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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陰曹

  做人有所為,有所不為。

  朋友負我,我不負朋友。所以陳孤鴻這一招御鬼不對付那幫同窗。這是做人的底線,但是縣令就不一樣了。

  他與吳修德狼狽為奸害我。

  若非有高莊這小鬼在身,怕是要著道了。陳孤鴻自是出手了。

  而吳修德這個舉人都把高莊給震退了,馬忠更是官身,高莊自然對付不了,他要對付的是馬忠的身邊人。

  馬忠老家在數千里開外,比宣州還遠。來到城陽縣便是外地赴任,帶來的有一位夫人,兩房小妾,還有三個兒子,五個女兒。

  而馬忠的夫人年老色衰,只是門面而已。目前最得寵的是馬忠的第二房小妾,姓錢,號稱錢夫人。

  這錢夫人二九年華,風華正茂。長的又嬌艷,嫵媚襲人,妖精似的。而她也不似尋常婦人在家相夫教子,很喜歡在外遊玩。

  馬忠到了城陽上任之後,她便喜歡坐著轎子去城南的洪江散心,洪江的波瀾壯闊,深深引動她的心靈。

  這一日陽光燦爛,萬里無雲。

  「吱呀!」

  有鳥叫聲在天空中盤旋,抬眼看去有數只白鷺在江中捕魚。潔白的羽毛,優雅的姿態,讓人深深感懷大自然之美。

  江邊四人抬著一頂小轎邊走邊停,小轎外還隨行幾個健壯的家奴,一個小巧的婢子。小轎的簾子不住被掀起,露出了錢夫人那嫵媚動人的臉蛋,她抬眸看向洪江,讚道:「好一個波瀾壯闊的洪江,好個美如畫的白鷺,真是百看不厭。」

  「洪江再美也不如夫人美。」身畔婢子嬌笑道。

  「貧嘴。」

  錢夫人碎了一口,精緻的俏臉上卻是露出了些許驕傲。她本是尋常村婦,雖然美艷,卻也只有嫁給農夫的命。

  後來馬忠在她所在的縣中做縣令,有一次馬忠出門走動,她在河邊洗衣服,便這麼好上了,順利進入了馬家做小妾。

  憑著一身美貌,得了寵愛,成了現在可以橫行無忌的錢夫人。

  「呼!」正得意錢夫人感覺自己有點累了,輕輕扶著頭,那模樣又是另一番嫵媚,漸漸的錢夫人閉上了眼睛。

  「奇怪了,我平常不嗜睡啊。」

  奇怪的心情浮現,然後錢夫人眼前一黑,等醒過來便處在了一個環境之中。

  只見四周一陣白霧,不見日月,也不知是什麼時辰。天上飄著白雲,白雲浮動,如夢似幻。而她正立足在白雲上,足下綿軟。

  「啊呀!」錢夫人一陣驚叫,卻是低頭一看自己的脖子上帶著枷鎖,足下也拴著鐵鏈,似囚犯。

  「錢氏,你可知罪?」這時,一聲宏達的聲音響起。錢夫人心肝一抖,抬頭看去,只見前邊浮著一個人。

  這人金甲金盔,身披紅色錦袍,錦袍飄蕩飛舞,獵獵作響。兩耳垂肩相貌堂堂,一雙眼眸如星似日,亮的迫人。手持三尖兩刃刀,雙眸一嗔,殺氣便鋪天蓋地而來。

  錢夫人心肝一抖,便怕的跪了下來,連連磕頭,道:「民婦不知,民婦不知。」心中驚懼的想著,「這是哪裡神仙?我又做錯了什麼?」

  「嘿,你不知罪?」「神仙」嘿然一笑,右臂一振,三尖兩刃刀一橫刀口便抵在了錢夫人的脖子上,錢夫人能清楚的感覺到三尖兩刃刀的森寒。

  「咕嚕。」錢夫人狠狠的吞了一口口水,臉蛋白的發青。

  「你夫馬忠為官不仁,為官不正。常常搜刮民脂民膏,又與那奸人狼狽為奸,殘害貴人,你身為後宅婦人,當連坐。殺頭!死後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神仙」大喝道,神威煌煌,大勢如江河日月。

  這錢夫人前身不過村婦,飛上枝頭後也只是內宅寵妾,沒見過市面。一聽要殺頭,還打入十八層地獄,便被唬住了,連連哭喊道:「神將明鑒,神將息怒,小婦冤枉,小婦冤枉。」

  「嘿,冤枉?」「神仙」森寒一笑,一展手臂,白霧沸騰,隨即形成了一面明鏡,明境內露出了一個人的身影,這人身材高挑,面容削瘦卻不弱,反而英俊儒雅,身襲白色儒衫,足下布鞋,頭頂生巾,眸光靈動表情隨和。

  一股儒雅靈秀之氣撲面而來。

  錢夫人見了心中想著,「倒是好一個風流書生。」

  「你可知道這是什麼人?」「神仙」喝聲道。

  「民婦不知。」錢夫人趕緊散去了心中邪念,連連磕頭道。

  「此乃文曲星下凡,這一世姓陳名孤鴻,注定要成為狀元公的貴人。」「神仙」大喝道。

  「媽媽呀,文曲星下凡?????!」錢夫人十分震驚,心中驚叫連連。

  「而你可知,你夫馬忠今日便與本縣奸人吳修德一起陷害貴人。現在你說說,你是不是要連坐殺頭?」

  神仙嗔目,雲海翻滾,似乎驚濤駭浪。左右小鬼浮現,各個青面獠牙,周天八荒也暗淡了下來,這好好的白雲神仙,竟似變成了陰曹地府,陰風陣陣。

  錢夫人雙手抱胸,瑟瑟發抖,嘴唇都白了,哭泣道:「民婦不知,民婦不知,實在不知啊。」

  「哼,不知也是罪。便給你七天時間,操辦了陽間後事。等七日後,我便取你性命,帶你魂魄入陰曹。」神仙冷哼一聲,厲喝道。

  「神將,聽民婦……」錢夫人正想辯解,這時候天旋地轉。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又處在了自家轎子中。

  錢夫人呆坐了半晌,似木雕泥塑。

  「呼!」這時婢子掀開了簾子,一陣江風灌入,讓錢夫人稍稍清醒了。婢子笑道:「夫人,您醒了?」

  卻是錢夫人已經睡了片刻,而她以為只是嗜睡。

  「醒了!」錢夫人木然道。隨即瞳孔一陣收縮,一張臉從血色瞬間變成了白色,再到青色,最後嘴唇都青了。

  「夫人您怎麼了?」婢子大吃一驚,驚叫道。轎夫一驚,立刻停了下來。

  「禍事了,老爺禍事了。我們要萬世不得超生了。」錢夫人忽然哭了,哭的驚天動地,淒厲之聲傳向四方,聞著傷心,聽者落淚。

  「嗚嗚嗚嗚!」

  錢夫人哭,大哭。

  「夫人,夫人!」婢子慌了手腳,連忙道。

  「回去,我們立刻回縣衙。我不要啊,我不要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哭了片刻,錢夫人勉強鎮定,大聲催促道。

  「是是。」婢子連連點頭,催動轎夫,一行人火速趕往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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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大老爺屁滾尿流

  「老爺,老爺。」轎子回到縣衙大門後,錢夫人立刻下了轎子,一邊哭,一邊跑了進去。

  後衙內,馬忠的心情十分陰鬱,不好。聽了這哭喪似的聲音,更是眉頭狂皺,喝道:「鬼叫什麼,我還沒死呢。」

  「老爺。」

  錢夫人被馬忠的表情唬了一跳,深懂伺候男人的她知道男人在這個時候惹不得。有些畏懼,但一想到那神將的話,便一咬牙,抹著眼淚說道:「老爺,禍事了,真的是禍事了。我遇到了神將托夢了。」

  錢夫人便將夢中一切對馬忠說了。

  天運國內,神道興盛。馬忠本人逢年過節,也要去拜拜神仙。而且他為官不正,多有齷齪,損了不少陰德。

  正所謂生平不做虧心事,不怕夜半鬼敲門。反之,便會心虛。因而馬忠聽了之後,頓時大吃一驚,「有這種事情?」

  「妾聽的很清楚,說是要七天後殺頭,魂魄引入陰曹打入十八層地域啊。」錢夫人驚慌失措,哭道。

  馬忠臉都黑了,一顆心跳的比行房的時候還快。

  「文曲星下凡?」

  「殺頭還罷了,還十八層地獄?」

  豆大的汗水從馬忠的毛孔處排出,打濕了他的衣衫。

  「老爺,老爺,我們該怎麼辦啊?」錢夫人嚶嚶哭泣的聲音,更讓馬忠煩躁。

  「休要哭了,讓老爺我想想,想想。」馬忠煩道,錢夫人立刻噤聲,但還是眼淚眨巴眨巴的掉著,眼巴巴的看著馬忠。

  馬忠頭痛欲裂,跌坐在座上,不斷用手揉動太陽穴,平定疼痛。這一招確實有效果,他的頭痛緩和了下來,但是思維清楚後,一點點的線索被拼湊起來,讓他覺得驚駭欲絕。

  「黃山詩會上的海棠,力壓宣州才士梁生。一曲桃花庵歌快活似神仙。這等詩才,人間能有幾人?要說他是文曲星下凡,絕有可能。」

  「那日衙門上,明明是我與吳修德請的演戲的戲子,一場陷害的戲演成了。結果那戲子當堂翻供,功虧一簣的同時。還讓陳孤鴻得了我的把柄。當時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今天我小妾遇到了這等神將托夢的奇事,便有些眉目了。怕是當時也有神將托夢。」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越想越覺得驚駭欲絕,越想越覺得後悔不送。

  「老夫我與吳修德雖然是朋友,但老夫我絕對不是為朋友兩面插刀的好漢,只是想著吳家家大業大,勢力這麼強,而又只是對付一個小書生而已。便動了動手指頭。沒想到,沒想到後果居然這麼嚴重。十八層地獄???想想都讓人哆嗦。」

  馬忠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白的發青,嘴唇發紫,甚至因為緊張他覺得胯下都有些蠢蠢欲動了,若不是及時制止,怕是早就屁滾尿流了。

  但就算這樣,也有一些尿液流出,褲襠裡邊十分不舒坦。

  「老爺,老爺我們該怎麼辦啊??妾還不到二十歲呢,還想活。更不想去那陰曹受苦。」錢夫人見馬忠久久無言,便忍不住盈盈哭泣。

  馬忠的一顆心越發慌張了。

  不過慌張中,馬忠腦中卻是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茬,便急忙問道:「那神將可是對你說七天後來取我們性命?」

  「是啊,說是給我們七天時間處理陽間後事。」錢夫人眼淚汪汪,不住的展開袖子擦拭眼淚,精緻畫過妝容的臉頰,早已經是小花臉了。

  「那便還有救啊。」馬忠眼前一亮,說道。

  「有救?」錢夫人心肝兒一跳,希冀的看著馬忠道。

  「我們褻瀆神靈的罪名是難以洗清了,要是比做人間案子,便是罪責難逃。但是人間不是還有戴罪立功,補救輕判的說法嗎?」馬忠說道,越想越對,他的臉上恢復了一些紅潤,眼眸恢復了亮光。

  「輕判?」錢夫人眼眸亮亮。

  「對啊。如果我們補救的好,把文曲星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沒準那神將就給我們添十年陽壽,退一步講,就算不添陽壽,沒準入了陰曹不用去那十八層地獄呢?就算去了十八層地獄,沒準罪責輕點,落下一點好待遇呢?」馬忠一口氣說道。

  「那便補救啊,妾聽說那十八層地獄的期限都是億年計算的。少則百億年,那日子簡直難以想像。就算減十億年罪責也是好的。」錢夫人不住的點著頭,說道。

  被神將嚇尿了的男女一陣合計,便已定計。但接下來麻煩也來了,這該怎麼補救?錢夫人見識淺薄,便只能眼淚汪汪的看著馬忠。

  馬忠稍稍定神,便有了定計。對錢夫人說道:「你派遣心腹家奴過去,請文曲星入城中上珍樓一見。」

  「明白了,明白了。」錢夫人連連點頭,下去處理了。

  馬忠則喚了婢子,穿上了便服,準備了一頂普通的小轎子出門去了。

  所謂上珍樓便是城陽縣內的頂尖酒樓之一,品格與悅來酒店相差不大。馬忠來了城陽後,曾數次與吳修德在這裡吃飯,比較熟悉。

  來了上珍樓後,馬忠要了一處位於三樓的雅間,點了最好的菜,坐等文曲星駕到。

  ………

  陳曲巷,王宅內,因為用得著,王雨便在王家內住下。

  「快,快幹活。」圓圓雙手叉腰,一臉凶悍。王雨一臉汗,蹲在地上洗衣服。

  「我們家不收留白吃白住的人。」圓圓說道。

  陳孤鴻讀了一會兒書,走出房門,見到這一幕啞然失笑。不知道怎麼的,圓圓這小丫頭對王雨特別嚴厲,甚至充滿敵意。

  見陳孤鴻出來,王雨露出了個泫然欲泣的表情,她住在這裡就沒安生過,被指揮著做牛做馬,要多辛苦就有多辛苦。

  陳孤鴻也沒理會王雨,對她的演技他已經領教過一次了,不會再上當。

  「公子,可是渴了,要喝茶嗎?」圓圓見到陳孤鴻出來,立刻露出了笑顏,慇勤道。

  陳孤鴻聳了聳肩,難道演戲是女人的天生技能?剛才還凶巴巴的,現在就一臉慇勤了。

  「有些口渴。」但是看著圓圓那水靈靈的大眼睛**出期待的光芒,陳孤鴻便是心中一軟,說道。

  「婢子這就去沏茶。」圓圓露出大大的笑臉,心滿意足的下去了。危機感,危機感。圓圓一見面就知道王雨不是好人,是妖精。

  身為女人的直覺,讓她覺得如果不掐的緊一些,這個女人會偷走公子的心。

  而公子沒被這妖精誘惑,圓圓覺得挺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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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叩拜文曲星

  家裡瑣碎先不提,沒多久那錢夫人派遣來的家奴便上門了。這家奴左看右看,賊眉鼠眼,把陳孤鴻拉倒了院子的角落,才輕聲說道。

  「陳公子,大老爺在上珍樓內設了酒宴,請公子您過去。」

  陳孤鴻心中透亮,這便是求饒酒了。

  也就代表著吳修德設置下來的天羅地網,被他破了。有了新縣令撐腰,他文章寫的又好,秀才是跑不掉了。

  等考了秀才,這幾日受的鳥氣,便是一併找那吳修德討要回來。

  想到這裡,陳孤鴻不由握緊了拳頭,那一日姐姐姐夫受傷他可還是記在心頭,那映紅鮮艷的血忘都忘不掉。

  陳孤鴻深呼吸了一口,對家奴道:「去回稟大老爺,就說我稍會兒就到。」

  「是。」家奴應了一聲,出門去了。

  這時圓圓把茶給沏上來了,但陳孤鴻卻沒來得及吃,交代了一聲便出門了。圓圓嘟著小嘴,一臉幽怨。

  另一邊,陳孤鴻很快便來到了上珍樓,門口有家奴守著,一見陳孤鴻便把他引上了三樓的雅座。這上珍樓,陳孤鴻還沒來過。

  本想細細打量環境,但剛進屋子。

  「吱呀」一聲,身後家奴才把門給關上。就聽見噗通一聲,跪地的聲音響起。抬頭一看,可不是縣令大老爺嗎?

  「大老爺,您這模樣學生我可受不起。」陳孤鴻也小小的吃了一驚,這人好軟的骨頭,稍微恐嚇,便給跪了下來了。

  要知道童生可見官不跪,現在反倒是官見了童生貴了。

  卻是陳孤鴻本身不敬鬼神,便小視了神仙的威懾力。在陳孤鴻來上珍樓的這段時間,馬忠又仔細琢磨了。

  為了一條命和不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便是做奴才也無所謂。

  給神仙鞍前馬後,也是倍兒有面子。

  聽了陳孤鴻的話,馬忠不知廉恥的笑道:「小的不過凡間一眾生,而上神卻是那文曲星下凡,受得起,受得起。」

  本意如此。陳孤鴻見效果這麼好,便也不再矜持,甚至拿捏起了姿態,沒有扶馬忠起來,而是掀了衣襟,跪坐在了北邊的上首位置上。

  坐下後,陳孤鴻笑道:「我這一次下凡,乃是為了人間一樁禍事。本不想宣揚,但為了這樁禍事,卻需要一個進士的身份。不得已,便請了那御車神將給你夫人托夢了。」

  馬忠一聽頓時冷汗盈盈。

  「文曲星下凡做一樁事,那可是多大事?卻被我攪和了,難怪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馬忠臉色煞白,連連磕頭道:「小的知錯了,知錯了。還請上神念及小的是不知者無罪,請了那御車神將,饒了小的一條狗命吧。」

  「砰砰砰!」

  馬忠不僅磕頭,還磕地板咚咚作響,很快額頭上出現了一坨紅印子。

  「這裝神弄鬼的效果,真是好的出奇了。」陳孤鴻不得不再次感嘆一聲,也為這馬忠稍感可憐,實在愚昧。

  「好了,別磕了。就算你不知者不罪吧。不過為了我要做的大事,你以後可不能再為難我了。」陳孤鴻說道。

  「豈敢,豈敢。上神考縣試的事情,就包在小的身上了。」馬忠拍著胸脯咚咚作響,活像一豪爽漢子。至於透露考題,代寫文章的事情,馬忠識趣沒提。

  乖乖的,眼前坐著的可是文曲星,寫文章還要人代筆不成?

