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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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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異域客,不妨商酌。

“你怎么看出來的?”

僅僅過了片刻,叮當就從震驚回復正常過來,不再是那種單純與輕稚的少女摸樣,甚至有一絲森然。

她的身體依舊不能行動,氣息變得起伏不定。原本她筑基初期的修為,根本不放在蕭十三郎眼里;此時隨著氣質的改變,其氣息竟也隨之提高,令他感到一絲寒意,心頭泛起警覺。

“我不但知道你是魔域中人,還知道你是靈魔異體,身體隱患極其嚴重,遠不是休息調養就能恢復。”

蕭十三郎神情淡淡,以平緩地語調說道:“如果我沒看錯,你是要激發某種秘法,但是靈力與魔力發生沖突,非但秘法未能成功,連肢體都失去控制。想要回復正常,哪怕是表面的正常,怕也極其不易。”

無視小叮當愈發變得冰寒的表情,十三郎繼續說道:“我還知道,如果你的秘法施展成功,修為應有大幅度提升。所以你才任由趙四抓住而沒有反抗,因為你隨時都可以將他滅殺,進而拿回被奪走的一切。”

“只不過,這種秘術一定代價極大,激發很不容易,甚至難以持久。所以你不能在落靈城或者趙四的莊園使用。這里畢竟是靈域,你擔不起泄露身份的危險。”

講出自己的猜測,蕭十三郎靜靜地望著小叮當的眼睛,不再說話。

叮當看著他,良久說道:“靈魔相通,魔域中人來到靈域的不是我一個,我為什么要害怕泄露身份?”

“這個問題太過無聊。除了說明你的身份非同小可,還能有什么呢?”

蕭十三郎冷然一笑,說道:“別擔心,我不理會你是哪里人,也不關心你是何身份。眼下這種情形,就算你還有秘法可用,代價也比先前更沉重。而且我不妨告訴你,即便你能恢復,怕也未必就能如所想的那樣,輕松解決掉我。”

臉上帶著誠懇的表情,蕭十三郎認真地說:“不如我們打個商量,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可以酌情幫你一次,至少可以讓你的身體行動如常。怎么樣?”

叮當聞之失笑,嘲諷道:“你能把我治愈?大言不慚!”

“不是治愈,是讓你的身體能夠行動。”

蕭十三郎不計較她的態度,溫和地聲音道:“知道你不信,我用事實說話。”

說罷,蕭十三郎伸出兩根手指,緩緩點向叮當的額頭。嘴里不忘叮囑道:“不要擔心,殺了你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望著那兩根格外晶瑩的手指,小叮當面色一變再變,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冷聲道:“你不妨試試!”

試試,可以理解為試著救人,也可以理解為試著殺人。正如蕭十三郎猜測的那樣,此時如果她強行施法,結果不僅僅是受傷那么簡單。加之十三郎的話合情合理,她心中對去除隱患更是渴望之極,此時驟然聽聞對方有辦法處理,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必須要試一試。

對這種語帶雙關的威脅,蕭十三郎根本不放在心上,淡淡一笑,手指輕按在她的眉心。下一刻,叮當的眼睛驟然瞪大,仿佛發現了什么讓她極度震驚的事情,滿眼不可思議。

“你……你居然能吸取他人靈力!”

不是叮當大驚小怪,實在是這種能力過于霸道,簡直是逆天!如果修士能夠吸取他人靈力為己用,那還苦苦修煉做什么?這樣的人一旦存在,對所有修士來說,都是一個無法回避的噩夢!

“不要動,事情還沒做完。”

十三郎沒有回答叮當的問題,吩咐了一句,就繼續自己的吸靈大業。可以看到,叮當身上隱有光芒閃耀,延著十三郎的手指,進入到他的身體之中。

隨著過程的持續,叮當的身體漸漸回復,能夠做一些簡單的動作。因此這些靈力雖然修來不易,她也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十三郎不停吞噬,甚至還盼著他多吞一點,可謂是痛并快樂著。

很快,叮當的手腳就恢復正常,雖然有些僵硬,卻不妨礙她站起和行走。十三郎隨即收回手指,淡淡的語氣說道:“起來吧。”

“這……這就完了?我還沒好啊!”叮當勉強從地面支起身體,傻乎乎地問道。

連她自己都覺得怪異,自己辛辛苦苦修煉而來的法力,竟然巴不得對方一次性全部拿走。這要是說出去,只怕會被人看做神經病。

“這樣就可以了,你我相處會比較妥當。”

十三郎沒有嘲笑她,放開修為說道:“你現在看看我。”

“看什么?”

叮當心中痛恨他的謹慎,楞楞的反問了一句,隨即掩唇驚呼:“怎么你的修為一點都沒漲?”

修士,無論靈修還是魔修,對法力的感受都極為敏銳。之前蕭十三郎的氣息如何叮當自然清楚,然而在吸收了自己不菲的法力之后,他的氣息非但半點都沒有增加,反倒還有所降低!

連續的震驚,讓叮當徹底為之迷惑。她弄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眼前這一切顛倒了修真的常識,根本說不通。如果非要尋個解釋,只有蕭十三郎的修為遠超于她,刻意假扮才能讓她看不出因由。除此之外,再無任何理由。

那又怎么可能!

叮當自己都覺得這個念頭荒唐。如果十三郎達到那種程度,何須弄出這么多麻煩,直接搜魂就好,不見得比現在更費力。

“明白了么,這不是什么特殊能力,只是一種神通。所以我不但得不到好處,還得消耗不少法力,負擔可不輕。”

蕭十三郎望著呆呆愣愣的叮當,耐心解釋道:“不要把它想得太神奇。你也看到了,它只能吸取你身體里不受控制的那部分法力,而且要身體接觸,還得在對方配合下才能完成。”

“那倒是,否則誰還能和你打。”

叮當聽得似懂非懂,只能順著他的思路往下走,點頭道:“只要手指一伸就把別人的法力吸過來……這個未免太過分。”

她說的有些輕了,如果真是那樣,這種能力已經不是過分,非逆天皆不能形容,絕對的大恐怖。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談談了?”

叮當低頭沉默,十三郎沒有催促,任由她權衡利弊慢慢思考。

密室中很安靜,因各個暗牢都已被十三郎打開,門外時常傳來一些斷斷續續的呻吟,聽在耳中如怨鬼哭嚎,陰森到讓人心悸。那是一些無法逃生、無法求死、不得不茍活殘喘之人發出的哀鳴,其聲凄厲卻沒有絲毫情緒,充滿麻木的冰冷。

置身于這樣的環境,兩個“女人”卻都處之泰然,對周圍的一切無知無覺。仿佛她們不是身處險地,而是正在折柳踏青,泛舟摘蓮一樣。

此時從十三郎的角度,只能看到叮當的側臉;視線所及,那半邊姣好面容上神色變幻不定,顯得躊躇難決。換位思考一下她的處境,十三郎不禁生出許多感慨,還有一些欽佩。

靈魔之間的敵視根深蒂固,雖不是遇到就殺,可也絕不會有什么好臉色。她雖有靈魔異體作為掩飾,卻沒有十三郎那種類似于“模擬”的本事,只能通過功法加以遮掩。可以想象,一旦遇到高階修士,這種遮掩不過是春陽白雪,沒有太多作用。

此外從修行的角度講,這種體質讓修士的戰斗手段更加多樣,但從長遠看,如果不能將靈魔之氣最終合二為一,絕對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不需費神考慮也能知道,帶著如此隱患孤身遠走,甚至不惜闖過陰陽峽谷來到靈域,已經說明了太多問題。誠然,此女的修為可能遠高于十三郎,但是放在靈域這個大環境之下,她不過是萬里汪洋里的一滴水珠,翻不起半點浪花。

正在思忖間,忽見小叮當抬頭,對著十三郎嫣然一笑,說道:“姐姐想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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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何人交淺可言深

一旦調整好心情,小叮當再次回復到那個不知愁滋味的少女摸樣,表情逼真。其眼神之無辜,令蕭十三郎大為感佩。

不過這還不能讓他有所動容,既然達成協議,十三郎淡淡問道:“陰陽峽谷罡風猛烈,有一線隔陰陽之稱。即便施展秘術提高修為,我還是無法相信你能安然穿過,這里面是否有什么玄機?”

“姐姐想去魔域?”叮當不答反問,眼珠開始轉悠。

“有可能。”蕭十三郎倒也實在,很老實地回答道。

“那太好了,帶上我吧!”

叮當似已將戒備完全拋開,雀躍說道:“有我給姐姐帶路,包您安然通過。”

生怕蕭十三郎有所顧慮,她刻意補充道:“姐姐放心,叮當在那邊也不敢表露身份,況且我還指望姐姐幫我治病,不會對您不利的。”

話都被她說完了,蕭十三郎只能摸摸鼻子,模棱兩可地說道:“你先說說情況,我去不去尚未決斷,到時候再說。”

叮當眨眨眼,說道:“陰陽峽谷為靈魔之氣交匯之地,罡風之猛烈,金丹修士也忌憚不已。若在極強的時候,滅殺元嬰也不是不可能。”

蕭十三郎說道:“這我知道。”

“不過姐姐您不知道,峽谷中罡風是有周期的。每隔些時日,罡風都會有一小段時間變得比較弱;路上還有一些死角,可以避開突發風暴。以姐姐的實力,只要掌握得當,足以安然通過。”

叮當眼中露出狡黠,笑嘻嘻說道:“姐姐莫要因此大意喔!慢慢摸索的話,罡風的衰減規律或可以查明;那些避風之處么……”

言外之意,不帶上我就別想知道,不怕十三郎不就范。

蕭十三郎曾經數次嘗試穿越峽谷,自然知道那里何等險惡。峽谷內諸多風險,最可怕的就是那種突發風暴,幾乎沒有規律可循。叮當說的避風處,顯然是前人逐漸探索得出,且都是實力強橫之輩方可為之。十三郎認識的高人只有一個不知深淺的師傅,還只見身影不見長相,相處也談不上融洽,如何能冒著隨時隕落的危險慢慢摸索。

心知她說的是實情,十三郎沉吟片刻,說道:“你想和我保持聯絡,我把它理解為身體隱患所致。可你為什么來,又如何令我相信你不會在魔域害我?”

“我怎么會是那樣的人呢?姐姐您太多心了!”

叮當一臉無辜地說道:“我可以發誓!”

十三郎不置一詞,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叮當又說道:“我以道心為誓!”

十三郎依舊靜靜地看著她。

“好吧,姐姐您真厲害,叮當看不過你。”

從目光的交鋒中敗下陣來,叮當有些喪氣,無奈地說:“不瞞姐姐說,我在魔域那邊正在被通緝,只能躲躲藏藏的過日子。不然的話,人家才不會冒險跑到靈域這邊來。”

“被誰通緝?因為何事?”十三郎立即追問。

“還不是因為這個身體么!”

叮當撅著嘴,氣鼓鼓說道:“害得人家被魔王宮通緝,不得已才遠走他鄉。”

魔王宮!

蕭十三郎倒吸一口涼氣,不禁在心中苦笑。他想到叮當身上有麻煩,卻沒想到她的麻煩竟然這么大,大到連他這個靈修都震撼不已。

魔王宮,那是對應于與仙靈殿的存在;而仙靈殿則是道盟的頂頭上司,是整個靈域的圣地!

就憑她一個小小的丫頭,被魔王宮通緝?聽起來就像是巨龍滿世界亂跑只為抓捕一只兔子那么無聊。偏偏奇怪的是,蕭十三郎如此謹慎多疑的性格,卻下意識地認為叮當說的是真的!

假如叮當真的是被魔王宮通緝,蕭十三郎倒是不用擔心她會出賣自己,問題是他更要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她所連累,又如何能放心與之同行。

說出這件事情,對叮當半點好處都沒有。或許也正因為如此,蕭十三郎才覺得她撒謊的可能不大。畢竟來說,只要進入魔域范圍,他馬上就可以看出所謂通緝是否真有其事,實在不行大不了掉頭返回。如今并不是靈魔交戰的時候,想必魔域修士未必會為了一個不起眼的靈修大費干戈。

“姐姐不要太擔心,被魔王宮通緝的人多了,不差我一個。”

叮當倒是不怎么在乎,反倒來安慰十三郎,說道:“其實這種通緝只是應付差事,只要不公然露面被人察覺,應該無礙的。”

蕭十三郎苦笑,欽佩于她的坦然或者是迷糊,問道:“通緝你就是因為靈魔體質?”

“是啊!您說我倒霉不。”

叮當大聲叫屈,說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有謠傳說混沌之寶在此界出現,魔王宮當然要認真搜索啦。偏偏混沌之寶無跡可查,唯一的特征就是靈魔同體。結果好了,大家現在不但搜索含有靈魔之氣的寶物,連帶體質特殊的人也不放過。只要抓起來送交魔王宮,不管有用沒有,都能領到一大筆賞賜。”

“混沌之寶怎么可能是個人?”

十三郎哭笑不得,說道:“如果混沌之寶是個人,人家早已經天下無敵,誰又能抓住他。魔王宮威名赫赫,不會連這都不明白吧。”

“可不是么!”

叮當顯然極為贊同他的判斷,連連附和道:“要我說,那些老東西修煉修迷糊了,根本是吃飽了撐的白日做夢……”

看叮當義憤填膺的樣子,只怕是憋了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泄。十三郎擺擺手阻止她,說道:“這個先不談,魔王宮會如何對待靈魔異體之人?只要查明真相,應該不會為難他們吧?”

“哪有那么好啊!”

見別人不樂意聽自己傾訴,叮當顯得有些失落,唉聲嘆氣地說:“不知道那些老鬼發什么瘋,傳聞他們因找不到混沌之寶,又害怕被靈域的人先得到,竟然起了心思要嘗試自己煉制。姐姐您說說,他們是不是老糊涂了,居然這么癡心妄想。”

“呃……好像是有點。”

“就是說啊!”

叮當氣沖沖說道:“可他們不但這么想,據說還真就干上了。煉制寶物總要先有個眉目,混沌之寶既然能融合靈魔之氣,他們就打算從這方面著手,找一些含有靈魔之氣的東西研究研究。一開始是材料寶物,慢慢就發展到妖獸,后來變成連人都不放過。”

無端打了個寒顫,叮當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說道:“姐姐您說,我要是被他們抓起來,成天被一些老怪物研究……”

她不敢再想下去,兩只小手拽著十三郎的衣角,目光四下漂移,仿佛隨時有人會出現把她抓起來,扒光衣服五花大綁送上手術臺……

縱然十三郎心堅似鐵,也被叮當可憐兮兮的摸樣所打動,忍不住拍拍她的小手,說道:“別擔心,這里是靈域,暫時沒聽說有這樣的事情。”

“是呀是呀!姐姐說的太對了,還是靈域好啊!”

叮當很會順竿爬,隨口拍了一記馬屁,說道:“姐姐您真是好人,不但不害我,還給我解釋這么多。”

十三郎心想我跟你解釋什么了,這溜須水平未免太過膚淺。不想打擊她,笑著說道:“那你干脆留在靈域不就行了,干嗎還要回去?”

經過這么一鬧,不知不覺間兩人的距離拉近不少,談話的氣氛也漸趨融洽。就連十三郎都沒有發現,此時他講話的語氣,已經不像是對著需要時刻防范的魔修,反倒像是交友論道、平湖賞月一般。

有這種感受的不止他一個,小叮當要么就是那種真正翻臉如翻書的千年老怪,要么就是確有一些孩子心性,此時感受到十三郎敵意大減,講話越發隨意。

“不行啊姐姐,我的道基還是魔修。除非就此中斷修煉,否則的話,終究還是要返回魔域的。”

想了想,她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把身子靠近十三郎,神秘兮兮地說道:“姐姐您知道我來是做什么不?”

十三郎身體微微后撤,說道:“你不說,我怎么知道。”

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引來了叮當的誤解。她的小臉刷的變得煞白,那塊黑斑因而顯得更加突出。扭曲而詭異,仿佛一條吐信的毒蛇。

“姐姐是嫌我難看么?”

黯然低下頭,叮當原本叮叮當當的聲音變得沙啞,語氣幽幽道:“也難怪,姐姐天香國色,確不是叮當所能比……”

說著說著,兩顆晶瑩的水珠從空中滴落在地面,仿佛摔碎的珍珠,濺起幾許煙塵。

扮女扮了好幾年,蕭十三郎第一次覺得,原來天香國色這種褒揚,并不是那么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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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二十一章︰火海(上)
  能將趙四爺這樣的凶人折磨到崩潰,蕭十三郎當然不是優柔之人。然而在這個面有殘缺的女孩面前,他卻無法做到心堅似鐵。

  或許是因為扮女人的次數多了,或者是因為別的什麼,相對于男人,十三郎對女人總有些憐憫。望著小叮當傷心欲絕的摸樣,明知道她演戲的成分佔的多數,他依然覺得無措,不覺有些躊躇。

  良久,十三郎弱弱地問道︰“你好了沒?”

  叮當低頭不語,仿佛在欣賞自己的小腳,鼻端卻有抽泣之聲可聞,斷斷續續哼哼唧唧,無法辨識其心情如何。

  又過了良久,十三郎再問︰“好了沒?”

  叮當依舊沉默。

  “好吧,我不想說我們原本不熟你沒必要在意我的看法或者你本來就不在意我的看法只是故意裝作在意我的看法又或是其它什麼解釋。”

  一鼓作氣說了如此多的話,以十三郎氣息之悠長,竟然也微微有些喘。頓了頓,他才接下去說道︰“現在我必須告訴你的是,我未必會前往魔域,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就要離開了。”

  說完,十三郎起身,摔手,準備離去。

  他還有不少問題需要問,卻沒有時間再這樣磨蹭下去。既然不能痛施辣手逼供,唯有就此離去徐徐以圖,倒也干脆。

  意外的是,小叮當察覺他到他的決斷,馬上隨之站起來,小臉上嬉笑中透著滿意,哪有半點傷心摸樣。

  “走吧。”小叮當說道。

  “去哪兒?”十三郎覺得莫名其妙,下意識地回答道。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啊!”小叮當理所當然地說道。

  “我什麼時候答應帶你一起了?”十三郎臉上異色更濃。

  “你是沒有答應,可是我可以跟著你啊。”小叮當已經開始舉步,好似生怕他走得慢。

  “你……你跟得上嗎?再說了,你一個魔修跟著我到處跑,會不會太危險?”十三郎開始抓狂,臉上布滿黑線。

  “有你保護我啊!”

  小叮當嘻嘻笑著,渾然不在意他的凶狠,戲謔說道︰“小叮當已經認定了,您是個好人,不會丟下我不管的。紫依哥哥!”

  拖得極長的尾音,昭顯出叮當得意的心情;十三郎如同被悶雷轟頂,呆立而不能自語。

  “小叮當要提醒哥哥一聲,以後如果您要扮女人,千萬別和女人多說話。”

  小叮當驕傲地揮舞著拳頭,好心警告道︰“女孩子也不行喔!”

  …

  …

  山巒間,夜色里,木寨中,火光沖天。

  在山里生活,最不缺的就是木料;無是蠻人還是隱居的修士,都喜歡以木料搭建房舍。妖靈山脈里有一種鐵木,帶有淡淡清香,不僅輕便結實而且防腐,還能有效祛除毒蟲。更奇妙的是,連火焰都不能輕易將其點燃,是山民最愛的建築材料。

  能防凡火,卻防不了修士的真火。二少爺隨手施展了幾個火球,佔地百余米的的木寨化作火海,洶涌的火焰直沖數百米高空,顯得蔚為壯觀。

  遠處有夜狼在嚎叫,聲音透出失望和恐慌。它們的靈覺異常靈敏,不僅嗅出那一團火光中包含的血腥,更有讓它畏懼的靈壓。因此它們雖然極想趕過去飽餐一頓,卻害怕面對造成那場盛宴的人,不得不壓下進食的**,哀鳴幾聲。

  在它們看來,這種放火燒山的行為極其可恥,不但燒掉了珍貴的食物,還毀了妖靈山脈的生存之本,是殺雞取卵、無益于後嗣的短淺之舉。

  能干出這種事情的只有人類。妖獸知道火光的源頭,很清楚那個寨子有著何等強悍的生命力。既然他們被人化為灰燼,放火的人無疑更加恐怖,不是它們這些低階妖獸所能面對。

  …

  “三弟改了姓,我的名字也非本名。”

  一個個人變成一具具尸體,一道道灰白氣體從他們身體上飄出,經過火焰經過族人的殘骸,最終飛到二少爺的身前,被他吸入鼻端,咽下到肚子里。

  二少爺微微眯著眼,神情專注而痴迷,自語般說道︰“知道我為什麼叫宗鳴嗎?”

  厲風在他身邊沉默。

  “鳴者,高亢之音也。”

  周圍的氣息持續飄來,二少爺仰望著天空,滿足的說︰“總有一天,我會一鳴驚人。”

  並不如何激昂的語調,透露出蓬勃的**和信心,或者說是瘋狂。在他周圍,幾名護衛正在清理殘余,將一些出呻吟的人扔進火海;陣陣慘嚎此起彼伏,仿佛在為二少爺的風姿喝彩。

  厲風不想打斷他的雅興,又不得不匯報情況,正在猶豫間,忽听二少爺問︰“情況如何?”

  厲風有些不安,低聲道︰“護衛一死一殘兩傷,我沒有料到那兩人居然這麼強,尤其是那個啞女……請少爺責罰……”

  “這不怪你,連我也沒有想到。”

  二少爺淡淡一笑,說道︰“實力從來不等于戰力,讓他們吃些苦頭也好。”

  厲風說道︰“傷者已經得到救治,腿殘的那個……”

  “燒掉,戰士的終點就是沙場,戰靈也不例外。”

  不遠處,一名膝蓋完全碎掉的護衛听到了他的話,神情恐慌到極致,嘴里哀嚎著祈求二少爺饒過他這一回,或是將他丟棄山野自生自滅。以其二星戰靈的實力,只要能處理好傷勢,哪怕只剩下一條腿,未必就不能活下來。

  二少爺目光掃過,眼里露出一絲厭憎,說道︰“你擁有他人想都不能想的修煉條件,從不需為任何麻煩操心。如今被兩個一星級的對手打成這樣,還有何臉面活下去。”

  揮揮手,他示意趕緊將那個礙眼之人處理掉,說道︰“少爺不養無用之人,你們為我而活,自然應該為我而死,去吧。”

  兩名受輕傷的護衛面色凜然,默默低頭不語。另外兩人走上前,很快將那名掙扎的人抓住,用繩索將他的雙手綁起,丟到最近的一處火堆中。

  耳邊傳來護衛臨死的哀嚎,二少爺面色微顯不豫,說道︰“把她們帶過來。”

  很快,幾個山民女子被帶到他身前,仇恨的目光如刀般刺在二少爺臉上,沒有一個人開口祈饒。

  厲風小心說道︰“山民性子野,少爺您……”

  二少爺打眼看了看那幾名女子,感受著她們的仇憤與悲愴,忽而輕輕一笑。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三弟在道途並未完全斷絕的情況喜愛如此貪戀凡俗。”

  伸手點著一名年僅十余歲的少女,二少爺饒有趣味伸出手,想要摸了摸她的頭。少女冰冷的目光望著他,忽然跳起身,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呵呵,到底和三弟是同一條血脈,現在我明白了。”

  二少爺有些意外于少女的勇氣,眼里感興趣的神色更濃。他沒有抽回手指,任由少女用盡力氣狠咬,卻哪里能奈何分毫。

  她卻猶自不肯松口,如小母狼一樣繼續努力的咬著,其它幾名女孩看著這一幕,都沒有說話,只是眼中增加了一絲無奈。

  二少爺望著那個不肯松口的女孩,感受著手指上傳來溫潤與咬力,心頭不覺蕩起火熱。厲風在一旁看著,試探地問︰“少爺,要不要……”

  明白他所指,二少爺屈指一彈,少女只覺得一股大力傳來,身體不受控制的連連後退,坐倒在地上。幾顆稚嫩的牙齒和著鮮血飄飛在空中,畫出許多雜亂的軌跡。

  “不必了,賞給他們吧。”

  幾名護衛听了,紛紛淫笑著上前,各自扛起一名女孩行向暗處。不多時,黑暗中傳來嘶吼與悲吟之聲,斷斷續續,仿佛夜狼在哭泣。

  在他們的藏身處,一縷縷粉紅色的氣息隱隱可見,慢慢漂浮到空中,同樣被吸入二少爺的身體。

  “還是會說話的嘛!”

