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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Crawler | 2017-9-20 02:55:26

第七十九章:裂風獸(中)

    只有天地異變,才能夠將震懾穿透空間壁壘,讓身在獸環沉睡的胖胖驚醒。
    收到胖胖傳遞過來的請求,十三郎毫不猶豫地將它喚出,加入到這場掠奪來,也替臨近不支的他分擔幾許壓力。

    他畢竟才剛剛築基,縱然再如何大異常人,又怎麼能與破四級的魔獸相比。這就好比山洪衝入小河,河堤隨時處在潰散的邊緣;如果不是那個印記分去絕大部分魔氣,十三郎早已被生生撐死。

    這樣一幕景象落在裂風獸眼,無疑是火上澆油,釜頂加薪之舉。眼前這一人一獸所分去的天地之力,已經超過了自己所能吸收的程度。這樣的情形還想破境成功,只有將天變的時間延長一倍,否則的話,絕沒有半點可能。

    那無異於癡人說夢。

    從雲層跌落到深淵,裂風獸仰天一聲咆哮,竟然人立而起。它頂著撲面而來的五道冰矢,揚起利爪,朝遠處的十三郎凌空一抓。

    空出現一隻骨爪虛影,形狀與裂風獸的爪一模一樣,卻要大上百倍。骨爪剛顯露出摸樣,就已出現在十三郎的頭頂,撲面而來的威壓幾令讓他為之窒息。這是絕對的階位差距,無法用實力去衡量。

    十三郎眼神微縮,心頭大起凜意。他意識到,這是裂風獸在進階剛剛領悟的神通,自己有幸,成為第一個感受其威力的人。

    這也是他第一次正面與堪比結丹修士的神通相遇;此前四目老人的三聲鼓響,威力肯定超過裂風獸這一掌;然而那個過程與眼前不同。兩人間有無數巨石飛蟻的阻隔,且十三郎實際上只接下一道鼓聲就負傷不輕。此時的他雖比那時強悍,卻沒有任何緩衝的餘地,更沒有幫手可以指望。

    重壓臨頭。十三郎深埋在體內的暴戾被激發出來;眼神帶著桀驁不屈的光芒,他仰天怒喝,沖向那一道有天威之勢的骨爪。

    他不再嘗試飛行躲避,而是將所有的力量都收回來,選擇硬撼!

    他要來滅殺裂風獸,又怎麼能指望對方不盡全力,智謀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決死一戰的勇氣。如果連一擊都不敢接。還談什麼降服對方。

    狹路相逢勇者勝。十三郎能夠活到今天,靠的並不是機靈狡詐或者陰險,而是遇強愈強,不到死亡絕不放棄的悍勇與堅韌。

    骨爪當空而落。下方是是一道不斷祭出各類法器的小小身影。與骨爪相比,那個人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看上去倒似乎有巨人揮起巴掌在拍打一隻蚊。

    如果能夠激發法寶,十三郎一定不會猶豫。眼下的他只能豁出去,將各式各樣的飛劍盾牌刀斧等等全部砸出。以緩解骨爪帶來的壓力。一件接一件法器在骨爪下碎裂,瞬時之間,他自己包括繳獲的眾多靈器幾乎消耗一空。

    付出這麼多代價,骨爪並非沒有受到影響。它的五根利爪斷了三根,僅餘下手掌與兩指。與十三郎撞在一起。

    驚天的轟鳴聲響起,那道尚未停止的漩渦被拍散。骨爪也同時消散在空;同一時間,一大一小兩條身影倒飛而出,十三郎的唇角溢出鮮血,面色有些蒼白。

    與之對應的,他的眼神格外明亮,甚至帶著一種狂喜。

    與骨爪的抗衡,讓他清晰的把握到一絲脈搏,也深刻體會到了天地之力蘊含在神通之後,究竟會帶來怎樣的變化。事實上,如果換個時間,讓裂風獸重新施展一次,絕難達到如此威力。

    換一個角度,裂風獸是無意施展,十三郎卻是主動領悟;這種領悟對他的作用,甚至比裂風獸自己還要巨大,怎能不讓她欣喜若狂。

    狂喜並不能讓戰鬥終結,恰恰相反,此時的十三郎,正處於最大的生死危機之。

    隨著骨爪消亡引發的巨響,天地異變宣告走向尾音;天空之上,濃濃的黑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天地間那無處不在的力量感也隨之消失。

    裂風獸進階的過程,要結束了。

    …

    …

    “嗷……”

    一聲飽含著憤怒不甘且又一股悲哀之意的嚎叫聲響起,裂風獸終於放棄了最後的指望,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復仇去。

    它的雙眼原本閃爍著綠油油的光芒,此時卻變得血紅一片,心裡更是只餘下狂暴到不可壓制的嗜血,再沒有任何顧忌。

    身體一陣急劇的晃動,起頻率快到讓人無法想像;裂風獸的臉上帶著痛苦的表情,隨後變得模糊。

    它好像被空氣溶解掉一樣,消失了!

    再出現時,他赫然到了十三郎的身前;其雙掌開合,尺余長的利爪泛著幽光,也帶著刻骨的仇恨與怨毒,朝十三郎的頭顱插去。

    不到萬不得已,裂風獸實在不願意施展這種不亞於瞬移的神通。每一次施展,它都需要修養很久才能恢復;如今它破鏡失敗心神正在反噬煎熬,更加不宜施展。此時卻不顧一切地對用出,足見在其心裡,已經將十三郎恨到極致。

    這一擊,十三郎擋不了;他剛剛句骨爪硬抗一擊,身體酸麻雙手都在顫抖,哪有餘力再和裂風獸本體相抗。

    這一擊,十三郎也躲不了;裂風獸極擅捕捉戰機,寧可元氣大傷也不肯給他片刻喘息,為的就是一擊必殺。

    眼看利爪將要接觸到對手的身體,裂風獸的眼露出興奮,也與十三郎的目光在空相遇。

    它為之一愣!

    它看出來,對手的眼神根本不似垂死之人應有的摸樣,沒有一絲絕望哀求和恐懼,而是桀驁張狂不乏冷漠,還有深深的嘲諷。

    然後,他的身體也消失了。就在裂風獸的眼前,莫名地消失。

    胖胖身在十幾米之外,長好如初甚至更長的長舌捲著十三郎的身體,將他生生托出了勢在必得的一擊。裂風獸甚至有一種感覺,對手好像知道它會在這個時候用處這種神通,早就做好了安排。

    心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覺,裂風獸尚未弄明白髮生了什麼,掌心突然感覺到幾個堅硬的東西。

    它還是抓到了東西​​的,抓了足足十幾顆鐵球,一個都沒拉下。

    “爆!”

    十三郎身體在飛退,口發出輕喝。

    轟鳴之聲大起,裂風獸發出一聲撕裂天地的狂嘯,身形倒捲,灑出一路的鮮血。

    十幾顆粗糙普通的鐵球,就是十三郎為裂風獸準備的撒手鐧。其威力累加起來,又哪裡是他的神通所能比。這種手段如果用來對付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成功,偏偏對付這只狡猾透頂一擊遠遁的魔獸,卻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正如叮噹和阿公所說的那樣,裂風獸攻強守弱,配合其詭異到極致的身法和速度,幾乎讓人想不出好的辦法應付。它對魔力波動異常敏銳,也很難設置什麼陷阱讓它去鑽。然而這些鐵球空有其形,加之裂風獸恨極怒極,竟然主動撞上門來,生生吃了一記大虧。

    此時的它,胸腹間被嵌入無數鐵片,有些已經進入到內府,動一動都會傳來鑽心的劇痛。它的雙掌最為堅硬,卻被巨大的衝擊震得有些麻木,有些不聽使喚。身體上更是焦黑一片,散發著一股肉香。

    它已經,遍體凌傷!

    驟遭重創,裂風獸除了感受了巨大的痛苦外,心頭的不祥之感開始佔據上風;由此也激發了它兇殘本性的另一面:膽怯!

    說到底,它就是一隻變異的老鼠而已,兇殘強橫不過是表面,終其內心,又能具有多少勇氣。先是莫名其妙被攪了好事,隨後又莫名其妙發現對方不吃法術,再然後莫名其妙的消失,最後還莫名其妙的受了重傷。一連串的打擊來的莫名其妙,讓裂風獸迷茫的同時泛起疑慮,更有濃濃的驚恐。

    它想逃!

    只要給它時間,它很快就可以恢復元氣;裂風獸自癒的能力極強,只要一口氣在,幾乎就是不死之身。它的速度還在,雖然因為身體內部嵌入不知多少碎片,讓它的身形有些凝澀,但只要忍耐一下,沒有人能夠追得上它。眼前這個人類被骨爪所擊也遭到重創,絕難再如之前那樣靈便。

    於是裂風獸奔逃,但是卻逃不掉。

    …

    …

    喝出那一聲“爆”的同時,十三郎的身體已經由飛退轉為疾進;胖胖的長舌加上他自己的力量,讓他的速度絲毫不比受傷的裂風獸慢;更為重要的是,此時的十三郎,才真正開始施法。

    很簡單、很基礎的法術,根本不能入裂風獸的法眼。

    “沙陷!”

    隨著話音,裂風獸腳下一軟。它的身體再如何靈便,終歸還不能飛行,終歸需要在地面借力才行。

    或許是因為逃命之心太過,它的力量用得太足,結果如四目老人一樣,不防之下竟然踉蹌著摔倒在地,腦海一片混沌。

    如果它是一個人的話,恐怕會委屈得哭出來。這一仗打得太過憋屈,直到現在,對手都沒有發出一記像樣點的神通,僅僅憑藉一些無賴似的小手段,就將一隻縱橫百年的裂風獸逼到絕境。

    身後,十三郎的身影如電般撲至,抬腿一腳直接撩在裂風獸的胯下;伴隨著一聲洞穿雲霄的慘嚎,裂風獸的身體蜷縮成一團飛到空,幾乎當場因疼痛而死。

    空有敵!成百上千的敵人在等著它!

    在這個距離,十三郎已經足以感受到蟻后的氣息。眼下風暴漸歇,且有一道大餐在等待,它們又怎能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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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裂風獸(下)

    飛蟻如同一團烏雲,根本不待十三郎發出指令就蜂擁而上,將裂風獸牢牢圈在央。

    下一刻,它們以不要命的姿態朝裂風獸猛撲,渾然不顧它的等階差距給自己帶來多少威壓。在十三郎的感受,這些飛蟻似被蟻后下達了死令,哪怕全體陣亡,也必須將這只裂風獸殺死。

    飛蟻沒有思想,蟻后卻已初通靈智;它一半是本能一半猜測的認識到,今天對它的意義重大,不是徹底死亡,就是升天得道,從此走上同類無法比擬的道路。

    十三郎如果戰敗身亡,蟻后自然隨之喪命;反之,如果能吞食一頭四級且已經吸收了大量天地之力的魔獸,對它來說無異於天降甘霖,是它死都不能放過的仙緣!

    飛蟻死光算什麼,只要蟻后願意,它的孫無窮無盡。假如能吞食掉這只裂風獸,哪怕只有一部分,蟻后有極大可能完成進階。那樣的話,它不光實力會提升,壽命也會大幅度提高,進而尋求更多。

    螻蟻尚且貪生!這不是玩笑,而是蟻后的真實感受。

    因為天地之變已經消散,飛蟻這種低靈生物再沒有了恐懼之心;它們是最最無畏的戰士,也是最最具有奉獻精神的生靈。一隻隻飛蟻亡命撲到裂風獸身上,哪怕只能將口器刺入,還沒來得及吸食就被震成粉碎,也在所不惜。

    裂風獸害怕了!

    不再是之前那種隱隱約約的不祥,而是真真實實感受到了死亡的危機。放在平時。這些飛蟻它連正眼都不屑於看一眼;它隨手揮出一道風刃就可以滅殺上百,身體捲起的狂風足以令飛蟻無法近身,更談不上攻擊它的本體。

    然而此時此刻,裂風獸悲哀的發現。這些由魔蚊演變的飛蟻竟然如自己一樣,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發生了二次變異。

    它們更兇猛,更無畏,更強悍,還更加狡猾。

    它們無所不攻,無所不在,沒有任何忌諱。就如那個卑鄙的人類一樣。次次都是朝自己最最無法忍受的部位攻擊。

    眼睛、鼻孔,甚至讓人望而生畏的獠牙巨口,到處都是飛蟻撲擊的身影。有幾隻飛蟻尤其陰毒,竟然鑽到它的耳朵裡。還有三急之地!

    只要能給它帶來痛苦,這些飛蟻甚至願意從它的嘴裡進入,只為了能叮上一次,再吸上一口。

    至於先前被人類攻擊的要害,更是成了眾多飛蟻青睞的對象;如果不是因為飛蟻的數量太多。 ***只怕它們會死盯住那裡不放,不給它任何喘息的機會。

    它逃不掉,也沒辦法逃;因為十三郎那堪稱絕戶的一腳,裂風獸的下半身一直在抽搐。根本沒辦法發力。它甚至懷疑,即便自己今日能夠逃出生天。恐怕也會失去某些非常必要的功能,帶來某些異常嚴重的後果。

    隨著第一隻飛蟻攻擊得手。陸續有飛蟻將口器刺入裂風獸的身體,一旦蟻酸在它體內產生效果,接下來它所面臨的就是源源不斷、連綿不絕,永無化解可能的攻勢。

    一句話,除非將飛蟻全部殺光,裂風獸沒有第二條選擇。

    它在反擊,不顧一切的反擊;它顧不得身體的傷勢,顧不得憐惜法力,顧不得整個下半身幾乎因劇痛失去知覺,也顧不得每一次動作都會牽動內府,流出更多的血。它用風刃,用利爪;它在地上打滾碾壓,在山壁上猛烈撞擊;為的就是多殺死幾隻螞蟻,幾隻它連正眼都不願意看的螞蟻。

    它甚至想再次使用“瞬移”!

    在不惜將殘餘的法力耗盡,連剛剛吸收尚未來得及真正消化的天地之力都調動起來之後,裂風獸的身體突然一陣抽筋般的顫抖。與之前那次相比,其姿態之醜陋動作之難看,不可同日而語。

    可惜,即便付出如此代價,它還是沒能成功;或者說,只成功了一半。

    身體僅僅挪出十餘米,裂風獸就被迫從虛空顯露身形;沒等它從劇痛和眩暈清醒,迎面飛來一隻拳頭,還有一條長舌。

    太不公平了,敵人實在太多,太狠,也太壞了!

    胖胖是何等狡猾奸詐之輩,它的血脈比這隻老鼠不知道高貴多少萬倍;此時見這種骯髒的東西竟然吸收了大量連它都暫時無法引動的天地之力,心湧起的憤怒與嫉妒,讓天心蛤蟆幾乎要發狂。

    先前,胖胖被那些瘋狂的飛蟻所驚,始終不敢靠得太近;待它明白這些飛蟻是受十三郎所控制的時候,心頭的愉悅簡直無法言表。在它看來,這肯定是主人體恤寵獸,為自己提前準備好的大餐;不過眼前這些食物與自己面臨共同的敵人,姑且也只能放它們一碼。

    沒有了飛蟻的威脅,胖胖時刻都在關注著裂風獸;十幾米距離,別人或許還需要時間追擊,它卻只需要動動念頭。

    長舌輕易地貫穿了裂風獸的一隻眼睛,直接入腦,甚至在裡面晃動一番,攪動幾次,這才戀戀不捨的抽出。裂風獸的腦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幾乎成為一個空殼。

    隨後就是十三郎的拳頭,如同一記重錘,夯擊在裂風獸的頭顱。

    這一次,他取的部位是鼻,那隻長吻突出顯得格外出眾的鼻!

    正所謂什麼人帶什麼兵,兵都如此狡猾奸詐,更不要說這位不良的主人。

    之前,近千隻飛蟻圍住裂風獸,十三郎反倒沒有了下手的機會;他只能緊緊跟隨上竄下跳痛苦翻滾的裂風獸到處瞎跑,此時瞅准機會,終於給它補上致命一擊。

    “噗!”的一聲悶響,裂風獸的上唇完全消失了,整個腦袋變成一團糊糊狀,唯一剩下的獨眼暗淡無光,看似馬上就要死去。

    餘下的飛蟻再次猛撲上來,片刻功夫,近千隻飛蟻僅餘下一兩百;裂風獸的攻擊強悍,飛蟻幾乎是沾上就死,數量削減得極快。然而到了這個時候,即便胖胖和十三郎再不出手,它也絕難再逃出飛蟻的獵殺。

    “嗷……”

    裂風獸發出一聲沙啞尖利蘊含無盡悲哀的嘶鳴,身體如迴光返照一般猛然躍起,足足騰空了十餘米。下一刻,他的胸膛位置開始發亮,一團雞蛋大小的丹丸顯露出來,且正以燃燒的方式,發出最耀眼的光芒。

    “它要自爆!”

    這是十三郎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不行!”

    這是他的決心!

    心念電閃間,十三郎來不及考慮後果,身體從地面高高躍起,左右手同時插入裂風獸的胸口,按在那顆尚未完全成形,正在發光燃燒的妖丹之上。

    “啊……”

    縱以十三郎的強悍堅韌,也不禁發出痛苦的吼叫。在他的感受,隨著妖丹與蘊含的魔力被自己吸收,同時傳來的是數以億萬計的碎片,雜亂而無狀,殘缺不全。沒有任何頭緒,一股腦的湧進識海之。

    老鼠的生涯何其豐富多彩,甚至比人還要豐富,且都是一些污穢不堪無法想像的東西。雖然只是殘餘的一小部分,也足以令人崩潰。

    他的靈魂發出顫抖,彷彿隨時都會潰散成虛無;他的面孔扭曲到不成人形,且在急劇抖動。

    “呱呱!”

    胖胖被嚇到了,如十三郎一樣,它來不及思索因果和後果,長舌再次飛出,捲起十三郎的身體,將他扯了出來。

    同時扯出來的,還有那枚妖丹,臨近爆炸的妖丹。

    這個時候,那些殘餘的飛蟻也已經飛臨,在蟻后不要命的催促下,這些飛蟻如飛蛾撲火一般撲到妖丹上,熔化,再撲上,吸上一口……

    轟然一聲巨響,飛蟻群死亡殆盡,十三郎的身體如斷線風箏一樣飛出,同時飛出去的還有胖胖,還有無數殘破不堪幾乎無法辨識的屍體。

    巨大的衝擊如同火山爆發,又如同暴風吹走兩隻蝴蝶,將他們拋出足有數十米,重重地砸在地上。

    一片沉寂。

    …

    …

    良久,十三郎摀住腦袋從地面坐起,竭力將不斷搖晃的視野穩定下來。在他身邊,胖胖受到衝擊較小,此時已經來到十三郎的身邊,正傻乎乎地望著他,目光充滿擔憂。

    “呱呱,呱呱!”

    看到十三郎起身,胖胖興奮地大叫了兩聲,目光變得輕鬆,眼神有些曖昧。

    在它看來,此時的十三郎順眼許多,衣衫破爛如同被十條壯漢凌辱過的姑娘,臉上也紅黑相間還帶著不少傷口,甚至有些焦爛。

    “這副摸樣,和我長得差不多啊!”胖胖一邊想,心裡越發高興起來。

    …

    …

    隨著視線漸漸清晰,十三郎再次晃了晃腦袋,終於徹底清醒。剛剛回想起發生的一切,他的面色大變,急忙朝胖胖吩咐道:“快去,去看看裂風獸的屍體,不要被風暴吹走了。”

    “呱呱,呱呱!”

    胖胖得意大叫兩聲,還帶著某種鄙視。十三郎定神一看,身旁有碎骨爛肉之類堆成了一堆,每當有風暴捲動時,胖胖都會伸出長舌將它們卷回,一塊都跑不掉。

    “好樣的胖胖!給你計一功!”

    顧不得身體的傷痛和不適,十三郎在那堆殘骸一通翻找,終於尋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長吁一口氣。

    他的手上,拿著幾截殘缺的脊椎,零零落落,隨時都會散開。

    “幸虧它還比較結實,不然的話,紫依的病還真麻煩了。”

    “呱呱,呱呱!”胖胖不知道他高興什麼,卻跟著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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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小人物的復仇觀(上)

    十三郎將那幾截殘破的椎骨收起來,又拿出一個袋,揮手將那堆碎屍爛肉通通裝進去。

    隨後他再把戰場仔細的搜索了一遍,把包括飛蟻殘屍、法器碎片在內的一切痕跡通通抹去,這才轉過身。

    胖胖一直在旁邊看著他,有些不解。

    “胖胖,走了!”

    胖胖不理他,目光似有些委屈。

    十三郎想了想,笑著說道:“裂風獸就那麼點腦,都被你一個人吃掉了,這些留給蟻后。”

    胖胖的眼睛轉了轉,還是不理不睬。

    十三郎說道:“它現在也是我的寵獸呀,大家應該和平共處。”

    “呱呱,呱呱!”

    和食物和平共處?胖胖無法理解這種思維,憤怒地叫了兩聲。

    十三郎正色說道:“從某種程度講,它可以算你的妹妹,你應該照顧它。”

    “呱呱呱……”

    胖胖連連搖頭,目光不屑。

    十三郎蠱惑地說:“胖胖是貴冑,應該有點風度。”

    “……呱呱!”

    胖胖聽得很高興,但是依然搖頭。

    十三郎無奈嘆息一聲,說道:“好吧,就當你幫我的忙,這總行了吧!”

    “呱呱,呱呱!”

    胖胖隨意叫了兩聲,不知道它是啥意思。

    十三郎大為頭疼,說道:“此地不可久留,別鬧了,快點走吧。”

    “……”胖胖乾脆打起盹。

    “你走不走?”

    “你真不走?”

    “你再不走我走了!”

    “你……個小王八羔欠抽是吧,小爺不發威你還真當我好脾氣不是!”

    十三郎最終露出隱藏了十五年的本來面目。大喝一聲道:“給我過來!”

    剛剛從你死我活的搏殺解脫,十三郎一旦發威,眼裡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凌厲之光。胖胖明明有些害怕,卻依然趴在地上不肯動窩。很是反常。

    心頭湧起不耐,十三郎擔心此地的異變會驚動他人前來查看,正準備強行將它帶走,忽聽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殺了我的寵物,就這樣走了麼?”

    瞬時之間,十三郎通體冰涼。

    彷彿畫面定格後慢慢流轉,他像一隻動力不足的木偶般緩緩轉過身,腦海之。千百個年頭同時閃過。 {/書友上傳更新}

    “此人是個老怪。”

    “裂風獸絕不會真是他的寵物,此人來意不明,敵我難辨。”

    “此人不是我所能敵。”

    “此人……胖胖可能認識?”

    轉身的這點時間裡,十三郎已經調整好情緒;待他看清來人的摸樣。頓時舒了一口氣。

    他朝來人躬身施禮,說道:“蕭十三郎見過前輩。”

    …

    …

    那是一個老人,一個身背長劍、披頭散發樣邋遢幾乎看不清長相與年齡的老人。

    他的體形矮小,十三郎年齡不大身量卻不低;然而站在十三郎面前,給他的感覺卻彷彿一座莽莽大山。巍峨陡峭,高不可攀。

    老人說道:“你認識我?”

    他的聲音平淡,但字字皆有金石之音;落在十三郎耳,無端生出一股凌冽不可抗拒之意。彷彿只能實話實說,容不得半句謊言。尤其是老人的眼睛。明明看起來渾濁無神,卻隱含一股無匹的銳利。十三郎僅僅與之對視一眼,竟有股魂魄為之刺傷的感覺。心大起凜意,態度越發恭敬起來。

    他回答道:“晚輩有些猜測,不敢妄言。”

    老人說道:“不要遮遮掩掩,說來聽聽。”

    十三郎再次施禮,說道:“塔山大哥曾經描述過前輩的形貌,晚輩斗膽猜測,前輩就是大哥的師尊,古劍門長老——鬼道。”

    老人嘴角泛起譏諷,說道:“他還記得老夫。”

    十三郎沉默下來,心裡暗想大哥對他的這位師尊實在談不上尊重,還是少說為妙。

    停頓了片刻,老人問道:“塔山……為何會與你說起老夫?”