  堂堂縣令,便成了陳孤鴻的奴才,一條狗。重新定義了對方的身份之後,接下來便是一場無趣的酒宴了。

  縣令大老爺全程作陪,又是斟酒,又是拍馬屁,伺候陳孤鴻酒足飯飽,又恭敬的把陳孤鴻送走,臨走前還不忘很體貼的問要不要一頂轎子。

  陳孤鴻自是不要轎子的,雙腳做馬,便回去了家中。

  「快哉!」

  不僅陳孤鴻快意,連馬忠也十分快意。上了轎子,馬忠用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總算是挺過去了。」

  因為太輕鬆,馬忠似被抽光了骨頭似的,軟綿綿的癱軟在了轎子內。這一軟便軟了一路,直到轎夫說縣衙到了。

  馬忠這才勉強起來,連連深呼吸了五口氣,這才挺直了腰板,恢復了大老爺的姿態,從轎內走了下去。

  雙手交叉放在北上,大老爺走的龍行虎步,氣勢十足。只是額頭上的紅印子,尤其顯眼,他自己不知,卻被門房給仔細瞅了好幾次。

  正想跨入門檻,馬忠回頭對門房道:「對了,以後吳修德要見,便不見。」

  「喔,曉得了。」

  門房十分納悶,這大老爺不是與吳老爺感情挺好的嘛?怎麼就閉門謝客了?不過他一門房自不好向大老爺討教這個問題,便只能把疑惑埋在心中。

  …………

  陳孤鴻懷著愉快的心情回到了陳曲巷,王宅中。剛進門便見那王雨還在洗衣服,洗的臉蛋煞白,手都被水泡皺了。

  而此刻院子內已經掛滿了衣服,被褥了。陳孤鴻一看,好傢伙,連冬天的被褥,衣服都被洗了。

  圓圓雙手叉腰,凶巴巴的站著監督。

  陳孤鴻雙手撫額,這小丫頭。不過到了這個時候,陳孤鴻也想明白了圓圓是為了什麼這麼幹了,這女人爭寵是本性。

  連丫鬟都害怕被丫鬟取代了。

  這王雨陳孤鴻留著本是要對付縣令的,而現在縣令已經舉手投降,便沒有必要留下了。而且再留下,怕是要引發圓圓的醋意了。

  為了家裡邊的安生,陳孤鴻便喚了王雨過來,讓王雨離開。起初王雨是死活不肯離開的,怕被吳修德與縣令秋後算賬。在陳孤鴻再三表示,縣令不會再追究之後。倒也歡天喜地的準備離開。

  圓圓一聽王雨要走了,頓時高興的眉頭彎彎。一掃凶巴巴的姿態,去了房間取了一錠小銀子,很爽快的送給了王雨。

  還仔細交代,女子在路上行路要小心一些的話。

  陳孤鴻看的哭笑不得,這小丫頭。不過也由她了。

  王雨眼淚汪汪,千恩萬謝的走了。王雨一走,圓圓就湊了過來,慇勤道:「公子,婢子給您捶背吧。」

  「小丫頭。」陳孤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卻也坐了下來,讓圓圓給他捶背。圓圓一臉樂意,歡快,輕輕捏著,捶著。

  還哼著小曲兒。

  陳孤鴻微微閉上眼睛,享受著這份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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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縣試

  對於一座縣城來說,一年一度的縣試乃是頭等大事。

  童生們得了秀才相公的具保,又互相互結之後,將文書資料上交到縣衙,便是等待縣試來臨了。

  而縣衙方面也是出示公告,列上今年縣試的人選。

  而每一縣每年秀才錄取數目是十人,而報考的人數通常都是二三百之多,競爭之激烈難以想像。

  公告列舉人員,瞭解一下可以知己知彼的效果,同時也能計算一下今年自己的通過率。因而每一年衙門出示公告的時候,都有大批讀書人圍觀。

  陳孤鴻,王松的同窗,錢飛,費遠就是今年的童生。二人相約而來,觀看告示。

  二人都是二十多歲了,如果考不上最多再考一次,便要放棄功名路線,去謀求營生了,對於今年的童生人員名單十分在意。

  「今年居然才一百八十人。」錢飛一看名單,頓時驚喜道。

  「而且還有許多生面孔,有的怕只是十二三歲,初生牛犢。而我們已經老童生了,經驗豐富,有機會。」費遠也驚喜道。

  二人不由浮起了歡樂之情,若是考中秀才,那就太棒了。正欣喜,錢飛忽然瞥見了一個熟悉,但卻又絕對不會出現在這份名單上邊的名字。

  「陳孤鴻???!」錢飛震驚道。

  「怎麼可能???他受到吳家的打壓,沒有人為他具保,更沒有人為他互結。縣令也得為難他,誰都能出現這份名單上,就他不可能,你一定是眼花了。」費遠笑道。

  「真的,你看看。」錢飛口氣很急。

  「不可能。」費遠仍然搖頭,但仔細看名單,頓時不可思議。連聲說道:「不可能,不可能。」

  然後一股子焦慮心情,便湧現了出來。

  他們二人當時沒有與陳孤鴻互結,一來是迫於吳家壓力,二來是估計陳孤鴻不可能成為秀才,屬於沒前途的人。

  而如今這不可能出現,注定沒前途的人,居然出現在了榜單上。

  雖然還得經過考試,才會明瞭。但若是陳孤鴻得了秀才,成了秀才相公。他們就算也成了秀才相公,以後見面恐怕分外尷尬。

  而且人生數十年,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以後保不準要有求於他。

  錢飛、費遠二人面面相視,心中都湧現出了不安之情。

  不安的還有吳修德,這段日子內,吳修德已經數次前往縣衙去見馬忠了。結果每次都是吃閉門羹,就算派人去送書信也是有去無回。

  事出反常必有妖,吳修德如何能不安?

  這日是發佈告示的日子,吳修德便早早的派遣了家奴去查看,結果陳孤鴻赫然在榜。吳修德心中越發不安,更鬧不懂。

  「我與馬忠是朋友,我吳家世代顯貴已經數百年,在朝中更有人脈。他馬忠為什麼要背叛我?」

  吳修德又想起當日陳孤鴻登門前來,與他的對賭。想著,「如果陳孤鴻真得了秀才,那我顏面何存?而且他是斬殺了阿坤的強橫劍客,不僅是顏面難保,怕是連性命也是堪虞。」

  想到這裡,吳修德便坐不住。呼了家奴準備了轎子,出門去也。

  來到縣衙,吳修德親自上前,低聲下氣的問那門房。「大老爺可有空?」

  門房得了馬忠的命令,便淡然道:「吳老爺請抱歉,大老爺公務在身,沒空見客。」

  吳修德火冒三丈,你小小門房,居然也用這種口氣與我說話?但是有求於人,便是不得不低頭。吳修德從袖子裡邊取出了一錠金子,遞給門房道:「還請通報。」

  門房看著這一錠金子十分眼紅,但違背縣令的命令,丟飯碗還算輕得。指不定要去坐牢,因而門房掙扎了一下,便淡然拒絕道:「吳老爺對不住,小的不收賄賂。」

  「尼瑪!!」吳修德心中罵了出來,但面對這樣油鹽不進的門房,便也沒轍,只能怏怏的上了轎子,回去吳家了。

  「這下可怎麼辦?」有道是風水輪流轉,吳修德設下三大殺招,天羅地網對付陳孤鴻,那是春風得意。

  此刻卻是無計可施,回到家中飯不能下嚥,夜不能寐輾轉難眠。

  短短十天時間,吳修德油光滿面的臉蛋,變得又乾,又瘦。一雙眼眶深深凹陷,並且滿是黑眼圈,實在是無可奈何。

  便在這種情況下,縣試開始了。

  這日陽光燦爛,王宅內分外熱鬧。關乎公子與小弟的前程,一道早陳秀秀與圓圓便起來了,先做了豐盛的早膳。

  並立刻準備文房四寶,放入考籃。怕陳孤鴻考場肚子餓,更準備了幾個雞蛋。

  吃完飯後,圓圓為陳孤鴻整理衣衫,而陳秀秀不住打氣道:「小弟你別緊張,考不中也沒什麼,大不了與你姐夫去賣糧食去。」

  卻是當時陳孤鴻得了坤哥的銀子,田宅,沒有告訴陳秀秀。錢財身外物,他分外輕視,當時陳秀秀與王正當正受傷,陳孤鴻便忘記了。

  後來便想著,等考中了秀才的時候,再一起給姐姐一個驚喜。因而,陳秀秀才說了這一番話。

  家人的關切,暖意濃濃。陳孤鴻沒有半分不耐,洋溢著笑容,說道:「知道啦,姐姐放心,我不會緊張的。」

  聽了陳孤鴻的話後,陳秀秀立刻露出了笑顏。

  不厭其煩的叮囑了幾句之後,陳孤鴻便出門去了,圓圓提留著考籃亦步亦趨的跟在陳孤鴻的身後。

  縣試乃是大事,有專門的考場。

  到了考場門前,便是人山人海。

  「孤鴻。」王松早一步到了,身畔跟著三個家奴,一個婢女,派頭十足。見了陳孤鴻便露出了笑容,叫道。

  「王兄。」陳孤鴻上前去,也打了個招呼。

  與此同時,馬農、馬耕小兄弟兩個,還有馬正德都與陳孤鴻打了招呼。當然,也少不了諸多同窗。

  同窗們見了陳孤鴻都份外尷尬,有眼神閃躲,有臉色泛紅,羞臊不止。陳孤鴻倒是神態自若,當然也沒有上去熱乎,只是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咚咚咚!」

  沒多久,銅鑼聲響起。縣試考場緊閉的大門被打開,一個衙役從裡邊走了出來,招呼考生們入場。

  縣試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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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考場內陳公子

  童生不過讀書人,見官不拜而已。沒有實用的特權,社會地位不高。秀才則能免除徭役,而且還是未來科舉的前提,所謂平步青雲從此始也。

  今時今日來送的,便是父母,兄姐。

  「吱呀!」

  隨著那朱紅色的大門一關,門外送行的人們便喧囂了起來。

  「各路神仙保佑,我家么兒可要中那秀才成為相公。」有白髮老嫗誠心向東方叩拜。

  「阿彌陀佛,保佑我家弟弟能中秀才。」有中年婦女雙手合十,參拜大佛。

  親親之恩加焉。

  「那個阿米頭佛,那個什麼漫天神仙,臨時抱佛腳也罷,請你們給我家公子中了秀才,回頭圓圓給你們最喜歡的松花糕吃。」

  圓圓受氣氛感染,也是鬼頭鬼腦的參拜念叨。

  讀書人們入了考場後,先看到的不是考試場地,而是一群凶神惡煞的衙役,還有旁邊好幾副枷鎖。

  只見當先衙役指著枷鎖吼道:「看見這枷鎖了沒有?誰敢作弊,便是枷鎖伺候,打入大牢。」

  「一個個排好隊,上前搜身。」

  考試搜身,作弊後果嚴重,誰家人都知道。沒人會做這等傻事,因而在場一百八十多讀書人的神色都算自若。

  一個個排好隊,上前去搜身。

  搜身十分嚴格,衣服必須是單層的。雙層就要被撕裂,拋出裡邊。帶來的糕點是要從中掰開的。

  頭髮要解開,鞋子要脫掉。

  讀書斯文人,被一群五大三粗的衙役給上下其手,斯文掃地就不用說了。

  「雖然年年來,知道這個。但每一次都覺得心驚膽戰。」陳孤鴻五個人排在一起,王松面色發苦,腿兒有點哆嗦。

  陳孤鴻點點頭,也有些不太爽。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為了那功名去見皇帝,沒法兒。

  倒是馬正德,馬農,馬耕三個神色如常,沒覺得什麼。

  很快輪到王松了,他被衙役上下其手,解了髮帶,脫了靴子衣服,一臉哀怨。幸好很快就過去了,王松鬆了一口氣,拿起了考籃站在一邊,等陳孤鴻。

  陳孤鴻把考籃遞給衙役,自己解開頭帶,主動搜身。結果那衙役卻是微微一笑,低聲道:「可是陳孤鴻公子?」

  「嗯。」陳孤鴻一愣,點點頭。

  「呵呵。」衙役呵呵一笑,神色便和藹了許多。然後象徵性的比對王松溫柔一百倍的姿態,搜了陳孤鴻,然後恭敬的送出了。

  俗話有云,不怕大家一起窮,就怕有窮有富。而今之計,諸讀書人赴考場,各個斯文掃地,而陳孤鴻能保持體面。

  在場之人,便側目不止。

  而陳孤鴻名氣很大,幾乎所有人都認識。而且幾乎所有人都反駁了陳孤鴻的面子,沒有與陳孤鴻互結。

  看著這種模樣,所有人便都知道陳孤鴻怕是與縣令大老爺有些齷齪,心中疑惑為什麼吳家這麼大的仗恃,縣令大老爺不幫忙吳家,反而幫忙陳孤鴻?

  而有縣令大老爺撐腰,那縣試通過率便是九成,與陳孤鴻互結的秀才怕是要被縣令大老爺抬愛幾分,沒準勉強也過了。

  頓時,所有讀書人都有苦難言,早知今日,何必當時與陳孤鴻翻臉呢?陳孤鴻的一竿子同窗更是後悔的臉都綠了,有幾個眼巴巴想上來套個近乎,卻礙於考場嚴肅,不敢上前,別提多痛苦了。

  連王松也是意外,等陳孤鴻站在他邊上的時候,王松低聲問道:「孤鴻,縣令不是有為難你嗎?怎麼現在倒是給你關照了?」

  那日陳孤鴻吃了官司,王松有事不在家。但回來後請了陳孤鴻去越來酒店吃飯,又不知陳孤鴻小鬼入夢。

  便有此一問。

  「秘密。」陳孤鴻微微一笑,說道。

  「你個混蛋。」王松翻翻白眼,但心中也為好友歡喜。不久後搜身完畢,諸讀書人在衙役的率領下左拐,正式進入了考場。

  考場上,縣令大老爺與縣學學政等官員坐在北邊,讀書人們一字排好,朝著官老爺們齊齊行了一禮。

  陳孤鴻看到了馬忠,馬忠也看到了陳孤鴻。要不是現場太嚴肅,馬忠怕早就忍不住跪下去了。

  勉強忍住這種衝動,但馬忠還是隱晦的朝著陳孤鴻露出了個獻媚的笑容。

  陳孤鴻對此只能搖頭,兩個馬忠。一個是秀才隱士,一個是身披官袍的官老爺,卻是代表了讀書人的兩個面。

  一個脊樑,一個軟骨。

  閒話不提,行禮之後,一眾讀書人被發了號牌,根據號牌再被引入相應的小房子內。

  房子自不必提,三面漏風。房內有一個木案,一個木床。考生坐在木床上,趴在案上作文,累了還可以休息。

  左邊牆根有個馬桶,簡陋的厲害。

  陳孤鴻往年都要嫌這麼馬桶是臭的,難聞。但今年卻是清爽乾淨,仔細一看馬桶附近還放了一個小香爐。

  陳孤鴻只得一笑,「這馬忠別管是不是軟骨頭,鞍前馬後做事卻是妥帖。」

  陳孤鴻十分愉快坐下,不久後,有書吏發放了白紙,考題。又端著茶水,各人都是白水,只有陳孤鴻是一杯茶葉茶。

  那書吏還小聲說了一句。「若是陳公子口渴,便喚小的一聲。」

  茶葉香氣,又是引得附近讀書人的眸光。陳孤鴻還感覺到了許多妒忌的目光,心下倒有些苦笑了。

  「這特殊待遇是好,但怕是要引得別人妒火。可別有什麼後患才好。」

  不過馬忠做也做了,這個時候陳孤鴻也沒法了。只好展開白紙,專心做題。陳孤鴻元神玄妙,聰慧異常。

  這題自然不值一提,稍一思索,便是下筆成章。

  只是一盞茶功夫,陳孤鴻便作完了文章。而縣試是分二場,每一場是三個時辰。陳孤鴻閒來無事,便吃了家姐準備的幾個雞蛋,喝了茶水,躺在木床上休息去了。

  陳孤鴻自己倒不覺得什麼,但是落在在場考生眼中,卻是特立獨行了。便又是一陣目光側目。

  「這小子,不會是提前得了考題吧?」連好友王松都忍不住在心中齷齪的想著,要不是相信自己兄弟夠義氣,得了考題肯定會分享,不會吃獨食兒,王松早就罵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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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吳修德的頹廢

  有這疑心的不僅王松,還有縣學學政。

  所謂縣學顧名思義是官辦學校,錄取的都是三十歲以內的秀才,所以秀才又稱生員。有的秀才因為成績好,可以領取官方的俸祿,便被稱作廩膳生。

  以後陳孤鴻得了秀才,也得去做學生。

  縣學也是看地方的,只有大縣秀才多才有縣學。一般地廣人稀的地方,只有府衙所在才有府學。

  而城陽縣無疑是大縣,自然有縣學。

  學政則是縣學主管官,評級與縣太爺同級,正七品。

  城陽縣的學政喚作陳山崖,今年六十二歲。他也算是傳奇,五十歲才中了進士,因為年老前途不大,便入了學政官,既是養老,又是清閒。

  陳孤鴻受到的特別優待,便引起了陳山崖的注意。不過他倒是無所謂,反正一個秀才對不算什麼。

  不過也有些好奇,捉摸著這麼做,難道縣令不怕引起公憤嗎?

