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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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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一章 刀

到了中央光柱前,符真真最先兌換,拿到了《藥王神篇》和「天聰丸」一枚、「靈芝補氣丸」一瓶,張遠山和江芷微果真只分別兌換了《易經鍛骨篇》和《聖靈劍法》「無情部分(劍十九至劍廿二)。

齊正言想了想,暫時只換了兩瓶「虛形益華丹」,打算等挑好了兵器之後再決定其他。

「虛形益華丹」,開竅期修煉的常用丹藥,每瓶價值五十善功。

看著他們兌換好,孟奇才施施然將暴雨梨花針伸入氤氳朦朧的光柱裡。

「暴雨梨花針之毒針補齊,消耗五十善功,特別提醒:此暴雨梨花針只能再使用一次。」

「兌換《九陰真經》之《易筋鍛骨篇》,消耗三百善功。」

「兌換『風神腿』入門精要『捕風捉影』,消耗九十善功。」

「兌換『天聰丸』一枚,消耗一百一十善功。」

孟奇將手從光華裡拿出來時,暴雨梨花針的黑筒前端重新泛起了點點銀芒,並且手裡多了兩本古樸的秘籍和一枚蠟封的丹藥。

翻看了下兩本秘籍,孟奇很滿意地將它們收起,這裡面最重要的就是《易筋鍛骨篇》了。

他知道自己除了有點小悟性,資質算不上出類拔萃,頂多強於普通人,和齊正言類同,哪怕有「天聰丸」,也未必能成功開竅——齊正言能運氣不錯的一次成功,自己可不一定,所以,在正式服用「天聰丸」開竅前,除了繼續凝練剩下的三處相關竅穴外,得修煉《易筋鍛骨篇》,改善自身資質,提升成功的可能。

同時,修煉《易筋鍛骨篇》還對內力、力氣等有明顯增幅作用,即使施展「羅漢拳」,也不再普通簡陋,而是平實精深。

「可以挑選利器了。」孟奇笑得露出八顆白牙。

「你笑得真開心。」看到他這幅模樣,江芷微忍不住笑罵了一句。

孟奇走到他們旁邊,翻看起玉冊,快速地略過了前面的神兵、寶兵和價格昂貴的部分利器,免得自己看中又兌換不起,徒然憂傷。

因此,什麼「虎魄」、「閻羅」、「天泣」、「雪飲」、「屠龍刀」等,孟奇都是一番而過,目不斜視,直到「利器篇」價格到了三百善功以內。

他對要不要將金鐘罩前四關秘籍換給六道輪迴之主比較猶豫,畢竟師父對自己那麼好,這麼做實在有點違背原則,而且即使換了,也只有八、九十到一百一十善功之間,連好點的天魔解體大法類功夫都兌換不了,加上還剩下的一百四十善功,依然在三百以內。

所以,他直接先從兩百善功以下的利器看起,若裡面有合適且不錯的,那就不需要為難自己的原則了。

「受戒青玉刀,利器,價值一百三十善功,善能清心明神,抵禦幻覺和**。」

隨著孟奇凝神觀看,一口通體青碧,光芒溫潤柔和的戒刀出現在了玉冊之上,宛如實物。

「這口戒刀倒是不錯……」孟奇這次任務飽受感官幻覺得苦頭,對能降低幻覺與**的受戒青玉刀頗為看好。

江芷微老實不客氣地道:「若你下次任務前能成功打開眼竅,當有一定的勘破幻覺之能,與受戒青玉刀效果重複。」

「也是。」孟奇輕輕頷首。

現在提開竅而兌換「風神腿」的時候不提開竅,是因為孟奇想著開竅可能還有一年半載,之後才能去藏經閣瀏覽絕技,學習輕功,而這一年半載的時光若不練點輕功實在浪費,畢竟開竅後拿到絕技也得重新修煉,不像開竅後眼睛勘破幻覺是直接得到的能力,所以,為了預防下次輪迴任務的間隔短,說不定剛好卡在開竅前後,兌換一門輕功做保命之用是應有之義。

他繼續翻看起來,沒過多久,他又發現了一口價格不錯且效果合適的戒刀。

「蟬翼冰刀,利器,價值一百八十善功,由極北冰髓與寒鐵打造而成,不僅透明似無,宛如隱形,而且冰冷徹骨,創傷敵人後,對方傷口會出現僵硬、凍結等情況,直接影響行動。」

「這是一口殺人不見血的刀。」

玉冊上再次呈現出一口短刀,它刀身透明,薄如蟬翼,一眼看去,差點以為什麼也沒有,仔細看時,才能由刀身散發著的絲絲寒氣找到。

「這口刀很好,但……」張遠山沒有說完,只是看著孟奇。

孟奇嘆了口氣:「居然是短刀。」

自己目前習慣戒刀、長刀,對短刀並不善使,雖說這口「蟬翼冰刀」很契合血刀刀法,產生來無影去無蹤的效果,怪異至極,但自己最強也準備發展的方向是阿難破戒刀法及它衍化出來的那些變化,這就不合適了,畢竟自己還沒到用什麼刀都能隨心所欲的地步。

「其實,須得考慮一下特殊的敵人。」這時,齊正言插嘴道。

孟奇、江芷微都看著他,等待著他的說明。

齊正言臉色沉鬱地道:「我剛才說過了,這次的任務,我遇到不少妖怪,它們妖氣強烈,氣息可怕,非常難以對付,讓我吃虧不小,所以打算挑選一口對妖怪有壓製作用的長劍。」

「這次是妖怪,下次說不定就是陰靈、惡鬼,或者魔道高手了,你既然要挑選戒刀,除了鋒利之外,為何不考慮一下這方面的用處?」

「有道理。」孟奇非常贊同地點頭。

江芷微頷首道:「雖說有的武功和招式至正至陽,善能克制它們,但有類似的兵器,也是極好,只是不能忽略了本身鋒利結實的要求,畢竟大多數情況下,需要對付的是普通類型的敵人。」

「嗯。」有了具體的需求,孟奇翻找排除起來就容易了許多,很快找到了一口適合的戒刀。

「紅日鎮邪刀,利器,價值一百五十善功,由太陽金精所在熔漿邊緣的附屬鐵石鍛造而成,後有半步外景級高僧誦經九九八十一天除去其中凶戾燥氣,頗為克制邪物,鎮壓污穢。」

「這是一口於人於己皆是痛苦的滾燙之刀。」

「紅日鎮邪刀」是一口普通式樣的戒刀,但刀身隱隱泛著赤紅流光,佈滿經篆般的花紋。

「就它了!」看完介紹,孟奇眼前一亮,決定就是這口戒刀。

至於刀身發燙的問題,金鐘罩第四關的自己怕什麼?

既然孟奇已經做出決定,這口刀又確實不錯,張遠山等人自然沒有意見,由江芷微借了他十個善功,將這「紅日鎮邪刀」兌換了出來。

它通體發燙,像是剛從火裡拿出,孟奇握緊之後,即使金鐘罩第四關在,也感覺到了一陣灼熱,幸好能抵禦住傷害。

「難怪只值一百五十善功。」孟奇愛不釋手地把玩著,若不是自己有金鐘罩在身,恐怕得分散很大一部分內力包裹右手,以防被這口「紅日鎮邪刀」灼傷,那樣的話,實力會下降小半。

若沒有這個缺陷,「紅日鎮邪刀」至少價值兩百善功。

之後,孟奇等人開始幫齊正言翻找能克制妖物的長劍,最終找到了一把通體內蘊花紋的暗紅寶劍。

「龍紋赤金劍,利器,價值兩百五十個善功,由真龍翻滾過的一塊赤金打造而出,隱有妖神之威,不僅能震懾妖物,而且能影響絕大部分敵人。」

「這是一把威嚴之劍。」

對「龍紋赤金劍」,齊正言很是滿意,自身善功也夠,爽快地兌換了下來。

長劍剛被他從仙氣繚繞的光柱中取出時,不管孟奇,還是江芷微、符真真,都感覺到了威嚴尊貴卻恐怖可怕的淡淡氣息,身心都彷彿為之一顫。

錚!

張遠山腰間「螣蛇劍」聲如龍鳴,似要奪鞘而出,與「龍紋赤金劍」一爭高下。

「好劍!好劍!」江芷微見獵心喜,雙眸發亮,脆聲讚歎。

齊正言兩指撫摸著長劍,平時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多了一份喜悅,作為一名劍客,屬於自己的寶劍就等同於第二條生命。

當然,轉修「渾天寶鑑」後,他不算純粹的劍客了。

這時,六道輪迴之主威嚴淡漠的聲音響了起來:

「兌換完成,存放好物品,回歸自身世界。」

聽到它的話,孟奇忽然想起一事,自己正因為真永盜經之事被「隔離」,若身上揣滿了秘籍,恐怕會被當成同黨,可要是將秘籍留在空間裡,自己現在哪有時間去記,到時怎麼修煉?

於是,他向六道輪迴之主提出了這個問題,看能不能提前申請中途進入一次的機會。

六道輪迴之主依然是那沒有感情的聲音:

「兩次輪迴任務的間隔,不能進入輪迴空間,除非提前用善功兌換修煉時間,並確定好進入的日期。」

「不過在回歸自身世界時,可將指定物品送於指定地點一次,非活物。」

聽到後面一句話,孟奇鬆了口氣,將「紅日鎮邪刀」、暴雨梨花針和白色僧袍等放入了自身房間,然後換好灰色僧袍和另外一把戒刀——他的包裹由於沒被別人佔據,同時傳送了回來,裡面有買的青色常服、灰色僧袍、斗笠和備用的戒刀,無需再用善功兌換了。

接著,他讓六道輪迴之主把《易筋鍛骨篇》、天聰丸等送到玄悲院中菩提樹的樹洞裡。

白光閃過,孟奇彷彿沉睡了片刻,旋即睜開眼睛,已是重回禪房。

「無淨首座,真定、真慧就在裡面。」

這時,真妙的聲音在院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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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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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質詢

無淨首座?

聽到這個名字,孟奇悚然一驚,心跳不由自主加快,因為無淨乃戒律堂首座!

他是無字輩目前年紀最小的一位,但修為卻超凡脫俗,不比達摩、菩提兩院首座差多少,亦是地榜上有名的人物,而且他為人嫉惡如仇,明察秋毫,不妄縱,不妥協,是寺內僧人最怕的一位高僧。

對自己的詢問竟然要戒律堂首座親自出馬,莫非他們懷疑我什麼?

孟奇驚疑不定之中,禪房的門隨風而開,真妙當先走入,容貌氣質皆顯陰鷙的玄空其後,接著他們分列兩側,恭迎一位著黃色僧袍、披紅色袈裟的和尚。

這和尚四十歲上下,膚色古銅,五官普通,臉龐棱角分明。

作為戒律堂首座,他不像別的宗門刑堂執掌者一樣不自覺帶上幾分狠厲,而是沉穩內斂,不苟言笑,唯有那雙眼睛凌厲冷峻。

「這是戒律堂無淨首座。」真妙為孟奇和真慧介紹道。

拜見之後,孟奇立刻感受到無淨的目光在自己和真慧兩人身上來回打量,如刀劍穿身,似烈陽照雪,讓自己有種內心秘密都被看穿了的感覺。

無淨收回目光,盯著孟奇的雙眼,低聲道:

「真定,你從何處學的『阿難破戒刀法』?」

「啊?」孟奇震驚出聲,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不敢相信看似普通的傷口會透露這個秘密。

玄空回頭看了無淨一眼,見他輕輕頷首,於是轉身看向孟奇,嚴肅道:「井底之蛙安知天地廣闊?天眼通、天耳通絕非世俗傳聞!」

「你沒有任何掩飾的一刀擺在真常身上,讓首座如何看不出那是『阿難破戒刀法』的第一式『斷清淨?」

「老實交代,你從何處偷學的『阿難破戒刀法』?是不是和真常、真永聯手盜經,然後因為分賬不公而反目?《易筋經》抄本是不是被你私藏了?」

一連串的問題彷彿一個個驚雷在孟奇心中炸響,自己還是太小看有法身高人鎮壓的少林了,行事太不謹慎了!

「我,我……」孟奇腦海念頭急轉,尋找著藉口和理由,畢竟「六道輪迴之主」的危險如芒刺在背,自己不可能如實回答。

「師兄是偶然看到師父練習『阿難破戒刀法』後學會的。」這時,旁邊的真慧一臉坦然地說道,似乎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一點也不害怕。

「偶然看到?」玄空一字一頓地反問,接著冷笑道,「誰能偶然看到別人練刀而了悟真意,掌握一式外景巔峰級的刀法?」

能傷到「羅漢伏魔神功」與「般若掌」小成的真常,真定必須得了悟「斷清淨」真意。

旁邊的真妙第一次聽聞此事,恍然又震驚地看著孟奇,難怪他能傷到真常!可「阿難破戒刀法」是秘籍傳承,他能這麼短時間內了悟真意,刀道天賦也堪稱驚世駭俗了!

孟奇生死邊緣也不是沒走過,危險亦遇到好幾次,迅速壓住了驚駭的情緒,壯著膽子道:「首座,玄苦師叔,事實確實如此,弟子或許與『阿難破戒刀法』有緣,偶然撞見師父練刀後,於舍利塔修煉金鐘罩時悟出了紅塵如爐,鍛我佛心的真意。」

老實說,換做自己,也不會信真妙這個解釋,但此時只能強辯了。

「修煉金鐘罩與『阿難破戒刀法有什麼關聯』?」玄空臉上寫滿了不信。

無淨卻輕嗯了一聲:「如何悟出?」

孟奇趕緊將當時的情形詳細描述了一遍,因為是親身經歷,所以格外翔實。

他說話時,無淨雙眼深處似有金瞳凝聚,一直盯著他的眼睛。

等到他說完,無淨緩緩頷首:「這當是你了悟真意的真實經歷,但偶然看到練刀一事,確在撒謊,沒人可以只看一遍刀法就能了悟真意的。」

他說的很肯定,不知是基於常識判斷,還是剛才暗施神通,看出了孟奇在撒謊。

「首座明鑑,確實如此。」孟奇不敢與無淨對視了。

無淨沉默了一陣,正當孟奇以為他要用神通或類似「搜魂十三手」的功夫拷問自己時,他突然開口了:「事情曲直早已注定,非是狡辯能夠開脫,你隨我去大雄寶殿,面對方丈和其他長老的質詢吧,沿路之上,好好想一想,放下屠刀,當能立地成佛。」

說完,他就轉身走向門外,而此時玄空陰鷙的臉上泛起了得意的笑容,一副你果然有問題的模樣。

面對外景之中亦算一流的無淨,孟奇哪裡敢反抗和逃跑,只好收斂著心情跟了上去,安慰自己六道輪迴之主相關的事情不會被天眼通等發覺,至於勾結真永、真常之事,自己問心無愧,不怕神通或絕學加身!

真慧呆呆地也跟了上去,完全沒注意無淨只是詢問孟奇一人。

夜風微涼,孟奇緩步而行,心神漸漸沉澱,排除了害怕和惶恐。

就在這個時候,前面的無淨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彷彿察覺到了他狀態的變化。

…………

大雄寶殿之上,孟奇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降龍羅漢」空聞方丈。

他臉藏淡金,白眉長長垂下,容貌清癯,胸前戴著一串墨沉沉的佛珠,手中持著九環錫杖,充滿了出塵之意。

殿中披著紅色袈裟的僧人,孟奇認識的很少,只有菩提院首座無思,長老無想,無得,自家師父玄悲。

拜見方丈之後,無淨將事情原委完完整整講述了一遍,包括他通過神通判斷出孟奇在撒謊。

無想、無得等長老、首座紛紛點頭,相信無淨的話語,縱使達摩祖師涅槃歸來,在成就法身之前,也不可能偶然看到別人演示刀法就能了悟真意的。

「我佛慈悲,普度世人,若誠心悔改,當能消除罪業。」無淨轉頭看著孟奇,目光如電。

孟奇看了一眼師父玄悲,見面無表情,正待說話,卻忽然有另外一位長老進來。

「阿彌陀佛,回稟方丈,捨軀崖下沒有找到《易筋經》抄本,也沒有發現別的絕技秘籍,或許是被毒潭所融。」

「那裡毒物遍地,是不少修煉毒功的施主喜愛的地方,我們又任其自然,只是規勸他們少造殺孽,未曾驅趕。」眉鬚皆落,宛如枯木的菩提院首座無思平淡說道。

他的意思,孟奇聽得分明,可能是哪位修煉毒功的外景高手收到了「天降大禮包」。

「阿彌陀佛,無定,你帶十位長老下去詢問一下那些施主。」方丈空聞語氣平和地說道。

無定,雜物院首座,知客院、雜役院也歸屬其中。

玄空此時突然開口:「方丈,各位長老,也可能是包裹未曾掉下懸崖。」

他意指孟奇隱匿。

「真定,你到底從何處習得『阿難破戒刀法』?」無淨再次開口詢問,多了一分嚴厲,「《易筋經》真的掉下去了嗎?」

找不到《易筋經》抄本的狀況讓孟奇下意識冷汗直冒,莫非自己擺脫不了冤屈?

