在那兒建一個莊田吧。

  ……

  約到了清明這天,靖邊堡軍戶們的春耕播種己是全部結束。

  清明這天,王鬥給軍戶們放假了兩天,同時自己也是回家掃墓,祭拜亡父先祖等。

  第三天開始,王鬥便決定組織全堡的人力開始修建堡牆了。

  ※※※

  老白牛:

  晚上還有一更,約在十一點前,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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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修牆

  由於從四傾梁匪寨那邊拆回大堆的木料石料,所以建造堡牆堡寨的原料可說充足。

  不過木料石料雖是不缺,但修建堡牆,卻需要大量的黃土夯泥。

  夯築過程中,挖土,和泥,脫坯,曬乾,同樣需要大批人手。

  王鬥只是調動所有的靖邊堡居民幫忙,幾百口人,無論男女都是上陣,那些匠戶的家口同樣出來勞作。

  「大人,以青石為牆基,先需經過打磨,夯築堡牆,同樣需要用漿汁粘合。」

  在王鬥前面,大批挑著簸箕、籮筐的男女沿著堡牆邊來回運土奔跑,一些工匠在指揮靖邊堡男丁打磨石料,一些工匠則在指揮男丁夯築堡牆。場面熱火朝天。

  此時在王鬥身旁的,除了韓朝等人外,便是那個製造水車的老匠,他雖是木匠,但同樣精通土木泥工。

  「漿汁粘合?」

  聽了老匠的話,王鬥有些奇怪,他不知道夯築堡牆還需要用漿汁粘合的,而且這漿汁又是何物?

  經過老匠的解釋,王鬥才明白。原來這古時修建城牆,是用黃土漿、河砂、石灰、糯米漿混合成一定比例製成三合土,如此夯築的堡牆才經久堅固,難以隳壞。甚至有些地方築牆時還要加入狗尿,當地相信如此可以避邪,當然對王鬥來說就算了。

  黃土、河砂好說,想到要用去大批的糯米,王鬥就忍不住一陣陣心痛。旁邊的韓仲等人同樣露出可惜的神情,糯米啊,他們平日都是捨不得吃,沒想到卻要砌入到這堡牆中。

  不過按老匠說的,如此夯築堡牆才堅固耐用,可曆數百年,而且這也是古時最普通的築牆手法了,在一些大城或是宮廷內,他們夯築堡牆,如果外面要包磚,除了加入大量的糯米汁外,甚至還要加入大量的黃糖、蛋清、紅豆等物製成粘合劑,這所費的錢更是不計其數。

  聽了老匠的話,王鬥還能說什麼?只得交待一句:「一定要保質保量。」

  然後又到處巡視了。

  ……

  在王鬥與眾工匠的規劃計算中,靖邊堡的堡牆比董家莊略小,周長一里零幾十步,堡牆高約十米,城基厚五米,不包磚。南向設南門一座,門上築城樓,外設甕城,再有護城溝壕一道。

  在堡外,再建一個供軍士操練的較場,供軍官坐鎮指揮和休息的演武廳。

  而在堡內,街巷打算都用山石鋪就,兩旁有排水溝,同樣用石頭鋪就。由于靖邊堡的地形是北高南低,這樣如有下雨,便容易排水,不存在雨澇積水之患。同時在南門外建一個石坑,未來積水直接經水道從堡內排入石坑外,那水便用於堡內人畜之用,甚至可用於將來的田地灌溉。

  這個構思是王鬥想出來的,經工匠們商議後認為可行,同時對王鬥的奇思妙想讚歎不己。

  在街道建好後,由於堡內己是事先規劃出一塊塊的土地,日後堡內的軍戶或是外來居民,如果不想住營房的,都可以從王鬥手中購買土地,在劃分好的地塊上建自家房子,最後全堡的人合資興修廟宇、戲台等公共建築。

  有了王鬥與工匠們的設計,靖邊堡的軍戶們只需好好勞作便可,王鬥等人估計這堡牆要建好,約需要二、三個月的時間。

  高強度的勞作需要耗費大量的米糧,雖然王鬥不可能讓眾人吃白麵,不過小米雜糧,黑麵餅子王鬥可以管飽。高強度的勞作同樣需要葷腥,否則體力支持不了,容易尿血。

  王鬥同樣與去年開荒時規定一日葷,五日素,清晨給於早粥,每十人七日給酒一杓。

  有王鬥這樣的上官,加上建設自己的家園,雖然活很重,眾人幹勁都很足。不過王鬥估計,按這樣下去,等堡牆建好後,自己去年剿匪得來的錢米又要去了一半。

  ……

  靖邊堡立堡以來,堡內軍戶們的生活是有目共睹的,雖然每天要干活,但卻人人可以吃飽,在這個年景中,這是非常不容易的。

  而且王鬥等靖邊堡的上官體恤下屬之名也是遠颺,特別是那王總旗還是敢殺韃子的好漢,去年還隨軍剿滅了殘害百姓的四傾梁匪徒。待人和氣又有能力,經過口口相傳,靖邊堡對各人的吸引力越大。

  從今年年初起,陸續都有一些民眾軍戶前來投奔王鬥。

  王鬥對人口的需求是永遠不會滿足的,投奔的人他都是收下,讓鐘榮將他們一一登記入冊,發給他們靖邊堡的軍戶帖。

  當然了,這其中有些人還是別的千戶所的逃軍戶籍,收下他們,難免將來會引起一系列的糾紛,不過進入自己嘴中,王鬥又豈能往外推?照收不誤。

  前來投奔的人中,有一些還是單獨的女子,這些女子都很眼熟,王鬥記得她們是去年自己與韓朝等人夜襲後金軍後所救的女子之一,聽聞她們獲救回去後大多日子不好過,曾有幾人因忍受不了風言風語而自盡。想起當日王鬥對她們說的話,再打聽當日的恩人己是升為總旗,並在靖邊墩這邊建堡,她們便一一前來投奔。

  王鬥收下她們,吩咐陶氏與劉氏二女好好安排她們,二個婦人都是滿口答應,特別是陶氏,答應得更是響亮。這些時間內,堡內的女子都是聽二女指揮,洗衣做飯雜物等,都是由她們的安排,這讓兩個婦人頗有春風得意的感覺。

  崇禎八年的三月初,正是穀雨這天,又有十餘戶流民滿懷希望地站在王鬥面前,希望王鬥能收留他們。

  王鬥當時正在總旗官廳內與眾人商議事務,聽到又有一批流民前來投靠時,他忙帶著眾人出來。

  看到這批流民,王鬥吃了一驚,只見這群流民約有十多戶人,五十餘口的樣子,是這些時間前來投靠靖邊堡人數最多的一次。看他們都是衣衫襤褸,面黃肌瘦,而且操持的都是同一個口音,似乎是同一個村莊出來的人。

  這些人站在南門前,都是用畏懼的眼神看著周邊各人,同時眼中又是滿懷希望。

  在他們周邊,一些干活的靖邊堡軍戶不時對他們指點議論著,看著這些悲慘的流民們,靖邊堡的軍戶們才發現自己的幸福,想當年自己與他們一樣,現在卻可以吃飽穿暖,這讓他們說話的聲音更為響亮。

  王鬥一行人出來時,見那些流民周邊圍了一圈人,楊通走上去大聲喝叱道:「你們幹什麼幹什麼,都不用幹活了嗎?」

  眾軍戶們轟的一聲散了,又繼續幹自己的活,不過各人的耳朵都是高高豎起,時刻注意這邊的動靜。

  眾流民見一個年輕的軍頭走出來喝叱眾人,似乎很有權力的樣子,眾人都是下意識的身子一縮。不過見這人相貌堂堂,卻是嘴上缺了兩個門牙,這讓他說話有些漏風,語音不清的樣子。

  再看過去,眾流民看到如眾星捧月一般被眾人圍著的王鬥,看他雖是年輕,卻是身形高大魁梧,氣勢不凡,剛才那個喝叱各人的軍頭也是滿面笑容地回站到他身邊。

  眾流民知道這就是那位遠近聞名的王鬥大人,紛紛跪了下來,哀求道:「求王大人收留。」

  王鬥聞到這些人身上多日未洗澡的酸臭味,再掃了這些飢民一眼,從男人到女人,從老人到小孩,個個眼神都是期盼,他問道:「你們是從何而來?哪裡人氏?」

  其中一個老者出來叩頭,他顫聲道:「小的等是從懷來而來,家內遭了災,田稅又重,只得出來逃荒,聞聽大人仁義,特來投靠,希望大人收留。」

  立時又是一片的叩頭哀求聲。

  齊天良一直注意著王鬥的神情,見他略一點頭,當下走上前去,大聲說道:「大人開恩,願意收留你們,不過你們需謹記我們靖邊堡的規矩,來到堡內,需得盡數加入軍戶,不願者立時驅逐!」

  「以後我們屯堡會組織你們開墾荒地,並借於耕牛犁具等物,日後分下田地,第一年,堡內給大家免徵稅糧。第二年,每畝屯田徵糧一斗,以充付先前支借的牛具等銀。第三年起,每畝開徵屯糧二斗,你們可是願意?」

  這些懷來來的流民事先都聽過靖邊堡的規矩,眼下這個世道,能吃飽穿暖才是重要,民戶又比軍戶好在哪裡?更不要說到時還有自己的田地耕牛分配,此後大家都可以過上安定的日子,眼前的那些軍戶就是例子。

  當下人人叩頭道:「全憑大人作主!」

  王鬥讓齊天良把這些人安排下去,先煮一些粥給這些人吃,然後讓他們到河邊去洗個澡,免得有什麼細菌帶入堡內。此外,又吩咐鐘榮將這些人一一登記入冊,發給他們軍戶帖,以後他們就是靖邊堡的軍戶。

  王鬥又為這些新的軍戶安排了營房宿舍,等這些人休息幾日後,便讓他們修建堡牆幹活,有了這些新加入的人丁,或許堡牆的修建可以更快些,等堡牆建好後,又要組織這些新的人手開墾荒地了。

  最後王鬥拿來鐘榮的文冊一看,不由吃了一驚,年初到現在,新加入的軍戶己經有三十餘戶,一百多口人。連原來的軍戶匠戶,現在的靖邊堡己經有戶上百,人口四百多了。

  現在靖邊堡的人口規模己是超過辛莊,與董家莊齊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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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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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形勢

  崇禎八年三月中,謝秀娘又來到靖邊堡內。

  她穿著王鬥送給她的那件翠綠絲綢斜襟襖,神情有些怯生生的,顯是怕王鬥又責怪她。

  王鬥嘆了口氣,只是讓她留在堡內,不過要求她這次不可過於操勞,堡內的活計,也不得偷偷地去幹。

  謝秀娘見王鬥讓自己在堡內住下,高興地答應了。

  此後她就隨在王鬥身邊,為他幹些洗衣做飯的事,有時也隨陶氏她們去為修牆的軍戶們送飯。

  堡內的軍戶都知道謝秀娘與王鬥的關係,人人見了她,都是恭敬地稱她為小娘子。

  王鬥問起辛莊內的事,謝秀娘言道莊內家內都是平靜無事,不過她提起了許月娥。

  原來許月娥去年確是被後金軍給污辱了,而且有了身子,到年底時那肚子便是遮掩不住,除夕夜那天更是被趕出家門,獨自在外面結了一個茅屋居住,也不知道靠何為生。

  莊人都是風言風語,漠視她的生死,只有鐘氏憐恤她,不時讓謝秀娘送一些米面銀錢給她過日。此次前來靖邊堡,謝秀娘曾有去看過許月娥,並勸她搬到靖邊堡內來居住。

  靖邊堡內收留了一批慘遭劫難的女子,也曾引起了堡外的諸多非議,風言風語,王鬥當然沒有理會的興趣。

  而對靖邊堡的舉動,鐘氏卻是非常讚賞。婆婆的言行,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了謝秀娘,謝秀娘也覺得王鬥的做法很不錯,為那些可憐的女子提供了庇護之地。

  不過對於謝秀娘的勸說,許月娥只是倔強地搖頭,一個人在茅屋內默默生活。

  「母親就是善心人。」

  談起這些事,謝秀娘崇敬地說道。

  王鬥默默點頭,這許月娥只是遭受後金兵燹的眾多受害者之一,當日自己與韓朝等人救下的諸多被擄女子,還有從四傾梁匪寨解救的那些女子,她們回去後大多日子不好過,陸續有多人自盡,這些女子事後大多前來投靠靖邊堡。

  聽了謝秀娘的話,王鬥嘆了口氣,道:「都是鄉鄰,能幫就幫點吧,母親做得很對,你也做得不錯。」

  聽了王鬥的誇獎,謝秀娘喜笑顏開。

  ……

  崇禎八年四月中,靖邊堡的堡牆修建還是如火如荼。

  鐘榮似乎兒子犯了病,便請假回家照料數日,幾天後他回到了靖邊堡,不過神情卻是難看。

  王鬥關切地問他兒子病情如何,鐘榮只是道兒子並無大礙,找了大夫看後想必幾天就好,不過他的神情仍是抑鬱。

  當晚,鐘榮提了一壺酒找上王鬥喝酒,言道今日一定要一醉方休。

  王鬥有些奇怪,這鐘榮平日嚴謹有禮,並不怎麼好酒,今日是怎麼了?

  此時謝秀娘與王鬥都是住在官廳後的宅院內,王鬥便吩咐謝秀娘炒幾個下酒小菜,他與鐘榮在廳內隨意而坐,邊喝邊談。

  鐘榮端起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口,抹了抹嘴道:「好酒,好菜,好愜意,似乎自小後,便沒有過這麼舒心了。」

  說著又夾起一塊肉片,放進嘴裡大口大口地嚼著。

  王鬥看他今日似乎有些失態,像是受了什麼打擊似的。

  他微笑道:「小時候?看鐘先生的年歲,那時該是顯皇帝當位時吧?」

  鐘榮說道:「不錯,正是顯皇帝當位時。」

  他眼中似在回憶:「那時真是一個太平的時節,安寧,富足,悠閒,食用之賤,是現在想像不到的。記得自小家父最喜在黃昏覓幾知交好友,一起高談闊論,每日都是歡笑。當然了,我們這些孩童便在一旁撿些吃的,也是一樂。」

  他笑了起來,一一談起童年的記憶與趣事,語音中,似是對那個時代無限追憶。

  王鬥也是感慨,萬曆年算是大明的盛世年節,雖有三大征,但天下總體太平,特別是市民與商品經濟高度發達,對於老百姓來說,那確是個黃金的時代。而當時的萬曆天子,市民小說《警世通言》則尊稱他為聖明之君。

  明亡後,遺民所著的《樵史》也依然懷念那時的盛況:

  「……傳自萬曆,不要說別的好處,只說柴米油鹽雞鵝魚肉諸般食用之類,哪一件不賤?假如數口之家,每日大魚大肉,所費不過二三錢,這是極算豐富的了。還有那小戶人家,肩挑步擔的,每日賺得二三十文,就可過得一日了。到晚還要吃些酒,醉醺醺說笑話,唱吳歌,聽說書,冬天烘火夏乘涼,百般玩耍。那時節大家小戶好不快活,南北兩京十三省皆然。至今父老說到那時節,好不感嘆思慕。」

  兩人感慨嘆息了一會兒,鐘榮的臉色轉為難看,他嘆道:「過去了,盡數過去了,自顯皇帝后,這日子便是越過越差,眼下大明更是危矣!」

  他沉重地拿出一份邸報,指著上面道:「滎陽失陷了,泛水失陷了,固始失陷了,鳳陽失陷了,賊眾勢大如此,我國朝三百年江山,難道就此淪亡不成?」

  王鬥雖對明末歷史較為瞭解,也知道崇禎八年歷史上發生的這些事,不過邸報上白紙黑字,親眼看來,仍有觸目驚心之感。此時王鬥才知道鐘榮為何臉色如此難看,對他們這些文人來說,中都鳳陽的失陷,對他們的打擊是極大的。

  而王鬥也突然意識到,雖然自己對明末歷史較為瞭解,不過也應當隨時收集當時的情報了,比如這邸報的收集,便可以隨時瞭解天下的動態,以讓自己作出最正確的反應。

  王鬥呆呆地看著,鐘榮又指著王鬥手上的邸報說道:「賊勢越眾,官兵連敗,只是苦了當地的百姓!」

  鐘榮提高聲音道:「殺人,劫掠,屠城,這些賊匪什麼事做不出?」

  他越說越激動:「賊攻舒城時,官軍堅守,賊便掠裸婦人數千於城下,少沮,即磔之。」

  他厲聲喝道:「婦人何罪?裸之磔之?賊兇殘如此,可有人性天良?」

  他放聲大哭:「形勢如此,高皇帝地下有知,必當痛哭流涕。」

  王鬥默默地看著手中的邸報,聽鐘榮說到傷心處,他也是心下沉重。

  這年來,保安各地雖然相對平靜,但此時外界己是鬧翻天。正月初時,農民軍高迎祥、張獻忠、老回回、羅汝才、革裡眼、左金王、改世王、射塌天、橫天王、混十萬、過天星、九條龍、順天王等十三家七十二營大會於滎陽,聲勢浩大。

  滎陽之會後,眾人採納李自成的「分兵定所向」之策,以革裡眼、左金王擊川、湖兵。橫天王、混十萬戰陝兵。羅汝才、過天星扼河上。高迎祥、張獻忠與李自成等略東方。老回回、九條龍往來策應。大明調西北邊兵及南兵七萬往河南會戰,又命五省總督洪承疇出關統率,以山東巡撫朱大典協攻。

  不過在這年中,農民軍的戰力己是發生了質的變化,洪承疇曾在這一年的奏疏中說道:「先時賊避兵逃竄,今則迎兵對敵,左右埋伏,更番迭承,則剿殺之難也。賊人人有精騎,或跨雙馬,官兵馬三步七,則追逐之難也。」

  在戰鬥力提高的同時,這些農民軍仍不改手段的兇殘。

  崇禎八年正月初,農民軍攻陷了泛水,屠城數日!

  正月十五日,農民軍攻陷了鳳陽,殺死城中百姓數萬,焚燬房屋二萬多間,還剖開孕婦,取出嬰孩挑於槍槊上戲樂。

  正月二十四日,農民軍攻打舒城,掠來霍山、合肥的婦女數千,強迫她們赤身xx,置於城下,稍有反抗,便將她們凌遲分屍。

  還是這年的正月,農民軍連營數十里攻打滁州,由於攻打不利,便掠來村落婦女數百人,將她們集體淫辱後,又將她們的頭全部砍斷,將她們的屍體成排倒埋於地上,露出她們的私處對著城上的軍民,以為這樣便可以克制城上猛烈的炮火。

  明末官軍軍紀敗壞,殺良冒功是常有,但像這些明末農民軍一樣動不動就殺人屠城,還抓來婦女集*淫,稍有反抗,便將其在城下凌遲分屍,這真是駭人聽聞。舉目四顧,只有關外的韃子才可以與他們相提並論。

  大明三百年江山到了現在,外有胡虜肆虐,內有流寇橫行,令王鬥平添了許多對局勢的擔憂。他不敢想像將來自己家人遇到這種事情會怎麼樣。再想想明年清兵入寇,保安州又在其沖,心下更增添了許多緊迫感。

  ……

  最後鐘榮踉蹌而去,一路還放聲悲歌,似乎是醉了。

  而王鬥則是呆坐了良久!

  ……

  「大人,小的等這幾個月來共打製鳥銃三十五門,腰刀十五把,長槍七十四根,請大人過目。」

  雖說外面的堡牆修建如火如荼,不過王鬥還是讓李茂森領著那些鐵匠在兵器坊內打製著兵器。

  眼前這些兵器就是他們這幾個月來的勞動成果。

  王鬥要求的兵器製造思路是樸實,大氣,沒有花巧,實用便好。一一看去,果然眼前無論是鳥銃還是長槍,都是堅固厚實,精良銳利。王鬥滿意地點了點頭,在自己的獎罰制度下,這些工匠還是賣力的,打製的兵器可說都是上品。

  王鬥吩咐將這些兵器取回武庫,立時又對這些工匠進入獎勵,人人都是高興。

  此次王鬥來,是要求李茂森打製一批盔甲的,第一批先打製十副,皮甲五副,鐵甲五副。

  李茂森自然是沒有問題,當年他在衛城,無論火銃,刀槍,還是盔甲,他都有打製過,而且水平一流。

  不過李茂森隨後又有難色,無論是製做皮甲還是鐵甲,都需要大量的皮革鐵料,靖邊堡內顯然這兩樣庫存都很少,需要向外購買,而且量還不少。

  王鬥大至瞭解下李茂森他們製作盔甲的方法,他們打製皮甲時,是先將牛皮或其它動物皮切成條狀形,再將三四塊條狀革疊放一起,涂以樹脂,最後用皮繩將其連結,這樣便既堅固,又耐用。

  製作鐵甲時,則是先將鐵料製成薄片,寬一指,長一掌。每一鐵片鑽數個小洞,然後分別將每兩片鐵片疊放在一起,再把這些鐵片連結於三根皮帶上,如此,便可製成鐵甲,用同樣的方法,還可製成馬的護甲,或是人的胸甲。

  這種製作盔甲的方法有些類似邊地的蒙古人,簡單,實用,不花巧,可以節省不少。

  不過按李茂森估計的,就算這樣,一副鐵甲需要的鐵料也是眾多。眼下大明普通的毛鐵,一斤價格約是在三分銀左右,不過經過反覆鍛打的好鐵,一斤至少要銀一錢六分。

  一副鐵甲,最少需要幾十斤這樣的好鐵,五副鐵甲,五副皮甲,光原料錢,這就不是筆小數目。

  不過王鬥己是決心要打製出十副盔甲來。這幾個月中,他己是向董家莊與舜鄉堡購買了幾批的鐵料。此次眾多的皮革鐵料,顯然董家莊內不具備,看來自己必須到舜鄉堡去一趟了。

  臨行時,王鬥忽然聽到一個消息,舜鄉堡防守官許忠俊似乎病體嚴重。

  ※※※

  老白牛:晚上還有一章,十二點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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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變化

  王鬥準備前往舜鄉堡,此行帶的便是鐘調陽,高史銀二人,此外還有幾個堡內的軍戶壯丁,他們趕著幾輛騾車,到時準備載運鐵料等物。

  年初王鬥曾打算讓韓朝新建一隊,專門訓練夜不收等探馬偵兵,不過接下來的春耕及興建堡牆,堡內所有的壯勞力都是下去幹活。這讓王鬥與韓朝的計劃也只是停留在紙面上。

  韓朝、韓仲、楊通三人算是各領一隊戰兵,間接的,這些兵丁連同他們家口都算是三人管轄,幹活訓練作戰大多如此。

  眼下韓朝兄弟、楊通,齊天良幾人都是要督促堡內的軍戶壯丁勤力幹活,鐘榮是個文人,有點閒的便是鐘調陽與高史銀二人,所以此次他們便隨王鬥前往舜鄉堡了。

  同樣在年初,王鬥從杜恭那買了一批的騾馬車輛,花了他不少的銀子,此次購買鐵料,載重量大,正好趕幾輛車馬去。

  一行人一早出發,進入舜鄉堡內。舜鄉堡還是一樣的熱鬧,不過街道破舊骯髒,軍民衣衫襤褸,神情麻木,卻像是幾十年不變似的。

  王鬥讓幾個軍戶先找一家客棧住下,他則是帶著高史銀與鐘調陽二人找家店舖買了份禮物,打算先去防守官許忠俊府上探望一下。許忠俊對自己有賞識抬舉之恩,現在他病重,合情合理,到了這堡內,自己都應當先去探望他。

  王鬥打聽過了,許忠俊的千戶宅院在西城,不過到了許忠俊的宅院前,家人卻告知王鬥許大人仍在官廳內辦公,王鬥只得帶著高史銀與鐘調陽二人又來到千戶官廳前面。

  剛到門口,卻見裡面走出幾個人來。為首一個中年人穿著副千戶的官服,滿臉的傲氣,走路時頭顱都是高高昂起,似乎總拿眼角看人,正是舜鄉堡管屯官杜真。在他旁邊,還有幾個熟人。

  一人穿著百戶的官服,神色陰沉,卻是董家莊的貼隊官肖大新。一人身形矮胖,兩撇焦黃的鼠須,也是穿著百戶的官服,卻是杜恭。還有一人稍顯年輕,身形瘦長,臉色青白,穿著總旗的官衣,王鬥認出他來,卻是當日自己初到舜鄉堡時遇到的那個守門小校。