    聽了他的話,十三郎不禁有些感慨,心想大哥和他的這位師尊明明感情深厚,隔閡卻如此難以消除,實在難以理解。難道說,徒弟和別人談談師傅也算什麼奇怪的事情?不過轉念一想,他又為之釋然。記憶塔山除了對自己,的確沒有在別人面前談到過師尊。如此看來,老人對塔山倒是了解的很。

    他回答道:“之前大哥著我將胖胖送到古劍門,並言務必要親手交到前輩手,後來的事情,前輩既然親臨落靈城,想必已經查證清楚,無需晚輩贅言了。”

    回答很簡單,十三郎既沒有著意渲染自己與塔山的感情,也沒有對老人做何逢迎,就這樣簡單的將事實說出,透出一股質樸的真誠。

    老人沒有再問什麼,目光移到躲在一邊裝老實的胖胖身上;胖胖被老人所視,很隱蔽地縮了縮脖,似乎有些畏懼。

    老人望著它,臉上第一次露出表情,略有些傷感地感慨道:“想不到,你這個頭畜生倒還記得我。是不是因為當年對你太狠,還在心裡記恨老夫?”

    “呱……”

    胖胖竭力想要做出英勇的姿態,然而記憶某些隱藏極深的畫面被激活,它意識到現在的主人並不能給自己足夠的保護,頓時弱了聲勢,有些虎頭蛇尾。

    十三郎是何等機靈的人物,馬上開口道:“其實,塔山大哥時常念及前輩。雖有抱怨委屈,當在晚輩看來,他對前輩身懷敬意,還是很感激的。”

    如果說之前提及塔山,十三郎是完全按照事實描述的話,此時就已是半真半假了。塔山對他這位師父不能說不尊重,不然也不會讓十三郎去投奔;然而他因為某件十三郎未知的往事,對鬼道的抱怨裝了一肚皮,委屈更是一籮筐,哪有半點感激。按照修士的傳統,如此狂悖的弟,鬼道不來個大義滅親就已經算仁慈,怎麼會在乎他的死活。

    老人幾百近千歲的人物,如何聽不出十三郎的意思,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好像又有猜測。”

    十三郎誠懇地說:“不敢欺瞞前輩,晚輩猜想,前輩與大哥的關係,並非只是師徒那麼簡單。”

    老人的臉色變得冷漠,淡淡說道:“倒是個剔透心思,說這些,不怕老夫殺了你!”

    殺字出口,十三郎頓覺周身一緊,空氣彷彿變成了銅牆鐵壁,將他牢牢禁錮其。老人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也沒有任何法力個波動,僅僅是放出意念,就讓他難以撼動分毫。

    這是十三郎第一次面對真正的高階修士,心頭的震撼可想而知。眼下是陰陽峽谷風暴最強的時候,老人卻如履平地,其強大毋庸置疑。然而知道並不等於明白,十三郎曾經無數次想過,那種傳說的強者究竟強到什麼程度,比如說,是不是抬抬手即可殺人,看一眼讓人喪膽,就此再無還手之力。

    如果修煉到他所想的程度,他覺得已經到了極限,再也無法深究。

    然而當他親身感受到老人的強大,十三郎才明白,自己並沒有把他們看得過高,反倒是想得太弱了。

    心頭泛起苦笑,十三郎下意識地想到了冉雲。他不知道冉雲究竟強到什麼程度,然而從宗明的態度來看,至少不會弱於鬼道。自己連著殺了他兩個兒,真可謂痛快——快樂且又痛苦。

    臉上並沒有多少懼怕的意思,十三郎靜靜地望著鬼道,忽然認真地說:“大哥已經死了。”

    這話很有意思,包含著諸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聽在老人耳,竟好似那個矮矮壯壯的頑劣之徒站在自己面前,朝他發出怨言:“我已經死了!”

    老人的面孔抽搐了一下,冷漠地說:“他是因你而死。”

    十三郎周圍的禁錮更加嚴厲,隱隱帶著一絲真正的殺意,幾乎令他連呼吸都停止。

    他艱難地搖搖頭,肯定地說道:“前輩何必自欺,大哥身死,晚輩確有處事不周之責;但若說他是因我而死,怕是說服不了自己。”

    老人面色微寒,眼裡的痛色再也掩蓋不住,說道:“落靈城之變皆因你多事而起,還要與老夫狡辯!難道你以為老夫會因為塔山的關係,真的不會殺你!”

    因其憤怒,十三郎周圍無形的壓力已經到了極限,他的面色紅漲,身體變得有些扭曲之感。看起來,老人只需意動,就能將他生生擠成肉餅。

    “呱呱,呱呱!”

    胖胖突然大叫起來,聲音種充滿焦慮與恐慌,更多的卻是憤怒。它將長舌朝十三郎彈出,想要將他從禁錮解脫出來。

    徒勞無功!

    任憑胖胖如何努力,如何用出最大的力量,那條無堅不摧的長舌,最多只能觸及到十三郎身體一尺之地,再也前進不得分毫。

    眼看十三郎越發難以支撐,胖胖變得焦躁起來,轉過身軀,鼓囊囊的眼睛瞪著老人,竟似有向他發動攻擊的跡象。

    “胖胖……別動。”

    十三郎吩咐胖胖一聲,又朝老人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意思。”

    “想激我?你當老夫是什麼人。”

    老人冷笑,漠然地說道:“在我面前不用耍小聰明。即便如你所說,老夫殺了你,也可替塔山報一半仇。”

    十三郎再次搖頭,嘲諷的語氣說道:“那麼,另一半呢?”

    老人沉默下來,望著十三郎久久不能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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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小人物的復仇觀(下)

    十三郎沒有停下的意思,繼續說道:“我明白了,大哥只是個小人物,害死​​他的人……如果不是針對你,其本意就並非是要至大哥於死地;也就是說,他多半就是\'無心\'之失。

    “而他的身份必定尊貴之至,連你都不敢輕易得罪,所以才會像怨婦一樣憤憤難平。”

    “如果你執意深究下去,又恐怕會暴露與塔山的真正關係,或者是你自己的某種身份;大哥已是離開宗門之人,一名長老如此大動干戈,豈能不讓人懷疑?”

    “更何況,殺死大哥的直接兇手已經被我所殺,讓你更加沒了藉口。”

    聲聲如刀,字字如劍,語氣更是刻毒寡義,陰毒到極致。

    十三郎毫不留情地說道:“至於那些小魚小蝦,你或是有所顧忌,或是自惜身份不願出手,最後只能將牢騷怨氣還有委屈發洩到我身上。更巧的是,你我相遇在這魔域之,人鬼不知之下,更是讓你心安理得。”

    眼帶著不屑、不屈,還有不齒,十三郎望著老人的眼睛,輕聲道:“我說的可對?”

    “呱呱,呱呱!”

    未等老人開口,胖胖已經附和地大叫起來。

    …

    …

    “牙尖嘴利!”

    老人驚異於十三郎的推斷能力,臉上卻不為所動,寒聲道:“果如塔山所說的那樣,你的年紀雖小,卻有常人所不及的心智。然而那又如何。塔山畢竟死了,而且是因為你所做的那些事情所致。”

    “老夫已將事情查清,你剛到落靈時,趙四雖與塔山不和。卻沒有什麼根本衝突。如果不是你自持什麼俠義心腸,怎麼會做出那些事情,又怎麼會引發後面的一系列變故?如果不是你殺了趙四,塔山雖說還是要小人所陷,但終究不會死。”

    “只要他不死,區區戰盟舵主之位算得了什麼?老夫苦心栽培,為的就是打熬其心志,將來可以繼承老夫的衣缽。如今一切成空。你還敢說不是因為你?”

    眼裡流露出悲哀的神色,老人說道:“塔山頭腦簡單,心思單純執拗,不但不教你保身之道。​​反倒千方百計替你遮掩。而你則自以為是,看似做了許多善事,實則給親近的人帶來更多災禍。直至如今尚不能醒悟,猶自狡言巧辯,看似慷慨激昂實則無恥之極。莫非你以為。能憑言語之功,就讓老夫放過你不成。(_”

    聽了他的話,十三郎面色絲毫不變,點點頭又搖搖頭。沉默不語。

    老人的神情回復平靜,淡淡說道:“不必故弄玄虛。老夫不會因為以大欺小就放過你,也不會不給你說話的機會。只要你能說服老夫。未必求得活命。”

    似乎怕十三郎有所誤會,他又解釋道:“這與老夫之前所說的並不矛盾,前提是你要讓老夫相信。”

    十三郎笑了笑,語氣忽而變得恭敬,又含有一絲戲謔,說道:“前輩差矣,您本來就不會殺我,晚輩何須自辯?”

    “你!”

    “前輩對無論是抓還是殺,早就可以動手,怎會此大費周章。反之我與前輩毫無作用,除了寄託復仇執念,還能有什麼價值?”

    十三郎不理會老人的憤怒,平靜地聲音道:“前輩既然將報仇的希望放在我身上,還是不要玩弄這些手段了吧!晚輩自認實力低微,但心性無缺,無論您說什麼,都不會讓我改變什麼。”

    他又道:“前輩不必羞惱,如果是當初事情剛剛發生的時候,晚輩的確會因前輩所言產生愧疚。不過那依然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我原本就會想盡一切辦法替大哥報仇,無論對方的身份如何尊貴,實力又是如何高不可及。前輩想堅定我的心意,其實沒有必要。”

    這一番吐心之語說出來,老人的神色終於有所變化,露出一抹難明的意味,好像在自嘲。

    自從看到十三郎的那一刻起,老人對他的估計一變在變,每時每刻都在提高。到了現在,他覺得此已經不能用聰慧形容,簡直心智如妖。他不知究竟經歷了什麼,性情狠辣決然也就罷了,還能有如此堅定的道心,實非天賦所能解釋。

    十三郎殺宗鳴、誅四目,這樣的事情說出來,無論誰都無法相信。其包含的智謀與決斷,哪裡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所能擁有。尤其離譜的是,老人清楚的知道十三郎的修為,如今才隔了多長時間,他竟能成長到這種程度!

    眼前的他,離假丹也不過半步之遙!就算是那些天賦出眾,且以大量珍稀丹藥著力培養宗門驕,也絕難像這樣快速。

    思慮感慨之,老人不禁有些犯難,心閃過一個疑問:“現在該怎麼辦?”

    殺了他?

    非但沒有意義,反倒印證十三郎所說,自己沒本事也沒膽量替塔山復仇,只敢拿一個晚輩出氣。

    就這樣放過他?

    好像也不合適。最起碼,如此大張旗鼓顯露身份,甚至不惜洩露了一些機密,總不能被他冷嘲熱諷一番後,就此狼狽而走吧。

    躊躇之,老人好生為難。

    …

    …

    不知不覺,十三郎覺得身體漸松,周圍的無形之力不再如之前那樣緊繃肅殺,漸漸有所舒緩。

    “晚輩只是實話實說,對您並無冒犯之心。前輩大人大量,想必不會與晚輩計較什麼。”

    他籲出一口氣,說道:“這兩個多月裡,我經歷了一些事情,想通了一些道理,雖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神通道法,卻有更為深遠的意義。前輩無需問我明白了什麼,我只能對您說:將來我一定會返回靈域。也一定會查明今天的事情。”

    “至於如何報仇……”

    他的眼神不再平靜,射出一股讓鬼道都覺得陰冷的光芒,說道:“我知道前輩身份不同,有著這樣那樣諸多顧忌。我也不想知道。”

    “我不一樣,這個世界不會有任何事情讓我顧忌,也沒有人能用任何事情威脅我,包括我的命!

    他的聲音平淡而冷漠,不像是懷著深仇大恨的摸樣,只是在講述一件將要發生的事實。

    “能殺的先殺了,不能殺的放在那裡等一等。一個一個的殺,終有殺盡的一天。”

    “從大哥身亡的那一刻起。那些我能殺和將要殺死的人,就在等著我去殺,沒有第二種可能。”

    …

    …

    話說到這份上,老人生出拿他無能為力的感覺。心湧起苦澀。暗想如果塔山有此一半心機,何止落到如此結局。

    他忽然說道:“將來?”

    十三郎楞了一下,隨後就明白了老人所指,認真地說:“是的,三年後我會返回靈域。參加道院入試大比。”

    老人心頭微驚,嘲諷道:“你殺了冉雲兩個兒,還敢公然參加院試?”

    “有何不敢?”

    十三郎好奇地問:“誰看到我殺的他們?”

    老人愕然,對十三郎的無恥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不禁怒氣而笑,說道:“這等不要臉的事情你都想得出來。老夫都不禁要佩服幾分。”

    雖是怒斥,空氣的凝滯之感卻為之一鬆。老人抬手指說十三郎,說道:“你把冉雲想成什麼人了?殺之仇,難道還指望他找出人證物證與你對質不成!”

    “我本來就是個小人物,何須在意什麼臉面。”

    十三郎很贊同老人的話,點頭道:“前輩說得是,冉云如果要殺我,就必須拿出可靠的人證與物證才行。”

    老人完全傻掉了,臉上變幻不定,表情精彩之極。他覺得自己之前一定是看錯了,這小的確沒有心智缺陷,他根本就是個神經病。

    沒等老人呵斥,十三郎說道:“我要進內院。”

    “內院……”

    老人先是一呆,隨即冷笑道:“沒錯,如果是內院學,就算是冉雲也不敢輕易動你。可是內院豈是想進就能進,那不是倉雲國所能做主,是對整個大陸絕頂之才的選拔。你的確有些天賦,可是出身低微,連個像樣的神通都不懂,也想進內院!”

    聽出老人的嘲諷,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十三郎想了想,誠懇地請教道:“我法體雙修,進展都不錯;另外我還懂一點煉器,以我的年齡,應該算出眾了,這樣還不夠內院標準嗎?”

    這話聽起來很狂,實際上一點都不虛妄。十三郎從不刻意輕視自己,他知道以自己如今的成就,整個大陸都很難找出第二個。最起碼,單以戰力而論,很難找出第二個。

    “當然不夠,遠遠不夠!”

    老人一句話將十三郎打入深淵,隨後說道:“我當然知道你煉體不錯,之前你和裂風獸一戰……可是那沒有用。”

    憤怒於自己的疏忽,竟然洩露了自己早已來到此地的事實,老人嗆聲道:“道院要的就是修道,管你身體如何強悍?天賦再怎麼高,與神通感悟境界提升有半點關係嗎?”

    說著說著,老人覺得也沒必要再掩飾什麼,怒氣沖沖地道:“之前那一戰,你用過什麼了不起的神通嗎?難道憑那個把石頭變成沙的法術,就想進內院? ”

    “至於說煉器,你不會是想對老夫說,那十幾個會爆炸的鐵球可以拿出來炫耀吧?不要臉總要有個限度,好意思不?”

    越說越覺得沒譜,老人想了想,說道:“不行不行,你不能再這樣在魔域躲避。一個靈修在這種地方廝混,又怎麼能修成道法;乾脆隨我回去,老夫花了幾年時間,不定能增加幾分希望。”

    饒是十三郎早有準備,仍不禁被他罵了個張口結舌;同時心里大為感動,還有些慶幸;真可謂無謂雜陳,說不清道不明。

    “運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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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為客鄉而欺!

    之前與裂風獸一戰,十三郎雖主要依靠肉身獲勝,可畢竟還是動用了法力。巧合的是,為了追求對魔獸的最大殺傷,十三郎有意將法力性質調整為靈力。如此一來,鬼道雖然會有所疑慮,終究不改其靈修本質。不然的話,恐怕會帶來額外麻煩。

    想到這裡,他說道:“前輩抬愛,晚輩受之有愧。然而如今的情形有些不同,暫時晚輩恐怕不能和您回去。”

    鬼道不解又不滿,說道:“為何?”

    十三郎說道:“晚輩在此有機緣未了。”

    “機緣?”

    鬼道冷笑,說道:“這種地方能有什麼機緣,你不要走上邪路。沾染魔道的話,別說滄雲宗、道院不能容你,老夫也勢必要將你親手誅殺!”

    “晚輩修的不是魔道。”

    十三郎苦笑著搖頭。他心裡清楚,鬼道之所以說這麼多,一多半是因為塔山;加之他本來就沒有太過為難自己的意思,這才能容許自己解釋。否則以他那樣肆無忌憚的譏諷嘲笑,根本是自尋死路。

    至於說眼下,假如鬼道知道自己因為一名魔域女滯留不去,他不定會怎麼想。難說不會直接找上門去,將叮噹就地斬殺。

    心裡這般想著,他說道:“前輩既然接到過大哥的傳信,當知晚輩彼時的修為。”

    鬼道點頭,說道:“然後?”

    十三郎調整氣息,將修為放到極致。說道:“前輩以為,晚輩現在的修為如何?”

    …

    …

    “弱不禁風。”

    “咳咳……”

    十三郎無奈搖頭,說道:“晚輩這點修為,自然難入您老法眼。不過這麼短的時間進階到如此程度。應該算不易吧。”

    感受著體內蓬勃的法力,十三郎自己都不禁為之心驚。這一戰他受創不輕,飛蟻更被滅殺殆盡,然而收穫也是巨大到無法想像。單單這身法力,比來的時候充足數倍,哪裡是倉促修煉所能求。

    臉上略微帶有自得,十三郎說道:“這些都是近期所得,眼下機緣未盡。晚輩實不能輕易放棄,還望前輩體諒。”

    鬼道想了想,不得不承認十三郎說的是事實;數月功夫連連破階,何止是不易。簡直就是神蹟。

    他說道:“那又怎麼樣?修為畢竟可以考丹藥提升。老夫準備了不少良藥,如果塔山沒……”

    略頓了頓,老人繼續說道:“先不說你一個靈修在魔域如何生存,要面臨多少艱險。就拿道院來說,他們主要考究的還是神通道法。對修為並不太重視。尤其是內院,對悟性的要求越發嚴格。你空有修為,施法爛得一塌糊塗,如何能得到賞識。”

    不知不覺間。老人開始為十三郎入院做起打算,此種變化。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眼下距離院試已不足三年,你再不抓緊時間的話。就算能突破結丹也是徒勞。道院之,修行天才比比皆是,不差你一個修為高深之人。”

    特意強調了“高深”兩字,老人不耐煩再和十三郎囉嗦,皺眉說道:“別再婆婆媽媽,老夫這就將你帶回古劍門,好好閉關三年,以爭取那萬無一的機會。如果實在進不了內院,你乾脆就在古劍門修行,未必沒有得道的一天。”

    說著話,老人心意有變,十三郎身體周圍禁錮再起,又一次陷入幾乎不能移動的狀態。看起來,如果十三郎拿不出能讓他滿意的理由,此老就要強行動手,生生將其擄走。

    就在這時,十三郎忽然手指連彈,彷彿帶有某種節奏,尋找某種韻律。

    下一刻,他的身形一陣扭曲,雙腳極為詭異地在地面連踏七步,竟生生從老人的束縛下掙脫出來。

    只不過,他的身體剛一脫出牢籠就幾乎委頓在地上,面色更是蒼白如紙,氣息極為不穩。

    “咦!這是……遁術!”

    鬼道發出不能置信的驚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

    鬼道的見識何等豐富,一眼就看出十三郎這記神通的不凡。

    眼下十三郎顯然剛剛觸摸到邊緣,施展起來極為吃力,且只能於地面運用;然而假以時日,誰知道他能不能明悟遁術的真諦!

    一名尚未結丹的修士,甚至是剛剛築基沒多久的修士,竟能領悟遁術!

    老人忽然一陣頭暈。

    “咳咳……”

    十三郎原本就有傷在身,此時又強行施展剛剛明悟了一絲的裂風獸神通,胸如翻江倒海一般。體內的法力更是一團亂麻,幾欲當場暈倒。他此時才明白,為什麼那隻裂風獸輕易不敢使用這種被鬼道稱為遁術的神通;他所施展的,不過是半成品的半成品,法力竟被耗去近半,可想而知要將遁術完整施展出來,會是何種恐怖的消耗。

    強行壓下心不適,十三郎澀聲道:“前輩以為,這門神通如何?”

    …

    …

    “哼!不過掌握了皮毛而已。你有風靈根在身,天生就與風力親和;多些感悟又能算得了什麼。”

    鬼道內心大為讚歎,嘴上卻極力表示不屑。此時的他,甚至開始憧憬將來,將來那種比進入內院更加不可能的可能。

    他隨手揮出一道靈力,將十三郎紊亂的氣息平復下來。周圍的魔氣察覺到靈力的波動,翻湧咆哮著猛撲上來,卻無一絲能進入到他十丈之內,宛如一道銅牆鐵壁,將空間隔絕成兩個世界。

    十三郎心頭再生感慨,暗想此老不知到底是什麼境界,舉手投足都能擁有如此莫大的威力,著實有些可怕。

    他拱手道:“多謝前輩施救。”

    “不用謝我,老夫也不是為了你。”

    鬼道用冰冷掩飾驚訝,同時也掩蓋住自己的尷尬。剛剛說他施法很爛,十三郎就展示了一道足以讓他為之驚嘆的神通,這算不算打臉?

    不管是不是打臉,老人的臉色都有些掛不住,他問道:“這也是機緣的一部分?”

    “正是。”

    十三郎回答了一句,平靜地目光看著老人,再不言語。

    鬼道也沉默下來,似在思索十三郎的話,又似在做某種選擇,躊躇難決。

    兩道目光就這樣相對而視,一道純淨平和,一道深邃幽遠,久久不發一聲。

    …

    …

    良久,十三郎說道:“前輩若還是不放心,不妨在魔域停留些日,以您老的修為,想來不至有太多妨礙。”

    抬頭看了看遠方,他不無憂慮地說:“不過眼下,可否請您換個地方。晚輩在魔域是以煉體士的面目出現,目前尚未洩露身份。此地天象之變,難說會引來魔修查看,您老可以一走了之,晚輩卻不能不防,還望前輩恩准。”

    這是將軍,十三郎看出鬼道不願長留魔域,乾脆主動提出,多少有些賭博的意思。

    “有人來,殺了便是。”

    鬼道冷哼一聲,顯露出一代宗師的睥睨之意,說道:“除非燃靈族老祖親臨,那些魔崽敢在老夫面前出現,定叫他屍骨無存。”

    十三郎啞然,原本還有點向他探聽消息的想法,此時也都盡數收回。

    他說道:“好吧,您老願意在這裡談,晚輩自當捨命奉陪。不過,能否容晚輩先將蟻后收起。萬一有事情需要跑路,動作也好麻利點。”

    這種請求明顯帶有不信任的味道,被他以近乎搞笑的方式說出來,令鬼道大為光火又無從發火。他總不能說不服我帶你去殺幾個人,看看老夫是何等勇武,那不是成了兒戲。

    “罷了罷了,由著他去闖吧,沒準還真是什麼了不得的機緣。”

    心有了決斷,他說道:“你要厭靈蟻做什麼?那東西只能在魔域使用,到了靈域就是個死光光的下場。難不成你打算長留魔域,就此不歸了不成。 ”

    “晚輩是為了它。”

    十三郎面色絲毫不變,伸手指著胖胖說:“原本,晚輩應按大哥所託將此獸歸還前輩,然而此時大哥已逝,晚輩斗膽請前輩將它賜予我,也好做個幫手。”

    生怕這條理由不夠,十三郎又說道:“正如前輩所見的那樣,厭靈蟻在魔域威力不凡。晚輩身在異鄉,身邊多謝保障,總歸是好事。”

    他已經看出來,這個老頭對所有與魔有關的東西都很厭惡,萬一惹毛了他,隨手一掌將蟻后拍死,那才叫欲哭無淚。

    “嗯?哦!”

    鬼道連連點頭,說道:“有些道理,青皮……胖胖食量有些大,身邊帶一隻蟻后,可稱未雨綢繆之舉。”

    言語間,老人頗多感慨之意。看起來,這只天心蛤蟆不僅讓塔山為之發愁,連身居高位擁有無數資源的古劍門長老都大感頭疼;十三郎自己提出將它留下,反倒更合他胃口。

    以鬼道的修為實力,天心蛤蟆這點境界,別說什麼上古血脈,就算它是神獸血脈,也不過是個乾吃不干活的累贅,沒有半點用途。

    “呱呱,呱呱!”