  二少爺感慨一聲,取出一塊絲巾,將手指擦拭干淨,說道︰“審問的如何?”

  “嘴巴很硬,快要弄死了。”厲風不安地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

  二少爺非但沒有不滿,反而有些興奮地說道︰“落靈城能夠誕生這種人物,還真是一個有意思的地方。”

  厲風的面色更加不安,他親身與那兩名男女搏殺,深深感受到那種冰寒帶來的壓力。想要提醒二少爺不能大意,又怕擾了他的興致。想了想,厲風試探道︰“少爺,要不要親自問問?”

  “不必了。血腥之事,少爺我歷來不怎麼喜歡。”

  “那麼……殺了他們?”

  “男的殺掉,找根竿子把尸體掛著,那個梳著紅辮子的女人帶過來。”

  二少爺吩咐了一句,轉向停在身後的馬車,施禮道︰“事關謀害三弟的凶徒,請師叔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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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二十二章︰火海(下)
  听到二少爺對車中人的稱呼,厲風面色微變,恭敬的姿態越恭敬。

  車內另有其人,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讓其震撼的是那一聲“師叔”。

  修真界以修為論輩分,高出一個大境界就意味著高出一輩。通常來講,只要是金丹有成的修士,宗鳴都需待以長輩之禮。

  可是宗鳴的父親是冉雲,又有那個結丹修士敢以長輩自居!

  事實上,因為冉雲一心向道,沒有多少功夫指點兒子修煉,宗鳴與他的大哥都另拜有授業恩師。即便是宗鳴的恩師,對他也持以平輩之禮,不敢有絲毫自傲。

  整個滄雲宗,能讓宗鳴以師叔相稱者,只有一人。

  那唯一的一個,也就是當年將他送入戰盟之人。表面上,他這個三星舵主與一切金丹修士平起平坐,甚至還要高出一籌;然而在此人面前,他唯一能持有的態度就是匍匐于地,以最最恭順的姿態聆听其教誨和指令,容不得半點反駁。

  在那人面前,厲風就是一條狗,一條無論長得多壯都需要對主人搖尾巴的狗。

  …

  “二少爺太客氣了。”

  一道蒼老的聲音自車中傳出,語氣平淡中透著溫和,徐徐說道︰“既然與三少爺的隕落有關,老朽責無旁貸,理當為長老分憂。”

  言語間,老者似有所指。他雖與宗鳴同行,卻是受冉雲之托,縱有出手,也不是因為二少爺的指派。

  宗鳴一笑,絲毫沒有在意老者的鋒芒,再次施禮道︰“有勞師叔。”

  隨即,宗鳴朝厲風招手,示意他將那個已經奄奄一息的啞巴女子帶來。

  厲風連忙答應著,先朝馬車施了一禮,這才伸手去抓女子的頭。

  “不要弄壞了辮子。”宗鳴皺眉道。

  “是!少爺。”

  厲風改捉住女子的肩膀,拎起她走到馬車前,讒笑道︰“少爺太過慈悲。這娘們兒其實凶得很,沒必要可憐她。”

  “我可憐她做什麼。”

  宗鳴為之失笑,說道︰“我只是覺得這兩根辮子不錯,想留個紀念。”

  說著話,宗鳴手指輕彈,一道劍氣撕破空氣,那兩根驕傲挺立著的辮子應聲而落,自動飛入到他的手中。

  啞吧女子本已頭散亂,此時失了辮子,越顯得狼狽不堪。她的一只眼珠被生生挖了出來,僅余的獨眼射著陰狠的光,死死盯住宗鳴的臉,不做一詞。

  “是挺倔的。”

  宗鳴望著啞女怨毒到極致的目光,心頭竟涌出一股寒意,不禁有些羞惱,譏諷道︰“不過沒有用,仙家之法,豈是區區戰靈可以抵抗。”

  說道這里,宗鳴不願再面對啞女的目光,大袖揮起,將她送入馬車;隨後再次朝車中說道︰“人已送來,有勞師叔出手。”

  “嗯……咦!”

  車中人突然出一聲驚呼,似乎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讓他都感到驚奇。

  宗鳴一愣,心中有些茫然。他最清楚老者心性,知道他養氣的功夫已趨化境,如今只是面對一名比凡人強不了多少的戰靈,怎麼會如此失態。

  “師叔,可是有什麼不妥……”

  車眾人不答,似乎在查驗著什麼。良久,老者的聲音重新響起,帶著一絲驚喜。

  “二少爺好福緣。”

  宗鳴啞然,稍後疑惑道︰“呃……請師叔明示。”

  “此女不同于普通戰靈……呵呵,應該說不同于所有人。”

  老者的語氣听起來很復雜,驚奇有之,惋惜有之,還帶有一絲感慨。

  他說道︰“如果老夫估計沒錯的話,此女死後,極有可能會誕生怨靈!與二少爺所習很是相合。若能加以培養,當是一大助力啊!”

  “怨靈!”

  宗鳴險些被突然降臨的驚喜砸暈,追問道︰“師叔您是說,那種包含著極怨之氣的怨靈?”

  “沒錯,就是極怨之氣。”

  老者唏噓的聲音說道︰“任何與極沾邊的東西,都是異常珍貴之物。此女**凡胎,竟有如此強大的執念,著實出乎老夫意料。所以老夫才說,二少爺福緣深厚,實為受上天眷顧之人啊。”

  宗鳴確認自己沒有听錯,大喜道︰“如此,尚請師叔小心些施法,莫要……”

  要得到怨靈,自然需要將其肉身殺死。然而如果殺死的方法不對,對方的怨念不夠,就此灰飛煙滅也大有可能。宗鳴此時既擔心又後悔,暗想是不是把女子討要回來,哪怕用盡世間酷刑,也要讓她有足夠怨念,進而把怨靈催生出來。

  與此相比,謀害三弟的凶手算得了什麼,根本不值一提。

  “二少爺放心,搜魂本是世間最為殘酷之事,老夫至少有一半把握,此女定會如你所願。”

  老者明白他的心思,娓娓說道︰“清理一下四周,不要影響到老夫施法。”

  “是!”

  宗鳴立即應是,轉過身,朝周圍冷喝道︰“都給我回來,把好四周。五百米之內若有半點響動,少爺將你們抽魂!”

  一陣忙亂,眾人七手八腳撲滅火焰,殘余的光芒掩映下,二少爺的面孔扭曲,表情猙獰如咆哮的惡鬼。

  …

  …

  “哪里出了問題?”

  被叮當拆穿偽裝,十三郎並沒有顯得如何頹喪,態度陳懇地說道︰“為什麼不能和女人說話。”

  “不是不能,是不可以說太多。男人和女人終歸不同,表達情感的方式自有不同。對方是男人或能瞞得過去;女人天生敏感,只要細想,自然能夠察覺。”

  小叮當抓住機會賣弄,說道“就說你剛才問我好了沒,語氣和女人完全不一樣,很難掩飾的。”

  “呃。”

  十三郎聳聳肩,點頭道︰“這樣倒無所謂。只要不是神念看破,不怎麼打緊。”

  真相既然已經暴露,十三郎索性恢復本性,不再刻意扮作冷漠,很是灑脫。他從袋子里取出一套青衫,隨後就開始脫衣解帶,當眾換裝。

  叮當嚇了一跳,連忙驚呼︰“你……你要干嗎!”

  “換衣服。”

  “你……”

  叮當被他理直氣壯的回答所震驚,面紅耳赤不知該如何是好。眼見十三郎旁若無人的脫袍解帶,只能跺腳轉過身去,嘴里咕噥道︰“不害臊!”

  十三郎不理她,理好衣衫之後徑直走出密室,竟似把她當成空氣一樣。

  “你……你又要干嗎?”

  “辦事。”

  望著他那副目中無人的摸樣,叮當暗自咬牙,想想自己終究有求于人,只能再次跺腳,將一腔怨氣泄在無辜的地面;隨後快步跟上十三郎的步伐,朝更深處走去。

  走著走著,叮當就覺不對。倒不是被十三郎的神采所迷,而是方向有問題。

  “不是要趕緊離開嗎?”

  “嗯。”

  “那你還朝里面走?”

  “嗯。”

  “……”

  叮當不明白,為什麼十三郎突然變得沉默似金。偷眼打量她才現,十三郎此時面沉似水,原本平靜的目光仿佛燃燒起來,散著凌厲的光芒。

  僅僅側視一眼,叮當竟生出兩眼被刺傷的感覺。由衷的寒意從心頭升起,她順著十三郎的目光看去,立時以手掩唇,幾乎當場嘔吐出來。

  寬大的密室,沒有任何禁制手段;站在門外,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形。

  那是一個糞池。

  池中有有些形狀怪異的人,男女皆有,全部被鐵鏈穿過上肢鎖在牆上,通體散著惡臭。他們的身體,有一半被浸泡在糞池里,上半身正在慢慢腐爛,一些粗大的肥蛆在腐爛處鑽進鑽出,忙碌而歡暢。

  他們都還沒有死,臉上無一例外的寫著麻木,其中有一名年輕女子,似乎新進入這里不久,精神比別人略好。現外面有人,女子努力頭顱轉向大門,空蕩蕩的眼窩沒有眼仁,表情透出的含義卻讓人一看即明。

  她想求死,也唯求一死。

  十三郎的目光隔著鐵珊,久久凝視著那個女子。叮當離得近,模糊間听到他似乎在念著什麼。

  “這不是我的錯!不是。”

  空氣中的氣味中人欲嘔,十三郎如木樁般站在門外,遲遲不一語。叮當不敢再出叮當之聲,輕聲道︰“哥哥認識她?”

  “嗯。”

  十三郎的聲音很悶,還很沉;仿佛每個字都有千鈞之重,需要用出全部力氣才能從嘴里吐出。

  但他依然說道︰“她爹是被我所殺。”

  “……”

  叮當不知該說什麼好,良久才用更輕的聲音道︰“救不了了。”

  “我知道。”

  十三郎答應著,忽然朝室內大聲道︰“趙四死了。”

  室內映出回聲,隨後慢慢沉寂。幾只在人體上攀爬的水鼠受到驚嚇,迅疾而下,鑽進糞池之中。

  十三郎停了片刻,再次叫道︰“趙四死了,趙四爺已經死了!”

  這一次,他動用了真元之力,巨大的回聲在靜室中激蕩,震死無數活在污穢中的生靈。

  那名女子的腦袋動了動,似乎听明白了這句話。她的頭顱用力朝大門的方向伸,幾乎看不出摸樣的臉上,露出疑惑與探尋。

  十三郎點頭,不管女子的雙眼已盲,用力的點著頭,大喊道︰“沒錯,趙四死了!”

  聲音如雷,在整個地牢中隆隆作響。無數個聲音交匯在一起,形成巨大的聲浪,仿佛有千萬人聚集在一起,齊聲高呼。

  “趙四死了!”

  牢中,女子的嘴角漸漸牽動,最終咧開嘴,嘶聲而笑。她沒有舌頭,只能出一些  之音,卻顯得如此響亮,如此歡愉。

  更多的聲音響起,越來越多的聲音響起,地牢之中,仿佛萬眾歡騰。

  “我沒有做錯,但我做的太慢。”

  十三郎自語著,揮手放出一團火球,打入黑牢。

  一道又一道火球打出,一個又一個黑牢變成火海。火海之中,一陣陣聲浪鼓蕩而出,震撼在莊園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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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二十三章︰晨曦有感,三世輪回。
  “哥哥,你這是要去哪兒?”

  “哥哥,為什麼你要扮成女人?”

  “哥哥,你的真名叫什麼?”

  “哥哥,紫依姐姐是你什麼人呀?”

  “哥哥,紫依姐姐是不是你戀人呀?還是姐妹?朋友?親戚?師傅?”

  “閉嘴!”

  “……”

  “我叫蕭十三郎。”

  “喔…”

  …

  …

  “哥哥,你到底多大?”

  “哥哥,你是戰靈嗎?”

  “哥哥,為什麼你沒有星紋?”

  “哥哥,你真是一個人來的嗎?”

  “哥哥,你好厲害啊!”

  “哥哥你慢點,我跟不上!”

  “哥哥……”

  …

  …

  “謝謝哥哥,干脆你幫我把剩下的靈力都吸走吧?”

  “哥哥你放心好了,叮當雖然丑,但是很乖的,一定不害你。”

  “哥哥,你長得好漂亮啊!難怪可以扮女人。”

  “哥哥我不說了……”

  …

  …

  “哥哥,你為什麼想去魔域呀?”

  “哥哥,你是不是也是靈魔異體呀?為什麼我一點都看不出來?”

  “哥哥,靈魔異體很麻煩的,最多只能修煉到結丹。”

  “哥哥,靈魔異體的人只能煉體,修道真的很麻煩。”

  “哥哥,靈魔異體的人凝結元嬰很危險,一百個有九十九都會爆體。”

  “哥哥,靈魔異……”

  …

  …

  “哥哥,你知道洗靈丹嗎?”

  “哥哥,你知道洗心蓮嗎?”

  “哥哥,你知不知道哪里能找到這兩樣東西呀?”

  “哥哥,叮當要用它們去掉靈質,那樣就不會被通緝了。”

  “哥哥,你幫我想想辦法好不好?隨便一樣都可以喔。”

  “哥哥,我說的是真……”

  …

  …

  “哥哥,你能不能把我的袋子還給我呀?”

  “哥哥,你把叮當的東西都拿走了,人家沒有自保之力啊!”

  “哥哥,你把東西還給我,我幫你打架好不好?”

  “哥哥,起碼把那個木片還給我吧,那是人家的祖傳之寶。”

  “哥哥,你要那東西又沒用。”

  “哥哥……”

  …

  …

  “哥哥,你這到底是要去哪兒呀?”

  “哥哥,你要帶我去哪兒呀?”

  “哥哥,你不會害我吧?”

  “你可以不跟。”

  “……嘻嘻,哥哥你不會害我的,叮當開玩笑的啦!”

  “……”

  “哥哥,你那個吸靈的神通能不能交給我?”

  “哥哥,那樣我就不用一直麻煩你了呀!”

  “哥哥,你什麼時候去魔域呀?”

  “哥哥,你要去魔域的話,叮當先給你講講那邊的情形吧?”

  “哥哥,你不說話,就是答應了喔!”

  “哥哥,我講了啊!”

  “哥哥,是這樣的。魔域那邊啊基本上是按種族……”

  一個時辰之後。

  “哥哥,我說完了,大概就是這樣。”

  “哥哥,叮當好累啊,說了這麼多話。”

  “哥哥,你不要不開心了。”

  “哥哥,那些事情不怪你。”

  “哥哥,你不開心,叮當也會傷心的。”

  “哥哥,你干嗎這麼不開心啊!”

  “我沒有不開心!”

  “…喔…那你怎麼不說話?”

  “……”

  “哥哥,你不說話,就是不開心。”

  “哥哥,你應該和叮當學一學。”

  “哥哥,你看看叮當多開心,我听…說,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開心。不然的話呀,做神仙也沒意思。”

  “哥哥,你說他說的對不對?”

  “誰?”

  “……一個老頭子,沒什麼啦!”

  “哥哥,叮當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啊!你想啊,如果整天都愁眉苦臉,活得再長又有什麼意思呢?”

  “哥哥,你覺得我說得對不?”

  “哥哥你說話呀!”

  “哥哥你怎麼一直不說話?”

  “哥哥……”

  “閉嘴!”

  “喔……”

  …

  …

  “哥哥……”

  “閉嘴!”

  “呃…哥哥…”

  “什麼事?”

  “天亮了…”

  …

  …

  天亮了,蒼天感慨于世間的陰冷,天地間驟然大放光明。

  陰晦與寒冷仿佛被鞭打的羊群,驚慌而凌亂的朝遠方飛撤;在其身後,一輪驕陽如巨人的眼楮,噴射著蕩滌邪惡的火焰,將溫暖灑向每一寸角落。

  此時,十三郎與叮當置身與一處不知名山頭;身後是在陰暗中掙扎的大地,身前沐浴著萬丈光輝,仿佛是一條分割線上的一個點,同時體味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涇渭分明。

  清晨的妖靈山脈,一切都在甦醒之中;走獸呢喃,鳥兒嘰喳,林木隨風輕擺,喧囂而又寧靜。

  耳邊沒有了小叮當的叮當之聲,周圍的一切恍如不見,十三郎面向天空那一圈火輪,緩緩仰起頭。

  他微微眯著眼楮,似在觀看又似在對抗,面色幾經變幻,最終定格為平和。

  他的身上,仿佛被刷上了一層金漆,散著淡淡的光芒;表情平靜祥和,竟有了一絲神聖的味道。

  隨之而來的,伴隨了他一整夜的陰郁消散于無形;此時的他,已全然恢復到平日里那種慵懶溫雅的摸樣,還更加凝穩。

  身邊,小叮當似有所感,疑惑的目光瞥向十三郎,若有所思。

  她覺得十三郎有些變化,卻有說不上來變在何處。一定要形容的話,好似與自己的距離近了一些,又好似遠了一些,很是莫測。

  “到底是什麼呢?”

  叮當的天性又在作怪,促使她拼命想要找出緣由,卻始終不得解,面色迷茫,心中略起愁苦。

  苦思中,晨輝終于大放,兩人身後之地漸漸為光明籠罩,與身前融為一體。此時的他們,不再是一條分割的線條,而是萬里汪洋中的一部分,再無隔閡。

  “走吧。”

  叮當猶自沉浸在思索中,忽聞十三郎輕聲說道︰“我去開闢一個洞府,你休息一下。”

  “呃……嗯?”

  叮當從愕然中驚醒,急問道︰“開闢洞府?做什麼?”

  “閉關。”

  “閉關?”

  叮當越覺得不可思議,又問道︰“閉關做什麼?”

  “閉關當然是為了修煉。”

  十三郎朝她溫和一笑,說道︰“你的身體尚未恢復,只管歇息就好。我會替你開出一個靜室,稍後好好調理一番。”

  “喔……”

  叮當此時終于確認,這個便宜哥哥似乎認可了自己跟隨在他身邊,興奮之下將其余憂思雜念拋之腦後,喜滋滋地說道︰“好呀好呀,哥哥你安排就好,要我幫忙的話盡管說。”

  想了想,她忽然神秘兮兮地問道︰“哥哥,我听人家說修道最需要的是感悟,你剛才……是不是悟到了什麼?”

  “小有所得而已,算不上什麼感悟。”十三郎隨口答應著,目光掃視周圍,尋找合適的建府所在。

  “哇!哥哥你好厲害!”

  叮當一陣大呼小叫,雀躍之情溢于言表,隨即說道︰“能教給我嗎?讓叮當也悟一悟。”

  十三郎為之失笑,他听得出小叮當是真心歡喜,心頭莫名涌起暖意,調侃道︰“既然是感悟,又如何能夠傳得。你想悟的話,不妨在這里多曬曬太陽,或許會有用。”

  “呃……”

  叮當臉上泛起失望,羞慚說道︰“叮當的悟性很差,就是因為這個,我的修為才一直上不去。他們說玩性重,成不了大氣。”

  “哪有這種事情,他們亂說的。”

  十三郎伸手揉揉叮當的腦袋,也不問她口中的他們是誰,說道︰“心思純淨其實是好事,我所知道的有成之士,往往都是性格執拗且心神專一之人。他們自己做不到才會如此說,不要放在心上。”

  說罷,十三郎欣然舉步,去向選好的地址開始構築洞府。在其身後,小叮當看著十三郎的背影痴痴而立,忽然流下淚來。

  …

  晨輝中,小叮當的臉上,那塊猙獰丑惡的色斑似乎扭曲起來,不停的變換著形狀,仿佛活過來一樣。

  “哥哥你說的對,哪怕三世輪回,我也要守住本心。”

  小叮當死死握住拳頭,心里默默的想︰“如此,才能夠修成道法,才能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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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二十四章︰原來,這就是基!
  開闢洞府沒有花費十三郎太多功夫。不到一個時辰,叮當就在十三郎的召喚下雀躍而至,進入到這個暫時的“新居”之中。

  一進“門”,小叮當就傻了眼。

  “這是洞府?”

  “是啊,有什麼不對?”

  “有什麼不對?簡直太不對了啊!”

  小叮當一臉沮喪,說道“沒有廳堂藥圃也就罷了,連浴室都沒有。這能住人嗎?”

  不是叮當要求高,只怪十三郎太粗陋。一個通道兩個房間,門口一塊大石頭,這就是十三郎辛苦開闢出來的洞府。那兩個房間與其說是靜室,不如說就是兩個稍大點的坑。

  “還好吧……挺通風的。”

  十三郎沒好意思找借口替自己辯解。想了想,他說道︰“反正也不常住,湊合著用吧。”

  說罷,他不管小叮當作何表情,一溜煙鑽進屬于自己的“密室”,反手布置了一道最簡單的禁制,就此失去聲息。

  “哥哥你……”

  小叮當本待要給他好好上一課,此時突然沒了對象,憤懣之下唯有深吸一口氣,感慨道︰“唉!男人啊!”

  …

  …

  不理會叮當有沒有在外面搗騰,十三郎在靜室里席地而坐,調整好呼吸與心神,細細思量自己這一天之所得。

  與趙四一戰,十三郎看似贏得輕松,其實蘊含著許多風險。別的不提,單單那名老者的神通,對他的威脅就極大。

  他先將老者的儲物袋檢查了一遍,靈石法器毒藥之類都沒有在意,重點查看了幾枚玉簡。很快,他在其中一枚找到了自己所需的內容,心中泛起波瀾。

  “毒修不在我考慮之內,不過他這兩門神通其實很厲害,可以修習一番。”

  桃瘴,木蝕,沙陷。桃瘴的攻擊性最強,卻最不為十三郎所喜,他看重的是後兩種。

  原本,十三郎還只是把它當成限制敵人行動的控制性手段,然而在仔細看過這種神通的說明後,他不禁大驚並隨之狂喜,幾乎跳起身來。

  看似兩種神通,實則有著同一個源頭︰歲月!