  此外眾人身後還跟著幾個壯實的家丁,個個神情飛揚跋扈。

  杜真剛從大門出來,他仰著頭笑道:「吳善,你妹子還真是旺夫之人,本官納了她不久,便得到州城溫大人的賞識,眼下她己有了身孕,如能生下個一男半女,本官到時少不了你的好處!」

  原來那小校名叫吳善,似乎是自己妹子被杜真納為小妾什麼的。

  聞聽此言後,吳善大喜,他忙上前媚笑道:「全憑千戶大人栽培,小的妹子能得到大人的垂憐,是她前世修來的福份!」

  杜真放聲大笑:「你就是嘴甜,不過現在叫我千戶大人還為時過早吧?」

  吳善媚笑道:「不早不早,在小的心中,杜大人早己是千戶大人了!」

  杜真又是大笑,神情春風得意,旁邊的肖大新,杜恭幾人也是一同而笑。

  正在這時,杜真等人看到大門前的王鬥三人,杜真一怔,他道:「王鬥?你怎麼會來堡內的?」

  肖大新,杜恭,吳善幾人也是一同看向王鬥,除了杜恭臉上還是笑眯眯外,肖大新與吳善二人神情都很陰沉,特別是吳善,看著王鬥的眼中更是惡狠狠的。

  王鬥上前給杜真行禮參拜,又對杜恭幾人含笑點頭,他抱拳朗聲道:「杜大人,卑職此次前來舜鄉堡,是求大人撥下一些鐵料的,如堡內存貨不多,卑職出銀錢購買也可以。」

  杜真看了王鬥一會,眼神莫名,半響他才淡淡道:「又要求撥下一些鐵料?王總旗,你要求還挺多的,你區區一個屯堡,要那麼多鐵料作甚?」

  他的語音平淡,但話中意思卻是讓人心驚。吳善眼中立時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杜恭原本對著王鬥臉上還是笑眯眯的,此時聽了杜真的話,心下一驚,立時也是臉色一收。只有肖大新還是那副陰沉不變的樣子。

  王鬥身後的高史銀與鐘調陽都是吃驚,不明白杜真為何給王鬥臉色看,二人目光都是看向王鬥。

  王鬥心中快速盤算著杜真今日變化原因,不過他臉上還是神情平靜,只是抱拳道:「杜大人,堡內需要農耕鐵具較多,且現在賊匪橫行,卑職為屯堡著想,也是想打製一些兵器護衛。」

  杜真見王鬥神情平靜,眼中神情更是不善,他哼了一聲,道:「王總旗去向防守大人討要吧。」

  說著便帶著眾人揚長而去。

  那吳善經過王鬥身旁時,還刻意地冷笑了幾聲。

  ……

  看著杜真一行人遠去的身影,王鬥陷入了沉思。

  鐘調陽在人前並不以王鬥的表兄自居,而是謹慎地稱他為大人。

  此時他走到王鬥身旁,低聲道:「大人,杜副千戶等人今日變化,其中原由耐人尋味,我等不可不防。」

  高史銀握緊了拳頭,臉上的橫肉不時跳動,他低聲怒道:「難道是年初防守大人下來巡視時,那杜真認為掃了他的臉面?當時那杜真確只是撥下耕牛四頭,犁具數副,連董家莊的管隊大人都有所不如,他有什麼臉面好掃的?」

  王鬥道:「這或許只是其中原由之一,不過事情不會如此簡單,他剛出來時言道自己得到州城一位大人物的賞識,或許是見許大人病重,又有人抬舉,便看上了防守官的位置吧。」

  他又道:「或許又見許大人器重我,所以就拿我來立威了。」

  他冷笑了一聲,隨後又平靜地道:「先去見了防守大人再說。」

  ……

  當王鬥見到許忠俊時,不由吃了一驚,往日那個沉穩儒雅的許忠俊己經不見了,眼前的他臉頰乾瘦,身消骨立,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還不時劇烈地咳嗽著,一邊強自支撐看著手中的文冊。他旁邊一個穿著百戶官服的壯實男子正神色擔憂地看著他。

  見到王鬥,許忠俊很是高興。

  王鬥上前行禮參拜,他顫聲道:「大人,您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啊。」

  許忠俊微笑道:「放心吧,我還死不了。」

  看到王鬥身後的鐘調陽提上厚禮時,他點了點頭,嘆道:「你有心便好,何必買這些禮物呢?」

  他問了王鬥的來意,王鬥說了。

  許忠俊道:「放心吧,我是支持你的。」

  他對旁邊那個穿著百戶官服的壯實男子道:「許祿,你立時去庫房內提四百斤好鐵與王總旗。」

  那許祿略一猶豫,道:「大人,杜副千戶他?」

  許忠俊哼了一聲,傲然道:「我還沒死,他難道還敢抗我不成?」

  許祿去了,王鬥吩咐鐘調陽叫上靖邊堡軍戶隨他一起去領鐵,鐘調陽為人穩健,這個表哥做事,王鬥一向很放心的。

  許忠俊又說了一聲:「王鬥你進官廳之前,可有遇到杜真他們?」

  王鬥道:「有。」

  將剛才自己遇到杜真等人的情形說了。

  許忠俊冷笑了一聲:「我還沒有死,有些人就迫不及待的跳出來了。說起來,這杜真還是我提拔上來的,還想著以後抬舉他。沒想到我一病重,他就變了個樣。哼,鼠目寸光之輩,以為他撘上了溫士彥,就可以忘乎所以了?卻沒想到我仍是舜鄉堡的防守官,州城內,同樣有操守徐大人支持我。哼,與我陽奉陰違唱對台戲,本官看他將來怎麼死!」

  他的眼中射出一道精光,此時王鬥才發現,他的眼神仍然銳利,身上那股凜然而威的氣勢仍然沒有減弱分毫,每一個輕視他的人,都將負出慘重的代價。

  ……

  王鬥與高史銀,鐘調陽等人出堡而來,此行不費一文錢便得到四百斤鐵料,都是立時可以打製鐵甲兵器的好鐵,如此順利,各人都是心下喜悅。

  眾人押著鐵料,趕著騾車一路而行,近董房河時,眼前有一個山丘,過了董房河,離靖邊堡便不遠了。

  忽然王鬥等人聽到山丘那旁似傳來嬰孩一陣陣的哭聲。

  王鬥停下馬,說道:「你們聽到了嗎?」

  鐘調陽也是仔細聽了半響,道:「好像是一個嬰孩在哭!」

  王鬥道:「難道是什麼棄嬰?過去看看。」

  三人策馬過去,還沒有轉過山丘,就聽到嬰孩哭聲越急,接著一個女子淒婉的聲音隱隱傳來:「孩子,不要怪娘……」

  接著就聽到嬰孩哭聲突然停止,然後王鬥幾人看到一個女子將一個嬰孩屍體放入一個坑內,並將周邊的土掩上。

  「許月娥……」

  王鬥大吃一驚,卻見那許月娥只是緩緩將坑土蓋上,慢慢堆成一個小小的墳墓。

  接著那許月娥站起身來,迎著王鬥幾人緩緩走來。不過她的眼神始終是直直的,似乎是看到王鬥幾人,又似乎沒有看到,只是這樣經過王鬥等人身旁,慢慢的走遠。

  看著她的身影,王鬥幾人都是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高史銀也是吸了一口冷氣:「這女人,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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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堡成

  回到靖邊堡,王鬥幾人仍有驚心動魄的感覺。

  王鬥囑咐眾人不要將許月娥的事情說出去,不過不知道是高史銀還是哪個大嘴巴忍不住就將路上所聞說出,鬧得堡內眾人皆知,沸沸揚揚都是在談論許月娥的事。

  不過從那日後,無論是靖邊堡還是辛莊的居民,都沒有見過許月娥,不知道她上哪裡去了。

  由於從舜鄉堡內運來鐵料,李茂森立時率領堡內鐵匠開始動手製造盔甲。

  在崇禎八年四月下時,因宣府總兵盧抱忠幾次差人急報夷人進口,卻連繫何部落、數目若干、作何剿擊、宣鎮如何提兵堵御一應情形都沒說明。崇禎八年五月初,兵部尚書張鳳翼奉旨對盧抱忠進行申飭,並令他通行各堡萬分戒備。

  在靖邊堡,從崇禎八年二月中開始修建堡牆來,中間還有一些丁口到田地裡幹活,到了五月中時,靖邊堡的堡牆終於築成。

  整個堡城周長約在六百多米,為傳統的正方形,通體以黃土夯築,不包磚。堡牆的北部兩端接著靖邊墩的馬圈圍牆,正好原來這個火路墩可以用來守望。同時南門外的甕城也是築好,還挖有一道深三米,寬六米的護城溝壕。

  遺憾的是靖邊堡堡外的較場,還有堡牆上的女牆城樓等設施還未修建,只得待秋後再來興建了。而且王鬥還盤算著以後在堡內建一些地道暗道。

  堡成後,眾人安全便有了保障,王鬥發現這密密夯築的堡牆非常結實,由於還灌入一些桐油,他驚訝地估計這堡牆的堅固度甚至在後世的混凝土之上。

  靖邊堡的堡牆通高十米,大明各邊鎮的堡牆普遍是高六米到十四米,靖邊堡牆高十米,算是中規中矩。

  在靖邊堡南端興建的城門以石塊砌成,被命名為「永寧門」,內門命名為「永泰門」。在堡門的正上端,鑲嵌著一塊石匾,正中淺刻楷書「靖邊堡」三個大字,大字左右兩邊豎向陽刻楷書,記載了建堡的時間,軍將,工匠等事蹟人物。

  此時靖邊堡有軍戶百,口四百多,不過住在堡內還是寬鬆。其實王鬥看過史料,明時朔州平魯境內的威虎堡,城高十四米,周長五百五十米,當時卻設駐軍五百多人,馬匹數十匹。威虎堡比靖邊堡小得多,卻可以住比靖邊堡更多的人,看來自己堡內還可以招些人居住。

  堡牆修建好的當日,全堡歡慶了兩天,此後楊通與齊天良二人陸續將家口從董家莊接來居住。王鬥也盤算著將母親接來靖邊堡居住,以後看望她老人家,就不用到辛莊去了。

  ……

  在堡牆修建好後,對於堡內的建築,王鬥不是興建眾人都渴望己久的戲台廟宇,而是第一時間讓人在城東一個被命名為樹兒井巷的地方興建一個磨房。

  以往堡內沒有磨房,磨面都要到董家莊與辛莊去,非常不便,眼下快到糧食收穫的季節了,這興建磨房,便提上了王鬥的議事日程。

  撘建一個磨房容易,堡內有的是木料黃土,不過困難的是那兩塊巨大石磨的打造,這個事情,王鬥就交給那個老匠了。

  直到建好磨房後,王鬥才下令在街的中心興建一個戲台與廟宇,引起軍戶們的一片歡呼。

  此後,他們終於有個看戲的地方了。

  ……

  堡牆修建告一段落後,趁著還沒農忙,王鬥又招集那三隊戰兵,開始恢復了訓練。

  同時鑑於堡內又多了近五十戶人,不過有二十餘戶是匠戶,剩下的是軍戶,王鬥又從軍戶內挑選了一些青壯補充進來,湊成了五隊戰兵。連隊長算在內,一隊兵有十二人,這樣五隊兵便有六十人了,實力己是超過董家莊的管隊官張貴。

  這五隊兵,分別由楊通,韓仲,高史銀,鐘調陽各領一隊,王鬥自己也是親領一隊。

  對這些新兵,王鬥還是先讓他們學習站隊列隊,為了更好的訓練他們,王鬥抽選了原來一些老兵摻雜進來,以便更好地帶動新人。

  高史銀與鐘調陽終於可以領兵,自然是非常歡喜,這二人的領兵風格也是完全不一樣。鐘調陽雖然身為民戶,但眾人都知道他是王鬥的表哥,加上身手厲害,自然沒有軍戶不服。而且他也是以身作則,同眾人一起訓練,加上為人穩健厚道,很是受軍士的愛戴。

  不過高史銀就不一樣了,他風格與韓仲類似,且脾氣更為暴虐,喜歡用拳頭毆打訓練不好的軍戶,這讓他隊上的軍士都是畏懼他。不過在他的毆打喝罵下,這隊兵的成績卻是很好。

  韓朝也終於可以訓練他的夜不收了。

  這夜不收,在大明無論是沿邊、沿海還是內地都有設置。選用的大多是能飛簷走壁,或有種種殺人放火奇巧的異人,甚至還要求知天文善占候者。在軍中,夜不收除了出外哨探外,還經常因技藝高超,熟知地理等,擔任著各種燒荒、奇襲或是劫營等任務。

  而在大明邊鎮,還有一種比夜不收更精銳的尖哨,這些尖哨,經常要遠出塞外,千里哨探敵情,在敵境內一呆就是數月,所行之地又都是人跡罕至的地帶,所以非機警矯健,有膽氣的人不可。

  這些明軍中的夜不收尖哨,除了技藝高超外,很多人還精通幾門外語,比如韓朝兄弟,二人就精通蒙語,此外二人還懂一些簡單的女真語。

  這些人如果訓練好,王鬥就多了一批出眾的哨探與情報耳目。他當然是大力支持。

  王鬥放權給韓朝,讓他在五隊戰兵中挑選了六個人作為他的部下,其中有四個老兵,兩個新兵。

  王鬥有幸看過韓朝訓練他那幾個部下,不由大開眼界。

  韓朝那六個部下,連老兵在內,有三個犯有夜盲症,韓朝二話沒說,就找了幾副雞肝,豬肝,還有幾隻活蹦亂跳的小蝌蚪讓三人生吞下去。三人都是臉色發白,有些猶豫。

  韓朝厲聲道:「我們夜不收軍士,時常在夜間前往各處哨探,往後也常被選用敢勇死士夜襲虜營,你們如晚上不能識物,又如何隨我出去刺探?」

  強迫著三人將蝌蚪等物生吞下去。

  此後韓朝便帶著六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常常不知前往哪裡去,王鬥也放心地由韓朝去訓練。

  那些新人在老人的帶動下,學習站隊列隊很快。

  而那些老兵,王鬥也給他們加入了新的訓練內容。

  ※※※

  老白牛:

  今天狀態不好,就一更了,而且更得晚,抱歉。眼下生物鐘又被打亂,老是失眠,懷念以前晚十點睡,早五點起床的有規律生活。

  此外:回墨陳南元紫梅慕書友:從明中期起,大明各邊鎮通常實行衛所與營伍並行制。百戶,千戶己經基本變成官銜,沒有什麼實權實職。

  以宣府鎮為例,一個甲長,最少也要從衛所小旗,總旗內選用。一個管隊官,最少也要從千戶,百戶內選用。一個防守官與操守官,最少也要從千戶,衛指揮僉事、衛指揮同知內選用。一個守備,最少要從衛指揮使,都指揮僉事內選用。至於一鎮總兵,那己經是都督府都督僉事的級別。

  在大明,沒有都司這個官職,那是清才設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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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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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定裝火藥

  王鬥現在戰兵隊中只有刀盾兵,長槍兵,火銃兵三個兵種。

  在那些老兵中,他們的列隊組隊,相互撕殺配合,己經有了一定的默契。所以每天上午的隊列訓練後,王鬥下午便是訓練他們的個人技藝能力。

  戚家軍中考績軍士技藝細分為九等。王鬥的軍隊才剛剛訓練,便粗分為上,中,下,不合格四等。

  每等都有不一樣的待遇與獎罰措施。上等者,每天都有肉吃,還可與伍長平起平坐,見了隊長,也只需作揖,不需下跪。中等者,每三天吃一次肉。下等者,每天只吃乾飯。每次考後不合格者,重打軍棍十下,五次不合格者,重打軍棍三十下,驅逐出戰兵隊,降為輜兵。

  以後每兩月一考,四等升降不定,中下等可以上升,上等也可以降為中下等,如有原地踏步者,也有相應的處罰措施。一次原等,可以免責。二次原等,打五棍。三次原等,打十棍。五次以上原等不進者,打三十棍,驅逐出戰兵隊,降為輜兵。

  一切視軍士成績而言,如果退步或是不合格比例大,連隊長伍長都要受處罰。

  以刀盾兵為例,他們持盾牌時,能舞動遮蔽住自身為下等。能試刀衝入槍陣內為中等。令他們持牌與長槍兵對打,打得對手不及反手為上等。

  王鬥近期還造了一批標槍,用以刀盾兵使用。

  以後刀盾兵手投標槍,以二十步為標準,如能命中掛立在那裡的三個銅錢。中一個,下等,中兩個,中等,中三個,上等。一個不中,為不合格,便要挨打軍棍了。

  這個標準遠低於戚家軍的考績練習,不過王鬥不急,慢慢來。

  長槍兵同樣也是如此,他們練習長槍,也是在二十步外立人形木把一面,上分目、喉、心、腰、足五孔,各安一寸木球在內。

  在擂鼓時,他們飛身挺槍向前戳去,任取一孔,戳刺五遍後,如有三次可以將孔內的木球刺於槍上,便為上中。兩次,中等。一次,下等。一次都沒有,而且試槍時的手法、步法、身法、進退之法不嚴謹,便為不合格,軍棍侍候。

  這種等級賞罰制度出來後,每個軍士都有了一定的危機感,而且還將自己隊內每個人都視為了競爭對手,不過這種良性的競爭氛圍是王鬥樂於見到的。

  古時的冷兵器作戰主要靠的是腰力的使用,為了鍛鍊各人腰力,王鬥還吩咐工匠們做了一批石鎖,讓這些軍戶每天都要鍛鍊數十下。

  ……

  不過刀盾兵與長槍兵的練習容易,火銃手的練習則比較困難。

  他們練刀還好,主要是鳥銃的射擊訓練難辦,不是因為各人都打不中,而是訓練火器時的成本問題。在這大明朝,就算是一根精良的鳥銃,那銃管的使用壽命也就是幾十次。每天打個幾次,十幾天後,一根銃管就報廢了,再造一根銃管,起碼要一個月的時間。

  大批量下來,所需的銀子也不少。

  而且這個射擊訓練,沒有大量的彈藥量是不要想出來的。鉛子可以讓堡內工匠造一些,不過王鬥現在的火藥硝土,基本上是向外購買。銀錢與火藥原料問題,嚴重制約著王鬥火器兵的發展。

  不過王鬥相信這個問題自己有辦法解決,軍中的那些鳥銃手,王鬥還是讓他們盡情練習。

  此時在堡外那個還是非常簡陋的較場上,火銃的擊發聲音啪啪不絕。

  王鬥正站在韓仲所領的乙隊面前看一個鳥銃兵在射擊,韓仲,楊通,高史銀,鐘調陽幾人都是圍在王鬥身旁看著。

  那個鳥銃兵或許只有二十出頭,臉長得圓乎乎的,頗為白淨,不過神情卻是專注,眾人站在自己身後仍是恍然未覺。

  他熟練地裝好火藥鉛彈,然後眼睛瞄那照星,對準前方五十步外一塊靶子扣動了板機,「啪」的一聲響,卻是命中。

  然後他又試射了兩槍,又是命中。

  眾人都是叫了一聲好。

  王鬥現在不敢與戚家軍相比,訓練鳥銃時,只是在五十步外立一靶子。不過訓練標準倒是一樣,三發全中為上等,三發一中為中等,射六次,中一次者為下等。射六次,一次不中者為不合格。

  這位鳥銃手連射三銃都中,真是神射手。

  注意到王鬥的目光,韓仲也頗為自得,畢竟這鳥銃手是他隊上的兵。

  王鬥招來這鳥銃手問道:「叫什麼名字?什麼地方的人?」

  那鳥銃手射擊時果斷專注,但對上王鬥等人時,卻是神情慌亂不安,他緊張地摸著自己的衣角,聲音頗為細氣,道:「回大人,小的叫鐘顯才,蔚州人。」

  王鬥點了點頭道:「你射得不錯,本官要獎勵你,來人,有賞。」

  ……

  王鬥賞了那鳥銃手鐘顯才一錢銀子,然後又在較場內到處巡看那些軍士訓練,同時心裡還盤算著一個問題。

  經過自己制定的工匠獎罰制度後,李茂森他們製造出來的鳥銃大多合格,而且銃口定製大小基本都有一定的標準。質量的優良使得鳥銃手在訓練時可以放心地托著銃身,貼近銃尾仔細瞄準,大大提高了鳥銃的命中率。

  不過雖是如此,各兵的射擊裝填速度還是顯得慢些。以這鐘顯才的射速,也要近一分鐘才射出一發,別的鳥銃手射擊速度就更慢了。

  明朝鳥銃的射擊步驟大約有倒藥、裝藥、壓火、裝彈、裝火繩等幾步,熟練的射手平時不過是一分鐘一發,有些普通的鳥銃手,到了戰場上,手忙腳亂的,能兩分鐘射出一發就算好了。

  雖然現在自己沒有辦法造出燧發火銃,不過可以在鳥銃的裝填速度上想想辦法。

  大明軍中的鳥銃手在彈藥裝填上有一定的定製,比如戚家軍中,鳥銃手每人就背著裝有火藥的竹管五十三個,都是定量的。另一個袋中也放著鉛子五十三個。

  不過還可以再進一步,王鬥想到了後世的紙筒定裝火藥。

  那紙筒定裝火藥,是將定量的火藥與彈丸全包於一個長形的紙筒裡面,裝填時用嘴咬開紙筒,先倒一些火藥到火門,餘下的火藥連彈丸全塞入銃口就算完成了。

  這樣不但保證了槍彈每次射擊的威力,也可以大大減少火藥的裝填步驟。這讓普通士兵的鳥銃手可以達到一分鐘一發的速度,熟練的鳥銃手,每分鐘射擊兩次是沒問題的。

  想到這裡,王鬥很是興奮,他招來了匠頭李茂森,詢問他此法可是可行。

  李茂森沉思了良久,他拱手道:「大人高才,此法確是精妙,可以大大提高銃手們的發擊速度。」

  隨後他又是臉有難色:「只是如此一來,分藥裝彈需要人手較多,以小的那些匠工,怕是人手不足。」

  王鬥道:「這個你不必擔心,我會調派一些人手給你。」

  現在靖邊堡有居民百戶,其中男子兩百多口,婦女二百多口,除了一百多的壯年男子外,餘者老弱男子與婦女孩童都可使用。他盤算了一會道:「這樣吧,在你作坊的旁邊再建一個坊間,我會調派老弱男子十五口,壯婦二十口給你,每日你便讓他們分裝彈藥,以後他們的月糧工食也由堡內分發。」

  李茂森臉上露出喜色,如此一來,他就不必擔心人手的問題了。

  王鬥強調道:「每一根定裝紙筒的藥量都必須過秤相同,這點上,你要監督好。」

  李茂森道:「大人放心吧,小的一定會管好的。」

  ……

  很快的,李茂森便製做出幾根定裝紙筒彈藥的樣品出來,放在一個專門的油包彈藥袋內,拿到堡外由那個鳥銃手鐘顯才試射。

  接到任務後,鐘顯才熟悉了一下這個背在身上的彈藥袋,然後按王鬥說的,進入專注的境界。

  他將鳥銃拿在手中,將火門打開,然後抽了一根定裝紙筒出來,用牙咬開紙殼彈筒的一端,倒了一些火藥入火門內。將火門關好,然後將紙筒內的火藥及彈丸一起塞入銃管內,用通條捅好,火繩也早已裝好,就完成了射擊的準備!