他定了定神,在一道道或嚴厲或淡漠或慈和的目光中道:「方丈,各位長老,《易筋經》確實掉下去了。」

「那你從何處習得『阿難破戒刀法』?出家人不打誑語!」無淨愈發嚴厲。

孟奇心跳加快,不知該堅持還是該另外編造藉口,手心不由出了一層白毛汗。

這樣的壓力下,尤不得他不緊張。

正當他咬牙準備再找理由時,忽然看到師父玄悲走出長老隊伍,坦然伏拜於方丈空聞面前:

「弟子知罪,弟子私授了真定『阿難破戒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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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三章 處罰

所有的目光一下投射到了玄悲身上,有恍然的,有疑惑的,有皺眉的。

啊?孟奇震驚地看向師父,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將這與他沒什麼關係的罪過承擔下來,他不是應該更奇怪更想弄清楚自己的「阿難破戒刀法」學自哪裡嗎?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空聞低宣了一聲佛號,眼皮低垂,臉上不見喜樂,依然平淡慈和。

無淨作為戒律堂首座,目光凌厲地看著玄悲:「玄悲,為何要私授真定『阿難破戒刀法』?」

他眼中彷彿又有金瞳凝聚,似神似佛。

玄悲抬起頭,坦然看著無淨:「真定喜愛刀法,故而弟子借出不少刀法研習,以備日後指點他,但他偶然有次撞見弟子演練『阿難破戒刀法』後,對此刀法推崇備至,嚮往之極,而且展露了在此刀法上的天賦,弟子愛才,不忍耽擱他的刀道修行,又想著以他金鐘罩的進展,開竅應是順理成章之事,所以一時糊塗,私下將『阿難破戒刀法』傳授了他。」

無淨似乎沒看出來什麼,而玄悲的說法則合情合理,誰都知道真定三個月內連破了金鐘前四關,開竅只是時間問題,到時去藏經閣借閱一下《阿難破戒刀法》就能將私授之事掩蓋過去,可沒人能想到真定會遇上需要使用「阿難破戒刀法」的危險,正常情況下,他在寺中再待一百年也不會有需要毫無保留出手的機會。

「是這樣嗎?」無淨轉頭看著孟奇。

孟奇心念轉動,知道若撒謊瞞不過無淨,電光石火之間,他順著師父的話語,有了對策,毫不膽怯地看著無淨:「回首座,承蒙師父厚愛,弟子方能初步掌握『斷清淨』一式,絕對與真永、真常沒有關係。」

他的話,每一句都是真實,只不過他自己坦誠的意思和別人聽出來的意思會截然不同——孟奇是指若沒有玄悲演練刀法,讓自己在習練金鐘罩時思索變化,就沒有初步掌握「斷清淨」的事情發生,而別人在聽了玄悲自述私授之事後,只會以為他是在表達得了玄悲私授,方能學會「阿難破戒刀法」第一式。

至於與真永、真常勾連之事,孟奇問心無愧,說得坦坦蕩蕩。

無淨輕輕點頭,沒有再問什麼,轉頭對空聞道:「方丈,玄悲違反戒律,私授絕技,該當重罰,真定明知不該,依然修煉『阿難破戒刀法』,也應受罰。」

「無淨,你是戒律堂首座,你認為應當如何處罰?」空聞平和說道。

無淨想了想道:「玄悲當杖責一百,抄《般若經》百遍,五年之內不得入藏經閣,不得新學別的神功絕技。」

「真定當杖責二十,抄《般若經》十遍,開四竅前不得入藏經閣。」

「真定和真慧發現真常、真永盜經,乃大功,請無思師兄決定獎賞。」

他一貫的理念是有過既罰,有功必賞,但不功過相抵,免得有人恃功而破戒。

對於這個懲罰,確實是「偷學」了「阿難破戒刀法」的孟奇暗中舒了口氣,要是被發現「六道輪迴之主」的事情,自己就死無葬身之地了,而若不交代「六道輪迴之主」,真永、真常盜經之事,自己就脫不了關聯,所以,僅僅是杖責二十,抄經十遍,實在是不算什麼,畢竟自己有金鐘罩在身。

相對重一點的處罰是開四竅之前不得入藏經閣,孟奇之前還想著開竅後去翻閱前人習練「阿難破戒刀法」的心得,再挑選兩三門點穴、衝穴、移魂相關的輔助絕技呢,現在看來,計畫得推遲了,但比起暴露秘密或被「冤枉」,這一點也不重。

空聞看了其他首座、長老一眼,緩緩頷首道:「阿彌陀佛,處罰恰當,老衲沒有意見,無思,你來決定獎賞吧。」

形如枯木的菩提院首座無思宣了聲佛號道:「真慧修煉的是『拈花指』,無法分心別的絕技,所以獎賞他『渡厄佛珠』一串,清心明神,佛光護體;真定開四竅前不得入藏經閣,所以獎賞他挑選一門招式、技巧類絕學的機會。」

部分「外五十四」絕學屬於招式、技巧,不分蓄氣篇、開竅篇等,就像「阿難破戒刀法」,一共五式,每一式都是外景級,蓄氣期就能開始修煉,只不過這樣僅能略得皮毛,發揮不了多少威力,如孟奇這樣悟得一式真意的少之又少。

當然,也有部分招式、技巧類絕學的要求很高,必須得開竅甚至外景境界才能修習。

最初聽到真慧被獎賞了一件明顯是利器級物品的佛珠時,孟奇頗為忐忑,若是無思首座給自己一口利器級戒刀,那自己不是白兌換「紅日鎮邪刀」了嗎?還好後來無思的話語讓他放下了心,開始掙扎猶豫起來,是挑選點穴、衝穴類的絕學,還是天魔解體類的法門好呢?

至於移魂、精神侵擾類,自己有幻形大法,只挑一門的情況下,沒必要重複。

想了一會兒,孟奇突然暗暗自嘲了一句:「我連『外五十四』究竟有哪些都不清楚,現在煩惱個什麼勁?」

「若有天魔解體類的法門,就挑它!」

「阿彌陀佛,我沒意見。」無淨認同了菩提院首座無思的獎賞。

負責賞罰的戒律院首座沒有意見,其他長老、首座自然不會反對,紛紛頷首。

於是,無淨對玄悲和孟奇道:「玄悲,真定,私傳絕學須得在方丈面前行刑,我和玄空不會留手的。」

大雄寶殿內,只有他和玄空兩位戒律院僧人。

「弟子甘願受罰。」玄悲褪下背部衣裳,端正跪好。

孟奇也學著他的樣子跪下,露出背部,直直挺立。

無淨將手一抓,面前似有點點琉璃光芒呈現,匯聚成了一根剔透虛幻的佛杖,然後用力抽在玄悲背上。

當!

抽中之後,竟有暮鼓晨鐘般的響聲,玄悲沒有用力抵抗,背部立刻出現了一道戒痕。

他臉上的表情雖依然沉重自責,沒有一絲痛苦呈現,但卻白了一分,顯然無淨確實沒有留手。

玄空到殿外借了根銅棍,走到孟奇背後,狠狠一棍打下。

受刑時不能運轉金鐘罩,孟奇只能硬抗,皮膚暗金略顯,劇烈的疼痛直衝腦門。

一棍又一棍,孟奇背後出現了一道道血痕,若非有金鐘罩自動護體的能力,怕已經皮開肉綻,傷及肺腑了。

但他依然將背挺得筆直,心中沒有一點軟弱。

這點痛算什麼?咱被弩箭射成刺蝟的時候,被崔栩一劍又一劍刺中的時候,被長刀剖開胸腹的時候,這點痛算什麼?

一棍又一棍,二十棍很快結束,孟奇穿好衣服,緩緩起身,看著依然受刑的師父,心中非常感激。

這次多虧師父一力承擔,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可他為什麼要對我們這麼好,願意承擔莫名罪過?

等等該怎麼私下給他解釋「阿難破戒刀法」之事……

情緒複雜之中,玄悲也受刑完畢,空聞讓他帶著孟奇和真慧先回院子休息。

夜空月明,秋色微寒,回院子的路上,孟奇一直在想該怎麼給師父解釋。

突然,前面的玄悲輕聲開口了:「真定,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不用再多想。」

「師父?」孟奇疑惑地看著他。

玄悲走在前方,沒有回頭:「無論你是怎樣學到『阿難破戒刀法』的,現在都已經過去了,為師不會問你,日後記得謹守戒律便是。」

「只不過,藉著真永、真常之事,為師得提醒你一句,莫要心生貪念,貪念一起,就易墮入無邊苦海。」

「為師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你一世。」

「是,師父。」孟奇視線有些模糊地回答,不管師父到底腦補了什麼,也不管自己是否心存疑惑,至少這一刻,自己非常感動。

…………

大雄寶殿內。

「無思,這次金剛寺之事該如何處置?」空聞平常閒聊般問著菩提院首座無思。

無思沉吟了下道:「方丈,我少林行事向來堂堂正正,此事也當如此,首先應派僧人去各大宗門、世家說明此事,示之以公,其次得請一位長老去金剛寺質問,看他們如何回答,之後再決定是降魔衛道,還是慈悲為懷。」

「可惜,真永、真常身亡時,我不在旁邊,否則當能詢問殘魂,更顯證據確鑿。」戒律院首座無淨略顯惋惜地說道,「不過真永經脈、竅穴等都殘留有金剛寺武功的痕跡,他們狡辯不了。」

空聞呵呵笑道:「他們能說我們故意造假,或者殺害金剛寺弟子冒充少林叛徒,不過,無思的應對很好,就按他說的做。」

「方丈,該派哪位長老去金剛寺?」雜物院首座無定詢問道,安排僧人任務是他的職責。

空聞沉吟了一下:「就他吧。」

…………

《捨身訣》,孟奇在藏經閣三層四層千挑萬選後,放棄了「阿難陀指」等神功,選擇了這門絕學。

它類似於天魔解體大法,是七十二絕技之一,使用之後,燃燒精血,於短時間內恢復功力並提高實力三成,還能將所有功力集於一擊打出,產生可怕的效果,以身降魔。

而結束後,輕者大病一場,武功倒退,重者經脈寸斷,形同廢人。

當然,有「六道輪迴之主」或其他醫術超絕的隊友存在的情況下,這都不是事兒!

抄錄了一份《捨身訣》後,孟奇滿心歡喜沒有壓力地回到了玄悲的小院,剛踏入院子,他就看到玄悲等在那裡。

「真定,收拾行李。」玄悲吩咐道。

「啊?」孟奇一頭霧水。

玄悲輕輕頷首:「方丈派為師去金剛寺質問盜經之事,而你和真慧是重要目擊者,所以讓你們和為師一起前往。」

孟奇又驚又喜,這就能出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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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瀚海邊緣

「流沙集」,西入「死亡瀚海」的最後一個集鎮,出集之後就能看到茫茫砂礫,荒涼沉鬱,少數幾叢頑強又扭曲的綠色不僅不能帶來生的脈動,反而襯托得戈壁蒼莽死寂。

「西域」乃大晉、北周西面廣袤地域的統稱,實際算不得一個整體性的概念,自出「玉門關」後,幾百上千國家林立,沙漠戈壁處處,其中光是縱橫萬里的大沙漠、大戈壁就有「死亡瀚海」、「葬神沙漠」、「西極荒漠」等好幾處,而它們腹地又不乏綠洲暗河,形成了奇妙的異域風情。

前代有遊歷西域的外景高手曾經說過,「西域」可以說是沙漠、戈壁包裹著綠洲與國度,也可以說是無數國家之間夾雜著沙漠和戈壁,唯一的例外是北面的大雪山,它自「無盡淵海」起,至「玉門關」止,延綿不知多少萬里,貫穿了整個西域。

而在大雪山深處,傳聞有上古神話時代九位仙尊之陵墓,鎮壓住了「無盡淵海」。持劍六派之中的「雪山派」,據說就是世代相傳的守陵人發展壯大而來。

夾雜著砂礫的狂風如冰刺骨,刮向「流沙集」,讓這處集鎮籠罩在沙塵之中,視不及三丈,耳難聞八方。

「這就是『沙塵暴』嗎……」從未經歷過的孟奇緊了緊厚厚的僧袍,他倒不是怕冷,而是覺得沾滿塵土砂礫後,就沒有了瀟灑飄逸的氣質,像是個牧羊的老頭。

自秋高之時離開少林後,玄悲一直不緊不慢地趕路,給前往其他宗門說明此事的僧人留下寬裕的時間,所以,到了陽春三月,師徒三人才抵達了「流沙集」,而西域的三月,依然寒冷如嚴冬。

真慧睜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著身邊瀰漫的沙塵,看著周圍被沾染得頹廢黯淡的樹木,看著那一頭頭晃蕩著鈴鐺的駱駝,不時發出小聲的驚嘆。

集上行人稀少,住在這裡的人們已經回了各自家中,以躲避狂風砂礫,只有行商、遊俠、旅者等還在頂著風沙往集上唯一的客棧走去。

「師兄,他們長得和我們不一樣啊!」真慧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不少行人高鼻深目,發瞳異色,鮮於中原百姓,更有甚者,頭生雙角,眉心開眼,狀似妖物。

孟奇看得目不暇接,卻不知該如何回答真慧。

「阿彌陀佛,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自有不同之處,而部分西域之人號稱神魔後裔,難免有特異形狀。」玄悲淡聲說道。

前者是指正常的西域人,後者是針對那種頭生雙角、眉心開眼的「異人」。

「神魔後裔,他們有什麼特殊能力嗎?」孟奇非常感興趣地問道,莫非「六道輪迴之主」的兌換譜上還隱藏了「神魔後裔」等血統選項?

風沙齊至,玄悲身邊卻纖塵不染,微笑道:「當然有的。」

說話間,師徒三人已經抵達了客棧,這是一間外表陳舊,佈滿風沙吹打痕跡的三層房屋,上書「瀚海第一家」。

邁步走入客棧,孟奇當先看到了櫃檯,它就在門邊,上面凌亂地擺滿了紙張、毛筆和賬薄等物。

掌櫃是位穿著黑色衣裙的女子,她二十七八歲,做婦人打扮,柳眉鳳眼,容顏嬌豔,如同一朵正在盛開的鮮花,充滿了女人味,引得來往客人或明目或鬼祟地打量。

她右手支著下巴,懶洋洋地看著賬薄,被黑色衣裙襯托得愈發雪白的臉上表情冷淡,彷彿全客棧的人都欠了她一百兩銀子。

「阿彌陀佛,掌櫃的,住店兼用餐。」作為相對比較靠譜那位弟子,孟奇上去說道,其實他很想直接稱呼老闆娘的,可惜師父在後面看著。

黑裙女子頭也不抬,愛理不理地道:「五兩銀子一晚,用餐另算。」

我x,你搶劫啊!孟奇很想教育一下她什麼叫「顧客是上帝」,可惜師父在後面看著。

想著這裡只有這家客棧,連破廟都沒有,屬於「壟斷行業」,孟奇回頭看了師父一眼,見他輕輕頷首,於是從包裹裡掏出銀兩,放到櫃檯上:「十五兩銀子,三間房。」

「只有兩間。」黑裙女子還是愛理不理。

孟奇覺得沒有問題,師父一間,自己和真慧擠擠就過了,反正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的時候也不少,現在有兩間房不錯了:「好的,這是十兩銀子,兩間房。」

他伸手就要拿回五兩銀子。

黑裙女子斜眼看著孟奇:「按人頭算。」

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很想教她怎麼做人,可惜師父在後面看著。

徵得了師父同意後,孟奇點頭道:「十五兩銀子,兩間房。」

黑裙女子慢悠悠將銀子攏了過來,眼皮也不抬地道:「二樓靠西邊,沒鎖的兩間房,自己去。」

不要以為你是大美女,我就不敢打你了!可惜師父在後面看著……孟奇不知多少次如此怨念地想著,這是一路上養成的下意識念頭。

客棧大堂內,擺著二十幾張桌子,全都坐滿了人,有划拳喝酒的,有高談闊論的,有低聲私語的,沸沸揚揚,好不熱鬧。

這些客人,有的緊身短打,一看就是練家子,有的臉現風塵,細節處卻帶有富貴氣息,有的一襲儒袍,雖處喧囂嘈雜之中亦有幾分讀書人氣質,有的則包著頭,長袍罩身,做「沙客」打扮——大晉百姓將常年穿行於西域沙漠戈壁中討生活的人稱為「沙客」,裡面不乏馬匪強盜。

玄悲帶著兩名徒弟穿過大堂時,不少客人都隱蔽地瞄了一眼,看不出特殊後,又收回了目光,繼續著自己製造噪音的努力:

「五,五,五!」

「哈哈,三個六!喝三碗!」

「娘的,怎麼又輸了!」

這樣吵吵鬧鬧的環境中,一位看起來頗為年輕的男子抿了口酒,皺眉將碗拍下,起身高喊道:「掌櫃的,你們這酒不夠烈,難道摻水了?」

頓時,大堂內一切聲音戛然而止,劃酒拳的,扔骰子的,說話的,喝悶酒的,吃菜的,都像時光凝固了般短暫保持著原來的動作。

可能是掌櫃,也可能是老闆娘的黑裙女子抬起頭,柳眉倒豎,杏眼圓瞪:

「愛喝喝,不喝滾!」

噗,孟奇差點噴出唾沫,這老闆娘真有個性!

那位抱怨烈酒摻水的年輕男子完全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一時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哈哈。」僵硬般的眾人哄堂大笑,似乎早就預料到那年輕男子會是這樣的待遇。

「哈哈,笑死我了,居然有人敢吼九娘。」

「別和俺說話,俺眼淚快笑出來了,哪來的青頭小子?」

「九娘哪裡是酒裡摻水,明明是水裡……唔唔唔,別捂我的嘴。」

「不捂你的嘴,你想被轟出去啊,或者喝一盆九娘的洗腳水?」

年輕男子估計是第一次行走江湖,面對這種狀況,除了一張臉漲得通紅,發怒也不是,忍下也不是……

好在有經常行走於此的老江湖是他的同伴,起身在他耳畔說了幾句,規勸著他重新坐下。

這年輕男子埋著頭,咬牙切齒,可卻不敢發作,看得孟奇頗為訝異。

走上樓梯後,行於前方的玄悲突然開口,語氣中少見得帶上了幾分笑意:「瞿九娘,身世不明,十年前到此開了『瀚海第一家』客棧,初時孤身一人且容貌出眾,引來了不少麻煩,但所有敢打她主意的人,視輕重,有陳屍集外的,有裸身掛於客棧酒幡上的,無一倖免,之後麻煩減少,都知道了瞿九娘不是好惹的角色,懷疑她是外景境的高手。」

「外景境?她到底多大啊?」孟奇嚇了一跳,同時暗暗腹誹,師父,說到陳屍集外時,你可沒有表現出慈悲之意,凡心未泯啊!

玄悲踏上最後一階樓梯:「大概三十五六吧,為師沒用天眼通看過,不太清楚。」

額,保養得很好嘛,不過這種外景境的高手,或許再有十年也是這副模樣……孟奇輕輕點頭。

到了客房外,玄悲轉頭對孟奇和真慧道:「為師得做晚課,你們也不要放鬆。」

「是,師父。」兩人恭敬回答後,推門進入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內只有一床一桌兩椅,陳舊卻並不髒亂,孟奇和真慧沒有多言,一坐於椅一坐於床,開始打坐用功。

孟奇沒有練習別的功夫,而是意守祖竅,真氣上行,緩緩刺激著這處玄關。

這差不多半年裡,孟奇已經將眼竅剩餘三處竅穴凝練完畢,只待這幾天調理身心後,找個機會服用「天聰丸」突破。

他的「捕風捉影」已然入門,《易筋鍛骨篇》也練完了前面幾段,哪怕境界沒有突破,金鐘罩、羅漢拳等武功也憑空增加了三成威力,更為可喜的是,修煉《易筋鍛骨篇》後,孟奇在凝練竅穴時感覺容易了不少,甚至連那虛無縹緲,若隱若現的眼竅,似乎都能把握到少許了。

所以,孟奇才沒有在竅穴凝練完畢後,匆忙服用「天聰丸」突破,而是耐心地繼續修煉《易筋鍛骨篇》,直到最近眼竅越來越能把握住,才開始準備突破的事宜,

這一次,孟奇自覺把握不小。

而「幻形大法」,孟奇最開始修煉時根本毫無反應,一遍下來,整個人會非常疲憊,精神變得睏倦,但隨著時間推移,每日堅持,以及《易筋鍛骨篇》緩慢地改善自身,孟奇漸漸有了眉心發脹,似有事物在醞釀的感覺。

這是好事,但也不是好事,因為它是眉心祖竅被刺激後產生的幻覺,若是沉迷於此,很可能走火入魔,不過出現這種幻覺,也意味著孟奇「幻形大法」開始入門了。

於是,孟奇收斂住精神,對這種幻覺不聞不問,依然按部就班地修煉著。

緊閉的眼前黑沉沉一片,宛如混沌,孟奇似醒非醒之間,忽然感覺真氣滲入一絲,混沌頓時裂開,有一物緩緩升起,圓滾滾,金坨坨,然後大放光明。

光芒一現,孟奇眉心一漲,腦海裡隱約浮現出周圍的畫面:一桌一床兩椅,小師弟盤膝於床,茶壺茶杯擺在桌上……

這種感覺一閃而逝,孟奇眉心脹痛,不得不停止了修煉,睜開了眼睛,這一次,所見雖是原來場景,卻有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

「哈哈,『幻形大法』小成。」孟奇內心頗為得意,這屬於寒使的水準,能夠通過眉心祖竅的元神感應到周圍之物,並輕微地干擾別人的感官。

寒使武功不高,幻形大法小成足足用了七八年,孟奇半年而成,自然得意,而且一旦小成,有後面的修煉篇章,孟奇有信心在接下來一年內幻形大法圓滿,如果去兌換相應丹藥輔助,那會更加快,說不得三四個月就可以成功。

「主世界修煉確實比老段他們的世界快很多……」孟奇疑惑起身,然後左顧右盼,準備開始第一百零三次逃走的努力。

自己現在幻形大法小成,當能讓師父的精神鎖定出現紕漏吧?