  想到這裡,陳山崖便對馬忠說道:「馬縣令似乎對那陳孤鴻很是關照?」

  這話有言下之意。馬忠聰明人自然聽得懂,便笑道:「陳兄莫要擔憂,此人文章必驚天動地。」

  「這麼有信心?」陳山崖看馬忠口氣,不像作假。便震驚,也將信將疑道。

  「可取來看看。」馬忠笑道。然後便喚了書吏,取來陳孤鴻的文章來看看。

  「嘶!」陳山崖一看便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覺得精彩絕艷,非凡俗也。馬忠看了之後也是震驚,但想到陳孤鴻文曲星下凡,便也釋然了。

  「如何?」馬忠笑著問道。

  「便是三榜進士也難以做出。只有進士及第,或是那一榜進士才能作出。」陳山崖深呼吸了一口氣,臉上帶著濃濃的震撼,說道。

  「呵呵。」馬忠微微一笑。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考試很快完畢了。考生們在衙役的指揮下,陸續的走出了縣試考場大門。

  「公子,考的如何?」在人群中,圓圓一眼就認出了陳孤鴻,湊了上來,眼眸亮亮的。

  「沒人阻撓,通過是沒問題了。」陳孤鴻笑道。

  「恭喜公子。」圓圓的臉蛋兒紅紅的,歡喜道喜道。

  「現在道喜太早,不是還有第二場嗎?」陳孤鴻彈了彈圓圓的臉蛋道。

  「第一場能過,第二場肯定也能過的。」圓圓說道。

  「呵呵。」陳孤鴻呵呵一笑。

  這時,王松,馬正德,馬農,馬耕走了過來,互相問了一下,都發揮不錯,每個人臉上都露出歡笑。

  王松心中疑問,問陳孤鴻,陳孤鴻只是笑笑不答,他也無可奈何。隨即,一行人便離開了。馬正德,馬農,馬耕家住鄉下,而第二場是在三天後,來回十分不方便,便又住在了王松家中。

  回到家中後,陳孤鴻便得到了姐姐與姐夫的熱烈歡迎,當面第一句就是問發揮的如何。陳孤鴻自然說不錯,惹得姐姐,姐夫開懷大笑。

  陳秀秀更是表示等明天準備去縣城內的所有神仙廟內拜謝神仙。

  陳孤鴻少不得又在心中吐槽幾句,卻也沒掃姐姐的心情。如此這般三天時間便也過去了,很快就是第二場。

  又似第一場一樣,搜身考試。

  陳孤鴻還是一樣的待遇,還是一樣的提前寫好文章。總之是一氣呵成,下筆如風。這一次的文章,也被馬忠、陳山崖提前觀看,引得二人再次讚嘆不已。

  總之縣試對陳孤鴻沒有任何壓力,而縣試的榜單出來,則要十天之後。對於考生來說,這是痛苦又快樂的時間。

  這十天內他們不必讀書,只需要等待消息。

  可以遊玩,可以放肆。

  是快樂的。

  但等待也是痛苦的。

  王松的決定是這幾天玩個嗨,不僅陳孤鴻,連馬正德,馬農,馬耕三個要捎帶上,一起在城陽縣城內外玩的很嗨皮。

  吳修德則十分絕望。

  看著陳孤鴻一步步的與童生互結,請了秀才具保,又得了縣令通過。而且吳家消息靈通,考場內陳孤鴻的各種優待,也被他得到了。

  吳修德人生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消息為什麼這麼靈通,每一次的消息接收,就是對他的心臟來一刀啊。

  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呢?

  他明明是個小秀才而已,而我是吳老爺,吳舉人,吳孝廉。不僅有社會地位,還有龐大的吳家做威懾。

  不客氣的說,這城陽縣城內的田地,我們吳家有六分之一。我們家的家奴能組成一支小規模的軍隊了。

  我本來以為對付一個小童生,打壓了王正當,奪了糧鋪。就結束了,可以讓他們一家子徹底消失。

  但是想不到小小的童生底牌居然這麼多。水中平的昆吾劍都給了他,雖然後邊證明水中平死了,但他自己的豪氣也足以斬殺阿坤。

  當時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個兩敗俱傷。我死,你陳孤鴻成為海捕文書上的人名,通緝犯。

  結果這小小童生居然張口說大話,要什麼考中秀才,徹底擊敗我。這是多麼好笑的笑話,我可是吳修德。

  你是童生。

  於是吳修德設立了三大殺招,使用了渾身手段,把陳孤鴻的前路給掐的死死的,坐看這小童生自己打自己的臉。結果是二大殺招被破,連最關鍵的一環,縣令方面也出了問題。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吳修德捫心自問,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對方還是小小童生嗎?這個問題解不開,也明不了。

  總而言之,吳修德知道自己是敗了,敗的徹底。

  吳修德是講門面的,所以只是被陳孤鴻羞辱了一下,就要計算陳孤鴻全家,打的陳孤鴻萬劫不復才干休。

  失敗比死都難受。

  於是吳修德墮落了,平常飲酒但很少喝醉的他,便整日在家中喝的酩酊大醉,又與妻妾廝混,成天有氣無力。

  該怎麼的就怎麼的吧。老子不管了。

  反正面子丟光了,你要殺我就來吧,一條命而已。

  與往常一樣,吳修德這日在院子內喝酒,身畔坐著兩個美貌妖艷的小妾,一邊喝酒吃菜,一邊捏著小妾的咪咪,聽著小妾欲拒還迎的嬌笑聲。

  吳修德醉生夢死。

  但他不知道,更可怕的報應正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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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比死更慘的吳修德

  離發榜日還有兩天,陳孤鴻五人也玩的累了。馬農,馬耕,馬正德一起去王松家住著,陳孤鴻則回家與家人團聚。

  雖然是去玩,但是陳孤鴻回到家還是受到了家人的熱烈歡迎。

  「公子,玩的累了嗎?要不要圓圓給你捏捏?」圓圓是這般歡迎的。

  「小弟,晚上要吃什麼?姐給你買條三年的老鴨怎麼樣?」陳秀秀說道。

  「孤鴻,晚上姐夫給你弄一罈好酒。」王正當笑著說道。

  既有拳拳關愛之心,也有望男成龍之心。陳孤鴻越發感念親情,感激越深,殺機便有多炙。陳孤鴻便在家坐等秀才頭銜到手,並著手準備取吳修德性命。

  「昆吾劍。」

  這日陳孤鴻待在房中,拔出了昆吾劍默默的擦上劍油,然後輕輕用白布擦拭,保養昆吾劍。雖然漆黑的昆吾劍沒有任何的光芒,但是卻寒冷的迫人。

  此殺人之利器也。

  「公子,門外來了個衙役,說是縣令找。」圓圓從外走了進來,好奇的瞄了一眼昆吾劍,然後才說道。

  「離發榜還有兩天,他找我幹什麼?」陳孤鴻疑惑,卻也放下了昆吾劍,走出了房間。門外有衙役恭敬的立著。

  此刻在縣衙內,陳孤鴻已經成為傳說了。

  陳元、馬忠二任縣令都對他青睞有加,數十年難得一見。

  陳孤鴻衝著衙役點點頭,然後一起步行前往縣衙。到達縣衙後,陳孤鴻直接步入後衙,見到了馬忠。

  馬忠本想行禮磕頭,陳孤鴻揮揮手免了。然後二人坐下,馬忠不敢上座,與陳孤鴻一樣坐在了客人的位置上。

  他今天穿著便衣,與往常沒什麼不同。但是神色卻大大不同,紅光滿面。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陳孤鴻心中想著。

  「上神,大喜事啊。」馬忠笑瞇瞇的說道。

  「何喜之有?」陳孤鴻疑惑道。

  「吳家垮臺了。」馬忠哈哈笑道,亢奮無比。在陳孤鴻來之前,他一直在笑,大笑。政治上的事情,朋友變成敵人是家常便飯。

  他現在抱上了文曲星的大腿,自然視吳修德為大敵。

  而這個消息實在是太好了,而且他拚命一些,鞍前馬後做馬前卒,沒準還能得了文曲星的好感,到時候何止不必打入十八層地獄,沒準死後還能升官發財,做了神仙。想到這裡,馬忠就亢奮無比。

  「什麼意思?」陳孤鴻瞇起了眼睛。

  「吳家家門顯赫,數百年內出了無數舉人,進士。其中閣老有三人,尚書五人,侍郎十八人,其餘大小官吏無數。乃是真正龐然大物。而俗話說的好,物極必反。吳家這一世的主要人物為禮部尚書,吳鼻。他率領吳家與另外一個派系爭鬥,結果大敗。我們天運朝是不誅朝廷尚書級別的大員的,但是罷官是難免。其餘幾個吳家官吏甚至是連一些縣令級別的小官都受到牽連,統統罷官。這就意味著吳修德沒了靠山。」

  馬忠亢奮無比,眸光如虹。

  陳孤鴻眸光精芒爆閃。

  「沒了官面上的文章,吳修德只是舉人,雖然有小小特權。但俗話說的好,破家的縣令。我足以讓他生不如死。」馬忠冷笑道。

  陳孤鴻心頭陰雲頓時散去,露出了久違的陽光,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心中一口惡氣,噴薄而出。

  當日與吳修德在吳家莊園內對峙,陳孤鴻便知道此人不怕死。

  殺他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陳孤鴻打算考中了秀才,再殺他性命,狠狠的粉碎他所謂吳家勢力強大的驕傲。但就算那時候,陳孤鴻也沒想到會有今日。

  作為極力想振奮家威的人來說,門庭粉碎,吳家敗落是最狠辣的打擊。而且有眼前這破家的縣令,吳修德別說保有功名,怕是還有牢獄之災。

  昔日高高在上的書香貴族,不久後的囚犯。

  豈不是比殺了他更加暢快?

  「你打算怎麼做?」陳孤鴻問道。

  「我已經收集了不少證據。其中最厲害的是吳家家大業大,子弟縱橫不法,強搶民女,圈地害人屢見不鮮。足以讓他吳修德判個絞刑。」馬忠冷笑道。

  「那便去辦吧。」陳孤鴻深呼吸了一口氣,毫不猶豫道。

  「是。」馬忠應聲,隨即點了五十名衙役,與陳孤鴻一起往吳家而去。

  吳家莊園,吳修德青天白日卻在院中酣醉,酒色過度的他眼圈發黑,臉色蠟黃,瘦弱了一大圈,似風都能吹倒。

  正睡的舒服,這時門口傳來砰砰作響的聲音。

  「什麼人啊,居然敢這麼敲吳家大門?」吳修德勃然大怒,立刻似被踩到尾巴的貓兒一般跳了起來。

  「來人,衝出去打。」吳修德醉醺醺大喝道。

  「老爺,不好了。縣令上門了。」這時有個豪奴急匆匆的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惶恐道。

  「他還有臉來見我???」吳修德更怒,喝道:「來人,給老爺我穿衣,我要去見一見這狗賊。」

  便立刻有婢子為吳修德更衣,穿戴整齊後,吳修德怒氣沖沖的走了出去。

  門口處,馬忠穿著縣令官服,頭戴烏沙。左右跟著五十名衙役,凶神惡煞。他們的前方有一眾豪奴與之對峙。

  「狗賊,你還有臉來見我?」吳修德完全不知道朝中情況,更不知道大限將至,滿腔怒氣道。

  「見你?你高看你自己了,我今天要將你抄家,逮你去縣衙大牢。」馬忠冷笑道。

  「什麼?什麼?什麼?」吳修德呆住了,酒頓時醒了七成。醒過來之後,便是仰天大笑三聲。

  「哈哈哈哈!」

  笑聲沖天,無窮傲氣。

  然後目視馬忠,傲氣沖天道:「馬忠,我連小小一個童生都壓制不住,最終兵敗如山倒。這是我的失算,我的無能我承認。但你別小視了我吳家的力量,我叔吳公乃是當朝禮部尚書,朝中大員。」

  「那是好些日子的事情了,我得了消息,你叔父吳鼻罷官完了。你們吳家也基本完蛋了。」馬忠見吳修德事到臨頭不自知,便痛快的捅上了一刀,哈哈笑道。

  「什麼???」吳修德震驚了,這怎麼可能???我們吳家可是興盛了數百年,人脈錯綜複雜,怎麼可能會倒台?

  「這個人,一定是這個人騙我。」想到這裡,吳修德眼睛都紅了,充滿了血絲,跳將起來,怒吼道:「你說謊。」

  「就當我說謊吧。不過現在我是縣令,而你是舉人,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你還不是官?」馬忠冷笑,然後喝道:「吳修德我今天就以欺壓地方的名義,把你抄家逮捕,來人,一起上,把他帶走,抄家。」

  「是。」一桿衙役轟然做聲,如狼似虎的鋪上。

  「啊啊啊啊!」

  吳家豪奴倒是忠心耿耿,但是也擋不住五十衙役的衝擊,很快就被衝散,被打的也不少,慘叫聲四起。

  吳家的婢女、女眷們紛紛哭泣,不知道怎麼了。

  衙役先把吳修德逮捕送去大牢,然後在吳家內抄家,金銀細軟,各種珍寶,數之不盡,金山銀山的往外搬。

  「你這個混蛋,我叔父不會饒了你的。」吳修德沒有半分舉人老爺的斯文體面,蓬頭垢面,披頭散髮怒吼道。

  「我等著。」馬忠笑瞇瞇道。

  「痛快!」

  陳孤鴻立在遠處的一株樹上,手撐著枝幹,坐看前方吳家的鬧劇,看著吳修德被犯人似的押走,心中大叫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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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秀才相公

  吳家顯赫數百年,支脈無數。縱橫不法的為數不少,不僅是吳修德完了,連不少吳家子弟也跟著遭殃。

  不知多少受害的人,拍手稱快。

  城陽縣內,一片歡騰。

  而吳修德瘋了,真瘋假瘋不知道。但據說是吃過自己身上的囚服,用頭撞過牆,見人就呵呵傻笑。

  蓬頭垢面,臭氣熏天。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瘋了,但根據收集來的證據上看,他是被殺頭的死囚。只等文書上了朝廷,便被問斬。

  總而言之是大快人心。

  陳家的人快意的只有陳孤鴻,因為至始至終,陳孤鴻都沒有把這件事情背後的含義,告訴姐姐,姐夫,圓圓。

  不過就算知道他們恐怕也不會在乎,因為發榜的日子到了。衙門雖然會發佈告示,但是入榜的秀才,會被特地的通知。

  這一日天剛剛亮,一家人就起來了。陳秀秀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紅紙,包了五個一兩銀子的紅包,還有許多十個銅板的紅包。

  大紅包是給報喜衙役的,小紅包是給左右鄰舍家孩童添個喜頭。

  這種事情陳秀秀自從小弟十二歲初次考試的時候就做了,那是年年落空,但仍然樂此不疲,每年都充滿了憧憬。

  而且今年特別信心士卒,咱家小弟可是名士不是?