    胖胖如釋重負,半是興奮半是委屈的大叫了幾聲。它很想提醒鬼道,明明剛才十三郎還從自己的口糧扣出一部分留給蟻后,又怎麼會捨得將它當成自己的糧倉。

    想了想,天心蛤蟆明智地放棄了這個念頭。它害怕十三郎一怒之下,索性將它扔回鬼道手裡。

    “一個不知廉恥的小傢伙,一個禽獸不如的老傢伙。”

    經過反復對比,天心蛤蟆最終得出結論:“還是小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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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狗血傳道狗血情!

    經歷了一場短暫的喧囂,峽谷回復往日的“寧靜”,天空繼續昏暗,風暴依舊肆虐,靈魔兩氣間的爭鬥還是那麼慘烈反复,永無盡頭。

    不知是因為連遇、連挫、又連化危機,還是對風的明悟有所增加,十三郎眼裡的峽谷,似發生了某種變化。

    他無法描述,只覺得風有些輕、天有些明,連腳下的大地都變得堅實親近許多,好似原本陌生的路人,經過一番交心暢談後變得融洽,甚至成為朋友的感覺。

    “我說不出來,好像是信任……”

    現成的老師就在身邊,十三郎焉能放過時機;魔域的事情和叮噹的病情他不敢問,修道上的疑惑卻盡數道出。況且鬼道與他剛剛解開間隙,多說說話不但能夠拉近距離,還能讓老頭感受到少年勤奮好學且又謙虛的精神,實為一舉數得。

    許多疑難得到解答,十三郎的心情大為愉悅;老人經過一番發洩式的訓斥嘲諷與教誨後,原本有些鬱結的心情也有所舒緩,可謂兩廂得益。

    心裡一高興,十三郎就將最的感受說了出來。

    原本他只是隨便問問,也就是防止談話冷場隨意起個話頭,能順順噹噹將這位惹不起的前輩哄走就算了賬;沒想到的是,鬼道在聽說他的感受後,竟似看到老鼠吞下一頭大像那樣驚奇不已;非逼著十三郎說個透徹。

    老頭的神情很兇猛,看其架勢。十三郎的回答如果不能讓他滿意,一步都別想離開。

    弄成這樣,十三郎唯有後悔自怨哀嘆不已,調動全身精力精神與悟性。再加上一點想像,最終苦笑著說道:“晚輩實在沒辦法描述,好像就是這種感覺:信任!”

    “天與地,魔氣與風,對自己信任?”

    說完這句話,十三郎苦笑連連,禁不住心裡咒罵自己:“真扯蛋!”

    揣著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念頭,十三郎靜靜地望著鬼道。眼神很無辜。

    聽了十三郎的話,老頭的眼神很奇特,有驚訝、驚喜、驚異,甚至還有驚慌。

    他望著十三郎。眼神上下左右來回的轉,好似要看穿他的靈魂;嘴裡嘖嘖連聲,就是不說話。

    十三郎心裡有些發毛,說道:“那個,前輩無需顧忌什麼。晚輩恭聽前輩的教誨。”

    “唉!該說你什麼好呢?”

    鬼道一聲長長的嘆息,令他心頭一沉,做好了迎接批判的準備。

    老人說道:“適才你與裂風獸一戰,策略運用很是得當。不僅搶奪了大量天地之力。還因此亂了它的心神,這才能後手不斷。一鼓作氣將它滅殺。”

    十三郎聽得有些迷糊,不過他知道知道老人必有後話。沒有出聲打擾。

    老人看著十三郎,意味難明的搖搖頭,說道:“可你似乎還不知道,天地之力究竟是什麼;又或者說,天地之力對修士究竟意味著什麼。”

    十三郎認真想了想,說道:“據說它可以增加修煉速度,還能增強神通威力,還有……對明悟法則有所幫助。”

    鬼道的眼神意味難明,說道:“那你說說看,法則是什麼?”

    “這不是難為人嗎?”

    十三郎有些惱火,委屈地說:“晚輩雖然見識淺薄,卻也知道法則非化神以上不能明悟,前輩未免太看得起我。”

    鬼道為之失笑,搖頭說道:“確實是難為你了,不過老夫的話你沒有理解,再好好想想。”

    十三郎無奈,只能按照他的話,認真思索……了一秒鐘。

    他說道:“前輩是不是想說,每個人領悟的法則都不同,所以您讓我說的不是天地法則的本質,而是我自己所能明悟的那一種……或者說那一部分,對不對?”

    鬼道大驚,怔怔的目光看著十三郎,彷彿見了鬼。

    “你……你怎麼想到的?”

    十三郎攤開手,說道:“很簡單啊,辯證法嘛!”

    “辯證法?那是什麼神通?難道是功法?衍變之術?陣法……禁制……”

    眼見十三郎連連搖頭,老人情急之下一把捉住他的衣領,大吼道:“到底是什麼?”

    鬼道與塔山一樣都只有四尺高,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一探手就將十三郎​​抓在手裡,任憑他如何思索,都想不出有何破解之道。

    這一幕很可笑,十三郎被拉彎了腰,腦袋與鬼道碰到一起,好似大人安慰小孩。

    感受到老人的焦迫,十三郎不敢藉此挑事,說道:“前輩您先放手,我慢慢說就是。”

    “呃……”

    鬼道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鬆開抓住十三郎的手,神色好生訕訕;即便如此,他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住十三郎;好似看著某種天材地寶,稍不留神就會從眼前消失一樣。

    十三郎揉揉胸口,擺出一副受到虐待的摸樣,說道:“辯證法不是神通,也不是功法,他不是任何一種修道法門……”

    “不可能!”

    鬼道馬上叫起來:“你敢欺瞞老夫!”

    十三郎大感無奈,說道:“您先等我說完行嗎?辯證法的確不是修道法門,它只是一種思維方式而已。”

    “思維方式?”鬼道若有所思。

    “對,就是思維方式。”

    十三郎肯定地說道:“因為事物總是相對的,想不通一件事情的時候,就換一種思路和角度。就好比前輩問我什麼是法則,我當然不知道;然而前輩再問,顯然就是另外一個角度;設計的因素還是法則和我的領悟,連起來就成了:我的法則!”

    鬼道的眼睛急眨,看似明白了許多道理。實則一團迷霧。

    “好吧,咱們再往下推。”

    十三郎知道他不肯罷休,只好盡量挖掘出腦海的記憶,說道:“如果前輩再問一次。我的回答又會不同。法則的本源或許唯一,形式有千萬種,如果我一條都不能領悟,那就憑空想像一種。這種想像或許會錯,或許不存在,然而無人能夠證明的前提下,它就是存在而且正確的。”

    自覺無法更深入下去,十三郎及時停口。總結道:“總之,這是一種萬變不離其的思維方式,一條不行換一條,總有摸到的那一天。”

    鬼道艱難地說道:“你……你竟然想要創造法則!”

    “為什麼不?”十三郎狂妄地說。

    …

    …

    鬼道望著十三郎。目光異常複雜。

    他說道:“你知不知道,老夫就是因為卡在對法則的明悟上才遲遲不能踏出那一步;不然的話,區區四級魔獸破境,怎麼能引來老夫注意?為了多一絲理解,老夫不敢放過任何一個感受天地之力的機會。至今尚無所得。”

    可算平淡的話語,飽含著不知多少辛酸苦澀,老人悲傷的語氣說道:“你一個半大孩,竟然像傳道一樣和我說什麼創造法則……該說你什麼好呢!”

    “本來就是。”十三郎不屑一顧地說。

    並非存心打擊。十三郎的修為、境界包括領悟,與鬼道當然沒法比較。不過十三郎知道。似老人這樣哀哀切切的想法絕對不是正途,考慮到以後。他覺得有必要“點醒”對方。

    他認真地說:“先賢有云,思想是最有威力的武器;只要敢想,沒有什麼是真正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它看似不起眼,實則作用巨大,可稱得道之基石。”

    鬼道連連點頭,說道:“有道理,大有道理。”

    他好奇地問:“那個先賢是誰?老夫所閱典籍無數,怎麼沒有看到過?”

    十三郎正色道:“真正的賢者,怎會在意聞達留典之虛名,前輩謬矣!”

    鬼道愕然失神,良久不能發一語。

    …

    …

    一番忙碌,幾度暢談,老少二人由陌生到熟悉,由怨憤至喜愛,最後達成某種共識,又或是交易。

    分手總在莫逆時,無論鬼道如何依依不捨,不管十三郎真誠以待、或是虛與蛇尾,最終還是各奔東西。

    法則的話題只進行到一半,鬼道不知是被忽得暈了頭還是真有所得,好似若有所思的摸樣。他刻意叮囑十三郎,自己離開後一定要靜心閉關,務必將那種明悟鞏固下來。此外針對十三郎身強法弱的特點,鬼道認為在魔域首要的任務是活下來,沒有必要過於糾結。

    言外之意,十三郎雖然偶有驚艷,然而受基礎所限,進入內院仍沒有多大希望;鬼道覺得既然是這樣,索性將重心放在修為和戰力上,倒也不失為良策。

    關於塔山被貶的真相,還有落靈城如今的情形,十三郎並沒有刻意詢問,鬼道也沒有多說。在這個問題上,兩人有著驚人的默契,沒有實力,知道再多都沒用,徒亂心神。

    臨別的時候,一曲狗血在上演。

    “一點小意思,你且收下。切記勤奮修煉,將來返回靈域,老夫要考究一二。”

    “呃,好的。”

    “……你怎麼不看看?”

    “看什麼?”

    “看看老夫給了你什麼呀?”

    “既然是前輩所賜,不管是什麼,晚輩收下就是。呃,前輩虛懷高節,難道還在意那些虛禮?”

    “……不看看你怎麼會用?”

    “這有何難?是丹藥就吃,是法器就煉化,是材料就煉製,是法寶……反正我也用不了。”

    “你……”

    “我……”

    “算了算了,老夫走了。”

    “呃。”

    “我真走了!”

    “嗯,好的。”

    “你沒什麼要問的嗎?”

    “……好像沒有。”

    “……小兔崽!”

    鬼道痛罵一聲,化作遁光而去。身後,十三郎偷偷擦了把冷汗,長吁一口氣。

    “瞞天過海,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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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不為粉飾所縛!

    穆家寨,叮噹的居所。阿公、穆圖,以及穆元朗,三位分別代表著穆家寨過去、現在及將來的人,如今都聚集在這裡。

    一切分享喜悅,與震撼。

    穆元朗偷眼望著十三郎,眼裡的不馴之意徹底消失,代之以羞愧、嘆服,還有敬畏。

    他親眼見到裂風獸的屠戮,自然能想明白自己先前貿然離寨何等愚蠢;至於後來的當眾質疑與嘲弄,雖沒能討到便宜,心依然後悔到無以復加,恨不得把臉藏到地底。

    阿公與穆圖同樣如此,他們覺得十三郎或許有辦法對付裂風獸,但絕沒有想到這麼快,更想不出他能做到如此徹底,看起來還頗為輕鬆。

    他們看到的十三郎修為仍是煉氣,靠神通顯然說不通。可是憑肉身把裂風獸打到這種程度……無法想像。

    如果說有人對十三郎真有信心,當屬紫依與叮噹。叮噹自不必說,她親眼見到四目老人為十三郎所殺,何況一隻初通靈智的魔獸。至於小紫依,純粹是孩心性,是因阿媽離世前的那一幕所形成的印象所致。

    孩的心思最為純淨,阿媽相信八指哥哥的話,她就沒有理由不信;既然哥哥說了能做到,那就一定能做到,沒有理由。

    不管怎麼說,裂風獸已死,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親眼見到裂風獸的殘屍,親手接過那幾截椎骨,阿公老淚縱橫,當場跪倒在地上。

    “我族上下千年曆代先祖為證:自今日後。恩公享我族尊位,但有所命,無不遵從。”

    他說道:“若違此誓,老朽當受萬鬼噬魂之苦。永世不得解脫!”

    聽了這番話,穆圖與穆元朗面色蒼白,拉著小紫依要給是十三郎叩頭。

    十三郎探手拉住紫依,說道:“你們怎樣做我不管,紫依不能如此。”

    平淡的語氣,吩咐的口吻,顯得理所當然,也無人提出質疑。

    聽了十三郎的話。穆圖兩人有些迷茫,阿公臉上卻有喜色,連聲道:“盡依恩公,盡依恩公。”

    十三郎說道:“和你們交代一下。此事限於你們幾個人知道就好,不許外傳;哪怕穆家寨的族人也不得吐露。如何遮掩,請阿公費點心思。”

    “對了,恩公這個稱呼我不習慣,以後還叫我八指。以免引起猜疑。”

    阿公皺眉想了一下,說道:“此事也不難。”

    十三郎滿意點頭,說道:“既然有了材料,煉藥的事情就開始著手。丹藥未成前,紫依與小狼先跟著叮噹學一些理論。接下來我會閉關一段時間。少則十天多則一個月,小狼隨我去五離。”

    阿公再次答應下來。想了想又說道:“恩……小友請恕老朽冒昧,不知那裂風獸的皮骨可有多餘?”

    十三郎說道:“是有一些,不過都殘破不堪了,你有什麼想法?”

    阿公恭謹施禮,說道:“蒙先祖遺澤,老朽知曉一種方法,可將魔獸材料提煉成護甲衣物之類,並能取其擅長之天賦。比如裂風獸,它專精速度,且擅長風系神通的魔獸;如果有好的煉器師配合此法,或許就能成功。”

    “只可惜,族弟一代比一代,”

    十三郎眼前一亮,說道:“這倒是個好消息,我也不要它的神通,只要能在速度上有所輔助就已足夠。不知此法是否涉及族隱秘,能否傳授與我?”

    這話問​​的沒道理,阿公剛剛才發的誓言,哪裡會為了一個用不上的秘法丟面。許是心里高興的緣故,阿公竟有了一絲調侃的興致,說道:“恩公莫要陷老朽與不義,回頭我就將此法抄錄交於恩公;只是煉器師……”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來就好。”

    話音平淡,卻蘊藏著強大的自信;阿公愕然間抬頭,震撼而不能語。

    …

    …

    送走阿公等人,與叮噹說了會兒話,十三郎回到自己的靜室,將此番經歷又細細思量了一番,心有了打算。

    關於穆家寨,十三郎不准備過多理會。眼下小紫依的隱患已除,日後的修行之路,終究要看其自身的造化。至於阿公如何安排部署族事務,更不是他需要​​擔心的問題;身為一族長老數十年,如果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好,未免成了笑話。

    十三郎心裡清楚,阿公對自己依然有所保留;就拿烈陽之火來說,任誰都能看出其的貓膩。

    如不能尋到一種火焰為引,這門功法不過徒有其表,根本無法修煉到何種厲害程度。

    關於這一點,阿公自然有他的說法,無非是先祖遺澤、後輩無能,不能為他提供火源等等。而按照按照十三郎的猜測,穆家寨肯定還有些未顯露的底蘊存在,烈陽之火的修煉火源,多半就是其之一。

    對阿公的保留,十三郎沒有深究也沒打算深究。穆家寨人才凋落,本就危機重重活得極為艱難;十三郎雖不是什麼仁心柔腸,也沒辦法拉下臉皮強取豪奪。況且他知道,即便有適當的火源,等到自己將烈陽之火修煉有成的那一天,沒準叮噹都已經化作一對枯骨,又能有什麼意義。

    至於說戰力,他要修習的神通已經太多,實不差那個烈陽之火,雖然它的確很牛。

    “治療傷勢,穩固修為;培養蟻后破階,最好能伺養一批新的飛蟻;利用有限的雷力,盡可能多做一些\'炸彈\';同時加強對獸骨的吸收。這幾條完成之後,我應能與結丹魔修正面抗衡;如此方能放心將那幾件法寶出手,進而籌謀上品寂滅丹。”

    考慮戰力的時候,十三郎沒把胖胖計算在內。一來他擔心暴露其上古血脈帶來麻煩。再則胖胖如今的實力準確說只在三級左右,面對同級修士與魔獸的時候,它有著近乎碾壓的優勢;然而若面對結丹以上,胖胖的實力顯得不足。加之是塔山所贈。從感情上講,十三郎不願讓它生死相博。

    “不要萬不得已,胖胖只能輔助。”

    吞了裂風獸的腦漿,胖胖沒有再次沉睡的跡象;考慮到它的超級食量,十三郎索性將它放到野外。他按照從飛蟻上試驗成功的方法,將自己的一絲神念附著於胖胖身上,假如真的遇上危機,十三郎可以第一時間察覺。雲離山脈有的是毒蟲。加上因為裂風獸的肆虐,周圍的各個部落都不太敢輕易出動,只要小心些,天心蛤蟆大可以自行捕食。省下一大筆開支。

    法器是提升修士戰力的關鍵,然而經過數次戰鬥後,十三郎原來越發現一個令他哭笑不得的事實:法器對於他,幾乎都成了一次性的消耗品!

    這倒不是十三郎狂妄,面對結丹以下的人或獸。十三郎何須用什麼法器?至於結丹以上,區區靈器不但用處不大,還會暴露身份帶來麻煩;因此十三郎雖然擁有幾件上品甚至極品法器,卻只能當成擺設。裂風獸一戰。他的存貨幾乎消耗一空,僅餘的兩三件因為品質超高。他捨不得吸靈也不忍對敵時當成板磚拍人,只能等合適的時候一起出售。爭取籌集到更多魔晶。

    靈修用品在魔域,必然被人壓到極低的價格,十三郎無奈,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先看看再說,實在不行,把它們改煉成魔器,當是練手好了。”

    關於修為,經過一次突飛猛進式的提升後,十三郎已經有著明確的目標。離開魔域前,至少要達到築基大圓滿。

    有了築基的經驗,他明白自己結丹需要兩個過程,同時需要靈魔之氣都達到某種程度才能嘗試凝結金丹。之前所以不願隨鬼道返回,除了叮噹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他無法肯定自己的魔力是否足夠。

    一旦到了古劍門,再想沒事跑到魔域觀光一趟,無異於做夢。因此十三郎寧可在魔域浪費些日,也勢必要做做嘗試。不管成不成,都是一種體驗。

    這個打算是他的初始計劃,當他返回洞府查看了鬼道留下的袋後,十三郎頓時大驚大喜又大為感慨,立馬改變了計劃。

    鬼道所贈的東西很多,品類卻只有兩種,丹藥、功法!

    丹藥針對的是修為,不僅有大量提升法力的聚靈丹,還有一瓶讓十三郎幾乎跳起來的橘黃色藥粉,瓶上寫著三個讓人心驚肉跳的小字,如同三把寒光冷冽的劍,直刺他的心神。

    “虛神散!”

    要形容十三郎受到的震撼,只需要八個字:不分靈魔,結丹聖藥!

    “難怪……難怪……難怪啊!”

    回想起分手時鬼道的表情,那種肉疼到極致、委屈到極致還有憤怒到極致的表情,十三郎連連搖頭,自嘲著苦笑。

    “這份人情……有點大了……”

    因為丹藥帶來的驚喜,十三郎對鬼道所留的功法也更加期待,仔細查看幾枚玉簡之後,他不禁恍然大悟,唏噓感慨,良久不能停息。

    第一枚玉簡最普通,也最為實用;乃是鬼道自己對神通道法的感悟與心得,主要針對低階神通,涵蓋各個系列。對其它人來說,這份資料可用來查缺補漏與提升領悟;而對十三郎來講,它無疑是夢寐難求的最標準教材,意義無與倫比。

    第二枚記載的是一些輔助類法門,比如禁制,比如陣法,再比如傀儡神魂等等;同樣偏重於基礎,顯然是鬼道刻意所選,幾可說是因材施教,早有準備的樣。

    這其,十三郎最看重的是一種名為煉神訣的法門。它能提升修士的神念強度,在運用上更是千變萬化,遠不是十三郎所能猜度。如今十三郎正在為如何直接操縱大量飛蟻頭疼,這種法門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來得正是時候。

    第三枚最簡單,十三郎只看名字就明白了鬼道的用意,心隨之升起明悟。

    “天絕劍氣!這是大哥所修的功法……是古劍門不傳之秘啊!”

    與鬼道相見的畫面一幅幅閃過,十三郎的臉上露出苦笑,喃喃自語起來。

    “原來他和我一樣,一直都在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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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破關、夢離、四寶年會!

    “這些顯然是此老為大哥準備,如今著落在我身上。”

    對鬼道與塔山的關係,十三郎雖然早有預料,此時仍不禁大吃一驚。心裡想道:“就算是血脈至親,也沒必要預備三份之多吧?這可是虛神散啊!”

    對修士來講,凝結金丹的同時,意味著其元神擁有形體,成為可脫離肉身存在的**個體;虛神散號稱結丹聖藥,其用途正在於此。結丹修士可將金丹祭出作為搏命殺招,其根源同樣在於此;只要元神不滅,修士縱然失去修為,依然能夠重新修煉。

    “大哥曾說他並無親人,以他的性情,當不至於有意說謊。這樣看起來,只怕其包含著某些隱秘,鬼道擔心大哥洩露出去,這才隱瞞至今。”

    “什麼樣的秘密,竟然讓他害怕擔憂到如此程度?”

    “以我的觀感,此老本是豪放跳脫之人,雖說人老自然成精,可其本性難改。能讓他變得如此深沉憂慮,只怕……”

    想到這裡,十三郎搖了搖頭。以他的修為,顯然不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乾脆不在考慮。

    “以我現在的修為,既然有了這些丹藥,不妨嘗試在魔域結丹。如此,進入道院的機會才能增加幾分。鬼老雖說道院並不太重視修為,可那不等於不重視;修為已經變成我的優勢,不妨盡力將之放大,反能產生奇效。”

    “無論如何,二十歲結丹堪稱奇蹟。沒理由不被看重。”

    “這是當務之急,又是最後的選擇。如有其它辦法進入道院,我的修為還應盡量隱瞞,不然的話。於那件事情恐有不利。”

    眼閃過一絲莫名的光澤,彷彿為了堅定自己的信念,十三郎默默自語。

    “道院,我必須進!”

    …

    …

    有了鬼道所賜的各種法門,十三郎終於不用像以前那樣盲人摸象,能夠對修行之路做出完整的規劃。他查閱過無數典籍,雖然沒有實際見過,但是對修道各大門類的應用卻知之甚詳;如今有了權威教材。自可一步一步照章走下去,方向極為清晰。

    把這些事情通通理順,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天。十三郎想到鬼道的叮囑,加之他對風之感悟極為著重。接下來的時間裡,他放開雜念,將全部心力沉浸到裂風獸的記憶碎片之。雖說裂風獸靈智無法與人類相比,然而它本屬風系魔獸,對風自有其獨特感悟。比如鬼道所言的風遁術。就是十三郎最想領悟的神通。

    鬼道與他說過,雖然擁有風靈根,且吸收了大量天地之力,然而如果想與裂風獸那樣憑空“瞬移”數十米。依然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長遠目標。對人類修士來說,修為不達元嬰境。掌握遁術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也正因為如此,鬼道與他都極為重視這份機緣。讓他抓緊時間閉關。原因也正在於此。

    對十三郎來說,遁術雖然遙不可及,然而從那次靈光乍現般的脫逃,他還是看出了一些門道。不要說憑空“瞬移”,只要能將它演變成一種保命的步法神通,他就覺得心滿意足。因此他首先做的不是提高修為學習法門,而是整理裂風獸的記憶;為此他甚至將療傷都放到一旁,實可謂用心之至。

    自從進入閉關後,十三郎所居住的靜室就此關閉,除了阿公送來那種提煉之法,再沒有打開過一次。胖胖有時候想念主人,又或是眼紅那隻吞食裂風獸殘骸的蟻后,回來探望也被拒之門外,只能聽到洞府傳來聲聲巨響,時而還伴隨著呼嘯之音,誰都無法辨明里面發生了什麼。

    初始的時候,包括叮噹在內的諸人難免有些擔憂。時間一長,大家都漸漸習慣下來,紛紛在心裡猜測著,這位八指道友出關的時候,不知會成長到何種境界。

    這段時間裡,穆家寨也是一片忙碌的景象。經過阿公的整頓,寨挑選出十餘名優秀弟,由穆圖親自負責教導;另外幾名擁有道基的族人則有穆元朗間接教導,有了叮噹的指點,這些人多少都有些進展。

    至於阿公本人,他與十三郎一樣,都在閉關修煉。名義上他是在療傷,實則是為了煉丹替紫依治病,同時也為了恢復修為。阿公的傷來自裂風獸,如今有了裂風獸的屍體,自然能想出合適的對策,目標也有所提高。

    所有的這一切,當然是為了秋獵做準備。穆家寨為了長久生存,必須在秋獵選拔後仍保持足夠的威懾,容不得半點鬆懈。

    裂風獸的事情,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洗滌後,慢慢淡了下來。因其長時間不再出沒,周圍的人們猜測它已經遠離,或則被某為不知名的魔修所殺,喧鬧一陣,也就不再放到心上。此外陰陽峽谷發生的異象並非秘密,不少人通過各種渠道有所得知,然而此事真正引起的風波,都集在了五離城。

    那可是能引動天地之力的異變,任誰也想不到,會與這些地處偏遠,實力地下的山民有關。

    喧鬧或寂靜,喜樂或哀愁,鬆散或緊張之,時光也隨之慢慢流逝;轉瞬之間,三個月過去了。

    夏去秋來,秋來秋又去,眼看時已近冬,山民將來要迎來喜慶的新年。

    五離城也將迎來一個重要的日:四寶年會!