  都說歲月無情,無論什麼材料、寶物、遺跡乃至功法,都不能抵擋歲月的侵蝕。這門神通的效用就是增加施法對象的時間流,讓其在極短的時間里迅老化、腐朽,甚至灰飛煙滅;最終死得干干淨淨,不留一絲痕跡。

  歲月流逝,幾乎不是神通所能對抗。嚴格來說,它是對自然規則進行人為干擾,堪稱逆天級神通。

  功效逆天,修煉起來卻極難;難到不可想象,難到讓人望而生畏。

  先要從死物做起,就如同老者所施展的那樣,對已經失去生機的木料和石頭施法,使只腐朽或是沙化。達到一定程度之後,才可以朝一些弱小生靈施展,比如螞蟻蚯蚓蝗蟲之類的低等生物。

  條件很苛刻,對象不能是靈物。

  但凡含有一絲靈力,都不是這個層次的歲月所能改變;換句話說,對這個世界的生靈施展,九成九無效。

  再然後,隨著修士境界的提高和對神通的領悟增強,才可以朝一些低階靈物施展。比如那些有過煉體經歷卻不能誕生星紋的戰士,還有一些最普通的妖獸等等。而按照功法里所記載的,修士要達到這種程度,最低修為是結丹。也就是初步領悟靈力規則之後,歲月神通才能修煉成功。

  再之後,當修士凝結元嬰,已經明悟了靈力生命的本質前提下,才有可能將歲月用在修士或戰靈,過程更是艱難到極致。通俗點說的話,至少需要一個大境界的差距,才能讓對方無法抗衡,迅衰老下去。

  如果是同階或者面對高階修士,效果不能說完全沒有,卻也極為有限。比如讓對方覺得體虛神弱,精力有所不濟甚至來點頭暈目眩等等,可以算小恙。

  試想一下,元嬰老怪如果對付結丹或者築基修士,隨手一指對方就已束手就擒,何必使用這等離譜而且困難的法術?

  面對高階?還打什麼打,趕緊逃啊!

  總而言之,這門神通在元嬰以下修士中,效果連雞肋都不如。就拿十三郎來說,如果他能夠隨意飛行,又何須在意周圍的房子地面會不會老化?老者之所以用與桃瘴結合,乃是因為他錯將十三郎當成煉體士。幾種法術相加,儼然已類似于禁空神通,可算是毒辣。

  或許,這就是老者為何會擁有這門神通的原因。對于絕大多數修士來說,拼命提高修為都嫌來不及,選擇神通肯定會挑那些直接殺傷為主,哪有功夫研究這種明顯帶有輔助性質的偏門。

  然而這並不能改變歲月的逆天程度,按照功法里所描述的,一旦修士達到化神,且能感悟出歲月意境的話,這門神通將呈魚躍龍門之勢,成為同階修士難以對抗的殺手 。

  正是因為如此,十三郎才對它情有獨鐘,一眼就確定下來,將之當成自己的必修功法。

  他是法體雙修,且煉體程度遠高于修為。論到攻擊效果,哪怕是上品靈器,也很難與十三郎的拳頭相比。至于攻擊距離,他也早有考慮,並不如何放在心上。

  像他現在的情況,對普通法術乃至靈器寶物之類很難產生興趣。這門神通對別人是雞肋,對他確實不折不扣的寶物,幾乎是不二的選擇。

  “我有風靈根,只要尋到合適的功法和寶物,度上不是問題。如果是面對無法對抗的修士,什麼神通其實都一樣。反之如果踫到高階戰靈,這門神通卻比一般的法術手段有用得多。單就目前來說,可以將它作為長遠計劃,慢慢修習。”

  心中有了決斷,十三郎將法訣牢牢背下,隨後將一應物品重新收拾好,開始打坐調息,準備再次沖擊關卡。

  稍後,他將那塊木片拿出;沉吟了一下,又拿出戒指里的全部魔器,連叮當所說的的法器也包含在其中。此次沖關意義重大,如果再不成功,十三郎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將叮當的法器拿出只是防範,實在不行也只能用掉,縱然被她埋怨,卻也顧不得了。

  最後,他又將那枚裝有坐地丹的玉盒拿出來,與其它物品一起擺在身前。仔細看了看,確認沒有缺少什麼,十三郎寬衣脫袍,揮手將隨身攜帶的銅鏡放到對面牆壁,穩穩支好。

  “這一次,你可不能再難為我了,務必要成功!”

  面對鏡子,十三郎望著那個快要變成圓弧的星角,喃喃自語。

  下一刻,他的臉上露出決然,左手食、中兩指夾住木片,按照自己經常做的那樣,開始運功。

  按理說,能夠儲藏如此巨量的魔力,這件寶物的品階早已出他所能吸收的程度。然而此前十三郎就已經試過,自己的確可以將其引動,心里只能用木片並非完整來解釋,倒也並不打算深究。反正對他來講,只要能夠完成築基,哪怕毀掉一件法寶也在所不惜,更何況這個根本不知何物的殘片。

  緩緩合上雙目,十三郎將全部精力放在左手雙指,努力將里面的魔力引動,進而吸收入體。

  可以看到,他的身體有淡淡的黑霧蔓延,逐漸將其包裹起來,化成一團。如果有靈修在此旁觀,定會為之大吃一驚。此時的十三郎,分明就是一個地道的魔修!

  隨著黑霧漸趨濃密,那枚木片漸漸生變化,愈顯得漆黑陰厲,仿佛一團凝固的墨汁。之後不久,木片在十三郎手中慢慢變形、彎曲,仿佛要合攏到一處。更詭異的是,空中竟有隆隆聲響,仿佛有什麼生靈在吶喊咆哮,直透靈魂。

  對于這一切,十三郎完全沒有察覺。他已經感覺到,木片中的魔力與自己變得極為接近,似乎只要捅破一層紙,就可以將其吸收進來。心中涌起期待,他將魔力運行到極致,竭力要將那一層隔膜穿透,收取自己的成果。

  黑霧涌動,漸漸構成一個漩渦,其中心就是十三郎的身體,越轉越快!

  隨著魔力漩渦的形成,整個靜室生劇變。周圍的靈氣如同油鍋中進了一滴水,由寧靜祥和變得暴烈狂躁,從四面八方撲過來,仿佛群獅現獵物一樣,要將它撕成碎片。

  靈域環境里,有一團魔力漩渦運轉,這種結果早在十三郎的預料之內。因此他沒有多做理會,努力催動魔力,將那個漩渦維持住。

  按照他的想法,自己已經將洞門封閉,且上了禁制,區區一個小房間的靈氣,並不足以干擾到自己破關。然而他沒有想到,天地靈氣對魔力的排斥遠遠出估計,而他那點禁制水平,顯然也遠遠低于自己的預想,根本達不到封閉靈氣之效。

  天地間,驟變忽起!

  靈氣如瘋了一般,帶著呼嘯之音從門外猛撲,那道粗陋的禁制根本不能抵御這種風暴,僅僅支持了片刻,就在一聲哀鳴中碎裂。大量靈氣從外面沖進來,從四周的牆壁中滲進來,從地底之下鑽進來,一起加入到撲滅漩渦的戰斗中。

  風暴的核心處,魔力漩渦仿佛狂濤中的小舟,飄搖擺動,隨時都有傾覆之危。而此時處身于風暴之眼的十三郎,面色神情都顯得極其痛苦,大顆大顆的汗水從面頰上滑落,宛如正在承受酷刑的囚徒。

  “破!破!破!給我破!”

  十三郎知道自己無法支撐太久,此時的他,只能寄望于快點突破那層隔膜,將魔力吸收進而用于維持漩渦。否則的話,他這次沖關不僅要宣告失敗,還因為法力消耗太過,連現在的境界都無法維持。

  靈氣風暴愈演愈烈,已經擴散至整個洞府,且四下蔓延開,逐漸擴散到四周乃至空中。方圓數百米之內的靈氣都被引動,形成一股狂暴的颶風,朝洞府中匯集。

  萬米之內,一切有靈之物皆生出感應,不少低階妖獸匍匐在地上,嗚咽如嬰兒啼哭,不敢稍有妄動。

  霍然之間,一股龐大威壓從洞府中散開,仿佛蛟龍出海,猛虎越山一樣狂暴,卻帶有化繭成蝶的喜悅。隨之而來的,是一聲穿越雲霄的長嘯;其聲高亢而清冽,宛如鳳凰于火中涅�,巨蛟化身為蒼龍,激昂慷慨,久久不息。

  靈氣風暴並沒有停下,反而變得愈猛烈。千米之內的靈氣如萬流歸海,朝那個引起劇變的洞府處匯集,仿佛那里有一張吞天之口,貪婪的吞噬著天地靈氣,永遠沒有盡頭。

  靜室之中,那一團漩渦正在慢慢變小,朝十三郎的身體里涌入。其顏色卻變得甚為奇異,似渾濁又似清明,還有一絲耀眼的光澤。

  周圍匯集而來的靈氣,卻不是如之前那樣與魔力兩不相容,而是匯入漩渦之內,成為它的一部分,讓人無法明了其中原委。

  終于,那個漩渦完全收入到十三郎的身體,停留在丹田,並最終穩定下來。而此時,那個不知名的木片卻與他的食指結合到一起,化做一個小小的指環。

  指環上,隱隱似有一些莫名的圖案,又似一些粗陋的線條,蘊意不明。

  “原來,這就是築基啊!”

  十三郎停下嘯音從地上站起,肆意舒展著身形,出無限感慨。

  “這……這里到底生了什麼?”

  洞府的一個角落,小叮當蜷縮成一團,神色恐懼而無助,喃喃自語著。

  …

  “到底生了什麼?怎麼會有靈氣風暴?”

  山道上,馬車中,二少爺神情疑慮,凝重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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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二十五章︰命里相遇不相逢!
  “靈氣風暴?妖靈山脈常有風暴,少爺何須在意?”

  視線在山里無法及遠,厲風不是修士沒有神念可用,只能根據宗鳴的表情判斷情況。在他看來,二少爺或許是因為此行獲益非淺,心神激蕩之下有些失守。

  “不一樣。”

  宗鳴臉上陰雲不散,說道︰“這場風暴似從地面而起,應該是人為。”

  人為引靈氣風暴?如果是修士,其境界恐怕不低。這里距離魔域太近,已經少有高階修士出沒,厲風想了想,說道︰“會不會是魔獸?據說魔域那邊有時候會有魔獸流竄到這里。”

  “不太像……”

  魔獸在某些情形下確實有可能誤入靈域,然而想到此地到魔域的距離,宗鳴心頭難消疑慮,說道︰“魔獸施展神通,確實有可能引靈氣風暴。如果它能夠存活至今的話,其實力……”

  “要不要去看看?”厲風不願再做無謂猜測,建議道。

  “不必了。”

  宗鳴猶豫間,那位蒼老的聲音響起,淡淡說道︰“風暴生處離此不算近,飛行不便,趕去需要不少時間。況且此時風暴已歇,無論是人是獸,都不會在那里久待。想要查明原委,恐耗時良久。”

  話很有道理,從老者口中說出卻很沒道理。妖靈山脈上空不安全,宗鳴自不敢隨意飛行;若以老者的實力,區區數十里路程,小心一些當無大礙。

  趙四被人滅殺沒多少時間,附近突然出現靈氣風暴,怎麼看都應該探個究竟。老者如此說,宗鳴已然不好強求,不覺有些躊躇。

  “行前師叔就不情願,若堅持前往,怕是要令其不快。只是不知道,師叔是不是有其它想法,萬一此事與三弟有關,那件據說是混沌之寶的……”

  思量中,忽听老者道︰“即將抵達落靈,少爺不想盡快查明三少爺死因麼?”

  “師叔說的是。”

  宗鳴被他再次截了先手,不禁自嘲一笑,說道︰“或許是因為收了那個怨靈,弟子有些疑神疑鬼,總覺得此事和我有所關聯。”

  “極怨之氣的確容易引心亂,少爺雖修習了六欲之術,亦需謹慎些,且莫被她有機所趁。”

  老者沒有理會宗鳴言語中的未盡之意,說道︰“我看此靈對你怨念極深,若是難以控制,不妨……”

  “師叔多慮了。”

  宗鳴不待老者說完,干脆開口道︰“弟子只是一時麻痹,以後斷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生,請師叔放心。”

  老者沉默下來。他明白宗鳴的心思,更清楚怨靈成長起來的威力與後果,心知讓他放棄絕無可能,只能嘆息一聲,就此不語。

  被這麼一攪,靈氣風暴的事情不了了之。宗鳴不願再就此時談論下去,壓下心頭的那一抹不安,吩咐道︰“離落靈城已經不遠,讓他們加快些度。我倒要看看,是誰不把滄雲宗放在眼里,膽敢謀害三弟的性命。”

  厲風連忙應是,馬車隨之軋軋啟動。拉車與趕車的都感覺到車廂中有些異樣,不覺多用了些力氣;看上去,平添幾分肅殺。

  一只青蟲躲避不及,又似為馬車的氣勢所奪,呆呆的停在路上,隨即被碾得粉碎。幾滴粘稠的汁液飛濺到空中,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幾點腥紅。

  …

  …

  “原來,這就是基!”

  凌亂不堪的靜室中,十三郎面色歡暢,靜靜感受著那種空虛而強大的感覺,思觸頗多。

  “因為它的存在,我與普通修士有著太多不同。這種不同沒有辦法向人請教咨詢,只能自己慢慢摸索;否則,必將招來殺身之禍。”

  對面的鏡子中,十三郎的身影模糊不清,似乎光線經過某種折射,不能精確的將他復制過去。可以看到,他胸口上的星紋卻變得清晰了不少,那個已在回收的尖角消失不見,成為一道柔滑的弧線。

  弧線與星紋渾然一體,宛如這就是它本來的摸樣。若是其它人看了,定然想象不出,這里曾經有著一個與其它四角一模一樣的尖角。

  “與我猜測的一樣,完成築基之後,這個尖角消失,第二個尖角隨之動,卻不會對靈力漩渦造成影響。”

  十三郎內視自身,仔細觀察那個漩渦的運轉,點頭自語道︰“這應該是某種層次感,靈力需要達到某種層次,才會得到尖角的認可。否則的話,靈力再如何充盈,它都不會看上一眼。”

  想到自己不斷輸送靈力供“別人”吸收還要被挑剔,十三郎有些自嘲,苦笑著尋找安慰的理由。

  “能吸收模擬靈魔兩氣,又能完美隱匿修為,還能遮蔽神念探查,應該知足了。”

  想了一下,他試著催動經脈中的靈力,逐漸形成一道隔膜,緩緩推想胸口位置。下一刻,只見他胸口上的星紋漸漸趨淡,最終變成與周圍一樣的膚色,看不出絲毫異常。

  “這就是築基的好處。雖不能瞞過高階修士的眼楮,倒也聊勝于無。”

  這件事情壓在心頭太久,讓他根本不敢走出落靈城去尋找機緣,眼下既然有了遮掩手段,而且高階修士想必不會太在意一個才築基的小修士,應無大礙。

  再次感受了一番,十三郎確認自己的判斷正確,終于放下心。認真回想了一番自己築基的過程,眼中漸有明悟。

  “以前不能築基成功,魔力不夠固然是主因;更重要的是,我錯把自己與他人修煉破境的情況類比,以至于一葉障目,看不透其內在的含義。”

  “一般人修煉,都要經歷初、中、後乃至圓滿四個小層次,之後才能破階提升。”

  “我的情況不同,如果猜測屬實,我應該沒有這種小層次之分。”

  “假如把修煉比作用瓶子裝水的話,我在築基成功的這一刻瓶子就已經定型。只需將它裝滿,就可以嘗試打碎這個瓶子,進而沖擊結丹瓶頸。”

  “因為這個瓶子比常人大上不少,所以讓我形成了誤解,認為自己已經圓滿。而實際上還差得很遠,因此才有了數次不成功的經歷。”

  “這種差距主要是因為魔力,靈力同樣不可或缺。打碎一個小瓶子的時候,意味著要構築一個新的大瓶子;我體內的靈力雖然多,卻不足以將這個瓶子建起,所以無法成功。”

  “更何況,我這個瓶子只怕要在靈魔相融、且達到某種均衡之後才可完成。如此,難度更要增加不少。”

  這樣一想,十三郎心中大起凜意,目光下意識地看向左手。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剛才吸收了多少靈氣,木片中的魔力能與之抗衡相容、並最終達到穩定,其數量只能用恐怖形容。這樣的結果,已經遠遠出十三郎的估計,焉能不起警懼。

  十三郎甚至有種沖動,想要馬上找到叮當,仔細問明那個木片的來歷。然而在看到左手的情形之後,他臉上泛起苦笑,連連搖頭。

  “這下可好,只能把它黑掉了。”

  木片變成了指環,先不說能否取下,這樣子拿給叮當的話,該怎麼開口?

  實話實說?秘密泄露還在其次,誰信啊!

  傻傻地看了一會兒,十三郎悻悻然收回視線,轉而收拾起那些準備用于沖關的物品。他倒是想得開,既然木已成“環”,就只能當做是自己的戰利品。他和叮當非親非故,不客氣點說是敵人也不算錯,倒也無需太過內疚。

  “大不了,幫她多治幾次病好了。”

  將散落于室內的雜物收拾妥當,十三郎理好衣衫,心里如此這般想著,大步走出。

  門外,叮當正苦苦相候;她還沒有從驚駭中恢復,面色白,身體瑟瑟而抖,宛如狼吻下的羔羊。

  “怎麼了叮當?誰把你弄成這樣?”心中涌起憐惜,十三郎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

  “哥哥……”

  小叮當的小嘴小小的癟出一個小小的弧度,帶著尚未消散的驚恐與極度的驚喜叫了一聲,隨即眼圈紅。

  “哥哥你好壞,哥哥我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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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0 02:55:26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二十六章︰焦土!
  十三郎修道的時間不算短,但他既無名師指導,更沒有走出偏塞去面對外面廣袤世界的經歷,閱歷見識著實有限。

  他掌握的修道知識不少,但大多來源于書本,論起實際應用,遠不如對煉體了解得多。

  因此他無法想象,靈氣風暴對一名魔修來講,究竟意味著什麼。

  若不是置身于洞府,而是處在風暴核心的話;此時的小叮當,要麼施展秘術元氣大傷,要麼就干脆已經魂飛魄散,肉身也化為灰燼,不會有半點存留。

  哪怕她是靈魔異體。

  無需叮當多做解釋,十三郎很快相通其中原委。心里原本就存了愧疚的他,意識到因自己莽撞造成的這一切,再被小叮當班半嗲半萌半是恐懼的這麼一鬧,羞慚到無地自容。

  失去一貫的從容,十三郎嘴里囁嚅著,不知該如何安慰這位魔域來的丫頭,只能伸手揉揉她的腦袋,嘆息一聲。

  然後,再嘆息一聲。

  再然後,又嘆息了一聲。

  “哥哥只會嘆氣麼?”

  小叮當終于忍不住,氣鼓鼓說道︰“說兩句安慰話總可以吧?人家是女孩子耶!”

  “呃,那個…小叮當別害怕,下一次我小心些。”

  “下次!”

  小叮當一聲尖叫,趕緊討饒︰“哥哥您放過我吧,叮當可受不了什麼下一次。”

  或許是對十三郎認錯的態度比較滿意,或許是覺得說了也白說,小叮當自己從恐慌中解脫出來,好奇地問︰“哥哥你到底做了什麼?弄出這麼大動靜。”

  “沒什麼,修煉一門神通而已。”十三郎巴不得她轉移目標。

  “什麼神通?難道是那個吸靈法術?”小叮當鍥而不舍。

  “是啊是啊,就是那個東西。這不,吸了好多靈氣。”十三郎趕緊就坡下驢,心里長出一口氣。

  “哇!哥哥太厲害了。”

  她說的是實話,修為低如十三郎,施展神通竟然引天變,已經不是厲害所能形容。

  夸了十三郎一句,小叮當又一次泛起心思,追問道︰“這門神通到底叫什麼名字?吸靈決?能吸魔不?教給我行不行?”

  “吸星**!”見她轉眼間就恢復到無憂無慮的摸樣,十三郎不禁有些感慨,沒好氣兒的說道。

  “哇!這個名字好帥。”小叮當變成了小星星,表情極其夸張。

  “那當然,丁春秋的神通,能不厲害嗎!”

  十三郎索性賣傻到底,順口忽悠下去。說完他拿出一個袋子遞到叮當手里,說道︰“這是你的東西吧?點點數,看少了什麼沒有。”

  “哥哥要趕我走嗎?”小叮當面色大變,不肯去接。

  “不是的,你現在能夠動用法力,自然需要些東西防身。”

  被她追討了一夜未果,十三郎滿以為此舉會讓叮當雀躍歡呼一番,沒想到帶來的卻是這種後果。心頭涌起無奈,不禁想起小蝶她們幾個。

  “女孩子,哪怕是魔域女子……也是這麼神神叨叨啊!”

  腦海中忽然閃出一片紫影,十三郎微微有些失神,心想︰“大概只有她,才與其它女子不同。”

  “是嗎?那可太好了!”

  小叮當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喜滋滋一把搶過袋子,也不查看就收入懷中,對十三郎的人品倒是很有信心。

  手上一空,十三郎清醒過來,說道︰“……那個叮當啊,有件事情要和你說一下。”

  小叮當微怔,說道︰“什麼事?哥哥你怎麼客氣起來了,咱倆誰跟誰呀!”

  十三郎微愕,說道︰“呃……我從里面拿了一點魔晶。”

  小叮當大奇,說道︰“魔晶?哥哥要它有什麼用?算了小意思,夠不夠,不夠的話都拿給你。”

  十三郎試探說道︰“那倒不用,要不我用靈石和你換?”

  小叮當大怒,說道︰“哥哥你看不起我!”

  十三郎趕緊說道︰“沒有沒有,我是說,你在靈域,身上備點靈石有好處。”

  “不用了!”

  小叮當甩手說道︰“反正我和哥哥在一起,要用再管你要就是。”

  眼看十三郎還要再說,小叮當轉過身去,說道︰“哥哥你閉關好了沒有?不用趕路嗎?”

  十三郎沒了再沒了說辭,只能帶著她離開洞府,繼續上路。

  …

  “哥哥,丁春秋是誰呀?”

  “…是一個老怪物。”

  “哦,那哥哥你說那個吸星**,我真不能學嗎?”

  “…不能。”

  “喔…”

  …

  …

  “哥哥,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呀?”

  “古劍門。”

  “哦,哥哥咱們去古劍門做什麼呀?”

  “送東西。”

  “送東西?送什麼東西…啊!好丑的蛤蟆!”

  “呱呱,呱呱!”

  “哎呀,它還生氣了!別生氣了蛤蟆,叮當和你一樣丑。”

  “呱……”

  “哇,它居然吃毒蟲!”

  “呱呱,呱……”

  “哥哥,咱們就是送這個…它叫什麼名字?”

  “胖胖。”

  “好名字!真是好名字!哥哥的神通名字好,寵獸名字更好。”

  “……”

  “哥哥,咱們送胖胖過去,有什麼賞賜嗎?”

  “沒有。”

  “不會吧!那干嘛要送給人家,干脆把胖胖留下好不好,叮當覺得和它挺投緣。”

  “……養不起。”

  “呱呱,呱呱!”