  陳秀秀樂呵呵的,早就將不久前自己與丈夫吃的虧,受的痛忘的乾乾淨淨了。

  根據縣內的規矩,這日早上天放光明,再過一個時辰就是放榜通告的時候了。一家人準備好後,吃了早飯就差不多了。

  圓圓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門口,雙手撐著豐潤的下巴,樂呵呵的坐著看著。陳秀秀與王正當也分外緊張,二人在院中走來走去,不肯歇下。

  只有陳孤鴻始終鎮定自若,但看著家人的關切憧憬,卻份外甜蜜。

  等待的時間分外難熬,但不久後,銅鑼聲終於響起了。

  「噼裡啪啦!」

  「砰砰砰!」

  還伴隨鞭炮的聲音,伴著火藥味,聽著刺耳的聲音,一隊五個人組成的衙役來到了陳家門前。

  圓圓站了起來,王正當衝了出去,陳秀秀拉著陳孤鴻的手走了出去。一家人看著衙役們,陳秀秀眼眶都紅了,落下淚來。

  「我家小弟終於出息了。」

  為首的是老衙役,五十多歲,十分和善。他衝著陳孤鴻拱手,並遞上一張縣衙的文書,慈眉善目的道喜道:「陳相公,這是縣衙的文書,請收好。」

  陳孤鴻笑了笑,伸手接過了文書。還來不及感謝,陳秀秀就已經連發紅包,連聲道謝。

  「謝謝,謝謝。」

  幾乎語無倫次。

  看著家姐的模樣,陳孤鴻首次覺得就算不為了那仙路,中了秀才也是不錯。家人開懷就好。

  「呵呵。」老衙役與一眾衙役笑著收了紅包,然後告罪一聲。就跑下一家去了。這時鞭炮停了,鑼鼓也沒了。

  衙役也走遠了,但陳家家門前卻是熱鬧非常。

  「哦哦哦,陳哥(叔)成為相公咯。」

  只見左鄰右舍門前都開了,大人前來道喜,兒童們拍著手,小臉蛋都紅彤彤的。他們人小,但知道這個時候是有紅包的,份外賣力。

  陳秀秀與王正當笑著發紅包,對左鄰右舍表達感謝。童音清脆,小孩撒歡。陳家門前份外熱鬧,跟過年似的。

  陳孤鴻當之無愧的主角,左一個陳相公,右一個陳相公。陳孤鴻今年二十,卻還沒成婚。一來是寄住在姐夫家,二來是沒什麼營生。

  一直沒有媒婆上門,這時候的也有聞風而來的三姑六婆來打探消息了。

  總而言之,熱熱鬧鬧的。

  午間陳秀秀與王正當大出血本,擺了幾桌酒席,邀請左鄰右舍一起吃用。陳孤鴻與王正當負責陪酒,喝的有些暈乎乎。

  吃完飯已經是很晚了,陳孤鴻喝的有點多,本想去房間小睡一場。結果卻被姐姐拉了出去,一家人扛起鋤頭,帶上砍刀,往城東去了。

  城東不遠處有一塊墓地,靠著山腳。陳孤鴻雙親便被埋葬在這裡。來不及處理墳頭的雜草,灌木。來到爹娘墳前,陳秀秀便讓陳孤鴻恭敬磕頭,然後自己也跪下,雙手合十,哽咽道:「爹娘在上,小弟是出息了。等過些天我讓媒婆給他找一房媳婦,再收拾一下老宅,便成家立業了。」

  「爹娘放心,我們陳家一定會枝繁葉茂,子孫滿地的。」

  說著,陳秀秀便磕頭,陳孤鴻也跟著磕頭。王正當也跪下,給岳父岳母磕頭。

  磕頭完畢便是上香,擺上祭品,倒上老酒。過程中,陳秀秀都是碎碎念,眼眶通紅,不住擦著眼淚,但卻也是滿滿的幸福。

  「是時候喜上加喜了。」看著一家人幸福的模樣,陳孤鴻便想要拿出那坤哥給的銀子,田宅出來了。

  陳孤鴻回到家,便拿了出來。

  對於這一筆財產,陳秀秀,王正當都十分吃驚。

  「白銀十萬兩???城內外田宅?」陳秀秀瞪大了眼睛,震驚道。

  「怎麼會這麼多錢?」王正當下巴都快掉了。

  不過二人第一個感覺不是欣喜,而是恐懼,深深的恐懼。「小弟,你不會從哪裡得了不義之財了吧????」

  「快扔了,快扔了。咱家是良善之門,不要那財的。」陳秀秀趕忙說道,很是焦急,我家小弟可是剛中了秀才,可不要惹來什麼禍事才好。

  「沒事的姐姐。」陳孤鴻笑笑,然後輕輕解釋道:「姐姐忘記了那歲寒四友的吳正純公子了?那大同吳家可是強橫,不比我們這裡前些日被抄家的吳家差,他與我是兄弟,這些錢財便是他送給我的。」

  「見了沒幾面的朋友就是兄弟了???就送這麼多浮財?」陳秀秀不相信道。

  「讀書人義氣重,有通財之義。那吳家世代豪奢,多的是浮財,他往常零花都是以萬兩計算的。十萬兩對他不算什麼,他甚至還要送我一些美婢豪奴使喚,我好歹給回絕了。」陳孤鴻笑著道。

  讀書人有通財之義,陳秀秀這一點是知道的。但這麼多財產卻還是半信半疑,但她又是極信任自家小弟的。

  最終是勉強接受了,但還是半喜半憂。

  「這城中宅子到是好用,等我過幾天安排一下。再去坊間買一些奴婢使喚,你現在是相公,我們陳家也算鄉紳,受得起。這樣的仗勢,也能討一房更好的媳婦。但是十萬兩白銀,可是燙手山芋。指不定要招來什麼綠林大盜。」陳秀秀憂心忡忡道。

  陳孤鴻失笑,道:「萬事有我,這十萬兩白銀姐姐放心收著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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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世人善妒

  聽了陳孤鴻這麼說,陳秀秀便收下了這十萬兩白銀。只是這購買奴婢的事情,卻沒有讓陳秀秀過手,陳孤鴻最後與王松一起辦這件事情。

  說起王松,那又是一場喜事。

  因為這一次不僅陳孤鴻成了秀才相公,王松,以及與陳孤鴻互結的馬農,馬正德都成了秀才相公。

  五個互結的童生,四個中了秀才。其中馬農才九歲,也算一段佳話。馬正德三人當日便回去了家中,與家人慶祝去了。

  陳孤鴻還托了一份禮物送給耕夫馬忠,因敬仰馬忠的正直,禮物是一份普通的文房四寶而已,正應了俗語禮輕情意重。

  王松的水平是與以前陳孤鴻差不多的,天知道他是不是被縣令大老爺馬忠給放水通過縣試的,但是王松還是很高興,他家人更高興。

  秀才相公有朝廷統一派放的衣服,稱作生服。取自諸生焉。

  這日二人一起出門,穿得都是生服,王松腰間的腰帶特別鮮艷,鑲著瑪瑙石,腰間掛著玉珮,家奴前呼後擁,甚氣勢。

  「我老爹高興壞了,說是任我再娶一房小妾。」王松一臉春風得意,頭四十五度往上翹。

  「你家裡邊不是有了正妻,三房小妾,孩子都能組成一個小軍隊了嗎?」陳孤鴻十分費解道。

  「食色,性也。你個童子雞,豈能知道這內中滋味?」王松頗為看不起人。

  陳孤鴻聳了聳肩,天生富豪子弟的人生果然是看不懂。

  說話間,二人便來到一條街。這條街上賣的不是貨物,而是人。有人因為饑荒把自己賣了,有人是被人轉賣,有人是賣身葬父等等。

  總而言之,人是可以把自己給賣了的。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這裡的市場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因為吳家的倒台,吳家不少家奴便被官方給賣了。

  以陳孤鴻與縣令大老爺的關係,買一些奴婢自然不算什麼。但是王松得過眼,按照他的說法是。

  「我們從小到大是朋友,不管做什麼都差不多。但我生在鄉紳,你卻是普通人家。這善下人你不如我,有人看似忠厚,卻是狡猾。要買奴婢便是要買老實忠厚的,手腳乾淨。而且不能買太多,買太多結成團伙得欺主。所以一部分就從我家調撥過去你家吧。我們家的奴婢都是家生的,打斷了骨頭連著筋,有根底。斷然不會欺負主人。」

  王松講的頭頭是道,其中也甚有道理。陳孤鴻也十分上心,便交給了王松全權處理。因為對他來說人間瑣事並不重要,連那十萬兩白銀,這秀才身份也只是過度而已。

  這些都是留給姐姐,姐夫用的,自然一百個上心。

  陳孤鴻來到了官辦的門面,任由王松挑選家奴,然後湊上王松送的一些奴婢,家奴,便組成了一支陳家的服務隊伍。

  坤哥在城中有二處房產,其中有一處是四進的大宅子。陳孤鴻二人買了奴婢,再添置了一些用具,便來到了這處宅子外。

  命了這些奴婢先住進去,準備妥帖。等選了良辰吉日,便進行喬遷之喜。

  這時天色已經正午,陳孤鴻邀了王松回家一起吃喝。剛入門,便見姐姐眼眶有些紅彤彤的,似是哭過。圓圓在她身畔,想說話但欲言又止。

  陳孤鴻皺起眉頭,問道:「姐姐,這是怎麼了?」

  「沒事。」陳秀秀稍稍轉過頭去,輕聲道。

  陳孤鴻的眉頭更深鎖了,他深深瞭解姐姐,這模樣就是受了悶氣,但不嚴重。但是我陳孤鴻現在是秀才,又大肆顯露田宅,在這城陽城內也算勢家,為何還有人與我姐過不去?

  陳孤鴻轉頭看向旁邊的圓圓。

  圓圓見陳孤鴻看著她,便嘟著嘴道:「早上我與小姐一起出門買菜,遇到了隔壁街一個童生的母親,那人蠻不講理,指著小姐的鼻子罵。罵公子你仗著與縣令大老爺的關係好,靠這關係得了秀才功名。害得她兒子落榜了。圓圓想跟她對罵,但被小姐給拽回來了。」

  「混蛋,我孤鴻可是名士,天下皆知。怎麼可能是靠了關係?」王松一聽頓時毛了,跳將了起來。

  他水平不行確實心虛,因而惱羞成怒。

  陳孤鴻聽了之後,搖搖頭,安撫陳秀秀道:「姐姐你別生氣,世間人七情六慾貪嗔癡。見不得別人家好,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必理會那些閒言碎語。」

  「是啊,別說公子這秀才得來是真金白銀,真的不能再真。就算是真走了後門又如何?空出一個位置,有一百多人爭奪,憑什麼就說公子奪了他們家兒子的秀才功名?」圓圓努力點頭,幫腔道。

  陳孤鴻聽了頓時扶額,這丫頭本心是幫著他說話的,但怎麼聽著有些仗勢欺人的味道呢?

  不管怎麼樣,三人說著話多少寬慰了陳秀秀不少。陳秀秀臉上露出了些許笑顏,點點頭,然後與圓圓一起準備午飯去了。

  陳孤鴻與王松兩個大男人便在房內坐等吃飯,不久後飯好了,二人便去吃,吃了後把家務留給女人,拍拍屁股走人。

  下午,陳孤鴻打算與王正當、王松一起去鄉下的田地看看。事到如今,王正當已經請了一個掌櫃打點糧鋪,自己專心經營陳孤鴻名下的千畝良田。

  不過三人前腳剛出宅院不久,後腳就有衙役追了上來。衙役氣喘吁吁的對陳孤鴻說道:「陳相公,大老爺請您去縣衙一趟。」

  「知道是什麼事情嗎?」陳孤鴻問道。

  「麻煩事。」衙役苦笑一聲道。

  「什麼麻煩事情?」王松問道。

  「說起來話多,路上再說吧。王相公也一起來比較好。」衙役說道。

  「還帶上我?」王松指著自己,莫名其妙。

  王正當見此說道:「那你們便去一趟吧,鄉下良田的事情,我自己去看看就行了。」

  「那麻煩姐夫了。」陳孤鴻說道,然後便與王正當分道揚鑣,與王松一起隨著衙役去縣衙了,路上衙役便說出了情況。

  「諸童生不服這一次縣試,說是陳相公,王相公得了大老爺的後門,這秀才功名取的對不起這天地,便去縣衙鬧事。加上他們的家人,現在縣衙外便是人山人海,份外有殺氣。」衙役苦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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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鬧劇

  「大概有多少人?」王松一聽頓時有些腿腳打哆,緊張的問道。

  「大概有五六百人吧。」衙役想了一想,說道。不過卻寬慰王松,陳孤鴻道:「二位相公放心,衙門內有衙役六十,身強力壯,可以護衛二位周全的。」

  「那可不行。」王松把頭搖的撥浪鼓似的,說道:「待我呼了一百家奴再去。」

  「不用這麼大的陣仗吧???又不是去吵架的。」陳孤鴻苦笑道。按照如今他的身手,便是千人也是無懼的。

  「不做足準備,吃虧了找誰去?」王松翻了翻白眼,不顧陳孤鴻,衙役的勸阻,呼了身畔一個跟班回家招呼一聲。

  王家家奴城中宅院內有一部分,更多的是在城外務農。呼來喝去便是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陳孤鴻與王松,衙役在一百家奴的簇擁下趕到了衙門。

  趕到現場後,王松傻眼了。這衙門外人山人海,何止是五百,足足有一千人吧??莫非今天城陽縣內全部放假嗎?這幫人都不用工作?

  王松心中吐槽,用哭訴的眼神看向衙役道:「你不是說才五六百人嗎?」

  「王相公這耽擱了半個時辰,人當然越聚越多了。」衙役苦笑道。

  「那我們還是走吧。」王松膽氣一縮,便打了退堂鼓。

  「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必懼這怕那?」陳孤鴻卻淡淡說道,然後昂首行走,一身豪氣遍佈周身上下,硬生生的擠開了一條道路。

  王松便也只能硬著頭皮,率領一百家奴跟了過去。

  「啊喲,誰啊,這麼大的力氣。」

  「是陳孤鴻???還有王松?」一陣人仰馬翻中,所有人都認出了陳孤鴻,王松,頓時雙眸噴火。

  「誰想動手?」

  幸好王松帶來的一百家奴也是身強力壯,捲開衣袖,一陣凶神惡煞,便擋住了人群。陳孤鴻與王松,衙役順利來到了縣衙前方。

  只見縣衙前方衙役排成三排,緊張的擋住人群,而縣令大老爺馬忠一臉鐵青的看著,諸多童生站在馬忠的對立面,群情激奮。

  「你們先冷靜一下,呼了家眷回家等待消息。本官待會兒自然會拿出真憑實據,正了陳孤鴻秀才身份的正當性。」

  馬忠恨不得一巴掌打過去,讓這幫鬧事的童生人仰馬翻,但面對這情況卻不得不忍氣吞聲。

  「哼?正確性,有什麼正確性可言?那陳孤鴻我承認作詩是十分厲害,做文章卻是垃圾一般的貨色,考了七八年還是童生。怎麼偏偏今年卻中了???」

  「沒錯,這中的還詭異。那日我們親眼所見,他進了考場搜身比我們輕百倍,做文章的時候喝是茶葉,一盞茶功夫就做好了文章。這不是你這狗官關照,又作何解釋?」

  「狗官,狗官!」

  天運朝科舉取士,童生們可以見官不拜,本就底氣很足。更何況在場一百七八十童生聚集,自然是氣勢十足。

  有幾個血氣重的,甚至罵了起來。

  馬忠臉都綠了,狠狠的記下了那幾個,想著,「等我秋後算賬,玩的你們傾家蕩產,讓你們知道什麼叫破家的縣令。」

  這時候馬忠也有些後悔,當初在考場那邊做的有點過了。但他底氣還算有,因為陳孤鴻的文章確實沒有任何問題,他也沒有洩露考題。

  這時陳孤鴻們擠了進來。諸童生們認為是陳孤鴻與王松作弊,搶了他們的秀才功名。而秀才是可以功名對於他們來說自不必提。

  這仇人見面是分外眼紅,頓時噴火的目光從縣令轉向了陳孤鴻二人,狠毒的罵聲更不絕於耳。

  「好個陳孤鴻,你還敢來見我們?」

  「你這斯文敗類,讀書人中的狗屎。」

  「陳孤鴻,你這狗賊,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諸童生大聲高罵,甚至有幾個張牙舞爪的衝了上來,打算剝掉陳孤鴻,王松二人的衣服,這生員衣服在他們看來,份外刺眼。

  「狗屎!!!!」

  王松在外邊膽怯,但到了這裡卻是有勇氣,又聽這漫天的污言穢語,頓時怒火上湧,罵道:「你們這幫混蛋,還談什麼讀書人,還談什麼斯文敗類。當初懾於吳家的威力,連互結都不與孤鴻結,你們這幫人就是歪的蔥,還談什麼行得正坐得直?」

  王松的嗓門很大,罵的又凶,倒也一下子震懾住了這幫童生。罵完後,王松還不解恨,在童生之中找到了幾個熟悉的面孔,罵道:「還有你們,我們是一起長大,拜在同一個老師門下的同窗,你們當初不互結也就罷了,現在看到孤鴻中了秀才,眼紅還來拆台。你們何止是沒義氣,而且無恥啊。」

  錢飛,費遠,金飛鴻,武言等同窗赫然在。

  看著他們,陳孤鴻這麼好脾氣的人也是有些不平,「想當初我四處找人互結,就算再絕望的時候,也不曾引小鬼入你們的紫府。算對得起你們了,卻喚來了現在的拆台了。」

  聽了王松的罵,錢飛,費遠,金飛鴻,武言等人一陣羞臊,打算往人群中躲一躲,但一想我今天也沒錯啊。

  費遠向前一步,腰板一挺,豪不廉恥道:「陳孤鴻,不要隨便扯上什麼吳家。我們不與你互結,那是你人品有問題。要不然這滿城的童生,沒有一個與你互結,最終你找了兩個八九歲的孩童與你互結?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讀書人更是明察秋毫。」

  「沒錯,你的人品也就配走縣令的後門,跪下來舔狗官的腳趾,才能考中那秀才相公。」

  利益面前便是兄弟也要捲起袖子對罵,甚至扭打,更何況已經撕破臉的同窗了。錢飛在旁幫腔道。

  「沒錯,陳孤鴻你人品敗壞,斯文敗類。」

  「陳孤鴻,滾出城陽縣去。」

  「陳孤鴻,滿城的讀書人都聲討你,你就是讀書敗類,敗類,敗類。」

  「陳孤鴻,你乾脆一頭撞死算了,省得活在這天地間丟丟人現眼。」

  罵聲高唱,讀書人罵的更凶。

  「媽的,媽的!!!!」王松跳腳,渾身哆嗦,一聲聲罵著,但雙拳難敵四手,他罵功也算不錯,但這時候卻是獨木難支,氣勢漸漸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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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鴉雀無聲