    …

    …

    五離城不大,可如果拿它與落靈城比較,則彷彿是都城與一個小坊市對比,完全不是一個層次。

    方圓百里,人口百萬,且位於平原沃野,是萬里內少有的最適合人類安居之所在。五離城這個名字的由來,也正是因為它遠離幾大自然之害,哪怕實力平庸的凡人,也能在這​​里活得很好。

    凡事總有例外,五離城沒有天災,卻是夢離之地的入口。而這個入口,就是燃靈族通往秋獵之地的指定入口。對燃靈族,包括周圍如穆家寨這樣的偏遠族人來說,將秋獵之地命名為夢離之地,除了能讓心底的那一抹恐懼略做消散外,更寄託著無盡的哀思與悲愁。

    無論是火雲山的燃靈族核心,還是穆家寨,甚至更小型的部落村莊,幾乎每一處都有族人喪身在秋獵。夢裡夢離,除了在夢洗去對親人的哀思,他們沒有任何辦法形容自己的感覺。

    夢離之地,就像一個不會醒來的噩夢,永遠飄蕩在魔域的天空,百年一次輪迴。

    然而夢離雖然可怕,百年卻很長。人們為了生存繁衍,總能找到適當的辦法解除恐慌,尋找到讓自己快樂起來的辦法,還有活下去的勇氣。

    四寶年會就是這種尋覓的產物。每年年末,萬里之內的人們都會選出族強者,帶著各自部落一年里辛苦攢下的收穫與特有之物來到五離城,展開全年最大的一次交易。無論修士、戰靈還是普通人,都想在這場大會上找到所需,及尋覓讓自己活得更好、或更久的機緣。

    年會始於何時,如今已無從考證,也無人去關心。人們都知道的是,歷屆年會,燃靈族核心族人,也就是擁有最好修行資源的火雲山修士,會舉行一次公開的拍賣及收徒儀式。只要擁有過人的資質,或是能提供讓燃靈族特使動心的寶物,各部落可以將指定的族人送入火雲山,從此走上通天大道。

    一旦有族人進入火雲山修煉,對部落而言意味著太多。不僅僅秋獵會受到照顧,還有機會得到正宗的修煉法門,以及許多在火雲山才能煉製的丹藥寶物。假如舉薦的族人修煉有成,甚至有希望帶更多族人入山,實可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怎不讓人這些部落為之瘋狂。

    由此可見,所謂燃靈族核心,實際上類似於修道宗門;四周的部落族眾則是他們的根基,唯有如此,才能保證燃靈族在魔域立足,不為其它種族所吞併。

    “魔域講究物竟天擇,強者才能生存。魔王宮是最高層次的統治者,但是對各個種族之間的侵伐從不禁止,甚至有鼓勵的意思。只有在針對靈域的時候,各族才會一致對外,平時則內鬥不斷,關係更是錯綜複雜,很難理個明白。”

    這些話是叮噹在十三郎行前做的介紹,阿公只對年會細節了解得更多,視界還遠遠達不到這個程度。此次年會,穆家寨由穆圖帶著穆元朗等一眾人等參加,阿公沒有同行。十三郎因為出關比較晚,索性又等了些日,加入到穆家寨的隊伍。

    叮噹的身體還是沒有好轉的跡象,十三郎將她留在寨裡調養,自己則收拾好一切,抱著務必尋到上品寂滅丹的念頭,來到五離城。

    “時間一長,魔域各族漸漸不再關注大敵,彼此間的爭鬥反倒愈演愈烈。而在族內,那些特使對待選拔的態度也逐漸發生變化,不再如以前那樣真正是以選拔良才為目的,而是飽私囊,尋求個人利益為主。”

    “只要有足夠的好處,哪怕選送之人資質普通,也能進入火雲山修煉。雖然很難獲得重視,總歸掛了個名號,對其部族自然有所優待。穆家寨沒有一名族人能夠進入火雲山,處境可想而知。”

    穆圖顯然心有怨艾,說道:“不然以小狼的資質,足以進入火雲山。”

    聽了這些介紹,十三郎身在局外,不禁搖頭說道:“這可不是長久之策,不但對他人不公平,對燃靈族整體發展也相當不利。長此以往,結果堪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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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角落中談點角落事(上)

    四寶年會之所以得名,不是說會上有什麼四大寶物,而是因為其舉辦地:四寶園。

    單聽這個名字,恐怕會讓人形成錯覺,認為它是某個私人擁有的莊園。可事實上,四寶園是火雲山修士於五離城修建的一座巨大坊市,面積足足佔了五離城三分之一;單以坊市而論,只怕將它拿到外面的世界,也足以令人稱道。

    四寶園分內外兩層,外層主要用於普通交易,比如各個部落相互交易,都集在這個面積極為開闊的所在。像穆家寨這種規模的部落,四寶園會提供一個免費的臨街舖面;如果是那些小型部落甚至村莊散戶,則只能尋找空曠處擺起地攤,兜售其自認為珍稀的物品,同時也尋找自己所需。

    穆家寨得到的鋪面,位於坊市末第四位。這樣的位置,顯然不容易受人關注。由此也可見火雲山的態度,凡是沒有族人在山內修行,位置通常都很偏僻。如果不是穆家寨的人口超過五千,剛好卡在型部落的坎上,恐怕就只能如那些散戶一樣,於各個角落處張羅。

    此前報名領取鋪面時,十三郎從主事冷漠而輕蔑的態度​​看出,穆家寨的日的確不好過。假如秋獵之後阿公等人不能生還,它破敗衰落成小型部落,只怕難以避免。

    對此,十三郎除了嘆息幾聲,倒也談不上如何在意。能做的他已經做了,牽涉到一個部族的興亡。哪裡是他可以操心。更何況他來自靈域,也沒有參與的資格。他所看重的,是年會到最後才舉行的拍賣,只要能將那幾件法寶出手。再想辦法拍到上品寂滅丹,此行即為功德圓滿。

    “寂滅丹用途少但是價格高,周圍只有火雲山可以煉製。因此年會上的確能見到此種丹藥。至於品階則很難講,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拿出上品丹藥出售。”

    事關仙姑的傷勢,阿公本人極為上心,行前他將情況向十三郎做了介紹。按照他的分析,如果有上品寂滅丹出現,此次拍賣當為最好的機會。

    “來年就要舉行秋獵。這次沒有的話,來年更加不可能有。甚至數年之內,都不會有。”

    年會長達兩個月,期間不斷有各地部落的人趕到。只要不錯過最後十日,都可算不虛此行。因為那十天是火雲山選拔各部弟並將舉行拍賣的日,到那時不光燃靈族,魔域其它種族的修士也有人趕來,是整個年會的**。

    有了阿公的話。十三郎的目標明確:參加拍賣大會。

    按照規定,只要修為達到築基,都有資格進入內層;眼下時日尚早,十三郎考慮到不宜引人注目。仍將修為維持在煉氣七八層的摸樣。屆時各地修士趕到,築基期修士如同集市上的大白菜一樣普通。方能掩人耳目。

    …

    …

    年會尚早,此時趕場的皆是普通部落。加之穆家寨的門鋪地處偏僻,能夠拿出手的東西多數與毒物有關,雖不能說不珍貴,用途的確有所限制;因而顯得極為冷清,幾可用門可羅雀形容。反倒是街那些地攤散戶,不遺餘力地吆喝著拉客,聚集了不少人氣。

    寨來的人不少,過了最開始的新鮮感過後,這些淳樸的山民開始為寨的前途擔憂。望著冷冷清清的門前,大家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反正不用人幫忙,穆圖索性打發穆元朗帶著他們沿街遛遛,好歹也能開闊眼界,順帶看看有沒有必須之物值得購買。年會初期生意不好做,價格往往也相對便宜,對貧寒的穆家寨來講,不失為收購材料的良機。

    由穆元朗帶隊是十三郎的主意,理由無非是歷練;他贈於其一個儲物袋,令穆元朗頗是激動了一番,朝十三郎連連稱謝,甚至反復為幾個月前的冒犯致歉,大有嘆服之意。

    “這孩,唉!”

    穆大叔連連搖頭,神色無奈透出悲哀。十三郎笑了笑,心頭泛起計較。

    “到時見機行事,如能順利,不妨再幫他們一把。”

    只要擁有足夠的魔晶行賄,以穆元朗的資質,隨時可以入選火雲山。眼下十三郎恨不得抓一塊石頭都變成魔晶,自然不會有什麼想法。然而如果能將幾件法寶出手,且能順利購買到上品寂滅丹的前提下,確實不介意幫襯幫襯。

    值得一提的是,經過裂風獸一事後,穆元朗變得沉穩不少,不再似以前那麼輕狂。十三郎又怎會把那種“前嫌”放在心上,揮揮手讓他自行其是,便不再理會。

    在像穆大叔再三保證不會莽撞行事後,穆元朗帶著族人沿街而去,店裡只剩下三個人。

    穆大叔,十三郎,還有小紫依。

    帶紫依來參加年會,這是叮噹給十三郎安排的任務;經過幾個月的相處,叮噹與這個乖巧的小姑娘感情日漸深厚,特地要他帶在身邊點撥一番。叮噹知道紫依這個名字對十三郎的意義,放心得很。十三郎雖覺得有些不便,但是考慮到自己本就不是孤身一人,倒也不在乎多出一個乖巧伶俐的丫頭相伴,加上體恤叮噹,遂就答應了下來。

    生意清淡讓穆大叔憂心,十三郎的心性卻很平和。數月閉關後,此時的他已徹底恢復到三元閣時的摸樣,溫和有禮且有一股處般的寧靜;如果非要找出差別,就是他的眼神變得比以往深邃,隱約有一絲滄桑的感覺。

    這種氣質添加在一個少年身上,並沒有讓十三郎顯出老邁,反倒更加凝穩。抱著紫依坐在一把小凳上,十三郎手裡仍捧著書卷,邊看邊給紫依解釋著什麼,間或與穆圖聊上幾聲。竟是一心數用,什麼都不耽擱。

    紫依已經開始養氣,精神氣色都比以往好上不少,阿媽逝去的悲傷漸漸被哥哥姐姐的關愛所平復。小姑娘漸漸展露出活波的天性;看其性情,與沒受傷的叮噹倒有些類似。

    此時,聽了十三郎的話,穆大叔皺起兩道粗眉,說道:“可不是麼,從大的範圍講,我們穆家寨屬於燃靈族一脈。如今的情勢,比之先祖當年不知虛弱了多少倍。火雲山地域狹小。容不下太多修士居住也就罷了;可現在連選拔良才也出有如此多弊端,實在不是興盛之道。”

    望著這位深不可測的八指少年,穆圖不知是為燃靈族的遠景著想,還是在替穆家寨的生存覺得愁苦。嘆息道:“長此以往,只怕整個燃靈族的根基都會動搖;將來若是靈魔兩域發生大戰,燃靈族首當其衝,堪憂,堪憂啊!”

    聽了這句話。十三郎面帶苦澀,不知該說什麼好。

    如果是正統靈修,以他如今的行徑,說是叛族也不為過。再讓他說出什麼見解提議。實在是無心也無力,唯有輕咳兩聲。掩蓋過去。

    “可不是麼!要我說的話,火雲山簡直就是胡鬧。”

    從隔壁走來一名年輕婦人。面目頗有幾分姿色,一對桃花眼魅波蕩漾,截口道:“我圖山部就是因為沒有禮貢獻上,雖然屢出上佳人才,卻始終得不到進入山內修煉的名額,還被分配到這樣一個旮旯位置,真是氣煞個人。”

    圖山部比穆家寨來得早,自從十三郎等人來此後,這位名為蘇媚的女就成了常客,有事沒事總會溜過來閒聊。開始的時候,大家同病相憐且沒有什麼利益衝突,相談還算融洽。可自從眾人發現此女的目光總是瞥向十三郎之後,才紛紛意識到了什麼,很是尷尬。

    此次年會,十三郎是以穆家寨族人的身份出現,如果真是族弟,穆圖恐怕早已令他躲避不出,以避免沒必要的麻煩。因為圖山族雖也是燃靈族支脈,但是因為缺乏火源,早已專修其它功法,幾乎與火修絕緣了。

    比如這位蘇媚,看其眼神就是精通魅惑之人。火雲山的選拔雖存在舞弊,大略方向卻不會錯;雖然被選的人未必是最佳的那些,至少也是精修火道之人。像她這樣的修士,顯然不在可選之列。

    之前眾人在交談得知,蘇媚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依舊數次被火雲山所拒。只是不知道她所說的代價指的是禮貢,還是她自己……

    到了現在,此女早已過了修道的最佳年齡,修為仍維持在築基初期,已註定今生與大道無緣。

    她自己卻不如此想。

    擺動腰肢一路播灑著香風,蘇媚的目光彷彿粘在十三郎身上,不無哀怨地說道:“就說貴部這位八指小哥,資質心性還有……皆數上上之選;特使只要有半點眼力,也應擇優選入才對。只可惜……”

    說到這裡,蘇媚特意停頓下來,未顯老態的眼波輕柔旋轉一周,目光泛起一抹憂慮,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不管從哪方面看,十三郎與穆元朗都是穆家寨最有希望被火雲山選的兩人。之前蘇媚留意到,穆元朗對他頗為恭敬,雖不知內裡原因究竟如何,她卻明白十三郎的地位遠在穆元朗之上。不出所料的話,他才是真正的第一人選。

    入山對一個部落太過重要,如果這條假設成立,按照常理講,身為族長的穆圖理當接過話頭,及時像這位有過無數失敗經歷的前輩請教心得經驗。

    只可惜,無人應答。

    小紫依有些不高興,明亮的大眼睛瞪了蘇媚一眼,抱著哥哥的手緊了緊,好似在保護著什麼。穆圖的臉色則有些怪異,透出一股意味難明的笑意;他倒是很想看看,面對這種明顯的挑逗,蕭八指到底會作何應對。

    周圍如他這樣想的人不少,紛紛將戲謔的目光投向十三郎,也想看一處好戲。

    眾人注視,十三郎隨意笑了笑,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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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角落中談點角落事(中)

    “媚夫人好。”

    往日里,十三郎總是溫和地打聲招呼,隨後將視線埋入書卷,靜心於自己的那一方世界。

    今天有些不同。

    他朝女笑了笑,說道:“夫人既有教誨,何妨與大家分享分享,也是一樁善緣。”

    這話很有道理,但是很無禮。

    美婦人經歷過數次選拔,經驗肯定是有的;對周圍這些難兄難弟而言,說是教誨確不為過。然而誰都能看出來,她所擁有的經驗對這些不入火雲山法眼的部落來說難以藉鑑,其多半還包含著隱秘酸苦又不可言道之事,哪能在大庭廣眾分說。

    更何況這“善緣”二字,換個人或許心懷有慰;此時用於此女身上,卻讓人不禁浮想聯翩,生出幾許辛辣刻薄意。

    最最要緊的是:兩人的身份!

    媚夫人為圖山族長老級的人物,幾可與阿公比較;築基修為雖然不高,畢竟也算前輩。反之十三郎名義上不過是一名普通山民,煉氣修為,年不過十五歲;不客氣點說,媚夫人做他的長輩甚至祖輩也綽綽有餘。

    這樣的身份差距,十三郎的語調雖然溫和,口氣卻顯得淡然,完全是平視的角度;隱隱還帶有勸誡的味道,不能不讓人詫異。

    他甚至都沒有起身。

    如此一來,周圍的目光便有些異樣,氣氛也有些異樣。

    聽了十三郎的話,媚夫人的反應出乎所有人意料。她的臉上露出哀怨。以目光在十三郎的臉上輕輕剜了一記,說道:“小哥說得是,怕只怕妾身所言,別人未必聽得進去。就算聽得進。只怕也沒有用呢。”

    如春風般軟綿的話語,悄悄化去暗藏之鋒芒;交雜著女性的柔婉哀屈,讓人怎麼都生不出惡感來。以她的身份將姿態放得如此之低,很難解釋得通。

    然而無論如何,周圍諸人對此女的印象為之大變,紛紛響應起來。

    “夫人太多慮了,大家都是有苦衷的人,怎麼會那麼不識抬舉。”

    “是啊是啊。夫人能夠指點幾句,有用沒用咱們都會感恩的。”

    “說說吧,說說吧夫人!”

    “對對對,說說吧!”

    一半是利益相關。一小半是心有憐惜,還有一小半是圖個熱鬧;原本冷清的街面熱鬧起來,就連那幾位流連的主顧也生出意趣,駐足而觀。

    聽到眾人的邀請,媚夫人嫣然一笑。雖無絕世風姿,卻有一股帶著野性的妖嬈;一舉一動,無不展現出成熟婦人特有的的魅力。

    她只看向十三郎,似在等他的回复。或是允許。

    周圍的人們彼此交換著眼神,目光也隨之轉到十三郎身上。

    十三郎沒有說話。依舊報以溫和的微笑,低頭朝紫依示意。

    小姑娘沒有違抗哥哥的意思。雖有些不開心,還是從他腿跳下來,一路小跑搬了把椅過來,放到十三郎身側。

    轉過身看看十三郎,又看看椅的位置,紫依猶豫了一下,又把它挪得遠了些。

    童言無忌,童心更無忌;這個舉動讓大家失笑的同時不禁有些擔心。穆大叔乾咳了兩聲,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十三郎倒無所謂,將小丫頭重新抱在懷裡,抬手示意道:“夫人請坐。”

    媚夫人同樣無所謂,道了聲謝,還隨口讚了一句小姑娘乖​​巧,可惜沒得到回應。

    大大方方在椅上坐下,媚夫人略一沉吟,說道:“燃靈特使每次出動四人,分別為青紅黑白四旗為標誌;因此,特使又被稱為旗使。”

    她的目光在穆圖等幾名族長臉上掃過,說道:“這些,諸位想必都已經知道。”

    穆圖暗想此女看似心有所指,真談起事情來,倒也乾脆得很。其它人也都有這樣的看法,紛紛點頭示意。

    媚夫人環視一周,說道:“可是諸位知不知道,這四位特使分數火雲山不同的人指派,且有各自的別稱。”

    眾人愕然搖頭,這些部落沒有族人在火雲山修煉,對其內部情形如何能知曉。聽出她還有下,靜待其解釋。

    媚夫人說道:“青紅黑白,也說是喜怒哀仇四旗使,每個人都有特殊的嗜好;只有投其所好才能獲得特使舉薦。”

    有意無意間,媚夫人的目光從十三郎身上飄過,說道:“否則的話,任你資質如何優異,也絕難進入火雲山。”

    十三郎本就無此打算,心裡渾不在意,只是輕輕點頭表示明白。旁邊卻有人不服,說道:“不是還有選拔測試嗎?如果真是出眾之人,未必不能脫穎而出。”

    歷屆年會,均有人在沒有特使舉薦的情況下被火雲山吸納。這些族長對此頗為關注,紛紛附和。

    媚夫人聞言一笑,說道:“諸位可曾親眼見過選拔測試?”

    火雲山的選拔並非公開,誰能入選唯有從事後公佈的名單獲知。這些人無從得見,唯有搖頭。

    媚夫人面色轉冷,淡淡說道:“妾身曾親自參加過一次。”

    面對眾多探尋的目光,她說道:“特使的修為你們想必知道,妾身參加的時候,特使大人只說了一句話。”

    語氣帶上一絲恨意,媚夫人一字一句地說:“打贏他,即可獲得資格。”

    眾皆啞然。

    不用問,身為火雲山特使,修為必定足以震懾偏僻部落的修士。各族希望送入山內的弟多為弱冠之年,甚至有些十餘歲的少年,怎麼可能是特使的對手。如此規則,根本就是明拒。

    沉寂,媚夫人忽一聲輕笑,說道:“不過不要緊。只要走對了路,自然可以免除測試,直接獲得資格。”

    似乎生怕眾人、抑或是某人心灰意冷,她又補充道:“事實上。火雲山從各族選拔優異弟,大概方略還是有的。如果資質過於平庸,無論如何,都不會得到賞識。只可惜,妾身當年明白得太晚,一味尋求捷徑,反倒錯失了機緣。”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目光再次從十三郎身上飄過。顯得意味難明。偏偏此女的動作並不隱秘,也沒有一點遮掩的意思,落在眾人眼,怎會不知其意。

    穆大叔連連苦笑。小紫依狠狠地瞪著她,卻只換來一記媚眼;小姑娘氣得直想跳腳。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十三郎不得不接過話茬,說道:“如此說來,那四位特使的喜好。夫人想必是知道的。”

    這個問話雖不涉正題,媚夫人還是頗為滿意,回報給十三郎一個燦爛的笑容與一記幽怨的眼神,她說道:“通常來說。負責一個部落的特使不會輕易更換,穆家寨……”

    “紅旗特​​使。”穆圖及時開口。避免十三郎出洋相。

    “原來是他。”

    媚夫人眼微有異色,開口道:“要讓怒使滿意倒也簡單。只要一枚四級妖丹即可。”

    “四級妖丹!”

    周圍一片驚呼,隨後大家紛紛搖頭,看向十三郎的目光有些憐憫。穆圖更是面色晦暗,有些垂頭喪氣。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媚夫人揮手示意大家安靜,朝穆圖與十三郎說道:“不瞞兩位說,如果聽妾身的勸告,即便貴部能找到四級妖丹,也不要經怒使舉薦。”

    穆圖已經沒什麼心思搭理,暗想難不成讓我向這位八指道友討要裂風獸的那顆妖丹,這能靠譜嗎!他還不知道那枚妖丹早已化為灰燼,否則更加不做指望。

    旁邊的人卻來了興致,紛紛追問內因由。十三郎心微動,竟也開口問道:“這又是什麼說法?難道說,還有別的途徑入山?”

    媚夫人見他回复,心頭一陣蕩漾,回報了一個比剛才更大更重的媚眼;縱然十三郎嫣然道:“小哥你有所不知,四名特使之間,是有爭鬥的。”

    十三郎看著她,說道:“然後?”

    媚夫人神色微異,心裡對這位少年的估計再上一層,嬌笑起來。

    “小哥聰慧過人,怎會不明白妾身的意思。”

    她一邊說著,一面抬起微顯豐膩的手掌,輕輕抹過耳際的髮絲。隨著她的動作,一股微不可查的波紋隨之蕩開,悄無聲息地鑽入十三郎的身體。媚夫人目光如絲,吐氣如蘭,柔聲道:“小哥若想知道,妾身一定如實相告。此地並非談話之所,不如小哥隨我去一個地方,妾身與你細說如何?”