他運起幻形大法,眉心祖竅發脹,精神外散,裹住自身,接著小心翼翼地走向門邊。

「師兄,你要出去玩,怎麼不叫我?」真慧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

孟奇的笑容頓時僵硬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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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哭老人

迅速收斂起表情,孟奇轉過身,一臉嚴肅地看著真慧:「師兄我只是下去吩咐晚膳。小師弟啊,你正是突破到蓄氣大成的關鍵階段,怎麼能老惦記著玩?快加緊努力!」

真慧與「拈花指」確實非常相和,差不多又到了突破的時候,這份速度,在歷代以來修煉「拈花指」的僧人中,能排進前五。

真慧重重點頭,然後眼巴巴地看著孟奇:「師兄,我要吃烤羊腿。」

「哈哈,這裡什麼都不多,就羊多駱駝多!」孟奇大笑回答,在真慧重新開始打坐練功後,踱到走廊,反手關上房門,內心默默地想道,小師弟啊,師兄這次恐怕不能給你點烤羊腿了,日後若有緣再見,補償你十隻烤羊腿!

他也知道從師父身邊逃走的可能很小,但做人總得有點希望啊,得樂觀,而且這麼多次嘗試逃跑下來,鬥智鬥力,他自覺收穫匪淺,等同於一場艱苦的修煉,師父估計也是存了這方面的心思,才沒有告誡過自己不能逃跑,與自己「玩」著這個「遊戲」。

當然,若真能逃跑,孟奇也不會放棄,蓋因自己似乎被戒律院盯上了,又有六道輪迴之主的大秘在身,習練的武功多有特殊,一不小心就會被發現,非常危險,能早點離開自然是早點離開好。

所以,孟奇繼續精神外散,包裹全身,向著樓下摸去。

他的步伐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師父,同時樂觀地想像著逃脫之後的生活>

「出了流沙集就往回走,只要入了『堪離城』,師父就找不到我了,到時候,去真武派找張師兄,他為人曠達,重情重義,當不介意我投奔,而且他的家族乃真武派俗家三大姓之一,我跟著他混,肯定不愁靈草丹藥的來源,等開了四竅,就正式行走江湖,尋覓寶藏,闖下字號。」

「可真武派是武道大宗,人多眼雜,與少林關係又非常不錯,稍不留神就會被人發現身份秘密,引來諸多麻煩,而且寄人籬下,總是不大好,我可是有自尊的人!要不去洗劍閣找芷微,她差不多也該下山遊歷,打磨劍意了,嘿嘿,到時候金童玉女聯手闖蕩江湖,多麼美好多麼愜意,多麼引人矚目啊!」

「不對,引人矚目感覺不太對啊……這不是找著被抓回少林嗎?唉,還是等個三四年,身材長高,模樣成熟,非真正熟悉的人認不出來後,再找芷微一起闖蕩江湖。」

「嗯,先去浣花劍派找齊師兄,他成功開竅後已經申請鎮守派外產業,無人管束,無人關注,哈哈,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找齊師兄吃香的喝辣的!」

孟奇雙眸發亮,對未來充滿期待地穿過大堂,就要奔出客棧大門,奔向自由的生活。

就在這時,他耳畔忽然有聲音響起

「真定,給為師點一份素雞。」

素雞……素雞……孟奇表情呆滯,好不容易才壓下沮喪的心情,低聲道:「是,師父。」

果然,師父在背後看著呢……

他深吸了口氣,轉身走進大堂,此時喧鬧的客人散了不少,空出了好幾張桌子。

「小師父,打算來點什麼?」跑堂的小二年輕不大,眉清目秀,笑容可掬,壓根兒不像瞿九娘那樣愛理不理,一副「客官,我是你娘」的樣子。

不是說有什麼樣的老闆就有什麼樣的員工嗎?孟奇好笑地想道,心情恢復了不少,開口道:「烤羊腿,素雞……」

「好咧!」小二一邊擦著桌子,一邊喊著菜名。

點完菜,喝著小二送來的茶,孟奇還沒來得及悼念自己失敗的第一百零三次逃跑,玄悲和真慧就從樓上走下來了。

「師兄,點了烤羊腿嗎?」真慧舔了舔嘴唇。

孟奇心中哀嘆,表面卻不動聲色地道:「點了。」

玄悲還是那副渾身憂鬱的樣子,問著過來摻茶倒水的小二:「施主,最近西邊有什麼消息傳來?」

既然暫時逃不掉,這個問題孟奇也很關心,拿眼望著小二。

「回法師,除了馬匪出沒,劫了幾個商隊外,只有一件大事,就是失蹤多年的哭老人重出江湖,成為『哈勒』的國師,並廣招刀客盜匪,打算將瀚海以西,葬神沙漠以東的國家、綠洲聯合起來,像你們中原的大晉和大周一樣。」小二瞳色泛黃,頭髮打卷,是標準的西域人。

「這倒是有氣魄……」孟奇讚歎了一句,若能完成大業,哭老人在西域也算有始皇之功了。

讚歎之中,孟奇忽然發現師父臉色不對,正常而言,他除了誇獎自己和真慧的時候外,都是憂鬱沉悶的,可此時,他臉沉如水,不見一絲憂鬱。

「師父,你認識『哭老人』?」孟奇只能這麼猜測。

玄悲看著手中茶杯,帶著淡淡感慨地道:「哭老人,真實姓名不詳,外景巔峰的宗師,活躍於大晉隴西、死亡瀚海和葬神沙漠,地榜排名第三十三位,擅長的功法是『狂沙神功』和『冤魂十八拍』,堪稱蓋代凶頑。」

「這麼厲害……」孟奇已經不是見識淺薄的小和尚了,不會聽到地榜才排名第三十三位就覺得哭老人不算什麼,要知道天榜不過十位法身高人,就算加上隱世、遁世,或者名聲不顯的高手,哭老人也是全天下前六十的恐怖人物。

玄悲見小二去招呼別人,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為師剛才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吧?」

「師父,你與哭老人有仇?」真慧一針見血,沒有為師父掩飾的自覺。

孟奇暗笑一聲,還好有呆呆的小師弟,否則自己還真不好問。

玄悲看著少許茶葉沉浮的茶水,憂鬱感一下變得濃厚:「為師俗名唐展,算是甘隴道上的絕頂高手,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宗師行列。那時候,為師嫉惡如仇,有一次護送朋友前往金剛寺所在的『葬神山』時,隨手殺了一個姦殺了多名俠女的淫賊。」

「誰知,那淫賊有個好師父,叫做『天荒上人』,他打不過為師,又不忿弟子被殺,居然趁為師尚未返回甘隴道時,突襲了為師的莊子,將老弱婦孺殺得乾乾淨淨,只有一位老僕帶著為師兩個幼子逃了出來,一路向西尋找為師,可惜,在進入瀚海前被追上了……」

他說的平平淡淡,語氣不見起伏,但孟奇不知怎麼卻聽出了裡面濃濃的寂寥和刻骨的仇恨。

「為師知道此事後,真有一種三十五年美夢一朝驚醒的幻滅感,恨意勃發,報仇之火燃燒心靈,然而『天荒上人』也有一個好師父。」

「哭老人?」孟奇這還猜不到的話,就白看了那麼多了。

玄悲輕輕點頭:「為師隱忍了幾年,終於等到了機會,殺掉了『天荒上人』全家,之後被『哭老人』一路追殺入中原腹地,幸得方丈青睞,接引為師入佛門,這才安穩下來,所以,日後你們若遇到哭老人或他門下徒子徒孫,記得小心一點。」

沒有跌宕起伏,也沒有殘忍畫面,玄悲像在說著別人之事。

他之所以願意說出這種傷痛之事,是因為聽到哭老人重出江湖的消息後,想提醒弟子們注意,莫大大咧咧地在對方面前洩露了身份。

他說話聲音沒有刻意壓低,可周圍所有客人都充耳未聞,似乎這邊根本沒人說話。

這份功力,讓孟奇暗自翹舌,比幻形大法圓滿的段向非厲害了不知多少倍,毫無煙火之氣。

玄悲說完之後,沉默了下來,專心致志地享用著素齋,真慧則大口大口地吃著羊腿,似乎沒有什麼煩心事能讓他不專心用膳。

氣氛變得沉重詭異,孟奇只好轉移注意力,豎耳聽著附近客人的高談闊論,看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消息。

許是因為剛才小二提及了哭老人,附近一桌客人也討論起了這個話題。

「想不到哭老人還沒死!」一個包裹著頭,穿著黑色長袍的「沙客」嘖嘖說道,他腰間掛著一把彎刀,刀刃鋒利,隱見血光。

同樣沙客打扮,但臉上留著絡腮鬍子的男人嘿嘿笑道:「是啊,九年前蘇無名西行,哭老人不自量力前去挑戰,結果卻從此銷聲匿跡,大家都以為他死在蘇無名劍下了。」

「據說當時蘇無名的目標是葬神沙漠一處神靈遺蹟,沒有切磋的心思,但哭老人強行出手,他只好隨手給了一劍,後來,後來哭老人就失蹤了整整九年。」另外一位有著藍色雙眸的「沙客」呵呵笑道,彷彿自己就是蘇無名,對哭老人不屑一顧。

孟奇聽得神往至極,江芷微的師父真是太有高手範了,隨手一劍就將蓋代凶頑斬落塵埃,將來,將來我也要這樣!

「客官,十兩銀子。」用完晚飯,小二笑眯眯地過來收錢了。

搶劫啊!孟奇對這家黑店的本質有了更深刻的瞭解,但想想瞿九娘柳眉倒豎的樣子,想想師父應該不會為自己出頭,還是老實地掏出銀子結賬,反正不是自己的錢!

「你們隨為師去一處地方吧。」玄悲突地開口,緩步走向客棧外。

孟奇疑惑地看了真慧一眼,見他理所當然的樣子,只好壓下心中訝異,跟著師父走出客棧。

三人剛出客棧,一直保持著冷臉的瞿九娘忽然抬起頭,看著玄悲的背影,疑惑地屈指輕敲起桌面。

而剛才議論哭老人的三名「沙客」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

「老大,沒看到什麼肥羊,要不要搶這三個和尚,他們好像挺有錢的?」有藍寶石般眼睛的沙客問道。

挎著彎刀的沙客搖了搖頭:「最好不要搶這種和尚。」

「為什麼啊?老大你什麼時候信佛了?」絡腮鬍子的沙客疑惑問道。

挎著彎刀的沙客怒道:「我信你娘的佛!你們兩個放亮招子,這種敢於寥寥幾人出行瀚海的和尚一般不是好惹的角色,還是盯著那支商隊吧,雖然護衛強了點,但我們可以聯合其他馬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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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災」

「流沙集」北側,有一座不高的小山,正對瀚海這面,日曬風吹,漸漸裸露出岩石,佈滿了砂礫,有的地方甚至呈現黑褐色,光滑堅硬,給人弔詭可怖之感。

而在小山另外一面,暗河流淌,樹木橫生,洋溢著春的氣息,山腳有一片茵茵綠洲,乃附近牧民放養畜生之地,時值傍晚,他們正驅趕著牛羊歸家。

孟奇與真慧隨著師父緩步行於山道之上,往著不算高的峰頂而去,走著走著,他收斂住別的心思,關切地問道:「師父,既然您讓我們小心哭老人和他的徒子徒孫,能否仔細給我們講講他們的特徵,至少這樣不會當面不識,平白暴露身份。」

玄悲輕輕點頭:「為師正要給你們講,哭老人乃黑削老者,皺紋深重,喜歡包黑色頭巾,穿白色罩袍,最大的特點是他的眼睛,生有重瞳,形狀奇怪,無論是笑是怒,都像在哭,他好欲重權,喜怒無常,出手狠辣,你們最好能遠遠避之。」

真慧一臉在聽江湖典故的樣子,分外興致勃勃,孟奇也非常地專注,可不想到時候一頭撞在師父的大仇人手上,以自己目前的實力而言,對方不動不移不出手,光是境界威壓,就能殺掉自己。

「哭老人有三大得意弟子,都是踏入了外景的高手,其中實力最強的『天荒上人』已經斃命於為師手上。」玄悲提到「天荒上人」時,還是有一瞬間的情緒波動。

孟奇訝異道:「師父,哭老人只有三個外景弟子?」

會不會太少了?他的勢力不過如此嘛!

「少?」玄悲搖了搖頭,「我少林乃天下武道大宗,最強的門派之一,又有著上千年的積累,外景亦不過數十人,哭老人能有三個外景弟子,很了不起了,另外,他和一些凶人邪魔也有交情,時常聯手。」

因為少林有不少修枯禪面壁的高僧,所以外景的具體數目一直不被外人清楚,玄悲也不好對尚未開竅的孟奇說得分明,只是以數十人一言蔽之。

孟奇乾笑一聲,又因為見識淺薄丟臉了:「師父,弟子的意思是,哭老人只有三個弟子,且都是外景?」

他強行將意思掰了回來。

玄悲沒有揭穿:「哭老人護短卻殘忍,凡是讓他不滿意的弟子,都死在了他的手上,能夠活下來的,都是其中的佼佼者,數量自然稀少。」

「原來如此。」孟奇聽著覺得有些慶幸,還好自己是穿越在少林,若當時附身的是哭老人哪位弟子,怕是早就受盡折磨,魂飛魄散了。

「師父,哭老人好可怕……」傻乎乎的真慧嚇了一跳,他一直以為師父對弟子好,師兄對師弟好是天經地義之事,反過來,弟子對師父好,師弟對師兄好,也是一樣。

哼,你以前還理直氣壯,現在三觀刷新了吧?孟奇暗誹了一句。

玄悲寬慰道:「哭老人乃邪道凶頑,與我正道大派自然不同。」

然後他繼續說道:「哭老人剩下的兩個弟子,一個是『哈勒』的王子延師車,一個是縱橫瀚海的馬匪則羅居,都是一流高手……」

他詳細地介紹著延師車、則羅居的外貌和武功特徵,以便自己徒弟分辨,比如延師車雙眸金黃,眉心開紅眼,隱有神靈氣息,四十多歲還像個年輕男子,容顏俊美,宛如神像,比如則羅居善使馬刀,鬍鬚滿面,左眼因為做了一件哭老人不滿意的事情而被挖掉,綽號「瀚海邪刀」。

所謂一流高手,是大晉皇室弄天地人榜時順便給的一個稱呼標準,因為融合了不少約定俗成的東西,所以不少人使用。

外景之後,需要跨過三道天梯,故而每三重天會有一次質變,一旦突破,實力遠遠強於之前,正是境界壓人,其中外景七八九重天統稱為「宗師」,與段向非、崔栩他們這種「宗師」完全是天淵之別,外景四、五、六重天的強者被稱為「絕頂高手」,一、二、三重天則是「一流高手」。

而外景巔峰之上,還有一層境界,是為半步法身,同樣屬於質變,被稱為「大宗師」,而半步外景算是「二流高手」。

九竅齊開是「三流」,六竅、七竅、八竅是「四流」,兩竅、四竅是「普通」。

開竅以下,視蓄氣多寡,武功高低,稱為「九流或不入流」,當初孟奇兌換鐵布衫時,江芷微才會開玩笑說他算是個不入流的高手了。

一邊聽,孟奇一邊用心記下了延師車和則羅居的特徵,以便提前規避。

說完延師車和則羅居後,玄悲並沒有停止:「哭老人的徒孫也一樣被他殺得只剩十來個,其中實力最強的是兩個九竅齊開的凶人,一個是赫連山七十二匪的領『立地閻羅』尤還多,一個是獨行大盜『白頭禿鷲』安國邪……」

他將哭老人剩下的十七八個開竅徒孫都大概介紹了一遍,著重是外貌特徵,比如「立地閻羅」外表憨厚,貌似老農,眉角有拇指大小的黑痣,「白頭禿鷲」安國邪少年白頭,如今不過三十來歲,就已經白蒼蒼,他行事殘忍,尤愛折磨別人……

玄悲時間把握的非常精準,說完剛好走到峰頂,這裡有不少直直的枯樹。

他滿懷愁緒地嘆了口氣,停在一株扭曲如龍的樹木前,低聲道:「為師兩個幼子就埋在這裡,若是他們不死,也該有你們這般大了。」

氣氛頓時變得悲傷壓抑,孟奇和真慧都不好說什麼,只能默默陪著師父難過。

不知過了多久,玄悲突然開口,自嘲道:「為師今日精神恍惚,卻是忘了買點香燭上來,也忘了將手抄的《般若經》帶過來燒於此處,真定,真慧,你們回客棧拿《般若經》,並順便買些香燭。」

「是,師父。」孟奇雖然覺得師父不是太注重這些形式的人,但這裡埋葬的畢竟是他的兩名幼子,特殊一點沒什麼,所以壓下疑惑,當即答應下來。

下了山,回到流沙集,孟奇的心思一下活躍起來,這不是逃跑的大好機會嗎?

師父遠在山上,又因為掃墓心神不守,只要支開小師弟,自己就能天高任鳥飛了!

「小師弟,咱們分頭行事吧,你回客棧拿《般若經》,我去買香燭。」孟奇想到做到。

雖然他覺得趁這個機會逃跑有點對不起師父,但機會難得,不能放過!