  “哥哥你看,你惹胖胖生氣了!”

  “……”

  “胖胖很難養嗎?它就專吃毒物?”

  “嗯。”

  “那容易啊!魔域哪里毒物最多了,哥哥只要去了魔域,就不用擔心養不起了呀!”

  “哦……”

  “…胖胖,你想不想去魔域呀?你放心,只要你不吸收魔氣,那里對你沒什麼影響的。反正吃東西又沒關系,不會耽誤修煉的喔。”

  “呱呱,呱呱!”

  “哥哥你看它答應了!”

  “……”

  “它真的答應了啊!”

  “……”

  “它真的……唉!可憐的胖胖!”

  …

  …

  “哥哥,今天我來開闢洞府。”

  “你的身體?”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看我教教你,洞府怎麼弄才會住著舒服。”

  “…只住一晚,沒必要麻煩。”

  “那不行!做人要開心,開心哪里來?就是從享受中來嘛!”

  “…有道理。”

  “當然有道理!叮當說的話,最有道理了。”

  …

  …

  “哥哥,妖靈山脈好大啊!”

  “嗯。”

  “哥哥,妖靈山脈好多妖獸啊,就是實力不怎麼樣。”

  “嗯…嗯?”

  “怎麼了哥哥?”

  “魔域那邊…魔獸很強嗎?”

  “嗯,我覺得比妖獸強。”

  “為什麼呢?”

  “我看哥哥打得很輕松啊!”

  “…我不一樣,不好這麼對比。”

  “喔……嘻嘻,哥哥有點自戀!”

  “……”

  …

  …

  “哥哥,咱們走的方向對嗎?”

  “對。”

  “不是吧!我覺得你在繞遠路。”

  “呃,順道看兩個人。”

  “看人?什麼人?”

  “哥哥你怎麼了?”

  “哥哥你別嚇我!哥哥……”順著十三郎的目光看去,小叮當驟然失聲。

  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片焦土!

  焦土之上,青煙尚在,灰燼猶存,生命的跡象也很足夠。只不過,活著的生命,全部都是妖獸!

  它們來此覓食!它們在爭食!它們在爭搶掩藏于草叢中的幾具女尸。

  焦土的中央,是一根高高直立的木桿,上面掛著一具殘破的尸體。木桿之上,寫著幾個血紅的大字。

  “十三爺,紫依,我去落靈城找你!”

  那具尸體,是唯一一個還看得出形狀的男人。

  十三郎認識他,他不認識十三郎,他有一個很俗氣的名字——阿牛。

  尸體在空中搖擺,似乎在向遠方的來客致意,又似乎在等待,等待著某件事情生。

  “啊……”

  一聲淒厲到極致的哀嚎在山間回蕩,一條瘋狂的人影在山間狂奔,帶著無盡的絕望與哀傷,奔向那片焦土。

  奔向那個等待著的尸體!

  …

  …

  趙四的莊園,也就是被他命名為臥龍莊園的地方,已成為一片焦土。

  焦土中,幾只夜狼無奈逡巡,試圖尋找一些遺漏的殘余。

  焦土中,還有一個活人。手里拿著火把,嘴里喃喃自語著莫名音節,茫然的行走。

  焦土中,夜狼都看到了那個活人,卻沒有一只敢于上前攻擊。它們清晰的感受到,那個人身上,有著令它們都覺得畏懼的瘋狂。

  活人慢慢的走著,沒有目的的走著,嘴里重復著一些單調的詞匯。

  “紫衣人……四爺……十三爺……”

  焦土外,駛來一輛馬車。

  夜狼轟然而散,卻被幾道劍氣凌空削成兩半,在哀鳴中死去。

  車上下來一位黃衣青年,身邊跟著一條黃臉壯漢,穩步走到那個活人身前。

  活人察覺到面前站著兩個人,直愣愣地看著他們,呢喃般說道︰“十三爺……四爺……”

  黃衣青年靜靜地看著他,輕吁了一口氣。身邊的大漢有些失望,說道︰“此人,怕是已經瘋了。”

  “活著就好,活著就有用。”黃衣青年淡淡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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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二十七章︰新主!
  堅實沉重的馬車在莊園停留的時間不長,卻吸引了無數警惕畏懼的目光。其中有妖獸,還有人。

  趙四死,一窩蜂滅,臥龍山莊化為灰燼。這幾條消息傳出後,如同海底有火山噴,在落靈城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奇怪的是,哪怕最最膽大妄為的盜匪,都不敢到山莊趁火打劫。非但如此,人們在不得不入山或者回城的時候,寧可繞路承擔更多風險,也不願從那片灰燼中經過。

  沒有人願意和這件事扯上關系,哪怕遠遠看一眼,都在心中後怕不已。

  一時之間,山莊幾乎成為死地,只有那些無知的妖獸才會光顧,搜尋一些殘肢斷體滿足腸胃,進而悲嚎幾聲。

  山莊因妖獸顯得熱鬧,因無人顯得孤寂冷清,帶有一絲暴風雨前的平靜。

  隨著馬車的出現,平靜被打破。

  僅僅是護衛,就有六名二星戰靈!這樣的力量,足以將落靈城橫掃!

  人們遠遠地觀看著、警懼著、猜測著,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顯出無關,亦或是無辜。

  粘附著無數道猶疑窺視的目光,馬車緩慢堅決地進入落靈城,一路指向戰盟分舵。

  …

  戰盟分舵又名戰靈閣,是落靈城核心,也是名義上的管理機構。

  人多的地方,總會形成一種體系,一種制度;雖然它未必有效,未必能約束所有人,卻也聊勝于無。受了委屈的時候,人們可以來此尋求幫助,雖不能解決全部問題,多少總是個宣泄,算是給那些無力保護自己的人一個小小安慰。

  戰靈閣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

  與聚賢樓不同的是,戰靈閣永遠干淨整潔,銅漆大門氣派且隆重;兩只麒麟石獸虎踞兩側,身軀雄壯目光凜凜,顯得法度森嚴。

  大門長開,門前四名值守戰靈負手而立,自有一股驕傲的氣勢。

  馬車行至門前,值守戰靈的驕傲瞬間消失。

  …

  看到馬車臨近,直直行向大門的方向,兩名值守連忙跑下來,不安地出探詢。

  “敢問……”

  “滾!”

    兩聲悶響,他們的聲音被悶在肚子里,身體倒飛而出,摔倒在地上,就此失去聲息。動手的兩人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徑直走向大門。

  “你們想干什麼……啊!”

  兩外兩名值守也飛了出去,不同的是他們有所防備,及時出慘呼,抑或是警訊。

  與之同時響起的,是遠處窺視人群的一聲驚呼。聲音異常整齊,卻又異常短促,仿佛被一記重錘砸在咽喉,不能吐出完整的音節。

  “沒必要這樣,咱們不是為尋釁而來,讓他們小心些。”車內有溫和的聲音響起,帶著淡淡不悅,卻難掩一絲自得。

  “少爺說的是。”另外一個恭順的聲音隨之響起。

  那兩名動手的戰靈躬身施禮,臉上卻沒有什麼內疚虧負的表情。隨後,馬車在其余幾名戰靈的帶領下,竟然直直駛入戰靈閣,度都沒有降下一分。

  門前那道可算陡峭的台階上,留下兩條清晰的溝痕。仿佛它們不是堅硬的青石,而是用軟泥朽木而建,沒有半點阻礙。

  馬車就此消失在門內。戰靈閣門前,值守換成了馬車的護衛,原來的四名值守躺在周圍,生死不知。

  自始自終,車中人都沒有露面。

  遠處,田七爺與另外兩名壯漢目睹這一切,眼中露出驚懼。

  “去三元閣。”

  “通知虎嫂!”

  “怕是……沒有用啊!”

  一邊說著,幾人急急轉身而去,消失在人群之中。

  …

  …

  “厲風!你想做什麼?”

  戰靈閣內,塔山望著從馬車中走出的黃臉大漢,憤怒喝道︰“你要叛盟!”

  “這頂帽子太大!我可受不起。”

  厲風陰陰一笑,抬手甩出一道烏光直奔塔山而去,說道︰“舵令在此,塔山兄,交接吧?”

  “你……”

  塔山一愣,伸手接過令牌,掃視了一眼,心頭猛然一沉。

  “怎麼樣?塔山兄不會認為,這令牌是假的吧?”

  臉上帶著玩味與戲謔,李峰峰的目光從塔山身後人群掃過,嘲諷道︰“偽造令牌是大罪,塔山兄可要看仔細了。厲某還沒有那麼大的膽量,更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人群的目光憤怒,更多的卻是畏懼與無奈。厲風看在眼里,心頭平添幾分舒暢,身姿愈挺拔高峭。

  “令牌沒錯。”

  強壓下心頭之火,塔山說道︰“你為什麼要打傷盟內兄弟!”

  “打傷盟內兄弟?此話從何說起?”

  厲風哈哈一笑,說道︰“我知道塔山兄法體雙修,有神念可以調用。不過眾目睽睽,你可不能隨意誣賴于我。”

  望著即將爆的塔山,厲風灑然說道︰“不要生氣,你看到我動手了嗎?沒有吧!”

  “好!好!你說的好!”

  塔山怒極反笑,說道︰“既然是這樣,我去那兩個動手之人誅殺,回頭再來和你理論!”

  “慢!”

  厲風伸手虛攔,說道︰“理論與否先不談,舵令你已經接下,就該先把交接的事情辦好。至于落靈城分舵的事情,厲某自會處置妥當,不勞塔山兄操心。”

  隨著厲風的話,其它四名護衛身形展動,構成一個弧形,隱隱將塔山圍在其中。塔山身後,諸多戰靈面色憤然,亦紛紛走到他身邊,與那四人形成對峙。

  “放肆!”

  眼前這一幕,令厲風感到羞臊且憤怒,臉上泛起潮紅。

  “爾等都是戰盟屬下,本舵主沒有下令,哪個敢動!”

  隨即,他將目光轉向塔山,冷冷說道︰“塔山,你可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場中局勢一觸即,四名護衛冷冷望著塔山等人,眼中露出嘲諷,還有一絲暴虐與渴望。反之塔山身邊的人雖看去群情激昂,實則心存疑慮,目光不時瞥向那輛沒有聲息的馬車,隱有懼意。

  誰都不是傻子,大家都明白,這件事情的焦點並不在厲風身上,而是他身後的人。二星戰靈僅僅是護衛,車中人的身份可想而知。這些人在戰盟供職,並不是塔山的私人財產,眼下弄不好就是生死之局,怎麼可能不害怕。

  退一步說,塔山從接了那枚令牌開始,實際上就已經不再是舵主身份。眾人為了以往的同袍情意,助助聲勢還可以,真要是動起手,結果恐難預料。

  塔山對此心知肚明,望著厲風冰冷得意的面孔,心頭涌起厭憎,更有深深地無奈。他弄不明白,為什麼戰盟更換舵主,自己竟然沒有事先得到通知。但正如厲風所說,接令免職,本就是戰盟的鐵律;如果他一味抗爭,反倒成了不遵上諭。

  從這個角度講,厲風甚至可以說是好意,提醒他莫要輕舉妄動。

  “厲風,你我素有舊怨,怎麼算計我都不稀奇。不過你帶著外人闖入戰盟分舵,還打傷盟內弟兄,這件事情不給一個交代,你苦心謀求的這一切,怕是坐不穩。”

  “是嗎?”

  厲風一笑,說道︰“塔山兄誤會了,厲謀受令任職,何來私怨之說?”

  “至于外人……”

  回頭看了看馬車,厲風眼中閃過一絲復雜,隨即說道︰“此事我自有安排,當會妥善處理且向上峰回報。塔山兄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還是莫要插手的好。”

  這話听起來很有譏諷的味道,卻也合情合理。嚴格來說,不管厲風怎麼處理,都輪不到塔山操心。他最多只能將此事向上面稟明,至于戰盟會否處置厲風、如何處置,都不在其權限之內。

  最最重要的是,他沒有實力去管!

  不說那輛不知深淺的馬車,單單是厲風與那六名戰靈,其戰力絕非塔山這些人可以比。真要是打起來,除了集體戰死,不定還要被安上抗令判盟的罪名,再也難以翻身。

  “罷了,眼下只能隱忍一時,待我查明事情原委再說。”

  揮手讓身後諸人退下,塔山從腰間摘下自己那枚象征舵主的令牌,與厲風的令牌一起扔到地上,說道︰“厲風你最好明白自己的身份!不管是什麼人,現在你是戰盟舵主!”

  “我知道。”

  厲風沒有介意塔山的無禮,心頭還長吁了一口氣,說道︰“塔山兄,不是厲某不講情義,在下初掌分舵,有許多事務需要處理。塔山兄請自便,在下……本舵主就不遠送了。”

  好歹曾是戰盟舵主,塔山同時還是古劍門弟子;最重要的是,塔山那個死鬼師傅很有些難纏;宗鳴或許不在乎,厲風卻不能不替自己多考慮考慮。他深知自己只是個隨時可以舍棄的馬前卒,因此宗鳴雖然早有叮囑,但如果能和平接手,對他是最理想不過的選擇。

  場中的氣氛為之一松,塔山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後的人同時舒緩下來。心中涌起悲涼,他冷聲說道︰“那四個受傷的人,我要帶走。”

  厲風一笑,揮手道︰“塔山兄對下屬的情誼讓人感動,請便。”

  不願再看他,塔山大袖一甩,徑直朝大門走去。未行幾步,忽聞身後一道冷漠的聲音響起。

  “塔山道友,吾之三弟被人謀害,不知道友可曾查明,凶徒是哪個?”

  舵主變成道友,其中蘊含著不少意味。塔山听得出此人話語中的嘲諷,沉聲道︰“你是誰?你三弟又是誰?”

  淡漠的聲音道︰“在下宗鳴,在下的三弟……就是趙四爺。”

  塔山心中劇震,他听過宗鳴的名字,知道他是一窩蜂的後台,然而他卻不知道,趙四竟然是宗鳴的親弟弟!

  眼中閃過難以察覺的苦笑,塔山平靜地說︰“一窩蜂的仇家,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在下沒本事去查誰下的手,也沒有那個義務。”

  想了想,他又說道︰“在下只是戰盟舵主,可不是什麼督查捕快,如今更是無官一身輕。如果你認為戰盟舵主應該負責,不妨讓厲舵主去查。”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邁開大步,揚長而去。

  “我會的。”在其身後,宗鳴冷漠的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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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Crawler | 2017-9-20 02:55:26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二十八章︰抽絲剝繭
  落靈城一日之間換了主人,城內居民惶惶不安者有之,興奮竊喜者亦有之。無論惶惶或是竊喜,為了自己的安全與前程計,大家都急于想知道新任舵主會帶來哪些變化。

  從卸任的塔山那里得不出消息,也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去面對那位比舵主更威風三分的舵主夫人。自從虎嫂半路被塔山截回後,三元閣就如同了地震,始終沉浸在怒吼與咆哮之中。其威勢驚天動地,非凡夫俗子所能承受。

  就連報信的田七都沒能從虎嫂那里得到什麼好臉色,說是怪他們太沒眼色,跑得又太慢,以至于耽誤了虎嫂為夫出頭的大業。

  一通狂批狠罵之後,田七連同他的兩名同伴一起,在如箭般的唾液追逐下逃離三元閣,其神色之驚恐,幾可與面對罡氣風暴時相比。

  他都如此,更不要說別人。十三郎不在,沒有人在這個時候觸霉頭,大家雖然心癢難熬,也只能咬牙苦忍,不敢有什麼多余想法。

  于是乎,眾人的目光齊齊凝聚在那輛駛入戰盟的馬車上。

  當日,塔山離去後不久,馬車從戰盟內駛出,徑直奔向聚賢樓,所為不明。

  後來,有耳目聰靈的人傳出消息,馬車在聚賢樓前停了很長時間,車上有一名黃衣青年與一名簡樸老者出現,扣門等候良久,卻沒有進入樓內,最終怏怏返回。

  臨走的時候,黃衣青年望著聚賢樓破敗的摸樣,搖了搖頭,說了一句話。

  “連獅子都少了一只啊!”

  然後兩人就上了馬車,隨之返回到戰盟,就此不出。

  奇妙的是,當天夜里,不知是哪路神仙所為,聚賢樓門前的那尊石獅被搬了回去,還清洗擦拭得干干淨淨。與旁邊那個灰頭灰臉的石獅相比,倒像是拿去翻新了一把,如今回歸本位,真所謂精神抖擻耀武揚威,平添許多喜氣。

  除此之外,戰盟再無其它動作。仿佛一切照舊,落靈城還是落靈城,戰盟也還是戰盟;除了新任舵主和大家暫時比較陌生,其它沒有任何區別。

  這樣一來,大家漸漸安了心,暗想人家是高高在上的戰盟,哪里需要自己這種升斗小民操心。今日之事,不過是戰盟內部更換舵主,與自己又有何干系。想起塔山平日對人還不錯,一些人想著是否該尋個機會去安慰一番,勸導勸導也就罷了。

  諸多猜測諸多思慮中,時間緩緩流逝。

  …

  …

  入夜,戰靈閣中卻是一派緊張摸樣,閣內庫存之地,大量紙質卷宗及玉簡被翻找出來,兩名護衛與厲風正在查看卷宗,那些玉簡則有宗鳴親自過目,態度極其認真仔細。

  幾人身後,一白須老者安坐盤坐,白眉低垂雙目半合,意態很是悠閑。

  另外四名護衛不知所蹤,戰盟內的戰靈也少了許多,陪同在這里的是幾名文事,態度恭謹地站在一旁,時而解釋著什麼。

  “看起來,一窩蜂還真是干了不少惡事啊!”

  宗鳴放下一枚玉簡,搖了搖頭,說道︰“三弟荒唐。”

  一句荒唐,無數屠門滅寨之事隨之掀過,再也無需提起。

  厲風明白他真正在意的是何事,說道︰“二少爺不要著急,我等慢慢查找,總能尋出根源。”

  宗鳴望著眼前堆積如山的卷宗,苦笑著說道︰“塔山也真是,這麼多資料,他明明是修士卻不肯用玉簡記載,非要以紙筆抄錄,卻是苦了你們。”

  正如塔山向十三郎所說的那樣,戰盟雖非官府,卻是落靈城的實際管理者。城里城外生的一些大事,多半都由戰盟處置並且記載。眼下這些卷宗,是塔山任期內的所有文案,數量著實不少。

  幾名文事連忙施禮,說道︰“小人不敢,都是些分內事,舵主……塔山如何吩咐,我等也就照做。”

  宗鳴隨和地笑了笑,說道︰“可他起碼應該歸歸類,比方說按照時間先後歸檔,查找起來就很簡單。如此亂七八糟堆成一團,豈不是故意不讓人查看麼。”

  態度很隨意,話語卻有些誅心。看著宗鳴沒有生氣的意思,一名文事大著膽子說道︰“不知二少爺所尋究竟為何物,時間不太久遠的話,或許我等還有些印象。”

  “哦?”

  宗鳴來了興致,說道︰“那你可記得,烏山、夸坨、歧蠻三部被屠一案?”

  幾名文事彼此對視,其中一名目光微閃,面色微露異相。

  “你來說。”

  宗鳴早已將神念放開,不放過任何微小的變化,伸手指著他,說道︰“不要試圖隱瞞。你應該知道,我有一萬種法子讓你說出來。”

  厲風立即接口道︰“仙家面前還在多想什麼,趕緊說出實情。”

  那人連戰靈都算不上,哪經得起他們兩人聯手施壓。腿一軟跪倒在地上,顫聲道︰“小人該死,當年那件案子是我親手所記;只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舵主……塔山吩咐我把它找出來,隨後就自己帶走處理了。至于為什麼如此,小人實不知曉。”

  這樣的回答,其實和沒說也沒什麼兩樣。如果宗鳴願意直接找塔山,又何須如此大費周章。听到這里,宗鳴疏眉微蹙,面色隱有不愉。

  室內的空氣突然變得凝滯,帶著一股能滲透靈魂的陰冷;幾名文事承受不住,身體抖動起來。他們不敢開口祈求什麼,只能咬牙苦忍。

  片刻後,宗鳴思慮轉動,隱隱明悟了什麼,說道︰“卷宗雖然沒了,但既然是你所記,想必還有些印象。”

  那名文事連忙叩頭,說道︰“小人凡體俗胎,時日太久,細節怕是想不起來。”

  “不問你細節。”

  宗鳴揮手打出一道靈力,將那名文事的冰寒解除,說道︰“我只問你,那三部之中,可有幸存之人?”

  文事的身體感覺到溫暖,神經也隨之舒緩;認真地想了想,說道︰“確有幸存之人,還不止一個。”

  “分別是誰?年齡幾何?”宗鳴追問道。

  “是幾個孩子,一個男孩四個女孩,因外出玩耍躲過一劫;年齡……女孩子十二三歲至十四五歲之間不等,男孩稍大,不會過十六。”

  “哦?”

  宗鳴目中有光芒閃爍,急問道︰“她們現在身在何處?是何身份?”

  “這個……”

  文事的額頭有汗水流下,絞盡腦汁的苦思冥想,最終長嘆一聲,說道︰“這件事情是塔山親自處理,小人實不知具體如何,還請仙長恕罪。”

  此時,另外一名文事似乎想到了什麼,神情突然變得驚恐,想要掩飾,哪里還來得及。宗鳴指著他,說道︰“不用我在教你怎麼做吧,說!”

  一股無形的威壓放出,那名文事仿佛被大錘砸在心口,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身體軟倒在地上。

  “說出來,我會救你。不說,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仙家手段。”

  事情到了關鍵處,宗鳴顧不得扮什麼風度,直接出威脅。

  文事連連叩,大呼道︰“仙長饒命,小人想起來,想起來……”

  “想起來什麼,說!”厲風在一旁大喝。

  文事的身體再次抖動,又噴出一口鮮血,嘶聲道︰“小人想起來,三元閣之中的那幾名侍女,似乎來歷不明,年齡倒是對得上……”

  “呵呵,呵呵,呵呵!”

  宗鳴並沒有如何意外,連續出幾聲冷笑之後沉默下來。其面色陰沉似鐵,仿佛有一只惡鬼隱藏其中,隨時都會破體而出。

  厲風心中凜然,試探道︰“少爺,是否該前去三元閣,找那塔山問上一問?”

  “不急。”

  宗鳴擺擺手,面色漸漸平靜下來,說道︰“等他們回來再說。本少不去則以,去就必須掌有十足的把握。”

  說道這里,宗鳴突然怒聲道︰“鬼道子那個老東西,教得好徒弟!”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卻道出了一切來由原委。假如不是有所顧忌,宗鳴何須費此苦功,直接將塔山抓起來審問,一切自然明了。

  正說著,門外幾名護衛大步而入,朝宗鳴施禮道︰“少爺,事情辦完了。”

  “嗯,查得如何?”