  衙門外,群情激奮。

  王松漸漸感覺難辦了,十分憂慮道:「雖然這幫人沒良心沒情沒義,但人多勢眾。如果鬧上朝廷那邊,我們的秀才功名怕是難保。」

  陳孤鴻搖搖頭,淡然道:「若是我作的文章還考不上秀才,那麼天運國內的科舉取士,真是黑暗的沒邊了。」

  「沒錯,孤鴻的文章絕對是驚才絕艷。便是連我也做不出來的。」馬忠重重點頭,說道。

  「真這麼厲害?」王松有點不太相信,陳孤鴻作詩是他親眼所見,但是文章去年他們還是一樣水平。

  「如果不厲害,我面對這樣的情況,怕也是要嚇得哆嗦了。要知道童生群起圍攻縣衙,我不僅烏紗難保,怕還有牢獄之災。」馬忠望向對面諸多童生冷笑不止道。

  「既然如此,那就把孤鴻的文章公佈於眾。平息了這禍亂啊。」王松說道。

  「面對一群被紅色迷了眼睛的公牛,我又是他們口中的狗官,我說話他們能聽嗎?」馬忠反問道。

  「那怎麼辦?」王松摸摸頭道,細想一下也覺得馬忠的話在理。

  「我已經請了縣學學政陳山崖前來主持公道,他是秀才的老師,童生見了生畏。說話有份量,等結束之後,這一張張面孔我全部記住了。」馬忠冷笑道。

  「好吧。」

  王松見了馬忠的冷笑,覺得渾身一涼,但有些興奮的感覺。最好是治上一治這幫沒有讀書人骨氣的童生,還有那幫沒情沒義的同窗們。

  馬忠說罷,提議道:「王松,你命你家家奴與衙役一起在門外擋著。我們進去縣衙吃喝,坐等陳山崖來到。」

  「好的。」

  王松轟然應諾。而陳孤鴻既然絕了與這幫同窗的情義,便也沒有意見,三人一起進了縣衙吃喝去。

  見了三人退入縣衙,諸童生自以為攻勢猛烈,便是更加士氣高昂。

  有人高呼道:「狗官與敗類兵敗如山倒,敗入城中了。」

  也有人大笑道:「我等人多勢眾,士氣如虹。」

  一陣亢奮之中,童生們熱血噴湧,幻想未來。與身邊的人拱手說話。有人問:「諸生不服考試,便是縣令也扛不住。只要事情鬧大,怕是不久後朝廷要派遣專使來問案了。到時候狗官的烏紗會如何?」

  「只要事情確鑿,狗官的烏紗肯定保不住。陳孤鴻與王松的秀才生服也會被扒掉,聲名狼藉。而我們一百七十多隻眼睛親眼所見,陳孤鴻受到了優待,還能作假?」有人笑道。

  說到這裡,二人又是一樂。然後問的人又問道:「既然如此,那這一次縣試應該能重考吧?」

  「肯定重考。」回答的人重重說道。

  這才是重點,天下人皆以利往,正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妒忌不服只是表面,動機乃是推翻這一次的縣試結果。

  互相傳告,諸童生認為縣試可期,便又是一陣歡呼雀躍,士氣越發高亢了。不久後,有人建議道:「為了事情能持續發酵,我們今天一整天坐在這裡,若是肚子餓了,各家人自己準備食盒。連續三天三夜,朝廷就會有消息了。」

  「好。」

  諸童生轟然應是,紛紛席地而坐,穩如泰山焉。

  不過他們想連坐三天三夜卻是難了,因為陳山崖已經從西城而入了。也是運氣不好,陳山崖今天是出門訪客去了,客在城外五十里。

  衙役雖然快馬去找,但還是耽擱了時間。陳山崖也是焦急,便放棄文官轎子,坐了馬車而來,一路顛簸,那是屁股生疼,渾身骨頭似散架了一般。

  陳山崖本就不爽童生無故鬧事,這時候更是不爽的很。想著,「那陳孤鴻的文章老夫親眼所見,老夫與縣令都自愧不如。就算是陳孤鴻事先得了考題,但也有比我們水平還高的進士願意為他做文章才行,陳孤鴻何德何能,安能請來那等人物?」

  馬車內,陳山崖的一張臉那是又黑又不爽。不久後,馬車便來到了縣衙外。馬車外有隨從高呼道:「學政大人來了,快讓路。」

  學政是秀才的老師,天生與讀書人親近。諸童生以為是生力軍來了,竊喜不已。「沒想到還驚動了學政,正好,我們今天就可以把消息傳入朝廷了。」

  想著,童生們自發引導人群讓開一條路,引了學政馬車進來。待到學政馬車到了縣衙門口的時候,幾個為首的童生還整理了一下衣衫,衝著馬車拱手作揖,禮儀恭順。

  不想看到的是陳山崖又黑又惱的臉,並劈頭喝道:「你等童生落榜之後,不回家潛心作學問,來這裡鬧事,可是把讀書人的臉都丟光了。」

  諸童生被罵的一愣,大感意外,「這學政大人來了,不是來幫我們伸張正義的嗎?」

  面對學政他們是罵不出來,也不敢罵的。但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有童生便硬著頭皮說道:「回稟學政大人,這一次縣試有些不公平。」

  「不公平,你們是說陳孤鴻吧?」陳山崖冷笑一聲道。

  「是的。」見學政的態度,童生們越發覺得蹊蹺了,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

  「告訴你們,老夫我有理由懷疑所有人作弊,卻是沒有理由懷疑他作假。」陳山崖冷笑一聲,然後又問道:「知道為什麼嗎?」

  「學生不知。」童生們臉色一白,更覺得蹊蹺,畏縮道。

  「我便告訴你們,他做的文章,老夫我也做不出來。真是驚才絕艷,老夫還默默看了好幾遍,早已經記在了腦中,便朗讀給你們聽。」陳山崖冷笑一聲,然後便張口朗讀。

  陳山崖不是本地人,口音是不對的。但是天運國自有一種官話,讀書人一般都聽得懂。陳山崖說的便是字正腔圓的官話,特別有韻味,十分好聽。

  陳孤鴻做的文章不說驚天動地,但也是驚才絕艷。在場童生聽了一句,臉色便白了一分,聽了十句,便已經一片鐵青,聽完之後,臉色漆黑。

  現場童生嘴唇發紫,雙手緊緊拽著,身軀微微顫抖。

  而見童生們的反應,他們的家人雖然聽不懂,但也覺得事情蹊蹺,莫敢做聲。現場鴉雀無聲,只有陳山崖那一張漆黑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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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報子爽書》

  人間安逸,鴉雀無聲。

  陽光明媚,天氣卻還算可以,並不炎熱。現場童生一個個渾身冒汗,打濕了衣衫。他們一切行動的依據都是陳孤鴻作弊,現在證明沒有作弊,後果代表什麼,所有人都不知道,但只覺得身後黑洞洞的,似有猛獸在後窺視,膽小之人哆嗦不止。

  陳山崖鎮壓了場面,便呵斥道:「有道是謠言止於智者,而讀書人自詡智力出眾。爾等卻為妖艷所惑,還自稱讀書人?你等自行散去,莫要讓縣令動用衙役驅散,以自取其辱。老夫還要上報朝廷,免城陽縣縣試一年,以儆效尤。」

  童生們嘴巴張張,「我們是來想要再考一次的,不想卻把明年的縣試也給鬧丟了。」不少年紀大的人童生都非常焦慮,想開口,卻又開不了口。

  正是俗話有雲,偷雞不成蝕把米也。

  不久後,氣勢衰弱到極點的童生們自行散去了,喧囂熱鬧的人山人海,頓時成空,諸童生已兵敗如山倒。

  縣令得了消息,打開衙門與陳孤鴻,王松一起走了出來。馬忠朝著陳山崖拱手作揖道:「真是多謝陳兄解圍了。」

  「老夫是秀才的老師,這種事情老夫有義務出面。」陳山崖臉色立刻緩和下來,笑著說道。陳孤鴻與王松衝著陳山崖作揖道:「見過陳老師。」

  「嗯。」陳山崖笑笑,當仁不讓的受了,然後看向陳孤鴻笑道:「你便是陳子漁?」

  「是的。」陳孤鴻不失晚輩的恭敬。

  「你很不錯。放在城陽縣有些太可惜了,等不久後,老夫要向杭山府學的學政舉薦,你去府學學習去吧。那裡是府衙所在,不僅老師更好,學生們也更優秀,你去那裡更能學得學問。」陳山崖如看美玉一般看向陳孤鴻說道,拳拳愛護之心有焉。

  陳孤鴻當然是不想去的,但是感受陳山崖的愛護之心,便也只能忍耐,說道:「多謝老師安排。」

  王松張了張嘴,覺得有些捨不得好友。想著,「孤鴻去府學,我在縣學,這兩地相差數百里,以後可要寂寞了。」

  但又很為好友高興,滋味有些莫名。

  趕走了這幫鳥童生,馬忠心情很不錯,剛才也與陳孤鴻,王松一起吃喝,便重新準備了酒菜,邀請陳山崖一起吃喝。

  陳山崖看陳孤鴻順眼,又一路顛簸肚子餓了,便也欣然答應了。四人便又進去縣衙內吃喝了,賓主盡歡。

  不久後,陳孤鴻與王松告別了縣衙,各自回家去了。回到家,陳孤鴻對陳秀秀說了可能要去府學上學的情況。

  不客氣的說,陳孤鴻是被陳秀秀拉扯大的,陳孤鴻長這麼大二人分別最久的一次還是黃山詩會,這一次卻是數百里開外的杭山府縣。

  一住至少是一年半載,難得回來。當場眼眶後紅了,但是想著自家弟弟的前程,便也在人後抹眼淚,沒有拒絕。

  陳孤鴻感念親情,遙想那句,「父母在,不遠遊。」感念越深焉。

  在家中便也越發孝順乖順,不讓姐姐,姐夫有任何操心。五日後,陳孤鴻舉家搬遷進入四進的大宅子。

  在老家舉行了喬遷之喜,總共十幾座席面,邀請了街坊鄰居,親朋好友吃喝玩耍,然後才熱熱鬧鬧的放著炮仗,搬入了大宅。

  這宅門陳孤鴻是準備留給姐姐,姐夫的,便想掛上「王府」牌匾。但是姐姐姐夫不同意,最後還是掛上了「陳府」。

  宅中奴婢也稱陳孤鴻為相公,陳秀秀為小姐,王正當為姑爺。另外說一下,圓圓成了內宅大總管。

  成天呼了奴婢幹著幹那,好不威風。而王正當沒事就負責管理鄉下良田,城內的商舖。當時坤哥送了有兩處商舖,一座賭坊。

  王正當把賭坊關了,開了另一家鋪子,加上自家糧鋪,他們家就有了四處商舖。良田千畝,還有十萬兩白銀,比尋常鄉紳還要奢豪。

  「真是鹹魚翻身,比我還富了。」按照王松的玩笑話說,如今陳孤鴻已經是富豪一個了。

  陳秀秀也想著在墳前對父母說的,枝葉繁茂,子孫遍地。便也加緊物色陳孤鴻的媳婦人選,媒婆們聞到消息,便將陳家的門檻給踏破了。

  陳孤鴻是問仙之人,媳婦什麼的無所謂。他又不是有門第觀念的人,畢竟我也曾是庶民凡夫而已。

  何必一朝發達,就看不起平凡人呢?

  因而陳孤鴻就算討媳婦,只要順眼就行,不必大家小姐,不必公主郡主。若是順眼,農家小玉也可以,就比如說圓圓就不錯。

  這小丫頭天天給我捏腿,看著也順心,貼心。

  另一方面,因為那一天縣衙門前諸童生鬧事,引發了兩個餘波,一是陳孤鴻因為被朗讀做出的章句,名聲更進一步的迭起。

  他本有詩名,但是詩名又不是章句才,不能做官多少有些氣弱。而他縣試做的章句,驚才絕艷,為讀書人之楷模,科舉之好文章。

  可以遇見,未來前途不可限量。文人才士之名,自是不傳而走。

  第二個餘波就是縣令大老爺開始秋後算賬了,當然不是以聚眾鬧事為由,因為童生是硬骨頭,不好動彈。

  但是他從私人理由出發,發掘了好幾個童生的私人品德,乃至犯罪問題。譬如有個童生就曾經與個美貌村姑有風流韻事,結果又拋棄了,那村姑自殺。

  因為村姑家裡怕丟臉,便沒宣揚。

  這私人品德問題,縣令大做文章,剝奪了那童生考試的資格。

  又有些小犯罪,小品德問題,被縣令抓住不放,狠狠教訓,結果應了那一句破家的縣令俗語。

  其中陳孤鴻的一個同窗遭殃了,武言。

  因為心情不好,他去青樓買醉,醉酒打了人。便被抓入了縣大牢,目前還沒出來。他醒過來之後十分害怕。

  不是怕打人的事情,而是想起得罪陳孤鴻的事情,怕陳孤鴻與縣令關係好,秋後算賬。

  便請老母上門來求饒,又是哭又是一把鼻涕,還送來了一封書信,大意是,為往日的忘恩負義悔過之類云云,又隱晦的表示求您高抬貴手,甚至隱晦表示,您能不能救救我?

  陳孤鴻見了,便覺得污穢俗氣。

  因為武言字子爽,寫下一封《報子爽書》。

  「子爽足下,吾非落井下石之小人也,然亦非以德報怨之君子,吾德薄,不能救足下也,足下自行珍重。」

  那武言得了書雖然對於陳孤鴻不出手救自己感到失望,但也被陳孤鴻不落井下石的承諾而歡天喜地,聽說在牢房裡邊連吃了三大碗飯,晚上也睡得著了。陳孤鴻感念人間瑣碎煩惱,便越發生起出塵之心。

  但奈何考進士,還需朝廷三年一科的科舉考試。

  便覺煩惱,感嘆一聲,「這怕就是所謂的要出世,便先入世吧???」

  總而言之,人間有煩惱,紅塵污垢不請自來也。

  奈何,奈何。

  便在這時,又生了一件事,陳孤鴻便想起了自己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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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我友

  當下是七月份,已經是中夏。天氣越發炎熱,悶熱,午間稍稍出門一趟,便能讓人汗流浹背。

  因而一到了中午,街上就一片冷清,鮮少有人跡,連家養的貓狗都躲在陰處乘涼。

  因為今年新鮮出來的秀才,明年才去縣學上學。而陳孤鴻更是得了學政陳山崖的舉薦,明年去那府學上學。

  下半年這段時間,陳孤鴻便無所事事,成天在家玩樂。

  雅致好的時候,寫書作畫,雖然作的匠氣重,實屬下九流,但也自得其樂。待的悶了,便呼了圓圓出門樂呵。

  好友王松偶爾也邀請他去青樓喝花酒。

  也偶爾去鄉下耕夫馬忠處,幫幫農忙,消遣消遣,真是逍遙似神仙。

  便在這段逍遙的歲月中,當初水中平曾說,豪氣可以直達神境,而身體淬煉需三月,事到如今,陳孤鴻豪氣已經淬煉身體完畢。

  理論上來說,現在的他比水中平更強,強橫不止一倍。

  力能開三弓,雙臂兩千斤不止。

  強健的體魄,讓他健康無比,夏天也不流汗,奔走千里而氣不喘,生病什麼的更是不可能。但也有煩惱。

  便像這日,陳孤鴻便捏碎了一個茶杯。

  「公子怎麼這麼不小心?」圓圓聞了消息,便進來房中收拾殘局,一邊埋怨碎碎念道,卻不是心疼茶杯,而是怕陳孤鴻傷了手。

  因而進來後,她是首先觀察陳孤鴻的手,小心展看查看,如呵護嬰孩。

  「事到如今,我也算一介武夫,皮糙肉厚,怎麼可能破了皮相?」陳孤鴻無奈道。

  「公子可是一方名士,顯赫一方。怎麼能自屈稱作是一介武夫呢?」圓圓嗔道,小丫頭對公子名士身份很看重,對武夫嗤之以鼻。

  「我覺得武夫也不俗,正是江左古今多豪客,仗劍撫穗稱豪雄。」陳孤鴻反抗道。

  「好啦,好啦,公子說是武夫就是武夫了。」圓圓雖然心裡邊不以為意,但可不想逆了公子的意,便哄道。

  陳孤鴻翻翻白眼。

  圓圓見此偷偷一樂,收拾了一下碎瓷片,便轉身走了出去。

  「這丫頭今年才十六,明明是小屁孩,卻當我是孩子般哄著。」陳孤鴻撇撇嘴,頗感無奈。今天他已經在房內待了半個上午,本來也沒什麼,但是被這麼一打岔,便覺得有點悶,便也出了房門。