  鐘顯才試射了幾銃,起初還有些生疏,隨後越打越熟練,依他估計的,這定裝紙筒彈藥確是可以大大節省裝填時間,他一分鐘可以打三發左右。餘者鳥銃手,熟練後,每分鐘也可以打兩發左右,就算是上了戰場,在各方面情況的影響下,一分鐘打出一發是很輕鬆的。

  圍在王鬥身旁的各人還有各隊中的鳥銃手也很高興,各人都希望以後就使用這種定裝紙筒彈藥。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王鬥吩咐在匠作坊旁又興建一個大房間,他也在堡內選了一批老弱與婦女過去幫助李茂森分制彈藥,這些人以後都可以拿到固定的月糧工食,如果幹得好幹得多的話,同樣也都有獎勵。

  這批新的軍工廠工人都很高興,他們平日家中並不是主要的勞力,眼下卻也可以拿到月糧工食,這讓他們感覺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回到家中說話聲音都大了一些。

  ※※※

  老白牛:晚上還有一章,十二點前發,謝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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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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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豬圈

  由於快到農忙,各兵也訓練不了多久,所以軍中技藝的等級考績只能等農忙後再說。

  而且王鬥還沒有規定死,雖說技藝考核每兩個月一次,不過如果有軍士認為自己等級能力到的,或輜兵認為自己有能力升為戰兵的,隨時可以報告該隊的隊長,由隊長再報告王鬥,由王鬥親自考核他們的能力等級。

  對於各軍戶來說,訓練雖然苦,但各人卻是喜歡較場這個地方。在這裡,眾人可以大量喝水,每天王鬥會供應他們七升水,每餐米面可以吃飽,每天還有二兩肉,這真是享受。在家內,就算他們都是家內的壯勞力,以他們家內向堡內借去的米糧,只能每天盤算再盤算這家口每日的吃喝用度。

  關於肉食問題,這也是王鬥考慮了許久的。

  只有提供足夠的肉食,才可以讓軍士們身體強壯,讓他們有體力忍受高強度的軍事訓練,使他們將來成為精銳部隊。肉食還可以減少軍士的夜盲症,使王鬥將來多了一個夜襲的強大攻擊手段。

  王鬥想了想,還是將未來的軍士武藝等級待遇略為調整,以後武藝考核為上等的軍士,每天可以吃四兩肉。武藝為中等的軍士,每天可以吃二兩半肉。武藝為下等的軍士,每天可以吃一兩半肉。輜兵,每天可以吃一兩肉。

  大明一斤為十六兩,約為後世的六百克。武藝為上等的軍士,每天吃四兩肉,近一百五十克,相當於日本陸軍昭和六年的伙食標準。

  不過就算如此,王鬥的五隊戰兵,連一隊輜兵,還有韓朝的一隊夜不收,這一年下來吃的肉也不少,還不算堡內其它肉食的吃用。而且隨著王鬥勢力規模的擴大,這肉食,將越來越成為一個突出的問題。

  眼下大明的肉食較為單調,除了豬羊,就是雞鴨魚等。而且眼下大明災害越來越嚴重,物價飛漲,去年保安州一口豬的價格竟相當於一頭牛,如果都要買肉吃,難免吃不起,王鬥決定還是自己養算了。

  為了避免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王鬥決定養的肉食來源雜一些。

  除了豬羊,雞鴨魚都要養。不過保安州的環境顯然不能大規模養羊,便隨便養一些了。雞成本低,還可以自己出去找食,不用怎麼操心,雞還可以生蛋。鴨也是如此,可以放到河裡去吃魚,同樣鴨也可以下蛋。如果有了蝗蟲災害,還可以趕著那些雞鴨到田裡去吃蝗蟲。

  遺憾的是雞鴨的傳染病多了點,一個雞瘟過來,可以死得一隻雞都不剩。

  魚的成本也低,還可以建在豬欄下面,而且豬糞、雞糞、鴨糞都是很好的飼料,可以大大減少魚對飼料等食物的需求。遺憾的是養魚需要很多水,這是大明北地的劣勢。

  最後依出肉率,王鬥決定還是以養豬為主,其它為輔。

  不過這時候養豬也不容易,這時候大明朝的豬,養一年也不過一百三十斤,或是一百四十斤,生豬出肉率大概便是七十斤到八十斤肉。兩百多斤的大肥豬約要養兩年,這個時候也沒什麼剩飯剩菜之說,人都不夠吃了,豬還有得吃?只得吃豬草加些糠,也是需要大量的人手出去討豬草。

  而且大規模養豬,會下仔的母豬與眾多的小豬仔也不好找,王鬥決定先養一百頭豬吧。

  ……

  王鬥決定養豬的消息傳出後,當時就在靖邊堡內成為熱門話題。

  齊天良接受了王鬥讓他去購買豬仔,雞仔鴨仔、魚苗,羊羔等重任,帶了銀子,還有一些經驗豐富的老軍戶等,踏遍了保安州各地,甚至最遠還到了懷來等地,最後才買齊了王鬥需求的畜類苗種數量。

  在齊天良帶人去購買畜種的同時,王鬥也調了一批的靖邊堡軍戶,在百戶渠一帶建了一個畜場。

  豬羊等當然不能養在堡內,只得建在堡外。在百戶渠的末端,這裡已經淤塞廢棄,由於大水車的引水灌田,水流到了這裡,便匯成了一片的水窪之地。

  王鬥讓人在這裡挖了幾個魚塘,在魚塘的上方用土墊高,在這裡建了幾個豬圈。在豬圈的旁邊,又建了一些的鴨圈與雞圈。

  以後豬吃豬草與糠,雞鴨或是吃豬的糞或是自己出去找吃的。下面的魚則可以吃豬糞、雞糞與鴨糞。這些糞吃不完的,還可以拿去肥田。形成一種循環飼養方式。

  此外離畜場不遠,隔著一片窪地與水溝,還種了十幾畝的菜地,以供養靖邊堡的軍戶吃用。菜地的肥料,就可以取之於各種雞鴨豬糞。

  王鬥的規劃,不但讓靖邊堡的軍戶們新奇,就是此後辛莊,董家莊與舜鄉堡的軍民聞聽的,多有好奇地趕過來看熱鬧。

  其實王鬥的做法並不新奇,這種循環飼養方式,在明萬曆年時蘇州常熟一戶叫譚曉的人家就有做過。

  崇禎八年六月初,齊天良帶著那些軍戶浩浩蕩蕩的回來,買齊了王鬥所要的東西。

  此行他跑了很多地方,最遠到了懷來城內,他向王鬥匯報此行經歷時,嘟嚷的只是罵現在大明物價之貴,往日一頭小豬仔只要銀六錢,現在要一兩多。往日一頭可產仔的老母豬隻要銀錢十兩,現在升到了十三兩。加上購買魚苗,雞鴨苗等,此次他帶出去的銀子又花光了。

  不過豬仔,魚苗等買齊後,這個百戶渠畜場便也開始正式運轉。

  王鬥讓陶氏選用了一批靖邊堡的婦女,一些老弱男子,還有一些有勞動能力的孩童去放鴨放羊,養豬種菜。

  他們的月糧工錢同樣也是由堡內支付,這讓這些得到工作的靖邊堡軍戶都很高興,他們又多了一條補貼家用的路子,讓家人可以過得更好。

  ……

  現在的靖邊堡城內,一排排的都是軍戶的營房,分幾條街巷隔開。

  很顯然的,現在堡內各軍戶沒有獨自購買土地與建蓋房屋的能力。而且堡內的空餘土帶也不多了,所以家家戶戶都是住於營房內。現在的靖邊堡也是嚴禁外人隨便進入。如有堡內軍戶要帶外人進入的,事先都要經過報備,事後也需要仔細的盤察。

  在堡外興建畜場的同時,王鬥還決定在堡內興建一個公共澡堂,這是王鬥盤算良久的。

  北地用水向來不便,特別是眼下大明氣候越來越乾旱,各地用水就更是困難。連保安州這個相對較好的地方,很多人都是洗澡困難,特別是女性,除了新年、端午與中秋三節外,她們平常都不怎麼洗澡擦身。這容易造成各種疾病的流行。

  從明中期起,大明許多地方興起了公共浴池澡堂,不過這僅限於一些大城市,而且出入澡堂者以男性居多,女性多半還是在家裡沐浴或擦身體。

  所以在建好畜場的同時,王鬥決定調動人力在堡內興建一個公共澡堂。

  這顯然很受堡內軍戶的歡迎,沒人不喜歡洗澡的,不過建澡堂就是需要許多的水與煤炭,成本不小。

  不過王鬥還是建了,地址就選在西街,離街角一口水井的不遠處。同時在澡堂內又打了一口井。

  眼下大明的澡堂通常有池堂和官堂二種設備。前者為大浴池,眾多人可以同時入浴,後者單獨一室,僅容一人,或是僅容數人,內中還有為客人打水或搓澡之人。靖邊堡的澡堂當然沒有官堂,在這裡,不論是兵還是官,大家都是一樣的坦誠相見。

  大明的澡堂均不許婦女入浴,不過王鬥決定還是造一個女客區,讓堡內的軍戶婦女一樣的享受澡堂洗浴之樂。

  王鬥這個決定讓堡內軍戶私下議論不停,雖說婦女們聞聽後人人歡喜。

  堡內幾個軍官,如韓朝、楊通,齊天良、鐘調陽、鐘榮幾人也認為太驚世駭俗,對王鬥的聲名有礙。他們當面不好對王鬥講,便公推了大嘴巴韓仲與高史銀前來勸說王鬥。

  聽了二人滔滔不絕的勸說,王鬥沉默了一會,他道:「聽聞宣鎮,甚至是京師內,這些年來接連發生疫病,百姓死傷無數,你二人知道為什麼嗎?」

  二人自然是搖頭,他們哪裡知道京師內的事情?

  王鬥道:「就是髒亂,由於街容沒有清理,各地蠅蟻鼠蟲遍地,加上百姓無水清洗身體,更容易沾染疫病,那些女子同樣是我們堡內的居民,如果她們染病,我們同樣無法倖免,所以勤以洗身當為防止疫病第一要務。」

  二人都是呆了一呆,韓仲又道:「只是男女混雜洗浴,這會不會……太那個了?」

  「男女混雜洗浴?」

  王鬥哭笑不得,沒想到傳言會變成這個樣子,他道:「哪裡是男女混雜洗浴?那些女子們,她們專門有自己的池堂,男子是不得入內的。」

  「哦。」

  二人一齊點頭。高史銀呼了口氣,臉上神情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失望。

  ……

  在興建澡堂的同時,王鬥還讓人在堡內興建了幾個公共廁所,避免堡內軍戶亂倒馬桶污染環境,同時又能收集到大批優質肥料。

  等堡內澡堂與公共廁所建好後,靖邊堡的軍戶就要開始準備糧食的收穫了。

  這天王鬥正與齊天良在官廳內商議到時的糧食收穫情況,這時一個軍戶臉色怪怪的前來稟報,說是堡外又有一個女子前來投靠,希望總旗大人能夠收留。

  ※※※

  老白牛:回路客書友,書中韓朝讓幾個部下生吃蝌蚪,那已經是崇禎八年五月中的事,那時到處是蝌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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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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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納捐

  王鬥來到南邊的永寧門前,只見那邊跪著一個女子,旁邊圍了一大圈的人,都在旁邊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神獸玄奇。

  見王鬥出來,眾人紛紛道:「大人出來了。」

  趕忙給王鬥讓開了一條路。

  王鬥走上前去,看地上那個女子,不由吃了一驚,看她的臉容樣貌,分明就是那日後不知所終的許月娥。

  看她神情憔悴,臉色白的厲害,身上還有些血跡與傷痕,不知是從哪裡來的。

  聽到動靜,許月娥抬頭看了王鬥一眼,深深地拜下身去:「民女許月娥,前來投靠,望大人收留。」

  鐘榮此時站在王鬥身後,他低聲道:「大人,此女不祥,不可收留。」

  齊天良與楊通也是這樣說。高史銀本來站在王鬥身旁,此時都是無意識地離許月娥遠一些。

  旁邊各人的議論,也是不時傳來:「聽聞這許月娥被韃子糟蹋過……」

  「是啊,這還不算,聽說她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殺了。」

  「這樣的女子如果進入我們堡內,大夥兒非倒大黴不可……」

  ……

  聽著旁人的竊竊私語,許月娥卻是神情冷漠,只是一動不動地跪著。

  王鬥道:「無妨,堡內正好缺乏人手,就讓她留下吧。」

  王鬥一言而決,立時眾人都靜了下來。

  王鬥叫了陶氏來:「齊大嫂子,你安排一下,以後許姑娘在堡內做什麼事。還有,你煮些粥給她養養身子。」

  陶氏滿面笑容地應了一聲,看了那許月娥一眼,招呼她道:「小娘子,請隨婦人來吧。」

  許月娥低聲謝了王鬥一聲,便起身蹣跚地隨陶氏進堡而去。

  留在一大幫的軍戶在那裡竊竊私語。

  ……

  陶氏將許月娥安排在南街一處營房內,裡面住著同樣都是被後金軍擄過的女子。

  許月娥在營房內休養了幾日,每日都是足不出戶,只有謝秀娘聞聽消息後,抓了一隻雞去看望她。

  幾天後,許月娥被陶氏安排去畜場餵豬,她一言不發便去了。

  此時已是崇禎八年的六月中,算起來已是後世的陽曆七月,保安州各地的冬麥高粱等作物相繼收穫。

  王鬥的軍事訓練也是暫時停止,各隊的戰兵紛紛隨自己的家小下田幹活,在各個地裡收割莊稼。

  最後的統計,去年開墾的田地,今年春開始播種,每畝穀子與高粱的產量都達到七、八斗左右,其中靠近百戶渠的軍戶田地每畝收穫有八、九斗。離水渠遠的,依賴灌井灌溉的田地,每畝收穫也有五斗,六斗的。

  算算近了秋,還可以播下冬麥,這樣一年下來,連麥子,連穀子、高粱等雜糧算在內,眾人一畝地收穫可達到一石多,近兩石的糧食產量。而且堡內第一年還不徵收他們的稅糧,田地所得都是歸他們自己所有。

  看著這些糧食,那些分下田地的軍戶歡天喜地,個個是喜笑顏開,好是鬧騰了一陣。那些後來的,還沒分到田地的軍戶也是個個羨慕萬分,只希望趕快開墾荒地,好讓自己也分下田地。

  董家莊管隊官張貴聞聽王鬥屯田第一年便有這個成績,也是非常驚訝。舜鄉堡的防守許忠俊聞聽後,也是非常欣慰。此時他已經病重臥床,便讓自己的心腹許祿帶人前來慰問。

  ……

  在大明北方,每戶人家二十畝地,其實並不能讓自己過上安穩的生活。一戶人家幾個勞力,至少需要四十畝地,或是五十畝地,才可以養活一家老小,並應對衛所官府的稅糧支納。

  王鬥準備在秋播前沿著董房河再開墾一些荒地,給那些原來及後來的軍戶們再分配一些田地,以後堡內的軍戶每戶至少都要擁有四十畝的田地。

  關於秋播前的土地開墾,王鬥就交給齊天良了,由他組織堡內的人力,力爭在秋播前再開墾一批田地出來。還有新田地的水利建設,各地的灌井挖掘,也要同時進行。

  ……

  在田地的小麥收穫後,母親鐘氏也是來到靖邊堡內。那邊的王家宅院,王鬥則是僱傭了兩個老年軍戶打掃看護。

  其實鐘氏很捨不得離開辛莊,那裡有她的田地宅院,不過她不想讓兒子憂慮,畢竟住在靖邊堡內更為安全,也可以時時見到兒子。

  眼下王鬥的總旗官廳是設在南街的北端,就靠近靖邊墩的圍牆,這樣萬一靖邊堡被敵軍攻陷,自己還可以退入靖邊墩內,憑藉最後一道堡壘防守。在靖邊墩內,王鬥同樣設立幾個墩軍每日守望。

  官廳後,是王家居住的宅院,堡內一干軍官,如齊天良,韓朝韓仲他們,同樣也是住在宅院的旁邊。

  母親來後,王鬥招集一干軍官為她接風洗塵,宴中,鐘氏神情歡喜,紅光滿面的,畢竟這個屯堡是兒子一手建立,他便是這個屯堡的主人。自己作為母親,自然也是跟著沾光。自從她進入靖邊堡後,堡內每個軍戶見了她都是畢恭畢敬,尊稱她為老夫人,這是她在辛莊內享受不到的。

  宴後,鐘氏興致仍高,不過隨後又嘆了口氣。

  王鬥問道:「母親有何憂慮?說出來讓兒子聽聽。」

  鐘氏嘆道:「還不是為了你舅舅。」

  在她的解說下王鬥才明白,原來自己的舅舅鐘正顯,在年初自己將他安排到董家莊做書吏後,才半年下來,鐘正顯又不安份了。他老是嫌棄董家莊太小太窮,認為自己應該調到舜鄉堡去,而且自己的身份地位也太低了。

  他常常在人前道:「以我的能力,怎麼能做一個小小的書吏呢,最少應該做一個典吏才是。」

  董家莊司吏李朝與攢典張敬昌認為鐘正顯太過狂傲,都很排斥他,這讓鐘正顯更是氣不過。他時常便是到姐姐鐘氏面前哭訴自己的待遇不公,希望外甥想想辦法,將自己調到舜鄉堡去,而且也希望他能搞點關係,將自己的身份從攢典提為典吏。

  鐘正顯現在身份其實是一個攢典,為吏之最末等。不過從攢典升到典吏,其中隔著一個司吏,還要經過幾次嚴格的考課,就算陞遷順利也要六年的時間。豈能一步而就?

  面對鐘正顯的哭訴要求,鐘氏自然是大罵他,言道官府陞遷自有體統規則,你一個做舅舅的,豈能讓外甥為難?

  不過鐘正顯卻是想出了辦法,就是納捐,向州城預備倉內捐幾十石米糧,立時自己就能提拔了。

  大明各地州縣都設有預備倉,以備平時饑荒所用,平時預備倉內的米糧都是靠民間捐助。對於這些納捐者,大明有專門褒獎條文,民間納谷者,或獎敕他們為義民,可以見官不拜。或是給於冠帶散官,或是充為吏員,獎勵算是豐厚。

  每地預備倉的貯糧多少,向來算入地方官的考績標準,所以對於民間願意捐助者,地方官向來非常歡迎。

  鐘正顯打聽過了,以往像他們這種吏員捐米,納米五十石就可以提拔兩級,現在更是減少為納米三十石,如果捐銀的話,所需的數目就更少了。

  在鐘正顯的苦苦哀求下,鐘氏也是頗為頭疼,她便詢問王鬥的意思。

  王鬥搖了搖頭,自己這個舅舅……真是沒法說。

  他問母親道:「我們家的稅銀算算應該交納了吧?」

  鐘氏道:「為娘來堡時,莊內的里長甲首是開始催促了。」

  王家有二十畝的田地,都是需要交納稅銀的民田,大明的夏稅秋糧,夏稅徵收是在六月起,限在八月之內交齊。大明行「一條鞭法」後,夏稅秋糧都改徵稅銀,不再經過各地的糧長與里長甲首,而由民眾自己到州城去交納,算算時間是差不多了。

  王鬥道:「明日孩兒去州城一趟,將稅銀交了,順便也幫舅舅的事辦了吧。」

  王鬥決定去保安州城一趟,除了交納稅銀外,年初堡內商議要請幾個軍中醫士,一直沒有下落,王鬥決定親自去醫學司內請幾個醫術高明的醫士回來。

  鐘氏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道:「你這個舅舅……」

  她說著搖了搖頭。

  ※※※

  老白牛:晚上還有一章,十二點前發。

  回水羊書友:台灣網友要訂閱收費章節,也要先加入vip,這個起點首頁上應該有詳細的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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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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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偶遇

  第二天一大早,王鬥便帶著韓朝兄弟,高史銀,鐘調陽四人前往州城。

  眼下農忙開荒,隊裡的軍士都是下去幹活,訓練不成,韓朝韓仲幾人閒著無事,便隨王鬥前往了。

  王鬥、韓朝、韓仲、高史銀四人都有馬匹,鐘調陽也是借了齊天良的馬匹使用。

  鐘調陽已是知道自己父親的事,他慚愧地對王鬥道:「大人,父親的事讓您操心了。」

  王鬥說道:「都是一家人,就沒必要說這樣客氣的話了。」

  那保安州城在靖邊堡的西北方向,離堡約有十幾里,幾人策馬而去,一路經過幾個屯堡村莊,很快到了桑乾河,本地人稱為渾河的邊上。在這裡,有一條當地人稱傳濟橋的浮橋,為明正統三年興建,過了河,再往東邊行走五里,便到保安州城了。

  王鬥幾人到了傳濟橋邊,眼下正是夏稅徵收的時節,雖是大早,但橋上已是擠滿了趕著牛車,騾車,人力車的民眾,上面滿載的都是糧食。

  大明行「一條鞭法」後,雖然此後夏稅秋糧的徵收都是改為征銀,不過普通民眾平時手上哪有銀子?只得將糧食運到州城或其它地方,然後在各米店出售,換來銀子,這裡便不得不接受商人們遠低於市場價的賤價盤剝,就算是豐年,也同樣是獲利不多。

  等交完稅後,到了第二年民眾青黃不接的時候,又不得不高價從商人手上購買糧食充飢,每當這個時候,便是各地百姓窮迫逃徙,賣兒賣女的時候。

  張居正當年推行一條鞭法,本意是緩解民眾徭差及千里運糧之苦,沒想到推行到現在,卻讓民眾忍受了更多的侵欺或剝削。

  當然了,行「一條鞭法」後,各地的糧長及里長甲首制名存實亡,不過以此時大明各地州縣那有限的差役,自然是難以做到賦稅徵收到戶,大明各地便出現了一種包頭或攬戶,通常由地方大戶、富戶或地方豪強人家充任。

  這些人代交賦稅,雖然也方便了一些百姓,不過顯然的,他們不會白幹好事,其中的層層盤剝,也讓很多百姓願意自己前往州城交納賦稅。此時傳濟橋邊擠滿的百姓車輛,顯然就是屬於這一類人。

  看著這些民眾麻木的神情,王鬥心中暗嘆民生之苦。旁邊的韓仲,高史銀二人沒心沒肺,只是騎在馬上指點為樂,看一些民眾向騎在馬上的自己投來羨慕的神情,二人是得意洋洋。

  等了好一會兒,等橋面暢通一些後,王鬥幾人才策馬過河。

  ……

  五人馬快,很快便到了保安州城下。

  那保安州城原為保安衛城所在地,永樂二年置衛。永樂十三年,置保安州於衛城內,州衛同城。景泰二年,移保安衛於雷家站新址,便是後世懷來縣的新保安鎮。

  眼前的保安州城為正方形,城週四裡一百四十八步,高三丈五尺,頂厚三丈,嘉靖四十四年知州賀溱、守備周應岐包磚。城外還建有護城河一道,深二丈五尺。又設南門、西門二門。在南門處,還設有南關堡城一座,周長四百九十丈,牆高三丈五尺,護城河深二丈五尺。

  這保安州城西南有涿鹿山,西北有雞鳴山,鷂兒嶺,桑乾河又在南。東又有東八里堡、良田屯堡、保安衛城、麻谷口等堡。是大明宣鎮重要的屯糧之地。

  崇禎七年的七月二十三日,在王鬥來到這世界的前五天,後金軍攻陷了保安州,軍民死傷無算,知州閻生斗自盡殉節。

  有鑑於此,眼前的保安州城戒備森嚴了許多,城牆上放置著幾十副的佛朗機炮,至於小銅炮、小鐵炮更是眾多。此外王鬥還看到了幾尊神威大將軍鐵炮,炮筒怕長有三米,黑壓壓的炮口只是對著城外。

  王鬥五人來到南關堡城的來薰門外,要從這裡進入州城內。

  不過在吊橋前,這裡擠滿了各鄉里運糧前來的民眾們,將一個城門擠得滿滿的。此外還有一些衣衫襤褸的流民帶著家口想要混入城內,守門軍士只是大聲喝叱,不准他們進城。

  一片的喧鬧,看到這個樣子,王鬥幾人只得等等。

  此時天氣炎熱,加上太陽出來,幾人便在城門附近一個茶棚中找幾個位子喫茶。

  那經營茶棚的老漢見幾人軍漢打扮的樣子,加上各人神情猙獰,不由有些猶豫。

  高史銀一瞪眼道:「怎麼,怕我們不給錢?有沒有看到大爺們的馬,我們像是給不起錢的人嗎?」

  那老漢更是一驚,點頭哈腰的為各人倒上茶來。

  各人吃了兩碗茶,見城門已是順通,王鬥微微示意,高史銀掏出一錢銀子,「啪」的一聲拍在桌上,讓那張桌子幾乎散開,他大聲道:「哪,這是給你的錢,多的就不用找了。」

  老漢大喜,只是連聲感謝,心下暗暗奇怪:「沒見過軍爺喝茶還給錢的,真是奇了。」

  ……

  王鬥等人站起身來,鐘調陽為王鬥牽了馬,眾人正要進城,忽然一陣的說話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卻是不遠處兩個丫鬟打扮的少女,正對著身前幾個穿粗布衣衫的漢子在埋怨:「和你們約定了一大早,怎麼現在才來?差點誤了我們貴客的事。」

  那幾個漢子只是在叫屈,其中一人道:「兩位奶奶,你們約定的時辰緊,又要趕著新鮮,從我們東靈山到這裡,可有幾十里地,我們可是天沒亮就起程的,現在也趕上了不是?」

  其中一個丫鬟道:「好了,好了,你們這山杏可是新鮮?」

  那漢子道:「這位奶奶,我們這山杏可是昨日專門從東靈山向陽坡地上采來的,您看看,這山杏看起去肉多薄,這色又多鮮?保證吃起來多汁甜美,聽老一輩說,吃了這山杏,還有潤肺定喘,生津止渴等效果呢。