  護衛說道︰“十三郎前幾日突然離去,隨後就是山莊慘案。另外據周圍的人說,十三郎年紀雖輕,力量卻極其驚人,恐不下于二星戰靈。至于其戰力,沒有人看到過。”

  “戰力!呵呵。”

  宗鳴不屑一笑,說道︰“如果他就是她,或者是他,戰力倒也一般。”

  “不可大意。”

  身後,那名白須老者突然開口道︰“听說此人三年前跑到聚賢樓,雖不像是拜師修行,但既然他能夠進入,必定是得了那人的許可,實力怎麼會低。”

  宗鳴輕輕一笑,雖沒有開口反駁,神態中卻有一股傲然之意。老者說了一句就不再理會,似乎也不在乎他是否放在心上,自顧打坐養氣去了。

  此時,那名護衛說道︰“屬下著人繪制了一副十三郎的畫像,少爺要不要看看?”

  “呃?拿來我看!”

  宗鳴從他手里結果畫卷,隨口夸獎道︰“你辦事不錯,隨後領取賞賜。對了,沒有殺太多人吧?”

  護衛大喜,趕緊說道︰“多謝少爺,屬下謹遵少爺吩咐,沒有死人。”

  沒有死人,意味著很多東西。宗鳴不在意這些細節,展開畫卷觀看,嘴里說道︰“既然是在城里,行事終需謹慎些。別的倒不怕,萬一惹得那人不高興,豈不是禍事。”

  畫卷上,一名俊秀懶散的少年憑桌覽書,神態極是悠閑。宗鳴仔細望著畫中十三郎的摸樣,良久不一言。

  “少爺,怎麼樣?”厲風在一旁問道。

  “很好,真的很好。”

  宗鳴收回目光,將畫卷遞給白須老者,笑道︰“勞煩師叔看一看,此人若是扮作女子,像不像怨靈記憶中的那個紫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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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Crawler | 2017-9-20 02:55:26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二十九章︰我的錯,不是我的錯!
  一張出自凡人手筆的畫像,居然能讓宗鳴聯想到如此深處,即便他那位心慮悠遠的師叔也不禁微顯詫異。

  仔細看過畫像看過畫像後,老者捻須頻頻點頭,由衷贊嘆道︰“二少爺心思細膩明察秋毫,非常人所能及,當為人杰。”

  這一次他是真心贊美。老者親眼目睹宗鳴此行的所做作為,心里不得不承認,雖然偶有孟浪失態,但他確有過人之處;單以心智論,宗鳴在青年一代修士當中,堪稱翹。

  贊嘆之後就是敲打,老者說道︰“啞女的記憶中,那名叫紫依的修士大多只是背影,但與此人有三分相像;且考慮到他正處在生長期間,身形體態都有變化,把握可以擴大到五分。”

  “不過這不重要,只要將他尋出拿下,一切自然有分曉。問題在于,老夫听聞此子常去聚賢樓,二少爺對此事怎麼看?”

  言語之間,老者的口吻頗有隱晦,似乎對那位隱居于樓內、僅僅是一名分部主事的人相當看重,甚至有些忌憚。

  “師叔謬贊。有那名幸存青衣的記憶,宗鳴若不能有所推斷,豈不成了痴蠢之人。”

  “父親曾說我︰‘審慎著微是好事,然而與大哥相比,少了大略之氣!’如今想起來,宗鳴深有所感。若論處變不驚目光長遠,弟子不如大哥遠矣。”

  宗鳴謙遜了兩句,接下去說道︰“不過對于那人,弟子卻有不同看法。”

  老者好奇說道︰“喔?不妨說來听听。”

  宗鳴說道︰“先說那人的身份,弟子以為,父親著我不要得罪那人,主要是因為道盟所致。滄雲宗雖然是直屬宗門,但畢竟還不是道盟本身,我等來落靈城行事,總要讓道盟不損顏面。弟子著手下不要濫殺,就是因為此點。”

  老者點頭,說道︰“不錯,老夫亦有同感。”

  宗鳴說道︰“面子這種東西,從來都是相互的。弟子與師叔登門拜訪,已經給足了那人面子;雖不知他到底是誰,修為又是幾何,甚至不知道他在與不在;但以師叔身份,那人只要知曉此事,想必會記在心里。”

  老者捻須微笑,略有自得說道︰“老夫薄面,當不得二少爺的身份重要。”

  宗鳴笑了笑,說道︰“十三郎雖然苦候三年得入聚賢樓,但在弟子想來,此舉恰恰證明他與那人的關系並非親近。否則的話,又何須在三元閣這種地方打熬?多半是那人見其心誠,隨意指點幾句或許有,但要說師徒之情……實在渺茫的很。”

  “那人可能是被他磨怕了,長年累月讓一名虔誠少年行那洗刷之事,未免有**份。十三郎到底也是修士,且在落靈受人尊敬,如此苦苦哀求,誰能不動心呢?”

  自覺把握到事情的真相,宗鳴言語間的信心更足,說道︰“弟子听說達到一定程度後,修道之人最忌心障;那人或許是因為此,才會略施人情指點一番,算是了卻因果。如他真心喜歡這個少年,大可將他引入道盟,何必弄出這麼多周折。”

  “反之,弟子如今要查的,是滄雲宗長老之子被殺之事,孰輕孰重一看可知。那人總不能為了一個無關緊要之人,與我滄雲宗翻臉吧?”

  說到這里,宗鳴眼中隱現厲色,冷笑道︰“況且,就算他翻臉,難道我等就怕了不成!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三星分舵,又能高到什麼程度!”

  一口氣講完,宗鳴猶不忘對老者表示尊崇,說道︰“弟子妄論,請師叔教誨。”

  室內陷入沉默,厲風在一旁听得膽戰心驚,根本不敢有所言語。其它人渾渾噩噩不明所以,他卻听得出宗鳴言中之意,可謂吹捧打拉無所不含。此時若是老者再行阻止的話,無疑是表明他怕了那位不知名的舵主,顏面蕩然無存。

  如果可以的話,厲風真不願置身于這種場合,然而听也听了,他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同時目光瞥向那些文事與戰盟原有的幾名戰靈,若有所思。

  寂靜中,老者突然說道︰“聚賢樓門前,你是有意為之吧?”

  宗鳴目光微閃,回答道︰“確有試探之意,弟子魯莽,請師叔責罰。”

  白須老者沉默了一會,展顏微笑,說道︰“說得好!二少爺此行,不僅僅增加了閱歷見識,更有雄略大氣之象!受益著實非淺,可喜可賀之至。”

  言罷,老者問道︰“如今這種情形,二少爺打算如何?”

  宗鳴平靜說道︰“弟子打算直搗黃龍,不妥之處,尚請師叔示下。”

  老者點頭,目光微閃說道︰“當斷不斷,非大丈夫所為。那麼,這里的……”

  宗鳴輕笑,說道︰“師叔多慮,這里交給厲舵主辦理就好。”

  轉過身,宗鳴朝厲風說道︰“我知道你還想與塔山保有一份香火情,因你身在戰盟,此事倒也怪不得你謹慎。不過其它人,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厲風面色陡變,連忙施禮道︰“二少爺放心,在下一定辦得妥當。”

  話音未落,宗鳴的那幾名護衛同時出手,戰盟原有的幾名戰靈毫無抵抗之力,連慘叫都不能出,就紛紛斃命當場。

  幾名文事此時才意識到不妙,大驚之下就要驚呼出來,厲風的身影已經閃到他們中間。頸骨折斷聲隨之響起,文事們哪有半點生機,只能用迷茫的目光看向宗鳴,神情中蘊含著不解,與怨念。

  “我答應了饒過你們,厲舵主不答應啊!”

  宗鳴輕輕嘆息,說道︰“戰道兩盟並立天下,我總不能喧賓奪主,違了舵主的心意。”

  …

  …

  “這是我的錯!”

  焦土,斷旗,殘尸,獸鳴;少年人跪伏于地,聲如腐木沉槽,幾無生人之氣。

  小叮當站在十三郎身邊,不敢勸也不知如何勸,只能如木樁一樣傻站著,目光惘然。周圍的妖獸已經被她驅散或者殺死,幾只不甘的夜狼依舊在遠處徘徊;它們知道,這兩人如之前的那些人一樣,不會在這里停留太久。只要耐心些,自己可以繼續享用美餐。

  那幾具女尸同樣殘缺不全,被小叮當集中到一處,用自己隨身攜帶的衣物蓋著。山風輕拂,時而會掀開一片衣角,露出青紫或者白嫩,又或是猩紅。

  小叮當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能夠親手將那些殘尸乃至碎肉散骨收拾起來。她還不敢調用靈力,施展神通的話只能使用魔力,在這樣的環境里,恐怕會讓那些尸體毀滅得更加徹底。

  兩只小手髒亂不堪,沾滿了血肉碎末,還有妖獸留下的口涎,又或是別的什麼。小叮當沒有去清理,將事情做好之後,她靜靜地來到十三郎身邊,靜靜地看,靜靜地陪,靜靜地等。

  等他活過來!

  她能感受到,此時的十三郎,周身散著一股生人不該有的戾氣,卻被他死死壓在心里。極度壓抑帶來的結果是令人生畏的詭異,甚至可以說,他已經是一個死人。

  懸尸的木桿被十三郎一掌劈斷,斷茬如密密麻麻的針芒,斜刺向淒艷的天空。

  “十三爺,紫依,我去落靈城找你!”

  話語中透出強大與決心,更有不屑與嘲諷,仿佛那些針芒在心頭穿梭,往復,永不停歇。

  “這是我的錯。”

  十三郎望著那只剩下一半的面孔,喃喃自語著。

  他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沒有憤怒,沒有怨艾;

  如果一定說有,只有極度的悲哀,還有極度的失望!交織在一起,讓他的臉顯得僵硬,蒼白,宛如死木。

  他的雙手絞在一起,絞得如此用力,如此堅決;有骨節漸漸承受不住,最終在哀鳴般的脆響中斷開,露出白生生的骨茬。

  只有白,沒有紅。

  他的血,流不到這里。他的胸口上有幾朵桃花,地面有幾片血漬,嘴角掛著血跡。

  唯獨手上沒有。

  …

  時間在流逝。

  日已落,夜已深,天已明。

  十三郎依舊在自語。

  …

  “你們被認出來了,被殺你們的人認出來,因為那種我弄不明白的原因。”

  腦海中,幾副模糊的畫面閃過,他的思緒有些混亂,以至于不得不用力去思考,才能將那副畫面變得清晰。

  “但他們怎麼認出你們的呢?”

  “殺死李三的時候,我曾有所感應,似乎有什麼東西鑽進身體。後來我仔細檢查,卻沒有現有什麼不妥,就沒放在心上。”

  “去見老師的時候,老師說起我的手,說明她看過我的身體,同樣沒有說什麼。”

  “後來見你們,我曾查過你們的身體,也沒能現什麼。”

  “所以我覺得,大概是我多心了。”

  “可能是某種詛咒。”

  小叮當在旁邊輕聲道︰“只用于跟蹤殺人者的詛咒之氣,需要寶物激,與死者的怨氣結合,極難察覺。”

  她並不明了事情始末,卻能從只言片語中判斷出大致過程。寥寥數語,已經無限接近真相。同時也表明,小叮當在修道上的知識閱歷,遠非十三郎可比。

  十三郎身體微顫,似乎听到了小叮當的話,又似乎沒有听到。

  稍後,他說道︰“趙四沒有直接來找我,說明它對我沒有影響,應該是它的功勞。”

  “這是我的錯!”

  他又說道︰“我沒有什麼辦法處理,又覺得不放心,就讓你們離開落靈城。”

  頓了一下,他搖搖頭,說道︰“這不是理由,這是我的錯!”

  然後,十三郎緩緩地從尸體旁站起身,再看了阿牛的尸體一眼,說道︰“是我的錯。”

  揮手打出一道火球,所剩不多的尸體化為灰燼。十三郎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靜靜地看著山風將尸灰吹散,散落于朝陽,散落于空中、地面,與周圍的焦土融為一體。

  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保持著那種僵硬的神態,以木偶般僵硬的動作,轉身,走向被小叮當收拾好的那一堆殘尸。

  然後觀看。

  良久,他艱難開口,仿佛要說出的話不是文字,而是幾把明厲的鋼刀。

  “這不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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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Crawler | 2017-9-20 02:55:26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三十章︰啥事兒?
  焦土之地添了幾把火,變得更加沉寂虛渺。周圍窺視的幾只妖獸因沒了念想,紛紛在嗚咽中離去;除了山風吹過殘桓的呼嘯,周圍再無一絲響動。

  或許,在經歷無數春秋寒暑之後,此地會重新煥生機,有人,有獸,有房屋,甚至有修士。然而眼下,它只是一塊焦土,一塊沒有半點生機的死地。

  一塊安葬之地。

  “走吧。”十三郎說道。

  他的聲音听起來,如同兩塊生鐵摩擦出交鳴,帶有一股滲透人心的冰寒。小叮當醒過神來,一路小跑跟上去。

  稍後,她疑惑問道︰“哥哥,咱們這是去哪兒?”

  “落靈城。”十三郎說道。

  小叮當听到這個預料之中的答案,心頭微沉。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沒有開口,只是沉默的跟在他身邊,一路前行。

  “到那里之後,我可能需要你幫忙。之後我陪你去魔域。那個病癥……雖然我不能根治,卻可以讓你不再有復之虞。”

  “知道了,哥哥。”

  小叮當答應一聲,頓了一下說道︰“我還可以施展一次秘法而不傷根本,有結丹一擊的實力。”

  “不用。”

  十三郎斬釘截鐵地說︰“要你幫的不是這個。如果不能……我會直接去魔域,不會讓你出手。”

  “呃……”小叮當答應著,聲音有些失落。

  …

  …

  馬車從戰靈閣駛出,在人們或輕松或擔憂的目光注視下,徑直行向三元閣。

  一路上,凝聚在馬車上的目光越來越多,當人們意識到它的目的地是三元閣之後,議論聲漸起。

  “有大事生!”

  “看來,事情還是完不了啊!”

  “我听說……昨天戰盟死了不少人。”

  “什麼听說,一看就知道,很多熟面孔不見了。”

  “難道他們敢動塔山舵主?”

  “現在他可不是舵主。”

  “去看看不就知道。”

  人們猜測著,議論著,思考著,擔憂著,或是興奮著,遠遠的跟在馬車後。人群中,田七等三人望著馬車平緩而堅定地行使,目光憂慮。

  田七身後背著那把巨大的吳鉤,腰間卻比平時多出一把短匕。他的手放在匕上,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七爺,怎麼辦?”身邊的漢子問道。

  “什麼怎麼辦?”田七的聲音冰寒,反問道。

  “咱們該怎麼做呀,看這樣子……怕是有事。”另一名壯漢說道。

  “廢話,當然有事。”田七沒好氣兒地說道。

  “那咱們該做點什麼?”壯漢又問到。

  “做什麼?什麼都不做!”

  田七咬牙,最後一次深深地看了馬車一眼,說道︰“走!回去。”

  “回去?”兩名壯漢齊聲問。

  “嗯,回去。”

  田七轉身大步而行,左手按住右手,右手按住匕,姿勢顯得怪異。手掌因為太過用力,骨節已經白。

  他說道︰“咱們在家等著,等那位小爺回來。”

  兩名大漢跟在他身邊,問道︰“等多久?”

  田七愕然,隨即怒道︰“我怎麼知道!反正等著就是了。”

  一名大漢听了,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說道︰“虎嫂對咱們不錯,十三少爺救過我的命……”

  “也救過我的。”另一名大漢說道。

  “說個屁啊!”

  田七大怒,喝罵道︰“從昨天開始,你們的命就不再只是自己的,懂嗎!”

  兩名大漢低頭不語,田七深吸一口氣,說道︰“包括我!”

  幾人沉默下來,三條雄壯的身影在人群中逆行,很快消失在遠處。

  …

  …

  馬車停在三元閣門前,四名護衛走上前,在門前站成兩排,隨即轉身看向不遠處聚集的人群,目光輕蔑。

  宗鳴從車上下來,淡漠的目光掃視了一眼周圍,隨即在兩名護衛與厲風的跟隨下,昂走入三元閣。

  閣內有人,一個體型龐大到讓人無語的女人,還有一個矮小精壯的男人︰塔山。

  女人高臥于沉案上,堅實的案幾竟然出呻吟,儼然已經不堪負荷。塔山站在一旁,正在幫女人捶腿,雙拳在空中揮舞如風,看他的架勢,竟然頗為熟練。

  “我早就和你說,在那些孫子面前不要裝孫子。”

  女人享受著塔山的服侍,嘴里還不停教訓他,說道︰“因為孫子就是孫子,你再怎麼裝孫子,最終還是要被孫子當孫子。”

  案幾本就不矮,女人的身體更是龐大無匹,塔山一個戰盟前舵主,站在那里充當小廝的角色,看去竟然頗為和諧,位置也剛剛好。

  “老婆說得對,俺以後保證不裝孫子。”嘴里說著,塔山的動作越伶俐,越干勁十足。

  如此荒唐的一幕呈現在眼前,饒是宗鳴準備了一萬種說辭,依然被震撼得目瞪口呆,半響無語。

  其余三人比他好不了多少,鼓足的氣勢同時一松,滿臉哭笑不得。看著塔山的目光更是鄙夷到極致,卻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咳咳,塔山兄……好興致。”

  憋了半天,最終還是厲風先開口,說出話卻幾乎讓人吐血。宗鳴冷冷看了他一眼,心想此人當真不堪造就,此時此刻,竟然還來這種虛套。

  塔山沒搭理厲風,虎嫂卻冷笑著開口,說道︰“看見沒?老娘說的沒錯吧,打上門了!”

  目光從厲風身上掃過,仿佛兩盞明燈在閃爍,堂堂新任戰盟舵主,落靈城名義上的新主人,在她的目光注視下竟然生出一股寒怯之意,身形仿佛都矮了一截。

  “沒用的東西!”

  虎嫂與宗鳴的聲音同時響起。

  厲風神色更加羞慚,幾欲當場暴走,又或是干脆掉頭而去。然而無論哪一種,都非他所能做出,最終他只能如木樁般站在那里,如“立”針氈。在他身邊,兩名護衛彼此對視了一眼,身形微動,離得稍遠了一些。仿佛要與他保持距離,以免沾到“孫子”的氣息。

  寬大的廳堂中,四道目光在空中交匯,似有刀劍之音。

  宗鳴面色平靜而冷漠,直視著虎嫂氣勢洶洶的仿佛能生火的眼楮,沒有開口。

  虎嫂的眼神忽然變得柔和,裂開血盆大口,朝宗鳴“嫵媚”一笑,說道。

  “來了啊,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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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三十一章︰血濺三元閣(一)
  人囂張,話無禮,听到的人卻沒有生氣。

  “憤怒,是弱者的權利。”

  宗鳴以自己認為最有力的方式回擊了虎嫂,平靜冷漠的目光轉向塔山,說道︰“道友知道我所為何來。”

  “我要那四個小侍女,還有蕭十三郎的下落。只要道友將他們交給我,宗某就此離去,絕不多做打擾。”

  嚴格來說,宗鳴的態度不錯。既然找上門,他肯定掌握了足夠的證據,這個時候還要裝糊涂扮委屈,那是無聊人做無聊事,沒有任何意義。

  塔山沉默。

  不是裝作沉默,而是根本沒听見。

  此前虎嫂朝他說話,塔山如逢倫音,反應之快捷及時,令人望塵莫及。此時臨到宗鳴,塔山卻如天殘之人,完全沒有半點反應。

  感受到宗鳴目光里的火熱與怒潮,塔山似有所覺,抬頭瞪著一雙牛眼看向宗鳴,目光茫然。

  他從耳朵里摘出兩團棉絮,有些尷尬地說道︰“哎呀,原來宗少主來了!您說啥?”

  如此表演,實非他這樣的粗豪漢子所能為。如果是十三郎,想必能夠把無辜表情扮到讓人同情的地步;塔山顯然不行,他的眼楮滴溜溜亂轉,嘴角怎麼遏制不住那一抹下撇的弧度,表情虛偽齷齪,足以讓人厭憎到反胃。

  未等宗鳴有所反應,虎嫂及時開口,說道︰“他說要你家那幾個閨女,還有那個便宜弟弟!”

  “是嗎?”

  塔山恍然大悟,說道︰“宗少主要求婚?這怎麼當得起!咱家閨女年齡還小,少主有誠心的話,先等幾年再說吧。”

  說完,塔山低下頭繼續手里的活計,嘴里嘀咕道︰“架勢倒也足,可是一沒禮物二無媒聘,還一下求四個,未免太不懂事。”

    的悶響聲中,塔山仿佛變成八十歲的多嘴老太婆,根本不看宗鳴是何表情,嘴里絮絮叨叨說個沒完。

  “求親也就罷了,還求弟弟?沒听說嗎,咱家十三郎可不許倒插門,總不能死個弟弟就找俺賠一個吧。那樣的話,哪天要是死大哥怎麼辦,難道連我也要走?”

  “萬一遇到不幸,死了親爹…”

  “住口!”

  宗鳴眼前一陣黑,幾乎看不清塔山埋在那兩條粗腿之後的身影。他無法相信,人怎麼可以無恥到這種程度;更無法想象,原來修士在撕下臉皮之後,言辭的殺傷力能有這麼大!

  胸腹間郁脹之氣堵塞到咽喉,令他趕到疼痛而難以呼吸;宗鳴指向塔山,瘋狂咆哮。

  “塔山,今天你不把人交出來……不,不管你交不交人,本少都讓你生死兩難……”

  氣極怒極,二少爺將心機謀略統統拋之腦後,只想用塔山的鮮血來洗刷恥辱。話說回來,就憑塔山的話,宗鳴別說殺了他,即便將他千刀萬剮,古劍門與戰盟也沒什麼話說。

  放眼整個國度,敢直接辱罵滄雲宗長老者又有幾人?任誰來看,塔山都是咎由自取,自尋死路!

  “你縱容蕭十三郎假扮女人,以十三爺的身份行凶落靈城,肆意誅殺異己,妄圖將此城變為私有之地。甚至還謀害了我的親弟弟!原本,本少念你為鬼道弟子,且非惡,更是戰盟舵主身份,尚且打算給你一條活路。可你不知自量,竟敢辱及家父,休怪我……”

  如沒有意外,經過一番洋洋灑灑的罪狀宣讀,接下來宗鳴就該理直氣壯念出判詞,隨後自然是誅邪惡匡正義,化身為拯救落靈的英雄摸樣。

  他一向喜歡這麼做,也一直堅持這麼做。從實力對比來講,他也有足夠的底氣這麼做。宗鳴很看重道心修煉,他從長輩那里了解到此點的重要,也因此給予了足夠重視。

  然而他不明白一點,當一個人拋開一切、連最起碼的修士顏面都扔掉的時候,又怎麼會在乎實力上的那點差距。

  獅子博兔之所以用出全力,在于它們懂得,哪怕是軟弱不堪一擊的兔子,臨死前所能爆的能量,足以令猛獅為之忌憚。

  塔山不是兔子,虎嫂更不是。

  …

  “要打架?”

  “要殺人!”

  要打架是虎嫂的大吼。聲音尚在空中震蕩,虎嫂就已出現在宗鳴身前。真不知以她那樣龐大的體格,怎麼能做到如此快捷。

  隨後,虎嫂抬腿、朝宗鳴兜襠一腳!

  石柱一樣的粗腿在劃出殘影,宛如一只巨斧掠空而過,取位更是陰狠毒辣,簡直是毫無廉恥!