真慧不疑有他,笑著答應,跑進了客棧,孟奇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快步往另外一邊的集外走去。

…………

山頂,風冷。

玄悲看著眼前的枯樹,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串佛珠。

這是一串暗金佛珠,其中夾雜著三顆純黑色的珠子。

「想不到你會特意來這裡阻殺我。」他淡淡說道。

「老夫一直有仇必報,剛傷癒就知道了你要去金剛寺,所以在這裡等你,你肯定會來。」樹後,一個黑瘦老者駝背而立,似乎一直站在這裡。

他頭包黑巾,身罩白袍,每隻眼睛內都有兩個瞳孔,眼角下吊,狀似哭泣。

玄悲不怒不喜地道:「哭老人,你猜得很準。」

「你以為支開你的兩個徒弟,他們就能活下來嗎?老夫雖懶得管他們,卻有幾個徒孫在下面等著。」哭老人咳嗽了兩聲,彷彿弱不禁風的老者。

他的徒弟要幫他主持「哈勒」和瀚海的事宜,脫不開身,所以只帶了幾名徒孫來。

玄悲依然是死人臉:「若不支開他們,我們戰鬥餘波之下,他們屍骨無存,而在下面,他們還有一線生機。」

他境界差了哭老人一籌,自身戰鬥倒是不懼,但無力護住弟子不受餘波侵擾。

「你是指九娘?哼,諒她也不敢!」哭老人渾不在意,抬起右手,周圍頓時有一道道黑色陰魂浮現,淒厲哭喊,讓人頭皮麻,心神搖動,實力稍差一點的,會立刻被奪去魂魄。

…………

孟奇正要走向集外,忽然發現另外一邊的瀚海有無數風沙捲起,方圓百里,儘是飛沙走石,紛紛湧向小山峰頂。

而山腳的綠洲瞬間枯萎,牛羊牧民一個個脫水僵立,彷彿乾屍。

遠在集中的孟奇還看見大地一寸寸乾裂,宛如天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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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惡戰

以小山峰頂為核心,砂礫如龍,遮天蔽日,一圈圈地捲向天空,彷彿最可怕的沙暴來臨。

而在盤繞旋轉的狂砂颶風之中,隱約有一道道黑影,他們扭曲不定,無形無質,陰氣森重,叫聲淒厲,不斷地撲向峰頂。

這正是哭老人用狂沙神功催動的「冤魂十八拍」之「惡鬼索命」!

山腳之下,茵茵綠洲在飛「砂」走石中迅速枯萎,滿地淒黃,似乎水分都被抽乾了,牛羊牧民全部僵立原地,皮膚肌肉一寸寸脫水,隱約有黑色影子從他們體內飛出,投向峰頂的「惡鬼」們。

這種可怕的場景並沒有止於小山及附近綠洲,而是向著方圓百里蔓延,要抽空一切生靈的魂魄,要枯萎整個大地。

流沙集外,風砂籠罩之中,還算正常的泥土乾枯開裂,從小山方向一直延伸到集內,又延伸到後面的地域。

集上,一個個行人相繼呆住,動作遲緩,皮膚乾癟,體內有黑影掙扎著往外鑽出。

風砂打在「瀚海第一家」外面,發出啪啪啪的密集響聲,讓這看似破舊的客棧搖搖晃晃,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似乎很快就會脫去水分,化成粉末,坍塌於地。

而客棧之內,那一桌桌客人就像外面的牧民一樣,紛紛變得呆滯,即將失魂落魄。

瞿九娘一下站起,柳眉倒豎,高聲喝道:「老不死,小心天譴,生兒子沒屁眼!老娘的客棧招你惹你了!」

隨著她冷冽的喝罵,客棧內彷彿有寒風颳過,用餐住宿的客人們齊齊打了個冷戰,清醒了過來,面面相覷,滿是後怕,同時,客棧的外牆木板等也沒有了脫水的跡象,只是依然在風吹砂打之下搖搖晃晃,吱吱嘎嘎。

「宗師級的交手太可怕了……」眼睛如藍寶石的沙客喃喃自語,這裡距離交手之處足有幾十里,自己等人都還差點被吸去了魂魄,若非有神秘的瞿九娘在,怕是逃不過這一劫。

腰挎彎刀的沙客首領後怕地道:「正常宗師交手都會收斂波及的範圍,這樣便於威力集中,但哭老人例外,吸取的魂魄越多,他的冤魂十八拍越厲害!撞上這種事情,真他娘的倒霉!」

他們是瀚海戈壁的馬匪,臣服於「瀚海邪刀」則羅居,對冤魂十八拍有一定的瞭解。

「老大,我們是不是得信信佛,化解一下身上的罪孽,免得老是遇上這種倒霉事情?」

「信你娘的佛!」

……

才走到流沙集正中的孟奇,皮膚暗金流轉,鎖住身魂,狀似羅漢,可暗金光澤卻愈來愈黯淡,彷彿大風裡的燭火,隨時會熄滅。

他咬牙堅持,竭力定神,今日方知外景巔峰之威,竟恐怖如天災!

小山峰頂,玄悲撥著暗金念珠,低聲誦經,一道道琉璃光芒從他手中散發,將大半個峰頂襯托得宛如佛門淨土。

隨著哭老人一掌拍下,那一道道冤魂湧來,宛如滔滔黑流,不時在琉璃光芒之上慘叫著煙消雲散,不時將琉璃光芒撕咬得支離破碎。

玄悲不喜不怒,不慌不忙,只是看著哭老人,聲音彷彿迴蕩在他的心底:

「你知道我為什麼放棄完整的神功傳承,選擇差了重要經文的『摩柯伏魔拳』嗎?」

哭老人目光一凝,右掌一抬,左掌一推,風砂突然如龍墜下,而那一道道冤魂愈發無形無質,似乎行走於陰陽之間,讓人根本無從抵擋。

玄悲說完之後,撥動的佛珠上一顆珠子由暗金變得漆黑,接著,他一拳打出。

這一拳彷彿充塞滿了天地,拳頭變得透明純淨,宛如琉璃,不沾塵埃。

他身周金黃光芒籠罩,一朵朵虛幻金蓮在峰頂綻放,背後呈現出朦朧虛空。

虛空裡,一個個形狀猙獰的惡鬼、冤魂表情安詳地圍著一個金色蓮台,蓮台之上端坐著一位菩薩,滿臉慈悲,憐憫世人,掌中握有不斷流轉的生死氣息,宛如黑白變化的輪寶,蘊含著諸天大秘,生死奧義。

這菩薩容顏模糊變化,最終隨著玄悲的拳意達至巔峰,露出了與他一模一樣的外貌,只不過一憂鬱沉重,一憐憫莊嚴!

菩薩嘴巴張開,虛空裡頓時有雲雷音迴蕩:

「今日之後,百千億劫裡,應有世界,所有地獄,及三惡道,諸罪苦眾生,我誓願救拔,離地獄惡趣,畜生餓鬼。及此罪報等人,盡成佛竟,我然後方成正覺。」

「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

禪音陣陣,佛光大放,湧來的惡鬼冤魂褪去了猙獰怨毒,臉現安詳,消失於空。

風砂停滯,山腳亦有經聲佛號,一叢叢枯萎的乾草漸漸泛起綠色,暗流叮咚,乾屍般的牧民牛羊皮膚緩緩飽滿,飛出的黑色魂魄重歸於體,生之氣息盎然。

乾裂的大地再次安穩如舊,流沙集上失魂路人紛紛脫離了「地獄」,又茫然又後怕。

客棧之內,罵罵咧咧的瞿九娘臉現一抹訝異,低聲自語道:「真有人將『摩柯伏魔拳』練到了這種程度?」

生之氣息與琉璃佛光下,風雨飄搖的孟奇終於擺脫了「冤魂十八拍」的影響,皮膚上流轉的暗金不再黯淡,重新變得純淨。

看著眼前在死生之間走了一圈的場景事物,孟奇忍不住愕然想道:「這怕已經是神仙手段了!」

摩柯伏魔拳,窮究生死輪轉!

哭老人一招被破,仰頭長嘯,聲音鑽入雲霄,刺破身魂,就像地獄深處鎮壓的鬼王臨世。

他身周黑氣升騰,似乎地獄大開,陰魂失控。

然後,他一掌翻天,從頭拍落,「冤魂十八拍」之「鬼門關開」!

玄悲與背後菩薩依然一憂鬱一慈悲,拳似握印,再次打出,摩柯伏魔拳之「度盡眾生」!

…………

孟奇回首望去,只見小山周圍茫茫砂礫包裹,黑氣佛光競豔,不斷交錯,似乎一時難分勝負。

他知道以自己的實力,不說去幫助師父,怕是靠近山峰都辦不到,反而成為累贅,但小師弟在客棧之內,孤身一人,做事呆愣,沒有經驗,稍微處理不好,就會招致殺身之禍,所以,他暫時放棄了「逃出少林」的打算,準備返回客棧,與小師弟匯合。

正常情況下,自己逃走沒有半點內疚,可此時情況特殊,自己好歹與小師弟交情深厚,豈能不救援一把?

而且,孟奇內心不願承認卻很清楚的一點是,若還有別的敵人,若哭老人又佔據上風,類似脫去水分,抽魂奪魄的噩夢場景再現,那客棧之內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裡畢竟有位疑似外景的瞿九娘。

孟奇不得不承認,尋求庇佑與救助小師弟一樣,各佔自己返回客棧的原因一半。

他剛剛轉身,目光突然凝固,瞳孔急劇收縮,因為風砂飛揚的街道之上,自己對面正站著一位形貌詭異的男子。

他穿著沙客似的黑色罩袍,白髮蒼蒼,但面容年輕,彷彿二三十歲的年輕男子,兩者對比,分外讓人心生恐懼。

「安國邪……」孟奇低聲叫出了他的名字,沒有轉頭就跑。

這種情況下背身逃跑純粹是露出真正空當,將背心要害拱手送人。

安國邪,「白頭禿鷲」,哭老人之徒孫,九竅齊開的高手,人榜第三十六位,比自己強了不知道多少!

安國邪臉型消瘦,棱角凸出,卻別有幾分異域美感,他嘴角帶著一抹邪邪的笑意,戲謔道:「我的運氣倒是不錯,直接撞上一個,這下不怕被老祖責罰了。」

一個還未開竅的對手,他根本沒有放在眼裡,很有幾分貓戲老鼠的感覺。

說話間,他如禿鷲般前撲,雙掌一推,掌風熾熱,讓孟奇幾似陷在沙漠深處,呼吸苦難,皮膚發乾,身體脫水,力量匱乏。

他雖未能習得「冤魂十八拍」,但狂沙神功卻已登堂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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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戈壁茫茫

安國邪兩掌變化連連,封鎖著孟奇閃避的退路,但孟奇卻不慌不忙,向左一退,忽而前跨,身法詭異,讓人意想不到。

孟奇很清楚,自己的金鐘罩第四關雖然在《易筋鍛骨篇》加成下,憑空增加了三成威力,但面對一位九竅齊開的大高手時,肯定還是一掌之下破關的結局,所以,要麼不戰,要麼就拚命,從而找到逃走的機會!

安國邪九竅已開,耳聰目明,早就從孟奇肌肉皮膚等的變化判斷出了他閃避的路線,雙掌一錯,正正擋在孟奇頭前,就像他的左臉自己撞到掌上。

可是,安國邪的雙掌卻虛不受力,彷彿擊中了空氣!

他內心頓時暗道一聲不好,雙掌急收,就要護住全身。

孟奇眉心發脹,腦袋刺痛,強行用幻形大法製造了些許幻覺,才換得此等良機,豈會放過?

於是,他身心沉浸入清淨平和的世界,戒刀一揮,種種喧囂襲來,父母恩情齊至,擾亂了禪心,壞掉了清淨。

刀光亮起,彷彿堅守在風砂裡的燭光。

安國邪恍惚之間看到了一個倔強少年正拿刀斬向自己,而自己不得不迎戰,因為師祖說過,輸的人必須死,所以,哪怕對面是親生弟弟,也不能軟弱!

掌中身軀,卻沒有預料之中的反抗,只有那雙解脫和含笑的眼睛。

弟弟!

他內心大痛,身軀也劇痛,這讓他清醒過來,發現那把戒刀已經劃破了自己脖子的皮膚。

該死的禿驢!

他頸椎突然鬆動,彷彿一條毒蛇,自行扭曲了起來,讓戒刀滑過了肌膚和血肉。

然後他回防的右手一把抓住了戒刀,

哪怕刀鋒傷及白骨,鮮血流淌,也不敢動手!

一個還沒有開竅的和尚竟然有這麼可怕的刀法!

若非自身狂沙神功要求煉化周身骨骼,這一刀自己怕是會受到重傷!

——對他這等高手來說,已經有了護體罡氣,戒刀即使能斬破罡氣,也無法將脖子斬斷,頂多割裂喉管,使他重創!

而孟奇一招得手,立刻抽刀側身,施展開風神腿之「捕風捉影」,一溜煙跑向集外!

速度之快,宛若乘風!

他知道一刀「斷清淨」殺不了這九竅齊開的高手,故而從開始就打算以攻代守,用一招搶攻,逼得安國邪退防,全身心都放在自身要害上,這樣才能找到逃跑的機會!

打的就是時間差!

而安國邪正正擋著通往客棧的道路,自己只能逃入瀚海了。

習練《易筋鍛骨篇》後,孟奇使用一次「斷清淨」不再會虛脫了,雖然無力再發類似一刀,但施展「捕風捉影」逃跑的力氣還是有的!

安國邪受幻形大法迷惑,被「斷清淨」斬中脖子,立刻落入了絕對的下風,甚至沒辦法回氣,全憑口竅的特異硬生生擋了下來,在孟奇抽刀之後,他不得不退後一步,雙掌如封似閉,謀求喘息之機,以重整旗鼓,將這可惡的小禿驢斃於掌上。

可他剛剛抬手防禦,就看到孟奇快若狂風地遠遁,眨眼間就消失於街道盡頭,姿勢瀟灑而飄逸,根本追之不及。

「我要殺了你這個禿驢!」安國邪咬牙切齒,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身借風勢,孟奇一溜煙跑出了集外,跑入了戈壁,砂礫滿天,將他身形掩蓋。

他按照這幾次輪迴任務的經驗,沿路不斷變化方向,消去痕跡,故佈疑陣,不敢有任何鬆懈。

安國邪左手摀住脖子,鮮血一滴滴落下,右掌深可見骨的傷口緩緩蠕動復原著,就如同沙漠之上,任何痕跡都會在風沙之後掩埋。

「他居然能精神外放,製造幻覺?莫非有特別的開眉心玄關的功法?」「白頭禿鷲」安國邪沒有立刻追趕,而是細細品味起剛才那一戰,因為有一個不同尋常之處。

他本來已經開了眼竅、耳竅、鼻竅等天生九竅,有著不小的勘破幻覺之能,但從未想過一個尚未開竅的小和尚竟然能精神外放,干擾自身的感官,製造些許幻覺,所以疏忽大意之下,居然被矇蔽了過去,失了先手,差點重創於對方刀下。

而這讓他驚愕莫名,九竅齊開的自己都還沒能洞開眉心生死玄關,打通天地之橋,踏入半步外景的境界,一個連開竅邊緣都還沒摸到的小和尚居然可以辦到?

莫非是什麼特殊功法?或者天大秘密?

並且,他的刀法也很恐怖,幾有師祖「冤魂十八拍」之感!

想到這能讓困於眉心玄關的自己更進一步,安國邪忍不住莫名激動,望向孟奇消失方向的目光灼熱了許多。

他冷笑自語道:「往哪裡逃不好,非要逃入瀚海,真是不知死活!」

他是獨行於死亡瀚海及周圍國家綠洲的大盜劫匪,又與瀚海幾大馬匪首領之一的則羅居關係匪淺,對這裡的大部分地形和氣候變化非常瞭解,豈是一個初來乍到的小和尚能夠比擬的?

所以,他很有信心,哪怕孟奇已經逃入瀚海好一陣子,有充分的時間掩蓋痕跡,他也有把握通過那些戈壁特有的「語言」,慢慢綴上,將他抓住,拷問秘籍,折磨至死。

他身形晃動,奔入瀚海,鑽進了狂風砂暴之中,就像一條在沙里蠕動前行的沙蛇,轉眼間消失無蹤。

…………

戈壁與沙漠不同,砂礫粗大,彷彿一顆顆被風化的小石頭,沒有茫茫黃沙那樣惹人眼球,並且時常有暗流湧出,形成石灘小湖,另外,戈壁更顯荒涼,偶爾的水窪,小湖,偶爾的星點綠色,偶爾的羚羊駱駝,偶爾的怪石嶙峋,不僅無法柔化這種感覺,反而襯托得愈發蒼莽。

一塊塊被風化的巨石聳立在戈壁之上,形貌崎嶇,宛如石妖,孟奇正躲在幾塊巨石之間的隱秘處,調息打坐,做著最後準備。

他深深地吐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了裡面蠟封的丹藥。

拇指一劃,蠟皮破開,一陣清香瀰漫了出來,讓人身心皆輕。

「不愧是天聰丸……」孟奇暗自讚嘆了一聲。

他一路逃到此處,因為眉心祖竅修煉有成,精神能外放些許,所以有些神異,隱約覺得自己並未擺脫安國邪,甚至好幾次差點被追上,幸好及時改變了路線。

而一直精神外放,對孟奇消耗極大,頭腦發脹,睏倦非常,難以支撐,所以他覓得此處後,乾脆靜心調神,嘗試打開眼竅——他本來就打算這幾日突破,現在不過是無法焚香齋戒了,實際上沒有太大差別。

一旦跨入開竅期,自己與安國邪就沒有了大境界上的差距,雖然實力還是相差頗大,但至少不會毫無還手之力,能覓得更好的逃脫機會,說不定能一下超過他對自己的實力判斷,再也跟蹤不上自己了。

剝去蠟皮,一枚呈淡青色的丹藥呈現在孟奇眼前,清香始終繚繞。

孟奇怕藥力發散,沒敢耽擱,立刻將天聰丸服下。

天聰丸入口即化,彷彿一道清流直躥孟奇胸腹。

孟奇閉上眼睛,緩緩煉化藥力,初始還算平靜,漸漸的,他感覺雙眼脹痛,原本闔眼之後的視線應當黑暗,此時卻像被人放了一把火,滿天的火雲。

他明白到了關鍵時刻,於是運轉起金鐘罩第四關最後的篇章,皮膚泛起暗金,雙眼周圍亦有一道道金芒匯聚。

佈滿火焰的黑暗視線裡,凝聚的九處相關竅穴就像星辰般一顆顆亮起,璀璨純淨,直照心底。

金鐘罩繼續運轉,九顆「星辰」之間隱隱約約有處深邃的黑暗,吸納了所有光芒,恍如無形。

此乃人體大秘,暗藏的天生九竅,若不凝練相關竅穴,根本尋之不到。

孟奇眼外流淌的金芒盡數融入,金鐘罩真氣順著特異的路線上湧,與那清涼的天聰丸藥力匯合,驚濤駭浪般拍向九顆「星辰」連線的中央!