  那兩個丫鬟接過那漢子的竹籃看了一陣,道:「好了,山杏我們收下了,這銀子是給你的。」

  拿出一錠銀子交給那漢子,漢子接過歡喜地道:「給這麼多啊,謝謝兩位奶奶。」

  一干粗衣漢子歡天喜地地去了,一路還歡喜地談著此行收穫不小。

  高史銀雙目只是不斷地往那兩個丫鬟身上掃射,他說了一聲:「這兩個丫頭不知道是哪個府上的,還真長得美,能討一個來做婆姨不錯。」

  韓仲取笑了一聲:「高蠻子,你也不看看自己,這兩個丫鬟會看上你?」

  高史銀怒目喝道:「她們也不會看上你。」

  王鬥打量那兩個丫鬟,二女都是十六、七左右,身上穿著絳紗的衣衫,人長得白淨細嫩。靖邊堡與董家莊內的軍戶女子不是粗黑,就是干瘦,相互比較之下,確實兩個丫鬟便顯得動人。

  而且她們雖身為丫鬟,但也有一股動人的氣質,她們的主人能調教出這樣的下人,不知道是州城內哪個府上的人物。

  正在這時,城門內駛出一輛華麗的車馬,守門的軍士見車馬經過,都是神情畢恭畢敬,連連驅逐圍在城門邊的百姓。

  車馬停在王鬥等人的不遠處,從車內走下一個中年男子,兩目銳利,穿著絲綢的衣衫,看打扮像是一個大戶人家的管事。

  他看到兩個丫鬟,招呼二人過來,問道:「你們二人給紀小娘子的禮物備好了嗎?」

  兩個丫鬟都是連忙應道:「楊管家,禮物我們都備齊了。」

  那楊管家接過二女手上的竹籃,往內看了一陣,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山杏是少夫人專門催促辦理的,你們二人能在這麼短的時辰內辦好,少夫人定是高興。」

  兩個丫鬟聞聽後也是非常歡喜,連聲道:「這都是靠楊管家抬舉,奴婢等感激不盡。」

  楊管家點頭道:「你們快準備下,少夫人與紀小娘子的車馬就要出來了。」

  此時那車馬旁已是圍了一圈的人,王鬥幾人看這樣子,也是心下好奇起來,反倒不急著走了,在旁邊看看熱鬧也好。

  那楊管家只是負手傲然而立,雙目掃到王鬥幾人這邊,看了眾人幾眼,哼了一聲,又轉開頭去。

  高史銀低低說了一聲:「看那車馬,像是知州大人府上的……」

  正在這時,城門內又駛出一輛秀麗的車馬,很快在先前那輛車後旁停了下來。楊管家帶著兩個丫鬟急迎了上去,並恭敬地將車門打開,露出裡面的竹簾。

  裡面響起女子低低的聲音,接著竹簾半卷,有兩個女子走下車來。

  其中一個少婦打扮,年在二十餘歲,穿著大紅比甲。另一個則是花季少女,年在十七、八歲左右,穿著松綾白色輕衫,下著挑線裙子,身姿盈盈,裊裊婷婷。

  兩個女子走下車來,那少女盈盈施禮,道:「有勞少夫人盛情款待,感激不盡。」

  那少婦襝衽回禮,說道:「小娘子一路走好,代妾身向大人問好。」

  她伸手接過那楊管家遞過來的竹籃,說道:「這些山杏是妾身專門為大人所備,還望小娘子收下。」

  那少女有些驚奇地接過,笑了一聲:「沒想到少夫人還知道爹爹所好,真是有心了。」

  二女最後又是相互拜了一拜。

  王鬥看二人風姿儀態都是上上之選,特別是那個被稱為紀小娘子的少女,更是身形高挑,臉容嬌豔,雙目流轉中非常靈活。

  看著這少女,王鬥有種驚豔的感覺,來到大明朝,他第一次看到古代傳說中的美女,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後世那些所謂化妝品堆積出來的美女,在她眼前完全不是一個檔次上。

  再看二女衣衫面料都是質綾華貴,不知道這兩個女人是哪裡出來的人物。

  高史銀在旁低低說了聲:「那少夫人似乎是知州大人府上的,以前見過,不知道那小娘子是什麼人物,竟要勞動知州府內的少夫人相送。」

  王鬥幾人都是看向高史銀,對他閱歷如此豐富表示敬佩。

  那紀小娘子上了車,在車馬開動時,仍是含笑向車外的少夫人揚手。在這車馬下面,韓仲與高史銀幾人都是傻傻地看著她,口水流了滿地仍不自知,那紀小娘子看到韓仲二人的樣子,不由有些好笑,她眼波流動,立時百媚橫生。

  她的雙目掃到王鬥身上時,王鬥對她微笑地頷了頷首。那紀小娘子有些驚訝地看了王鬥一眼,雙目閃閃亮的,深深地在王鬥身上轉了轉後,便隨後關上了窗簾。

  看著她的車馬遠去,王鬥心中想起了一首詩:「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或許可以更好地形容這個場景。

  等那少女的車馬遠去後,王鬥看高史銀二人還是呆呆的,他在二人頭上各拍一下,說道:「人都走了,還看什麼看?進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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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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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不一樣的屯長 第五十章 銀秤

  王鬥幾人從南關堡城進入,進關時,守關的軍士驗看了王鬥幾人的腰牌,低聲說了一聲:「王鬥?」

  他似乎想起什麼,仔細看了王鬥幾眼,才揮手讓王鬥等人進入。

  過了關城,前面就是州城的南大門迎恩門,城牆上高高聳立著一座城樓,在城門的附近,還建有一座高大的牌坊,上書「政教坊」三個大字。保安城內坊表眾多,像這類牌坊,到處都是。

  進城的人流眾多,特別是運糧進城納糧的民戶們。王鬥幾人也隨之進入州城的南街內。

  比起靖邊堡,董家莊,舜鄉堡幾地,保安州城內自然是繁華許多,青石板街道兩旁儘是酒店、客棧、雜貨之類的招牌,還多了許多在各堡看不到的亮麗女子,讓一干土包子看得目不暇給。不過街道到處是流民及乞丐,又提醒著現在的不太平。

  保安州城內分兩隅六坊,建有東、西、南三條大街。那保安州治是在城巽隅,備荒倉也同樣是在州治內。幾人之中,高史銀倒是對州城最為熟悉,在他的帶領下,眾人往那保安州治方向而去。

  到了南街與東街的交匯口,街口搭著一座大市坊,上面寫著「承恩坊」三個大字。在街的對面,還聳立著一座高高的鼓樓,當地人稱為文昌閣,樓高近三十米,站在樓上,可以看到整個保安州城的情況。

  韓朝、韓仲、鐘調陽三人都是看著這鼓樓,王鬥也是讚歎不已,高史銀得意地道:「這文昌閣專門打更報時,不過裡面新開了一家酒樓,酒菜的味道不錯,大人,等事情辦完後,小的請你們在裡面喝一杯。」

  韓仲很是高興,他叫道:「高蠻子,這話可是你說的。」

  高史銀瞪起了眼珠子:「我老高還會騙你們不成?」

  他們幾人高興地商議等會吃什麼,王鬥則是被旁邊一陣說話聲吸引了注意力。

  卻是旁邊一個布店中,一個男子正與店舖的主人討價還價,兩人已是商討多時。那男子年近五十,臉容清雋,三絡長鬚,戴著四方平定巾,穿著一身的直裰儒衫,雖是沉舊,卻漿洗得十分乾淨,看樣子是個文人書生。

  他手上拿著一匹布,只是要求店舖主人再便宜點。

  那店舖主人有些無奈:「唉,符先生,鄙人這布已經很便宜了,我也是要進價的,您這樣還價下來,我就沒得賺了。」

  那符先生只是微笑道:「店家,再便宜些,符某就將它買下了。」

  他聲音渾厚,頗有磁音,聽著很是悅耳。

  那店舖主人已經是口乾舌燥,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好吧,看您也是個讀書人,這布就再便宜一分銀吧,不能再多了。」

  那符先生微笑道:「多謝了。」

  從衣袋裡摸出銀錢來,十分仔細的數了,將銀錢交給店家後,高興地拿著布匹走了。

  店主人看著那文人離去的身影,嘆了一口氣道:「這符先生好歹也是我們州學的學正,怎麼就這麼摳縮呢?」

  旁邊幾個店舖老闆道:「老孫啊,你不要在後面偏排人家符先生,符先生可是難得的清廉,從不收受學生們的財貨館金,也不出去潤筆賺錢。沒了這些來源,他一個州學學正,每月錢米也就是幾斗,不仔細些,怎麼過日子?」

  幾人都是嘆息。

  王鬥心中一動,符先生,保安州儒學學正?

  他記得舜鄉堡防守官許忠俊與州儒學學正符名啟交好,難道就是眼前這個人?

  看到那符先生,王鬥忽然想到靖邊堡孩童的教育問題,眼下堡內年幼的孩童有好幾十個,是應該找幾個先生教他們讀書識字了。

  ……

  那邊韓仲,高史銀幾人終於商議出等會要吃的東西,看看天色,王鬥便帶著他們來到城東南處的保安州衙面前。

  這保安州衙是永樂年間興建,天長日久,加上古時官不修衙的習俗,此時看上去已頗為沉舊。州衙的前面有一塊廣場平地,上面的青石地板也是磨損出一塊塊的坑窪印記。

  此時廣場上擠滿了前來納銀的民眾,一些差役提著水火木棍在州衙面前來回巡走著,另有一些民壯拿著刀槍站在不遠處巡視。

  讓鐘調陽在後面照料馬匹,王鬥與韓朝、韓仲、高史銀幾人擠過去觀看。

  只見州衙的台階下面,正擺放著幾個銀櫃,在銀櫃的旁邊擺著幾張桌子,正有幾個小吏拿著銀秤,一一按著各解戶的戶帖文冊登記,然後為他們的解銀進行稱兌,最後發給他們銀包,挨個點名將銀包投入銀櫃內,又由一個小吏開出一式兩份的單據,各解戶就算將自己的稅銀交納完了。

  王鬥看出眉目,各民戶解銀稱兌時,那銀包約分兩種,一種白封,一種紅封。似乎貧民小戶用白封,紳衿大戶用紅封。使用紅封的,似乎就少了許多的火耗雜費。在場民眾,大部分是使用白封,使用紅封的很少,拿到紅封的大部分都是紳衿大戶的管事或是家奴。分取到紅封時,這些人都是洋洋得意。

  韓朝看了一會,突然在王鬥身旁低聲道:「那銀秤有問題。」

  王鬥一凜,隨著韓朝的解說看去,果然看出眉目,只見那些小吏在解銀稱兌時,另一隻手似乎輕輕地掃過或是扶捏過手中的銀秤,那秤上的銀子重量立時少了許多,然後小吏就大聲喝罵,面前的解戶們目瞪口呆,只得再補交稅銀。

  還有那銀秤上的法馬似乎也有問題。

  小吏秤兌銀子時出現這種情況,一般解戶茫然不知,只道自己納銀時確是少了,誠惶誠恐的補上。一些人卻知道那些小吏在作弊,卻只能忍氣吞聲,面帶苦色,不敢有任何言語。

  看著他們的樣子,各小吏只是相互竊笑。

  吏滑如油,王鬥心中評估了一句,依他的估算,如果解戶們共交納稅銀有一百兩的,只在這銀秤上做手腳,這些官吏便可以侵吞達七、八兩之多,如果稅銀成千上萬兩,這又是多少?這種現象,想必在大明各地都是普遍存在。

  種種盤剝下來,民生越苦,大明的統治,很大部分就是壞在這些底層官吏身上。

  ……

  王鬥拿出自己的民戶貼去納銀,高史銀與韓仲立時慇勤上前,擠開幾個民戶給王鬥插隊,王鬥正要言語,二人已是擠開,王鬥只得排上去。周邊那些衣衫破爛的民眾見幾人人高馬大的樣子,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這時桌前那個登記的小吏忽然離開,隨後坐進來了一個中年書吏,王鬥一看,叫了一聲:「祁世叔。」

  原來這書吏正是那保安州司吏祁官,年初時,他曾隨桑乾裡里長姜安賣了一些州衙官地給自己。見到王鬥,祁官也有些驚奇,他滿面笑容地道:「原來是王賢侄,賢侄今日來州衙納糧?」

  他神情親熱,年初時,他隨姜安賣地給王鬥,很是得了一些好處,因此對王鬥很有好感。

  王鬥應了一聲,祁官對旁邊一個小吏吩咐了一聲,那小吏稱兌時便不在手上的銀秤做手腳,不過隨後他又低聲道:「賢侄,世叔只能如此了,按例,這接下來的火耗雜銀是不能少的。」

  火耗雜費向是大明各地官吏衙役的小金庫與灰色收入,明初火耗每斗七合,一石七升,到了現在,這些火耗雜費已相當於正稅,甚至有些地方更是高出正稅數倍。

  王鬥自然知道這火耗雜費關係到州衙許多官吏的好處,祁官雖是一個司吏,卻也不敢挑戰這樣的潛規則,他說道:「小侄明白,不會讓世叔難做的。」

  不過旁邊的韓仲與高史銀聽後卻是大怒,二人正要上前,王鬥以眼色制止住了他們。

  ……

  解銀稱兌後,祁官給了王鬥一個紅封銀包,在周邊民戶羨慕的眼神中,王鬥將銀包投了櫃,收了單據。

  隨後他來到祁官的身旁,對他低聲道:「祁世叔,有一事還請幫忙。」

  說著將一錠銀子輕輕放入他的手中,祁官手上輕輕一捏,感覺手中的銀子約有一兩多,不由眼睛一亮。

  ※※※

  老白牛:本章更新晚了一些,抱歉。晚上還有一章,十二點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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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鄧一腳

  從州治內出來,王鬥呼了口氣:「費了好大工夫,舅舅的事總算辦妥了。」

  方才王鬥幾人由祁官帶入州治內,找到了那管理備荒倉的大使李舉,聽聞王鬥要納資捐助,李舉自然是大加褒獎,眼下荒年越甚,每年納捐的人是越來越少。這備荒倉庫存糧米多少,關乎到知州大人的政績,平日上官催促得緊,李舉的壓力也很大。

  此次王鬥納捐了三十兩銀子,又給了李舉一些好處後,李舉立時開據文書,並慇勤地帶王鬥找到了保安州吏目陳余文。陳余文也很快辦理了給鐘正顯的調動升職文檔,事情到了這步便差不多了。

  等陳余文最後上報知州李振珽後,想必過了不久,承發房給鐘正顯的告身文書就會下來。

  此時鐘調陽還在州衙外面看護馬匹,聽了王鬥的話,他臉上現出慚愧的神情,他深深地作了一個揖,對王鬥道:「父親的事,真讓大人費心了,父親他……唉……」

  說到這裡,鐘調陽搖頭嘆了口氣。

  鐘調陽為人穩健,又通拳腳槍棍,還射得一手的好箭,那隊兵被他帶得頗為好使,加上他是自己的表哥,王鬥用得頗為順手。

  此時王鬥看著鐘調陽那粗黑的面容,自他父親的事後,他舉止更為沉默,王鬥道:「表兄何必如此見外,我們都是一家人,舅舅的事,還不就是我王鬥的事?此事以後休得再提。」

  鐘調陽默默地點了點頭,神情更為感激。

  他二人說著家內私話,韓朝、韓仲,高史銀三人都是有意識地走遠些。

  ……

  眼下王鬥來保安州城的三件事已經辦妥兩件,最後便是去醫學司請幾個醫士回堡了。不過醫學司內自己沒有相熟的人,自己在保安州內也只認識祁官一人,可惜祁官與醫學司內各人並無交情。這個事情,還得自己想辦法。

  看看時近中午,王鬥感覺腹中有些飢餓,想起高史銀說那鼓樓內新開了一家酒店,飯菜的味道不錯,加上樓內居高臨下,那種氣氛想必不錯。他便道:「看看晌午了,找個地方吃飯吧。高兄弟,鼓樓那家飯店的味道真的不錯?」

  高史銀道:「大人放心,小的肯定不會騙你的。」

  韓仲很是高興,他叫道:「高蠻子,你說好你請客的。」

  高史銀瞪著眼道:「韓二愣,你可不要把我老高吃窮了。」

  幾人說說笑笑,牽著馬匹,往州衙西邊而去。

  那保安州的糧庫永興倉,就設在離州衙西面的不遠處,倉內有大使、副使、攢典各一人,為景泰五年建立。

  大明現在各地徵糧雖然大多折銀,不過近年糧荒越重,很多地方仍是本色與折色一同徵納,保安州也是如此。只不過交納本色糧比交納折色銀稅更為重一些。

  不過仍是有許多民眾貪圖方便,還是前來交納本色稅糧的。

  此時在永興倉的大門前,就停留著很多糧擔車馬,都是前來交納夏稅的民眾。

  在那裡,擺著幾個觔斗,遠遠比普通百姓家內使用的大得多。

  王鬥略略一看,此時正有一個民戶在交納稅糧,那觔斗上的小麥已是高高冒起,堆得尖了,不過其中一個倉大使模樣的人,還在指揮旁邊一個攢典小吏樣子的人,小心謹慎地不斷往上加。

  最後,加得不能再加時,那倉大使對旁邊一人喊了一聲:「鄧一腳,看你的了!」

  旁邊一個乾瘦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聞言他站了起來,也不說話,只是走到斛前,屏氣斂息了半響,猛然他一聲大喝,重重一腳踢在那觔斗上,立時觔斗上的小麥散了一大片出來,掉落在地上。

  那倉大使與攢典同時讚道:「好力氣,不愧為一腳之說。」

  那鄧一腳踢完後又回去閉目養神。那民戶臉有苦色,那攢典則是笑嘻嘻地指揮一個壯漢將散掉在地上的小麥掃起來,大明潛規則,這些散掉在地上的麥糧都是歸他們合法所有。

  接下來,那攢典又指揮那民戶繼續往觔斗上加著小麥,直到又一次冒尖後,那民戶此次納糧才算完成。

  王鬥不由搖頭,這些小吏的聰明才智都放在這些歪門邪道上,他看過一些史料,為了得到這些「耗余」,大明各地的糧倉小吏,從明初起,便大多苦練腿法,有些人甚至能練到一腳踢斷一棵小樹的。

  除了這些「耗余」,那些民戶納糧的各種損耗雜費等加派還沒計算在內,大明各地州縣的加派,往往是這些正稅的數倍之多。如此,明末百姓如何不苦。

  看了剛才那一腳,韓仲與高史銀二人也是驚嘆,韓仲道:「這傢伙,怕是能一腳踢死一頭牛哦。」

  高史銀也是道:「有機會,某倒要向他討教一二。」

  二人沒心沒肺地議論著,韓朝與鐘調陽則是臉色沉重,特別是鐘調陽,想必他在蔚州,也經歷過多次這樣的場景。

  ……

  五人繼續沿著東街往西邊而去,一路上,街上到處是運載糧米前來納糧的民眾。

  沿街米店也大多是人流滾滾,滿是前來賣糧換銀之人。

  很多人出來時都是臉有苦色,顯然糧價之賤,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在去年時,保安州一石米價高漲到五兩銀子,眼下眾人出售糧米,卻沒有一家店願意以哪怕一兩的價錢購買,跑遍了全城,各家米店都是如此。

  顯然城內的米店已是達成共識,全部統一了價格。

  一片唉聲嘆氣聲,忽然一個聲音傳來:「西街的萬勝和米店,願意以一石一兩的價格買我們的糧,大家快去。」

  立時是一片的聲音:「小哥說的可是真的?」

  「這是真的嗎?會不會是騙俺們?」

  那人道:「天地良心,我怎麼會騙你們?我剛剛從那家店賣了糧出來,唸著讓大家都沾些好處,才告訴你們的,你們怎麼不相信我?」

  一片的聲音:「如此,我們快去。」

  立時一大片的人挑擔趕車,都是往那邊而去。

  王鬥幾人也很奇怪,王鬥沉吟道:「萬勝和?當初我們屯堡買糧時,便是在這家米店,聽聞這家米店掌櫃是個女子,價錢很是公道。」

  韓朝也是眼光閃動,他道:「確實,當初她賣米給我們時,店內的米價比其它米店便宜了兩分,這家店主,確實是個好心腸的人。」

  鐘調陽忽然說了一句:「城內的米行顯然統一了糧價,這萬勝和以高出其它米店的價格收糧,怕是會惹惱了別的商家。」

  眾人都是一怔,聽了鐘調陽的話,韓朝似是沒了往日的沉穩,他對王鬥道:「大人,我們過去看看吧?」

  王鬥看了韓朝一眼,笑道:「也好,吃飯不急於一時,便過去看看。」

  韓仲與高史銀也是奇怪地看了韓朝一眼,似乎韓朝今日有些怪怪的。

  ……

  保安城內東、西、南三條大街,那西街多為雜貨、熟食行、當鋪、米店等商舖,那萬勝和米店便是位於西街的中段。

  此時萬勝和米店前面已是人流湧動,擠滿的都是前來賣糧的民眾,幾個夥計只是忙個不停,旁邊遠遠的還有一些閒人在看熱鬧。其中有一些人顯然是其它米店的老闆與夥計,只是以憤怒的眼神看著這店中情形。

  在那米店之內,正有兩個女子在忙個不停,不時招呼夥計忙這忙那血染星空下。兩個女子一大一小,大的少婦打扮,年在二十四、五歲,穿著比甲,神情頗為幹練,一個則是年輕些的少女,年在十七、八歲,穿著襦裙。

  看到王鬥幾人進來,兩個女子愣了一愣,隨後那少婦看到幾人中的韓朝,立時眼睛離不開他,她驚喜地說了一聲:「韓……韓總旗,你今日怎麼得空到小店來,你可是要買米?」

  韓朝眼睛只是看著空氣,他臉有些紅,吞吞吐吐地道:「我,我是……我這個……」

  王鬥有趣地看著韓朝,沒想到平日沉靜的他,也有這麼忸捏的一天。

  韓仲也是奇怪地看了自己哥哥一眼,不明白他是怎麼了。

  那少女在那少婦跟前輕聲說道:「姐,這就是你常提起的韓總旗?果然是個老實人,嘻。」

  那少婦臉有些紅,偷看了韓朝一眼,伸手輕打了那少女一下,罵道:「去,給客人們倒水去,沒大沒小。」

  那少女嘻笑著去了。

  王鬥身後的高史銀自見到那個少女後,也是呆呆出神,只是死死的看著她。

  直到這時,韓朝才想起話題,他指著王鬥對少婦道:「鄭娘子,這位就是我們靖邊堡的王鬥王大人,此次來州城,韓某就是隨大人前來的。」

  那少婦鄭娘子吃了一驚,忙上前向王鬥襝衽萬福,說道:「原來是王大人,奴家怠慢失禮了。」

  王鬥微笑道:「小娘子不必多禮,王某倉促前來,是我們失禮才是。」

  鄭娘子招呼王鬥等人坐下,鐘調陽仍是在街旁看著眾人的馬匹。

  鄭娘子與王鬥說些客氣話,不時拿眼去看韓朝,而韓朝則像是個害羞的小女生一樣,只是低頭研究自己的鞋面。那少女上前來給各人倒水,高史銀接過茶水時,只是呆呆地看著她,那少女臉一紅,有些害羞地跑了。

  王鬥看看韓朝,又看看高史銀,心下好笑:「這兩個傢伙,都集體思春了。」

  說了一會兒話,鄭娘子挽留王鬥等人在店內吃飯,王鬥微笑道:「如此,便煩勞小娘子了。」

  正在這時,忽然店外急匆匆地跑進一個中年男子,遠遠的他便喊道:「我的侄女啊,你做事也太毛糙了吧,你可闖下禍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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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衝突

  這中年男子年在四十多歲,臉容身材富態,穿著圓領的絲綢衣衫,他走進店後就焦急地數落那鄭娘子:「為叔才出門幾天,你就做下這樣的事情,以前你平價賣糧叔叔就不說了,這次又這樣,惹惱了大家,小心禍事上門啊。」

  那鄭娘子低頭不語,旁邊那少女不服氣地道:「姐姐沒有做錯,現在城內的糧價確是太低了,八錢購進,五兩賣出,這也太過份了吧,讓老百姓怎麼活?」

  那中年男子頓了頓足,說道:「這是城內同行公議過的,糧價統一。我的侄女啊,商會有商會的規矩,你這樣做,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韙啊。」

  他擔憂地道:「再說了,現在糧行的會長是李家的人,那李家是什麼人?祖上曾中過舉人,東街那邊還有他家的科第坊。他們在保安的勢力這麼大,我們一個外來戶,怎麼敢跟他們鬥?」

  說著他只是嘆息,那少女有些慌亂道:「叔叔,那我們該怎麼辦?」

  中年男子嘆道:「還能怎麼辦?趕緊將糧價恢復,然後叔叔賣這張老臉,去向商會同仁解釋一下,最後交些罰金吧。不過這已經算是最輕的處罰了,就怕……」

  他的眼中忽然閃過恐懼。

  鄭娘子臉色有些蒼白,她低頭呆呆不語,半響,她才喃喃說了一聲:「難道我們做買賣,就不能好好做麼,一定要這樣……」

  王鬥坐在一旁聽著,他總算明白了古時囤積居奇,低買高賣是什麼樣子,也見識了這個時代行會規矩的森嚴與強大的影響力。

  他微笑道:「鄭娘子誠信經營,王某佩服。」

  中年男子此時才注意到王鬥幾人,他疑惑地道:「這幾位是?」

  鄭娘子勉強露出笑容,她道:「叔叔,差點忘了,侄女來給您介紹一下……」

  她正要說話,忽然一陣怒喝,接著人聲鼎沸,行人閃避。氣勢洶洶的,幾個商人模樣的人帶著一群壯漢衝了進來,各人手上都是拿著棍棒,將一個店口擠得滿滿的,那些賣糧的民眾都被他們趕走。

  為首一個商人喝道:「鄭老四,你們萬勝和也太過份了,公然提價,可有將商會放在眼裡?」

  另一商人道:「不錯,鄭老四,你們萬勝和這樣做,是在壞我們米店的生計。」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一片憤怒的指責中,那中年男子鄭老四隻是手忙腳亂,他連連搖手說:「誤會,這都是誤會,各位請聽我解說。」

  一個商人道:「不要跟他費話了,將米店給我砸了。」

  那群壯漢氣勢洶洶的就要湧上來,那少女大聲尖叫起來。

  「轟!」的一聲巨響,一張桌子被踢得四分五裂,木屑橫飛!