  要殺人是塔山喊的,聲音听起來驚惶淒慘哀怨無助,動作卻迅麻利。話音未落,一柄碩大的闊劍直飛空中,朝宗鳴當頭斬下。

  古劍門弟子于劍道上的造詣遠非他人所能比。塔山蓄勢圖謀良久的一擊,威能已然出他的修為限制,直逼後期修士。

  兩人的打算看起來一模一樣,擒賊擒王!

  …

  面對塔山夫婦驟然動的攻勢,第一個做出反應的竟然是厲風。

  他熟知道塔山性情,明白這個看似忠厚的矬子戰斗的嘶吼有多麼多奸詐;他更知道那個威風凜凜的女人有多恐怖。眼見二少爺似來不及反應,厲風顧不得多想,揉身撲到宗鳴身前,雙拳齊出,迎向虎嫂的那一腿。

  然後他就現,自己錯了!

  他們倆真正想要一舉滅殺的,正是厲風自己!

  虎嫂龐大的身軀擰轉,空氣被卷出猛惡旋風;那條巨腿在空中揮出一道扇面,與厲風的雙拳撞擊在一起。

  “ !”

  一聲悶哼,厲風的身體從地面彈起,如花女腳下的毽子,直飛到空中。

  空中有飛劍,以開山之勢當頭而落。看起來好像是厲風要試驗一下自己的肉身強度,主動朝飛劍湊過去一樣。

  他的身軀已經被虎嫂的巨力震得麻木,兩條手臂完全不听使喚,面對這樣當頭一擊,已經沒有半點抵抗的能力。

  這一刻,厲風驚恐之下亡魂皆冒,顧不得什麼身份臉面,大聲疾呼。

  “少爺救我!”

  也就是這片刻緩沖,宗鳴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眼中生出因極度屈辱點燃的蓬勃怒火。

  處處下風!

  以全盛之態前來興師問罪,無論斗嘴還是動手,全部落在下風。他瞬間就想明白了塔山的打算,因他知道,自己可不是趙四那個棄門之子,必定有著他們無法攻破的寶物護體。然而厲風只是戰靈,且最擔心宗鳴出什麼意外,因此才被加以利用,生生造出這個絕殺之局。

  如果任由厲風死在這里,二少爺的顏面何存?又談何掌控落靈?

  羞惱于自己的失策,憤怒于厲風的愚蠢,宗鳴卻不能不盡最大的努力去救,至少也要保得他不死。

  他抬手,左手虛引右手推出,五指凌空一握。空中閃出一只彩色虛掌,與飛劍轟擊到一處。

  倉促之中,宗鳴來不及施展法器,只能試圖讓飛劍偏出一些角度,度慢上一絲。

  與此同時,厲風在空中竭力將頭扭向一邊。

  “嚓!”

  “啊!”

  一聲脆響一聲慘嚎,一條臂膀連帶著大片血肉從厲風身體上飛出;血水潑灑在空中,宛如血幕。

  塔山勢在必得的一擊,雖有宗鳴匆忙之下施法干擾,卻依舊將厲風重創到幾乎失去戰力的程度;可以說,他們兩的戰術極為成功。

  那兩名護衛此時反應過來,怒吼一聲齊齊撲上,迎向那個令他們憤怒羞臊、且隱隱感到畏懼的女人。他們可以不屑與厲風的人品,卻不能不承認其實力,與六大護衛相比,厲風高出不止一籌。如今卻被那個女人踢球一樣踢到空中,其力量之大,簡直令人指。

  宗鳴此時不再理會厲風的死活,抬手打出一把靈光閃耀的玉簪,如流星在空中劃過,直奔那把聲勢再起的飛劍。他的修為遠塔山,寶物之多更非一個遠離宗門多年的普通弟子可比。此時的宗鳴,立意要將塔山生擒,先就要毀去那把飛劍。

  “爆!”

  一聲大喝在空中響起,隨之是一聲更加響亮的轟鳴。飛劍之上靈光大放,瞬間化做一團耀眼的光球,幾欲刺瞎人眼。

  宗鳴再次低估了塔山的戰志。他清楚自己沒辦法與宗鳴拼寶,竟然沒有半分猶豫,直接將飛劍自爆!

  那是他唯一的上品法器,而且是性命交修的本命法器!更重要的是,此時連虎嫂也在飛劍自爆的波及範圍內!

  如此狠辣決絕,怎不讓人心寒。

  狂躁的靈力夾著無數飛劍的殘片,如千萬支利箭在空中飛射。一團混亂中,場間根本看不清究竟,只能听到兩聲悶哼,還有一聲更加淒厲的慘嚎。

  兩名撲上去的護衛以更快的度彈飛,一個人的身體生生折轉了九十度,腰椎已經斷作兩截;另外一個比他好不到哪里,身體上插慢了飛劍殘片,胸膛更仿佛被巨錘砸中,形成一個明顯的凹坑。

  反倒是先前遭到重創的厲風情形略好,雖然被殘片波及,無非就是多出幾處外傷,倒算不上致命。

  唯一安然無恙的是宗鳴,他的身體上,不知何時閃耀出一層薄薄的六色之光,如一個護罩將他的身軀攏起。無數殘片擊中光罩,卻仿佛被無數堅韌而不可見的細絲纏繞,沒有一個能刺穿那層光芒。

  身體沒有受傷,不代表他就沒有事。飛劍自爆給他的法器帶來傷害,玉簪靈性大失幾不堪再用,進而還傷及他本體。那個六色光罩威力雖大,維持也非易事,宗鳴臉上泛出不正常的酡紅,一時間,他竟無法再行攻擊了。

  “孫子,你毀了老娘的店!”

  一片亂象之中,虎嫂的怒吼驚天動地般炸響。那條龐大的身形以極不相稱的度朝宗鳴碾壓過去。帶起的聲勢,幾如一座小山在平推。

  她說的倒是沒錯,此時的三元閣一片狼藉,房頂竟被開出一個大洞。如果不是空間還算寬闊,牆壁更加持有簡單的陣法防護,只怕已經就此垮塌,成為一片廢墟了。

  虎嫂的身體上同樣插著不少殘片,臉上也有,衣衫更是破不爛堪,情形慘到極致。那層厚到不可想象的肥膘幫了她的忙,其人看似狼狽,更多的卻是猛惡猙獰,如同一只惡鬼在咆哮。

  在她身邊,一條小上好幾號的身影緊緊跟隨;體態雖無法與之相比,氣勢卻磅礡無畏,絲毫不輸于虎嫂。

  “孫子,老娘砸扁了你!”

  如一條暴龍在怒吼,虎嫂撲至宗鳴身前,直接張開雙臂,給他一個異常親密的環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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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三十二章︰血濺三元閣(二)
  迎著那兩道一往無前的身影,望著虎嫂碩大猙獰的臉盤,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殺氣,還有充裕到讓人生畏的雌性氣息,宗鳴心里由然生出一股寒意,他怕了。

  他第一次怕了,很不想承認卻無從抵抗的怕了,真正的怕了。

  不說能否抵擋或者是不是該抵擋,如果被這樣一個女人像抱小狗一樣把自己抱住……

  宗鳴簡直不敢想象,那將是何等讓人震撼的場面!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不,億萬分之一的可能,宗鳴也絕不願意落到那樣的下場。

  絕不!

  他是修士,為什麼與戰靈親密肉搏!況且眼下戰局雖然詭異到讓人無法接受,卻不能改變塔山夫婦的命運。換句話說,他們死定了!

  宗鳴的神智很清醒,他知道自己的傷勢無礙,只是心氣受損;只要緩得了一時,哪怕以一敵二,也沒有不勝之理。

  于是他躲避,躲到一旁,躲到空中,躲到那兩個瘋子一樣的人很難觸及的地方。

  宗鳴避開,然後懊喪而悔恨地現,自己又錯了。

  …

  …

  虎嫂與塔山沖過宗鳴所立處,非但沒有猶豫停頓,度反而再次爆增,直接沖向三元閣的大門。看起來好似他們本就要如此,宗鳴的身體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虛影殘像,絲毫不放在心上。

  逃當然是逃不掉的,他們也不是想逃跑。

  如此巨大的動靜,門外四名護衛雖然對少爺很有信心,還是忍不住伸頭朝里面看一眼。

  只是一眼,目光就再也收不回來。

  他們看到的景象,恰好是虎嫂挾風雷之勢猛撲,兩名護衛一死一重傷,宗鳴倉惶閃避的那一刻。面對如此惡劣的形勢,四人大驚之下蜂擁而入,意圖給少爺提供支援。

  隨後就與虎嫂塔山撞到了一處。

  四個驚慌失措的二星戰靈,對上雖有傷患卻戰意蓬勃的塔山夫婦,結局可想而知。

  倉促之間,四人連兵器都來不及拔出,只能憑拳腳肉身與之肉搏。人影交錯的短暫瞬間,虎嫂龐大的體型成了最為明顯的攻擊目標,至少有三拳兩腿落在她身上。

  落在那厚到讓人哀怨的脂肪之上。

    的悶響中,虎嫂沒有做出任何閃避動作,硬頂著眾人的群毆,反擊!

  兩拳,一腿,三條人影。

  門口狹小的地勢,幾乎被她一個人佔滿,容不得誰閃展騰挪。密集如鼓點般的夯擊聲頻頻作響,隨後是一聲巨大的轟鳴。

  沒有人能硬扛虎嫂的拳頭,更不要說那條堪比大象的粗腿。三名護衛騰空飛起,或重重地撞擊在牆壁,或凌空飛出門外,同時口噴鮮血。

  無一合之將!

  更要命的是,每一條身影飛出,總會有一個矮小的身體隨之跟進,補上致命的一擊。

  塔山沒有了飛劍,還有拳頭。雖不如虎嫂那麼勢大力沉,取位卻異常叼毒。下陰、雙眼、咽喉,招招要人性命。

  被擊中下陰的護衛,身體還在空中就縮成了一團,他听到自己身體里傳來倆聲或一聲脆響,心里意識到生什麼事情,根本來不及感覺到疼痛,精神就為之徹底崩潰。另一名護衛兩眼一黑,劇痛隨之傳入腦海,登時如瘋子一樣嘶聲慘嚎,兩手如車輪一般在身邊舞動,瘋狂攻擊著所能攻擊到的一切。

  反倒是那名被攻擊咽喉的護衛最好,他及時收回下頜,雖然被一拳打成稀爛,總算沒死也沒有殘廢,除了吃飯說話不太方便,應該沒什麼大礙。

  二星戰靈的身體到底強悍,塔山本命飛劍自爆,身體的傷患遠比看上去嚴重。否則的話,這一拳足以將他的頭顱都打爆,不留半點生機。

  最後一名護衛動作稍慢,然後他突然現,自己需要獨力面對那一大一小的兩個怪物。心神劇震之下,他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眼前這一切根本沒有生,又或是不可能生。

  臉上帶著錯愕與茫然,虎嫂已經用撞的方式沖到他面前。宛如泰山壓頂,虎嫂甚至來不及把拳頭收回來,直接一頭夯在護衛的面門。

  虎嫂的情形並不好,一身肥肉可以卸力保護內府,卻不能讓其不受傷害。她的身體在顫抖,只是因為那一身肥肉在上下抖動,無法看出有何不妥。

  可看出的傷害在臉上,虎嫂的額頭有一個清晰的腳印,鼻子被生生砸成扁茄子,汩汩流著鮮血。原本虎嫂的臉型雖然大卻不失勻稱,甚至顯得憨厚和藹;此時她的臉已徹底變成一團亂麻,五官扭曲到難以分辨的地步。

  因為憤怒,因為疼痛,又或者是別的什麼。

  這無法影響虎嫂的威嚴,眼看著那張大臉在視線中快放大,護衛心膽俱寒之下,竟然連反擊都已忘記,只顧張嘴出一聲淒厲的尖嚎。

  “啊…… ……呃……”

  隨著幾聲局促難辨的音調,一朵絢麗的桃花在空中綻放,那名護衛的腦袋猛的後仰,鮮血不是以流動、而是以飛濺的方式朝四周飆射!宛如有一只裝著紅顏料的高壓水槍朝牆壁上噴射,渲染出幾分悲壯,幾分寥闊,還有幾分哀情。

  一頭致命!

  護衛的整個臉都沉到腦袋里,鼻子周圍形成一個清晰的坑印,仿佛正在努力朝外生長一樣。如果這樣他還能活下來,那他不應該叫著人,而是應該改名叫小強。

  他的身體尚未軟倒在地上,就被那個充滿彈力的肚皮頂飛,在空中劃出一道血線,直射向自己的歸宿——那輛馬車!

  與此同時,虎嫂與塔山雙雙趕到,塔山沒了武器,干脆縱身躍起,抓起那名護衛當做狼牙棒或者大錘,凌空砸下。虎嫂則亮出殺手 ,不,是殺腳 。那條能一腳將厲風踢飛的粗腿高高揚起,斜向朝馬車中央轟擊。

  大披掛!肉搏的時候,任何吃身體飯的人,都是以它做為最強一擊!

  直到這個時候,所有人才明白過來,原來他們倆從戰斗一開始,目光就從來沒有離開過那輛馬車。

  那輛充滿神秘的馬車!那輛沉悶壓抑的馬車,那輛被宗鳴當做底牌的馬車!

  不是狂妄,更不是無的放矢。

  眼下的局面,兩人生生利用那一瞬間的優勢,將六大護衛統統打殘,更讓戰靈中實力最強的厲風變成廢人,戰果可謂輝煌。然而這改變不了大局,嚴格來說,哪怕宗鳴一人,細嚼慢咽地打下去,塔山他們倆也不是他對手。

  現在塔山夫妻要考慮的,已經不再是勝負,而是生死。

  是戰,還是逃!

  …

  …

  “塔山!”

  一聲怒到極致的狂吼在三元閣內爆響,隨之而來的是一聲轟然巨響,整個三元閣仿佛被沖過頭的氣球一樣炸開,就連那根最為粗大的主梁都被震飛。

  一片煙塵之中,宗鳴如魔神一樣升在空中,兩只手掌散著六色之光,面若瘋癲。此時的他,連此地常有禁空之險都已拋之腦後,只想將塔山夫妻扒皮抽筋,再也顧不得其它。

  “實力不等于戰力!”

  這是前兩天二少爺剛剛教訓手下的話,此時想來,何其辛辣,何其譏諷,又是何其無聊。

  極度的羞臊令宗鳴徹底失去控制,心頭宛如有一百只老鼠在撕咬抓撓,讓他的心為之痛,神為之傷,靈魂都為之顛倒。

  “聲、色、形,儀、觸、思;六欲升仙!”

  六道顏色各異的煙氣從他掌中涌現,轉眼間匯集到一處,化作一只流光四溢的手掌,晶瑩璀璨幾可耀花人眼。

  “殺!”

  沒有半句廢話,二少爺伸手一指,那只手掌五指張開,帶著繚繞的仙氣與森寒的殺機破空而過,掏向虎嫂的後心。

  彩色巨掌尚未臨體,磅礡的靈壓隨之浮現,周圍百米之內的靈氣激蕩起來,形成一股劇烈的旋風。遠處緊張觀看的人們面色大變,心頭涌起驚駭。他們可以感覺到,哪怕只是站在漩渦之中,也不是一星戰靈可以做到,更不要說與那只手掌正面對抗。

  修士神通竟然強悍若斯,在落靈城生活的人們,第一次有了直觀的認識,心頭也不禁涌起濃濃的擔憂,還有嘆息。

  旋風的核心處,宗鳴臉上的瘋狂稍解,重新露出譏諷與不屑。他對自己的神通有絕對信心,相信它一定可以將那個賜予自己屈辱的女人徹底抹去。

  下一刻,他的笑容凝固在臉上,變成錯愕與驚詫。

  “嗷!”

  一聲狂躁而帶著哀傷的怒吼在場中響起,宛如受傷的野獸在哀嚎。模糊的視線所及處,虎嫂的身形竟然再度膨脹,宛如吹氣一般放大,直至丈余高。

  她的身體上,那層厚厚的脂肪似乎突然間消失,又似乎被什麼力量吸引到一起,化作糾結而緊繃的肌肉,粗看上去,已經不能算做人類,宛如一只直立的巨熊。

  變身之後,她的姿態卻沒有任何變化,背身隆起準備硬扛巨掌的一擊,高高揚起的粗腿卻沒有回收,反以更加決然的姿態,轟擊而落。

  “獸魔變!山君是你什麼人?”始終保持安靜的馬車中,突然響起一聲驚呼。

  “算命瞎子,老娘是你親媽!”虎嫂答非所問,卻似乎听出了車中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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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三十三章︰血濺三元閣(三)
  獸魔變!

  听起來似乎很讓人恐怖,卻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讓車中人震驚的“山君”,更沒有人知道是何許人也。然而虎嫂的那一聲“算命瞎子”,卻引出一場軒然大波。

  “四目老人,他是四目老人!”

  總有人見識比較足,只要對滄雲宗比較熟悉,再稍微聯想一下,自然明白虎嫂所指。

  他叫明軒,別號四目;因其號稱一眼觀天,一眼看地,雙目看透大千凡塵。時間長了之後,世人已然忘記了他的本名,稱其為四目老人,以示尊敬之意。

  算命瞎子是明軒另一個綽號,僅在那些對他有敵意的人中流傳。然而無論敵意還是善意,此人聲名遠揚總是沒錯,幾乎人盡皆知。

  “他怎麼會在這里?傳說他因為上窺天機,遭雷霆反噬而死,怎麼會在這個偏僻之地出現?”

  “這還用問嗎,肯定是落靈城有重寶現世。至于天譴,完全是鬼扯!人家本身就擅長推衍,還能不懂趨吉避禍的道理。”

  “完了,這下塔山夫妻算是完了。四目老人都在這里,他們再沒有逃生的機會。”

  “那也不一定,我只知道四目老人能看透過去未來,卻從沒有听說他擅長廝殺。說不定,其戰斗實力並不出眾。”

  “蠢貨,正因為人家擅長推衍,有十足把握才會在這里出現。否則的話,塔山如果這樣都能逃掉,他的面子往哪兒擱。”

  “倒也是。”

  “唉!可惜了,塔山夫婦還是不錯的”

  “噓!你想找死嗎?閉嘴!”

  虎嫂不管他是四目還是兩目,暴喝聲中,變身之後長腿如鞭,與塔山手中的尸體一起,狠狠砸在車頂。與此同時,那一只巨掌也以奪魂之勢,直奔虎嫂後心。

  卻被一人所擋。

  從覺宗鳴施法、再到虎嫂變身,最後听到她吼出那一聲算命瞎子;塔山知道,自己休矣!

  關鍵時刻,他來不及回味心頭的寒意,手中一松,任由尸體砸向車廂,自己則張嘴噴出一口鮮血,化做火一樣的光焰纏繞在手上。隨即,他身體上紅芒閃動,直接躍到虎嫂肩頭;雙拳齊出,迎向那只六色之爪。

  “走!”

  這是塔山朝虎嫂出的狂吼,也是他第一次無比凶暴,以呵斥的口吻朝虎嫂說話。

  此時的塔山,神色萎靡如同死人,雙拳卻如同兩條生機昂揚的火龍;仿佛他全身的精力、生機乃至靈魂,都已經獻祭到那雙拳頭之中。

  所為的,不是解除危機;而是阻上一阻,讓它緩上一緩,從而給虎嫂爭取到片刻時光。

  “燃魂!”

  宗鳴已經落下地面,嘴里卻不禁出驚呼,帶有濃濃的震撼,與一絲恐懼。

  落靈城這個地方,飛行幾乎是被徹底禁止的。不是人為,而是天地之力。

  任何運用靈力飛行的生物,都有可能激罡風反襲;除了那些本身擁有翅膀,純粹以空氣浮力而飛的妖獸,沒有人敢隨意飛行。

  宗鳴也不敢。

  以虎嫂鬼魅般的度,只要她願意逃,未必沒有脫身的機會。

  問題是,她願意逃嗎?或者說,她還有機會逃嗎?

  隨著幾聲巨響,場中爆起一團奪目之光,漫天的煙塵隨之飛起,中間夾雜著木屑與殘木,還有大片血雨。

  “塔山!”

  一聲悲慟欲絕的哀嚎之聲傳出,視線也慢慢變得清晰。戰場之上,呈現出一副慘烈哀絕、卻又顯得詭異荒誕,甚至讓人笑的場面。

  車廂四分五裂,已經完全不成樣子;那些拉車的妖獸僅僅被靈氣波及,就統統被震得七竅流血,堅實的身體上更是千瘡百孔,幾乎被飛濺的木條鐵片扎成篩子。

  車廂散了,底盤卻安然無恙,一名白須老者安坐其中,長眉微挑看著眼前的情形,輕輕一聲嘆息。

  在他的身體周圍,有一個由無數線條交織而成的網,線條不停晃動、交錯,宛如在切割、燒融著什麼。

  馬車旁邊,虎嫂的身形已經恢復原狀,面色衰敗如紙,氣息更是起伏不定,如抽風一樣喘息不停。

  她的一條腿,也就是那條無堅不摧的右腿,沒有了。

  不是斷,也不是碎,而是完全沒有了。周圍找不到任何殘骸,連血跡都沒有。那種情形,看上去仿佛是將她的那條腿單獨放進煉鋼爐,直接被融化成氣體,順便還替她止了血。

  虎嫂對此無知無覺,連眼皮都沒朝腿上搭一眼,她的目光凝聚在懷中的那個人身上,眨都不眨。

  如果,那還能稱為一個人的話。

  或許應該說,那是一團碎肉上面按了大半個腦袋,最最奇妙的是,他居然還沒死,甚至還能說話!

  雖然斷斷續續,雖然含混不清,但是的的確確,塔山還沒有馬上死去。

  “對……對不起啊……虎妞!”

  塔山的眼前,是虎嫂那張已經不能用丑陋形容的大臉。望著那張臉,他眼中卻帶著一絲柔情,一絲愧疚,還有一絲無奈。

  “這……麼多年……是我拖累你。”

  他似乎想抬手,想摸一摸那張自己從不敢、也不怎麼願意去摸的面孔。只可惜,他已經沒有了手,只能徒勞的抽搐著,身體涌出更多鮮血。

  “放屁!”

  虎嫂一聲怒吼,唾沫混著血水噴濺在塔山臉上,卻不能再為他增添一絲紅潤。

  “老娘自己心甘情願,說什麼拖累不拖累。”

  似乎覺得自己過于粗暴,虎嫂罕見地溫柔一笑,仿佛猛虎在小白兔面前呲牙。

  她那蒼白的臉上,竟然流露出一絲暈紅,一絲嬌羞,有些怨艾地說道︰“可惜了,咱們還沒洞房!”

  聲音很輕,不過那是相對而言。對虎嫂來說,這已經是她所能做到的極限,對周圍的人來講,這聲埋怨如一道炸雷,震得人們頭昏腦脹,茫然而不知所措。

  連宗鳴都傻了,他的思維處于停滯狀態,根本想不起來該做些什麼。按理說他應該趁機將兩人控制起來,或者干脆請四目老人對塔山搜魂。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宗鳴沒有動手,也沒有開口說話,就這麼直愣愣的望著那兩人,仿如得了失心瘋。

  至于那位四目老人,更是一聲不吭。平淡的面容從開始的震驚中回復,變得冷漠平靜,沒有一絲表情。

  戰場上呈現詭異的寧靜,兩個殘廢將死的人卿卿我我,好似身處在花前月下,相互傾訴著從未來及傾訴的衷腸。

  “是啊”

  塔山的話語忽然利索起來,帶著羞愧的神情,說道︰“是我沒用,我不能破階,自然”

  “放屁!”