轟!

孟奇頭皮發麻,發自靈魂的刺痛,肝臟彷彿被撕裂,眼睛似乎正被人生生挖將出來,若沒有「天聰丸」的藥力,此時他恐怕已經墮入幻覺,走火入魔。

轟!

融入的「光芒」超過了眼竅吸納的極限,一道道光芒從中綻放出來,照亮了黑暗,熄滅了火雲。

轟!

孟奇忍不住睜開雙眼,似有寸許毫芒射出,臉上青氣浮面,生生不息。

但這些旋即消散,只留下一雙愈發漆黑深邃的眼睛。

岩石之上的紋路帶著自然的旋律,藏著造化的奧秘,呈現於孟奇眼前。

天依然是那樣藍,風依然是那樣乾燥,砂礫依然是那樣黯淡,一切與剛才沒有兩樣,但在孟奇眼中,卻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彷彿看得愈發深邃愈發透徹愈發觸及細節。

比如,砂礫之中有粗沙,有礫石,每一顆表面的紋路都有著不同之處。

比如,整片戈壁帶著的死氣,帶著的荒涼,是如此深刻,如此厚重。

比如,被風吹起的事物,似乎變得遲緩,那樣的清晰可見。

比如,之前分裂開的萬事萬物,彷彿被無形的絲線連在了一起,構成了和諧而難以描述的整體。

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這就是開了眼竅之後孟奇的感受。

原本他靠著「天聰丸」就有一定的可能打開眼竅,半年的《易筋鍛骨篇》修煉後,自然是水到渠成。

「難怪開竅期能壓制蓄氣,眼竅一開,對方的出手在我眼裡就會顯得『緩慢』,被我看得清清楚楚……」孟奇收回目光,心情愜意。

這並非敵人的出手被放緩,而是孟奇開了眼竅後,捕捉對方動作的能力增強了不少,於是就像在看「慢動作」,交手之中,這是非常大的優勢。

而且開眼竅的好處並非只有這個,眼為肝之竅,眼竅既肝竅,於是,這修煉了肝臟,肝氣勃發,生生不息,復原能力大大增強,真氣和力量也增加了不少,等到五臟肺腑皆修煉完成,元氣和精力秘藏自然打開。

孟奇調息片刻,穩定住境界後,趕緊起身,再次遠遁,風神腿使他顯得頗為瀟灑。

…………

片刻之後,安國邪出現於這幾塊巨石之間,眼神冰冷地看著孟奇打坐的地方。

雖然大部分痕跡已被抹去,但對他這種常年在瀚海行走的人來說,還是看得出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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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反擊

幾叢綠色掙扎著長於荒漠之中,卻逃不過飢餓難耐的戈壁羚羊之口,轉眼消失無蹤

戈壁之上植物稀少,生長在這裡的動物都四肢強健,奔跑有力,善於長途遷徙,否則根本沒辦法尋覓到足夠的食物而活下來。

這裡面,戈壁羚羊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孟奇站在這幾叢綠色對面的風化岩石下,正待喘幾口氣,調息恢復,忽然心有所感,眉頭深皺,繼續邁開步子,用瀟灑飄逸的風神腿往著戈壁深處狂奔而去。

他開竅之後,眉心祖竅似乎又凝練了不少,元神壯大,精神外放,雖說還不及段向非和崔栩等開了精神秘藏的宗師,但卻遠遠強於了寒使等人,有或對或錯卻不敢驗證的微妙第六感。

這種情況下,孟奇不敢停下來等待,去驗證自己的預感是否正確,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按照這種感覺,改變方向,加快速度,以擺脫「白頭禿鷲」安國邪。

按理來說,瀚海廣袤,自己成功開竅,實力大漲,又有精神外放的神異,應該早就將預料不到這點的安國邪甩掉了,可他卻像他的外號一樣,彷彿一隻盤旋於天空的禿鷲,逐食而來,「居高臨下」,根本擺脫不了!

「果然,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孟奇暗自感嘆了一聲,這一天來,他感覺安國邪越追越近,讓自己連喘息的機會也沒有,而自己也迷失了道路,根本不知道自身位於戈壁何處,若是闖入了戈壁深處那些妖獸、妖怪的巢穴,恐怕會屍骨無存。

當然,孟奇也有基本的常識,到了夜間,可以根據師父教導過的星斗辨明方向,返回流沙集,唯一的問題在於,須得將安國邪甩得遠一點,那樣一來,他將無力阻止,而一旦自己通過流沙集東歸,失去了戈壁「主場優勢」的他肯定無法再綴上自己了——「風神腿」加「幻形大法」實在是逃跑的不錯選擇。

若逃不回流沙集,孟奇也還有別的辦法,同樣是將安國邪甩遠一點,然後期待一場瀚海裡常見的風暴,到時候飛沙走石,不管什麼痕跡都會被抹去,安國邪絕對再無法綴上了,頂多發動則羅居手下的馬匪廣撒大網,而對自己來說,普通的馬匪不值一提,小心一點就沒問題了。

「怎麼將他甩遠一點呢?」孟奇邊跑邊思索起來。

他還有一個隱憂,就是身上僅有的當做點心的乾糧已經消耗完畢,生火烤肉又完全是暴露自身的位置,所以再逃下去,就只能生食羚羊等動物的血肉了,這肯定不會是什麼愉快的體驗。

孟奇性格裡藏有彪悍拚命的一面,隱皇堡時,面對崔栩時,都能放下對死亡的恐懼,搏命一擊,故而思索半天,想到了一個辦法。

「必須掉過頭狠狠咬安國邪一口,才能讓他離得遠一點,甚至重創他,讓他顧忌兩敗俱傷,不敢再追。」

逃走之中設下埋伏反咬一口,是阻遏追兵的有效手段,而孟奇也沒有輕狂自大,覺得自身能真正擊敗乃至殺死安國邪,畢竟開了兩竅和開了九竅的差距還是很大的,換做現在的江芷微在此,估計也只能用「劍出無我」和安國邪拚個兩敗俱傷,或許可以稍佔上風。

「那就這麼辦吧,他不知道我已經開竅,也不知道我會『捨身訣』,肯定能給他一個『驚喜』……若是『暴雨梨花針』在,說不得真能重創他,讓他自行逃走。」孟奇很快就有了決斷,然後自嘲了一句,「唉,我一直以為我會是深謀遠慮的智多星,靠智慧教安國邪做人,誰知道,還是得靠武功刀法,莫非真成一蠻子了?」

自嘲歸自嘲,他開始尋覓起適合反咬一口並逃走的地形。

…………

砂礫遍地,溝壑處處,這裡是戈壁暗流接近表面時衝刷出的地方,然後它們又折而往下,繼續在地底流向遠方。

在這些溝壑中央,有溢出的暗河水源形成了一汪頗大的水窪,不少戈壁動物都在這裡飲水解渴,並啃食附近生長的植物,也有獵食者悄悄地靠近,打算「飽餐」一頓。

「白頭禿鷲」安國邪追到這裡的時候,看見的正是這樣一副安詳的美景,他皺了皺眉頭,雙眼隱有光芒亮起,打量四周,穿過重重阻礙,沒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卻只找到孟奇曾經停留於此的痕跡,未能發現他的身影。

他耳朵微動,風聲水聲清晰可聞,似乎能聽到每一個生物的動靜,可是羚羊叫聲,其他動物的喝水聲、啃食聲,又將最為弱小的聲源干擾了不少,使得他急切之間難以分辨。

他鼻子抽動,濕濕的水汽,清香的植物,騷羶的羚羊,各種味道的「形象」一一呈現於腦海,裡面確實有孟奇的味道,若有似無,彷彿他曾經停留在這裡好一陣子。

他邁步過去,打算仔細檢查痕跡,羚羊等戈壁動物頓時受到了驚嚇,長嘶不已,四散逃跑,一下擾亂了他的感官。

「若是我開了眉心祖竅,有精神外放,根本不會驚動這些蠢貨!」安國邪暗罵一聲,對得到小和尚身上的神功秘籍愈發渴望。

嗒嗒嗒,幾頭羚羊從安國邪身邊跑過。

突然,一道刀光毫無徵兆地從羚羊肚子底下亮起,斬向安國邪!

直到此時,那濃烈的殺意才爆發了出來,讓安國邪感受到,充塞滿他的雙眼。

並非只有天倫之情,男女之愛,兄弟之義,才能斷掉清淨,貪婪、恐懼、憤怒、憎恨,同樣能讓清淨萬劫不復!

孟奇「捨身而為」,精血燃燒,讓「斷清淨」衍化出了不同以往的意味。

他沒有留力,反而底牌盡出,因為在安國邪知道自己有這一招刀法的情況下,若不全力而為,根本重創不了他,哪怕自己已經開竅也是一樣,畢竟實力之間的差距實在太過巨大,對方又開了眼耳鼻等竅穴,自己僅僅能靠「幻形大法」瞞過一時,出手瞬間就會被感應到,他來得及做應對。

所以,一刀正常的「斷清淨」重傷不了他,「捨身訣」後再來一刀也是一樣,要麼不做,要麼做絕!

他眼睛死死盯著安國邪,充滿了一往無回的氣勢!

刀光森嚴,滿是殺戮之意。

「二十歲還沒開竅,拖出去喂狼!」

「對戰失敗,自己斷掉一臂。」

「殺不掉親人,那就自我了斷!」

「居然敢質疑老祖我,丟進毒蛇窟,享受萬蛇噬咬之樂。」

曾經旁觀目睹的種種場景乍然浮現,它們就像一支支恐懼小箭射中了安國邪的心靈,讓他害怕畏懼,只要能討得老祖歡心,自己怎麼做都樂意!

無窮的恐懼之中,安國邪彷彿又看到了弟弟那雙解脫的眼睛,它們純淨如藍色寶石,似乎在說,哥哥,這種噩夢般的生活,我不想要,你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啊!」

安國邪淒厲地叫了起來,半是因為午夜夢迴時老祖帶來的恐懼陰影刺激,半是因為脖子下方到胸腹之間劇痛襲來。

他全身骨骼發出啪啪啪的聲音,整個人奇異地扭曲起來,如同無骨生物,如同黃沙鑄就的魔物,隨風而聚,隨風而散。

這就是能身體沙化「狂沙神功」,他剛登堂入室!

戒刀再次劃破安國邪脖子下端,剖開了他的胸腹,但之後就彷彿斬入了黃沙之中,虛不受力。

安國邪擋住了致命一擊,右手抬起,狠狠拍在了孟奇的戒刀之上。

當!

這把百煉精鋼鑄就的戒刀當即斷成兩截,橫飛出去,孟奇手握剩下半截,鷂子翻身,落於一條溝壑前方。

「來而不往非禮也!」

孟奇微笑致意,接著在安國邪驚愕莫名的目光裡向後倒下,落進了溝壑。

安國邪回過氣後,傷口蠕動,小心翼翼地走到溝壑前方,發現下面是一條暗河,水質清澈,蜿蜒入地底,而那禿驢早就隨水消失了。

「他竟然開竅了!」安國邪咬牙切齒地說道,這一刀雖然沒有要了他的命,但刀意侵體,傷口極深,受創很重。

這絕非蓄氣期能夠辦到的!

這禿驢居然能在逃跑之中自行開竅,實在讓人意想不到,而且他還練了捨身訣之類的功法!

安國邪看著潺潺流動的暗河,不敢跳下去追擊,因為溝壑盡頭開始轉入地底,那裡地形複雜,環境狹窄,又臨近水源,既方便對方埋伏,又削弱了自身,加上自己現在受傷不輕,也不知道禿驢燃燒精血能支持多久,若貿然追擊,說不定就交代在地底涵洞了。

一位九竅齊開的高手喪命於剛剛開竅的菜鳥手裡,一個人榜第三十六位的強者如此憋屈地死去,會笑掉人大牙的!

「哼,別以為這樣就能逃掉!」安國邪恨意勃發地自語道,「我對這裡的地形很瞭解,你呢?」

他連點幾處大穴,掏出丹藥服下,調息片刻後,開始按照記憶中這條暗河下一處出口的位置狂奔。

「我就不信截不住你!若你不在那裡出暗河,那就死在地底吧,再下一處出口很遠很遠!」

地底暗河蜿蜒曲折,禿驢燃燒精血後又支撐不了多久,我從地面直線趕去,未必會落後!

這就是天時地利人和中的地利!

…………

孟奇在水中載沉載浮,不斷撞到凸起的石頭,若非有金鐘罩自動護體,早就遍體鱗傷了。

但他也不好受,「捨身訣」效果消失後,渾身陰冷,發自內心的虛弱,似乎要大病一場。

光芒漸漸投入黑暗,孟奇知曉到了下一處出口,於是掙扎著爬出暗河。

他不敢再順流而下,因為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支撐不住,只會死在地底。

孟奇打著擺子,艱難地攀上溝壑,除去水漬,往附近風化岩石奔去,打算調息片刻後就返回流沙集。

他剛坐下,耳邊突然響起啪啪啪的鼓掌聲。

「你很強,是我見過剛開竅的傢伙裡最強的一個,剛才差點就殺掉我。」安國邪臉色發白,嘴角含笑,胸腹之間的傷口猙獰無比,還沒有完全癒合。

「而且你很聰明,唯一的問題在於這裡是瀚海,是屬於我的戈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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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衝穴

孟奇強提一口氣,準備起身搏命,自己虛弱無力,傷勢沒有穩固就要追下來的安國邪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可是,他剛剛提氣,丹田就是一陣刺痛,全身乏力,毫無精神,眼睜睜看著安國邪欺近,左手一揮,封住了自己幾處大穴。

「捨身訣」後又被冷水浸泡的後遺症比自己想像的重!

孟奇沒有絕望,因為他發現安國邪居然沒有直接殺掉自己,這說明自己還有用處,而只要不死,就還有機會!

咳咳咳,安國邪劇烈地咳嗽起來,肆意狂笑道:「你是最近五年來弄得我最狼狽的一個敵人,而且是我五年裡遇到的對手裡境界最低的一個,為了趕上你,我完全沒有顧及傷勢,已經損傷了本源,還好沒有讓你走脫,哈哈哈哈!」

那種隨手殺掉的傢伙根本不算對手。

他傷勢很重,雖然實力猶存六七成,但短暫調息後就馬不停蹄地追來,還是傷到了本源。

不過,本源只要不是連續損傷,丹藥功法調理之下,還是有可能恢復過來的,而在蓄氣期就能打開眉心玄關的神奇功法,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將你打開眉心祖竅的功法告訴我,或許我會留你一條性命。」安國邪喘了幾口氣,直截了當地發問。

孟奇頓時恍然,原來他追擊自己的動力是這個!

早知如此,自己完全可以換一種方法的!

自己這次最大的失誤,就是判斷錯了安國邪抓到自己的渴望程度,正常而言,他為哭老人辦事,哪怕失敗之後有懲罰,也不會拿本源受損,或許影響日後晉陞來冒險,但一門可以輕鬆打開眉心玄關,幫助他踏入半步外景的功法,就值得他如此行事了!

而之所以誤判,是因為自己知道「幻形大法」的真相,知道它其實沒那麼神奇,下意識就低估了它在不明真相群眾眼裡的價值,否則此時安國邪肯定還在療傷,自己調息恢復一點力氣後就能從容東歸,何至於失手被擒?

懊惱後悔等情緒短暫浮現,但很快就被孟奇壓下,事已至此,再想這些已是無用,還是摒除情緒干擾,尋找辦法逃脫吧!

「我拿什麼相信你的話?」孟奇冷靜地問道。

老實說,他根本沒辦法將幻形大法告訴安國邪,因為最後廢物利用時,自己已經將它換給了六道輪迴之主,再私傳,就會被抹殺。

安國邪嘴角帶著壞笑:「小禿驢,你已經落在我手中,是砧板上的肉,任我宰割,我不會立下元神誓言的,也不用你相信,因為你只能選擇相信。」

「有所求,就有弱點,你不立誓,我死也不會說。」孟奇試探著安國邪的底線在哪裡,他其實並不清楚什麼叫元神誓言。

安國邪收斂起笑容,冷酷地看著孟奇:「小禿驢,想死沒那麼容易,放心,我會讓你生不如死的,唉,這裡缺點刑具,還是將你帶回『哈勒』好好炮製吧,到時候,嘿嘿,你肯定哭著喊著把功法告訴我,求我殺了你。」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自語道:「追了快兩天,不知道老祖那邊怎麼樣了,我抓到小禿驢,應該不會被責罰了吧……」

他抓起孟奇背心衣物,快速往流沙集返回。

…………

流沙集中,行人稀少,聳立的胡楊木依然千姿百態,但卻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砂礫,顯得灰濛蒙,黯淡無比。

遠處的小山已然倒塌,變成了無數亂石,掩埋了附近地域。

宗師級的交手實在可怕!

安國邪早就封住了孟奇的啞穴和上半身穴道,並將他雙手反綁,自己牽著那根繩子,走向「瀚海第一家」。

他對老祖很有信心,相信那位宗師級的玄悲即使能保命,也不可能反敗為勝,在客棧內等自己送上門去。

若真是如此,以宗師的感應能力,自己早在集外就會被發現了!

踏入客棧,大堂內稀疏了不少的客人紛紛將目光投射過來,在看到安國邪那標誌性的白髮和年輕臉龐後,又全都低下了頭顱,默默吃著食物,嘈雜戛然而止。

這裡面就包括了馬匪三人眾,他們之前正慶幸沒有打玄悲師徒的主意,看前日裡交手的場景,自己等人若打劫,或許不會死,但說不得就被「度化」入空門,生不如死了。

此時,看到孟奇被安國邪擒住,他們愈發感受到哭老人一脈的強橫。

「九娘,老祖殺掉那和尚了嗎?」安國邪問著一臉別人欠了她三萬兩銀子表情的瞿九娘。

瞿九娘抬起頭,纖手一拍桌面:「九娘也是你能叫的?」

安國邪哼了一聲:「別人怕你,我可不會怕你,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瞿九娘雙眼裡彷彿有沙暴醞釀:「老娘讓你滾,聽到沒,滾!」

安國邪勃然大怒,可看到瞿九娘冰冷的眼神後,又冷靜了下來,能震懾住九娘的是老祖,不是自己,若惹惱了她,被她教訓一番,只要沒有鬧出人命,老祖肯定不會出手討公道的,畢竟他的大事很多很多,而且瞿九娘背景神秘,誰也不知道動了她會惹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好漢不吃眼前虧,安國邪低下頭道:「還請掌櫃告訴我之前那一戰的情況。」

瞿九娘粉唇蠕動了兩下,臉上掛著不屑的表情,厲聲吐出一個字:

「滾!」

安國邪深吸口氣,拉著孟奇走入大堂,朗聲道:「誰能告訴我老祖與那和尚交手的結果?」

馬匪三人眾的老大,那位挎著腰刀的沙客討好地道:「安國老大,老祖宗與那和尚一路戰到了瀚海裡,之後我們就不清楚了。」

安國邪眼皮跳了一下,那和尚竟然如此強橫?