  卻是高史銀跳了出來,一腳將眼前的桌子踢飛。

  他怒喝一聲,一把抽出自己的腰刀,大聲道:「誰敢動手?老子一刀劈了他!」

  眾人立時一片安靜,衝上來的那群漢子也是呆呆地站住。

  高史銀手上提刀,指著各人惡狠狠地道:「你們這些奸商,為非作歹,無惡不作,誰敢上前,老子今日就替天行道!」

  他身材高大,滿臉橫肉,加上那招牌似兇狠與殘忍的獰笑,看上去分外嚇人。

  韓朝看了王鬥一眼,王鬥點了點頭,韓朝、韓仲二人也是跳了起來,二人抽出腰刀,站在高史銀身後,只是虎視眈眈地看著眾人。

  三人身上那種見過戰場的殺氣讓各人都是心驚肉跳,那群漢子都是將身子往外縮,幾個商人也是不由嚥了下口水,他們色厲內茬的道:「原來是找幾個軍漢來做幫手,怪不得有持無恐,不過事情沒完,鄭老四,你們等著。」

  他們一群人垂頭喪氣地去了,街旁圍觀的人一片歡呼與彩聲。

  ……

  那中年男子鄭老四滿面笑容地過來向王鬥幾人感謝,那少女也是滿臉崇拜地看著高史銀,讓他得意洋洋,趁機問她叫什麼名字,那少女羞赧地說了,原來她是鄭娘子的三妹,名叫鄭曉芸。

  以鄭老四的眼力,自然看出王鬥是幾人中的首領,他請教王鬥的性名。

  「小人鄭經綸,未知這位軍爺高姓大名?」

  「王鬥?」

  他沉吟了半晌,驚訝地道:「原來是那位擊殺韃子,剿滅四傾梁匪賊的王總旗?」

  王鬥沒想到自己名聲傳得這麼廣,微笑道:「正是。」

  鄭經綸滿面笑容地作揖道:「原來真是王總旗,久聞大人之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他吩咐鄭娘子道:「侄女,你趕快備下酒菜,叔叔要好好招待王大人他們。」

  幾人坐下痛飲,鄭經綸談起了自己的米店,原來他們來自山西蔚州,算是晉商的一枝,不過他們本小利薄,當然不能與那些晉商大鄂相比。明末晉商八大家,王家、靳家、范家、梁家、田家、翟家、黃家,均在張家口設有貿易點,與塞外的蒙古人與女真人聯繫緊密,他們的銀錢往來,動輒就是上萬十萬兩,他們的貨物分店,遍及大明北方數省。

  王鬥對明末商人向無好感,囤積居奇,哄抬物價,窮奢極欲,特別是晉商,在明末歷史上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鄭經綸一家人略略改變了自己對明末商人的印象。

  聽了鄭經綸的經營史,確是非常艱難,王鬥微笑道:「我那個屯堡,眼下也有人口百戶,口數百多,需要眾多的米糧,如果鄭老闆願意的話,王某以後就固定在萬勝和買糧賣糧。」

  鄭經綸大喜,今日因禍得福,一下子得到一個重要的客源之地,而且王鬥他們武力勢力都不錯,自己也可以作為依靠。

  他站起身來,深深作了一個揖,道:「如此,便謝過王大人了。」

  王鬥微笑點頭,隨著自己地盤人口的擴大,各種資源需求越來越多,或許這個鄭經綸可以幫自己找到那些貨物的來源。

  高史銀見鄭經綸對自家大人那麼客氣,自己幾人那麼有名,也是得意洋洋地坐著,他大口大口地喝酒吃菜,一邊只是拿眼去看那個鄭曉芸,看得她更是含羞。與他相同的,坐在鄭曉芸旁邊的鄭娘子,則是不時拿眼去看韓朝。韓仲與鐘調陽看出名堂,都是用取笑的眼神看著韓朝,韓朝只是悶頭吃喝。

  談起剛才的事情,鄭經綸嘆道:「眼下已是得罪了商會,怕是日子難過,特別是李家子侄都是城內民壯的小甲、總甲,怕以後會尋個由頭,不時的過來滋事生非,我們這種小店,唉……」

  王鬥點了點頭,保安州城內除了有操守徐祖成領兵千人防守外,另還有民壯兩百多,平時由知州直領,戰時受操守節制。萬勝和一個小店,如果不時有人過來生事,確是難以再開下去。

  高史銀叫道:「如果有人敢過來惹事,鄭掌櫃的只管來與我們說,我們連韃子都不怕,還會怕幾個小小的民壯?」

  鄭經綸感激地道:「全靠王大人與諸位了。」

  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喧嘩,接著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傳來:「就是前面那家米店了,有人舉報他們攪亂市場,還意圖行兇傷人,兄弟們,隨我去將他們捉了,報官領賞去。」

  接著又有一個暴戾的聲音響起:「不知哪幾個鄉里來的狂妄軍漢,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來州城鬧事,兄弟們,給這些鄉下軍漢一點顏色看看!」

  一片的呼嚎聲越來越近。

  店中各人都是一驚,高史銀搶上一步,到了店門口觀看,半刻他回來,叫道:「還真是說得巧,外面來了一群民壯,看樣子有二、三十人樣子,由兩個總甲領頭,正朝這邊來。」

  王鬥喝了一聲:「操傢伙,上馬!」

  事情已經鬧出來了,他也不怕鬧大。看桌旁擺著幾根棍棒,一人拿了一根,五人上了店門口的馬匹。

  幾人高高地騎在馬上,各人手上拿了一根長棍,高史銀更是一馬當先地騎在最前。雖只有五個人,卻是氣勢有如千軍萬馬。

  王鬥看過去,只見那邊過來一群人,為首兩個民壯總甲,一人較為乾瘦,一人則是身材魁偉,二人手上拿著長刀。餘者民壯,個個都是拿著刀槍。眾人氣勢洶洶過來,街旁民眾,無不躲閃。

  王鬥他們提著長棍,神情輕鬆地騎在馬上,只有店內的鄭經綸,鄭娘子幾人擔憂地站在店門口觀看。

  對面那群人看到王鬥幾人,猛地停下來。接著那身材魁偉的總甲大喝道:「就是這幾個軍漢了,兄弟們,我們上去捉了他們。」

  眾人又要上前。那個身材幹瘦的總甲仔細看了看,他猛地叫道:「高蠻子,怎麼會是你?」

  高史銀也是一看,他大叫道:「李天敘,李天承,原來是你們。」

  他大笑道:「你們想來捉老高我?」

  那瘦子李天敘與魁偉大漢李天承臉色難看,那邊各人也是紛紛道:「原來是高蠻子,怎麼會是他。」

  「這廝是個亡命之徒,不好對付。」

  「平日都是一起吃酒玩樂的兄弟,不好下手啊。」

  聽著那邊動靜,王鬥幾人都是看了高史銀一眼,這傢伙交流廣闊啊,在州城認識這麼多人。

  李天敘陰沉著臉,他大聲喝道:「高蠻子,這事情與你無關,你不要摻和。」

  高史銀叫道:「誰說不關我的事,從今日起,這萬勝和的事,就是我高史銀的事!」

  李天承叫道:「高蠻子,你不要不知好歹,你再悍勇,我們這麼多人,還會拿不下你?」

  高史銀大笑道:「我老高連韃子都不怕,還會怕你們這些慫貨?儘管放馬過來,我與我家大人,還有幾個兄弟早就手癢了。」

  那邊各民壯更是臉色大變,各人道:「那邊幾個不會是殺韃子那幾人吧?聽說他們九個就殺了十個韃子!」

  「那高蠻子身後那凶漢不會就是那個王鬥吧,那可是個殺神,一人就殺了五個韃子!」

  「他們幾個在這,就算打跑了他們,兄弟們也會有很大的損傷,不值啊。」

  「兩位頭,還是從長計議吧。」

  王鬥靜靜坐在馬上,看著那邊民壯們臉色大變,沒想到自己幾人在州城名聲這麼響亮。此時街旁早已站滿遠遠圍觀的民眾,聽說眼前騎馬幾人就是擊殺韃子的王鬥,都是紛紛將目光投來,各人低聲議論個不停。

  鐘調陽策馬立在王鬥的身後,也是心下自豪。那邊鄭經綸,鄭娘子幾人看到王鬥等人的威勢,也是鬆了口氣,幾人相互慶幸而視。

  那邊李天敘與李天承低聲地商議著,李天承急道:「大哥,怎麼辦?」

  李天敘眼中閃過一絲凶光:「今日不將高蠻子他們捉了,我們李家在州城的臉面何存?不怕,反正我們人多,就一起上。」

  二人回身呼喊了幾句,立下重賞,眾民壯又硬著頭皮往這邊逼來。

  王鬥冷笑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

  他一聲喝令,幾人一揮手中長棍,正要策馬衝去。

  正在這時,忽然街口那邊傳來一聲大喝:「你們在做什麼,可是在聚眾鬧事?」

  王鬥幾人看去,卻見那邊出現一隊騎兵,個個大明兵將的打扮,當頭是一面「徐」字的認旗。

  幾騎分開,從隊伍中出來,當頭是個壯碩的披甲將官,身後跟著幾騎的家丁,同樣身披鐵甲,手上拿著長槍,人人身上還背著弓箭。這些家丁,個個都是精銳,身手僅次於韓朝他們。

  民壯們一陣騷動,眾人道:「是操守徐大人的軍馬,過來的是他的家丁隊官楊東民楊大人。」

  那楊東民領著幾騎來到李天敘等人的面前,居高臨下地喝道:「你們為何在這裡鬧事?」

  李天敘忙恭敬地道:「楊大人,小的哪敢鬧事,是有人舉報萬勝和米店攪亂市場,還請來幾個軍漢行兇傷人,小的是來查看明白的,大人您看,就是前面那幾人。」

  楊東民哼了一聲,冷冷地看了李天敘一眼,又策馬來到王鬥幾人面前。

  王鬥幾人下了馬,楊東民目光凌厲如刀,只是打量王鬥幾人,他喝道:「你們是哪個屯堡的軍士,為何在州城行兇傷人?」

  王鬥排眾而出,他抱拳施禮道:「回大人,小的是靖邊堡的屯長王鬥,今日到州城來,並未行兇傷人。」

  他清楚地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道:「大人,事情便是如此,請大人明察。」

  楊東民不理王鬥說什麼,他只是仔細地打量王鬥一會,說道:「王鬥?你就是董家莊那個王鬥?」

  王鬥抱拳道:「回大人,小的正是。」

  他解下自己的腰牌,遞給楊東民驗看,楊東民將腰牌拿在手上看了半響,又扔回給王鬥。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說道:「早聽說董家莊有一個王鬥驍勇無比,以九人之人便擊殺了十個韃子,果然是個驍勇之徒,徐大人常在我面前提及起你。」

  他朗聲大笑起來,他身後幾個家丁看著王鬥,也是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都是露出名不虛傳的神情。見楊東民如此,王鬥身後的韓朝等人都是臉露喜色,這楊大人這樣說,看來今日各人是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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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畜場械鬥

  楊東民那邊與王鬥幾人說話,李天敘,李天承這邊看情形覺得有些不對,二人都是疑惑地互視一眼。

  不一會,楊東民帶著家丁策馬過來,李天敘忙點頭哈腰地問道:「楊大人,那幾個軍漢的身份都查明了吧?」

  楊東民淡淡道:「事情我已清楚,你們在這裡等著,我過去稟報大人。」

  楊東民回到那隊騎兵中,不一會他過來,說道:「事情已經明白,你們剛才說的事純屬子虛烏有,不要在這裡鬧事,都散了吧。」

  李天敘呆了一呆,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焦急地道:「楊大人,萬勝和確是故意攪亂市場,還請來那幾個軍漢行兇傷人,這真是千真萬確的事啊。」

  楊東民厲喝道:「放肆,膽敢如此與本官說話。李天敘,你們李家的幾個米舖一直在哄抬物價,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再多說,就將你們全部移交法辦。」

  李天敘還要說什麼,楊東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李天敘,不要以為你們李家與知州大人關係良好,我們家大人就不敢動你們。」

  李天敘冷汗刷的就下來,近期操守大人與知州大人的明爭暗鬥,他們自然是有所耳聞,不明白為什麼這萬勝和米店就與這個事扯上關係,上頭在爭鬥,他們這些小人物哪吃得消,還是趕快走。

  二人恨恨地收隊,臨行時李天敘更以狠毒的目光看了王鬥幾人一眼。

  街旁圍觀的行人眾多,沒想到這個結果,各人都是議論紛紛,目光只是往王鬥幾人身上看。

  在圍觀的人群中,遠遠還站著幾個商人打扮的人,看著李天敘等人收隊,其中一個肥胖的商人若有所思地道:「沒想到那萬勝和還與操守大人有來往,這消息很重要,我等不可魯莽,需得好好查查,再作定奪!」

  旁邊幾個商人都是點頭,讚他是老成之言。

  在萬勝和米店內,鄭經綸,鄭娘子等人自然非常高興,鄭經綸正想出來與楊東民套近乎。這時楊東民已是策馬走到王鬥的面前,說道:「王總旗,徐大人要見你,你隨我來吧。」

  王鬥不敢怠慢,忙帶著韓朝等人隨楊東民過去。

  來到那隊兵將中,只見正中一匹戰馬上,端坐著一位身穿指揮服飾的男子,年在四十五、六,官服上繡著正四品武官的虎豹繡紋。鬢角略有些花白,鼻子豐大,臉上長著很多的橫肉,一張國字臉,看上去頗為的威嚴。

  王鬥知道這人就是保安州城操守官徐祖成,他忙帶著韓朝幾人上前給徐祖成叩頭作揖。

  徐祖成仔細打量王鬥幾人,他連連點頭:「果然彪悍,是條漢子!」

  他的聲音哄亮,中氣十足。

  誇完後,他又讓王鬥等人起來。

  他並不問剛才的事,只是說道:「我聽舜堡的防守許忠俊說,王鬥你不但殺敵厲害,在屯田上也很有成效,年輕人不簡單啊。」

  王鬥忙道:「這都是防守許大人的關心抬愛,才有現在的成績,屬下等不敢居功。」

  徐祖成更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坐在馬上仔細端詳王鬥,越看越是滿意。其實他心中一直對王鬥充滿好感。在去年時,後金軍入寇,保安州城操守隨知州戰死,徐祖成便瞄上這一職位。不過當時競爭者眾多,就算徐祖成與保安衛守備李貽安交好,想得到這個職位也很不容易。

  當時徐祖成不過是舜鄉堡防守,千戶的世職,而當時徐祖成最強力的竟爭者,五堡防守官楊志昌,當時已是指揮僉事的銜職,怎麼看,這操守的位置也很難輪到他徐祖成。

  正是因為王鬥等人斬獲後金軍有功,這個臨門一腳,終於讓他徐祖成得到操守的位置,仔細算算,這還都是因為王鬥等人的功勞。因此從那時候起,徐祖成便是對王鬥心下欣賞。

  眼下見王鬥言語得體,並不居功自傲,徐祖成更是點頭,誰都希望轄下有一個忠心又勇猛的將士。

  隨後徐祖成嘆了口氣,又談起了許忠俊,對以前自己這個心腹手下有說不出的遺憾,他道:「建德辦事是有一股銳氣,可惜他福薄,現在更是病重,真是可惜啊。」

  王鬥只是陪他嘆息。

  徐祖成搖了搖頭,問王鬥來州城什麼事,王鬥說了。

  談起他靖邊堡需要一些醫士,徐祖成想了想,便叫過自己的家丁隊官楊東民,讓他陪王鬥去醫學司走一趟。

  這楊東民年在三十多歲,身材壯碩,非常的結實,一看就是每日訓練打熬出來的職業軍官。像他們這種家丁,不比普通的軍士,平日糧餉足,裝備好,向是明軍中各將官的作戰主力,戰鬥力並不弱。

  楊東民以前在舜鄉堡是個百戶,任著一個管隊官之職,領著徐祖成的一隊家丁五十餘人。徐祖成升任指揮僉事後,楊東民也同樣升為副千戶,眼下率著徐祖成的家丁一百餘人駐在州城內。

  他們這一百餘人,便是保安州一千餘官軍中最重要的戰鬥力了。

  ……

  徐祖成又贊慰了王鬥幾句,便領軍而去,王鬥幾人回了萬勝和米店一會,便楊東民等人前往醫學司。

  那醫學司也是設在州衙內,大明在各府、州、縣均設有醫學司局,下轄有一個惠民藥局,平日為平民診病賣藥,又掌管貯備藥物、調製成藥等事務。

  州縣內的軍民、工匠、貧病者平日也可在惠民藥局求醫問藥。遇到疫病流行,惠民藥局還要提供免費的藥物。不過到了現在,大明各地的惠民藥局大多有名無實,或有醫無藥,局舍破敗。

  眾人進了殘破的醫學司內,裡面只有一個典科王表在值班,餘者醫士,都不知道上哪裡去了。

  這大明的典科一般都是設官不給祿,平時吃用,都要他們自己想辦法,不過他們身為官醫,醫術高明,平日行醫問藥,飯還有得吃。

  見王鬥幾人是由操守大人的親將楊東民親自領來,王表自然是不敢怠慢,加上王鬥向他手上塞了一兩銀子,王表神情更是溫和。

  在王鬥提出要求後,王表面有難色,他沉吟了半晌,嘆道:「州城這個地方,不管怎麼說也是個大城,那靖邊堡只是個鄉里屯堡,實話的,怕是沒人願意前去。不過老哥也可以想想辦法,或許有個人,可以派他前去。」

  事情就這樣定了,見事情辦完,楊東民便要告辭,王鬥忙向他手上塞了五兩銀子,他身後幾個親隨也是每人一兩銀了,楊東民神情更見親熱,他拋了拋手上的銀子,笑道:「王兄弟夠爽快,以後來州城辦事,只管來找哥哥喝酒,老哥還想向王老弟討教兩招呢。」

  見事情順利,王鬥也是心下歡喜,他笑道:「到時免不了要煩勞哥哥。」

  ……

  第二天一早,在萬勝和住了一晚後,王鬥幾人便起程回家。

  同行的,還有鄭經綸等人,他讓幾個夥計押送了四十石米糧同往靖邊堡,一包包的糧米,只是載滿了幾輛車馬。

  通過昨日的事後,旁人見了他都有些敬畏,以為他與操守徐大人有什麼關係。不說沒人再來店中騷擾,就是旁邊的幾家店舖老闆,見了他時面上都是神情親熱了許多。

  鄭經綸是個精明的商人,當然知道眼前這個局面都是因為王鬥等人的關係,他當機立斷,贈送了靖邊堡四十石糧米,不收一文錢。他心下盤算打得很好,通過這樣做,不但可以與王鬥搞好關係,說不定還可以通過王鬥拉上操守大人這條路。

  對於鄭經綸的一片好意,王鬥當然是老實不客氣地收下了。

  而高史銀這個傢伙不愧為花叢老手,昨晚只是在萬勝和住了一晚,便與鄭娘子那三妹鄭曉芸打得火熱,逗得人家姑娘非常開懷。臨別時還有些依依不捨,答應了高史銀有空前來靖邊堡看看的要求。

  此行順利,要辦的事情都是辦好,人人高興,韓仲更是與高史銀大聲笑鬧著。

  與眾人同行的,還有一個中年書生,頭大如斗,身上的儒衫皺巴巴的,說話時老是搖頭晃腦的。這中年書生便是醫學司的醫士王天學,此人醫術不錯,就是為人懶饞,特別愛好杯中之物。別的醫士都是努力出去賺錢養家,他卻是得過且過,有一點錢便買酒喝個精光,一點也不顧家裡的老婆孩子,對此,他的妻子孫氏極為不滿。

  此次醫學司的典科王表遣他前來靖邊堡,王天學自然是非常不滿,他當時就拒絕了:「學生身為堂堂醫官,豈可前往那僻野之處,沒得辱沒了斯文,萬萬不可!」

  王表自有辦法,帶王鬥找到了王天學的老婆孫氏,許給她每月一兩五錢的俸銀,此外還有米五斗,如王天學願意馬上前來的話,還可再給安家銀五兩。聽到這麼豐厚的條件,孫氏立時答應了。

  對丈夫一陣河東獅吼後,那王天學有些懼內的毛病,加上王鬥答應每日供他喝酒,只得隨王鬥來了。

  此時他騎在一匹瘦弱的騾子上,看著周圍的景色,搖頭晃腦地嘆道:「看看這窮鄉僻壤,官道殘破,連家酒肆都沒有,想不到我王天學淪落如此,真是天嫉英才,辱沒斯文。」

  韓仲叫道:「王先生,您每日醉酒,連老婆孩子都不養,才是真正的辱沒斯文。」

  眾人都是笑了起來,雖說此行只找來一個酗酒的醫士,不過總算以後堡內軍民征戰有了一定的保障,各人還是心情愉快的。

  王天學不說話,顯然韓仲的話讓他臉上無光,半響,他才低低說了一聲:「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鄉間匹夫,言語粗俗,吾不願理會也。」

  ……

  一行人過了董房河,遠遠看到那豎立在河岸邊那雄偉的大水車,鄭經綸與王天學都是吃了一驚。

  王天學睜大眼睛只是看,鄭經綸嘆道:「如此短的時日,王大人屯堡便有如此成就,真是難得。」

  一路而去,再看到河岸水渠邊一片片的田地,鄭經綸只是讚歎,聽得王鬥也很是高興,這屯堡傾注了他眾多的心血,得到別人的肯定誇獎,不高興是假的。

  近了百戶渠畜場時,看到那一個個的豬圈與雞場,鄭經綸又是感嘆,王天學與眾夥計們也是看得好奇。

  忽然王鬥看到豬圈那邊聚了一大群人,內中的呼喝叫罵聲不斷傳來,不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事。

  「出了什麼事?」

  韓仲奇怪地叫了一聲。

  遠遠的看那邊還有大群圍觀的靖邊堡軍戶,看到王鬥等人回來,他們大喜,各人奔了過來,一人大叫道:「大人,不好了,那許小娘子與幾個婦人打起來了,現在她們各聚了一群人,正要械鬥呢。」

  ※※※

  老白牛:晚上還有一章,十二點前發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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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禁私鬥、婚期

  王鬥喝道:「怎麼回事?」

  那些軍戶七嘴八舌地說明,原來今天早上餵豬時,有幾個軍戶婦女對許月娥冷言冷語,說她身子都不乾淨了,還有臉活著,真不知道什麼叫羞恥。又有女人說她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敢殺害,真是心似蛇蠍,等等等等。

  往日這樣的冷言冷語也不少,許月娥只是默默聽著,也沒什麼表示,今日不知怎麼了,抽出扁擔就將一個正說得高興的婦女打得頭破血流,旁邊幾個婦女大驚下上去責罵她,也是一樣被她打破了頭。