  虎嫂到底是虎嫂,溫柔不到兩秒就恢復原形,怒吼吼叫道︰“老娘知道你怕破了我的功法,是我對不住你,不但害得你離開古劍門,還落到這幅下場。最要緊的是……”

  忸怩之色一閃而過,虎嫂用她那筆塔山的腦袋小不了多少的巨掌,在他的頭上輕輕揉著,嘴里悶哼哼說道︰“最要緊的是,我害你守身如玉這麼多年,真是苦了你……”

  “嘔……”

  宗鳴差點吐出來,他絕得自己被虎嫂直接踹在胃上,而且是連續幾腳。

  “沒事……沒事……”

  塔山享受著虎嫂的愛撫,一臉迷醉地說道︰“現在好了,現在咱們什麼都不怕,連我那個死鬼師傅也不用怕。”

  “咱們歇一歇,喘口氣,恢復點力氣……然後就洞房,今天就洞房,好不好?”

  “好,好!咱們今天就洞房,今天就洞房!”

  感受到塔山的氣息越來越弱,虎嫂忙不迭的連聲答應,說道︰“你不要怕,咱們誰都不用再怕。老娘先替你報仇,回頭咱們就洞房,好不好?”

  “報仇啊!”

  塔山的眼神有些迷離,似乎在看著空中的某一處,似乎看到了某個身影,笑著說道︰“交給十三郎吧,他比我強,也比我狠,更比我奸。報仇這種事情,他比我倆加起來都在行。”

  “咱們不管這些了,什麼都不管了,專心過咱們的日子,你說好不好?”

  “好不……好……”

  懷中,那個男人就此停住話語,沒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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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三十四章︰血濺三元閣(四)
  塔山死了,宗鳴也急了。

  大動干戈前來興師問罪,死傷之慘重程度遠遠出宗鳴的最高預計,讓他根本無法接受。

  六大戰靈死了三個,活下來的也成了殘廢。一個瞎子,一個太監,還有一個沒了下巴。

  那位費盡心力培養起來的厲大舵主變成獨臂大俠,連象征身份的馬車都被砸得稀爛;這樣的結局,是他做夢都無法想象的事情。

  可以想象,無論今天的事情如何了結,至少厲風的形象已經定型,根本不足以服眾。甚至可以說,他這個新任舵主已經廢了,成了名副其實的名譽和招牌。

  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得到了什麼?

  消息?沒有。

  人?沒有。

  混沌之寶?人心?更是扯淡。

  總不能拿埋在廢墟里的那些低階靈器當做安慰吧!自己可是未來的滄雲宗少主!

  那怎麼行?無論如何都不行!

  眼下,希望只剩一個——那個該死的、猛惡的、讓人惡心到想吐的、半死不活的女人!

  不能讓她再死掉!絕對不能。

  宗鳴的心頭在滴血,眼楮在噴火,手上在施法,準備一舉將虎嫂生擒。

  他又慢了。

  …

  …

  塔山剛剛咽下最後一口氣,虎嫂的身形已經暴起。

  左手抱著塔山,右手拍地,左腳蹬地,碩大的身形仿佛一座山飛到空中,朝車上的老者當頭砸下。

  她在空中就完成了變身,這一次眾人總算看清,她所顯露出來的摸樣,赫然是一只猙獰巨狼!

  比起剛才那一次,虎嫂變得更加決絕,也更加徹底。她的身體上長出不少毛,如針一樣穿透衣衫,仿佛千萬根厲刺。

  不同的是,這一次她沒有狂吼大叫,沉默得仿佛一塊石頭,帶著刺骨的寒氣與狂暴,沖天而起,當頭而落。

  “師叔小心!”

  宗鳴第一時間出驚呼。他要他小心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虎嫂。宗鳴深知師叔身體上那一層絲網的厲害,生怕他沒個輕重,傷了虎嫂的性命。

  “唉!”

  一聲沉重的嘆息,四目老人臉上閃過一絲復雜,抬手朝虎嫂輕輕一點。那層絲網隨之飄起,迎風漲大,如同軟綿的巨網將飛臨而至的虎嫂裹起。

  然後,巨網溫柔地合攏。

  一切灰飛煙滅。

  “不要!”

  宗鳴出一聲絕望的哀嚎,手中醞釀好的神通無法控制,轟然擊出。

  廢墟已經是廢墟,神通的威力雖強,卻不能有任何效果。

  宗鳴不明白,為什麼師叔會這麼做,為什麼他不願將虎嫂生擒,為什麼他讓自己輸了個血本無歸。

  “為什麼?為什麼!”心里有太多的為什麼要問,讓宗鳴幾乎當場瘋。

  “山君門下,可殺不可辱。否則,必有滅門之禍。”

  老人抬手將絲網收回,長眉低垂,神色平靜地說︰“這是鐵律。”

  “我是滄雲宗少主!”宗鳴徹底失態,竟然忘記了父親的叮囑,朝老人狂吼。

  “你還不是。”

  老人的神色依然平靜,眼中卻閃過一絲嘲諷,說道︰“就算你的父親,也不敢違背此律。”

  宗鳴的表情瞬間呆滯,心頭泛起一股化不開的寒意,通體冰涼。

  他知道,老人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說謊!既然他說父親都不敢違背,也就意味著,滄雲宗都不敢違背。

  不敢違背那個叫山君的人所定下的規矩,也就是一句話!

  山君到底是誰?連自己都沒有听過!

  只是一條沒有多少人知道的所謂規定,一個實力很一般、下嫁給塔山這種貨色、只能在落靈城這種地方藏身的丑陋女人,就可以讓父親都不敢違背那條規定?

  這可怎麼辦?這可如何是好?自己該如何自處?

  世上當然有那種人物,可那種人物不是應該生活在雲端、高高在上俯瞰世人的嗎?怎麼會讓自己踫到他的門下,還殺死了她!

  呃,不對,自己沒有殺她!

  自己甚至都沒有傷到她!是師叔,是這個整天裝神弄鬼、瘋瘋癲癲不知輕重不知所以的師叔殺的她!

  “和我沒關系,和我沒關系……沒關系……”

  心里不停念叨著,宗鳴慢慢恢復平靜,重新變得穩毅淡然,甚至優雅。

  他朝老人施禮,說道︰“有勞師叔出手。”

  “听到這句話的人,至少有數百。”宗鳴這般想著,心頭越安定,神態也越安靜起來。

  老人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說道︰“走吧。”

  說罷,僅余下底座的馬車自行啟動,仿佛有一股無形之力推送,穩穩地行使在一片狼藉的街頭。

  “啊!”

  那個被塔山擊中下陰的護衛恰好躺在馬車前,被生生碾碎了腿,出一聲慘嚎。

  宗鳴被叫聲嚇了一跳,隨即明白過來,抬手擦了把冷汗,長吁一口氣。

  “該死的東西,誰讓你擋著師叔的路!”

  …

  …

  馬車走了,宗鳴走了。

  臨走之前,他進入因三元閣全毀顯露出來的後院,仔細的查看了一番。

  他看到那顆倒在地上的梨樹,看到石桌石凳還有那張竹榻,看到有兩張石凳的表面特別光滑,還看到竹榻深陷入土。

  看著這些,宗鳴認真地思索,眼中漸有微笑。

  他看到地上有兩個深坑,研究了一番,不明所以。

  隨後他進入那個“洞府”,同樣仔細的查看了一番。

  那些禁制難不住他,宗鳴破除禁制的時候,臉上笑意更濃。

  洞府里的陳設太過簡陋,宗鳴沒有什麼收獲。他留意到那面鏡子,站在鏡子前,看著里面的那個自己,若有所思。

  他拿出那副畫像,正面看看,又將它對著鏡子看了看,如此反復幾次。

  良久,他說道︰“難怪!”

  他隨手打出一道劍氣,鏡子被斬成碎片,叮叮當當的脆響中掉到地上,散落在周圍。

  然後宗鳴就走了,再無一絲猶豫,沒有一絲頹喪,穩穩地離去。

  他沒有理會那些受傷的戰靈,甚至沒有理會厲風。

  厲風從廢墟中翻出自己的手臂,帶著那幾名重傷的戰靈將戰場情理一遍,相互攙扶著走了。

  戰場上陷入寧靜。

  三元閣毀了,連帶著周圍的幾棟房舍也都毀了,所幸的是,周圍的人家早已避開,倒是沒有傷亡。

  此時,隨著眾人離去,一些膽子大的人慢慢靠近。

  有戰靈、有修士,還有普通人。

  他們走到廢墟中,開始翻找。翻找所能找到的一切,翻找那些平日里眼紅,卻不能得到的東西。

  其中,有五名壯漢特別凶厲,收獲也最多。為的人,臉上有一道清晰的傷疤,不時冷笑幾聲,狀甚歡愉。

  更多的人選擇在遠處觀望。沒有參與,沒有阻止,只有觀望。

  或者嘆息幾聲。

  更遠的角落里,一個嬌小的身影在顫抖,又似在掙扎,還有啜泣嗚咽之聲出。

  一條粗壯的臂膀扳著她,最後將其攔腰抱起,快離去。

  消失在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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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三十五章︰天做的!
  某個角落,一座普普通通的房舍。

  落靈城人口只有十幾萬,幾乎不能算作城市;但因為它坐落于群山,蜿蜒交錯,地盤可著實不小。城中類似這樣不起眼的地方隨處可見,除非是那些神念可覆及百里的大能之士,沒有人能在短時間內將落靈城翻透。

  或者說,根本不可能翻透。這里的人們長期與妖獸為伍,經歷了不知多少次大小獸潮,能夠世代生息下來,本身就代表很多秘密。

  一條精干的漢子,環抱著一個嬌小的女孩,如綁票的匪徒般在山間穿行。他巧妙地利用著各處障礙,將身形遮掩在視線難及處,轉眼間就消失在房舍中,再無一絲蹤跡。

  奇怪的是,女孩並沒有被捆縛限制,也沒有被堵住嘴巴,她卻沒有呼救掙扎的舉動,只有壓抑在喉間的吟泣,如一只蟲兒在低鳴。

  房中還有內房,內房有密室,密室中的洞府,洞府中有人。

  四男四女,八個人。

  …

  “老八,怎麼樣?”

  田七將手里摩挲到燙的匕收起,伸手從漢子手中接過已經半昏厥的小蝶,開口道。

  老八的臉上帶著憤然與驚恐,抬手抹去額頭上的汗水,說道︰“死了!”

  “什麼死了?”

  其它三女兩男心頭一沉,同時問道。他們已經猜到了結果,卻還是不甘心,想得到來自現場的證實。

  “都死了,塔山和虎嫂……都死了。”

  “撲通!”

  “嗎的!”

  幾個女孩的心已經懸了太久,最終等到這個噩耗,再也無法承受,當場翻了白眼。幾個漢子手忙腳亂一通忙活,將她們送到隔壁歇息。安頓好一幫女孩子之後,兩人再也遏制不住,嘴里痛罵著,抄起武器就要出門。

  “老五老六,你們想干什麼!”

  田七爺一聲怒喝,伸手一把一個將他們按了回去。

  不理會兩人噴火的目光,田七朝老八說道︰“把過程說說,能記得多少說多少,仔細點!”

  老八此時心神初定,眼中帶著尚未消散的懼意,說道︰“七哥說得對,不能去。”

  隨後,他將自己目睹的情形認認真真的描述了一遍,末了說道︰“那個老家伙不知道用的什麼寶貝,虎嫂他們連灰都沒剩下。我本想等沒人的時候去翻找翻找,看那種情形……”

  兩名大漢同時沉默下來,他們雖然接觸過修士,然而所知有限,無法想象修士究竟強到什麼程度。听了老八的話,兩人都意識到,原來自己這幫人在人家面前,連伸手的資格都沒有。

  長期在搏殺中討生活,幾個人都能識得輕重。認清形勢後,無需田七再說什麼,自然沒了脾性。

  “做得好。”

  田七拍了拍老八的肩頭,說道︰“現在沒什麼好多說的,一切照舊。除了輪流照顧這幾個丫頭,其它人該干嗎干嗎,不要露了底細。”

  老八點點頭,說道︰“七哥說的沒錯,我估計要不了幾天,城里就得有很多人去投奔那個少爺。現在他沒有那麼多手下好用,不會再挑三揀四。”

  老五接口道︰“城里人雖然實力不如那些人,但是對一切知根知底,怕是更麻煩。”

  老八頻頻點頭,說道︰“就是這樣,走的時候我看了下,不少人在打听門路。”

  老六憤然開口,說道︰“平時想做狗卻找不著主人,這下好了,可算有大腿可抱。”

  “別這麼說。”

  田七從思考中清醒,開口道︰“七爺決定了,我去投奔那個少爺。”

  “什麼?”

  幾人同時呆住,愕然道︰“這怎麼行!不是說等那位爺回來嗎?”

  “怎麼不行!投奔和等人有耽誤嗎?”

  田七冷冷一笑,說道︰“好歹我們也曾是一窩蜂的成員,對十三少爺知之甚多。難不成這麼好的事情,那位少爺還能拒絕?”

  幾名大漢似有所悟,紛紛沉默下來。老八思索一番,有些擔憂地說道︰“據說仙家可以看透人心,萬一……”

  “看透人心?沒見識!”

  田七哈哈大笑,說道︰“那叫搜魂!我知道仙家會搜魂,可我不信他們會朝我使用。據說被搜魂的人都會變成白痴,甚至死掉也有可能。我不覺得現在這種情形,他會莫名其妙就對七爺這麼干。”

  幾名大漢想了想,均是認同了田七的話,老八不改謹慎的性子,叮囑道︰“七哥千萬小心,那個少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找上三元閣,怕是個厲害角色。”

  “厲害角色?”

  田七冷笑,說道︰“七爺混了半輩子,厲害角色見多了。當年趙四沒弄死我,他哥也不行!”

  有了決斷,田七認真地說道︰“這里就交給你們了,沒人知道你們的身份,切記不要露馬腳。”

  幾人連聲答應,老五想了一下,忽然問道︰“七哥,咱們都不知道十三少爺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要多久才能回來,甚至回不回來也不知道。再者說,就算十三少爺回來,七哥您覺得……”

  他沒有再說下去,老六忍不住,接下去說道︰“照老八說的那樣,十三少爺就算回來,恐怕也……”

  “你們知道個屁!”

  田七截住他的話頭,摸了摸腰間的匕,斷然說道︰“七爺知道,他一定會回來。”

  “而且一定有用!”

  …

  …

  數日後。

  時已入夏,暑氣來襲,天氣稍嫌悶熱。

  落靈城地處靈魔交界,且整個南方被巨峰所阻,氣候自然談不上好。因為時常有魔氣從陰陽峽谷吹入,不僅會引風暴,還會引來天象之變。

  比方說現在,明明早上還是艷陽高照,轉眼就雷聲隆隆落雨陣陣;好似人們的心情,多變難以清淨。

  城中行人漸稀,雖有引格局之變的大事生,然而在一陣熱潮後,氣氛也慢慢降溫。人們躲進茶樓酒肆或者家中,看看雨,飲飲酒,唏噓感慨幾聲,倒也不失言趣。

  人是最擅長記憶的生物,也是最擅長遺忘的生物;塔山夫婦已成昨日黃花,如今的戰靈閣,或者說落靈城,已經屬于厲風的天下。

  雖然他只有一只手。

  “一只手?一只手人家也是無敵,不服你試試。”有人如此說。

  “那倒也是,不過我看啊,他那只手不是他的,是那位少爺的。”另有人說。

  “听說,以前和三元閣有仇的人,不少都投奔戰靈閣去了。”又有人說。

  “可不是!新來的五鼠都去了,現在成了厲風的跟班,得瑟的不行!”

  “不光是他們,連與三元閣交好的人也都去了;有些還沾上那位少爺,前途不可限量啊!”

  “你是說田七爺?”

  “什麼田七爺,那就是個狗腿子!以前他就是一窩蜂的成員之一。後來趙四入主,不知怎麼就跑了出來。”

  “這樣啊!他和那位少爺點名的十三少爺關系可不錯啊!怎麼會……”

  “怎麼會?這樣就對了!現在消息已經傳開了,說十三少爺就是十三爺,也就是干掉趙四爺的人。田七如果不這樣,怕是沒什麼活路。”

  “哦……”

  “那你們說,十三少爺會不會回來?如果回來的話……”

  “……難說。”

  “難說。”

  “確實難說。不過要我看的話,十三少爺多半不會回來,就算回來,也會偷偷溜走。”

  “是啊是啊,”

  “四目老人都來了,十三少爺回來有啥用,回來送死?”

  “那可不一定,依我看,十三少爺一準得回來。”

  “為什麼這麼說?”

  “……我不知道,只是這麼感覺。”

  “感覺有個屁用!”

  “就是!十三少爺雖然不凡,可那要看和誰比。人家可是滄雲宗的高人,是真正的仙家大派,哪里是咱們這地方的人可比。”

  “是啊是啊,這都好幾天了,十三少爺要麼就是不會再回來,要麼就回來了,又走了,誰知道呢。”

  “唉!可惜了,十三少爺真是不錯的人。除掉一窩蜂,去了一害啊!”

  “用你說!我還說塔山虎嫂不錯啦,有屁用。這年頭,好人不長命!去了一小害,來一個大害,結果不是一樣!”

  “話不能這麼說,因為怕大害不敢除小害,小害遲早長成大害,又有什麼區別。”

  “說的是,而且我覺得,大害其實和咱們沒關系。反倒是小害,最是要人命,應該除掉!”

  “說的沒錯,你咋不去干一個給我看看。”

  “我……我不是沒那個本事嗎!”

  “呵呵,沒本事?沒本事端掉一窩蜂,干掉幾個青衣的本事總有吧?咋沒見你做過?”

  “我……你咋知道我沒做過!”

  “你做過?”

  “我……我不和你說。”

  “咦!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那天趙四爺搜城,無端死了不少青衣,你知道是誰做的不?”

  “……也許是十三爺做的。”

  “屁,十三爺要做就直接殺到趙四老巢,哪會干這種小事。”

  “……我還是不知道,也許是天做的。”

  “天做的還是你做的?”

  “我還說是你干的啦!就是天做的。”

  “是啊是啊,不說那些,三元閣的四個小侍女,不是也被人藏起來了嗎!不然的話,她們能跑到哪兒去?”

  “對對對,這些都是天做的,不關咱們的事。喝酒喝酒!”

  “呃……天做的,嗯,天做的。”

  “是啊是啊,別扯這些了,天做的,天做的。”

  …

  …

  戰靈閣,一幢寧靜的小樓。

  宗鳴憑窗而立,望著自天而降的雨簾,神情若有所思。在他身後,厲風與田七恭敬地站著,默默等候,

  從臉上看,二少爺已經完全回復,再現那種鎮定自若,一切盡在掌握的睿智與信心。只是在眉宇之間,時常出現一抹或淡或濃的陰影,始終揮之不去。

  他忽然說道︰“魔域之女?異種妖獸?這樣兩種東西突然出現,代表著什麼?”

  厲風猶豫了一下,說道︰“這是少爺的機緣。”

  “不!這是陷阱!十三少爺回來了。”田七反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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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三十六章︰要殺人!
  “陷阱……”

  宗鳴沉默了很長時間。他的目光穿過窗子,透過雨簾,射到空中,達到某個不可知之地。似乎在那里,有著一個沉默的少年,正用冰冷的目光看著他,默默地安排著什麼。

  在他身後,厲風的殘臂似乎又有疼痛,輕輕抽搐了一下,沒有做聲。田七則一臉恭敬,異常肯定地說︰“屬下與蕭十三郎交往多次,深知他的秉性。落靈城附近雖然時有魔獸竄入,但通常都會因不適環境很快死亡,這一次連續出現魔獸傷人事件,卻又均是傷而不死,很符合他的風格。”

  “魔域女子從哪里來,屬下不知道。但不出意外的話,那只妖獸應該是蕭十三郎所養,冒充異種魔獸,妄圖吸引少爺遠離落靈城,進而……”

  說到這里,田七停了下來,默默地等著那里。看起來,他已經盡足了屬下的本份,如何判斷取舍,需要宗鳴自己做出。

  雖然沒有回頭,宗鳴對兩人的神態舉止卻一清二楚。听了田七的話,他平靜說道︰“本少先要告訴你的是,你現在還不是我的屬下。”

  “是,少爺。”田七神色不變,回答道。

  依然是下屬的口吻,宗鳴卻沒有再次糾正,說道︰“你的身份我已經知曉,我想知道,當初你不願跟隨三弟,如今為何一心想跟著我?”

  田七回答道︰“四爺心性扭曲且過于濫殺,田七與範大他們不同,我自小在落靈城長大,所以不願。”

  “放肆”厲風一聲怒喝。田七不為所動,只是恭敬地朝宗鳴施禮,沉默不語。

  “不必如此。”

  宗鳴擺手,說道︰“然後?”

  田七說道︰“沒有然後。”

  宗鳴微怔,隨後淡淡一笑,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並不是不想謀個好出路,只是不願多造殺孽;或者說,只是不願在故土多造殺孽罷了。”

  田七再施一禮,說道︰“我殺過很多人。”

  “听說,蕭十三郎救過你的命?”

  “但他救不了屬下一輩子。而且,他會死在少爺手里。”

  宗鳴默許了他的自稱,嘲諷道︰“如此做作,讓我如何信你?”

  田七說道︰“少爺會給屬下機會證明。”

  宗鳴沒有再問什麼,沉默片刻後,他說道︰“好,我就給你機會。”

  田七愈恭敬,說道︰“請少爺示下。”

  宗鳴笑了笑,卻沒有直接吩咐他做什麼,說道︰“我的手下每多唯唯諾諾之輩,你這樣的人物,的確是個人才。”

  “你對落靈城周圍的環境很熟,我命你帶著五鼠,將最近出現的魔域女子和異種妖獸之事探明,可有問題?”

  田七猶豫了一下,回答道︰“屬下不是蕭十三郎對手,且和五鼠有間隙……”

  宗鳴揮手道︰“不是讓你替我拿下蕭十三郎,只是讓你查明這兩件事情的虛實。最重要的一點是,要查明它們出沒之地與陰陽峽谷間的距離,能否辦到?”

  田七點頭,說道︰“只要五鼠听我指揮,當無問題。”

  宗鳴點頭,言語間帶著一絲關切,說道︰“可以告訴你的是,那名魔域女子極有可能是曾被三弟擒獲之人,其實力到底如何……我也不好隨便判斷。不過你放心,我賜你一件靈器護甲和一面盾牌,這里畢竟是靈域,魔域之人有諸多不便。只要小心些,當無大礙。”

  “至于五鼠,厲舵主去吩咐他們一聲,听從田七的指揮。”

  說著話,他隨手取出兩件靈器,手掌輕揮,自動飛到田七面前。厲風在一旁看了,臉上微有異色,應了聲就將頭顱垂下,默不言語。

  田七接過護甲與盾牌,面帶一絲驚喜,說道︰“多謝少主!屬下這就去辦?”