此時,小二送菜上來,笑呵呵地道:「小的聽掌櫃講,他們一時難分勝負,沿路打到瀚海深處去了,尚未有人返回。」

安國邪沉吟了一下,決定馬上帶著小禿驢離開流沙集,返回哈勒,免得老祖殺不掉那和尚,被他掉頭堵上。

途中,只要拷問出那門功法,立刻就殺掉小禿驢!

他頓了頓,再次開口問道:「還有一個小和尚呢?」

自己那三個師弟有沒有完成任務?

小二不假思索地道:「兩位高人剛戰入瀚海,那小和尚就跑出了客棧,說是要去找師父、師兄,之後似乎也進入了瀚海,失去了蹤跡。」

真慧去找自己了?孟奇不知為什麼,心中突然一暖,可真慧蓄氣尚未大成,瀚海又廣袤多險,會不會從此走失?

這種擔憂很快消失,因為孟奇想到了自己,自己的處境似乎更堪憂,還是先想辦法逃出「白頭禿鷲」之手吧!

安國邪低聲唾罵道:「三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連個蓄氣小成的小和尚都抓不住!回去看老祖怎麼收拾你們!」

他覺得是窮究生死奧秘的摩柯伏魔拳嚇到了那三個蠢貨,使他們躲到了遠處。

又仔細詢問了戰鬥的「細節」後,安國邪提著孟奇背心直奔瀚海。

瞿九娘抬起頭,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然後她拿出一張白紙,提筆寫道:

「哭老人與少林玄悲戰成平手,打入了瀚海深處,預計玄悲重傷,哭老人敗逃,蓋因哭老人低估了對方且沒有拚命之心,而玄悲恨意入骨。」

「玄悲兩個弟子,一個走失,一個被安國邪抓住,日後或許會布下陷阱引玄悲入死局。」

「兩者皆有拉攏可能。」

……

她舌尖伸出,舔了舔嘴唇,突然異常的魅惑,然後吐了口氣,茫然又感嘆地低語道:

「自古天意高難問……」

她將紙條捲起,收入懷中,沒有署名。

…………

瀚海之中,安國邪不敢耽擱,只想早點回到哈勒,所以提著孟奇,馬不停蹄,一路急趕。

但他終究損了本源,傷勢恢復不過五六成,連續趕路還是支撐不住,到了傍晚,不得不找了幾塊風化岩石的中央,生火烤肉,調息打坐。

孟奇吃了幾塊羚羊肉,喝了些水後,那種身虛體乏的感覺消解了不少,只是額頭依然發燙,昏昏沉沉,宛如大病。

不過,讓他驚喜的是,修煉過《易筋鍛骨篇》的自己,資質改善,筋脈骨骼改善,恢復能力比預計強了不少,加上開竅後肝氣生生不息,被封穴道已然鬆動,體內已有細絲般的內氣開始凝聚。

他小心翼翼,緩緩運氣,嘗試著衝擊被封的竅穴——雖然此乃金鐘罩這門主修功法自帶的點穴、衝穴法門,專業不對口,頗為淺薄,但總比沒有好。

這個過程中,孟奇始終關注著安國邪的舉動,發現他服用療傷丹藥後一直專心於恢復傷勢,無暇他顧。

距離竅穴被封已有半日,它們本身鬆動了不少,所以,孟奇衝擊之下,愈發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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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真正的機會

一絲絲真氣匯聚,行而往上,衝擊著堵塞的竅穴,虛弱生病的孟奇強行支撐住精神,保持著冷靜,按照衝穴法門,凝氣成刺,狠狠刺向那團盤踞著自己竅穴的外來內力。

噗,無形的聲音響在孟奇心底,那團本就鬆動消解了很多的外來內力一刺之下潰不成軍,穴道解開!

孟奇一鼓作氣,真氣鼓蕩,急行衝穴,很快將剩餘幾處竅穴全部衝開。

真氣運轉不再晦澀,雖然實力恢復不足一成,連金鐘罩自行運轉都辦不到,但孟奇好歹恢復了行動的自由,也有一定的出手能力了。

雙手輕輕用力,繩子無聲崩開,孟奇小心翼翼地除去最後阻礙,看向安國邪。

他依然盤腿而坐,雙目緊閉,調息養傷,心無旁騖,衣衫換了一件,可脖子下方的傷口還是顯露了出來,彷彿一條猙獰的蜈蚣,在緩慢地蠕動復原。

孟奇眯了眯眼睛,想著自己是使用風神腿逃走,還是趁這個機會要安國邪的命,一勞永逸!

他知道安國邪重傷歸重傷,可恢復也有大半天了,服下的療傷丹藥更是不少,此時傷勢應該已經穩定,能發揮出五六成的實力,與自己捨身訣後的狀況有著天壤之別。

衡量了自己現在的實力,以及戒刀折斷的現狀後,孟奇自忖就算拼盡全力,羅漢拳打中要害,估計也殺不了安國邪,頂多讓他傷上加傷,重傷復發,畢竟傷勢穩定後,他的護體罡氣肯定已經自然運轉。

所以,要麼再等待一下,等待自己實力恢復到三四成,要麼現在就遠遁。

而孟奇自身敢於拚命歸敢於拚命,卻不是魯莽沒有理智的愣頭青,思考清楚後就決定選擇後者,畢竟此地不宜久留。

如果這個時候暴雨梨花針在就好了,孟奇看著「姿勢太好,讓自己有點忍不住」的安國邪,惋惜地想道,接著緩緩起身,踏著神行百變的步法,悄無聲息地往後,一旦拉開距離,就毫無顧忌地施展風神腿狂奔,不再怕驚動安國邪。

突然,他眼前一花,身體一麻,愕然看見安國邪出現於自己身邊。

「我還以為你會趁機偷襲我的,你上次暗殺我的時候,不是那麼不怕死,那麼一往無回嗎?」安國邪似笑非笑地說道。

孟奇驚訝失聲:「你早就發現了?」

「老實說,怎麼折磨你,我都沒有顧忌,可你知道我為什麼只是封住你穴道,沒用其他手段嗎?」安國邪笑容浮起,在冷月照耀下顯得頗為猙獰,「因為我喜歡看到別人的希望在我手上變成絕望,所以,我要給你希望,給你逃走的希望,然後在你充滿希望的時候,親手毀掉它,你現在的表情讓我很滿意,不枉我假裝療傷等待這麼久。」

心理變態!孟奇忍不住暗罵一聲,上次這麼罵的人是顧小桑。

安國邪笑容滿面地搖了搖頭:「不,絕望還不夠,小禿驢,私自偷跑是要受到懲罰的。」

他一邊說,一邊伸出右手,按在孟奇丹田之上,勁力吐出!

劇痛衝腦,孟奇被金鐘罩和鐵布衫改造過的肌肉皮膚全部鼓起,對抗外力,但巨大實力差距之下,它們迅速癟下,丹田彷彿被鋼刀刮了一遍,寸寸碎裂。

「好了,廢掉你的武功算是懲罰。」安國邪神色之中洋溢著一種病態的愉悅和滿足,「小禿驢,不要絕望啊,再接再厲,哈哈!」

「你現在告訴我那門功法,就不會有這種折磨了,我會將你丟在這裡,讓你自生自滅,怎麼樣,心動了吧?」

丹田劇痛,渾身脫力之下,孟奇卻沒有安國邪想像的那麼絕望,畢竟生死關頭都走過來了,這個時候他依然保持著難得的冷靜,知道就算可以交出幻形大法,安國邪也絕對不可能放過自己,於是不屑地轉過頭,對安國邪的要求不予回答。

安國邪嘿了一聲,不再多說,重新封好孟奇穴道,坐下調息。

「丹田被毀,他對我的戒心會降到極點,逃跑還有機會!」孟奇並沒有太過糾結於武功被廢的事情,在安國邪真正療傷後,倒頭就睡,努力恢復精神和體力,「沒有武功的普通人」一樣有辦法逃走。

之後幾日,安國邪提著孟奇在瀚海邊緣繞行,對他這種九竅齊開的高手來說,戈壁深處的妖獸、妖怪也相當危險,正常情況下,或許能闖一闖,目前身受重傷,還是繞行比較妥當。

而孟奇保持著非常合作的態度,耐心地尋覓和等待著機會。

這日,安國邪帶著孟奇抵達了瀚海之中一處綠洲,這裡原本是頗為繁華熱鬧的所在,但隨著風砂侵襲,綠洲範圍越來越小,環境越來越惡劣,絕大部分人不得不離開家園,另尋別的綠洲。

所以,一眼看去,這裡的綠色之上始終蒙著一層灰敗,樹木掩映間隔中的建築物大部分老舊破爛,只有中央處的客棧和附近房屋還算修葺得整齊乾淨,而在淺了許多的湖泊另外一邊,有著廢棄的神廟、宮殿。

由於不少商隊會經過此處,客棧裡的生意還算不錯,十幾張桌子差不多都已經坐滿,部分是客商、沙客打扮,部分是江湖俠客樣子。

其中一桌,坐著四位一看就是俠少俠女的年輕人,他們意氣飛揚,躊躇滿志,似乎整個江湖正等待著他們征服,分外引人矚目。

踏進客棧時,孟奇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們,不是因為他們勁裝打扮顯眼,而是其中一個男子,手背上鑲嵌著一朵冰晶的雪花,腰間長劍比正常尺寸短了七寸,狹窄怪異。

這一切只說明一件事情,他是雪山派獲得下山遊歷資格的弟子!

只有雪山派,才用的是這種形制的長劍,也只有他們,才會在下山遊歷的弟子手背上鑲嵌冰晶雪花,作為門派標誌。

而作為持劍六派之一,作為與金剛寺等爭雄西域的武道大宗,雪山派下山雲遊的弟子至少開了兩竅。

這是一個機會,孟奇默默對自己說道。

安國邪外形特異,甫入客棧就引來一道道目光,那位雪山派弟子也不例外,可他旋即皺起了眉頭,似乎認出了安國邪的身份,然後,他若無其事地與同伴交流起來。

與少林不同,雪山派就在西域,安國邪能不招惹他們,自然不會招惹,拽著孟奇到了角落,點菜休息。

孟奇仔細看了看雪山派弟子那桌,發現除他之外,還有兩男一女,女的嬌小玲瓏,五官秀氣,談不上多漂亮,卻分外讓人覺得親近,一個男的著黑色勁裝,個頭很高,五官普通,正笑容滿面地與雪山派弟子說話,另外一個男的,穿著打扮、外形相貌都像文弱書生,可鼓起的太陽穴說明他實力並不低,孟奇懷疑他們都已經開竅了。

而那雪山派弟子,身著白衣,長相平凡,鼻樑很高,氣質帶著幾分清冷。

「雪山派並無惡名在外,不知道會不會伸下援手……」孟奇暗自想道,但他並沒有魯莽求救,畢竟不是每個大派弟子都像江芷微和自己,能了悟真意,搏命手段強橫,哪怕那位雪山派弟子已經開了四竅,其他人若只是初步開竅,聯手也未必是受傷的安國邪對手——哭老人的傳承亦是不凡,不比大派普通嫡傳差多少,安國邪又是九竅齊開的高手,境界高很多。

他默默吃著食物,趁安國邪不注意,偷偷咬破食指,在自己這面的桌腿上悄悄寫下「救命」兩字。

等到用過晚飯,安國邪背身往客棧樓上走去時,孟奇抓住機會,側頭看著那幾位年輕俠客,嘴巴張開,比出「救命」的口形,並往自己坐過的方桌揮手。

連續三遍,他轉過頭,跟著安國邪往上。

他不求對方能看懂自己的口形,只是引起他們注意,從而發現桌腳上寫的「救命」二字,然後在認得安國邪身份的情況下,邀請足夠份量的幫手來救援。

走了幾步,安國邪突然頓住,笑著對孟奇道:「唉,還是住破廟習慣。」

說完,他拉著孟奇走出客棧,穿過樹林,繞過湖泊,走進了一座破敗的神廟。

看著安國邪離開,雪山派弟子等人果不其然皺起了眉頭,去孟奇坐過的方桌查看了一下。

「他是向我們求教。」文弱書生低聲說道,隨手擦去了血字,「傅兄,要援手嗎?」

被稱為傅兄的雪山派弟子皺眉道:「那是『白頭禿鷲』,我們力有未逮,而且那和尚身份不明,說不得是邪魔外道自相殘殺呢?」

他不太樂意以身犯險。

聽見是白頭禿鷲,少女和黑衣勁裝男子都搖頭對文弱書生道:「顧公子,莫要逞強,雖然行俠仗義是我們的目標,但也不能做明知必死的事情,到了下一處綠洲,我們聯絡幾位前輩再來救援可好?」

「我省的,我不會魯莽的,但須得弄清楚那和尚的身份,才好邀請前輩出手。」顧公子沉吟了一下道,「今晚我去打探一下,爭取有所收穫。」

「好吧,你得小心。」雪山派弟子板著臉道。

…………

破廟內,孟奇剛剛坐下,安國邪就走了過來,呵呵笑道:「你覺得他們會來救你嗎?」

又被他發現了?孟奇略微驚訝,但立刻收斂住了神色,不言不語。

「就是這種表情。」安國邪愉悅地說道,接著蹲了下來,拿起孟奇的右手,仔細打量,「剛才就是這隻手寫的血字吧?」

「你要做什麼?」孟奇發現他表情裡透出瘋狂的意味。

「我想做什麼?只要你交出功法,我什麼都不做,還會放了你,若不然,我會一寸寸捏斷你的右手。」安國邪一臉你最好不要答應的表情。

孟奇咬著牙,冷笑道:「請自便。」

安國邪哈哈大笑,雙手用力,一寸寸地捏碎著孟奇右手的骨頭。

這種痛苦直鑽心頭,孟奇差點就暈了過去,之後更是折磨,彷彿受了一遍十大酷刑。

「下次就是左手了,然後左腿,右腿,子孫根……」安國邪滿意地收回手,再次謹慎地封住孟奇穴道,然後自行打坐休息去了。

孟奇躺在香桌前,右手毫無知覺了,只有一陣陣疼痛讓他半昏半醒。

還有機會,他竭力告訴自己。

昏昏沉沉之中,孟奇眼前一黑,旋即聽到了一道驚訝的女聲:

「小和尚,你怎麼弄成了這幅鬼樣子?」

「申請治療,善功從我這裡扣,我拿身上丹藥換取善功。」

孟奇嘴角擠出一絲微笑,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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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小夥伴們的主意

乳白的光芒灑落,浸潤著孟奇的身體,就像甘霖降臨於久旱的地方,復甦著萬物。

疼痛急消失,丹田重新溫潤,孟奇精神恢復,趕緊對六道輪迴之主道:「治療用的善功從我身上扣除,我用金鐘罩前四關和『捨身訣』換。」

到了這種地步,孟奇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反正六道輪迴之主本身就有「金鐘罩」和「捨身訣」,而江芷微身上的丹藥,說不定是接下來輪迴任務反敗為勝的關鍵——能提前恢復一分實力,就是重要的籌碼!

唉,不太重要的原則果然容易屈服於現實,還好沒有觸及自己的底線……孟奇暗暗唏噓了一把,對師父有點內疚。

「小和尚,不用見外,我準備了好幾粒『百草丹』。」江芷微勸阻道,百草丹是洗劍閣的療傷靈藥,勝過真武派的「草木生生丸」和少林「小還丹」,她實力日漲,即將下山遊歷,所以獲得資格,去丹藥閣領取了一瓶。

孟奇沉浮於乳白光芒之中,對江芷微等人擺了擺手:「能自己解決的時候,還是儘量自己解決吧,老實說,我對少林並沒有太多歸宿感,嘿嘿,這樣用掉你們的人情太不值得了。」

只是頗為對不起師父的關照,唉。

「怎麼能叫用掉人情?大家乃生死之交,互相幫助是應有之義,真定師弟你不也分享了『幻形大法』給我們,還指點我兌換?」張遠山氣度沉穩地說道。

孟奇連忙道:「非也非也,正因為大家是生死之交,所以我才不想拿自己能夠解決的問題麻煩你們,真到了需要你們幫忙的時候,我可不會客氣,我臉皮一向很厚,哪怕非常危險,也會找你們相助。」

「比如,輪迴任務之中,如果我再次受傷,芷微,你可不能吝嗇百草丹啊。」

他一邊闡述自己的心態,一邊隱晦地指出「百草丹」還有更重要的作用。

「好吧,小和尚,有你這番話,我就不堅持了。」江芷微笑了一聲,收起「百草丹」瓶子。

她和張遠山、齊正言都知道孟奇出身雜役院,真正步入武道是從輪迴世界開始,對少林沒有歸宿感很正常,所以也就不再阻止孟奇將兩門功法換給六道輪迴之主。

大家商量完畢,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不出意外地響起:

「療傷耗費善功一百六十。」

「金鐘罩前四關換取善功一百一十,捨身訣換取善功兩百。」

「剩餘善功一百五十。」

乳白光芒點點消散,孟奇只覺右手如常,力量歸來,差點感動得淚流滿面。

「咱又是一條好漢了!」

「安國邪,這次我會帶著暴雨梨花針、紅日鎮邪刀回去的,你洗乾淨等著吧!」

看到孟奇這幅陶醉激動的神情,江芷微忍俊不禁,噗嗤一笑:「小和尚,你好像過得蠻淒慘的啊,到底誰把你弄成剛才那鬼樣子的?」

孟奇回過神,壓下丹田被毀,手臂被捏斷的噩夢迴憶,唏噓道:「『白頭禿鷲』安國邪。」

「你怎麼跑到西域去了?」同為人榜有名的年輕高手,江芷微對安國邪還是頗為瞭解,一時有些愕然。

張遠山也皺眉道:「安國邪應該不會隻身入大晉的。」

少林雖然有派僧人去各宗門通報此事,但江芷微等人還不是宗門決策層,不特別打聽的話,並不會瞭解。

孟奇簡略描述了一遍,聽得江芷微、齊正言等人面色沉重。

「我覺得真常的自殺很有問題,他若是有勇氣自殺,當時就會直接搏命殺掉小和尚你了,再不濟,也會選擇跳崖,說不得還有一線生機。」江芷微從勇氣方面評價著真常的自殺。

齊正言也點頭道:「換做我,寧願被抓,寧願被廢除武功,逐出少林,只要不死,就還有機會。」

六道輪迴之主,專治疑難雜症!