  這下可捅破了馬蜂窩,這些婦女原是流民加入,都是一個村或是一個家族出來的,向來都是有事一起上。她們一聲招呼,從畜場或是田地中正在勞作的本鄉軍戶立時蜂湧過來,各人或是扛著鎬頭,或是扛著鋤頭,氣勢洶洶,就要將許月娥砸成肉醬。

  不過許月娥也不是一個人,靖邊堡內同樣住著一些被後金軍擄過或是匪徒糟蹋過的女子,她們平日住在堡內,也是忍受了各人不少冷言冷語,心下都有氣。便忍不住出言幫助許月娥,隨後那些軍戶女人同樣對她們一陣大罵,罵得她們個個也是怒火上湧,各人也是一樣拿出扁擔、棍棒加入了許月娥一方。

  王鬥等人過去時,雙方各幾十個人,正拿著棍棒、扁擔、掃帚、鋤頭等武器在對持,一邊「賤貨,爛逼,臭女人……」之類的互罵。鄉下女人,自然嘴裡罵不出什麼文雅的東西,傳來的言語極為的不堪入耳。

  王鬥看到許月娥側身端著一根扁擔,身形步法極像平日戰兵隊操練的槍擊之術,不知道她怎麼學來的。看她這個樣子,對面那群婦女雖然罵得厲害,卻不敢怎麼近她的身前,只是揮舞著扁擔棍棒怒罵著。在她們那邊,還有幾個婦女捂著頭正坐在地上嚎哭,王鬥果然看到她們個個頭破血流的。

  雙方怒罵指責中,王鬥還看到軍戶婦女那邊有幾個青壯也是拿著棍棒在虎視眈眈著,看他們樣子,竟還是戰兵隊的成員,王鬥的臉色陰沉下來。

  看到王鬥等人過來,一片的聲音:「大人回來了。」

  各人紛紛讓開道路。

  王鬥來到人群中間,四週一片的「大人給小的做主啊……」等聲音。

  王鬥不發一語,只是陰沉著臉看向眾人,在他目光的掃視下,各人都是心驚膽顫,不由自主全部跪了下來。

  王鬥首先冷冷地對那幾個戰兵隊的青壯道:「你們長本事了,學好我軍中的技藝,原來是用來作婦人間的爭鬥。」

  那幾個戰兵都是心驚,匍匐在地上一言也不敢發。

  隨後王鬥淡淡道:「是怎麼回事,你們都說說吧。」

  立時雙方各出來幾個女人,七嘴八舌的,將事情一一說出,一面指責對方,為自己辯護。

  雙方的指責與辯解聲中,那許月娥仍是神情冷漠,一言不發地跪著。

  王天學這時卻讚了許月娥一聲:「好一個剛烈的女子。」

  惹得眾人側目,不知道這個窮酸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聽著雙方的聲音又是越冒越高,王鬥喝道:「好了。」

  立時場中又是一片的安靜。

  王鬥指著地上那幾個仍是涕淚交加,頭破血流的幾個軍戶婦女喝道:「你們幾個婦人,為何對許姑娘她們冷言冷語?都是堡內的姐妹,何苦取笑她們?今後如有人再風言風語,嚴責不怠。」

  那幾個婦人一驚,立時嚎哭聲無影無蹤了。

  王鬥又對許月娥喝道:「許姑娘,你如有不平,可以找堡內的管事與隊頭分說,甚至可以找本總旗與你作主,你怎能動手毆傷她人?」

  許月娥跪在地上,靜靜地道:「月娥知錯,甘受大人責罰。」

  王鬥淡淡地道:「你其情可憫,然其法難咎,來人,給我重責許月娥二十軍棍,以警傚尤。」

  韓朝出來,取過一個戰兵手中的棍棒,將許月娥按倒在地,一五一十地打著軍棍,許月娥只是靜靜咬牙忍受。聽著軍棍落肉的聲音,場內靜得嚇人。

  完畢後,許月娥平靜地向王鬥叩了一個頭,道:「謝大人責罰!」

  王鬥淡淡地看了她半響,心下也有些佩服她的剛硬。自己雖與許月娥是一莊之人,也算是熟悉之鄉鄰,不過現在自己身為一堡之主,卻不可以袒護任何人。

  這時腳步聲響起,齊天良,楊通,鐘榮,還有陶氏,劉氏幾人匆忙趕來,他們在聽到畜場這邊紛鬧械鬥的消息後,便匆匆趕來。見王鬥等人在這,幾人都是心下惴惴,怕王鬥會怪罪他們這些留守的人監管不力。

  王鬥掃了他們一眼,轉向面前各人,大聲喝道:「以後堡內嚴禁私鬥,如有軍戶糾紛,可以找相應的隊頭,管事分說,甚至可以來找本總旗我!以後論是誰再私鬥,無論有理無理,一律重責,盡數驅出堡外!」

  他更是提高了聲音:「如有堡內戰兵參與私事械鬥的,一律重責一百軍棍,驅逐出堡!」

  他喝了一聲:「你們可是明白?」

  一片的聲音:「小的明白,謹遵大人之令。」

  王鬥對鐘榮道:「鐘先生,你取五斗米,十斤肉與許姑娘,讓她將養下身子,這半個月,她就不必幹活了。」

  鐘榮除管理堡內文書外,還管理著堡內的糧米倉庫,聽了王鬥的吩咐,他拱手道:「學生明白。」

  陶氏也是連忙應了一聲。

  王鬥又道:「被打傷的幾個婦人,同樣每人支取糧米二斗,肉二斤,休息十日,俸米同樣支取。」

  那幾個婦人連忙爬起來感謝。

  見事情如此處理,王天學搖頭晃腦地說道:「大人執法如山,嚴明顧理,佩服,佩服。」

  鄭經綸與那些萬勝和的夥計都是相互點頭。

  ……

  陶氏,齊天良幾人大聲喝令那些軍戶與婦女繼續幹活,許月娥與幾個受傷的軍戶婦女被扶進堡內休息。

  王鬥也是領著王天學,鄭經綸等人趕著糧車自永寧門進入堡內。

  眼下靖邊堡除了堡外的較場,還有堡牆上的女牆城樓等設施還未修建好外,餘者已是與別地軍堡無異。

  看這屯堡雖小,但夯築的堡牆卻是非常結實,給人以強烈的安全感。而且堡內屋舍井然有序,特別是內中乾乾淨淨,這是非常難得的。靖邊堡的街巷都用山石鋪就,兩旁設有石砌的排水溝,堡內還有公共澡堂與公共廁所,街上沒有一處垃圾,內中走的軍戶雖是衣衫破舊,卻是個個身體潔淨,神情軒昂,身強力壯。

  乾淨、充滿生氣,就算在州城內,這種生機盎然的氣質也是難見,更不要說這裡只是鄉下一個小小的屯堡罷了。

  王天學大開眼界,他嘆道:「沒想到這僻野之處也有如此桃源盛地,學生真是開眼了。」

  他的心情愉快起來,或許自己從州城來到這裡,是個不錯的選擇。

  鄭經綸與那些夥計也是驚奇,人人議論紛紛,看到這靖邊堡,鄭經綸更增強了與王鬥合作的信心。

  靖邊堡內建了一個館舍,就在總旗官廳的不遠處,專門招待一些外來的客人。

  王鬥吩咐鐘榮先將萬勝和送來的糧米入庫,又安排王天學、鄭經綸等人在館舍內住下,讓鐘榮陪著他們聊天,等晚上再為他們接風洗塵。至於王天學的事,王鬥計劃在堡內選幾個伶俐的年輕人,以後跟著王天學做學徒。

  韓朝幾人回營房休息,王鬥則與鐘調陽回到官廳後的王家宅院內。平日裡,鐘調陽雖也住在營房內,不過王鬥也在宅院中為他準備了一個房間。

  幾個年老的軍戶與幾個壯婦迎了出來,將二人的馬匹牽到後院去喂養。

  這些人都是王鬥從堡內軍戶中僱傭來的,個個老實厚道,專門用來服侍母親,這些人被王鬥選用,自是人人歡喜,家內也是莫以為榮。不過現在王家宅院內沒有粗壯的年輕人,現在堡內勞動力珍貴,王鬥可捨不得用那些青壯勞力。

  見了王鬥二人後,鐘氏與謝秀娘都是歡喜。

  見了禮後,鐘調陽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鐘氏問道:「鬥兒,剛才聽說一些軍戶在堡外鬧起來了,事情如何了?」

  王鬥心想消息傳得好快,他安慰道:「娘,沒事了,孩兒已經處理了。」

  鐘氏嘆道:「這樣便好。」

  她又問道:「此次你去州城,可是辛苦,你舅舅的事,可是辦妥了?」

  王鬥道:「已經辦妥了,想必過些時日,州內的文書就會下來。」

  鐘調陽站起身來,深施一禮:「父親的事,讓姑母與表弟費心了。」

  鐘氏嘆了口氣,道:「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說這樣見外的話了。不過我這個弟弟一向好高騖遠,不肯踏實,我這個做姐姐的,是要好好勸勸他,他一個做舅舅的,總不能事事來煩勞外甥才是。」

  她嘆息了一陣,又想起一件事,對王鬥笑道:「對了鬥兒,你現在升為總旗,屯堡的事也上了軌道,該把你的婚事辦了,你也老大不小了,這終身大事,為娘可不能給耽誤了。」

  謝秀娘與王鬥都到了完婚的年齡,不過以前王家連個正式成親的錢財都沒有,鐘氏是個要強的人,自然不希望家內唯一男丁成親時被人說閒話,眼下條件已是非常成熟了。

  聽鐘氏這樣說,她旁邊的謝秀娘立時紅了小臉,不過卻又支起耳朵仔細地聽著。

  鐘氏笑道:「為娘早查過日子了,十月初九,這是個好日子,到時請親家母來,我們一起好好商議商議,總不能讓人看輕了我們王家才是。」

  此時是崇禎八年的七月中,到十月初九還有幾個月,是可以仔細操備一番。

  鐘調陽也是笑道:「表弟成親,這是大事,是得好好操辦。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喝喜酒了。」

  謝秀娘終於忍不住羞紅小臉去了。

  看著她的背影,王鬥微笑道:「一切就由母親作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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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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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尚公戰

  王鬥的婚期定下後,自然有鐘氏張羅,消息傳出後,靖邊堡人人歡喜。

  眼下堡內軍戶皆視王鬥為主,古時極重血源存續,等王鬥成了親,有了子嗣傳承,各人才是真正放心。

  當天晚上,王鬥為王天學、鄭經綸等人接風洗塵。

  見到宴中有酒有肉,王天學自然是大喜,當晚他喝得酩酊大醉,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當王鬥遣人喚他來時,他還是半醒不醒的。王鬥對他的安排是平日為堡內軍戶治病,戰時隨軍。此外在靖邊堡建個草藥鋪,將來培養一些採藥製藥的醫士學徒。

  現在明軍中普遍有使用一些治傷療傷之藥,不過王鬥更嚮往後世的云南白藥,此外他還希望能研究出一些醫學酒精與軍用紗布之類的。這些當然要慢慢來,王鬥先讓王天學讓堡內選用一些伶俐的年輕人,先將草藥鋪開起來再說。

  對於鄭經綸,王鬥挽留他在堡內住了兩天,等他回去時,隨行的還有堡內的一個夜不收。

  這些時間韓朝在訓練著幾個夜不收,正好選一個聰明機智的前往。以後這個夜不收便專門駐紮在萬勝和探聽州城各地動靜。韓朝也會經常借買米之名前往州城與這個人聯絡。

  對於鄭經綸,王鬥並不急於加深彼此間的關係,他要先看看此人能不能用,能不能扶持。如能用,以後他將有大規模的計劃,不過現在條件不許可罷了,具體來說,就是財力不足。

  處理完這些事後,王鬥便發佈命令,正式禁止堡內軍戶們的私鬥,如有違背,將嚴厲處罰。同時王鬥還在醞釀以後軍戶出外作戰的相關待遇,他希望以後自己治地形成尚公戰,怯私鬥,聞戰相賀的淳樸民風。

  始皇帝奮六世之餘烈,一統天下,創下豐功偉績,很大原因就是當初商鞅制定的各項條文,禁私鬥,禁私議,行政透明化,壹民於戰以強兵。正因為這一系列制度造就秦國普遍的王者之民,古之良吏,才使得大秦最終取得天下。

  大明之所以滅亡,其實也有一個重要原因,明末官員與民眾言論過於自由與混亂,特別是民間士子的清議,造就無盡的內耗。王鬥寧願自己治下百姓皆成沉默的支持者與反對者,也不要他們嘴巴呱呱呱的拖了無數的後腿。

  以後如有可能的話,王鬥也會倣傚秦國的二十級軍功爵位制,來增強與提高自己治下軍隊的戰鬥力。

  相信將來自己治下有軍戶制,軍功爵位制,聞戰相賀的渴戰民眾,未來在這個天下,自己非但可以生存,也可以在這個舞台上取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王鬥在靖邊堡內有決對的權力與威嚴,對於王鬥的禁令,堡內軍戶是凜然而遵。

  同時王鬥也對堡內各個軍官管事的職務進行細化。

  齊天良管理輜兵,並負責屯堡的屯田水利。鐘榮管理堡內文書,管理堡內糧草倉庫,並負責處理堡內軍戶的糾紛。楊通管理一隊戰兵,又負責堡內公共建築道路等雜事。韓朝專門訓練夜不收,負責各種情報的偵察與收集。

  韓仲與高史銀各領一隊戰兵,平時也加以訓練各隊軍士。由於堡內多事,王鬥無暇帶領他那隊兵,鐘調陽其實算是領兩隊戰兵,如高史銀、韓仲有事,他也要負責訓練各隊軍士。在管理士卒上,他的能力並不差於韓朝。

  王天學自然管理他的軍醫藥鋪了,李茂森管他的工匠。此外對堡內婦人的管理,王鬥也略為調整,陶氏性情潑辣,做事麻利,王鬥讓她管理出外勞作的一干婦人。劉氏則是管理堡內一干做飯,清洗,打掃等婦人。

  職務細化後,以後各司其職。

  這些管理人員大部分以前都是低層的小卒,小吏,沒管過什麼人,難免能力不足,不過王鬥手上能用的人就是這些,只能讓他們慢慢提高了。

  ……

  在四月份的時候,王鬥曾要求李茂森打製一批盔甲,當時王鬥從舜鄉堡運來四百多斤鐵料,都是立時可以打製盔甲兵器的好鐵。

  有了這批鐵料,到了這七月中,李茂森已經帶領堡內鐵匠們打製出了十二副鐵甲。

  明初一副青布鐵甲需用鐵五十斤八兩,弘治九年後,大明對盔甲進行改革,減輕了盔甲的重量,一副盔甲約重三十五斤。制這一副鐵甲,也要用去鐵料好幾十斤。

  李茂森他們製作盔甲的方法用料會省了一些,不過打製了這十二副鐵甲後,從舜鄉堡運來的那批好鐵已是用完,連剩下的一些邊角料也是仔細收好,將來用來打製長槍的槍頭。

  王鬥檢查過這批鐵甲,確實算是堅固厚實,精良實用。

  李茂森很遺憾,自己手上原料不多,不能大規模打製盔甲兵器,眼前這樣只算是小打小鬧。

  王鬥眼下的庫存,從後金軍繳獲來的,連眼前這十二副鐵甲,共有二十副鐵甲。此外還有幾副綿甲與皮甲。

  從後金軍那裡繳獲的刀槍盾牌有三十餘把,步弓,角弓十幾副。又從董家莊買了三十根長槍與十把三眼銃。從李茂森他們加入後,共打製了鳥銃四十一門,腰刀十五把,長槍七十四根。又從四傾梁匪寨那邊繳獲分來了刀槍十幾把。

  王鬥的家底就是這些了。

  眼下王鬥有戰兵五隊,輜兵兩隊,夜不收一隊,有兵八十多人的樣子。

  靖邊堡居民百戶,男子兩百多口,一百多的壯年男子,作為一個屯堡,這軍力的使用,已經是極限了。這也是靖邊堡是個軍堡,所以可以耕戰結合,有這個動員優勢。

  這些軍士中,每隊戰兵有刀盾兵兩個,同時又是伍長,鳥銃兵四個,餘者都是長槍兵。輜重隊更是一色的長槍兵。夜不收隊則是武器使用雜一些,視各人自己的愛好習慣。

  每隊軍士武器各發一把後,庫存的武器更是無幾。

  對於一個屯堡來說有這樣的軍力武器足用,不過對王鬥來說遠遠不夠。

  原料的問題困惑著王鬥,鐵料的來源少,每一斤的鐵都要盤算再盤算後再用,特別是打製盔甲與火器腰刀更是耗鐵。

  或許自己可以多打製一些長槍,削木為桿,一爐鐵可以輕鬆出來幾十個槍頭,以後給堡內的軍戶婦女每人也發根長槍。只要有源源不斷的人力,讓這些長槍兵訓練三個月,就可上戰場作戰。

  不過沒有遠程火器與盾牌遮掩,這些長槍兵上了戰場,將來與清兵作戰中卻有成為靶子的危險。畢竟槍彈射來看不見,但遊牧民族射來的箭只卻是看得見,傻呵呵的站在那裡被射,這太考驗人的心理壓力了。

  ……

  要多造火器,多造刀槍,專靠買鐵不是辦法,最好自己開礦練鐵。

  王鬥後世對明末歷史較為瞭解,對河北與山西的地理研究也是頗深,依他的瞭解,保安州這個地方,後世稱為涿鹿縣的,礦產資源還是很豐富的,煤、鐵、錳、金、銀、鉛、鋅都有,石灰石、大理石、石膏儲量也很豐富,還有各樣的硫鐵礦、磷礦,沸石、海泡石等。

  練鐵需要煤,保安州的煤主要分佈在後世武家溝、胡莊等地,有儲量兩千多萬噸的樣子。

  鐵礦在保安許多地方也有,後世涿鹿縣共有鐵的儲量三億多噸,如開採起來,夠王鬥用幾百年了。不過這些地方暫時不是自己控制,要到當地開礦很有難度。

  只有輝耀堡某地有一個赤鐵礦,後世探明儲量有二百多萬噸,含鐵量中下,眼下鐘大用在那兒做輝耀堡的管隊官。這是王鬥目前唯一能想辦法的地方。

  還有石灰石,後世涿鹿縣太平堡一帶有石灰石儲量三億多噸,且礦體大部分裸露,剝采比小,易露天開採。自己以後如要建窯燒製紅磚與石灰,那裡也是一個資源。

  造火器,將來還需要使用大量的火藥硝土,從五月份時,王鬥從堡內選用了一批人手幫助李茂森製造定裝紙筒彈藥,紙筒彈藥是分制了不少,只是從外面購買來的火藥硝石消耗大,保安州沒有硝礦,靠收集人畜糞便等土法是可以積一些硝,將來肯定遠遠不能滿足需求。

  如何找到這硝石的來源,也是一個問題。

  不過目前對王鬥來說最現實的一個問題,堡內所留的錢糧又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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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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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不一樣的屯長 第五十六章 剿匪生財

  靖邊堡立堡以來,堡內軍戶的生活就不斷引起周邊軍戶民戶的注意,從今年年初起,陸續有一些軍戶民眾前來投奔王鬥,使得堡內的人口最終達到一百多戶,四百多口人,算是遠近聞名的一個大屯堡。

  今年六月份靖邊堡的糧食收穫後,王鬥兌現了諾言,堡內第一年確實不徵收軍戶們的稅糧,田地所得都歸他們自己所有。那些分到土地的五十多戶軍戶,就算他們田地的穀子、高粱每畝收穫只有幾斗,二十畝地,總共也有十幾石糧,而且秋後又可以種下冬麥。

  看著手中這麼多糧食,很多軍戶們都是歡喜地流下了眼淚,因此在接下來的土地開墾中,各人的幹勁都很足,如能再分到二、三十畝田地,以後他們的生活就平穩無憂了。有了這些軍戶例子在前,那些後來的軍戶同樣幹勁十足,每天只是隨齊天良出去幹活。

  這也是現在靖邊堡軍戶對王鬥又敬又畏的原因,沒有了王鬥,就沒有了各人現在的好日子,他們的利益是與王鬥緊密相聯的。

  六月份靖邊堡糧食收穫後,堡內軍戶的生活更是在舜鄉堡各地傳揚,甚至遠遠的傳到別的千戶所去。這個年景,能吃飽飯,能有個安穩的居所,就是天堂般的日子了,每天干活又算什麼?

  從六月中起,到了現在的七月中,每天不斷有軍戶流民前來投靠,他們在靖邊堡周邊修建小屋居住,只是希望王鬥能收留他們,讓他們成為靖邊堡的軍戶。這些人前後算起來,怕又有好幾十戶人家的樣子。

  對這些人的投靠,王鬥是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己一向缺乏人口,這些人前來,可以大大增強自己的勢力。憂的是堡內錢糧所留不多,這些人全部加入,自己怕是沒那麼多錢糧去養他們,就算剛從萬勝和米店運來四十石米,也支持不了多久。

  首先的,王鬥還是必須保證靖邊堡軍戶的優先生存權。

  不過對這些人口,王鬥又豈能放過?他吩咐劉氏每天煮一些粥給這些人續命,同時挑選他們中粗壯一些的男子與婦女到田間畜場去幹活。王鬥暫時未讓這些人加入靖邊堡軍戶,也沒有讓他們進入堡內居住,只是先讓鐘榮將他們的名字登記入冊。

  這些人住在靖邊堡周邊,每天就是盼望自己能加入堡內的那一天。

  看著這些人的處境,堡內軍戶自豪的同時,也對他們產生了一些敵意,怕這些人會搶走了自己的名額口糧。

  王鬥算了算,堡內現在的錢糧只可支持一、兩個月,看來必須去剿匪了。

  由於有這些新勞力的加入,王鬥抽了四隊戰兵出來,兩隊老兵,一隊新兵,一隊夜不收。讓這些人停止幹活,恢復訓練。同時韓朝那隊夜不收以後都不必幹活了,每天訓練偵察便可。

  在這幾隊兵恢復訓練的同時,王鬥讓韓朝領著那隊夜不收到各地去偵察匪跡。

  大明天災人禍,各地賊匪多如牛毛,保安州雖處於軍鎮腹地,同樣是賊匪橫行。

  這些賊匪對王鬥來說都是財源之地,不過大明各衛所軍堡各有守備界線,伸手過境是大忌,特別對王鬥這種屯堡而言。或許自己應該選出幾隊兵,讓他們假扮土匪,經常過境去來個黑吃黑?

  在韓朝領著夜不收出去幾天後,很快消息傳來,在舜鄉堡,輝耀堡,欒莊附近的山上,都盤踞著幾小股土匪,人數從十幾人到幾十人不等,時不時出去打家搶劫舍,綁票勒索。

  這些地方都算是山區丘陵地帶,最容易窩藏土匪,而且這些土匪人數也不多,正好適合自己剿匪練兵賺錢。雖說這幾處都不算是王鬥的守靖地帶,特別是欒莊還算是別的千戶所的地界,不過生存壓力下,王鬥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他一咬牙,幹!