  出了房門,便見家姐坐在庭院內的亭子內,腦袋一點一點的,似乎在打瞌睡。

  陳孤鴻摸摸頭,換了大宅子之後,閣樓庭院,左近身畔有婢子伺候,出行有家奴護衛隨從,這床是大床,夏天的枕頭是玉作的。

  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但是家姐的睡眠,似乎不好了。

  心疼,便想哄哄姐姐開心。陳孤鴻便掀起衣襟,輕手輕腳的來到陳秀秀身畔,然後趴在姐姐耳畔大吼道:「姐!」

  「啊!」

  陳秀秀一身驚叫,臉都綠了,看到陳孤鴻立刻拍拍胸脯,嗔道:「小弟你調皮,嚇死我了。」

  「誰叫姐姐你白天打瞌睡的。」陳孤鴻撇撇嘴,在陳秀秀身畔坐下,然後關切道:「可是床生?睡不踏實?」

  陳秀秀眼眶附近烏黑,似大熊貓,雙瞳內充滿了血絲,甚為憔悴,陳孤鴻心疼無比。想著,「要不搬回小宅子那邊住著吧?」

  陳秀秀猶豫了一下,然後露出不好意思之色,說道:「不是床生,而是床下放著十萬兩白銀,總感覺有小偷,晚上一覺十次驚醒,白天了想著青天白日不可能有小偷,就睏蟲上腦了。」

  陳孤鴻嗔目,良久感嘆道:「姐姐你真是窮的命哇。」

  「你還取笑我。」陳秀秀嗔道。

  陳孤鴻摸摸頭,沉吟片刻,說道:「不如我挑選兩個身強力壯的家奴,輪流在姐姐,姐夫的臥房外值班吧?」

  「這怎麼好?」陳秀秀覺得有點小題大做。

  「有什麼不好的?家裡邊這麼多家奴奴婢,還不是為了伺候我們一家人的?」陳孤鴻卻說道。

  在陳孤鴻的執意下,圓圓便安排了兩個身強力壯的家奴,一個上半夜,一個下半夜,在王正當、陳秀秀的房門外執勤。

  順便陳孤鴻把裝著十萬兩白銀的銀票匣子,放回了自己的床底下。他藝高人膽大,躺在金山銀山上都睡得著。

  但是連過幾天,陳秀秀臉上的黑眼圈越來越濃了,睡眠質量不僅沒好,反而更差了。問其原因,答曰。

  「門外多了兩個陌生男人,雖然是自己家家奴,但卻更怕了。雖然銀票去了小弟你床底下,但是怕小弟你被人殺了。」

  陳孤鴻無奈,更束手無策。他豁達,也不留戀金銀。不假思索道:「那不如把銀票給燒了?或者拿出去做善事?修橋鋪路得了?」

  陳秀秀一臉反對,說道:「拿出一點點做善事是積陰德,我贊成。但是拿出全部我可捨不得,這是我們陳家的家財呢,你這輩子要享樂,用不完還得一代代的傳下去的。」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坐看家姐眼圈越來越黑,瞳孔越來越紅,這身子骨越來越消瘦,沒幾天下巴就尖了。

  陳孤鴻心急如焚。

  便在這時,陳孤鴻想起了自己的朋友。

  歲寒四友中的畫友鄭沖。

  「他作畫栩栩如生,高莊說已經近神。若再進一步,畫便生妖。神筆馬良不是神話。我姐信神,我不妨請他做兩幅威風赫赫的武將畫,掛在大堂。騙姐姐說是神仙廟前請來的,絕對靈驗。姐姐一看畫像栩栩如生,我從小騙她什麼都信,又十分好騙,肯定能睡個安穩覺了。」陳孤鴻一想到這個妙招,便當即寫了一封書信,托了人給鄭沖。

  古代的交通不發達,書信往來便是慢如蝸牛。陳孤鴻之前也與歲寒四友通過書信,原縣距離城陽縣不過數百里,但到達鄭沖手中起碼十天後,回來沒準要一個月。

  吳正純遠在宣州數千里之外,更不用提了。黃山詩會後,他給吳正純寫信,現在還沒回來。

  總而言之,有的等了。

  畫沒到,便也沒法。陳孤鴻便想方設法哄姐姐開心,讓她寬心以緩解失眠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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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出行

  在陳孤鴻的關切寬慰下,陳秀秀的睡眠有所改善,但也沒有根本性好轉。幸好到八月份的時候,遠方朋友來了回信,並帶來了兩幅畫。

  這兩幅畫內畫著兩位武將,一位環首豹頭,虎背熊腰,手持三尖兩刃槍,身罩虎頭雙肩甲,足下金靴,身披紅色繡袍。

  這武將雙眸一瞪,似白虎殺神,殺氣凌冽。

  一位面相稍微平和,略微有些笑容,散發著儒雅氣息,但身上披著的是金甲紅袍,頭盔上雕刻著麒麟,足下金靴,仗劍在胸,雙眸炯炯有神,乃一員儒將。

  鄭沖作畫,栩栩如生。

  而且陳孤鴻預感到了畫中一股微弱的妖氣,似風燭殘年一般的微弱,沒能成型,又沒散去。

  「他作畫,真的接近那一境界了。他隨時能畫成妖的畫,我都不吃驚。」高莊見而震驚道。

  「他家境貧寒,出生微弱。作的好畫,卻不賣錢為生。以為畫作乃朋友之間的禮物,骨氣非常。而今畫作成型,他便是神仙一流人物。從此便是一飛沖天的,人間畫仙也。」陳孤鴻感嘆一聲,由衷為朋友開心。

  感嘆了一聲,陳孤鴻便匆匆的把兩幅畫捲起,帶去給了陳秀秀。

  陳秀秀躺在榻上,在庭院一處陰涼地方瞌睡,身上蓋著薄被。圓圓正小心的為陳秀秀提了提被子,見陳孤鴻來了,便伸出食指作了個小聲的動作。

  她卻也是心疼陳秀秀,把陳秀秀剛睡下,可不想公子把她吵醒了。但是讓圓圓吃驚的是陳孤鴻居然大步上前,然後笑道:「姐姐,姐姐。」

  「公子。」圓圓嗔道。

  「沒事。」陳孤鴻衝著圓圓笑笑,然後來到榻邊。陳秀秀緩緩睜開了眼睛,一片朦朧霧氣,許久後才意識到眼前是陳孤鴻,虛弱道:「孤鴻?」

  「姐姐你看,這是我從神仙廟裡邊請來的神將。無事可以鎮宅,有事可以辟邪,什麼小偷強盜什麼的統統殺之。」陳孤鴻獻寶似的展開了兩卷化作,笑呵呵道。

  「這畫,怎麼跟真人似的?好凶!」圓圓一見那威猛武將,便小退了一步,小臉蛋有點發白。

  「如果不凶,如何能震懾宵小?」陳孤鴻略得意道。

  而陳秀秀也是大吃一驚,一下子便從榻上坐了起來。她生平最相信神仙,求神拜佛三六九,甚至家裡邊放了許多從神仙廟內得來的香灰。

  而陳孤鴻說什麼她都相信,這兩幅畫又是栩栩如生,威猛無比。她便信以為真,喜道:「真是好神將,好神將,一看就知道靈驗的。」

  然後她雙手合十拜了拜,又疑惑道:「小弟,我光顧了不少神仙廟。但是供奉的神將卻不如這兩幅栩栩如生,有神氣。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好友送的,是真正神將的一縷化身在內,才這般栩栩如生的。」陳孤鴻胡吹道。

  「一縷化身?」陳秀秀更喜。便拿了畫卷,興沖沖的走了出去。病怏怏的身子一下子就精神了許多。

  「姐姐你幹什麼去?」陳孤鴻明知故問道。

  「掛在大堂上供奉起來,我再去買個香爐。每日供奉。」陳秀秀不假思索道,然後呼道:「圓圓,還不幫忙。」

  「哦,來了。」圓圓連忙應了一聲,跟了上去。

  「這一下睡的安生了。」陳孤鴻笑瞇瞇的,心裡邊十分寬慰。

  立了片刻,陳孤鴻又回去了房中,取出了鄭沖的書信觀看。因為心疼姐姐,便先送畫,然後再看信。

  本以為信也就是普通信件,道最近瑣碎事情而已。但是看了之後,陳孤鴻卻是皺起了眉頭。

  信的開頭是。

  「我友子漁,久不聞消息。得信之後,甚安,甚喜。」

  表達了不少歡喜之情後,大意是。「對於陳孤鴻姐姐生病的事情表達了擔憂之情,並對陳孤鴻寬慰。」

  差不多就是之類的話,但是其中一句,卻引起了陳孤鴻的注意。

  「最近因為精神不佳,雖然已經竭盡全力作畫,但作的還是有些粗糙,本想集中精神再作,但是鑒於令姐病情,便厚顏送來了。」

  不知是不是畫作入神的緣故還是怎麼的,讀到這一句話的時候,陳孤鴻分明感覺到了一股死氣沉沉。

  陳孤鴻遙想鄭沖,他家境貧寒,穿著有補丁的衣服,臉色也不太好,生性寡言,總之一副窮酸樣,但卻不是那種死氣沉沉的人。

  死氣沉沉的人,安能做出鬼斧神工的畫作?

  「恐有變故。」陳孤鴻心中有些不安,因為擔心好友,恨不得立刻去原縣看看。但是陳秀秀的情況,又十分讓他擔心。

  便想著,「先等幾天看看情況,如果姐姐的病情緩解了。我便去原縣一趟。」

  想到這裡,陳孤鴻便暗下了擔憂的心情,沉下一顆心觀望陳秀秀的病情。那兩幅畫有神效,當晚陳秀秀便睡了十足的好覺,幾天後就精神飽滿了。

  陳孤鴻見而欣喜,便也想起了鄭沖。不過他沒有立刻出行,而是呼了好友王松先一起商量。

  「鄭沖有變故?」王松先是一驚,然後便說道:「我們歲寒四友,雖然相處短暫,但是朋友深長,不可荒廢,我也去。」

  於是王松回家準備去了,陳孤鴻本來想蹭馬車,與王松一輛馬車前往。但被王松回絕了。

  「如今你我都是相公,同坐一車太寒酸,而且你家比我家富。蹭我算啥?」得了這一句,陳孤鴻便自行準備馬車。

  幸好當時搬遷的時候考慮到出行問題,買了馬車,家奴中也有善於駕車的車伕。出門在外,隨身伺候的圓圓少不了,但還需一個隨從。

  陳孤鴻便在自己家家奴中物色了一個人,鐵柱。

  鐵柱以前是吳家家奴,他以前是種田的,農家是一把好手。身高九尺,腰圍是常人的三倍粗細,體重二百一十五斤,肌肉傾軋,身強力壯。

  他長著國字臉,本天生有魄力。不過他生性溫順,憨厚,模樣就顯得有些柔和。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老實溫厚,可以信任,身強力壯又可以撐門面的貼身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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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噩耗

  原縣距離城陽縣城不過數百里,但卻不屬於杭山府,屬於別府。城陽號稱大縣,而原縣更大,它方圓一百八十里。

  城中人口有五萬,方圓內數千人以上的大鎮子有三座,不管是農業,商業都要高於城陽縣城。

  而鄭沖家中是在三大鎮的橘鎮內。橘鎮方圓三里,鎮外有三千畝橘樹,以盛產橘子聞名,一到春夏橘花綻放,沖天香氣便瀰漫整個鎮內,滿目白花如雪,景色宜人。

  鎮內商業發達,有數座青樓。每年菊花綻放,必有文人墨客前來,揮毫不吝筆墨,以示讚美之情。

  有雅致之人,便攜妓出遊,悠然自得。

  而今乃八月十八,橘花已經落地,成了爛泥。而距離橘子成熟還有一段時間,此刻的原縣分外冷清。

  直通菊鎮的大道上,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的緩緩行駛。

  後邊行駛的一輛馬車車廂內,陳孤鴻依著車廂壁,一隻腿伸直,一隻腿曲著,雙手枕著頭頭,十分愜意。

  而今陳孤鴻已經不似當初窮酸,一箱子洗得發白的衣服,全部換掉了。身上穿著的儒衫是圓圓手工縫製,料子是上好的棉布,色彩艷而不俗,看著就十分貴氣。

  腰間配著一塊翠綠的鯉魚玉珮,惟妙惟肖,甚俏趣。玉珮旁掛著一個香囊,香囊內散發著一股宜人香氣。

  香囊是圓圓特別縫製的,裡邊的香料也是圓圓特別挑選的。陳孤鴻得了魚龍造化,有些喜歡鯉魚,對這鯉魚玉珮挺喜愛。但這香囊,卻是甚感不自在。常常撇嘴。

  「我又不是偽娘,帶著香囊作甚?」便常常想偷偷摸摸的棄了。但圓圓的眼睛十分雪亮,常常又從陳孤鴻房間內搜羅他丟的香囊回來香,小心繫在陳孤鴻的腰間,回答道:「而今公子也是文人騷客,哪有不戴香囊的。」

  無奈,陳孤鴻便成了帶著香囊的「偽娘」了。不過幸好圓圓沒要求他抹著妝容,聽說那些特別騷味的文人騷客,可是要往臉上抹粉的。

  想想就哆嗦。

  此刻圓圓正跪在陳孤鴻左側,掀開車簾往外看。她仍然穿著襦裙,內裡是雪白的長袖,外邊則是杏黃的短袖,下身是綠色的裙子。

  這個姿勢十分銷魂,那初具規模的圓臀比蜜桃還要大要圓。

  偶爾陳孤鴻會笑看著,不故作疏遠,也不放蕩形骸。對於圓圓他早就視作自己的家人,貼身貼心的家人。

  要是哪天想要將她摟在懷中疼愛,也是自然。

  「公子,我們來的不是時候啊。菊花落地,又沒有好吃的橘子吃。」圓圓趴在車窗內看了片刻,便又把探出去的小腦袋縮了回來,嘟著嘴有點垂頭喪氣道。

  「成天就知道吃。」陳孤鴻笑罵道。

  「我就是愛吃,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圓圓撇嘴道。

  陳孤鴻聳了聳肩,不再作答。這時馬車停下了,車外傳來了鐵柱的聲音,「公子,橘鎮到了。」

  「走,下車去。」陳孤鴻喚了一聲,便先一步走下了馬車。前方是一座古鎮,鎮前豎著兩根圓柱子,柱子當中橫著一塊石頭,石頭上刻著「橘鎮」二字,這圓柱本是白色,但在歲月之下,卻顯得有些灰暗,看著十分古樸。

  鎮內行人較多,有不少扛著鋤頭的農戶,也有不少車馬旅人。

  這時王松也已經下車,對陳孤鴻道:「我們雖然知道鄭沖家在鄭巷,但不知道具體位置。不妨先派遣家奴前去查看,然後再去。」

  「嗯。」陳孤鴻點點頭,便呼了鐵柱。

  「是。」鐵柱應了一聲衝著陳孤鴻一個躬身,便與王松的一個跟班前去打探了。

  靠近了朋友的家鄉,陳孤鴻心中擔憂之心,便越發濃郁了。不由對王松道:「不知道鄭兄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這般死氣沉沉。」

  王松倒是十分輕鬆,笑道:「依鄭沖那木訥的性子,絕對不會惹事生非。我看他大半是因為家境貧寒,實在是清苦的緣故吧。讀書人有通財之義,這一次我們準備的銀兩,足夠他支撐許久了,肯定能寬慰他的心的。」

  文人相交,講的是禮輕情意重。但是考慮到鄭沖的家境,陳孤鴻二人這一次來便是沒有弄那些虛的,各自封了一百兩銀子,準備遺給鄭沖。

  陳孤鴻想想也是,別說鄭沖不是惹事生非的性子。就算是惹上了什麼權貴,按照二人現在的身份,便可以周旋一二。

  更何況他還是個頂尖劍客,這一次出門還帶來的昆吾劍。

  明暗都有底氣。

  此刻時辰將近正午,坐等便有些腹空。陳孤鴻與王松便各自呼了婢子,在鎮邊的一塊平地上鋪上布子,再拿出一些糕點吃用。

  圓圓依偎在陳孤鴻身畔,專吃松花糕,嘴巴鼓鼓,眼兒瞇在一起,幸福濃濃。

  幾人剛吃完糕點,鐵柱二人便回來了。二人臉色都有些難看,躬身道:「二位公子,那鄭相公的居處是打聽到了,但是那鄭相公卻沒了。」

  「沒了?!」

  陳孤鴻,王松二人驚愕不已,臉色陡然大變。

  沒了,就是死了。

  「怎麼可能,他年才二十餘,雖然清苦,但不病氣,不似短命早折之人,怎麼可能沒了?」陳孤鴻拽緊了拳頭,難以自信道。

  「小的打聽過了,鄭相公頭七都還沒過,他屍體還放在家中。因為家貧沒有的錢買棺材,便用草蓆捲著,看著十分可憐。」鐵柱不無同情道。

  陳孤鴻、王松愣愣不已,黃山一會不過數月之前,鄭沖作畫栩栩如生,不賣畫以為生,骨氣非常,四人臭味相同,睡過柴房,做過豪歌。

  音容仍在腦中,不想已經天人永隔,再無相見之日。

  「嗟呼,我友竟亡故了。」愣愣許久,王松露出苦澀之色,哀嘆一聲。陳孤鴻說道:「朋友死難,不得不去。」

  又考慮到鄭沖被草蓆捲著,陳孤鴻便讓圓圓取出一些銀兩,呼了鐵柱去買棺材。他與王松一起上了馬車,馬不停蹄的往鄭沖家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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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詭異

  在王松家奴的帶領下,陳孤鴻一行人很快到達了鄭沖家門口。鄭沖家在整個橘鎮最偏僻最外圍的地方。

  單人獨戶小院子,門前有一座小池塘,幾株橘子樹,環境十分雅致。但是房子卻慘不忍睹,院牆上到處長滿了荒草,幾處地方可以看見崩塌被修補的痕跡。

  大門有一部分爛掉了,是漏風的。

  門前掛著白布,風吹白布,甚淒涼。陳孤鴻與王松走下馬車,對視一眼,陳孤鴻便上前叩門。

  半晌後有個輕柔的聲音響起。

  「誰呀?」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門內露出一個小婦人的身影。小婦人模樣甚俏麗,眼眶有些紅,穿著一身雪白孝服,俗話有云,要想俏一身孝。

  這婦人便有其中韻味,地痞流氓一見便生齷齪之心。小婦人張眼看著陳孤鴻二人露出意外之色,但不似尋常婦人一般見了陌生人露出怯色。

  這人可能就是鄭沖遺孀,陳孤鴻不是好人卻也不是齷齪之人,王松雖然好美色,卻也不會這麼下流。

  二人都沒多看一眼,王松拱手問道:「可是鄭嫂子?」

  「家夫確實是鄭沖,二位是?」小婦人點點頭然後問道。

  「我們乃是鄭兄朋友也,本前來訪友,卻不想突聞噩耗,便馬不停蹄趕來了。」王松露出難過之色,也道明瞭來意。

  小婦人眼眶又是一紅,嘆息道:「家夫去的突然。」隨後彎身引二人進門,說道:「二位先入門看看家夫最後一面吧,明天是頭七,後天是下葬。二位不妨留下來送家夫最後一面。」

  「理所當然。」王松說道。

  「內外瑣碎,如果有什麼差遣,儘管吩咐。」陳孤鴻說道。

  「多謝。」鄭夫人衝著二人又一禮,隨即幾個人一起走了進去。這院子外邊看著便是破敗,裡邊看著更是寒酸,聞著甚至有一股腐朽的味道。

  隨時塌陷了都不讓人意外,二人卻沒有管太多,直奔堂前。堂前地是泥地,坑坑窪窪。北邊牆壁上掛著一個「福」字,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地上放著兩面草蓆,一面放在地上,一面捲著一具屍體。屍體旁邊跪著一雙孩童,孩童約莫四五歲大小,一男一女,也穿著孝服,只是神色懵懂,沒有悲涼,只是一臉茫然。

  陳孤鴻、王松見草蓆末端露出的一雙腳,心中一悲,連忙上前展開草蓆。草蓆內的人不是鄭沖又是何人?