  “去吧,切記安全為要。本少不是涼薄之人,事情辦得好,本少包你破階二星;便是三星,也不是什麼難事。”

  田七臉上喜色更濃,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就此退去。

  在他走後,厲風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少爺,此人……”

  “不必說了。”

  宗鳴搖搖頭,目光幽深中帶有一絲難明的味道,自語般說道︰“有點意思……”

  …

  …

  小院中,新種了一顆小梨樹。

  院中有人,樹下一少年。

  現在不是種樹的季節,小梨樹剛被澆過水,正在努力扎根,想追上那些逝去的時光。

  “差不多了。”

  十三郎將手里的鐵鎬水盆放下,朝猶自忙碌的小蝶說道︰“該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活得看它自己,咱們幫不上忙。”

  小蝶听了他的話,停下替小梨樹踩實周圍松土的腳,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輕聲說道︰“一定能活。”

  “是啊!一定能活。”

  十三郎的聲音有些感慨,伸手輕輕搖了搖梨樹的樹干,覺得它已經足夠牢固,就轉身走到旁邊的椅子旁坐下。

  小叮當遞給他一把絲巾,十三郎擦了把臉,問道︰“老八還沒回來?”

  小叮當說道︰“還沒有。”

  十三郎沉默,手里拿著絲巾,靜靜地望著那顆梨樹,眼神迷離。

  小叮當望著他,望著那張無論說什麼都沒有絲毫表情的臉,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小蝶收拾好周圍的雜物,目光復雜地看了兩人一眼,轉身走入內室,準備去弄些吃食。

  院子里沉寂下來,十三郎看著樹,小叮當看著他,均沒有說話。

  良久,十三郎收回目光,低頭看著自己扶膝的雙手,輕輕開口。

  “想說什麼,就說吧。”

  那雙曾經多次展現神奇的手情形不太好,左右手的尾指都被絞斷,如今剛剛被固定綁好,尚在恢復之中。

  小叮當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趕緊說道︰“沒什麼,我是想說,人死不能復生,哥哥要想開些。”

  十三郎沉默,小叮當又說道︰“哥哥嫂子既然已經……哥哥就該把心思放在別處,或者安排……安排退路才是。”

  十三郎依舊沒有作答,小叮當停頓片刻,說道︰“由秦八說的情況看,那個四目老人修為深厚,哥哥不如暫時避一避,將來修為提高了,再徐圖……”

  “報仇這種事情,與其它事情不一樣。”

  十三郎突然開口,語氣不算重,卻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他說道︰“我不是急性子的人,但是我知道,報仇這種事情最好不要等。越是等下去,麻煩就會越多。說不定,等著等著,就再沒有機會了。”

  “可是他們的修為……”

  小叮當很是焦急,罕見地爭辯道︰“宗鳴不說,那個老鬼肯定是金丹修為,而且境界不低……”

  “報仇不是行俠仗義,更不是比武切磋論道。報仇是殺人,只要能殺死他,別的都不重要。”

  小叮當听得迷糊,心想殺人不還是要靠實力?哥哥只怕是傷心過度,腦子有些壞了。

  十三郎不管她如何想,自顧接下去說道︰“或許我犯了錯,或許我做了很多不對的事情。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殺人這種事情,我很擅長。”

  “殺人,我比他們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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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三十七章︰互算(上)
  傍晚,天色放晴,秦八帶著一身酒氣返回小屋。

  自從十三郎幾日前歸來,秦八就過上這種早出晚歸的日子,整天混跡于各處酒樓賭坊,或是胡侃爛賭,或是忙些別的事。因為落雨,城里似他這樣過活的人很多,不會引起什麼人注意。

  今天秦八回來的比較早,在外面走得歪歪扭扭,仿佛隨時都會醉死在路邊。進了屋,他馬上變得神采奕奕,趕緊向十三郎回報消息。

  “七哥進山了,帶著五鼠那幾個雜碎一起。”

  接過小蝶遞過來的醒神湯,秦八一飲而盡,隨即抹了抹嘴巴,說道︰“我沒敢搭話,不過七哥與何鐵頭聊了兩句,提過幾次陰陽峽谷。我估摸著,他們應該是去那一帶活動。”

  說著話,秦八將空碗遞給小蝶,道了聲謝。小蝶想起前幾日自己曾被這個漢子抱過,小臉不覺有些羞紅,扭身走出靜室,將空間留給這些能做事的人。

  “陰陽峽谷?他們去那兒做什麼?”老五疑惑問道。

  秦八將目光從小蝶的背影上收回,說道︰“七哥沒說,不過我打听了一下,凡是被胖胖和叮當姐傷過的人,都被戰靈閣問過話,估計是沖這個來的。”

  小叮當在十三郎面前喜歡充小,然而在幾個比十三郎大得多的漢子們面前,她卻是一副大姐派頭。加上她的實力修為本身也遠在這些人之上,沒人敢對其不敬。

  听了秦八的話,小叮當說道︰“哥哥,接下來怎麼做?”

  十三郎沉吟了一下,問道︰“陰陽峽谷罡風距離變緩,還有幾天?”

  小叮當想了想,回答道︰“七到十天左右,並不都是那麼準點。”

  “時間還是夠的。”

  十三郎點頭說道︰“七天時間,足夠宗鳴下定決心。在此之前,自然是要斷其手足,讓他再也無人所用,不能不親自前往。”

  言語之間,十三郎的聲音不自覺的帶上殺意,散著一股冰寒的味道。老六的性子急,連聲道︰“那就成,尤其是那個什麼五鼠,自從跟了厲風,沒少干缺德事,早該做了他們。”

  老五跟著說︰“少爺您說,咱們啥時候動手,老七和他們在一塊兒,我真有點不放心。”

  “你們不能動手。”

  十三郎擺擺手,說道︰“你們已經幫了我很多,如果不是你們幾個,小蝶她們絕難幸免,就連我自己,也可能一頭撞進落網而不自知。”

  話音一轉,十三郎認真說道︰“不要多心,這件事情確實不是你們所能參與。我已經犯過一次錯,不會再犯第二次。”

  老五老六對視一眼,頹然地低下頭。他們何嘗不明白,對他們來說,修士實在有著太多不可思議之處,很難與之對抗。

  十三郎又說道︰“報仇的事情,有小叮當幫我就已足夠,成與不成都不許再想。你們照顧好小蝶她們。這件事情結束之後,你們就離開落靈城,去哪里不要和我說,記住不再回來就好。我留了幾樣東西給你們,只要不露出馬腳,安全當無問題。”

  兩人黯然點頭,老八按不住疑惑,說道︰“少爺,我的修為低劣,本不該多嘴。但我有句話……”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沒什麼不能說的,說吧。”

  只有這種時候,十三郎的臉上才偶見笑容。現在的他,與以往的十三少爺截然不同,眼中無時無刻不蘊含著冰冷,哪怕是在笑,這種冰冷也無法消除。

  秦八與十三郎的目光相觸,心頭微震,說道︰“七哥去之前曾經留話,少爺如果沒有妥善的安排,他寧可長期呆在那邊等,也不願您貿然行動。實話說我很替七哥擔心,不過他既然這麼決定了,咱們做兄弟的自然得跟著。只是有一條,宗鳴就不說了,那位四目老人,少爺打算怎麼對付?”

  話問得很直,也很實在。包括小叮當在內,幾人的心里都有同樣的疑慮。眼下秦八將話頭提出來,眾人的目光齊齊看向十三郎,靜等他的解釋。

  十三郎看著眼前的幾人,心頭頗為感觸。他自然明白,這幾人和他謀求這樣的大事,實際上等于將性命交到自己手里。恩情交情友情統統放在一邊,但是這份信任,就足以令他道出實情。

  他誠懇說道︰“如何報仇,現在我只能說︰分而治之。至于那個四眼老狗,明天我回來的時候會告訴你們,這樣可好?”

  能從十三郎嘴里叫出老狗這種粗俗的稱呼,唯一的解釋是他已經恨極;倒是那個四眼很是新鮮,不過眾人已經習慣了他的奇人奇語,沒怎麼放在心上。

  “少爺今天要出去?”老六問道。

  目光看向小叮當,小叮當白了他一眼,示意自己也是剛知曉此事。自從十三郎回來,除了開始那天枯坐一夜苦思冥想外,倒沒見什麼出格的行為。如今幾人突然听他說要出去,禁不住有些擔心。

  “是啊,今天要出去一下。放心,我不會傻到去送死。”

  十三郎明白他們擔心什麼,說道︰“我去陰陽峽谷看看,這條路我很熟,天明就可返回。”

  落靈城距離峽谷不過百余里,一夜打個來回不是難事。老五心里估量了一下,還是忍不住疑慮,問道︰“那樣的話,少爺在那邊停留的時間不過個把時辰,能做些什麼?”

  未等十三郎開口,秦八已經開口喝道︰“做什麼要你管,少爺自有他的用意。”

  他心里明白,此行多半與四目老人有關,不過這種事情卻不是群策群力就能起作用,知道的人少,反倒好一些。

  十三郎擺擺手,說道︰“沒什麼特殊的,我記得那里有個地方,應該可以布置一下。如果有效,接下來的事情才能繼續。滄雲宗我自然惹不起,但是那個四眼,還是可以想想辦法。”

  “我陪你去!”

  小叮當立即說道︰“峽谷里的情形,我比你熟。”

  “你不能去。”

  十三郎斷然否決,說道︰“你帶著胖胖去找田七,成與不成,今天是很重要的一天。”

  不理會有些憤憤的叮當,十三郎對秦八說道︰“你們留下來守家,無需為我擔憂。另外有一點可以放心,我有七成把握,宗鳴不會給七爺下禁制,甚至連跟蹤印記都不會下。”

  “呃……為什麼?”

  十三郎的話題轉得比較快,秦八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疑惑地問︰“那位二少爺不簡單,且生性多疑,為什麼會那麼信任七哥。”

  老五老六顯然有著同樣的疑問,紛紛將目光看向十三郎。這個事情一直壓在他們心里,又不好對十三郎說,很沉重。

  “正是因為他多疑,而且不會輕信七爺,所以才不會下手。”

  十三郎的語氣輕輕,異常肯定地說︰“道理其實很簡單,在宗鳴眼中,無論七爺是不是我派去的人,他都不能隨意施展禁制。”

  望著幾人茫然的表情,十三郎卻沒有繼續解釋,說道︰“總之你們放心,沒有七成以上把握,我是不會動手的,不會讓七爺落入險境。不過今天晚上,恐怕他要受點傷才行……”

  “那算得了什麼!”

  雖然不明白十三郎信心何來,三條漢子卻不禁心頭一松,齊聲說︰“就算沒這檔子事,咱們哪個不是隔三差五得放點血,話說真要是幾個月不受傷,我還不習慣了都。”

  他們的神態輕松,話說得也很輕松,听在十三郎耳中,卻如三塊千斤巨石般沉重。他朝幾人抱拳,極為鄭重的施禮道︰“幾位對我的相助之恩,只能……恐怕我是沒什麼機會報答了,請受我一拜,十三郎替哥哥嫂子他們一起,謝謝你們!”

  幾人大驚,一陣手忙腳亂的謙讓。想到十三郎他們要做些準備,分說了幾句,就各自回房安歇去了。

  待他們走後,小叮當忽然說道︰“哥哥你是不是打算在一線天……哎呀!”

  難怪他要驚叫,十三郎再次當面解衣,開始裝扮起來。仿佛在他眼里,永遠都不會有小叮當這個實質上的女人存在。

  “哥哥你干嗎……干嗎還要裝成女人?”

  手掌捂著眼楮,小叮當從指縫間偷窺十三郎的“嬌軀”,疑惑地問道。

  “有始有終吧,從這里開始,從這里結束。”

  十三郎的動作極其麻利,很快就變成“紫依”摸樣。嘴里說道︰“而且,我將來還要從魔域回來,身份不能泄露。”

  小叮當似有些失望,忍不住嘲諷道︰“得了吧。現在誰還不知道,蕭十三郎就是十三爺啊!”

  “知道歸知道,知道不是看到,就算看到,也未必能當成證據。”

  十三郎收拾好一切,舉步說道︰“將來我還是要進道院,滄雲宗……遲早會再打交道。”

  小叮當听得雲里霧里,心里反復念了幾遍還是沒弄明白他什麼意思。無奈只能跟上去,忽又好奇地問︰“哥哥你剛才說,宗鳴不會給田七下禁制,到底是為什麼?”

  “不為什麼,他就是不會。”十三郎淡淡地說。

  …

  “我沒有對你失去信任,更不會輕易相信那個田七。”

  小樓中,宗鳴望著厲風疑惑的表情,灑然笑道︰“是不是奇怪,為什麼我不給他下上禁制,甚至連印記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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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Crawler | 2017-9-20 02:55:26

第一卷︰小城故事 第三十八章︰互算(下)
  厲風早已習慣了二少爺的習慣,聞言馬上接口道︰“屬下不明白。”

  斷了一臂,舵主隨之變成屬下。宗鳴看看他,眼中雖有輕蔑鄙夷,卻欣賞他識趣,說道︰“不管蕭十三郎的身份到底是什麼,有一樣總假不了。”

  “他的年齡!”

  宗鳴的語氣堅定,說道︰“三年前他來到落靈,十二歲的孩子,現在十五。你來說說看,十五歲的少年,修為究竟能高到什麼程度?”

  厲風說道︰“就算他是天才中的天才,最高也不過築基。”

  “那就對了。”

  宗鳴灑然一笑,說道︰“我現在明白他為什麼要扮女人,十幾歲的孩子,又不肯斬盡殺絕,不扮女人,豈不是自曝身份?這個人啊……真是有點意思。”

  厲風心里想少爺您在東拉西扯,管他是女人還是男人,和田七有什麼關系。

  宗鳴卻來了興致,繼續說道︰“我去看了他的居住,知道這個人除了掩飾需要之外,心理也有問題。明明是修士,他卻弄一塊大鏡子……真真是自戀得緊!”

  “這真是一個……虛偽無恥且心理變態的人啊!”

  厲風的額頭有汗水滲出,心里暗想少爺琢磨這些事情,是不是有點……和他自己形容的那樣……

  他小心提示道︰“這些……和那個田七……”

  宗鳴笑道︰“看似無關,實則密切相關。”

  “幸存青衣的記憶中,三弟開始並沒有認出他。問題就出在這里,修為不到築基,他究竟是如何破除詛咒之氣的呢?”

  厲風茫然無語。

  宗鳴說道︰“肯定不是神通!那種詛咒別說他,就連師叔也無能為力。如此說來,他肯定具有某種破禁之寶。”

  厲風點頭,說道︰“少爺說得是。”

  宗鳴說道︰“再看田七,無非兩種可能,一為真心投靠,二是假意來降,抓住我現在缺乏人手的機會,作為蕭十三郎的內應。”

  厲風再次點頭。

  宗鳴說道︰“如果是真,我對他下禁制或是印記,未免有**份;此道非我所長,隱秘程度與符咒之氣相比遠遠不如;若被田七察覺,更傷其心。”

  “喜歡扮女人,蕭十三郎的心思一定極為細膩。如果田七是他的人,我的禁制不僅是徒勞,還會被蕭十三郎察覺,是為不美。”

  厲風想了想,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說道︰“那麼田七所言,少爺如何看?”

  “為表忠心,刻意危言聳听爭取重視而已。”

  宗鳴笑了笑,說道︰“現在還不好判斷,我以為陷阱的可能性不大。”

  “飼養妖獸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機密,蕭十三郎在落靈活得安安穩穩,卻從無人知道他有一只妖獸,此為其一。即便是養,又哪里會那麼巧被他趕上一只異種!還要將其降服。這種妖獸連我都沒有,何況他一個邊野小民,此為其二。眼下的情形,只要確定了妖獸的類型,一切自然見分曉。”

  說到這里,宗鳴的神色有些感慨,說道︰“落靈這個地方,確實有許多不便之處。單單是不能飛行,對我就是一大制肘。不過也應了那句話,險惡之地自有險惡之地的好處;假如真有異種妖獸出沒,本少定要將其擒下,絕不容他人染指。”

  厲風心里陡然一寒,他當然知道異種妖獸珍貴,然而他更知道的是,此時的落靈城,能與二少爺相爭者,其實已經沒有別人,只有……

  不敢再想下去,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少爺別忘了那個魔域之人,或許三少爺的寶物就是從她那里所得。”

  “混沌之寶?”

  宗鳴失笑,眼中的厲色消失不見,變得有些戲謔。

  搖搖頭,他說道︰“我越來越肯定,它只是誤傳。混沌之寶哪有那麼容易被三弟踫到,多半是他手下人沒見識,意圖博取歡心罷了。”

  “與妖獸相比,那個魔域眾人反倒可能與蕭十三郎勾結。一個身處異域他鄉,一個正被我追查,倒是很合得來。”

  看到厲風猶要再說什麼,宗鳴擺擺手,大有深意地說道︰“做人貪心不要緊,但要有度。此行我的損失雖大,收獲也頗多;如果再得到一只異種妖獸,實可謂圓滿。什麼蕭十三郎什麼混沌之寶,已經不重要了。”

  厲風听出話語中的警告味道,心頭的寒意更濃,連忙說道︰“少爺說的是,既然是這樣,不如讓屬下進山,與那田七一起尋找妖獸,免得被……捷足先登?”

  “不必了,暫時還沒個準信兒,你的傷也沒好,等等再說。”

  宗鳴體諒地安慰他一句,說道︰“我知道陰陽峽谷的情形,數日之內,妖獸無法經那里進入魔域。況且我雖然不便對田七施展什麼,但如果想找他的話,卻是易如反掌。”

  想到那面盾牌和護甲,厲風眼中閃過明悟,心頭再起凜意,連忙低下頭。

  宗鳴知道他想什麼,寬慰道︰“放心吧,說這些就是為了讓你安心。好好養傷,自有你的用場。”

  厲風不敢再說什麼,施禮恭身退出。

  待他消失後,宗鳴輕輕嘆息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猙獰。

  “捷足先登?妖獸便于隱瞞,倒是不得不防啊!”

  …

  …

  落靈的雨,來得快去得急;尤其是這個季節,早晨霞光萬道,中午大雨瓢潑;而到了傍晚的時候,太陽不甘心被烏雲遮掩,再次探出了頭。

  一日一雨,幾乎可算落靈城一景。對那些入山者來說,這種天氣很讓人頭疼。好不容易追蹤到獵物的蹤跡,卻被一場大雨沖得干干淨淨,待到雨歇風息時,天色也已接近黃昏。若想有所收獲,必須抓緊每分每秒,還需要一些運氣才行。

  幾乎沒有人敢在夜里捕獵,連修士也不行。神念不是萬能,起碼在落靈這個地方不是萬能。

  那些隱秘而便于妖獸棲息的地方,神念往往難以滲透,甚至會有游離的魔氣存在。對低階修士來說,他們不具備妖獸的敏銳直覺,又沒有強悍的身體做保障,根本不敢妄動。

  能適應這種情況的,反倒是戰靈。他們肉身強悍,長期近身搏殺給了他們豐富的經驗,即便受到突襲受傷,恢復能力也遠非常人所能比,無懼于夜色中行走。

  夜已深,田七帶著五鼠在叢林中奔波了一天,沒有什麼收獲,正在歇息之中。

  篝火 啪作響,烘烤的肉食散著香氣,勾引著人們的腸胃,乏意也為之消減不少。

  疤臉大口啃著肉,灌著酒,感受著腸胃被溫暖的感覺,舒服地吁了口氣,說道︰“七爺,咱們到底在找什麼?好歹給兄弟們透個底吧!”

  田七沒有喝酒,吃相也顯得很斯文,與他的外貌截然不符。他用匕削下一塊肉片,送入嘴里細嚼慢咽著,說道︰“不是告訴你了嗎,找那只異種魔獸。”

  一名大漢皺著眉頭,說道︰“上哪兒找去,照我看,根本是白費功夫。”

  田七冷笑,說道︰“你可以回去。”

  大漢失語,臉上雖有不滿,卻不敢再說些什麼。疤臉打著圓場,說道︰“七爺莫怪,那只妖獸本身難以尋找不說,其實力恐怕也非我等所能面對。據被它傷了的人說,此獸行動如風,根本連影子都摸不著。況且眼下這天氣……兄弟們有些埋怨,實屬正常。”

  其余的大漢紛紛點頭,他們在落靈混了一段時間,也結識了不少人,知道那些受傷的人其實實力不差。如今被厲風安排這樣一個美差,還得听從田七的吩咐,心里當然不樂意。

  田七不為所動,匕削取一片肉放入唇中,慢慢嚼著,說道︰“我還是那句話,不樂意可以回去。反正你們大撈了一筆,沒必要跟七爺一起受罪。”

  這話等于白說,借他們一個膽子,也不敢冒著得罪宗鳴的危險臨陣退卻。疤臉干笑了幾聲,說道︰“七爺這把匕不錯!”

  “十三少爺送的,你有意見?”

  田七冷冷望著他,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憎與輕蔑,揚揚手里的匕。

  “有意見可以去向舵主說明,沒準兒會變成你的。”

  “七爺說笑了。”

  疤臉連連搖頭,說道︰“七爺是受少爺器重的人,我等怎麼能比。”

  “那不就結了!”

  田七不再看他,起身舒服地伸了個懶腰,說道︰“我去歇著,你們安排好守夜,明天繼續找。”

  說罷,他不理會幾人憤怒嫉妒帶著陰寒的目光,徑直走進幾人同心協力才佔據的一處洞穴中。不多時,如雷的鼾聲從里面傳出,儼然是旁若無人。

  五鼠面面相覷,一名大漢咬牙說道︰“大哥,咱們就這樣任他……”

  “那你說怎麼辦?”

  疤臉沒等他說完就截住話頭,沒好氣兒的說道︰“難不成回去!”

  那人沒了言語,另外一名大漢說道︰“可他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里。而且他明知道野外凶險,還故意弄出這麼大聲響,這不是故意為難人麼?”

  這話說得實在,山里討生活的人,露宿郊外從不敢睡沉,更別說像豬一樣鼾聲震天。引來幾只妖獸倒是不怕,問題是沒辦法好好休息。田七不可能不懂這些,擺明是要惡心人。

  疤臉何嘗不明白,牙齒咬得吱吱響,仿佛他真是一只憤怒的老鼠。奈何有厲風的命令,他實在不敢打什麼歪主意。無奈中只好模仿田七的口氣,自嘲說道︰“還是那句話,你說咋辦?”

  “干脆……”一名大漢做了個抹喉的動作,目光露出凶光。

  “去死吧你!”

  連他身邊的人都忍不住,劈頭痛罵道︰“想死可別拖上我,我還要……啊!”

  他的表情驟然凝固在臉上,出一聲淒厲的哀嚎。

  在他對面,疤臉的腦袋被穿了個洞,空中一道紅影一閃而逝,收回到行凶者的口中。此時大漢才看清,那是一只奇形怪狀的蛤蟆,一只絕對不像蛤蟆的蛤蟆。

  似乎察覺到被人留意,那只凶猛的蛤蟆饒有趣味地打量了大漢一眼,嫣然一笑。

  “啊……”大漢再次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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