  七月下,王鬥讓韓朝、韓仲、高史銀、鐘調陽幾人輪流領兵出戰,剿滅了這附近幾股小山賦,從匪巢中共抄出銀子幾百兩,兵器數十把,馬騾十幾匹,糧米二百多石,大大緩解了堡內生存的壓力。

  看著這些繳獲物質,王鬥等人都是兩目放光,果然剿匪來錢就是快,又可安民,還可以在實戰中練兵。

  論功行賞,將繳獲的一部分物質賞給出戰的將士後,再看看周邊各堡仍是一點動靜也沒有,王鬥更是心眼活起來。他在思考,自己目光是否更遠些,膽子更大些。

  七月底,王鬥將五戰隊兵,二隊輜兵,一隊夜不收全部從土地上解放出來,全部恢復了訓練,同時他又新組建了兩隊戰兵,如此算上夜不收與輜兵,王鬥現在有兵力一百二十人,都是一色的青壯,大大超過董家莊的管隊官張貴。

  眼下就算舜鄉堡的防守官許忠俊也不過有兵力三百人,估計內中還有不少的空餉與老弱,許忠俊麾下有戰鬥力的,就是他一隊五十人的家丁。

  這一百二十兵,靖邊堡大部分青壯都在這了,對這些脫產的軍人,以後王鬥將用繳獲所得來養他們。平日這些軍士可以吃飽,但沒有糧餉,只有在打仗後,才有繳獲賞賜發下,經過幾次剿匪的勝利,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收穫,這讓各人求戰的慾望都很高。

  以戰養戰,大大減少了王鬥養兵的壓力。同時王鬥在醞釀一筆大的行動,他需要一筆大的錢財,最少也要如去年剿滅四傾梁匪寨一樣的收穫。

  ……

  七月底時,由於王鬥的幾次剿匪所得,這讓他有底氣將堡外投靠的軍戶流民全部收為靖邊堡軍戶,讓這些新軍戶歡天喜地。

  依鐘榮的文冊登記,這些軍戶流民有戶六十多,口近三百,其中有男子一百三十多口,青壯五十多。加上這些新軍戶,眼下靖邊堡有戶一百七十,口七百,壯年男子接近兩百,算是一個非常大的屯堡了。

  王鬥將這些新人全部收為靖邊堡軍戶,不過仍讓他們在堡外居住。堡內居住人口已經飽和,而且堡內還要留一些地方出來做公共建築,比如建一些廟,戲台,牌坊,軍功廟祠之類的。如果這些人全部進入堡內居住,肯定是非常的擁擠。

  王鬥讓堡內的工匠們沿著靖邊堡外規劃了幾片土地出來,沿著堡的外面建了幾個營房,等以後錢糧多了,人口多了,再考慮建個新堡牆吧。

  王鬥讓幾隊青壯戰兵每天訓練,輜兵也是一樣。餘者軍戶仍是繼續開墾土地,餵豬種菜,全堡的軍戶沒有一個人可以偷懶。

  來自後世的王鬥當然知道根據地的重要,眼下剿匪所得是可以養一些兵馬,不過當有一天外需疲憊時,養兵養人的錢糧就需要自己地盤人口帶動了。所以自己土地的經營不能鬆懈。

  ……

  在崇禎八年七月下的時候,隨著靖邊堡人口的增長與名氣的悄悄傳揚,有一些商人找到了王鬥,希望能讓他們在堡內開設店舖。

  不說堡內現在土地緊張,就算這些商人在堡內買地蓋房可以讓王鬥賺一些錢,王鬥也不稀罕。

  對於明末的商人,王鬥一向是滿懷戒心的!九邊各鎮許多商戶都是後金軍的細作,就算不是細作,也經常向他們通風報信,提供情報,萬曆末年的鐵嶺,開源,撫順,遼陽等地陷落,就是壞在內賊的開門應和上。

  王鬥可不希望這樣的命運有一天出現在自己靖邊堡內。

  不過有些商人物質又是自己需要的,王鬥經過仔細的考慮後,決定實行審驗制,建立商人市籍制度。

  這些商人只許在堡外永寧門沿著大道兩側買地設店,而且需要拿著自己的戶貼向靖邊堡申請市籍開業保證書,登記批准後,方才取得在堡外居住的權利,還要交納一定的租稅,才准在城外建立商店,從事商業販賣等經營業務。

  這種商人市籍制度曾在明初實行,不過到了明中期明後期後,這種市籍制度已經名存實亡。

  而且大明現在官商結合,官就是商,商就是官。許多大商人都是官員家族子弟,在朝中甚至有他們的代言人,比如晉商,京商,徽商,就算各地的中等商人,也普遍與當地官吏鄉紳有著密切的聯繫。

  而且大明的商稅非常底,明初就規定凡商稅三十而取一,過者以違令論。萬曆十年又有規定,鋪行下三免徵稅契,買價不及四十兩及典價,一概免稅。買價至四十兩以上者,每兩止稅銀壹分伍釐。

  明朝的商人負擔是非常輕的,加上官商結合,所以明末的商人勢力高漲,囂張非常,動不動就罷行罷市,要挾官府。王鬥要防患未來這樣的事情出現,州城之行更讓他心生警惕,那些商人囤積居奇,哄抬物價,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未來堡內的物價不能受他們的控制影響。

  所以王鬥要對商人們嚴格管理,每幾個月定期審核,這事情就交給鐘榮去辦了。他身為下層的錢糧小吏,對這些事情還是精通的。

  此外這些商人的來臨,也觸動了王鬥的靈感,靖邊堡隨著軍戶人口的增加,對各樣的食鹽、布匹、藥品、茶葉、茶油等日用品需求還是多的,往日只有一些貨郎擔挑些針頭線腦、染料剪勺等小雜貨到堡外販賣,遠遠不能滿足軍戶們的需求。

  王鬥打算在靖邊堡幾里外開闢一個貿易集市,以後方圓的軍戶百姓,每逢一、四、七日等日子,都可挑些農副產品前來趕圩,自己堡內也正好購買一些有用的物質。

  見王鬥對自己這樣的態度,那些商人自然不滿,來到靖邊堡的不可能是什麼大商人,不過他們有能力買地設店,自然有一定的實力。這些商人大多是保安州各地的鄉紳子弟或是大戶人家出身,一向在州城各地非常吃得開,卻在王鬥這裡碰了釘子。

  王鬥這樣的態度,不可避免得罪了他們與他們身後的勢力,不過他們怎麼想,王鬥卻不屑理會。

  只是靖邊堡現在的人口與財富,卻是一個很大的客源,這些商人們思前想後,還是得按照王鬥的說法去做,老老實實的拿著戶貼申請市籍開業,等待將來的登記批准。

  七月三十日,舜鄉堡百戶杜恭又滿面笑容的來到靖邊堡內,隨行的,還有他那位在舜鄉堡開設牛市行的妹夫。

  ※※※

  老白牛:

  今天與明天都是一更,這兩天我要好好調整一下生物鐘,為下周的推薦作準備,希望下周狀態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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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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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原則

  看到靖邊堡現在的規模與堡內的樣子,杜恭與他妹夫都很驚訝,杜恭更是張大嘴四處看著,一雙眼睛咕嚕嚕的轉個不停。

  杜恭的妹夫名叫謝賜誥,年在三十四、五歲,人長得又高又瘦,與杜恭那又矮又胖的身材形成鮮明的對比。他的嘴上同樣留著兩撇鼠須,這點上,他與杜恭倒是有相似之處。

  看到杜恭,王鬥略有些驚奇,四月份時,他曾前往舜鄉堡。當時副千戶杜真對自己冷淡的樣子,這杜恭是他的親隨,王鬥還以為杜恭從此與自己形同陌人,沒想到今日他卻是拜訪上門。

  見到王鬥,杜恭臉上笑眯眯的,他道:「王老弟,記得這屯堡還是去年九月修建的吧,這短短時日便有這等模樣,嘖嘖……」

  他口中嘖嘖稱奇,又對王鬥豎了豎大拇指:「人才啊!」

  王鬥抱拳微笑道:「杜老哥過譽了,今日來到鄙處,這是……」

  杜恭道:「老弟啊,哥哥今日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哪。」

  他指著旁邊的妹夫向王鬥作了介紹,那謝賜誥聽聞王鬥只是個總旗,臉上立時現出倨傲之色,他的聲音沙啞,微微拱了拱手:「早聽過王甲長的大名,久仰了。」

  王鬥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兩位哥哥光臨寒舍,蓬蓽生輝,進裡面說話。」

  他將二人迎到總旗官廳,分賓主坐下,獻了茶,問起杜恭的來意。

  杜恭說了,原來他妹夫謝賜誥聽聞靖邊堡現在規模越大,便想在靖邊堡內開設一家牛市行,地點預訂在靖邊堡的西街。

  王鬥靜靜地聽著,聽完二人的來意後,他滿面春風地道:「謝老哥想在靖邊堡開設市行,這沒問題,即是杜老哥的人,這商戶的市籍審核便不要了,租稅小弟同樣也免了。謝老哥什麼時候來,通知一聲,堡外大道兩側的好地點,隨老哥挑選便是。」

  謝賜誥先是一喜,隨後他又一怔,道:「堡外,不是堡內嗎?」

  王鬥微笑道:「靖邊堡有規矩,堡內一律不許開設商戶,往日有商人來找我,我都是讓他們在堡外開設商行。」

  謝賜誥與杜恭對視一眼,二人都是臉色難看起來。

  杜恭試探道:「老弟,就不能為哥哥通融一把?」

  王鬥誠懇地道:「朝令夕改,此為大忌,還望老哥體諒小弟的難處。」

  笑話,自己剛定下不許商家在堡內設立商舖,轉眼便為旁人破了例,以後自己的權威何在?堡內還有誰會聽自己的話?不要說杜恭來了,就是杜真來了都沒用。

  杜恭咳嗽了一聲,勉強笑道:「王老弟,你也太較真了吧,法外不乎人情,你身為一堡之主,便是通融一把,別人也不會說什麼。當然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王鬥道:「實是為難。」

  他臉上仍是保持著微笑,不過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杜恭與謝賜誥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二人臉色陰沉,氣氛僵硬起來。

  王鬥緩解氣氛,他笑道:「二位哥哥光臨寒舍,這是鄙處的榮耀,這樣吧,小弟做東,晚上設個宴,還請二位哥哥不要嫌棄。」

  謝賜誥猛然拂袖而起,他厲聲叫道:「還吃什麼?一肚子的氣還沒吃飽?」

  他沙啞的聲音提到極處,隱隱有金屬刮刺聲,極為的難聽。他看著王鬥冷笑:「一個小小的屯堡總旗,竟有如此大的架子,舅哥,你堂堂一個百戶,卻讓一個總旗小瞧了。」

  杜恭臉色大變,他對謝賜誥喝道:「混帳,你說什麼?」

  他對上王鬥時,臉上已沒有了一絲笑容,他不笑時,臉色格外的陰險慘人。

  他看著王鬥冷笑了一聲,陰惻惻地道:「王總旗,今日本官才知道你的氣派,不過本官在這裡說一聲,你為人不知變通,怕要吃大虧啊!」

  他與謝賜誥二人怒氣衝衝而去。

  看著二人離去的身影,王鬥眼睛又習慣性地眯起,或許今日錯過了最後一次與杜恭等人交好的機會,不過大丈夫處事原則,又豈可隨便為他人更改?這杜恭與謝賜誥算什麼東西!鼠輩爾,自己又何懼之有?

  王鬥穩坐不動,他身旁侍立的鐘調陽有些憂慮,正要說什麼,王鬥擺了擺手,道了聲:「表兄,去送下客人。」

  ……

  崇禎八年八月初,齊天良指揮堡內軍戶開墾土地已進入尾聲。

  沿著靖邊堡的東北與東南方向,這一個月多來,齊天良帶領堡內的數百男女,又新開墾出來二千多畝土地。此時登記在靖邊堡軍屯文冊上的田地已經有三千多畝,連土地人口,已經算是一個龐然大物了。

  此時整個舜鄉堡在冊的屯田土地不過為七十多傾,也就是七千多畝,一年上納屯糧九百餘石。靖邊堡一個屯堡,已經快趕得上其一半的屯田地了。

  除開墾荒地外,靖邊堡的軍戶還挖掘了一些灌井,不過沒有興修新的渠道水利。

  從靖邊堡往北與往南,那邊多有舜鄉堡各屯堡,如周莊,胡莊,茶房堡的屯田地。甚至在東南方向,那邊還有保安衛後千戶所,也就是五堡轄下欒莊堡的各屯田地。

  這些地方土地相互交雜,許多還是各軍官們的私田,因此在這些地方修建水利,權利歸屬不明,產權模糊,容易引起爭端,大大影響渠道水利的發揮。

  況且水渠水利的修建耗費巨大,工期繁長,工銀口糧如何攤派,修成後如何分水,到時又有數不清的扯皮。歷史上北地爭水激烈,同渠者村與村爭,異渠者渠與渠爭,詣訟凶毆不計其數。

  而灌井就省事多了,井灌多為農戶獨家或自願合作的數家所開,產權明確,便於使用和管理,不易引起糾紛。況且大明現在各地干旱,河河湖泊水源減少,甚至乾涸,渠道水利作用也大大減少,而灌井水源則比較穩定。

  因此,靖邊堡軍戶們沿著新開墾的田地中,又新打了十幾口的灌井,以供這些田地使用。

  董房河邊那架蘭州大水車也成為絕唱了,從靖邊堡最初開墾的一千多畝土地散去,周邊並沒有荒廢的渠道,要建水車,便要修建新的水渠水池,便要回到上述的問題中,所以新開墾的田地只打灌井。

  按老規矩,在崇禎七年加入靖邊堡的最初五十五戶軍戶,原先各人曾分得土地二十餘畝,此時新土地開墾出來後,各戶再分土地二十畝,以後這四十畝土地便屬他們家所有,世世代代的傳承下去。

  此外還余一千多畝土地,給崇禎八年初加入的三十餘戶軍戶各分田地二十畝,餘下的便是王鬥、韓朝、韓仲、齊天良等人的軍官田地。楊通,鐘榮,高史銀,鐘調陽幾人也各分到幾十畝的田地,讓幾人都是欣喜若狂。鐘調陽不顧父親鐘正顯的強烈反對,已經決定加入靖邊堡軍戶,以後他的根便是深紮在這片土地。

  不過依王鬥的土地政策,不論是堡內的軍官還是普通軍戶,將來都必須按畝納糧,王鬥不希望未來自己治下出現不納糧的特權階層。

  至於崇禎八年中加入的那六十多戶新軍戶,只能等待未來開墾出荒地,再分取給他們了。

  分取田地時,各戶都是以抽籤決定公平,連軍官也不例外。

  分到田地後,眾軍戶們歡天喜地,看著他們那高興的樣子,後來的軍戶們個個神情熱切,只盼望著將來自己分取土地的那一天。

  不過崇禎八年初加入靖邊堡的那二十多戶匠戶仍是不分田地,他們每月靠堡內發下的口糧與勞作獎勵過日子,成為靖邊堡專業的手工業者。

  ……

  「白露早,寒露遲,秋分種麥正當時!」

  今年年景較好,所以靖邊堡決定過了八月中的秋分時節再進行秋播耕種。

  這段時間,堡內便是在準備種子,還有耕牛農具等。

  崇禎七年加入靖邊堡的那五十餘軍戶早已分下了耕牛農具,不過崇禎八年初加入的三十餘戶軍戶,他們新分到田地二十畝,卻是沒有耕牛農具。堡內要租借給他們耕牛農具種子,借給他們米糧口食,此外各人灌井中的水車也要使用騾子牽引,這些都需要堡內事先備置。

  八月初五日這天,王鬥在總旗官廳內與齊天良等人商議這耕牛農具的事情,王鬥決定還是到州城去買一批耕牛農具回來。如有必要,這耕牛騾子等物,還是一次性買個百餘頭回來為妙,可惜王鬥的財糧一向緊張,只能分批一次次的買了。

  王鬥現在靖邊堡的軍事防務安排,七隊戰兵,輪流一隊職守總旗官廳,一隊上堡牆巡邏,一隊在堡周邊游弋巡察,餘者或是訓練,或是在堡內休息。至於韓朝領的夜不收,除了輪流留一班人在堡內外,餘者向來是神出鬼沒的,經常是幾天不見人影。

  正在商議中,一個在堡外巡邏的戰兵急衝沖地進來稟報,說是堡外出事了,舜鄉堡轄下的三個屯堡,周莊,胡莊,茶房堡的幾個屯長,共領著數百人,拿著刀棍,向靖邊堡彙集而來,說是要捉回從他們屯堡逃來靖邊堡的軍戶人口。

  此外他們還認為靖邊堡挖了他們的屯田地,要王鬥給他們一個交待。

  依在堡外游弋的那隊戰兵發現,五堡轄下欒莊堡的管隊官也是帶了一批人前來,氣勢洶洶的,原因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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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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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邊軍一小兵 第二卷 不一樣的屯長 第五十八章 吃驚

  王鬥平靜地讓齊天良依剛才的商議去準備物質,隨後他大喝一聲:「傳令,鳴鑼警報!戰兵,披甲!」

  靖邊堡的鑼梆響個不停,一隊隊的戰兵從營房出來,迅速地集結匯合。武庫打開,一副副的鐵甲取出,火藥彈丸也是緊張地發放。除了戰兵,堡內的青壯軍戶也是每人發下長槍,連堡內的婦女老弱也是每人拿根木棍。

  一時間,整個靖邊堡都是動員起來。軍戶們集結的同時,每人神情都是憤怒,膽敢有人打上門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此時在靖邊堡的外面,周莊,胡莊,茶房堡三堡的屯民軍戶,他們在董房河邊匯合後,在幾個屯長的帶領下,拿著刀棍等武器,幾百人只是黑壓壓往靖邊堡而來。

  不過離靖邊堡幾里時,他們便發現有幾個騎兵在來回窺探他們。等他們到了靖邊堡外時,那邊更站滿了手持槍棍,充滿敵意的靖邊堡軍戶們。

  現在靖邊堡的堡牆外面修建著一些軍戶營房,供那些新來的軍戶們居住。在營房的四周,挖有一些壕溝,設些陷阱塌窖。壕溝上,用泥土,石塊,木板等粗粗撘了個矮牆寨門。

  今日是鐘調陽領兵巡邏,在寨門後,他只是領著那隊兵冷靜地看著一大群往這邊而來的各堡軍戶,幾個鳥銃兵手上的火繩已是點燃,只是瞄準著外面越來越逼近的各堡軍戶們。

  周莊,胡莊,茶房堡幾堡的軍戶們在離寨門口百米遠停了下來,一片聲的喊道:「把我們的人交出來,王鬥滾出來……」

  他們一邊喊,一邊還揮舞著手中的槍棍,只是大叫不停。

  在人群中,周莊,胡莊,茶房堡三堡的屯長站在最前。

  那周莊的屯長名叫賈多男,四十多歲,頭皮油光發亮,是個總旗的官銜,他說道:「你說今日我們前來,那個王鬥會就範嗎?那可是個亡命之徒。」

  茶房堡的屯堡總旗鹿獻陽道:「放心吧賈老哥,此次我們幾堡同來,這麼多人,加上有上官支持,那王鬥又是理虧,他還能怎麼著?」

  他年近四十,下巴長了個大瘤,說話頗有陰惻惻的感覺。

  胡莊的屯長張叔鏜是個矮小粗壯的人,他同樣是個總旗的官銜,年在三十多歲,他只是貪婪地看著寨門內中靖邊堡的情形,他嘆道:「這靖邊堡這麼短的時日便有如此規模,聽聞那王鬥很有錢財,今日我等前來,定要讓那個王鬥匹夫大大出血。」

  三人都是得意地笑起來。

  他們三堡各有幾十戶人家的樣子,往日只是安靜種田,不料那靖邊堡崛起後,各堡的軍戶便不時逃亡,青壯人口大大流失。三個屯長打聽後,原來那些軍戶丁口都是逃往了靖邊堡,這讓他們氣憤非常。

  他們早有這個心,加上此次有力人士的聯絡,他們三堡便合力前來討個說法。

  此次他們三堡共一百多戶,幾百口人盡數前來,男子壯丁拿著長槍木棒,婦女與老弱同樣拿著鋤頭,扁擔什麼的,算是聲勢浩大。

  看看自己身後,賈多男三人越發放心,在他們的挑動下,他們身後的軍戶男女呼嚎聲越來越大。

  ……

  一片喊聲中,突然前方的寨門打開,馬蹄聲響,有約七、八騎從裡面奔了出來,匹匹都是健馬。馬上幾人或拿著長槍或拿著大刀,只是遠遠的聚在一旁,策馬監視著這裡。

  為首一個騎術精湛,手拿鉤槍,身背弓箭,雙目銳利的軍頭正是韓朝,他日夜訓練夜不收,在七月剿匪的時候,靖邊堡得到一些馬匹騾子。王鬥便撥了一些馬匹給韓朝,讓他從夜不收中選了一些人騎馬,韓朝精通騎術,這些時間便一直訓練他們。

  眾人靜了靜,感受到了這幾個騎兵的威脅。看著這幾個騎兵,周莊屯長賈多男哼了一聲:「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屯堡,也有精銳夜不收,這王鬥捨得下本錢哪。」

  茶房堡的屯長鹿獻陽眯著眼睛看了一會,道:「那幾個夜不收確是不容小視,不過靖邊堡一個小小的屯堡,怕能戰的也就是這幾位了。」

  幾人都是點頭。

  正在這時,忽聽寨門內傳來似是腳步跑動時整齊的轟鳴聲,這聲音由遠而近,堡外各人面面相覷,不知是什麼聲音。

  忽然眾人集體吸了口冷氣,只見寨內門小跑出來一排排整齊的靖邊堡軍士,他們個個全副武裝,以伍為隊。最前面是伍長,手持盾牌,身披鐵甲,隨後是手持長槍的長槍手,再後是手持鳥銃的鳥銃手。

  他們六伍為一排,共分三排,每排間隔不過幾步。這一百餘人整齊而來,跑動時腳步一片轟響,壓迫力驚人。

  見到這些靖邊堡軍士出現,堡外的軍戶們都是鴉雀無聲,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靖邊堡竟有如此的力量。

  周莊屯長賈多男吃吃地道:「這……這靖邊堡怎麼會有如此軍士?這哪是屯田的老弱軍戶,分明是精銳的官軍啊,怕是舜堡許大人麾下家丁,也不見得便有如此吧。」

  茶房堡的屯長鹿獻陽,還有胡莊的屯長張叔鏜都沒有回答他的話,二人都是臉色難看,只是死死瞪著那一隊隊出來的靖邊堡軍士們。

  靖邊堡第一次毫不掩飾向外部展現自己的力量,一出場,便大大震懾各人。

  ……

  靖邊堡軍士一隊隊從寨門而出,他們手持兵器,整齊地跑動著。雖是小跑而出,卻是軍容嚴整,隊列絲毫不亂。這種嚴整的軍容堡外各人哪見過,都是看得呆呆的。

  此時太陽猛烈高照,天氣炎熱,那些靖邊堡軍士個個都是臉上身上流汗,卻沒有人去稍微擦拭一下。他們個個臉孔粗黑,原本只是些普通的軍戶,此時結陣而行,卻是人人神色堅毅,臉容嚴肅,皆如久經訓練的精銳軍士。

  這些人中,最前面幾排的軍士都是去年便加入靖邊堡的老兵,個個經過嚴酷的訓練,又剿過匪見過血。這見過戰陣就是不一樣,他們列陣而出時,分外有一股銳氣與傲氣。

  後兩隊靖邊堡軍士雖是新組建不久的新兵,不過這種唯我獨尊的氣氛中,他們也是一樣的緊繃著臉,目不斜視,只是緊握兵器,一絲不苟地隨陣式而動著。

  他們出了堡,離那些軍戶有幾十步時,便是結陣肅立在哪,一聲不吭,一股肅殺之氣蔓延開來。

  看他們此時的陣形,雖經結陣跑動後,卻仍是隊列森嚴,從哪個方向看,都是一條直線,這種軍容太讓人吃驚了。

  再看他們的身體裝備,個個身材粗壯,樣貌年輕,一色的青壯。一百幾十人中,竟有幾十副的鐵甲盔甲,還有眾多的火器鳥銃,他們手執兵器站在那,森然肅立,那股氣勢,讓人見了驚畏。

  賈多男與鹿獻陽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再看看身後的軍戶們,個個都是臉露懼意,大有退縮之意,沒有人敢吭一聲。

  王鬥策馬行在這戰陣的旁邊,身旁同樣是幾個身披鐵甲,騎著戰馬的靖邊堡軍官,再就是幾個拿著步鼓的鼓手。看著眼前的軍陣,各人心中都是自豪萬分,這就是自己兵,各人在堡內的心血。

  賈多男、鹿獻陽、張叔鏜三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陣,此行三人耗費了大量精力招集各堡軍戶前來,雖然靖邊堡的力量讓他們吃驚,不過入寶山又豈能空手而回?這讓他們怎麼向各方交待?