「也就是說,真常不太可能是輪迴者。」孟奇一聽齊正言如此講,頓時明白了他隱含的意思,「那他為何會被脅迫盜取秘籍?若不是自殺,又是誰動的手?」

張遠山則思考著另外一件事情:「哭老人剛傷癒重現就能準確地攔截住玄悲大師,很詭異;他九年沒有一點消息,玄悲大師剛抵達西域,就重出江湖,也很詭異。」

哭老人遠在西域,玄悲一路行來,雖不算快,但也不慢,除非早就關注他的動靜或有人特意告知,否則怎麼可能會知道玄悲將至,而最為重要的一點是,玄悲到了流沙集,他重出江湖的事情才有風聲,之前沒有半點消息,若是早就知道了,少林肯定不會派玄悲來。

「感覺幕後有隻大黑手啊。」符真真見氣氛壓抑,特地感慨了一句,緩解這種氛圍。

江芷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笑吟吟地看向孟奇,明豔嬌美之中帶著幾分颯爽灑脫:「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最重要的事情是,小和尚你回歸之後,怎麼對付安國邪?」

「他損了本源,傷勢也還未痊癒,實力不足全盛時七成,而且,他根本料不到被廢掉武功、捏斷手臂的我能突然恢復正常,還多了一口利器級戒刀,多了一件恐怖的暗器,所以,有心算無心之下,我就算不用捨身訣,暴起難斬出『斷清淨』,再射出暴雨梨花針,也有不小把握將他斬殺當場。」

孟奇說著說著,忽然覺得好笑,忍不住腹誹了一句,安國邪若臨死知道真相,恐怕會大聲疾呼:抵制一切「外掛」。

張遠山老成持重地道:「不能小視九竅齊開的高手,實力的差距太大了,你或許能再次重創他,卻未必能殺掉他,擊敗他。」

「嗯,『狂沙神功』對普通毒素有很強的抵禦能力,暴雨梨花針未必會致命。」江芷微也覺得孟奇這樣不過五五之數,畢竟「狂沙神功」並非什麼籍籍無名的功法,兌換譜上價值八千!而安國邪能九竅齊開,說明他已登堂入室,不可小覷。

她沉吟了一下,繼續道:「輪迴任務的時間一般都比較短,你不可能再開耳竅,除非結束後直接灌體,可這樣需要的善功很多,未必湊得夠,而且隱患也極大。」

「輪迴任務的時候,你能保證不用暴雨梨花針保命?」齊正言也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孟奇輕吸口氣,確實啊,輪迴任務是機遇,也是危險,說不定善功收穫不多,還消耗了暴雨梨花針,而自己對安國邪這九竅齊開的高手也下意識有點輕視,因為交手兩次,自己都達到了最初預定的目標。

可仔細想一想,第一次是靠著安國邪不知道幻形大法,也料不到自己掌握了阿難破戒刀法,並且一刀命中後當即遠遁,才順利逃脫,第二次則是靠著環境與幻形大法隱匿了蹤跡,形成了類似暗殺的局面,還有捨身訣提升「斷清淨」的威力,安國邪想不到自己已經開竅,才造成重創他的效果。

而現在,自己這幾方面的底細已經被摸清楚了,安國邪不會再手忙腳亂,紅日鎮邪刀是重要籌碼,卻非決定性因素,暴雨梨花針又不一定能保存到回歸,也不一定能對安國邪造成致命創傷,光靠出其不意,猝不及防,有點太單薄。

唉,變數太大,孟奇暗嘆一聲,看著江芷微等人道:「你們有什麼好主意?」

符真真和孟奇不太熟,怯生生地道:「我栽培出了七星海棠,回歸時,你若還有暴雨梨花針,我就把它弄成毒液,塗抹於銀針針頭,要是暴雨梨花針沒有了,我有幾根它製成的小蠟燭,你屏住呼吸,含住解藥,悄悄點燃便可,它無色無味,毒性猛烈,安國邪應該無法完全抵禦,到時候,你再出刀制敵。」

她在尼姑庵長大,還不習慣喊打喊殺。

好主意啊!孟奇眼睛一亮,同時暗暗讚嘆,符真真在藥物毒物上面真有天分。

齊正言彷彿也受到了啟發:「『悲酥清風』一瓶配解藥只要兩百善功,以現在的主線任務報酬而言,應該容易兌換。它是奇毒,安國邪就算不失去全部內力,也會大受影響。」

我去,小夥伴們都好狠!孟奇聽得目瞪口呆,但也大受啟發。

張遠山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這是一方面的準備,另外一方面,真定師弟你還得重新兌換一式搏命招數,畢竟『斷清淨』起不到出其不意的作用了,最好留作後手,當然,如果你覺得不保險,可以讓六道輪迴之主幫你開耳竅,這大概需要六百善功,若兌換時間修煉,一個月大概要兩百善功。」

正常兌換「天視地聽丸」,需要兩百六十善功,直接幫忙開竅,是兩倍以上,前提還是耳竅相關竅穴凝練完畢,當然,六道輪迴之主也能包辦。

「如果善功足夠,全選是最好的,若不夠,到時候就根據善功數量選擇其中部分準備吧。」孟奇輕輕頷,心情放鬆了許多,半是腹誹半是好笑地想道,可憐的安國邪。

「若說開竅期的搏命招式,我倒是有一招。」江芷微突然開口,笑意盈盈。

外景境的招數,目前可遇而不可求,孟奇到時候要兌換搏命刀法,肯定是開竅期的——那種拆分成一式式兌換的,若沒有總綱和大部分招數,也就只能揮蓄氣和開竅水準的威力。

聞言,孟奇疑惑地看著她:「芷微,你不是只會劍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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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新「隊友」

我說的就是劍法。江芷微一臉的理所當然。

孟奇覺得她在調侃自己,於是苦笑道:「我不會劍法啊,而且劍法難學難精。」

「反正你現在也兌換不了好的搏命刀式,輪迴任務的時候跟著我學學劍法也不浪費時間啊。」江芷微抿嘴笑道,分外嬌美,「最主要的是,我想看一看,我這招劍法在初學者手上會暴露出什麼破綻,方便我修正,嗯,你有不錯的武功底子了,劍法也容易上手不少。」

孟奇隱約猜得出她後面一句話是想打消自己的為難,可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修正?這是芷微你自創的劍招?」

張遠山、齊正言、符真真都愕然看向江芷微,她竟然能自創劍招了?

說是天生劍客,也小看了她!

孟奇也有創造招式的經歷,但基本是從「斷清淨」的變化中衍化而來,自創部分略等於沒有,想不到江芷微就已經開始融匯自身所學,創造新的劍招了。

「對啊,我想著『劍出無我』使用困難,一直打算簡化成一式開竅期的搏命劍法,作為日常之用,可之前始終找不到思路,直到將聖靈劍法有情部分和無情部分融會貫通,才一下琢磨出了新的東西,結合兩者點滴,自創了一式劍招。」江芷微坦然說道。

接著,她少見的臉泛薄紅,如同晨曦破雲,明豔不可方物:「我自己感覺,在開竅期內,它也算是最頂尖的搏命劍招了,所以,我取名叫『閻羅帖』。」

這種自誇的話讓她有些羞赧。

「可,可這不算私傳門派絕學嗎?而且私傳聖靈劍法,會被六道輪迴之主抹殺的。」孟奇聽得頗為心動,他對劍法有著根深蒂固的執念,而且江芷微說得很對,自己現在也兌換不了新的搏命招式,回歸時再兌換,只能花費大價錢直接灌輸,或同樣花費善功兌換時間修煉,所以,輪迴任務的時候,趁機練練劍法,屬於不浪費時間的表現。

江芷微臉色恢復正常,笑吟吟地道:「它是我新創的招式,僅僅暗通兩者的少許劍理,算不得門派絕學,也不會被六道輪迴之主抹殺,我剛才悄悄問過了。」

「這樣啊,可它多半和『劍出無我』還是有點相似,會不會被你們洗劍閣誤會?」孟奇大為心動地問道,「阿難破戒刀法」真意傳承這種東西,要麼得水磨工夫,要麼得另有機緣,才能領悟出新的招式,新的刀意。

江芷微揚了揚頭,故意做出高傲的樣子:「你若在洗劍閣弟子面前使用這招,被他們誤會,我必親自出手,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殺掉你這偷學洗劍閣絕技的賊禿。」

賊禿……孟奇表情窘,內心卻很是感動,因為江芷微這明顯是在打擦邊球,修煉「劍出無我」和聖靈劍法體悟的心得,新創的劍招,嚴格來講,也該歸入洗劍閣劍法的行列,但既然六道輪迴之主認為這不算聖靈劍法的衍化,那相應的也勉勉強強可以不算門派絕學,端看江芷微自己怎麼想。

想到此節,孟奇雙手合十,真心誠意行了一禮,不管輪迴任務的時間裡,自己能否劍法入門,學成「閻羅帖」,至少這份心意值得感激和銘記。

江芷微也不矯情,大大方方受了孟奇這一禮,然後笑道:「還有一件事情,你既然已經開了眼竅,就該修煉金鐘罩第五關了,這可是實打實的提升。」

「對啊。」孟奇輕輕一拍自己的光頭,差點忽略了這麼重要的事情,自己明明都開竅了,居然沒想著修煉金鐘罩第五關。

究其原因,在於自己還想著回少林不花善功地翻閱金鐘罩秘籍,所以下意識忘記了在六道輪迴之主這裡可以兌換的事情,可現在山高水遠,路途迢迢,身邊又有大敵,根本來不及等待回少林再修煉。

而一旦現在兌換,輪迴任務之中,自己很可能第五關入門,對普通利器和一般開竅高手的進攻能大幅度減傷,不易破功,至於圓滿,那就是水磨工夫了。

金鐘罩從第五關開始,每一關圓滿後有一個「封關」的說法,取決於每個人的資質、努力、領悟的深入程度等,最高能「封」到一品,威力強過九品近乎一倍。

如此一來,每一個修煉金鐘罩的人,不會在每一關圓滿之後實力全部相同,而只有每一關都封到前三品的,最後才有望證得金剛法身。

這也是武道常理,同一門功法,同樣的圓滿境界,絕大部分人都會有高低之分。

被江芷微提醒後,孟奇趕緊拿出玉冊,翻看起來,任務之前的休整不會太長,再遲一點就會進入任務了。

「額,第五關秘籍需要兩百善功。」孟奇目標明確,迅找到了開竅期的金鐘罩第五關到第八關名錄,它們分別需要兩百、四百、六百和八百善功。

孟奇想了想自己身上除了紅日鎮邪刀和暴雨梨花針,也沒什麼好兌換的了,於是忍住羞赧為難的情緒,笑嘻嘻地看向江芷微等人:「各位生死之交,你們看,我這麼快就要求你們幫忙了,只借五十善功就行了。嘿嘿,我就是這麼厚臉皮的人。」

江芷微忍不住莞爾,小和尚真是蠻歡樂的:「你有一百五十善功,我換一粒百草丹應該夠了,這樣你就欠我六十善功了。」

百草丹是開竅期療傷靈藥,一百善功一枚,換給六道輪迴之主的話,不會像秘籍那樣貶值,大概能換六十到七十善功。

齊正言突然開口:「江姑娘,沒必要換百草丹,大家湊湊善功應該還是夠的,我有三十善功備用。」

百草丹是療傷靈藥,在場每一個人都可能靠它保住一條性命,沒必要這樣浪費,要知道,一瓶頂多三四粒。

「那夠了,我還有十個善功,江師妹應該也剩下了十個善功。」張遠山雙掌一拍道。

湊了湊善功,孟奇順利將金鐘罩第五關的秘籍兌換了出來,然後賤賤地看著齊正言、江芷微等人:「各位生死之交,你們得盡力保護我了,要是我死了,你們的善功就收不回了,哈哈,欠債的人最大。」

這貨太跳脫了,江芷微無語望天,白霧氤氳,如天庭,似仙境。

幾人又聊了聊這半年之中彼此的經歷,過了片刻,有三道乳白光芒浮現。

「新人?」張遠山拉著符真真的手,示意她不用緊張。

光柱消散,出現了三個陌生人,兩男一女,女的個子高挑,五官分開來看都不好,眯眯眼,小鼻子,厚嘴唇,但整體組合起來卻頗為融洽,也算得氣質美女,她大概二十多歲,身著暗紫勁裝,腳踏黑色馬靴,腰挎長短不一的鴛鴦刀。

兩個男子也頗為年輕,都二十歲出頭,一個濃眉大眼,身材魁梧,肌肉將衣服撐得緊緊的,自有一種豪邁懾人的氣質,他身上沒有武器,讓人覺得乾淨灑脫,一個賊眉鼠眼,笑嘻嘻地打量著孟奇等人。

他們都沒有初臨輪迴世界的驚懼和疑惑。

「你們就是這次的隊友吧?自我介紹一下,在下羅勝衣。」身材魁梧的男子拱手笑道,氣場十足,「這是我的同伴夏初臨,夏丹丹,他們是姐弟。」

姐弟,這相貌差距也太大了吧,一個氣質美女,一個賊眉鼠眼……這是孟奇的第一個想法,緊接著反應過來:「同伴?」

江芷微等人也疑惑地看著對方。

羅勝衣笑得很坦然:「輪迴世界裡,經常有不同的小隊被安排著聯手完成任務,事後或許還會合併在一起。」

「所以,這次的任務要麼很艱難,需要我們兩個小隊聯手,要麼是陣營對抗任務,總之,都很危險,肯定會死人。」

看來輪迴世界有不少小隊……孟奇和江芷微、張遠山等人對視了一眼,心中是類似的想法,然後張遠山向前邁步,大概介紹了自身五人,不過他說得含含糊糊,連出身門派都沒提,鬼知道對方是不是將來的敵人。

「我覺得我們應該坦誠一些,至少各自的武功水準得說一說,這樣任務時才好安排,我已開了七竅,擅長用拳,小有薄名。」羅勝衣當然不會自曝底牌和武功,只是粗略說了說自身的境界。

「小有薄名……你是『鐵拳無敵』羅勝衣?」張遠山一下想起了對方是誰。

「正是。」羅勝衣不自傲也不自謙地回答。

看見孟奇懵懂茫然的表情,江芷微傳音入密道:「他做了幾件以他的境界不可能完成的大事,名聲大噪,當前人榜第三十位。」

這比「白頭禿鷲」安國邪排名還高,不可小視啊!孟奇輕輕點頭,暗自決定日後不能光顧著逃跑修煉,得找找天地人榜看看了。

正當張遠山要開口說話時,眾人眼前皆是一黑,耳畔響起六道輪迴之主冰冷淡漠的聲音:

「魔墳即將開啟,四大門派準備聯手圍攻魔教總壇聖火山,消滅對方主力,重新封印魔墳。」

「主線任務一,前往風雲莊,加入四大門派聯盟,攻伐魔教,打破魔教總壇,封印魔墳,完成獎勵三百善功,失敗扣除相應善功。」

「主線任務二,陣營對抗任務:殺死魔教陣營的輪迴者。每殺死蓄氣期一人,本陣營成員各獎勵五十善功,反之每人扣除五十;每殺死六竅以下一人,全員各獎勵一百善功,反之亦然;每殺死六竅以上一人,全員各獎勵兩百善功,反之同樣;最後善功不夠者,抹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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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風雲莊

陣營對抗任務很危險!

眼前的黑暗消失,孟奇耳邊響起嗡隆嘈雜的人聲,就像有無數隻蒼蠅在飛舞。

舉目看去,孟奇發現自身正處在一間客棧大堂的角落,眼前是粗大的樑柱,擠滿了人的方桌。

不少人帶著兵器,一看就是江湖中人,可他們完全沒注意到角落裡多了八個人。

孟奇回過頭,與江芷微、張遠山等對視一眼,從他們眼中看出了同樣的意思,六道輪迴之主實在可怕!

之前,孟奇還以為六道輪迴之主將自己等人降臨在輪迴世界,都會選擇無人之處,或別人無暇關注的地方,以免被發現,誰知道,哪怕是鬧市中央,哪怕是客棧大堂,也無人覺得怪異,偶爾望過來的目光,都是這裡本該如此的樣子。

「六道輪迴之主神通廣大,手段遠超我們想像,至少在成就法身前,不要做無謂之舉。」羅勝衣似乎看出了孟奇等人的心思,微笑說道,他並沒有過多的猜想六道輪迴之主的身份,而是直接將它當做一位神仙級人物。

「多謝羅兄提醒。」張遠山客氣地回答。

羅勝衣抬手指著夏丹丹姐弟:「夏丹丹,已開四竅,擅使鴛鴦刀,夏初臨,剛開眼竅,輕功出眾,長於隱匿和交際,你們呢?」

夏丹丹和夏初臨好像對羅勝衣很佩服很尊敬,在他說話的時候,收斂住了臉上的表情,眼神都不亂動。

見羅勝衣示之以誠,張遠山沉吟了一下道:「在下已開四竅,擅長劍法。」

然後他指著江芷微:「江師妹開四竅已久,同樣擅使劍法,不過更長於進攻。」

江芷微是第二次輪迴任務前開的耳竅,經過朵兒察這個輪迴任務和單人任務,以及中間一年半的間隔,鼻竅相關竅穴早就凝練完畢,之所以不兌換「天視地聽」丸突破,是因為她在上次單人任務後,隱約把握到了鼻竅的關鍵,自覺再有一段時間的磨礪,可以靠自身直接突破。

故而孟奇現在猜測她要麼已經開了六竅,要麼只差一層窗戶紙了,不過還沒有溝通過此事,並不確定。

「江芷微,四竅,擅長進攻劍法……」羅勝衣聽完想了想,「莫非是洗劍閣江女俠?」

一位還沒有正式下山遊歷的少女,竟然就被列入了人榜,羅勝衣少不得多加關注,剛才介紹姓名時,他就有所猜測,此時聽到實力水準,愈發確定。

江芷微輕輕頷首:「正是。」

她也同樣的不自傲不自謙。

「有江姑娘在此,這次的任務會簡單不少。」羅勝衣換了個稱呼,拉近關係。

江芷微沒有回答,張遠山繼續介紹:「齊師弟開了兩竅,武功別有特異,拳腳、輕功和劍法都是不凡。」

渾天寶鑑包括拳腳、內功、輕功等。

對齊正言,羅勝衣、夏丹丹和夏初臨完全不瞭解,所以只是頷首致意,沒有多話。

「真定師弟,已開兩竅,擅長刀法,一身硬功。」張遠山故意介紹得似是而非,既大概說明了孟奇的戰鬥方式,方便安排,又讓人誤會到別的方向——硬功和金鐘罩還是有著很大區別。

羅勝衣、夏初臨看了一眼孟奇,同樣只是點頭致意,夏丹丹倒是上下打量了一遍,目光在紅日鎮邪刀上停留了片刻,畢竟她也擅長刀法。

「符師妹,剛開眼竅,擅長短劍、掌法、輕功和藥物。」張遠山介紹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我們這邊沒有蓄氣期的隊友,是否說明敵對陣營裡有?」