  只見他還是他,但身子已經冰涼,臉色蒼白如紙。現在天氣還炎熱,身子上甚至散發出了一股屍臭的味道。

  身上的衣服應該是當時穿著的衣服,又白又有補丁。

  「哀哉!痛哉!」王松、陳孤鴻對視一眼,都覺得悲痛無比。這時,圓圓等婢子家奴也走了進來。陳孤鴻便呼了圓圓道:「打量了一下鄭相公身形,去買壽衣。」

  「嗯。」圓圓見此也不調皮,乖巧的應了一聲,打量了下鄭沖身形,轉身走了出去。

  「怎可勞煩客人?」鄭夫人皺起眉頭,說道。

  「我等鄭兄知交也,嫂子不必見外。」陳孤鴻說道。

  鄭夫人見二人盛情,便也沒多說什麼。

  不久後,鐵柱先回來,用車運來了棺材。又片刻,圓圓買了壽衣回來。鄭夫人對著陳孤鴻二人行了一禮,為鄭沖擦拭了身子,換了衣服。

  陳孤鴻二人幫把鄭沖抬入棺材內,然後又小心蓋上棺材。雖然做的不多,但是看著便體面了不少。

  忙活完後,已經是午後。陳孤鴻等大人就算餓了忍忍也就過去了,但是地上兩娃娃卻是忍耐不住。

  那女童含著手指對著鄭夫人說道:「娘親,我餓了。」男童稍大懂事一些,沒開口但也露出了渴望,飢餓之色。

  鄭夫人聞言露出了歉然,對著陳孤鴻二人道:「妾都糊塗了,讓客人挨餓,這就去做飯。」

  「孩童都餓壞了,做飯有些慢。嫂子不必忙活,我差人去買點糕點吃吧。」王松連忙道,然後呼了家奴去買吃的。

  「這!」鄭夫人露出了汗顏,但見一雙兒女眼巴巴的看著,便也沒開口。不久後,家奴回來,帶來了豐盛的糕點。

  陳孤鴻先拿起兩塊,遞給一雙孩童吃。孩童接過立刻狼吞虎嚥。

  「好吃,娘親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這就是糕點嗎?」

  「好吃。」

  童言無忌,卻甚心酸。陳孤鴻,王松對視了一眼,他們知道鄭沖家中情況差,卻沒想到這麼差。

  「讓客人見笑了。」鄭夫人見兒女實在不體面,有些澀然衝著陳孤鴻二人行禮歉意道。

  「不必見外。」陳孤鴻說道。

  隨即,鄭夫人領著二人上了桌,倒了茶,讓陳孤鴻二人吃用。她則自稱上樓去給婆婆送糕點。不久前,陳孤鴻二人便知道了鄭沖家是五口人。

  除了妻子,兒女之外還有老母親。

  按照鄭夫人的話說,這鄭老夫人早年體弱多病,這些年雖然有些好轉,但卻有個怪毛病,不喜歡見光,成天喜歡待在房中陰暗的地方。

  就算鄭沖沒了,也難得露面。

  「就算是不喜歡陽光,但是兒子死了,也應該裡外忙活啊。卻為何連房門都不踏出來?」陳孤鴻二人心中疑惑,但也只是放在心中,沒有多嚼舌根。

  鄭夫人上樓去後,陳孤鴻二人便開始吃用糕點。糕點還不錯,這茶卻是難喝,最粗糙的茶葉,但是二人卻耐心吃著,沒有半點不滿。

  吃到一半,樓上卻傳來了吵鬧之聲。

  「你這騷狐狸,不必在我面前裝什麼孝順媳婦。我兒子沒了,你可開心了?可以去外邊找野男人了?」蒼老的聲音甚尖銳。

  「婆婆,您別這麼說。夫君雖然沒了,但我一定會把兒女拉扯大,為他守寡的。」鄭夫人的聲音隨即響起,有些哭腔。

  又道:「婆婆,現在有客人在。等夫君下葬後,我們再好好談心可好?」

  「滾!」蒼老的聲音厲聲道。

  不久後,爭吵的聲音便熄滅了。陳孤鴻、王松詫異的對視了一眼,「此家不甚和睦?而且有種種詭異之處。」

  二人都不是糊塗蛋,便心中泛起了重重念頭。但又聽到一陣腳步聲響起,想是鄭夫人回來了,便默契的沒開口,繼續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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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白狐

  鄭夫人倒是喜怒不形於色,回來後臉色沒有任何變化,衝著陳孤鴻二人福了福,便開始吃糕點。

  她小口小口吃著,絕對不是羞澀女子的不好意思,而是非常的優雅。

  陳孤鴻,王松二人又是一陣詫異,但也沒開口。

  下午沒什麼事,晚上陳孤鴻呼了圓圓與鐵柱去買菜,吃了一頓後,便是晚上了。而那鄭老夫人還是沒有露面。晚上睡覺鄭沖家倒是有客房,不過又小又簡陋。

  而且只有兩間。

  女子去住客棧不方便,陳孤鴻二人便呼了家奴去住客棧,呼了婢子們去住另一間。陳孤鴻與王松抵足而眠。

  白日人前,不好開口。晚上兄弟二人抵足而眠,便是有話說話。

  王松頭枕著破舊枕頭,說道:「那鄭老夫人著實古怪。那鄭小夫人看她像是見過世面的,禮數很周全優雅,不似小戶人家女子。而鄭兄他只是相公而已,家境貧寒,按道理不太可能娶那樣的女子。」

  「鄭老夫人確實古怪,至於鄭嫂子則不好揣度。沒準是他們父輩給定的親呢?」陳孤鴻說道。

  「但是那鄭老夫人分明說小夫人是騷狐狸之類的。」王松說道。

  「這一點倒也古怪。」陳孤鴻點點頭,眸中閃過幾許深邃,說道:「而且你有沒有留意,鄭兄的死相有點不同尋常。臉上露著驚恐,雙手拽緊,似乎是受了驚嚇?」

  「什麼事情能把人嚇死?」王松問道。

  「不知道。」陳孤鴻搖搖頭,然後說道:「但是這一家子十分古怪,我們又是客人不好詢問,等明天去附近人家打探一下。」

  「好吧。」王松應了一聲,然後翻了個身子,側向牆壁。片刻後,陳孤鴻便聽到了微微的打鼾聲。

  陳孤鴻卻翻來覆去,有些睡不下。如此二個時辰,尿意便上湧了。從床上坐起,披了外衣便去茅房解手。

  一陣舒爽自不必提。回來後,陳孤鴻卻聽到了一點動靜。

  「什麼人?!」陳孤鴻眸中精光爆閃,然後一個騰躍,人便已經立在了院牆上。向北一看,一道白光閃過。

  陳孤鴻不假思索,發足去追。這一追便是二十里,其間還差點好幾處跟丟了。幸好有小鬼高莊幫忙,才沒追丟。

  「那是一頭白狐!」高莊說道。

  「白狐??!」陳孤鴻皺起眉頭,問道:「普通白狐速度不可能有這麼快,是狐妖嗎?」

  「妖氣十足!」高莊回答道。

  「難道是這狐妖害了鄭兄?」陳孤鴻腦中浮現出鄭家重重詭異,便有些懷疑。殺友之仇,不得不報。

  陳孤鴻心中越發感念,豪氣噴薄,足下生塵,追的越快。又追了二十里,陳孤鴻到了一座山上。

  夜深邃,空中無星無月,深山老林偶有夜梟亂叫,附近甚至還有一群墳塚。

  而追的又是一頭白狐妖,便是陳孤鴻藝高人膽大,也是覺得渾身一涼。

  「污穢邪地出妖孽,此處不似善地。妖孽一般不獨居,夜間陰氣又重。主公切莫追入太深,反正地方已經尋到,來日白天陽氣多的時候再探,比較划算。」高莊乃鬼類,分外敏感感覺不對勁,便提醒道。

  小鬼探路,不得不聽。再則今夜出的急連昆吾劍都沒帶來,陳孤鴻便駐足下來。如今他目力驚人,向前一看便見前方數百米處的一株老樹上立著一頭白狐。

  老樹有些年頭了,一半光禿禿枯枝,一半綠意盎然,長著鮮艷的樹葉。似神魔二面,十分詭異。

  白狐立在光禿禿的樹幹上,也看向他。

  這白狐三尺來長,渾身雪白沒有雜毛。狐類乃牲畜,但這白狐卻不尋常,不僅雙眸靈動有一種出類拔萃的靈性。

  牠身子趴在樹幹上,前**叉,微微打著哈欠,尾巴微微擺動,有一種異乎尋常的優雅感。

  「果然是事出反常必有妖。」陳孤鴻感念此妖便是殺鄭沖之物,便拽緊了拳頭,然後道:「來日再來尋牠生事。」

  說罷,陳孤鴻便轉身而去。

  白狐見陳孤鴻轉身離去,眸光緊盯了片刻,然後眉頭微微皺起,似在思索。更有優雅瀰漫,似是深閨小姐輕皺黛眉。

  隨即白狐立起,化作一道黑煙乘風而去。

  這一來一回便是百里,路上各種錯綜複雜的地形就更不用提了。就算陳孤鴻人比快馬,日行千里不乏。

  但還是耽擱了大概一個半時辰,再加上二個小時睡不著,回來後便差不多天亮了。看著王松越發深沉的打鼾聲,陳孤鴻有些艷羨。

  「果然是力量越大,責任越是深重。如果我是凡人,何來能聽到那白狐的動靜。還連夜追了四五十里。」

  陳孤鴻搖搖頭,雖然睡不下,卻也是躺下來閉起雙眸養神。

  不久後,公雞叫明。陳孤鴻與王松一起起床,在各自婢子的服侍下洗漱了一遍。早飯的事情,二人也差錢了各自的家奴婢子去買菜幫忙。

  今天是頭七,傳說中的回魂日。

  陳孤鴻二人身為朋友,理所當然晚上的要守夜的。白日則沒什麼事情幹,二人一商量,陳孤鴻便留下來作掩護,而王松前去打探。

  中午差不多的時候,王松回來了。偷偷摸摸的拉著陳孤鴻到了院子外的池塘前,才說道:「我打探過了,說是深夜暴斃,死因不明。那鄭小夫人來歷,也是不明。是幾年前鄭沖從外邊帶回來的。雖然也是擺了酒席正經八百的迎娶進來,但卻從未見過她回門防親,也沒見過她家有什麼親戚。來歷非常神秘。」

  「重重詭異之處顯示,鄭沖死的冤枉。」王松摸著下巴思索,雖然他沒看過電視,但是動作神情卻與電視劇裡邊的大偵探有著驚人的相似度。

  陳孤鴻苦笑。

  死因不明的鄭沖,到現在還沒見過面,有些詭異的鄭老夫人。來歷神秘的鄭小夫人,這小小的鄭家五口人。

  看著就那兩個孩童正常,兩個不正常,一個死了。

  而陳孤鴻比王松更煩惱,因為他昨晚上還遇到了一頭白狐。

  真是種種牽扯,一團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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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仁義飛揚

  鄭沖頭七,夜。

  這一夜還是十分黑,頭頂上沒有明月,沒有星辰。烏鴉到是有幾頭,呱呱叫著,甚滲人。

  堂前,鄭沖的棺材放在正中。

  被棺槨包圍著,倒也沒了屍臭味,但仍然陰森。

  兩旁點著白蠟燭,因為堂前漏風,風吹過使得燭火忽明忽暗,更顯得詭異。今天晚上便是傳說中的回魂日,必須有人守著。

  鄭沖家裡邊人更少不了。

  安排好上半夜是兩個孩童,陳孤鴻,下半夜是鄭夫人與王松。

  現在是前夜,陳孤鴻與兩個孩童跪坐著,陳孤鴻昨晚沒睡,但仍然精神飽滿。兩個小娃娃,卻是泛著瞌睡蟲。

  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加上兩個娃娃眉清目秀,甚可愛,穿著白色孝服更讓人心痛。相處二日,陳孤鴻知曉男童是大哥叫鄭元,女童是妹妹,叫鄭玉。

  陳孤鴻見兄妹兩個睡眼稀鬆,便生出憐愛之心,呼道:「元兒,玉兒,想睡便躺下睡會兒吧。」

  「叔父,我們不睏,娘親說了,今夜送父親去享福,怎麼也不能睡了。」鄭玉活潑一些,便回答道。

  「嗯,不睏。」鄭元稍木訥,連連點頭道。

  年幼喪父,雖然懵懂卻乖巧。陳孤鴻見而更是憐愛,便笑道:「送你們父親去享福有我就行了,你們年幼,走不動路,他不會責怪的。睡吧。」

  「真的?」鄭玉將信將疑,瞪大了眼睛。

  「真的。」

  陳孤鴻笑道。兄妹兩個童真便信以為真,又睏意上湧,便相擁睡下。當下雖然還算暖和,但小兄妹年幼,陳孤鴻便起身去取了毯子放在小兄妹的身上,又摸了摸兄妹的頭,十分溫柔。

  沒過多久,便是下半夜了。

  王松與鄭夫人相繼起床來了,鄭夫人見自己一雙兒女睡下,而陳孤鴻坐在他們身側,一臉溫和,便歉然道:「給陳相公添麻煩了。」

  「我侄兒侄女,又有什麼麻煩的呢?」陳孤鴻笑著道。

  「孤鴻你去睡吧。」王松準備接班,便說道。

  「我還不睏,更睡不著,便陪你們一起吧。」陳孤鴻搖頭說道。

  「喔。」王松喔了一聲,便也沒多說。鄭夫人則逐一抱起一雙兒女上樓,這才回來一起守夜。

  小妹妹鄭玉十分可愛,途中不住睡眼稀鬆,叫著「娘親,爹爹去享福了嗎?」

  出來後,便見鄭夫人的眼眶又紅了紅。

  「哎!」陳孤鴻心中嘆息了一聲,卻也沒多說。而今多說無益也。隨即,三人一陣沉默。陳孤鴻卻在腦中問高莊道:「傳聞今天是回魂夜,我能否見到鄭兄的魂魄?」

  陳孤鴻繼續留下守夜,便是打著這個主意。鄭家內疑團重重,鄭沖是怎麼死的便是首要問題,如果直接問鄭沖本人,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高莊卻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傳聞是這一日是回魂。然後隨牛頭馬面一起入陰曹。但是小的我死的時候沒到頭七就成了孤魂野鬼,雖然也有牛頭馬面來拘小的,但卻已經是三年之後了。」