  三人低聲商議了一陣,賈多男作為代表,他正要開口說話,那邊卻傳來王鬥嚴厲的聲音:「你們三堡集眾前來,是對我們靖邊堡的侵犯,如再不退走,我們就要依遭受賊匪騷擾論處,向你們展開攻擊了。」

  「限你們一柱香之內全部退走!」

  賈多男大叫道:「王鬥,你們靖邊堡搶奪我們的軍戶,侵佔我們的屯田地,你要給我們一個交待!」

  他身後的眾人高呼道:「對對,要給我們一個交待。」

  不過聲音稀稀拉拉,已沒有了初來時各人的喧囂與齊聲。

  王鬥冷冷的聲音傳來:「最後警告,如不退開,立時攻擊!」

  賈多男等人還在叫嚷,王鬥臉色一變,他抽出自己的重劍,往前一指,大喝道:「結陣,前進!」

  如長蛇一頓,步鼓響起,原本停止的三列戰陣又立時開動,盾牌兵如堵牆而入,餘者長槍兵鳥銃兵將兵器持靠在自己肩頭,只是結陣往前而行。

  隨著靖邊堡軍士的開動,三堡軍戶那邊也是同時一顫,波浪式的向後而動。各人都是面如土色,靖邊堡軍士逼一步,他們就退一步。隨著靖邊堡軍士的步步逼近,三堡軍戶已經快要崩潰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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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十二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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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烏合之眾

  靖邊堡軍士列陣而來,他們手持兵器,腳步踏在地上一片整齊的響動,真是氣勢驚人。

  三堡軍戶這邊節節後退,許多人已經打定了逃跑的主意,賈多男、鹿獻陽、張叔鏜三人臉色都是難看之極,看著身旁驚慌恐懼的己方人等,他們才知道,此行自己來是錯了,他們完全沒有與靖邊堡對抗的能力。

  不說那些結陣逼來的靖邊堡軍士都是訓練有素,像經過戰陣撕殺的樣子,就算這些人沒有結陣,只烏合之眾似的打群架,以自己三堡合力也就是湊出一百多青壯的樣子,餘者都是老弱,對上靖邊堡這些人,也完全佔不到便宜,更不要說寨牆後面靖邊堡同樣還有數百的軍戶人口。

  靖邊堡平日神秘,一直對外掩飾自己的力量。賈多男等人只知道靖邊堡近年來發展不錯,不過他堡內有多少人口,有多少士兵,這些靖邊堡向來是作為核心機密不為外人知道。

  直到這個時候,三堡各人才突然發現,眼前靖邊堡這一百多戰兵,就是舜鄉堡所有的屯堡力量加起來,怕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什麼時候靖邊堡練出這一百多兵的?

  靖邊堡軍士仍是整齊壓來,他們臉色沉穩嚴肅,只是持兵器穩步向前,看他們手上的兵器,隱隱帶有血腥之光,像是見過血的樣子,更是讓人畏懼。

  三堡軍戶茫然後退著,各人手上拿著槍棍,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真要與這些靖邊堡軍士接戰?這一接上,怕是要死傷慘重,把命丟在這,大家真的願意嗎?

  賈多男幾人也是不由自主地後退著,各人心下後悔異常,不該來趟這個渾水,真要打起來,到時事情是否會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

  終於王鬥的號令再次傳來,行進中的軍陣停了下來。

  不過隨著王鬥的一聲喝令:「戰陣!」

  「殺!」

  一百多靖邊堡軍士大喝一聲,只見他們快速變陣,隊列向兩邊擴展而去,氣氛更加森嚴起來。

  這一變陣,靖邊堡的三排陣列中,前排作為伍長的六個刀盾兵立時上前一步,他們目光冷森地看向了前方只離他們二十步遠的三堡軍戶們。

  在他們伍中,那三個長槍手也是以一字排開,持長槍緊隨他們身後。餘者伍中兩個鳥銃手,則是分散立在長槍手的兩側,抬鳥銃對準了前方的三堡軍戶們。

  三排戰列展開了三波攻擊姿勢,最前列的六個刀盾兵已是個個抽出標槍,用右手執著,並將自己腰刀橫在牌裡的挽手之上,以腕抵住腰刀,只待上前肉搏時,便擲標槍以刺之,不論中與不中,又會立時取腰刀在右手,隨牌砍殺。

  幾個刀盾兵手上拿著標槍,看著前方的三堡軍戶各找到了目標,他們心中在計算,這標槍擲出後,會擲中對方的哪裡。標槍擲出後,自己要如何的上前砍殺。

  他們這第一排的幾個刀盾兵都是去年加入的老兵,平日練習標槍,幾乎人人都可以投中二十步外掛立的銅錢。現在對方只距離自己二十步遠,這麼近的距離,那麼大個的目標,各人最少可以擲中對手的胸膛。

  戰陣已是展開,眾人隨時可以上前攻擊搏鬥。

  靖邊堡軍士們嚴陣以待,他們雖做好了攻擊動作,仍是人人靜立不動,平日嚴格的訓練讓他們一切依從上官命令。不過各人都是肌肉緊繃,血液上湧,咬牙切齒的,只是豎耳聽著後方王鬥的作戰命令。

  看著眼前靖邊堡軍士的樣子,特別是前面幾個刀盾兵個個拿著盾牌,身披鐵甲,那鐵甲是實實在在的精良,厚實堅固,怕是刀槍都刺不入。他們那滿懷殺意的樣子,讓三堡軍戶看得更是畏懼,他們圍在賈多男幾人身旁,只是一片聲的焦急道:「幾位大人,怎麼辦?真的要打嗎?」

  「難道真要拚命,不值啊。」

  「我看大夥還是走吧,這些靖邊堡的人都是亡命之徒,大夥還是不要將性命送在這裡。」

  「不錯,還是走吧,丟人總比丟命強。」

  ……

  各人七嘴八舌的,賈多男三人都是臉色難看,他們雖然大聲喝令身旁的青壯軍戶們打起精神,不過各人拿著槍棒,還是亂糟糟的樣子,典型的烏合之眾,與前方的靖邊堡軍士相比,真是天差地遠。

  這些人等,如果打混亂群架還可以,但是對上前方的那種見真場的戰陣,實是膽寒,怕不得一合之敵。

  前方的那些三堡青壯男子都是膽寒,後方的老弱軍戶或是婦女更是不堪,她們只是擔心前方自家男子或是子孫的性命安全,她們早丟了手中的鋤頭,扁擔,有的看腳中破鞋不好逃命的,也顧不得男女避嫌,也是一樣丟了。

  還好農家婦女沒誰纏足的,大腳丫要逃命還是便捷的。

  她們一片聲的尖叫道:「不要打了,我們還是走吧。」

  這時王鬥冷冷的聲音又是傳來:

  「準備!」

  「準備,抬槍!」

  「殺!」

  「嘩!」的一聲響,戰陣中的槍兵大喝一聲,都是一齊抬起了槍,動作整齊劃一,一片的槍刺。

  他們平日只練一招,這個動作,各人已經不知道練了多少遍。

  「快跑啊!」

  看著眼前的靖邊堡軍士就要衝上來,周莊,胡莊,茶房堡幾堡的軍戶們早已克制不了內心的恐懼,前方的幾個青壯將手中的槍棒一扔,撒腿就跑。

  他們這一跑更是不得了,轟的一聲,那幾堡的軍戶全部炸開了,個個都是同樣往後跑,有些暈頭轉向的,甚至往兩邊逃去,他們方向不辯,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混亂中,還有些人被擠傷踩倒的,慘叫聲隨之傳來。

  賈多男、鹿獻陽、張叔鏜三人目瞪口呆了一陣,也是在親信的掩護下,不得不隨著眾人向後面逃去。

  他們辛辛苦苦盤算拉攏了三堡的軍戶前來,靖邊堡軍士只是擺了一個陣就將他們嚇倒。

  一切的算計,都在這決對的實力面前成為泡沫煙云。

  ……

  看著三堡軍戶們狼狽逃命的樣子,不論是戰陣中的靖邊堡軍士,還是寨牆後拿著槍棍的靖邊堡軍戶們都是放聲大笑,連孩童都是樂不可支地拍手。

  王鬥也是搖了搖頭,這烏合之眾便是烏合之眾,就算他們中有一些青壯勉強可以搏鬥,但恐懼的氣氛是可以傳染的,眾人皆逃下,那些青壯也是絲毫沒有發揮作用。

  王鬥有些明白了古時的流寇作亂,為何數萬大軍對上數千官兵時,總是被打得抱頭鼠竄,就算那些官兵很多腐敗不堪也是一樣。這古時堂堂列陣之戰真是太重要了,沒有陣列組織的軍隊,再多也是他人口中食啊。

  韓朝與高史銀同樣哈哈大笑,他們道:「這幫慫貨,還沒打上就跑了!」

  高史銀神情激動,他對王鬥叫道:「大人,要不要小的帶些人追上去,砍殺他們一陣?」

  王鬥道:「不必了,只是一些屯堡鬧事的軍戶,都是同一個千戶所的,又並非生死大敵,就放他們逃去吧!」

  韓仲哼了一聲:「便宜這幫東西了!」

  他們在這邊說話,那幫佈陣的一百多戰兵還是嚴整地列陣著,沒有王鬥的命令,他們雖然口中在笑,卻也不敢擅動,這是平時挨了許多軍棍後得來的教訓。

  同時各人也是心下自豪,經過此事後,他們大大認識到自己的力量,同時還有那種說不出的集體力量感。總感覺在戰陣中,各人都非常的安心,因為前後左右都有自己的戰友在保護著自己,同時自己也負責保護著戰友們的安全。

  集體的力量與戰友的情懷,他們口中說不出,卻是感受得到,他們用眼神交流著,都是笑得非常愉快。

  鐘調陽一直策馬立在王鬥身旁,這時他咦了一聲,道:「他們又回來了?」

  眾人驚奇地看去,果然三堡的軍戶們稀稀拉拉的,三五成群,又抗著槍棍回來,不過人數似是少了很多,想必剛才眾人逃命,一些人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其中還有一群人簇擁著幾個騎著馬,似是軍官模樣的人前來。

  領著幾個夜不收一直散在周邊戒備的韓朝此時也是急速策馬過來,他在馬上抱拳道:「大人,東南方向來了一群官兵,看他們的打扮,似是欒莊堡那邊的人!」

  王鬥眼中一寒,他一揮手,喝道:「結陣!」

  立時嘩嘩的聲響,那一隊隊靖邊堡軍士快速集結,又恢復到了先前那緊密的方陣隊形,他們個個手持兵器,嚴加戒備。同時幾個夜不收也是策馬散了出去,隨時傳遞過來最新的情報。

  寨牆後的眾靖邊堡軍戶看到這種情況,也是紛紛擁了出來,幾百個人,不論是男女老弱,都是揮舞著手中的長槍木棍大聲呼喊,聲勢浩大,今日無論是誰敢侵犯自己的屯堡,大夥就與他拼了。

  ……

  幾乎是同時的,周莊,胡莊,茶房堡三堡的軍戶與欒莊堡的那群官兵同時到達。

  煙塵滾滾,欒莊堡那群官兵策馬奔馳過來,他們約有十幾人,王鬥看他們個個身披鐵甲,騎術出眾,身手敏捷,臉容樣貌也是粗壯,顯然是家丁一類的人物。

  這群人中領頭的是個高大的中年軍官,他沒有披甲,卻是穿著一身百戶的官服,看他的樣子,似乎便是欒莊堡的管隊官。

  這軍官便是欒莊堡的管隊官王禮偉,他領著十幾騎前來,遠遠看到王鬥嚴陣以待,不由吃了一驚,心想這靖邊堡只是一個屯堡,如何有這麼多訓練有素的精壯軍士,似乎比得上自己的家丁。再看他們嚴整的戰陣裝備,還有聚在遠處的一些靖邊堡夜不收,王禮偉更是吃驚,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冷氣。

  他本來氣勢洶洶的,不過此時想了想,一聲命令,立時欒莊堡十幾騎都是遠遠的下了馬,眾人步行,以示自己沒有敵意。

  同時王禮偉也看到了那邊大堆前來的三堡軍戶們,他皺了皺眉,不知道這靖邊堡發生了什麼事。他一邊尋思著,一邊只是領著欒莊各人大步而行。

  王鬥掃了欒莊堡那些官兵一眼,看到前面周莊,胡莊,茶房堡三堡軍戶們又是拿著槍棍聚集而來,不過各人神情中都有恐懼畏縮之感,只是拿眼看著中間過來的那群人。

  王鬥冷冷地看著那賈多男、鹿獻陽、張叔鏜三人,心想這些人真是不知死活,同時也奇怪他們為何又聚集前來。

  他策馬前去,韓仲幾人都是跟在他的身後,王鬥叫道:「賈多男,我們屯堡爭歸爭,你們為何聯合外堡之人來對付我靖邊堡?」

  賈多男大吃一驚,他高聲叫道:「王鬥你休得胡說,我們並不知道他欒莊的人過來,這事與我們無關。」

  雖說欒莊堡的人來找王鬥麻煩讓賈多男等人興災樂禍,不過聯合外堡之人與同堡之人相爭,這罪名太大,賈多男等人自然是忙不迭的撇清關係。

  鹿獻陽摸了摸自己下巴那個大瘤,他陰惻惻地道:「王總旗,我們正好遇到舜堡的林大人與鎮撫遲大人,眼下二位大人都來了,今日之事,我們還是分說個明白為好,不要扯那些無關緊要的事!」

  王禮偉此時已是領著他那群手下走近各人面前,他道:「王總旗,本官乃是欒莊堡管隊官,衛後千戶所左百戶王禮偉就是,你們靖邊堡的軍戶挖了我轄下黃土坡,唐家窪,養田莊幾個屯堡的屯地,希望這事給本官一個說法,你上官來了正好,正好分說明白!」

  各人目光都是看向了此時下了馬匹,越眾而來的兩個舜鄉堡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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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9-15 11:52:33

明末邊軍一小兵 第二卷 不一樣的屯長 第六十章 不放棄

  那兩個舜鄉堡軍官,一人年在四十六、七歲,肩寬背闊,身形高大魁偉,穿著副千戶的官服。他雙目銳利,滿臉風霜,走路時虎虎生風,典型一個大明邊軍將領。

  另一個軍官年近四十,中等身材,神情刻板嚴肅,走路一步就是一步,似乎連自己走了多少路都要計算清楚。

  這兩個軍官正是舜鄉堡的副千戶林道符,還有鎮撫遲大成。其中林道符更是舜鄉堡的僉書官,分理所內營操、驗軍、巡捕、備御諸務。

  大明千戶所一般有正千戶一員,副千戶若干員,其中正千戶與兩個副千戶具有實權,管理所內諸務。正千戶掌印,統領全所諸事,主管所內軍士的調撥、增補、選拔以及軍旅防禦之事。兩個副千戶,一人負責練兵,一人負責屯田。

  所內只有這三人具有實權,稱為僉書官。餘者軍官,就是署副千戶的,不一定手上就有權力,比如董家莊的管隊官張貴就是舜鄉堡的副千戶。

  遲大成身為千戶所的鎮撫,則是管理著舜鄉堡一干刑獄、軍紀諸務。

  林道符與遲大成今日正在舜鄉堡內處理軍務,聽聞有人報信,說是靖邊堡與周莊,胡莊,茶房諸堡發生了械鬥糾紛,其中還有周莊的人上告靖邊堡搶奪他們的軍戶屯田,事情涉及到二人的管轄範圍,又聽事情緊急,二人便匆匆地帶了幾個隨從前來。

  在路上時,二人遇到潰散回去的三堡軍戶們,二人更是吃驚,略一詢問,便叫住了三堡的屯長賈多男、鹿獻陽、張叔鏜幾人,讓他們隨同自己前來靖邊堡。

  一路上,賈多男幾人不免百般攻擊靖邊堡王鬥的不對,遲大成只是冷冷地喝了一聲:「事情曲直,本鎮撫到時自有明斷,爾等呱噪什麼?」

  賈多男等人立時便停下了嘴。

  這遲大成雖然只是個從六品的鎮撫官職,官銜還沒有百戶大,不過他主管一所的軍紀、刑獄等事,又為人刻板嚴肅,平時就連堡內的三個僉書官都不願意去招惹他,所內一干普通的軍戶軍官更是對他畏懼。

  此時二人排眾而來,林道符一眼看到場中正結陣肅立的靖邊堡軍士們,不由暗叫了聲:「好兵!」

  眼下大明各地衛所廢馳,軍戶逃亡不斷,加上很多青壯都被選入各地營伍作為戰兵,各地衛所哪還有什麼軍事訓練的?

  林道符名義上身為舜鄉堡的僉書官,主管所內營操、驗軍、備御諸事,不過一年也難得操練幾次,整日便是無所事事的,這自然讓他感慨無奈。

  眼下見了靖邊堡的軍戶,不由眼前一亮,心想:「久聞這靖邊堡只是一個屯堡,這王鬥是如何練出這些兵的,這還是衛所的軍戶麼?」

  ……

  見到林道符、遲大成二人,王鬥也連忙下馬,上前給二人行禮參拜。

  遲大成掃了那邊結陣靜立的靖邊堡軍士們一眼,也是目露驚奇之色,他與林道符都是上下打量了王鬥幾眼,隨後嚴肅地讓他起來,有欒莊堡的外人在旁,二人先不忙王鬥等人的事,先解決了舜鄉堡與五堡的糾紛再說。

  王鬥跟在林道符、遲大成身旁,對於二人,王鬥早聽過他們的大名,也見過幾次,不過今日當面說話是第一次。

  聽聞林道符、遲大成二人都不為許忠俊與杜真所喜,在上面也沒有什麼後台。如果說管理屯田與後勤還有些油水的話,那主管營操等事就是個清苦的活計,沒有錢財來打關係送禮,所以林道符做了多年的副千戶,雖說有些能力,還是一直幹著他的營操官。

  舜鄉堡三個僉書官,就數林道符最沒有發言權,由於沒什麼權力,下面的各堡主官向來不將他放在眼裡。

  至於遲大成這個人,更是非常的討人嫌。這人為人刻板,如果所內有誰違反軍紀,他就毫不留情地高聲斥罵,予以嚴懲。所以大家都送他個綽號「遲扒皮」。

  這人更慘,在鎮撫的位置上幹了多年,一直不得陞遷。

  此時欒莊堡的管隊官王禮偉已與林道符、遲大成二人見了禮,王禮偉重複了一遍他的說法,靖邊堡的軍戶挖了他轄下黃土坡,唐家窪,養田莊幾個屯堡的屯田地,還有搶奪了他們屯堡內的軍戶人口,要求王鬥給他們一個說法。

  屯田地不說,這根捕所內逃軍算是林道符的管轄範圍,林道符要王鬥把事情說明白。

  王鬥道:「胡說八道,我靖邊堡開墾的都是無主荒地,何來我堡內軍戶挖了你們屯田地的道理?你們可以看看自己的屯田文冊,有哪一傾土地是屬於你們在冊所有的?」

  他叫來齊天良對質,齊天良一片聲的叫道:「冤枉啊,小的領軍戶開墾的都是無主的荒地,哪有挖了你們欒莊堡的屯田地?小的比竇娥還冤哪,求幾位大人為小的作主!」

  舜鄉堡各人都是點頭,王鬥道:「看看,事實便是如此,我想說,無主荒地難道開墾不得麼?分明是你們見財起意,想侵吞我們堡內開墾的屯田地。」

  王禮偉大怒,他道:「王鬥,不管那些是不是荒地,那塊地方是屬於我們欒莊管轄所有,你們越界開墾,便是侵佔了我們的屯田地!」

  王鬥冷笑道:「王大人,你這口氣也太盛氣凌人了吧,據本人所知,那些地方向來不屬於任何屯堡所有,原本只是眾人都不屑一顧的荒廢之地,難道因為我們靖邊堡將其變成良田,王大人便忽然想到這塊地方是屬於你們所有的麼?」

  遲大成道:「據本鎮撫得知,那塊地方確是屬於無主之地,任何屯堡都可以開墾所有!」

  賈多男也是叫道:「確實,那塊地方是無主之地,王禮偉,你以後我們舜鄉堡是什麼地方,難道是任由你前來欺凌胡言的麼?」

  他要撇清自己與欒莊堡的關係,此時見鎮撫遲大成都發言了,也是出聲聲援王鬥。

  舜鄉堡各人也是一片聲的叫起來,聲勢浩大。

  王禮偉大怒,他喝道:「你們舜鄉堡的人是想依仗人多勢眾?還有賈多男,你一個總旗,膽敢對本官如此無禮,本官的名諱是你隨便叫的麼?」

  這點說不過去,林道符喝叱了賈多男一聲,賈多男哼了一聲,縮到一邊去了。

  王禮偉道:「好,這些屯田地歸屬暫時不說,王鬥,你靖邊堡搶奪我屯堡的軍戶人口,這又如何說?」

  對王禮偉的質問,王鬥這樣解釋:「胡說八道,你們無能治理自己治下的軍戶,導致轄下軍民流離失所,逃亡它地,卻怪罪到本總旗頭上,王大人,你真以為我舜鄉堡是好欺負污衊的麼?」

  王禮偉喝道:「本官要驗看你們的屯堡文冊!」

  王鬥一口拒絕:「事關本堡機密,恕難從命!」

  林道符也是喝了一聲:「王百戶,你們五堡欺人太甚,誰給你們這個權力驗看本所屯堡文冊的?」

  王禮偉鐵青著臉看著王鬥等人,叫道:「好啊,今日你們人多勢眾,不過這事我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們走著瞧!」

  說完他怒氣衝衝地帶著自己的人馬離去了。

  ……

  看著王禮偉等十餘騎遠去的身影,舜鄉堡各人都是哼了一聲,此時的年代,不論堡內人如何爭鬥,當有外人欺負上門時,眾人倒都是齊心。對於王禮偉的威脅,各人也不放在心上,此類各堡相鬥的事常有,眾人早見怪不怪了。

  解決了欒莊的事情,林道符便是嚴厲審問方才數堡相爭的事。

  依剛才靖邊堡與欒莊無主荒地的爭議,賈多男等人也變聰明了,他們避口不談屯田地的事,只是大談自己屯堡人口逃往靖邊堡等事。為防王鬥抵賴,賈多男、鹿獻陽、張叔鏜幾人還一一指出了靖邊堡那邊拿著槍棍,一些原屬於自己屯堡的軍戶人口。

  賈多男等人洋洋得意,那些被他們指到的靖邊堡軍戶都是一驚,個個都將身子一縮,並將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場中的王鬥,他們眼下在靖邊堡吃飽穿暖,生活安定,可不希望又回到原來的屯堡中去受苦。

  林道符臉色嚴肅起來,依大明的衛所制,如有軍士逃亡他地,依例要根捉正身,或是拘其戶丁補數,當地衛所州縣都要配合,若有規避,便要提送法司問罪。

  林道符在所內負責的諸事中,便有驗軍、巡捕、根捕等項事務。只是這根捕逃軍,向來是跨州跨衛,甚至遠逃千里的。像這種只逃亡附近屯堡的還真是少見,也可見靖邊堡對周邊屯堡的吸引力。

  事實擺在眼前,林道符也是板起了臉,對王鬥道:「王總旗,你收容他堡逃軍,此事你如何說?」

  看著賈多男等人洋洋得意的樣子,王鬥忽然上前指著他們的鼻子喝罵:「你們自己無能,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看看你們治下的軍戶人口,個個都成什麼樣?如果你們有能力讓他們吃飽穿暖,他們會逃來我靖邊堡嗎?每一個前來我靖邊堡的軍民都是自願,從無脅迫。如果你們有能力吸引我堡內軍戶逃往你們堡內,我王鬥也是無話可說。」

  眾人一齊看去,果然見三堡軍戶人人都是面黃肌瘦,神情麻木,只是以羨慕的眼神看著那邊的靖邊堡軍戶。反觀靖邊堡軍戶這邊,個個身體粗壯,精神抖擻,朝氣蓬勃,連那些逃來的原三堡人口也是如此,誰優誰劣,一比便知。

  賈多男等人臉色尷尬,王鬥這話說得他們臉上火辣辣的,他們確是無此能力讓治下軍民們吃飽穿暖,王鬥的話讓他們無話可說。而且剛才靖邊堡軍士的威勢仍讓他們心有餘悸,此時為王鬥氣勢所攝,幾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還是茶房堡的屯堡總旗鹿獻陽先回過神來,他摸了摸自己下巴那個大瘤,陰聲道:「王總旗,何必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呢,你收容我們堡內的逃軍,這是事實,林大人與遲大人在此,你還是快將軍戶人口交出來吧!」

  一大片的,許多靖邊堡軍戶奔了出來,他們原先都是三堡的人口,他們跪在王鬥面前,都是哀求道:「大人,求您不要將我們送回去,我們只願住在靖邊堡內!」

  一些人更是高呼道:「生是靖邊堡的人,死是靖邊堡的鬼,眼下我們人人在靖邊堡生活安樂,回去幹什麼?每天讓上官欺凌,讓老婆孩子餓肚子麼?」

  眾人一片的高呼聲,三堡軍戶那邊各人也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樣子,各人只是議論紛紛。賈多男等人臉色更是難看,原來在自己手下的心目中,自己屯堡如此不堪啊,這在眾人面前,這讓他如何難堪?

  王鬥高聲道:「我王鬥在這裡明言,我王鬥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堡內軍民,任何我靖邊堡的軍戶,我王鬥決不會讓旁人奪走!」

  靖邊堡眾人更是一片歡呼。

  林道符,遲大成,還有他們幾個手下都很意外,沒想到王鬥在靖邊堡內如此的得人心。

  ※※※

  老白牛:晚上還有一章,十二點前發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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