    隨著話音,媚夫人眼有彩光閃耀,瞬間變幻出七種顏色,共同族成一個小小的漩渦。漩渦有一股無形的吸扯之力,與十三郎的目光交匯,彷彿要將他拉入其。

    這種異狀僅有十三郎可見,周圍的人只聞其聲,沒有絲毫察覺。唯有伏在十三郎懷的紫依,因媚夫人的神態過於親近而生出敵意,一直用警告的眼神瞪著她。然而此時不知道為什麼,小姑娘忽然覺得睏意湧來,眼皮彷彿有千斤之重,竟然毫無徵兆地進入夢鄉之。

    彷彿過了十年,又似只過了瞬間,十三郎忽然開口,平靜地說道:“然後?”

    媚夫人說道:“特使受不同的人指派,他們之間亦有爭鬥。妾身識得其一人,與怒使的指使者對立。”

    她的聲音依舊帶著酥麻的妖媚,但與之前相比,卻顯得木然僵硬,彷彿在夢囈。

    十三郎說道:“是誰?”

    媚夫人的臉上出現掙扎,說道:“是……是……”

    十三郎眼閃過一道閃電般的光芒,瞬間消失不見,說道:“到底是誰?”

    “是……燃靈族少主!”

    周圍一片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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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角落中談點角落事(下)

    到這個時候,誰都能看出媚夫人的異常;然而沒有人願意追究下去,只想避開。

    片刻喧嘩之後,人群紛紛散去。

    他們的神情驚惶,腳步匆匆,好似唯恐自己走得不夠快,聽到什麼不該聽到的東西。

    穆圖沒走,也無路可走。他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十三郎,希望他停下來,不要再與此女糾纏。

    十三郎不為所動。事實上,他的全部心力都投入到這場另類的爭鬥之,根本看不到穆圖的表情。

    他望著媚夫人的眼睛,說道:“燃靈族少族長……為何會找上我?”

    媚夫人回答道:“此事非是少族長授意,妾身看出公的不凡,自作主張接近你。”

    十三郎心頭微松,想了想說道:“此處的確不是談話之所,跟我來。”

    說罷,他站起身,依舊抱著小紫依,徑直朝里間走去。嘴裡吩咐的語氣說道:“勞煩老叔照應些。”

    穆圖連忙答應,心頭湧起震驚,更有濃濃的擔憂。此時,媚夫人彷彿如夢初醒,身形一陣搖晃,面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心頭不禁生出就此逃離的念頭,又擔心引來更大的禍患,一時躊躇難決。

    十三郎回過頭,淡淡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說道:“你可以試試。”

    一股雷霆般的壓力直衝靈魂,媚夫人心頭劇震,臉色更加蒼白如紙。她有種感覺,對方似在她身上下了某種不知名的禁制,只要心念一動,自己即便不死,恐怕也是功力全失的下場。

    苦澀一笑,她只能搖搖頭,舉步跟在十三郎身後,進入到內室之。

    眾人皆已離去,本就冷清的街面顯得更加冷清。連那幾名“擺地攤”的散戶也消失無踪。穆大叔望著空蕩蕩的門前,不住嘆息。

    …

    …

    四寶園內院,一座小樓上。一名白衣青年眺目而望。在他身邊有一名年男,生得面容似鐵,看不出絲毫表情。

    青年身形健朗,面色紅潤且帶有英武之氣。兩到濃眉斜插雙鬢,如同兩隻振翅欲飛的利劍。他的表情甚為爽朗,兩隻眸時刻散發著灼熱之光,彷彿有團火焰蘊含其。整體看去,此人好似一隻隨時準備撲擊的獵豹。精悍異常。

    只有目力深遠之人才能看到,在青年的眼神深處,時常會閃過一絲憂慮。雖然它每次出現時,都很快被狠辣決然所替代,然而不管怎麼樣,那抹憂慮都無法徹底消散,不經意間便露出頭,宣示自己的存在。

    “有點意思。”

    青年望著遠方。自語般說道:“苦叔怎麼看?”

    年男神色冰冷。淡淡說道:“少主不該關注這些。”

    青年揮揮手說道:“苦叔難道不覺得,那個少年很有意思?”

    苦叔的聲音平板依舊,彷彿刀劍以固定的頻率和力度互擊,沒有半點起伏。

    他說道:“不過是隱匿了修為,或是懂些旁門左道,不值一提。”

    青年哈哈一笑。說道:“苦叔謬矣!此人不但破了那個那個騷娘們儿的魅惑之眼,還能以神念形成反制。​​以他的年齡。區區一個型部落,如何能養出這等人物。”

    聽了青年的判斷。苦叔冰冷的表情絲毫未變,寒聲道:“既然是外人,殺了便是。”

    青年大搖其頭,無奈地說道:“先不說此人底細未明,貿然得罪會不會帶來麻煩;假如見到外人就殺,那怎麼能殺得完?”

    這話無疑很有道理,苦叔卻根本懶得去想,只是冷哼一聲,不置一詞。

    青年素知他的脾氣,並不在乎其冷漠的態度,好奇地說:“穆家寨的位置……苦叔您覺得,此人會不會之前那次異變有關。”

    苦叔這次沒有立即回答,認真地思量了一番,說道:“不可能,此人的隱匿之法雖然高妙,連我都無法準確判斷。然而從他與蘇媚的交鋒看,絕不會達到結丹。否則的話,他懷的女娃不會受到波及。”

    青年聽了點點頭,又問道:“會不會是故意?”

    苦叔有些不耐,說道:“不太像,此人與那個女娃的感情極深,不會冒這種風險。少主如果擔心,乾脆我找他談談,一切自然知曉。”

    “不必,不必,還是不要勞動苦叔。”

    青年連連搖頭,顯然對他所講的“談談”甚為擔心,隨後說道:“還是等等吧,等那個騷蹄的回報再說。”

    苦叔冷聲道:“說不定他會殺了她。”

    “殺了她?那樣也好呀。”

    青年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淡淡說道:“殺掉也是一種信號,至少多一些判斷的依據。”

    那抹憂慮再次出現在青年的眼,他的聲音帶些不甘,說道:“如今的我,一舉一動都需謹慎行事,哪裡像大族之主。”

    苦叔心有所感,冷冰冰的聲音有了一絲起伏,說道:“少主身系全族,萬不可鬆懈自棄。”

    體會到苦叔冰冷面孔下的關懷之意,青年放緩聲音,說道:“苦叔放心,飛兒心裡有數。”

    溫馨的氣息同樣只持續了片刻,青年抬頭看向遠方,一字字說道:“此次秋獵,我會親自帶隊,務必要成功。”

    苦叔大驚,鐵板一樣的面容為之展開,說道:“少主不可,夢離之地何等凶險,且此次暴動非比尋常,若有閃失……”

    青年揮手打斷他的話,斷然說道:“苦叔差矣!此次秋獵不僅僅為了消除蚊災,還關係到聖選拔。據我所知,魔魂、角蚩、天狼三族皆有候選進入其。如果被他們獲得聖資格,我燃靈族……難以自保。”

    苦叔焦聲說道:“可是魔王宮限定了進入者的修為,且不准帶入直系族人,如何能夠保證少主的安全。”

    “此事怪不到魔王宮頭上,夢離之地本就是寶物所化,早已出現殘缺的跡象。如果進入者的修為太高,一旦發生激戰,難保不會就此崩潰。正是因為此點,魔王宮才不得不以人數取代,意圖將低階魔蚊大量滅殺。從而減輕壓力。”

    談到大局,青年顯得更加沉穩,說道:“反之魔蚊雖然強悍。卻不懂什麼道法,也沒有什麼天賦神通可以施展。因而它們只能靠巨大的數量慢慢吞噬魔力破除封印,只要將其數量控制在一定範圍內,便形不成致命之災;那隻沉睡的蚊王也不會真正甦醒。”

    “依照我的猜測。魔王宮未必不能將夢離之地徹底封印。之所以做此安排,根本就是一次試煉,專門用於選拔聖。”

    眼裡閃過一絲明悟,他說道:“其真正的用意,只怕還與靈域有關……”

    苦叔聽得連連搖頭。說道:“少主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知。可是要在夢離之地生擒或是滅殺一隻紫色蚊王,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要說它有千萬民,即便單獨面對……”

    青年傲然一笑,說道:“苦叔看著飛兒長大,就這麼沒有信心麼。”

    聽了這句話,苦叔的臉變成了苦瓜,苦笑著說道:“少主天縱之才。只不過身邊沒有得力之人相助……”

    “所以我才會親自前來。不然區區一個年會,有何吸引我之處。”

    苦叔若有所悟,試探道:“少主是想……”

    青年微微一笑,眼閃過一絲冷意,說道:“燃靈族內憂外患,幾已面臨生死;這些族人為之獻身。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說到這裡,他沒有再詳談下去的意思。說道:“我意已決,苦叔不必再說了。”

    望著青年決然的表情。苦叔唯有長嘆一聲,再不言語。

    …

    …

    內室,十三郎與媚夫人相對而坐。

    他並沒有為難這名女​​,聽她講出實情后,說道:“你是說,燃靈少主麥少飛命你私下查找天賦出眾之人,或是一些隱藏的高手,以魅惑之法測其心性,從而培養自己的班底?”

    “妾身對此也有猜測,少​​主之所以如此,怕是為了對付某位長老,也就是怒使者背後的人。”

    媚夫人摸不清十三郎會將她如何處置,怯怯地說:“妾身為求道業有續,不得已才為麥少主效力。況且少主求賢若渴,絕無加害之意。此前妾身多有冒犯,但並無私心,還望公體諒一二。”

    聽了這番話,十三郎低頭回味了一番,心裡不禁為之苦笑。媚夫人如何他不關心,他想的是自己的處境。

    不用問,那位麥少飛也是個苦命人,族的位置並不穩固。而涉及到宗門內鬥,他剛剛才從宗鳴身上看到過,怎會不知其殘酷。一旦十三郎沾染進去,非但自己難以脫身,只怕還要牽連穆家寨,可謂後患無窮。

    如果是孤身一人,十三郎大可一走了之,及時脫離這場漩渦。然而此時此地,他還要想辦法得到上品寂滅丹,怎能說走就走,就此不管不問。

    換個角度想想,一方是少族長,一方是某位長老,孰優孰劣,又哪裡是外人所能知曉。就算十三郎有心虛與蛇尾,也無從抉擇。

    如今之計,十三郎唯有寄望於此次意外不要被那位少主知曉,好歹蒙混到拍賣結束。只要得到寂滅丹,進退都多出許多餘地。

    他仔細地想了想,最終想到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抬起頭說道:“無需我說你也知道,此事當不能與任何人提起。那些看到的人,你可有辦法處理?”

    媚夫人心微寒,試探道:“公的意思是……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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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有聞

    “這麼點事情就要殺人?”

    十三郎生出幾絲厭煩,淡淡的語氣說道:“不必了,抹去這段記憶吧。既然你精通魅心之術,應該不難。”

    “公高看了,妾身這點微末本事,豈敢說精通。當時的場面人比較多,且有不少強者,逐個尋找施法……很是艱難。”

    見他沒有應聲,媚夫人面帶哀求,說道:“適才妾身施術不成,神魂都已受挫;很難消除他們的記憶,還不如殺了乾脆。”

    “那是你的問題。”

    十三郎神情冷漠,說道:“不要再做試探,我現在不殺你,不等於不能殺你。難道你還認為我看不出你的修為?”

    “說到底,這些是你咎由自取;既然敢向我下手,就要承擔後果。”

    媚夫人心苦笑,唯有低頭不語。暗想我哪裡知道你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心性能修煉到如此程度,神念更是強到無可思議,否則的話,何至於落到這個下場。

    正在胡思亂想,忽聽十三郎問道:“紫依被你的神通波及,可有妨礙?”

    媚夫人連忙抬頭​​,迎面撞上十三郎的目光,心頭又是一震。老實說,十三郎雖然冷漠,神情一直都算溫和,至少沒有表現出殺機。然而在提到紫依的時候,他的目光陡然變得凌厲無匹,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動手殺人的勢頭。

    一股發自靈魂的恐懼傳來,她連忙寬慰道:“公放心。小姑娘只是睡一覺,身體非但無害,還有得些好處。”

    “呃?”

    “妾身遭受反噬的時候,一縷神念被強行斬斷。留在了小姑娘體內。她會慢慢將其吸收,逐步變成自己之物。”

    生怕他不信,媚夫人解釋道:“妾身的這門功法,本質上就是意識干擾;因我的神念遠強於她,這才能能夠生效。如今它已經斷了源頭,無論如何也不能與主體相比,過段時間就會被吸收同化,成為主體的一部分。”

    現十三郎的神色有所緩和。她又道:“只是……”

    十三郎心一緊,寒聲道:“只是什麼?”

    媚夫人連忙說道:“只是小姑娘自身太弱,這個過程稍微有點長,期間會有些嗜睡;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大礙。”

    聽了這番解釋,十三郎沉吟了很長時間。他早已替紫依檢查過,當然清楚她的身體並無妨礙。然而媚夫人的話卻讓他有些疑慮,聯繫道自己的感受,不禁想到另外一種可能。

    他問道:“那縷神念。你難道不能收回嗎?”

    媚夫人回答道:“可以是可以,不過它既已被斬斷,就會主動與宿體融合。強行收回的話,小姑娘會有損傷。”

    十三郎微楞。說道:“你倒是好心。”

    媚夫人低下頭,淒然道:“妾身本是無奈之人。又不是瘋,怎會加害一個小姑娘。”

    見他沒有回話。她試探著說:“公若是不信,妾身現在就可以將它收回來;此時它與宿體的融合不深,雖有些傷害,倒還不算嚴重。”

    十三郎依舊沒有回答,媚夫人悄悄抬起頭,想要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

    兩道目光在空相聚。一道淒然哀怨,一道冷漠嘲諷,還有一絲不屑。

    十三郎平靜地望著他,說道:“好歹毒的功法!”

    媚夫人面色微變,說道:“公說什麼……妾身不懂……”

    十三郎不再理她,右手抱著紫依,左手伸出,直接抓向她的脖頸。媚夫人只覺得眼前一花,身體就已懸在空,竟無半點反抗的餘地。

    “公饒命……妾身並無撒謊……妾身……”

    如果說此前以神念相鬥,媚夫人還可以認為對方修煉了某種克制功法,或是因其心志特殊而落敗的話;此時十三郎所展現的則是實實在在的戰鬥實力,容不得半點偽裝。

    她無法想像,一個人的速度怎麼可以快成這樣!讓她連魔力波動都來不及察覺,連一個念頭就可調動的護盾都無法生成;甚至於,連她被燃靈少主賜予的保命之物都沒有反應,就已經成了刀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此時的媚夫人,戰志被十三郎徹底摧毀,不要說與之搏殺,連對抗的勇氣都無法生出。心裡除了後悔於恐懼,再沒有一絲雜念。

    “這門功法的確有寄生吞噬之功,但我並沒有動過小姑娘的念頭,更沒想過以此要挾公。妾身所言句句是實,不敢有半句相欺。”

    單手將媚夫人提在空,卻沒有捏住她的氣管;十三郎的面色依舊平靜,說道:“我問,你答。”

    沒有疾言厲色,沒有危言恐嚇,只有平靜與冷漠。然而透過平靜的背後,媚夫人卻體會到比死亡更深更重的恐懼;她想不明白這種恐懼​​的由來,甚至不敢去想。

    “……是,公。”

    “你從何處尋到的門路,居然能結識燃靈族少主?”

    “……妾身當年……曾委身於青旗特使,進入火雲山修煉過一段時間。後來因資質不佳,修為止步不前,便尋著辦法……”

    “不必說下去了。”

    十三郎心也有感嘆,不願再聽下去,說道:“麥少飛是何修為;四使之,還有誰是他的親信?”

    “三十年前我進入火雲山時,少主就已結丹;如今達到什麼程度,妾身難以估計。四大旗使,只有青衣使一人忠於少主。”

    十三郎微微有些發楞,暗想這位少主其實很一般,日也不怎麼好過。

    他說道:“對這種事情,燃靈老祖就不管不問?”

    媚夫人慘然一笑,說道:“燃靈老祖是何等人物。哪會在意這些小事。據妾身所知,老祖閉關已經百餘年,連少主的面都沒見過,又怎麼會管。 ”

    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十三郎不再考慮那些與自己無關的事情,說道:“之前你說,麥少飛命你私下尋找人才,可是實情。”

    “千真萬確。妾身只要舉荐一名修士入山,便可得到一些提​​升修為的丹藥。其若有佼佼者,還能得到額外賞賜。以公之才……”

    “你怎麼知道這些人入山後沒被加害,況且周圍的部落條件艱苦,縱有天資出眾者。修為也都偏低,又能有什麼作用?”

    “公有所不知,此事牽涉到秋獵規範。具體我只知道大概,還望公體諒。”

    “說。”

    “秋獵是整個魔域的大事。凶險無比。但是不知道為何,每個種族參加秋獵時,其核心族人會被魔王宮限制,不僅限制修為,還會限制人數。而據妾身所知。麥少主似有意參加本次秋獵,在這種限制下,難免要考慮自身安危。從旁係部落選出資質出眾者,先加以培養。秋獵的時候,便可有大用。”

    “大用?是炮灰吧!”

    “……公明鑑。若是在秋獵脫穎而出,的確能得到少主重用。歷屆秋獵。凡能生還者多數都可修煉至結丹,一些優異之人甚至可以達到更高。這樣的人物,足以成為少主的嫡系班底。”

    “魔王宮為何做這種限制?”

    “……此事實非妾身所能知。”

    “你是”

    “你的這門功法,可是從麥少飛處得來?修煉了多久?應用有何風險。”

    “……不敢欺瞞公,功法確為少主所賜,因為……”

    “原因我已經猜到,就不必說了。”

    “是,妾身自投靠少主就開始修煉,至今已有三年。至於風險……除了輕易不能遭受反噬外,暫時沒什麼體會。也許少主那裡卻有掌控之法,不過妾身已將性命都交出去,自然顧不得這麼多。”

    問到這裡,十三郎心裡多少有了些把握。他明白媚夫人所知有限,這些情況有她自己猜測的成分,只能作為參考。

    他說道:“此次年會,麥少飛可會前來?或者說,他已經身在五離城。”

    媚夫人回答道:“妾身的確接到消息,少主此次會親自前來;至於何時來,妾身的確不知。”

    十三郎說道:“他若是來,可會召見於你?”

    媚夫人搖頭,神色帶上一絲悲戚,說道:“妾身不知。”

    十三郎搖搖頭,心知此女已漸趨衰老,很難再入那位少主的法眼。他將媚夫人放下來,說道:“離開之後,你該知道怎麼做。”

    媚夫人長出一口氣,連忙回答道:“公放心,妾身會立即著手,將這件事情遮掩起來。涉及燃靈族少主,那些人當不敢妄言。假如事情已經傳開,有人問及的話,妾身會說公不過神念強大,並無其它出眾之處。”

    十三郎點頭,心知此人殺不得又囚不得,只適合遮掩。只要將媚夫人控制住,倒也沒有什麼太嚴重的後果。他伸手將媚夫人的儲物袋摘下,神念橫掃之下,取出其的丹藥玉簡以及大部分魔晶,法器卻一件未動。

    媚夫人在一旁看著,目光漸漸變得茫然。別的也就罷了,那些丹藥死她多年努力所換,如今都被取走,別說增進修為,連療傷都變得艱難,如何能不絕望。

    十三郎不管她如何想,說道:“取你一些東西,是為小懲。年會之後,若此事與紫依皆無礙,你可前來索回。”

    媚夫人唯有點頭。

    十三郎將空了大半的袋丟給他,又從懷裡拿出一個黑黝黝的鐵球,說道:“吞下去。”

    媚夫人的眼睛霍然瞪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指著那個比雞蛋還大不知蘊含著什麼危險的鐵疙瘩,顫抖的聲音道:“吞……吞下去?”

    “嗯,沒錯。”

    十三郎肯定的回答道:“吞到肚裡,我就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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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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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炒作!

    門前的街道上,行人稀稀依舊,穆大叔來回兜著圈,有些心不在焉。

    這條街集了萬里內所有數得著的部落,雖說年會剛剛開始,可還是有不少人流連於此。尤其是街道間的那一段,熙攘的人群彼此交談買賣,顯得很是熱鬧。

    與那里相比,本就慘淡的角落此時更加冷清;偶爾有人走到這裡,目光在周圍略掃一遍就沒了興趣;多事者甚至會冷笑幾聲,嘲諷幾句,表達一番身為大部落的優越。

    穆大叔已經不在意這些,他在門前來回踱著,偶爾抬頭朝里間看上一眼,伴之一聲嘆息。遇到有人詢問些什麼,他都愛理不理,彷彿失了魂一樣。

    生意還沒開張,就引出這麼一場意外,穆圖真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本以為仙姑返回,還捎帶一個神通廣大的蕭八指,穆家寨有這兩人的幫助,復興之期指日可待;可是眼下……

    “那可是燃靈族少主的人啊!希望那位八指兄不要過於激動,把她給……”

    穆圖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他害怕自己會絕望。

    …

    …

    來回踱步到一千三百十八圈的時候,里間的門開了。時刻留意著房門的穆圖霍然抬頭,隨後就楞在那裡,滿臉迷茫。

    媚夫人在前,十三郎在後,從里間走到外間,從外間走到街上;兩人滿面笑容,看不出有絲毫異常;宛如多年至交好友。正在拱手道別。

    經過穆圖身邊時,媚夫人還和他打了聲招呼,順便習慣性得拋了個媚眼;嚇得穆大叔身字猛一激靈,好險沒坐到地上。

    一直走到街上。媚夫人回過身,嬌笑著說道:“小哥留步,那件事情,可就多多拜託了喔!”

    十三郎抱以微笑,說道:“夫人慢走,在下一定盡力。”

    隨後,媚夫人扭動腰肢,輕移蓮步。美目四下光顧,秋波八方飄送,搖搖曳曳地瀟灑離去。

    周圍的幾處門戶裡,探出幾顆好奇的腦袋。送出兩道猶疑的目光,又迅速收了回去。

    十三郎轉過身,依舊坐在那張屬於他的專座上,懷裡依舊抱著小紫依,靜靜地看書。

    一切如常。

    穆圖楞了半響才回過神。呆呆傻傻地走到十三郎身邊,問道:“好了?”

    十三郎抬起頭,反問道:“什麼好了?”

    穆圖有些抓狂,還有些著急。隱秘地指了指媚夫人的背影,說道:“搞定了?”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大叔您學的不像……嗯,是搞定了。”

    穆圖有些羞赫。愧然說道:“你那些新詞兒挺有意思,聽他們說得多,不覺就學了兩句。不過這玩意兒挺難學,說不出你那個味兒。”

    十三郎鼓勵道:“挺好的,多說說就會好。”

    穆圖心裡暗想還是算了吧,和這傢伙鬼扯永遠沒個譜,還不如直來直去的好。他湊到十三郎身邊,神神秘秘地說道:“那個小哥啊,我聽說媚夫人擅長那個……小哥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得小心點,千萬不能那個……”

    十三郎微微一愣,隨後看到穆圖的眼睛,這才明白他的所指。

    霎拉間,十三郎滿頭大汗,惶恐而不能語。

    …

    …

    接下來的幾天,這個偏僻的角落連續發生了幾件趣事。不知道為什麼,媚夫人挨家挨戶將幾個部落拜訪了一遍;每至一家,她總會與各部主事之人進入內室,耽擱許久。

    更奇妙的是,她總是神采飛揚的來,精神萎靡的去;看起來好似打了一場惡仗,疲累不堪。反之各族族長則精神抖擻,原本深藏在眼裡的憂慮消失不見,除了對生意牽腸掛肚,對部落的前景有些迷茫,徹底回復到往日的摸樣。

    這種情形太過怪異,大家都聽過媚夫人的傳聞,知道她擅長取精納氣以滋補自身,明明年齡已過五十,看起來卻如三十許的妙齡女。然而以現在的情形看,只怕謠傳有誤,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更奇怪的是,明明媚夫人每走一家都消耗甚大,偏偏她還樂此不疲。一家挨著一家,一戶接著一戶,竟是一家都沒拉下。待她將周圍的鋪全部走完,整個人彷彿老了十歲,連頭上的青絲都變得灰白,幾乎可以說是一夜華髮,彰顯歲月之無情與冷漠。

    如此情形,自然引來諸多猜測。眾人疑惑相互打探,還發現另外一件更讓人迷惑的事情。

    媚夫人不但走訪這些固定鋪面,還派出人手甚至親自查找了一些散戶,並逐個與之“深入交流”一番;事後的情形同樣如此,媚夫人容顏憔悴,被訪者“心花怒放”,無一不是愁眉盡解。

    於是乎,謠言四起。

    “聽說了沒,媚夫人轉了性,如今不但不採補,反而會倒貼。”

    “屁話,那樣的話她自己還能不知道。分明是她的功法出了問題,得高人指點,不得不用這個法求生。”

    “不會吧,我看她情形越來越糟啊!”