  「好吧。」陳孤鴻沒得到確定的信息,稍感失望。但畢竟今夜還沒完全過去,便是重新振作,等待情況。

  長夜漫漫,卻非寂靜無聲。

  至少陳孤鴻聽了十次烏鴉的叫聲,兩次不知名鳥類的叫聲,青蛙歌唱自不必提了。時間流逝,他身強力壯,不覺得疲勞。

  王松這天生的富家子弟卻熬不住了,腦袋一點點的,睡眼稀鬆,但卻強自撐著。這貨是從小講義氣,這會兒勸他去睡也不願的。

  陳孤鴻看了看王松,再端詳鄭夫人。

  那日鄭老夫人的話,今天王松打量回來的消息。不由讓人浮想聯翩,「紅顏禍水,作了什麼事情氣死了鄭沖也是有可能的。」

  因是朋友之妻,陳孤鴻不好揣度,便沒往下想。

  「千條亂線如何解開,便看鄭沖露不露面吧。」陳孤鴻想著。

  風在吹,夜在走。但既沒有陰風陣陣,死於非命的書生苦向朋友透露實情,也沒有見那牛頭馬面大神拘拿鬼魂去陰曹見閻王。

  一夜無話,便就過去了。

  頭七一過便是下葬,而橘鎮的規矩是天沒亮前就下葬。用民間的話說是,「怕天亮了陽氣重,要是魂魄沒及時被拘拿去陰曹,怕就魂飛魄散了。」

  鄭家雖窮但也有親朋好友,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鄭家內便聚滿了客人。不久後,隨著一名老者的吆喝,包括陳孤鴻、王松二人便聚在一起。

  先是抬著鄭沖的棺材上了牛車,然後一路吹吹打打,相送鄭沖去墳塚。

  鄭家的祖墳在不遠處,很快便到了。墳塚的洞早就被挖好了,墳前立著石碑,上書兩個大字。「鄭氏!」

  隨下是兩行小字,一是「沖」,一是「馬氏」,再下是之墓。

  這是夫妻合葬之墓,馬氏應該是指鄭夫人。

  下葬之後,親朋好友便圍在墳塚繞了幾圈,便脫掉了白衣回去了。到了鄭家,一陣吃喝,便轟然散去。

  正是塵歸塵,土歸土。

  死去的人已經死去,活著的人有良心的便還能緬懷故人,沒良心的便早忘得乾乾淨淨了。

  所以說身邊最珍惜的人應該是家人與知交,陳孤鴻、王松二人既不是親戚,又不是發小,卻留了下來。

  一是解不開鄭沖的死因,二是委實放不下這孤兒寡母。

  這時陳孤鴻再看鄭夫人,這婦人剛送走了丈夫眼眶通紅,眼角有淚,神情淒涼卻不似作假。反觀那鄭老夫人,卻還是沒有露面。

  王松看著也不像是這女人水性楊花,勾搭了野男人,氣死了鄭沖的模樣。便拉著陳孤鴻一起商量。

  「這孤兒寡母委實可憐,我們讀的是聖賢書,撫恤衰宗,重振鄭門是責任。我們找她們商量一下,若是願意,便讓她們舉家搬去城陽住,我們一起為起田宅,撫養鄭元娶妻,鄭玉嫁人。若是不願意,我們為她們重新造了房子,留下資糧可否?」

  王松的話一點也不過分。

  有仁義的讀書人,便是真男兒。

  書上有一則故事,古代有王純、李順二人都是讀書人。二人是同郡人,少小相聞卻沒見過面,後來天下大亂,二人同逃入他鄉。

  結果李順病困將死,便送了書信給王純,托付以家小。

  王純便馬不停蹄的趕往,結果李順已死,王純便為李順起了墳墓,寫下祭文,終養其妻終老,為其子娶婦,嫁其女。

  仁至義盡焉。

  陳孤鴻二人讀書人,便有幾分習氣在。

  陳孤鴻沉吟片刻,作答道:「人剛下葬,怕是鄭夫人還傷心,不妨過幾天再提不遲。」

  「好的。」王松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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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青蛇

  鄭沖已經下葬,客人都走光了。鄭夫人對於二人留下來,十分奇怪。但也沒多問,因為二人不吝財帛,更內外幫忙勤快無比。

  鄭夫人自然不會趕客,不僅不會,反而很客氣的招呼。

  而陳孤鴻也趁此機會,取了昆吾劍出門去。

  這日陽光明媚,青天白日陽氣重。陳孤鴻身穿勁裝足踏白靴,手持昆吾劍,豪氣噴薄,足下生塵來到了那一夜與白狐分開的地方。

  「是這裡嗎?」陳孤鴻問道。

  「是這裡,主公請看那株老樹!」高莊說道。陳孤鴻抬頭看看,便見那顆枯萎了一半,卻還有一半生機勃勃的老樹,再看左近,有一群墳塚。

  正是那一夜與白狐分開的地方,只是晴天白日,看著不那麼寒滲了。

  「呼!」陳孤鴻立了片刻,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拔出了昆吾劍,劍身烏黑不見光澤,寒氣迫人。

  這把劍可是飲過無數豪雄鮮血,諸多鬼魅的寶劍,水家至寶。手持昆吾劍,陳孤鴻心中底氣便是大增。

  並呼高莊道:「小鬼,且去四周探路。若見了那白虎切莫動手,與我匯合再動手不遲。」

  「是。」小鬼應了一聲,一躍出了陳孤鴻的紫府,在附近查看。

  陳孤鴻也縱身一躍,四處查看。但是把方圓五百米以內的地方搜了個底朝天,卻沒有發現白狐,也沒有發現任何洞府之類的地方。

  陳孤鴻便稍感失望,「看來那隻白狐只是逃跑的時候路過這裡,而不是洞府在這裡。」便在這時,陳孤鴻感覺渾身一涼。

  高莊呼道:「主公,北邊二里開外有一座小山,小的發現了一點情況。」

  「可是那白狐現了蹤跡?」陳孤鴻心中一喜,問道。

  「不是,是一條青蛇。通體青色,頭是三角,昂首吐杏看著十分兇猛。」高莊說道。

  「蛇妖????!!!」陳孤鴻皺起眉頭道。

  「是的。」高莊答道。

  陳孤鴻心中便泛起了嘀咕,「這地方到底是什麼邪魅地方,怎麼有狐妖還有蛇妖?老子我長這麼大,除了那白狐還沒見過別的妖呢。而且蛇妖與狐妖離開的地方離的這般近,恐怕有些齷齪。與鄭沖怕又有點牽扯,怎麼會這樣?」

  陳孤鴻心中疑惑重重,但也決然無比。

  「既然如此,便先擒拿了這蛇妖問問情況。」陳孤鴻仗劍而行,足下生成,幾個起落奔向了遠方。

  呼吸間便是一丈多,二里距離不過轉瞬而已。陳孤鴻很快到達了高莊口中的小山,小山不高,通體青綠,山上樹木灌木傾軋,十分難行。

  陳孤鴻騰躍之中,便如猿猴一般登上了小山。在山頂上一塊大石上,陳孤鴻看到了一條青蛇。

  青蛇長約三尺,如高莊所說通體翠綠看著十分嬌小可愛。此刻正盤在大石頭上,懶洋洋的曬太陽。

  青蛇見了陳孤鴻也不怕,懶洋洋的看了陳孤鴻一眼。

  正在這時,高莊呼道:「主公小心。」

  陳孤鴻便足下生塵,向右一踏,左邊身子頓時一道勁風閃現,綠光一劃而過。陳孤鴻回頭一看,只見剛才還盤在石頭上的青蛇,已經落在地上。正對他昂首吐杏,擺出一副攻擊的模樣。

  「與昨天白狐相比,這廝兇猛多了。」陳孤鴻緊了緊手中昆吾劍,心中提了十二分心神。

  「衝上去,若擒拿不了便就地斬殺!」陳孤鴻一聲大喝,手中昆吾劍向前一刺,水家襲月劍法信手拈來,一道白光噴薄而出。

  丈長劍氣劃破虛空,凌厲落向那青蛇。

  「轟隆!」

  一陣雷鳴巨響,地上多了一個大坑,坑上漫起一片泥土草屑。

  陳孤鴻卻沒有任何欣喜,足下一踏向右一挪,揮劍向左,劍氣如白紅襲向左方。

  「咻!」

  便在此時,翠綠光芒一閃而逝。與劍氣相撞。

  「轟隆!」

  又是一聲雷鳴般的巨響,那綠色便飛了出去,落在地上,一個起落,衝向那灌木叢,便消失不見了。

  「居然沒死????!」陳孤鴻吃驚不已的看著手中昆吾劍,它乃神兵利器,吹矛斷髮,他劍氣凌厲,遠超水中平。

  剛才一擊,明明感覺將那蛇斬殺了,但對方彷彿是水一般,斬斷之後立刻合攏了。

  「這蛇妖竟然如此詭異????」陳孤鴻震驚無比。

  「主公牠向北逃去了,小的還看到了那頭白狐!」便在這時,高莊探聽了消息便回來稟報道。

  「追!」陳孤鴻大喝一聲,縱身一躍,便追了上去。小山之後還有小山,連綿不絕。陳孤鴻追來了五十里路程,盡是大山。

  不時能看到一條白狐四足如踏雲,在這山間林間飛躍起落,如履平地。白狐背上盤著一條青蛇,昂首吐杏,不時凶狠的看著陳孤鴻。

  白狐上坐青蛇,鬼魅就不必提了,凡人見了怕要被嚇死。

  「鄭沖會不會是被這兩貨給嚇死的?」陳孤鴻心中不免泛起念頭,更加緊追趕。可惜還是追丟了。

  一處山坳之中,陳孤鴻盤坐在一塊石頭上,昆吾劍放在膝蓋上。等待高莊探聽情況,高莊回來後垂頭喪氣不止。

  「主公,被牠們逃走了,連氣息都沒了。」

  「荒山野嶺生龍蛇,這兩貨怕是在這一片地方成長的,熟門熟路,就算我有你這探路小鬼,也追不上牠們。」陳孤鴻搖搖頭道。然後問道:「高莊,這野獸得多少年才能變成這樣?」

  「怕沒個一百年是不行的吧。」高莊也沒見過妖怪,便自己揣度道。

  「那這一百年內,肯定有人看見過牠們。我們便先回去打探一下情況再說。」陳孤鴻琢磨了一下,沒有良策,便說道。

  「只能如此了。」高莊也沒轍,便也說道。

  陳孤鴻便怎麼來,怎麼滾,灰不溜秋的空手而回。陳孤鴻走後不久。他立足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便平空生出了一道黑煙。

  黑煙如墨,漆黑無比。不久後,黑煙散去,露出了一頭白狐,一條青蛇。兩者依偎在一起,十分和諧。

  白狐若有所思的看著陳孤鴻離開的身影,而青蛇很是煞氣。二者不斷用眼神交流,似在議論。

  似又在爭吵,因為那青蛇先走,把頭一扭咻的一聲竄走了。而白狐頗感無奈,很人性化的用左足扶額,姿態優雅,更有一種魅惑艷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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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清白的人

  回來後,陳孤鴻奔向客房,這時圓圓在客房內收拾。因為一身打扮異於常日。圓圓見了便怪道:「公子怎麼這幅打扮?」

  為避免恐慌,陳孤鴻沒把白狐、青蛇說出來,笑道:「出門走動,這身方便。」

  「喔喔。」圓圓點點小腦袋,然後問道:「要不要圓圓幫忙寬衣?」

  「拿儒衫過來就好了。」陳孤鴻笑道。

  「喔。」圓圓應了一聲,取了儒衫給陳孤鴻。

  換了一聲清爽後,陳孤鴻坐在床沿上沉吟了片刻,便喚來了鐵柱。差遣去外邊打探鎮內有什麼古怪的事情,或傳說,暗示白狐、青蛇。

  鐵柱聽了有些詫異,但他老實忠厚便沒多問下去打探了。

  心裡邊藏著事,陳孤鴻有些煩悶,便把鞋子脫掉,盤坐在床上如老僧入定一般閉起雙眸養神。

  但隨即王松走了進來,見陳孤鴻這模樣也有些詫異。問道:「孤鴻,你打坐做什麼?」

  「養神!」陳孤鴻答道。

  「養個屁的神。」王松翻了翻白眼,然後說道:「我們在這裡已經小住幾日了,那件事情可以辦了嗎?」

  那件事情,自然是指孤兒寡母的安置。陳孤鴻思量了一下,便點頭道:「可以酌情去詢問一番。」

  「那一起。」王松道。

  「好。」陳孤鴻點點頭,下床穿上鞋子與王松一起去找鄭夫人去了。但在鄭家轉悠了一圈,卻沒見到鄭夫人。

  院前鄭元,鄭玉一對兄妹在玩騎竹馬,陳孤鴻二人便上去詢問,答曰:「娘親出門去了。」

  二人也沒在意,便一起回房坐著,等那鄭夫人回來。但這時鐵柱回來了,面上露出了詫異之色。

  陳孤鴻心中一動,莫非有那青蛇、白狐的消息了。便上去詢問,鐵柱搖著頭道:「公子交代的事情沒什麼著落,但是我卻見到鄭夫人。」

  說到這裡,鐵柱的有些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王松翻翻白眼,直言道。

  鐵柱卻先看了看陳孤鴻,陳孤鴻微微點頭,鐵柱才說道:「鄭夫人正與男人見面。」

  「什麼?!」

  陳孤鴻,王松二人愕然,鄭沖下葬鄭夫人悲情不似作假,而這些天裡外都是安生。二人便以為這只是來歷不明,但卻也是良婦。

  為此也願意為她起宅院,照顧鄭沖一雙兒女。卻沒想到居然與男人相會。

  「鄭沖下葬才幾天?不可能這麼快與陌生人好上,肯定是之前的事情。沒準鄭沖就是捉姦在床被氣死的。」王松咬牙切齒道。

  「去看看,若是真的。便告官,鄭兄一雙兒女,老母我們便接去城陽養育。」陳孤鴻也深深皺眉,說道。

  「好。」

  二人便又起身,命了鐵柱在前引路,去見那鄭夫人。一路向東走了大約一百丈左右是一片橘子林。

  鐵柱指著橘子林深處,對陳孤鴻說道:「公子,我見她們二人一前一後走去那裡了。」

  「莫非在幽會?!」這地方十分隱秘,讓人想起少兒不宜的問題,王松的臉色十分難看。

  「去看看。」陳孤鴻皺眉說道。一行人便走人了橘子林深處,越到裡邊越覺得隱秘,而且這林子是鄭家的,外人來不了。

  越過一排有一排的橘子樹,三人便見到了一對男女。男女正坐在一塊石頭上,相擁摟抱,雖然沒看見女子的面,卻能看出是鄭夫人。

  王松一下子火冒三丈,跳將出來。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好一對狗男女。」喘息了一句,王松喝道:「而且死而有靈,鄭沖屍骨未寒,沒準還在左近看著,你們簡直是混帳。」

  陳孤鴻立在王松身側,眉頭更深鎖了。

  相擁的二人被王松的喝的一驚,轉頭過來。女子正是鄭夫人,而男子膚色白皙,容貌英俊,身上的衣服料子似乎也不差,有一種西門慶的倜儻風流。

  二人似乎是愣住了,沒有立刻分開。

  王松見此更火,喝道:「好啊,我們人都在你們還摟在一起,真是膽大包天。說,鄭沖是不是被你們給氣死的?」

  陳孤鴻卻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鄭夫人的臉色不像是在**,而似有些悲切。這男子似乎也是不是很快樂的樣子。

  聽了王松的喝,二人便分開了。鄭夫人身處袖子擦了擦眼角,然後對二人行了一禮,說道:「二位叔叔誤會了。」

  「誤會,我們的眼睛是雪亮的,還誤會?」王松覺得智商被拉低了,怒道。

  「這是家兄,馬廣。」鄭夫人一指男子說道。

  「家兄!!!!!」王松滿肚子的火氣便被壓下了,一臉吃驚。

  陳孤鴻也大是吃驚,但也有疑問,道:「既然是兄妹摟在一起做什麼?」

  「離別苦啊。」鄭夫人苦笑一聲,便說出了自己的來歷。卻原來這一對兄妹本也是富商人家,只是父親後來作生意失敗了,便欠了一屁股債。

  兒子是捨不得賣的,便賣了女兒去青樓。

  當時鄭夫人才五歲,這哥哥馬廣是心疼妹妹,也有心眼兒,便在妹妹的衣裳內寫下生平,以及家境之類的。

  以便於以後相認。後來鄭夫人輾轉在各個人販子的手中,最後成了有名的清官人。這清官人就是俗語說的賣藝不賣身的青樓人。

  她有些骨氣,積累了不少財產把自己給贖了出來。便從良嫁給了鄭沖,而鄭沖死後,哥哥馬廣便尋著一些線索到了橘鎮,兄妹二人便在此相擁而泣。

  前因後果字字道明,神情口吻不似作假。

  讓陳孤鴻、王松二人好是尷尬。王松衝著鄭夫人行了大禮,道歉道:「因為那日聽了鄭老夫人的話,便先入為主,真是罪過。」

  鄭夫人搖搖頭,說道:「王叔叔言重了,這也是對家夫的一片關愛。如果是泛泛之交,又怎麼會因為這件事情而大發脾氣呢?」

  王松聽了之後,卻更是尷尬了。馬廣則在旁苦笑道:「聽小妹說,妹夫對小妹是不錯的。但是鄭老夫人因為小妹的出身,便是有些齟齬。」

  「我不怪婆婆,畢竟我確實是在青樓裡邊待過的。雖然號稱是清倌人,但也洗脫不了齷齪。」鄭夫人搖搖頭,細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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