    “不懂了吧!仙人功法,你能知道多少。”

    “這倒也是,不過……你說的高人是誰?”

    “還能是誰,穆家寨的那個少年唄!媚夫人的變化,就是從他那裡開始。”

    “不會吧,他才多點大!”

    “不懂了吧!人家總歸是仙人,你能知道多少。”

    “這倒也是,話說……媚夫人如果要治病,為什麼不來找我?”

    “……不會吧!那可是五十歲的人,這你都乾!”

    “不懂了吧,人家可是仙人,別說沒有損傷,就算是採補,我也心甘情願啊!”

    “……那你幹嗎不去自薦……”

    “自薦?沒準兒還真行……”

    沒過多久,從媚夫人的舖裡扔出來一條大漢,滿頭滿臉是血,一路慘嚎奪路而逃。五個“伙計”緊追不捨,手裡拎著棍棒藥鏟等各式各樣的武器,沒頭沒腦地朝大漢身上招呼。

    媚夫人頂著已顯灰白的頭髮,渾身顫抖地尖聲大叫:“打,給我打死他!不,給我打殘了他,打到他做不成男人!”

    …

    …

    幾天后,不知不覺,穆家寨的門口變得熱鬧起來。不少人以這樣那樣的名義來到這裡,紛紛藉著話頭與那位始終安坐的少年套近乎。言語不乏仰慕渴望之意,彷彿他不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而是某位修道有成的大能。

    對這種情形,少年開始時有些迷惑,後來見來人多少都會買些東西作為叩門之資,也就听之任之了。至於那些有意無意、隱隱約約、明里暗裡提到的“破解反補之法”,他的態度很是曖昧,即不否認也不承認,通常只是笑笑就不再說話,任憑眾人去猜想。

    正所謂越是模糊,越是容易引人猜想,猜得越多就越是想知道。三番幾次下來,眾人沒能從少年嘴裡套出一句口風,穆家寨的生意卻好了不少。人們紛紛猜測,說是經穆家寨加工的材料具備一種神奇的療效,比如……

    “知道嗎,此人​​實際上不是看上去那麼年輕,而是穆家寨的一位祖上。不然的話,穆圖能對他那麼尊敬!人家是仙人,看不出年齡而已。”

    “不止這樣,我聽說,那些藥石材料都是經他指點煉製,能夠讓男人……女人……你懂的。”

    說話的人一本正經,還由不得你不相信。當然修士多數是不信的,可又沒有哪個修士會站出來指證這些純粹是胡說八道,那些藥石不過是些普通的防毒健體之物,哪有那麼神奇。

    再說了,就算有人站出來說,誰信啊!

    反正事實在那兒擺著,穆圖對待十三郎如同上賓;媚夫人身居上位,且是小有名聲的“高階修士”,面對這麼多有傷身份的謠傳,自己都不敢吱聲;再加上周圍的鄰居說,她曾對這名少年曾經多次糾纏試探,最終共入密室如何如何……

    總而言之,這事就這麼著了,誰都沒辦法扭轉。

    …

    …

    漸漸地,穆家寨的鋪變成街道上的一個人流集聚之地;來往的人們看到此種情形,更加要趕來看一看,一波接一波,有了火爆起來的跡象。

    事實上,穆家寨出售的東西還真是有用。別的不說,不管修士還是煉體之人,身上備點毒物或則防毒之物,難說什麼時候會有些用處。反正東西也不貴,哪怕是湊個熱鬧,聽上幾句越傳越玄乎的流言,也不枉來此一遭不是。

    對這種情形,穆元朗等人興奮不已;他們吃夠了窮的苦,只要有生意做,哪管它是如何發生。對那個可笑又可氣的傳聞,這些年輕人開始還頗為好奇,紛紛向穆圖打聽因由。時間一長,大夥忙著照顧生意,很快將之拋諸腦後。穆元朗這時也變得機靈起來,見十三郎自己都不在意,在與幾個好事的傢伙商量後,索性將那個故事添油加醋地加工一番,傳得越發玄奇。

    這事真沒地方說理,明明傳聞越來越不靠譜,但就是架不住別人愛聽。陌生人、好奇的人、有心人再加上自己人,各色人等紛紛上陣;結果時間過去了大半個月,這個話題非但沒有冷卻,反倒越來越熱。

    老實的穆大叔對此很不理解,特意跑去問十三郎,結果得到一個令他回味無窮的答案。

    “這就是炒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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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歸道不留人,柴門聞犬吠!

    一晃眼,時間又過了十來天,十三郎來倒五離城已經一個月。隨著年關越來越近,各地趕到的部落也越來越多,街道上的行人日漸密集;連一些來自遙遠之地的外族之人,也紛紛露出踪跡。

    人多了,生意就更好做,但也帶來更多競爭,還有彼此仇視結怨的人和部落難免撞頭;相應的,是非也就多起來。街道上時常聽聞一些爭執,鬧得狠了,廝殺打鬥也不算稀奇。不過通常不會鬧出大事,因為四寶園不允許自己的地盤變成尋仇鬥毆的場所,普通爭執他們不管,一旦出了人命,雙方都會受到責罰。

    穆家寨受到的影響不大,那則流言的餘波仍在,多數人來此抱著取經探秘的想法,對貨物品質並不如何在意。而且因為新到的人難免會打聽打聽行情動向與奇聞異事,對這種能讓所有男人博拳擦掌、所有女人心神蕩漾的消息總要親眼看上一看、試上一試;雖然最終都是失望而歸,然而大家卻另外發現一件足以讓人津津樂道的事情,可算不虛此行。

    平息人們怨氣的因由在於,那位引發傳言至今得不到任何證實的主角蕭八指,他竟然在講道!

    煉氣期修士於大庭廣眾之下講道,聽起來有些荒誕不經;然而因為他講道的對像是一個乖巧伶俐的小姑娘,卻又讓人生不出怨言。尤其對那些比他更低級的修士,還有那些永遠沒有機會聽到修士說法的煉體之人來講,這更是一次難得的機緣。

    有用沒用不管聽聽總是好的哪怕當成故事,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又有何不可。

    話說回來,愛聽不聽,不聽可以走人;人家教育小妹妹養氣,又能礙著你什麼。總不能閒得無聊,非說別人於公共場合傳授仙法是誤人弟吧!

    此外由於十三郎計道不避閒人,難免引來修士注意;遇到波折異見時,總有人加入進去,提些疑議見解之類。每當這個時候那位少年總是謙謙有禮,臉上始終帶著溫和讓人覺得可親的微笑。遇到比之高妙者時,從不吝讚美之詞;面對初涉道法修為淺bó者,他就像一位寬厚仁愛的大哥;偶有怪僻責難甚至嘲諷,也能保持淡然的心性,從不與人過分爭執。

    如此一來少年很快積累不少人緣。期間確有敵視者、又或心胸狹窄之人尋釁挑事,然而面對包括修士與各部落煉體士在內的群體反駁,最終沒生出事端。

    因為帶動了大量人流,周圍的幾家鋪沾了不少好處。他們對這位八指少年很是感恩,遇到需要幫襯的時候,無需吩咐都會主動上手幫忙。漸漸地,這個原本不為人問津的角落竟變成了四寶會的一景,可說是一樁奇聞。

    總之,自從穆家寨的鋪因為流言被熱炒後,火爆的氣氛始終沒有落下,生意好的一筆眼見生意越來越好,穆大叔卻發起了愁;原因很簡單帶來的貨物已經告馨,穆家寨將要面臨有人無物的尷尬局面。

    按照以往的習慣穆家寨備貨原本相當充足,因為是秋獵前的最後一次年會阿公還特意吩咐加了量。然而他們都沒有想到,年會剛過一半,真正的**還沒有來臨,鋪竟然出現庫房無糧的情況。

    “這哪兒成啊,怎麼也不成啊!”

    只有盡量多賣些“特產。”寨裡才能購買更多可供族人使用的材料,才能煉製出更多能提昇實力的藥石,才能讓部落更強大。這是每一個族長必須牽腸掛肚的大事,怎能坐視不管。

    眼見時不我待,穆圖找到十三郎,想派些人回去取二次貨。

    穆家寨距離五離城不算太遠,腳力快一些的話,十日內可以打個來回;如果是修士,當天就可折返。穆圖尋思著,由穆元朗飛行趕回山寨,將歷年積累的東西全帶過來,力爭來一次豐收。

    這種事情,原本輪不到十三郎這個外人參合。然而穆圖行事穩重,知道如今穆家寨的一切都源於這名少年,因而才抱著尊重的念頭,特意與他商量。

    原本只是打個招呼,穆圖沒想到,十三郎還真有些想法。

    聽了他的打算,十三郎微微皺眉,說道:“我不能走。”

    穆圖一愣,心想我也沒想勞動您老大駕啊,怎麼這麼說。

    十三郎想了想,說道:“真要回去的話,還是您親自跑一趟。除了小狼,別人你都帶走,另外讓小狼發個信兒,通知阿公接應。”

    穆圖心微凜,說道:“小哥的意思……會有事發生?”

    從心底講,穆大叔雖然看出有些人的目光含有嫉妒,但卻沒怎麼放在心裡。燃靈族不禁各部落之間的爭鬥與吞併,但是年會期間,監察卻相當嚴格。假如這個時候發生屠寨奪寶事件,難免被外族之人笑話。

    比如現在,城外千里之內,時常會有燃靈族的修士巡查,其範圍足以覆蓋穆圖全程,理應不會有意外。

    然而與十三郎相處日久,穆圖對其日益信服,此時聽到他這麼說,心不覺泛起警惕,認真思量起來。

    “附近的部落,有能力對穆家寨形成威脅者,除了魯卡,我們與大多相處得還算好;會不會是…….

    目光朝媚夫人所在的鋪瞥了瞥,穆圖沒好意思講下去。 ,~~~

    十三郎搖搖頭,肯定地說:“不會的,我只是覺得奇怪,有些該來的事情,現在還沒​​有來……”

    穆圖聽得一陣恍惚,心想什麼叫該來的事情還沒來,難不成他早就知道有什麼變故。

    他的心裡更加忐忑,忍不住說道:“實在不行就算了,只可惜……”

    “那倒不必。”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只是防範罷了。以您和大夥加起來的力量,這裡真有異動的話,應該能看出端猊。”

    聽了這番話,穆大叔心生幾許羞愧,暗想自己好歹是一族之長,如此畏首畏尾連家都不敢回,著實丟臉。

    他說道:“只要不是火雲山的人,別的部落真要動我,好歹也要磕壞他幾顆牙。”

    十三郎失笑,說道:“沒那麼嚴重,我給你幾個東西帶上,不出太過特殊的情況,當可無礙。”

    說著話,他拿出幾隻鐵球,向穆大叔解釋了使用之法;隨後又從各類“遺產”拿出幾道神行符,一同交到穆圖手裡。

    他說道:“不要吝惜符籙,快去快回。”

    穆圖聽了十三郎對鐵球威力的描述,心迸發出一股豪氣,感jī地說:“小哥放心,有了這些仙器,等於有三個我同行;再有人找麻煩,看我不炸他個頭暈眼huā。”

    與十三郎分說幾句,穆圖又叮囑了穆元朗幾聲,著他一切聽從蕭八指的吩咐。隨後他帶著眾族人離去,舖裡又一次變為三人組:穆元朗、小紫依,還有十三郎。

    “養氣之道存在於心,也僅在於心而已。心若靜,無論身處何時何地,都可醒氣凝神,不受外物襲擾。”

    隨手拿起一條去了皮、且炸得焦黃香脆的蜈蚣,十三郎把它遞到小紫依的嘴裡,說道:“修道艱難,需要上佳天資、名師輔導,還需要大量靈藥輔助。如果這些都沒有,便要以勤補拙,將每時每刻都利用起來。”

    “不能演習神通便養氣,不能養氣便看看風景,尋些靈感體悟;實在什麼都做不了,不妨吃些東西調理身體。總之要學會分配時間,方可有成。”

    如往常一樣,穆家寨的舖前聚集了不少人,或站或坐,宛如一個微型學術討論會。因為所餘的貨物已經不多,生意變得清閒;十三郎哄著紫依吃些祛濕防毒之物,順帶給她講些粗淺的道理,很是閒。

    開始的時候,這樣一幕場景著實嚇壞了不少人;看著一個粉嫩清秀的小姑娘大口吞食那些猙獰猛惡的毒蟲,怎麼看都是一件恐怖的事情。然而到了今天,大家都已經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

    “這條不夠脆。

    小紫依才七八歲,哪能像十三郎那樣說靜心就靜心,耳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竟然關注起蜈蚣的味道。

    十三郎也不在意,說道:“這可不能怪哥哥的手藝不過關,發明這個吃法的人是一位指老爺爺,他怪我只有八指,沒好好教。”

    周圍的人紛紛失笑,小紫依卻當了真,小臉上露出心疼的神色。她抓起十三郎的手,說道:“指老爺爺很厲害嗎?哥哥少一根手指,難怪要跟他學。”

    十三郎說道:“指老爺爺當然厲害了,他有兩大絕招,打遍天下無敵手。”

    “哇!是哪兩大絕招,哥哥快說。”

    周圍的人見狀,紛紛起哄說:“是啊是啊,哪兩大絕招,竟敢說天下無敵。”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一個叫降龍十八掌。”

    “好名字!好氣魄!”

    眾人明明一無所知,但是聽到如此霸氣威武的神通,還是禁不住叫起好來。小紫依兩眼放光,連聲催促快說下一個。

    十三郎說道:“還有一個,叫打狗棒法。”

    人群突然沉寂下去,眾人呆愣了半響,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小紫依在十三郎懷裡樂得打跌,幾乎要流出眼淚。

    正在歡樂的時候,忽聽三道冷厲的聲音接連響起,一個緊挨著一個,竟好似一個人在說話。

    “胡說八道!”

    “大言不慚!”

    “無知小兒,妖言惑眾,不知羞恥!”

    眾人震驚,紛紛掉頭而視;心想這是哪來的蠢貨,連別人逗孩的話也要較真,分明是找茬。

    十三郎嘆了口氣,說道:“剛說到打狗,狗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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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敢問大名!

    人群兩分,四條火紅的身影撞入眼簾。

    一高三矮,一個光頭,三頂斗笠,反差格外強烈。

    四人並排而行,彷彿四把鋼刀延地拖行:寬闊的街道因為他們的存在,竟似容不多餘之人:以至於眾人難以留意到,光頭男身邊還跟著一名青衣人。

    穆元朗留意到了,於是他本能地做出反應,告訴十三郎來人的身份。

    他叫道:“魯卡族丘八,原來是你!”

    與此同時,周圍的人也紛紛驚呼,自動報出這幾人的身份。

    “怒旗使!”

    “角蚩族!”

    一旦弄清楚這些人是誰,人多的一方氣勢頓消,原本打算出頭者收回脖,周邊幾位族長也紛紛退縮,人群刷拉一聲閃往兩旁,留出很大一片空擋。

    十三郎將小紫依交給有些驚惶的穆元朗,輕輕拂去衣擺上的一絲皺褶,站起身。

    他說道:“丘八?果然是條狗。”

    丘八很憤怒,憤怒亍裂風獸的出現,又憤怒於裂風獸的消失,更憤怒亍穆家寨突然間興旺,尤其憤怒於眼前這名將他喚作狗的少年。

    花費了巨大代價,魯卡族才將那隻裂風獸引往穆家寨,煞後只做蜻蜒點水的一次襲擊後,那隻該死的畜生竟然憑空消失,再也沒有出現在雲離。而隨後傳來的消息更讓人絕望,短短兩個月內,穆家寨族人的整休實力竟有了顯著提高。

    原本,魯卡族想要吞併對方僅有三分把握,如果能去掉那個老不死的阿公,和那個傷而不死的穆圖,優勢便可擴大的七分。如今的局面卻是,兩部已成勢均力敵,魯卡除了擁有一名得怒使賞識得以進入火雲山的弟外,再無優勢可言。

    而這一切,據說都源自這個長著八根手指的少年:尤其尤其讓人想不通的是,憑著生得一副好面孔,他不知怎麼沾上了媚夫人那個老妖婆,生​​生演出一場持久不絕的好戲。經過這次年會,穆家寨大獲豐收,不僅結識交好大量周邊部落,實力也必然再次提升。長此下去,魯卡族該如何自處?

    不能吞併穆家寨,就無法滿足怒使大人的胃口:不能滿足他的胃口,族弟在火雲山就不能立足:不能立足,就會反過來連累魯卡部落。如此周而復始,只怕等不到弟出頭的那一天,魯卡部就會被拖垮,讓他怎能不著急。

    隱忍到現在,怒使大人的到來讓他看到了希望口丘八略施小計,加上怒使本身就對穆家寨虎視眈眈,於是乎,一切順理成章起來。

    光頭男就是怒使,人如其名,怒使始終怒氣蓬勃。此時此刻,在聽到十三郎連續說出兩句影射…,明罵之後,怒使大人更加憤怒,已處在暴走的邊緣。

    怒使身材高大,骨骼粗壯,整個頭顱放射著紅光,看去如一團燃燒的火球。帶著身邊四人一路行來,怒使望著對面那名溫和的少年,心沒由來的生出一股邪火。

    “媚夫人就是和這小勾搭上的?也難怪,那騷娘們就喜歡這類面相清秀的男人,青旗使如此,這一個……,更加如此。”

    一直走到十三郎面前三尺之地,怒使俯視著十三郎,嘴角泛起獰笑。

    “你就是蕭八指?”

    他的嗓門有點大,聲音有點粗,隨著話音,周圍的空氣竟似要燃燒起來,泛出一股焦意。

    十三郎微微皺眉,回頭看了看紫依,發現小姑娘並不如何驚恐,這才放下心來。

    “帶紫依到裡面。”

    吩咐了穆元朗一聲,十三郎轉過身,朝已顯不耐的怒使說道:“我就是蕭八指。”

    他又道:“你是誰?”

    明知而故問,自然就是不敬。

    怒使大怒,怒極而反笑,吼道:“好小,你有種!敢說不認識本座!”

    十三郎好奇地問:“我自然是有種的,難道你沒有?”

    這樣**裸的挑釁,實在不應出自一名山民之口。不要說是怒使,就算對陌生人,十三郎從來都沒有如此刻bó。周圍的人紛紛側目,心想這位小兄弟是不是瘋掉了,難不成是教導小姑娘分心修煉,自己卻煉岔了氣兒。

    更離譜的還在後面,十三郎一本正經地打量著怒使,說道:“還真像。”

    “你找死!”

    一聲怒吼驟然響起,卻不是怒使本人發作,而是丘八口急於表現忠心,同時也急於將火頭點燃,丘八連想都沒想,搶步上前,抬手抓向十三郎的脖頸。

    他是標準的二星戰靈實力,哪會在乎一名煉氣小修士。雖然因為那則留言,人們傳說十三郎隱藏了修為:可是怒使大人就在這裡,還有三名異族高手壓陣,丘八如果害怕的話,也不配做一族之長了。

    動手之際,丘八就已暗下決心,不管對方有何底細,都要把他逼出原型。如果他真如看起來那樣僅僅是一名弱質少年的話,乾脆廢了他!

    反正有怒使大人在場,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擔待,就算四寶園有些不滿,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心裡起了殺心,丘八探手時再加三分力度,眼閃過一絲惡毒。

    事情發生得太快,周圍的人甚至還沒有弄明白怎麼回事,丘八的手掌就已經到了十三郎眼前。眼見一族之長親自出手,人們齊聲發出驚呼;膽小者甚至閉上了眼睛,不忍看接下去的一幕。

    五指如鉤,在空劃出一道殘影,直取少年咽喉。

    下一刻,丘八的手掌碰到了某件實物,本能的發力猛握。

    “啊!”

    一聲淒厲到極致的慘嚎,與周圍整齊的驚呼交彙在一起,讓人難以辨明,到底發生了什麼。

    “噗通!”

    丘八屈膝跪在地上跪倒在十三郎面前,嘴裡不斷嘶聲哀嚎。

    他的一隻手用力撐著地面,艱難地保持著頭顱不要觸地;堅硬的青石被拍得粉碎,可見其用力之巨。

    他的另外一隻手……如果那還能稱手的話,被十三郎拴成一團麻花,反絞在身後,並高高舉起,再用力下壓。

    “啊!”

    丘八再次發出一聲哀嚎,終於抵擋不住肩腫彷彿要碎裂的痛苦匍匐到地面之上。

    “嗬!”

    “法休雙修!”

    “超過二星……難道是三星!”

    喧嘩四起,周圍的人群如同炸了鍋的油,徹底沸騰起來。

    十幾歲的少年,法體雙修一擊敗二星!再聯繫到此前的種種傳聞,人們看向十三郎的目光起了變化,由單純的親善轉為敬畏,還有深深的不解。

    一個共同的疑問浮現出來:他到底是誰?

    沒等人們來得及思索,接下去的一幕再次吸引了所有目光,也讓他們看到這名翩翩少年的另外一面:殘暴與冷漠!

    十三郎面色絲毫不變平靜得彷彿一眼清泉。他抬起右腳,踩上丘八撐地的那隻左手碾了幾碾。

    “咔嚓!”

    丘八陡然大叫一聲,張嘴吐出一口鮮血。他的內府未傷,然而驟臨大變,極端的羞辱、悔恨、恐懼還有仇恨與怨毒交織在一起,讓他生生吐出鮮血。

    他想不通,也不願意相通:**的疼痛,還有肢體殘疾帶來的後果瞬間湧上心頭,讓他瞬間陷入絕望。

    他甚至不願意去想接下來等待自己的還有什麼: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廢了!

    右手被擰成一團血肉交織的球,左手完全被踩成面皮,這樣的傷勢,什麼樣的仙丹能夠治愈?雙手被廢對以為戰靈來說意味著什麼,腦容量只要超過蚯蚓的人都能想得出來。

    對丘八來說,整個世界已經走到終結的那一天,此時此刻的他,還有什麼可害怕。

    因此他恨,恨極而怨,怨極而叫,用生命在嚎叫。

    “我要殺了你!我以全族性命起誓,一定要殺了你!我要你生不如死,我要…”啊! ”

    他本不願求饒,也不願向特使大人呼救:他只想以自己的性命去換對方的性命,只要能jī起特使更大的怒火,自己就算死,也要拖著對方一起死。

    然而很快丘八就發現,原來自己要承受的,遠遠沒有結束。

    什麼比死更可怕,十三郎用行動告訴了他。

    眾目睽睽之下,怒使與三名異族的注視下,十三郎抬起右腳,輕輕點在丘八的膝蓋。

    “咔嚓!”

    彷彿鐵鎚擊一根秸杵,輕鬆得不能再輕鬆。丘八再次暴出慘嚎,身體也趴得更低。

    十三郎手腕輕轉,已經癱軟在地上的丘八彷彿陀螺一樣旋轉,隨後他再次出腳,點在另一隻膝蓋。

    “咔嚓!”

    十三郎收腳,手裡依舊抓住那隻快要被生扯下來的手臂,提起,然後下按。

    “嘭!”

    丘八的努力抬頭,胸膛撞在地面,再噴一口鮮血。

    “挺能撐的。”

    十三郎嘆息一聲,再次抬手,再次按下。

    “嘭!嘭!嘭!”

    鮮血不斷丘八的口噴出,染紅一片青石,染紅身下的整個地面,繼續蔓延。

    周圍,一道道呆滯茫然目光上下移動,隨著十三郎的節奏起伏。遠處,媚夫人悄悄探出頭,臉色蒼白如紙,渾身劇烈顫抖,怎麼都壓制不住。

    “嘭!”

    “啊!饒了我……大人救命!救我啊!”隨著頭顱最終與地面相撞,丘八終於放棄尊嚴,淒聲哀嚎。

    “早這樣多好。”

    十三郎鬆開他的手,取出一方絲巾,仔仔細細的擦去手上的血,然後抬起頭。

    平靜的目光望著怒使,他說道:“我是蕭八指,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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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Crawler | 2017-9-20 02:55:26

第九十四章:寒雪映紅梅,長街落孤墳!

“有點意思!”

木樓直廊手扶欄,白衣青年面有微笑,說道:“委實有點意思。”

在他身後,苦叔面色冰冷依舊,旁邊卻多出一名青衣書生,目光隱隱閃動,不知在思量什麼。

五離城的冬天不算冷,木樓前栽種的那株梅花樹因為沒有寒冽氣的吹剪,顯得懨懨提不起精神;一根輕枝斜斜伸到青年身前,上面點綴著幾顆粉紅嫩白的花蕾,慵懶透出嬌柔。

清寒的微風偶過,斜枝漸擺,束緊的花瓣卻紋絲不動,靜靜地展示著驕傲,還有守候風霜的嶙骨。

青年低下頭,望著因與衣袖摩擦蹭下的幾粒苞粉,有些皺眉。他心想梅花看似鐵骨錚錚,實際上終不過是弱姿蒲柳:連這樣的愛撫都承受不起,怎麼能稱得上花君?

所謂傲立風霜俏枝頭,不過是根莖支撐下的短暫風光:若真有苦寒,怕也只能落個殘花飄落染污泥的下場。

心緒突覺煩躁,他說道:“有些假。”

苦叔如標槍一樣挺立,對青年的話恍如未聞。青衣書生接過話頭,說道:“十幾歲的年齡能做到這樣,已屬不易。”

“說的也是。”

青年適時清醒過來,不禁有些自嘲,說道:“難道這就是求賢如渴?”

書生說道:“媚夫人說,這位八指少年身上的煞氣極重;一旦顯露,能讓她全無反抗的勇氣。我曾近距離觀察過,竟絲毫不能看出端倪。但從他的出手看,此人看似心性溫和,實則狠辣之極。少主若是想用他,還需留意些。”

苦叔忽然冷哼一聲,面露不屑。青年有所察覺,說道:“苦叔怎麼看?”

苦叔說道:“惺惺作態而巳。”

青年搖頭,說道:“蘇媚修為雖低,直感還是信得過的。”

苦叔說道:“功法被破,反噬後心怯,正常。”

略頓了頓,他說道:“少主若不信,老朽一試便知。”

青年為之啞然,心想還是不要問你的好,反正不管什麼事情都是這句話;然而苦叔與那位少年如出一轍,都是出手不留絲毫餘地,怎麼能說試就試。

他說道:“有他們就好,正好可以看看此人的真正實力,還有……”

書生此時開口道:“少主可是擔心他的心性和身份?”

青年微微一笑,說道:“臨戰前,他還要顧忌到一個小姑娘的感受,心性無需掛懷。至於身份,不過是小事。”

“管他是什麼身份,既然待在穆家寨那種地方,如今都不過是流浪之人。難不成以我燃靈少主之尊,還用不得他不成。”

“話又說回來,假如他真有什麼了不得的背景,豈不是正好。我既不揭破也不刁難,不枉為一樁善緣。”

書生猶自不放心,說道:“假如他是得罪了什麼人……”

青年揮手,說道:“燃靈族雖不復往日風光,也不是誰都能欺在頭上。

魔域之,能讓我忌憚的本就不多,他一個弱質少年,又能有什麼了不起的仇家。只要我得到聖資格,還能有什麼扛不下的事情。 ”

聽了青年的話,書生斷定少主確實動了惜才之心,隨之說道:“既然是這樣,不如我現在過去。此終只是十幾歲的少年,萬一被怒旗使他們所傷,未免不美。”

“不用。”

青年的表情變冷,說道:“我不在意他的來歷,不等於別人不在意。他如果被殺,同樣是幫了我的忙。”

書生身體微寒,心知少主終不像表面那樣信心滿滿:在拿不出更好的辦法之前,依然用的是假手於人的辦法。

一陣寒風忽然吹過,朦朧的天空,片片晶白隨之飄落:瓣瓣點點逐漸濃稠,竟有些擁擠的摸樣。那株梅花高興起來,枝條輕輕擺動著,好似要舒展筋骨,盡情鬥一斗那像徵著冷豔的冬凌。

“下雪了?”

青年望著落在潔白衣袖上的一點皎潔,略有些失神。

書生也有些奇怪,抬頭看看天,自語般說道:“剛才還不覺得,怎麼突然就下雪了呢?”

疑惑兩人都沒有察覺,那根梅枝正從青年的身邊挪開,枝上的幾顆花蕾正以可見的速度怒放,好似在嘲笑某人的輕狂。

“下雪了。”苦叔肯定地說。

點點雪花紛揚飄落,被清寒的風吹成各種形狀,如天道之手輕撫大地,透出一股別樣祥和。

地面上,一朵巨大的血梅綻放。雪花落在其,融化並將之稀釋,塗染出更多嬌豔,抑或是淒厲。

梅花中央,一團污濁的人體輕輕扭動,間或發出幾聲悲嚎;沙啞、哀怨、絕望。

五離城歷來少雪,縱是隆冬三,人們也很少見到這些白色精靈的踪跡。然而不知為何,眼下不僅時節未至就已落雪,還來得特別猛烈口初時不過片片點點,轉眼就已是遍地鵝白:填空更彷彿化作了棉絮之海,紛灑盤旋,竟有了狂暴之意。

雪花帶來寒意漸濃,青石上的鮮血失去嬌豔,慢慢凍結成紫褐,流動的活力隨之不足,終於為之定格。它們的生機巳去,命巳定要沉眠於大地,回歸到初始之。

如那團人體一樣。

雪花繼續飄落,帶著溫柔與呼喚,帶著冰冷與肅殺,將一切掩埋。

天地一色,街道一色,行人一色,青石地面終成一色,看出絲毫異常,除了那一團鼓起的包,好似一座新墳。

遙遠處有人奔來,於稍遠處停下,悲戚而難以置信的目光望著那座潔白的新墳,隨後轉為仇恨怨毒,投注在十三郎的身上。

他們是魯卡族的族人。

他們不敢上前,唯有看著。

十三郎的面色如磐石一樣平靜,目光掃過周圍憤怒或冷漠的人群,眼神有些譏諷。

自丘八出手到他被打成一個四肢皆殘的廢人,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然而無論是那三名異族修士還是怒使本人,都沒有相救。

他們就這麼看著,平靜而冷漠地看著,不出手也不開口,彷彿一切與自己無關。

膽小的人們悄悄遠離,眨眼之間,周圍一片空曠。

怒旗使不再發怒,他的身形如山,氣息遠綿長,眼神銳利帶著一絲凜然,說道:“本座燃靈族旗使,你是誰?”

十三郎平靜回答道:“我是蕭八指。”

怒旗使嘲弄的語氣說道:“穆家寨的蕭八指?”

十三郎笑了笑,沒有開口說話。

怒旗使說道:“你是異族。”

十三郎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目光朝三名斗笠修士瞥了瞥,說道:“他們才是異族。”

角蚩族人天生有短角,常以斗笠罩頭,如果從外形判斷,那三人無疑比十三郎更像異族。

怒旗使冷冷注視著十三郎,說道:“在我五離城擊殺燃靈弟,不管你是什麼人,都要付出代價。”

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傻才會認為十三郎是土生土長的山民:然而在五離城,單憑一個異族身份就要定下罪名,無疑是件荒唐的事情。

“第一,他不是燃靈弟,第二,他沒有死。”

十三郎逐條駁斥怒旗使的理由,說道:“第三,我是正當防衛。”

他嘆息說道:“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事,五離城不是你的五離城。”

怒旗使絲毫不為所動,說道:“不是我的,難道是你的?”

十三郎搖搖頭,說道:“當然也不是我的,我是想告訴你,按照四寶園訂下的規矩……如果這個規矩有用的話,我沒有任何錯處。假如你需要尋到藉口才能辦我,還是另尋時機的好。”

“我還聽說,按照燃靈族的規矩……假如這個規矩有用的話,旗使對所轄的區域並沒有太多權利,只是負責選拔資質出眾者而巳。換句話說,就算我有錯,也輪不到你來管。”

平靜的語氣講述著一個簡單的事實,十三郎說道:“既不能一手遮天,就不要想打扮得光彩照人,那樣沒什麼意思。”

這些話無疑是對的,至少明面上是對的。然而大家都明白,明面上的東西往往是給幼稚單純良善者尋找慰藉的藉口,就好像怒旗旗使絕不像表面上那樣暴躁易怒,誰會傻到當眾講出來。

不適合講的話,十三郎在眼下這個場合講出來,非但沒有顯得幼稚,還顯得格外辛辣刻bó。

怒旗使面色微變,漸漸難以再保持平靜。他可以不在乎十三郎的實力,也可以不在意他的異族身份,而這兩者相加,很自然的涉及到一個問題。

他的背景!

在周圍的部落面前,怒旗使固然權勢熏天威風八面,可如果拿到外面,甚至僅在燃靈族之內,他又算得了什麼。一旦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哪裡是一個死字那麼簡單。

“難道是少主布下的暗,或者是”

死一個部落族長,對怒旗使不過有傷顏面,算不得計麼大事。

然而反過來說,如果對方是虛張聲勢……左思右想之,怒使不覺有些躊躇。

偏偏這個時候,十三郎好像生怕事情鬧得不夠大,或是生怕怒使尋坡下台一樣,再次發出挑釁。

他說道:“一條狗而巳,不如聽我一句,把它牽回家栓好,就此了結如何。”

說這句話的時候,十三郎沒有看著怒使,彷彿對著空氣說話。

怒旗使終於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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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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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七步殺人!

“既然你要講規矩,本座就按規矩辦。”

說罷,怒旗使閃身後撤,三名斗笠修士同時閃身,將十三郎圍在央。

“聽聞道友與此論道,”

“我兄弟不才,”

“請賜教!”

三張看不清面容的臉,三道一模一樣的聲音,沒有絲毫間斷停頓。可想這兄弟三人擅長聯手對敵,配合必定默契到無法想像。

隨著包圍之勢形成,三道肅殺的氣息散發出來,並交匯起來,共同構成一張巨網。網之人,就是那條待捕捉的魚。

十三郎掃目三人,感受著那種漸趨粘稠的網,說道:“這就是規矩?”

怒旗使回答道:“這就是規矩。”

他說道:“異族間爭鬥,燃靈弟只負監督之責,從不插手。”

十三郎搖頭,說道:“三名筑基圍攻一名煉氣,似乎不公道。”

怒旗使平靜說道:“那是你的問題。”

十三郎輕嘆,說道:“那他們怎麼不動手?”

怒旗使說道:“他們是挑戰者,理當讓你先出手。”

“還挺有原則。”

怒旗使不理十三郎的嘲諷,說道:“念你年少無知,且與我燃靈一部交好,本座特意提醒你,角蚩族人天賦異禀,個個可稱法體雙修,你可要小心些。”

十三郎誠懇地說:“多謝。”

怒旗使冷笑著說:“不謝。”

十三郎想了想,說道:“不會出人命吧?”

怒旗使挑眉說道:“還是那句話。異族之爭,燃靈弟概不過問。”

周圍的人群有微動,怒旗使冷冷四望,說道:“妄自插手者。視為叛族。”

人群安靜下來,無數目光投向十三郎,憂慮、憐憫或是興奮,不一而足。穆元朗從里間走出,眼裡帶著決然與憤怒,走向十三郎身邊。

他走不過去。

一道無形之牆隔在間,任憑穆元朗如何努力,始終不能越雷池半步。情急之下。穆元朗單手掐訣,就要施展神通。

“回去!”

十三郎轉過頭,朝他擺了擺手,說道:“回去陪著紫依。”

三名斗笠修士身形微震。同時冷哼一聲,交織的網變得更加緊密,牢牢捆在十三郎周圍。

穆元朗身不由己地連退三步,面色漲得通紅,眼的怒火卻更甚。羞愧掙扎道:“大叔他們很快就能回來。我讓紫依睡……”

他住了口,余光看去,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里間門口,柔柔弱弱的身挺得筆直。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忽閃著。卻沒有多少擔憂的意思。

她的手裡,拎著一根小小的木棒。不知作何用途。

十三郎望著她,眼神變得柔和。說道:“紫依出來做什麼。”

“我看哥哥打狗。”

小紫依揮舞著手裡的木棒,脆聲道:“打狗棒法。”

穆元朗怔怔地望著紫依,差點想哭出來。紫依全然不覺,朝十三郎叫道:“哥哥要不要棒用?”

“好啊!”

十三郎高興地回答,隨後朝怒旗使說道:“我要取一下法器,可否請幾位道友通融通融?”

怒旗使呆呆地看著他,好像在看一個神經病,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可以。”

“無妨。”

“請便!”

三名角蚩修士連聲答應,聽起來好似一個人重複了三次,有些滑稽。

十三郎感激地說:“多謝幾位道友。”

隨後他轉向小紫依,說道:“拿過來吧。”

紫依楞了一下,隨後就一路小跑來到十三郎身邊,順風順水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她將木棒交到十三郎手裡,揮舞著小拳頭,叫道:“哥哥加油!”

十三郎用空著的手摸摸她的頭,說道:“好的,回去吧!”

紫依沒再說什麼,惡狠狠的目光挨個瞪了幾名斗笠修士一眼,依舊小跑著回到里間門口。

她將身體藏在門內,探出腦袋朝十三郎叫道:“哥哥,這次我能看嗎?”

十三郎溫和

一笑,說道:“可以,不過要盯緊。”

說罷,他就動了手。





由氣息構成的網無跡可尋,因其無形,才顯得格外密集。事實上,三名修士共同構築的無形之網不是一層,而是整整七層。

七層純由魔力構成的網重疊到一起,就已不再是稀疏而有餘隙的網,而是一堵牆,一堵圈繞了四面八方的牆。

無論朝哪個方向移動,都是撞牆。

就連地面也是。堅硬的青石紛紛粉碎,化作一塊沙石般的區域。沙石與腳底之間隔著那堵牆,薄而堅韌,卻沒有傷及十三郎分毫,可謂是奇蹟。

未傷及不等於不能傷及,一旦三人心意有變,這道密不透風的牆壁就會從各個方向壓向央,將裡面的目標生擒,或是滅殺。

雪依舊在下,十三郎周圍三丈內卻卻沒有一片飄羽,他的頭頂上方,無數雪花自動向著周圍滑落,顯出那堵牆的存在,也顯出它的霸道。

牆壁之內,拒一切外物。

三人雖未直接出手,卻封死了十三郎一切手段。如果他想攻擊三人,就要破牆。

需要破牆,十三郎便破牆,他的身形閃動,破牆而出。

腳下連踩七步,一步一層;七步走完,十三郎已在牆外,出現在一名斗笠修士的眼前。

十三郎揮起木棒,當頭砸下。

打狗棒法,並不像書裡寫的那麼玄奧深晦,最重要的就是當頭一擊。無論什麼狗,只要迎頭挨上一棒。必然倉惶而退。

或者死去。





木棒帶著風往下壓,卻將斗笠掀飛到空,露出一張驚奇的臉,與兩隻無法置信的眼。

太多不解太多疑問。盡數化作半聲驚呼。

“呃……”

他的聲音裡沒有恐懼,也沒有祈求與怨憤,只有來不及出口的疑問和不解,好像人們發現了什麼有趣而令他不解的事情,想要探詢時的語聲。

他想問,可惜沒來得及。

木棒臨頭,一聲輕響,好似大人教訓孩時的以指叩額。親暱清脆,帶著一絲寵溺。

響聲傳出,人已死。

臉上猶自帶著疑問的表情,身體保持著欲撲的姿態。這名角蚩修士除了頭上少了一頂斗笠外,幾乎看不出任何異樣。

看不出自不等於沒有,他的身體有變。

噼劈啪啪的聲音不斷從他的身體里傳出,彷彿那是一個人形道具,裡面裝了許多鞭炮。如今同時被點燃炸響,很是熱鬧。

每一聲響,他的身體就會抖動一次,因為聲音太過密集。身體抖動也頗為劇烈;看去竟好似一道豎立的波浪在起伏,還帶著某種韻律。

眾皆有感。唯他不能欣賞。





一片雪花飄落,輕輕粘上一名角蚩修士的眉梢。讓他不禁有些疑惑。

隨後他忽然意識到,那七張由自己三人構成的網,已經破了!

心凜意大起,他來不及思索來去因由,完全憑著多年養成的戰鬥本能,抬手連畫五道圓圈。每一層圓圈,都是一道的魔力盾牌,將他牢牢護在其。

變化如此之快,他無法考慮什麼聯手合擊,只求爭得片刻緩衝,先弄清形勢再說。

至少,先找到對手在哪裡!

此時的他,只知道自己低估了對手,還不知道自己的兄弟有人死去。雖然他們三人同心,一方有變餘者皆有感應,然而精神驟亂之下,他甚至忽略了心的那一痛,唯餘自保。

自保,但不是後退;後退會大亂三兄弟的節奏,無論進攻還是防守,皆不能取。

他要看一看,看看情況,看看兄弟和周圍;至少,先看看對手在哪裡!

於是他看到了,對手在眼前!

他同時看到了,木棒已臨頭!

“打狗棒法,打頭式。”

十三郎輕喝,手起棒落,連破五層盾牌。

修士大驚,雙手如同琵琶輪指,接連彈出幾道風刃;同時他雙臂交叉,身體急退,反應可稱敏銳。

敏銳而不及時。

風刃是速度最快的神通,然而那幾道能切斷鋼鐵甚至魔器的風刃在與木棒接觸後,竟彷彿揮刀砍下卻碰到了什麼極其堅硬而又濕滑之物……飄往不知去向的兩邊……

隨後的一幕更是搞笑,以往無堅不摧的兩隻鐵臂遇到那根細小普通的木棒,竟如同被巨錘夯擊的朽木,碎裂了……

唯一有效的是,他因為後仰急退而躲了過頭顱,那支木棒破除重重障礙,穿越萬水千山後,敲擊在他的胸膛。

胸膛為之破碎,鮮血凌空炸開,碎骨四方飛濺,上面掛著絲絲血肉,還有修士的生機。

此人成功的將十三郎附著與木棒的魔力引爆,而不是向他的兄弟那樣,全部埋進身體之。

慘嚎聲,一條殘破的身影飄飛,尚未落地就已死去,聲音也隨之斷絕。

他的上半身幾乎消失了,一顆頭顱兩條半截的臂膀,下面是幾根斷斷續續的殘骨筋脈,連著兩條粗壯完整的腿。

角蚩族的確天賦異禀,身體著實強悍。

“修為不足,法力不精,技法不熟。”

十三郎輕輕搖頭,自語道:“得多練。”

隨後他轉過身體,伸出左手,探出兩根手指,輕輕一夾。

一把車**小的飛斧被他夾在指,停頓下來,哀鳴陣陣,幾經掙扎而不得脫。

十三郎用木棒在飛斧上敲了敲,發出兩聲悶響。

“挺好的,用了不少晶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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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角力角智角蚩修!

“啊……”

面對刻意炫耀的十三郎,僅存的角蚩修士悲憤欲狂,毫不意外湧起拼命的念頭。

他的目光從十三郎轉向另外一個人:小紫依!

戰鬥發展成這樣,他已經沒有勇氣再去踢一腳鐵板,心裡只餘下兩個字:復仇!

不擇手段的複仇!

他將斗笠摘下,將魔力催動到極限;斗笠化作千萬道灰芒,如寂滅的流星橫掃八方。他的身體急速旋轉,好似一股颶風呼嘯,捲起遍地沙塵;他的頭頂,那兩隻短角突顯在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周圍魔氣洶湧,散發著一股腥臭。

飄落的雪花為颶風所染,並未被絞碎融化,而是變得一道道漆黑的晶體,漫無目的的飛射到周圍,引來陣陣慘呼。

百米之內,所有人都在他的攻擊範圍。周圍一片忙亂,人們倉促下施展出各式神通,自保又或是掩護他人,一片混亂的場面。

存了必死之心,此人已經無所顧忌。

“蕭八指……”

角蚩修士發出恨到靈魂的狂吼,裹起颶風朝十三郎急卷;與此同時,一條微不能查的黑線飄忽而出,直撲瞪大眼睛觀看戰況的紫依。

這才是角蚩族修士的真正水平,他的兩名兄弟都有同樣的實力,卻連施展的機會都沒有。十三郎戰後的表演固然愉悅,卻給了他足夠多時間準備,發出搏命一擊。

面對那團令人卻步的黑雲。十三郎眼陡現凌厲,悍然迎上。

如一朵白雲衝入幽冥,立即淹沒在無邊的黑雲。黑雲咆哮,如變形獸一樣劇烈翻動。裡面傳出一連串爆豆般的炸響,還有道道沉悶的撞擊與悶哼。所過之處,房屋垮塌,殘木碎石四面飆射,宛如發生了天災。

尖叫怒吼聲四起,人們慌亂四處躲避;有躲閃不及者,被黑雲沾染後發出慘叫,身體竟似快速腐爛一樣。溶解開來。

僅僅過了片刻,黑雲突如爆了氣的球一樣彈起,直飛十餘米之高,再重重落下。

雲散。人現,戰局已定。





“你輸了。”

十三郎望著身前不成人形的角蚩修士,淡淡說道:“你要死了。”

他的身形有些狼狽,衣衫破損,臉上帶有一層黑氣。額角還有一道細細的口,正流著血。

青色的血!

“呵……呵呵……那又如何?”

角蚩修士大口咳著血,臉上帶著慘然而又詭異的笑容,喘息道:“了我的青冥毒。你也活不了。”

他的傷比丘八還重,四肢盡廢不說。連脊椎都被敲得粉碎;修士到底與煉體之人不同,這樣的傷勢。他居然還沒死,而且還能說話。

“青冥毒!”

聽到這個名字,周圍的人們紛紛驚呼;那些沾上毒霧的人要么已經死去,要么面帶絕望,連掙扎都已放棄。

“快交出解藥!”

叫出聲的竟是怒旗使,他的距離最近,倉促之下加上對戰局過於震驚,怒旗使的反應稍慢,竟也沾上一絲毒霧。此刻他原本的紅光滿面的氣色已經大變,彷彿刷上了一層薄薄的黑漆,且在朝胸腹擴撒。

“解藥?哈哈哈,哪裡有解藥!難道你聽過青冥毒有解藥?哈哈哈哈!”

角蚩修士縱聲狂笑,吐出的青色的血;那些血塊流淌在身上,竟如活物一樣蠕動良久才漸漸停歇,顯得恐怖而詭異。

怒旗使聞言面色大變,再顧不得多想什麼,伸手拿出大把丹藥服下,隨後就地盤膝而坐,竟然拋開一切,意圖將毒素逼出體外。

角蚩修士的眼露出嘲諷,不屑地說道:“你們當青冥毒是什麼?哈哈!”

十三郎望著他,聲音依舊平靜如常,誠懇地說道:“是什麼?”

“是……是毒蟲!”

角蚩修士頗有些意外,驚訝的語氣說道:“你真讓我驚奇,竟然支持這麼長時間。不過沒有用,不要說毒蟲入血,哪怕沾上一絲,也絕無化解之可能。”

他望著十三郎,緩慢的聲音說道:“它們會吸光你的血,吞掉你的生機,啃噬的元神;只要和生命有關的一切,它們都會吃光食盡;你啊!慢慢享受吧!”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這麼厲害,那你不是天下無敵了?怎麼混成這副德行。”

“那當然不是,”

角蚩修士享受著生命最後的時光,耐心地說道:“我的修為不夠,只能將它們培育到這種程度。如果你有丹火,可以輕鬆將它們滅殺乾淨。問題是,你有嗎?”

十三郎大為羞愧,說道:“你也看到了,我連築基都不是,哪裡來的丹火。”

他轉而問道:“既然丹火可以去毒,找個前輩幫忙不就成了?也不算必死。”

望著他一點都不擔心的樣,角蚩修士無法體會到復仇的快感,心不禁恙怒。他死盯著十三郎的眼睛,怨毒的語氣叫道:“你去找呀!毒蟲入血,就散結丹修士也要大耗元氣才能解除。你能找得到,儘管去找。”

“不過得快點,不然來不及。”

話音未落,怒旗使如受驚的兔一樣從地上躍起,抬手拍出一把飛劍,想要騰空而走。

他走不了。

十三郎鬼魅一樣出現在他身前,隨手一把將那柄飛劍抓在手裡,兩手用力,直接拗成兩段。

怒旗使用見了鬼一樣的眼神望著這一幕,心又驚又怕,大叫道:“你要幹什麼?你已經贏了,本座……”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怒旗使臉上,將他龐大的身軀扇出十幾米。重重地砸在地面。堂堂旗使,面對煉氣修士羞辱性的一擊,怒旗使竟然全無反抗之力。

十三郎淡淡說道:“事情還沒完,你怎麼能現在就走。”

怒旗使說不上心裡什麼感覺。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竟然沒辦法站穩,撲通一聲再次摔倒。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不再看十三郎,將憤恨的目光轉向角蚩修士。

“不要著急,他也走不了。”

角蚩修士得意大笑,朝怒旗使叫道:“青冥蟲首先吞噬魔力,不然的話。你也不至於這麼沒用。”

怒旗使快瘋了,他撲上去,抓住角蚩修士一通搜扒,嘴里大叫著:“你這個該死的東西。快點交出解藥!”

角蚩修士冷冷地望著他,任憑他在自己身上東翻西找,嘲諷道:“害了我們兄弟,你還想保全自身?我們角蚩族人可不想燃靈族,怯弱怕死一副奴才相。呸!”

“你……”

怒旗使惡狠狠地盯著他。恨不得用最殘酷的手段折磨對方,然而看著那具已經沒有人樣的身體,他委實找不出下手的地方。況且他知道,這人雖是飼毒之人。如今卻被毒蟲反噬攻心,已經活不了多久。面對一個將死之人。又能有什麼辦法讓他屈服。

心頭終於絕望,怒旗使徒然地鬆開手。呆呆地坐在地上,茫然不語。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委實不是怒旗使本意,他如何能想到,一個煉氣小修士竟然能力敵三名筑基!更讓他想不通的是,十三郎到底掌握了什麼樣的神通,竟能輕輕幾步就脫出那道連他都沒有把握突破的巨網!

如今……如今說什麼都晚了,不管十三郎的結局如何,怒旗使自己都已陷入絕境!

好似迴光返照,又好似將死之人臨死前有所明悟,怒旗使徒然悲從心起,竟然裂開大嘴,嚎啕大哭。

飛雪漫天,長街一片沉寂,高高在上的怒旗使哀哀痛哭,周圍一群茫然不知所謂的看客,心幾多觸動,幾多憂愁。





哭聲,角蚩修士的聲音響起,朝十三郎幽幽道:“你很強大,真的很強大!不過你太輕敵,也太能裝!”

“我不知道你裝什麼,也不知道你裝給誰看;不過沒關係,你就要死了,就算不死,今後也休想再有寸進。”

十三郎靜靜地看著他,說道:“你說的對,殺了兩人後,我的確有些輕敵。”

角蚩修士說道:“後悔是吧,後悔沒有用。如果能活下來,記著以後不要再裝樣,會遭報應的。”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我裝樣自有我的道理,你裝樣又是為了什麼?”

“我裝樣?”

十三郎點頭,說道:“你一直在裝樣,或者說拖延,到底是為了什麼?”

角蚩修士輕笑,說道:“現在才看出來,是不是有點晚?”

十三郎搖頭,說道:“你說出來就不算晚。”

角蚩修士突然大笑,說道:“哈哈!確實不算晚,我本來也要告訴你,是為了……她!”

他艱難的轉過頭顱,嘴裡得意說道:“我一直很小心,小心被你看出來。現在不用了,就算神仙親臨,也救不了……嗯?”

目光所及,小紫依眼神靈秀,笑顏如花。在她身前,一直醜陋到離譜的蛤蟆砸吧著大嘴,一副意猶未盡的摸樣。

“呱呱,呱呱!”

角蚩修士的目光瞬間呆滯,他不明白這又是怎麼回事,這是蛤蟆從哪裡來,為什麼它看向自己的眼神,竟然是如此的……貪婪!

“看到了?”

十三郎幽幽地聲音道:“原本我只想殺死你,現在……我改了主意。”

在角蚩修士駭然的目光,十三郎輕輕抬手,說道:“胖胖早已等不及,你也體會到了應該體會的感覺,可以去死了。”

話音剛落,胖胖如同一道青色閃電,縱身而去。

慘嚎隨之響起,充滿絕望與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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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0 02:55:26

第九十七章:問賢(上)

喧囂落盡,蛤蟆吃人,兩種不相關的事件同時上演,周圍的人們惶恐不安,逡巡或散去,不敢靠前。

怒旗使匍匐在穆家寨的舖前,不住叩頭乞憐。十三郎不願讓紫依繼續目睹血腥,自行帶她進入內室。留下穆元朗在他身前走來走去,低頭看看怒旗使,抬頭看看里間,目光快意與擔憂交替變幻,複雜難明。

今天發生的一切,穆元朗看得清楚,卻不是很明白。他知道十三郎必有深意,又不知其用意何在,心想這位爺如此淡定,難道就不怕燃靈族的報復?

接下去事情會如何發展,穆元朗無法掌控也無法想像,他只希望十三郎快點出來,還有……還有那隻蛤蟆早點吃完……

有人走進鋪,穆元朗抬頭,發現是媚夫人,心頭不禁一突。他暗想所有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你,如今跑過來,豈不是自討苦吃。

“咳咳,小哥……小哥他在嗎?”

媚夫人容顏蒼老了許多,神色帶著敬畏,面對比自己弱上不止一籌的穆元朗,聲音竟有些顫抖。

穆元朗哭笑不得,心想這稱呼倒也別緻的很,問的更是莫名其妙,難不成你剛剛不在,才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應該在療傷,夫人有什麼話,改日再說吧。”

不知不覺,穆元朗自己都沒有發現,他說話的底氣足了很多。面對這位以往談之色變的前輩,竟用上了命令的語氣。

媚夫人朝里間瞄了一眼。臉色有些為難,低低的聲音道:“小哥有所不知,妾身此來,是受貴人之託……”

“貴人?哪個貴人?”

穆元朗心頭有氣。指著門前還在苦苦哀求的怒旗使,說道:“不是他吧!”

這話沒什麼學問,也沒有什麼深刻的寓意,無非是說連怒旗使都如此下場,你還能認識什麼貴人。一條青色閃電從門外進來,胖胖蹲在內室門口,嘴裡還在吞嚥著什麼,警惕的目光望著媚夫人。好似在警告。

媚夫人苦笑,暗想幸好當日你不在場,否則要消除記憶必然帶來一些隱患,還不定那位蕭八指怎麼收拾我。

她說道:“事情很重大。小哥可否傳個信兒,就說……”

“不必了。”

一道穩健的聲音衝門外傳來,三條身影彷彿憑空出現在街道,當先一名白衣青年,劍眉郎目。舉止隨和卻透出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嚴。身後兩人,一個如標槍般挺立的年男,一個始終保持微笑的書生,若是年輕些。竟與十三郎有幾分相似。

幾人大步行來,穆元朗不禁有些失神。暗想明明我一直朝著門外,怎麼都沒看到幾人如何出現。

他說道:“你們找誰?呃……你們是誰?”

話沒說完。穆元朗神色就起了變化。他發現,怒旗使在發現此人後,身體如篩糠般抖成一團,媚夫人更是低眉順眼,身體幾乎彎成直角,竟是一聲都不敢吭。

意識到不妙,穆元朗提高聲音,說道:“你們想幹什麼,這裡是私人地方,你們……”

青年此時已經來到門前,饒有趣味地看了穆元朗一眼,說道:“還挺機警的,不用叫了,蕭八指知道我來。”

說完,青年不再理會穆元朗,淡淡地吩咐一句:“麻煩苦叔將此處清理一下。”

身如標槍的年男答應一聲,隨即抬起右手,朝怒旗使虛握一把。只見一道紅影自他的手掌發出,飛臨怒旗使的頭頂,隨即如秋日之火一樣燃燒起來。本就虛弱恐懼的怒旗使沒有絲毫反抗,轉眼就化為一團灰燼,就此灰飛煙滅,徹底化作虛無。

穆元朗大驚,張口慾叫,忽聽內室十三郎的聲音傳出,聽來有些疲憊。

“小狼別慌,少主不是歹意,請他進來吧。”

他又道:“在下運功之,不便出迎,還望麥少主不要怪責。”

“少……少主!”穆元朗徹底傻了眼,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眼前這名青年竟然是燃靈族少主!

身份、修為、背景乃至氣度的巨大差距,讓他心裡一陣急跳,幾乎要如媚夫人一樣彎腰扶膝才可平息。然而他忽然想到十三郎的話,心里莫名一動,又為之平復下來。

極力壓制著心頭的激盪,穆元朗抱拳施禮,說道:“穆家寨族人穆元朗,見過少主。”

聲音自然尊敬,姿態也謙順,然而與之前的恐慌相比,已然是天壤之別。白衣青年微覺意外,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倒是有些膽氣,資質也還不錯。”

說完這句話,他邁步走向內室,迎面撞上那隻蛤蟆警惕的眼神,笑道:“好你個畜生,竟敢擋在本少主面前,不怕我燉了你熬湯。”

“呱呱,呱呱!”天心蛤蟆表情兇惡,大叫起來。

苦叔微微皺眉,面色有些不耐;十三郎平靜的聲音適時響起,說道:“畜生無知,少主何苦與它計較。胖胖,帶客人進來。”

木門輕響,紫依從裡面探出腦袋,揮手將胖胖喚進室內,圓溜溜的大眼睛望著三人,脆生生說道:“哥哥說了,屋內狹小,隻請麥少主一人,請諸位不要怪罪。”

“放肆!”

苦叔冷哼一聲就要發作,麥少飛輕笑阻止,說道:“無妨,有道是客隨主便,八指道友身染小恙,哪有怪罪之說。”

示意兩人在外面等候,麥少飛昂首闊步,跟著小紫依徑直走入內室。門外,穆元朗傻乎乎地望著他的背影,心不禁感慨:“少主人不錯啊,挺和氣。”

肩頭被人輕拍了一記,穆元朗愕然回頭。發現那名書生正朝他微笑。

“兄……前輩有何賜教?”

生眨眨眼,笑道:“小,你有福了。”

穆元朗一陣發楞,暗想我有福了?有什麼福。一驚一乍好幾回,差點沒嚇死。





內室確實狹小,一床一椅一案,除此再無長物。十三郎盤膝坐在床上,神色平靜但有些衰弱,氣息略有不穩。在他身邊,小紫依與天心蛤蟆兩邊相伴,一美一丑卻同樣的親暱。顯得煞是有趣。

麥少飛進來,望著十三郎的摸樣不禁有些失笑,說道:“為了讓我留意,非要如此裝模作樣。現在可好,吃苦頭了吧。”

十三郎抬頭,與他的目光交匯,半響無語。

麥少飛靜靜地看著十三郎,眼異色一閃而逝。心裡微起波瀾。他料想到十三郎有辦法對付青冥蟲,卻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快速輕鬆。原本他還想藉此機會示好,同時也警示敲打對方一番,如今一看。竟是沒了機會。

良久,十三郎抬手。說道:“少主請坐。”

麥少飛收起心思,坦然一笑。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地坐到椅上。

“飼養青冥蟲,在角蚩族修士極為常見;其毒性劇烈而且難以清除,威力確實不凡。蕭道友能這麼快將它們從體內清除,著實令我大開眼界。”

這種開場白有些無趣,卻含著某種試探的味道;十三郎聽了淡淡一笑,說道:“少主謬讚了,在下知道少主必有更妥帖的辦法,何不說來聽聽?”

“哈哈,你果然不是我燃靈族人。原本我還以為,你或許真是如傳聞的那樣,是穆家寨的某位先祖,刻意掩飾而來。如今看來,道友只怕來歷更加不凡。 ”

麥少飛似乎抓到了什麼線索,說道:“不過無所謂,我既然來了,就不在乎道友是何身份。至於青冥蟲……”

他從懷裡拿出一隻玉瓶,衣袖輕擺徑直飄到十三郎眼前,嘴裡說道:“火陽丹是本族獨有丹藥,以烈陽之火煉製,專剋毒蟲邪物。只要不遇到那些特別的角蚩修士,可保青冥蟲無有施展之餘地。”

十三郎沒有接那隻玉瓶,眼閃過一絲光芒,說道:“少主好似知道,我必定還會遇到角蚩修士。”

麥少飛說道:“有備無患,道友還怕我害你不成。”

他的眼隱有笑意,大大方方直接說道:“蕭道友實力不凡,但如果本少主要拿你,還用不著如此費事。”

“這倒也是。”

十三郎沒有否認的意思,只是笑了笑就順手接過丹藥,口說道:“卻之不恭,多謝少主厚愛。”

麥少飛望著他,眼再次閃過異色,說道:“我有一事不明。”

十三郎說道:“是媚夫人的事情嗎?”

麥少飛挑眉,說道:“非也,我是想知道,道友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我在城內,又是因為斷定我一直在關注你的。”

十三郎想了想,說道:“就是幾天前吧,具體我也說不清楚。”

麥少飛愕然,心想這叫什麼話,你還不如乾脆說不知道得了,至少也是個態度。

他問道:“此言何解?”

十三郎回答道:“媚夫人頭一次來的時候,我覺得她沒有撒謊,那時候的她,應該不知道少主已在城內。”

麥少飛點頭,說道:“我的確沒有通知她。”

十三郎接著說道:“可是後來,那個謠言慢慢散播開,媚夫人自己卻毫不避諱,這就是受人指使了。”

麥少飛再次點頭,說道:“的確如此,不過為什麼你就能斷定是我?蘇媚應該和你說過,她並不與我直接接觸。”

“你是說那個書生嗎?”

十三郎微笑說道:“他來的時候我留意到了,既然他親自來看過我,就一定會向少主傳報的。”

麥少飛大奇,問道:“這又是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呢!”

十三郎嘆息一聲,說道:“我的人品好,人見人愛唄。”

麥少飛張口結舌,半天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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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0 02:55:26

第九十八章:問賢(中)

    “自信的人我見過很多,可自信到這種程度…?

    麥少飛認真想了想,試圖找出合適的詞彙形容,結果卻發現無論怎麼評價都嫌不足,唯有嘆息一聲,苦笑著搖頭。

    “如果是別人,我當會嘲諷一番,或是乾脆,置之不理:然而親眼看到適才的戰鬥,不得不就,道友確有這個資格。”

    聽了麥少飛的話,十三郎沉默了很長時間,就道:“其實我是裝樣。”

    “我知道。”

    麥少飛點頭,就道:“你故意裝輕浮,想讓我看到。”

    十三郎笑了笑,就道:“沒騙得過你,挺沒意思。”

    麥少飛搖頭,說道:“那也未必,誰知道你現在是不是裝。”

    懇就道:“你若是,我就是。”

    麥少飛眼神微動,規道:“反之亦然?”

    “反之亦然。”十三郎認真地回答道。

    “既既然是這樣,不如反之?”麥少飛正色道。

    “沒錯,不如反之。”十三郎肯定的回答。

    兩人目光交匯,彼此對視良久,大笑起來口小紫依聽得直發困,柔柔地打個哈欠,埋怨道:“兩位哥哥慢慢聊,依依先睡會兒。”

    “呱呱…”天心蛤蟆有氣無力地叫了聲,垂下頭表示贊同。

    兩個故作高深的年輕人同時啞然,笑容凝固在臉上,同聲嘆息道。

    “累啊!”

    “攤開了規,你需要我做什麼?”

    既然表明了要坦誠相見,十三郎不再裝模作樣,直率地說道:“或者規以我的能力,可以為你做什麼?”

    麥少飛目光炯炯,就道:“要知道你能為我做什麼,首先要知道你的能力才行;八指不會是想就:你的戰力僅止於此吧?”

    十三郎攤開手,就道:“以!數三,我還以為你要誇獎一番,就我很厲害。”

    麥少飛嘲諷道:“是很厲害,可我覺得道友應該再厲害點才對,那樣才合理。”

    十三郎無奈很老實地回答道:“確實還藏了點東西,不過是些逃命的法,不值一提。”

    麥少飛明顯不信,就道:“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好吧好吧那我就明就了。”

    麥少飛也沒指望十三郎能把老底都交出來,正色道:“我需要一隻紫色蚊王。”

    “只要你協助我抓住或**滅殺一隻紫色蚊王,無論八指有何麻煩,少飛一力承擔。”

    聽了麥少飛的話,十三郎微微皺眉,就道:“我沒參加過秋獵對魔蚊所知不詳,紫色蚊王…”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

    麥少飛心暗自驚異疑惑地說道:“魔蚊…“你都不知道? ”

    十三郎笑了笑,兢道:“很奇怪嗎?呃,我頭回出門,很多事情都不懂,家裡也沒人和我兢過。”

    麥少飛很想追問哪個魔域家族會白痴到這種程度,奈何他明白問也白問,只好解釋就:“如果按照階位劃分,紫色蚊王大致相當於五級魔獸也就是結丹後期修士的水平。可實際上如果一對一的戰鬥,修士基本穩勝。”

    十三郎看看他,就道:“是不是可以就,少主如果與它單挑也是穩勝。”

    麥少飛微微一笑,毫不掩飾強大的信心就道:“少飛不會自謙,如果有單挑的機會,定能將其拿下。”

    “可惜蚊王孫無數,而且是主場作戰,不會給你這個機會對吧。”

    麥少飛點頭,苦笑著就:“還不止。”

    不待十三郎發問,他逐條解釋規:“秋獵之所,除個別區域,大部分空間禁飛,能飛的區域也極耗法力,這是其一。”

    十三郎微楞,就道:“魔蚊難道不會飛?”

    麥少飛回答道**:“魔蚊自然是能飛的,可它們與我等修士不同,能在極低的空間飛行且不出問題。​​修士飛行,起碼要保證十丈高的空間才算安全,遇到山脈溝壑等複雜的地形,還要再高些。”

    “這倒也是。”

    十三郎點頭,心想王牌飛行員超低空飛行最少需要百米高度,修士雖然反應能力遠超普通人,總不能貼著地面飛行,那會發生空難。

    若不能飛行,修士等於沒有了機動性,進退都大為不易。十三郎問道:“然後?”

    “然後就是魔蚊本身,蚊王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天賦神通,但其攻擊力極為可怕,數量更是成千上萬,甚至上十萬。其不乏藍色等低階蚊王,一旦被圍住,幾可就死路一條。”

    十三郎想起四目老人,連連點頭道:“那確實是,得想個妥善的辦法才行。”

    “辦法當然有,而且不止一條。”

    麥少飛感慨地規道:“這第一條就是人海戰術:魔蚊畢竟身體脆弱,哪怕一名普通人也能拍死幾隻。魔域百年一次秋獵,滅殺魔蚊數量最多的不是那些道法高深的修士,而是以千萬計的普通民。”

    就到這裡,麥少主聲音有些倜悵,就道:“魔蚊之,實比任何天災都要可怕。每次秋獵魔域民死傷都以百萬計,此次的情形更甚,恐怕… …。”

    十三郎也有些沉默,他雖就自靈域而來,原本不該為魔域之人擔憂。然而想像一下,如果魔域不能將魔蚊之災限制起來,一旦被它們破空而出,受難的恐怕不僅僅是魔域,而是整個滄浪星。

    麥少飛說道:“這第二條,其實是誘敵之計。為了將那些較大的蚊群分而破之,每個種族都有魔王宮專門配發的燃香;一經點燃,會將魔蚊引向各個方向,然後在集力量破除含有蚊王的那一路。如此方可令魔蚊分散開,逐一殲滅。”

    十三郎點頭,就道:“這是個好辦法。如果我估計得沒錯,紫色蚊王一旦戰死,其下的低階蚊王就會起義……,是不是這樣?”

    “起義?這個就法有趣。

    麥少飛為之失笑,就道:“確如道友所言,每一個蚊群,最高級的蚊王一旦身死,就會分化為大小不等的諸多蚊群。有時候甚至會爆發內訌,彼此自相殘殺相互吞噬。魔蚊之殘暴凶悍,可見一斑。”

    十三郎有些不以為然,暗想你側魔域的人類之前其實也差不多,不過不那麼直白而已。

    他價道:“那些燃香的人……”

    麥少飛知道他的意思,慨然道:“皆死士也!”

    十三郎不禁默然,不知該溉點什麼好。

    麥少飛就道:“道友無需感慨,為了全族的生存,死些人在所難免。而且死士通常由各個種族專門培養,其家人親眷都會得到妥善安置,不會虧待他們。”

    聽了這句話,十三郎心頭越發沉澀,暗想這種事情哪有什麼虧待不虧待之就,無論怎麼講,都不過是精神麻痺與口號罷了。

    他輕聲就:“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麥少飛為之一愣,忍不住嘲諷道:“道友殺人時手可不軟。”

    十三郎笑了笑,沒有辯解什麼。說道:“還有別的難點嗎?”

    “有!”

    麥少飛表情**一肅,就道:“其實以上都不算什麼,最難的還是後面這一條:**!”

    他就道:“既然是坦誠相對,少飛不能欺瞞道友。夢離之地雖然凶險,但有大量奇珍藥材與材料,必然帶來利益之爭:且紫色蚊王很難滅殺,其歸屬卻關係到魔王宮聖資格:因此各個種族之間,往往會因之爆發爭執,甚至彼此陷害廝殺,都有可能。”

    十三郎皺眉,說道:“共同面對大敵,還搞這種勾當?”

    麥少飛苦澀一笑,就道:“道友的想法是好的,奈何不是人人都如此想。事實上,如果魔域民真能團結一心,魔蚊之災恐怕早就滅絕了。如今的情形,少飛孰句不該規的話,未必不是上面有意為之。”

    他猶豫了一下,就道:“假如被我發現別的種族在籌謀對付某隻蚊王,多半會選擇在一旁偷窺,在尋機下手搶奪。”

    十三郎微楞,忍不住嘲笑道:“你就話倒很實在。”

    麥少飛搖頭,說道:“非是少飛卓鄙,換成其它任何一個種族,都會如此做。這種情形完全可以避免,魔王宮卻置之不理,所以我認為……。”

    十三郎思索一番,試探道:“為了磨礪?”

    麥少飛點頭,加了一句:“還有平衡。”

    十三郎嘆息就:“看起來,以往的秋獵,燃靈族沒占到便宜。”

    麥少飛哭笑不得,指著十三郎氣道:“你就話也很直接。”

    十三郎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就道:“聽你的意思,燃靈族核心族人,就你一個?”

    麥少飛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就道:“道友以為呢?”

    所謂核心族人,不過是以血脈濃度與功法加以區別,實力誠然不能太強,可如果就各族會死守成規,無疑是笑話。

    十三郎感慨道:“聽到這個規矩我就知道有漏洞可鑽,想必監管也不是那麼嚴格,就就吧,你能帶多少人進去。”

    麥少飛哈哈一笑,就道:“此次秋獵,少飛接任少主的那一天起就開始籌謀,至今已有數十年。不瞞道友就,擁有三星戰靈實力者,我可帶入十人。”

    他隨後補充道:“皆為死士!”

    夢離之地大多不能飛行,又不能做得太過火引起魔王宮主意,培養戰靈無疑是最佳選擇。這一點不出乎十三郎意料,而且他猜想,這些人多半也是當成炮灰,最大目標就是為聖候選創造出擒殺蚊王的機會。至於那些分散的低階蚊群,自有千千萬萬普通人去殺,哪裡需要勞動少主本人。

    然而十三郎沒有估計到,麥少飛竟有如此底蘊。十名三星戰靈,耗費的心血財富不可計數,全部當成炮灰使用,哪裡是大手筆可以形容。

    他攤開手,無奈地就道:“少主已經這般強大,還要我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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