羅勝衣看起來輪迴任務的經驗頗為豐富,所以張遠山有此一問。

「是的,不過也不會多,一般而言,陣營對抗任務的雙方,在實力水準上,六道輪迴之主會安排的比較相近,就算有一方差距比較大,那也可以通過輪迴世界中的土著勢力彌補。」羅勝衣認同了張遠山的猜測。

孟奇輕吸了口氣,這與自己想的差不多:「這樣看來,我們這次被安排在圍剿方,說明敵對陣營的實力水準高過我們不少,得盡快去風雲莊。」

「嗯,小師父說得對,我也這麼認為,初臨,你先去打探一下消息,我們稍後出發。」羅勝衣吩咐著夏初臨。

夏初臨笑嘻嘻地起身,走到遠處一桌,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段,很快與那一桌五六個人打成一遍,推杯換盞,大呼小叫,只差義結金蘭了。

在孟奇等人側耳傾聽夏初臨套消息的時候,羅勝衣繼續說道:「不過,實力水準和真實戰力是兩回事,有的時候,說不定會出現一面倒的局面。」

說到這個的時候,羅勝衣一直不動聲色的臉龐變幻了一下表情,隱約呈現出少許陰霾,但旋即被他收斂。

大家開始閒聊起來,孟奇擔心羅勝衣有什麼特別的偷聽技巧,故而沒有試圖用傳音入密詢問江芷微是否已經開了鼻竅,過了片刻,喝得紅光滿面,更顯猥瑣的夏初臨走了回來。

「風雲莊就在城外。」夏初臨第一句話就讓眾人安心了。

「這裡都是打算參加四大門派圍剿魔教的江湖人士,想跟著揚名立萬,蹭些好處,裡面不少小門小幫,我們不會太引人矚目。」夏初臨第二句話讓眾人放心了。

「不過,我們這麼多人,又關係特殊,最好裝作一個幫派的人,免得到時候被打散拆亂。」夏初臨說完第三句話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羅勝衣呵呵笑道:「那我們就臨時成立一個幫派吧,你們說叫什麼好呢?」

他說話做事很有一種懾服人的感覺,讓人不自覺就聽他的意見,跟隨他行動。

取名字?我最擅長這個了!孟奇惡趣味發作,嘿嘿笑道:「叫權力幫吧。」

大家現在實力還低,就不取什麼「截教」、「天庭」之類狂霸酷叼拽的名字了,至於「青衣樓」、「金風細雨樓」又太文藝了,不匹配。

「權力幫?手掌天下權,頭枕美人膝,好名字啊。」羅勝衣打趣道,「真定小師父,不知有什麼典故?」

「是我曾經聽一個說書人講的故事,說是有七個年輕人,志向遠大,欲要掌控天下權利,所以,他們結拜成兄弟,以權利為幫名,發誓在大事做成前,不用本名,只以兄弟排序相稱,比如李大,柳五。」孟奇笑呵呵地胡扯著。

羅勝衣眼睛一亮:「好豪情,好志向,好做派!李大,柳五……我很喜歡這種稱呼。」

說著,他看向江芷微等人:「日後大家若成生死之交,也能如此結拜,共創一番大業,不負武道艱難與有用之身。」

對於他自來熟的表現,孟奇等人只能呵呵以對。

羅勝衣也不氣惱,躊躇滿志,氣勢雄渾地問著孟奇:「這七兄弟後來做出大事了嗎?」

「當然做成了。」孟奇微笑回答。

羅勝衣追問道:「那最後結局呢?」

「成大事時,只有李大柳五活著。」孟奇沒有講最後最後的結局。

羅勝衣沉默了下來,右手把玩著酒杯,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們出發去風雲莊。初臨,路上你繼續講打探到的消息。」

城外十里便是佔地極廣的風雲莊,一路上,孟奇等人從夏初臨口中知道了大概的常識,比如四大宗門是風雲莊、萬劍派、摘星樓和曉月門,比如它們都有一柄鎮派神兵,威力無窮,是他們之所以成為四大的主要原因。

而所有的頂尖高手,不是出身四大宗門,就是魔教,幾百年來,未有「野路子」頂尖高手誕生了。

這一點,讓孟奇覺得頗為怪異,而鎮派神兵也讓他猜測不斷,當然,它們肯定不會是真正的神兵,但也許可能是外景水準的「寶兵」。

風雲莊門口站著不少僕役,迎接著前來參加結盟大會的江湖好漢,見孟奇等人過來,立刻有僕役客氣地詢問。

「權力幫?」這僕役聽到羅勝衣的回答後,皺眉思索了一陣,然後禮貌地笑道,「各位好漢,莊裡已然住滿,還請你們暫時居於別處,結盟大會時再來。」

羅勝衣什麼話也沒說,右手抬起,緊握成拳,輕輕打在門口的石獅上。

啪啪啪,石獅頓時變成了一堆碎石,看得來往人等瞪大了眼睛。

僕役又驚又懼,上下打量著孟奇一行人,好半天才道:「幾位好漢請裡面喝茶,我去稟報莊主。」

進了莊子,羅勝衣才對孟奇等人道:「不展露點實力,就引不起重視,我們這邊實力較差,須得盡快與四大宗門高層聯絡上。」

「我們也是這麼認為。」張遠山客氣地回答。

孟奇和江芷微、齊正言互相看了一眼,立刻瞭然了對方有相似的想法,羅勝衣的決斷和處置方式都沒錯,但他完全不與自己等人商量,先斬後奏,略顯霸道。

…………

一處花廳內,幾人喝著茶,等待著莊主的召見。

「老大,我到附近溜躂一下,蒐集點消息。」夏初臨謹慎地說道。

得到羅勝衣首肯後,他笑眯眯地外出了,他是一個坐不住的人。

過了片刻,有僕人前來,很尊敬地道:「幾位貴客,莊主請你們去書房見面。」

「好的。」羅勝衣起身道,然後疑惑地自語了一句,「初臨怎麼還沒回來?」

話音未落,幾人腦海裡都迴蕩起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

「夏初臨被魔教陣營的輪迴者擊殺,每人扣除一百善功。」

什麼?孟奇等人有點呆滯和驚愕,因為沒想到敵人來得這麼快!而且還是在風雲莊內直接動手!

危險已經開始!

夏丹丹臉色大變,黑著一張臉衝了出去,江芷微、孟奇等人不敢怠慢,趕緊跟上,僕役疑惑非常,招呼著護衛追趕。

打聽了一陣,夏丹丹找到了夏初臨最後的下落,那是一間客房。

她推開房門,邁步進去,忽然驚呼一聲,下意識退後了一步。

孟奇墊腳望去,只見夏初臨和一位老者同時倒在房中,表情安詳喜樂,彷彿獲得瞭解脫,而頭顱以下的皮膚,全部發黃收縮,狀似乾屍。

「無生指……」孟奇愕然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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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夜來

「顧小桑……」齊正言和張遠山也同時脫口而出。

這種詭異的死狀,這份輕鬆殺掉夏初臨的實力,讓孟奇等人宛如昨日重現,直接就想到了羅教聖女顧小桑。

無生指乃《無生老母降世經》所載的不傳之密,隱含著回歸真空家鄉,投入無生老母懷抱的最高奧秘,歷代只有教主、聖女和寥寥幾位立下大功的護法尊者才能修煉,所以,孟奇、江芷微等人相當肯定是顧小桑在此——那幾位護法尊者最差也是一流高手,外景境的強者,故而就算是輪迴者,也不可能出現於這次的陣營對抗任務,否則直接過來血洗全莊便是,何必如此麻煩。

至於羅教教主,更加不可能,他可是證得了「真空法體」的邪魔聖者,天榜第六,估計毀滅這方世界也沒有壓力。

聽到幾人失聲說出「無生指」和「顧小桑」,一直表現得沉穩不驚的羅勝衣變了臉色,低聲道:「可是無生老母轉世的顧小桑,人榜第四?」

「對,就是她。」孟奇沒有隱瞞地回答,羅勝衣好歹是一個陣營的隊友,而且開了七竅,實力強大,若是隱瞞此事,讓他不備之下被顧小桑偷襲殺掉,那就不僅僅是扣掉兩百善功的問題了,整個隊伍的實力起碼下降四成,到時候勝算渺茫。

羅勝衣收斂住驚色,輕輕點頭:「無生指果然名不虛傳……」

感嘆了一下後,他看向臉色悲痛又震驚的夏丹丹:「三十萬善功,『大羅金符』,可復活初臨一次,不是沒有希望。」

三十萬善功……孟奇聽得翹舌不已,這剛好與脫離輪迴世界需要的善功相等,換句話說,只有捨去自己離開噩夢輪迴的希望,才能救回一條人命,委實難以抉擇。

但這好歹還有一線希望,有的時候,人總是要有點希望才能活下去的。

夏丹丹笑得很淒美:「大哥,三十萬善功不過佛門極樂世界般的畫餅,遙不可及,我並不奢望,只望能殺掉顧小桑,為初臨報仇。」

羅勝衣誠懇又滿是豪氣地道:「若她不死於別人之手,我羅勝衣必殺她為初臨報仇。」

孟奇聽得撇了撇嘴,顧小桑又奸猾又歹毒,武功又高,資源又豐富,哪是那麼容易殺掉的,除非她忽然「病發」,變成了小紫。

這時,風雲莊的僕役和護衛仔細檢查了屍體,個個表情煞白,對兩人詭異的死狀不寒而慄。

他們分出部分,前去稟告莊主,剩下幾人則轉身看著孟奇等人。

其中一位老成持重的男子問道:「幾位貴客,剛才聽你們討論,似乎知道凶手是誰?」

羅勝衣一貫以首領的姿態行事,但顧小桑之事,他知道的並不詳細,所以側頭望著孟奇。

孟奇沉吟了一下道:「阿彌陀佛,凶手確是貧僧等人的熟識,她乃魔教新晉高手,出手歹毒,為人陰狠,實力只比魔教教主差一線。」

他還弄不清楚這方世界的實力水準,只好胡編亂造,反正將顧小桑的實力往高了說就行。

「只比胡大魔頭差一線?豈不是『通幽』巔峰,接近『入神』了嗎?」問話的男子大驚失色,不敢置信,魔教教主和自家莊主向來並稱,分別為正魔兩道的支柱,實力強於其他人等,只差他一線,豈不是萬劍派掌門,摘星樓太上長老,曉月門守闕老人的水準?

不過也只有這等高手,才能在莊內悄無聲息暗殺掉一位初入通幽的強者。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孟奇一臉的誠實。

問話的管事又驚又愕:「什麼時候魔教出了這等新晉高手,小師父,她叫什麼名字,長相如何,請細細描述,我好吩咐莊內弟子搜查。」

「她叫顧小桑,也許自稱小紫,是位十八九歲的少女,五官精緻無匹,容顏清秀絕倫,帶有靈動飄渺的氣質……」孟奇大概將印象中的顧小桑描述了一遍。

管事輕輕頷首,吩咐左右兩邊護衛:「此等女子肯定分外顯眼,你們讓弟子仔細搜查,注意,千萬不要盲目動手,一旦發現,趕緊大聲呼喊,同時退走。」

說完,他又看向孟奇等人:「幾位貴客,煩請你們繼續留於花廳,莫要外出走動,等待莊主的召見。」

出了這種事情,之前莊主的召見只能先作廢,等待他現在的決定,而且這群有僧有道有俗的權力幫幫眾,來歷並不清晰,頗有幾分嫌疑,不能讓他們胡亂走動。

「客隨主便。」羅勝衣微笑回答。

夏丹丹抿了抿嘴,開口道:「我能將初臨的屍體背回花廳嗎?若要檢查屍體,辨別武功,請到花廳來。」

管事見還有另外一具屍體,任由夏丹丹走入房中。

「等一下。」符真真突然開口。

她在熟悉的人面前甜美大方,但卻慣來怕生,故而一路少有說話,此時猛地阻止,讓眾人都愣了愣,訝異看向她。

符真真臉色微紅,盯著自己的腳尖道:「有專門在屍體和衣物上下的毒,以對付密切接觸屍體之人。」

夏丹丹聞言往後跳了一步,遠離了自己弟弟。

「初臨被殺,讓我一時控制不住情緒,忘了這麼簡單的陷阱。」羅勝衣嘆了口氣,袖袍一揮,頓時有風吹拂,

將夏初臨的衣衫漲起,同時,江芷微等已經開了眼竅的人凝目望去,都看到了淡淡的淺藍色澤於衣裳之上泛出。

管事看得後怕不已,還好剛才自忖實力不高,沒有亂動屍體,只是檢查了死狀和周圍環境,否則現在已經去見閻王爺了。

「真真,能去除這些毒物嗎?」張遠山示意符真真處理一下屍體。

符真真微抬螓首:「這種毒我認得,只要不直接接觸皮膚就行。」

「顧小桑居然還擅長用毒?」孟奇悄悄對江芷微說道。

江芷微一直保持戒備,聞言搖頭道:「也或許她有善於用毒的隊友。」

之後,夏丹丹臉沉如水地撕下衣襟,包住雙手,將夏初臨帶回了花廳,打算離開風雲莊後,找個地方埋葬。

…………

過了一個時辰,孟奇等人終於見到了風雲莊莊主古空山,他是位五十多歲的老者,頭髮烏黑,腰背挺立,身材魁梧,不怒自威,身邊跟著三男兩女,有年長的,也有年輕的,不是長老便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幾位同道來自何處?」古空山直截了當地問道。

羅勝衣早就從夏初臨口中知道了這裡大概的勢力分佈和地理位置,於是隨口胡謅了一個偏遠州郡。

古空山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臉色沉重地道:「未能發現顧小桑,她應已趁亂出莊了,幾位還得小心,千萬莫離開所住院子。」

他沒再多說什麼,也沒有問孟奇等人的實力水準,寒暄了幾句後就打發他們回去。

「古空山看來有點懷疑我們。」回到安排的院子後,張遠山沉吟道。

羅勝衣淡笑道:「來歷不明,又出了這種事,換我我也懷疑,不過懷疑歸懷疑,他肯定還是會帶上我們,我們七個的實力加在一起非常強大,如果是同道,那可以探路拔險,成為他們的替死鬼,若是魔教奸細,那就將計就計,爭取削弱魔教的實力,奸細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的奸細。」

江芷微和齊正言都不太待見霸道的羅勝衣,討論了一陣,確定了方略,就各自回房調息去了。

孟奇也急著回去修煉金鐘罩第五關,沒有耽擱,只留張遠山和符真真與羅勝衣、夏丹丹多聊了幾句。

修煉沒多久,符真真與張遠山敲響了孟奇的房門。

「有事?」孟奇訝異地看著他們。

張遠山微笑指著符真真:「真真調配了一些藥粉,能趨避毒蟲,所以過來給你灑一下。」

「還有這種好事?」孟奇驚喜地說道。

符真真與孟奇也算比較熟悉了,捂嘴笑道:「我擔心有敵人夜裡驅毒蟲進屋偷襲,因此用雄黃、五伏子、毒連根等藥物調配了一種藥粉,能讓大部分毒蟲不敢靠近。」

其實,就是驅蟲的吧?孟奇暗笑了一聲,看著符真真將藥粉灑在門邊,曬在窗戶邊,分外覺得隊伍裡有一個醫道高手或毒藥強者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

夜深人靜,孟奇端坐床上,皮膚暗金流動,狀若銅像。

篤篤篤,輕微的敲門聲傳來,驚醒了孟奇。

「誰?」孟奇收起運轉的內力真氣,戒備地問道,若是顧小桑在外面,自己只好不要臉地大喊「救命」了。

「我。」江芷微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接著補了一句,「來教你閻羅帖。」

聽到「閻羅帖」,孟奇頓時放心了下來,不是別人假扮的江芷微,於是開門讓她進來。

江芷微換了一身衣裙,變成了孟奇第一次見到的那種鵝黃,長髮微濕,披散於肩,既有幾分隨意灑脫,又有淡淡的慵懶,呈現出前所未有的氣質。

她見孟奇有些呆愣,大大方方笑道:「洗浴之後才想起沒教你『閻羅帖』,所以過來叨擾一下,小和尚,不歡迎嗎?」

一邊說,她一邊丟了一把長劍給孟奇,應是莊內借來的。

「歡迎,當然歡迎,榮幸至極。」孟奇接過長劍,也不囉嗦,直接請教起劍法。

江芷微亦不客氣,自行坐於桌邊,侃侃而談,不時演示,她在劍道之上天賦出眾,又專心一致,捨得下苦功,不僅知道該怎樣用劍,也知道為什麼要這樣用劍,因此教導起來,深入淺出,直指本質,讓孟奇迅速進入了狀態。

而孟奇長於刀法,偶爾從刀道出發的疑問也讓江芷微觸類旁通,頗有收穫。

兩人一個教的用心,一個學的專心,不知不覺,外面就響起了三更的梆子聲。

「今晚就到這裡吧,須得保持精神應對突襲。」江芷微摀住嘴巴,小小地打了個哈欠。

孟奇點了點頭,想起一事:「芷微,你可是已開鼻竅?」

江芷微笑吟吟地道:「在洗劍閣內,劍法的精進必然伴隨著修為的進步,我能自創『閻羅帖』,肯定已經開了鼻竅啊。」

話音未落,她豎起手指,放在唇邊,示意孟奇安靜,同時左掌一揮,滅掉了燭火。

孟奇沒再說話,靜靜等待,過了片刻,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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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1 22:46:11

第十三章 「眼光出眾」

悉索之聲非常輕微,若非夜深人靜,江芷微又特意提醒,自身耳力也已大漲,孟奇根本聽不到。

接著,窗戶邊也響起類似的聲音,時遠時近,不斷徘徊,偶爾會有碰到房門和窗框的動靜,但卻沒有一點異常滲入屋內。

孟奇忽然醒悟,低聲道:「是毒蟲。」

至於符真真布下的「驅蟲藥粉」,江芷微肯定也知道,不必多說。

江芷微輕輕點頭,傳音入密道:「我們出去看一下,也許弄蟲之人還未離開,呵呵,你初入開竅,遠離師父和門派,連傳音入密這等普通法門都沒人教,只能姐姐我繼續好人好事了。」

身處緊張的局面,她不僅沒慌亂失措,反而輕鬆隨意,開起了孟奇的玩笑,當然,她是外鬆內緊,警惕和戒備一點也不少,至於好人好事,純粹是大家聊天時,從孟奇口裡學到的好玩詞語。

姐姐……孟奇再次無語,只能呵呵了一聲。

江芷微當先走到門邊,白虹貫日劍一挑,房門向內打開,月光照耀之下,門檻外有著許多蜘蛛、蜈蚣、毒蛇和孟奇還不太認識的怪異蟲豸,它們或滑膩,或毛絨,或噁心,有的呈幽綠色,有的泛著黑光,有的青碧可怖,五彩斑斕,讓人頭皮發麻。

它們個頭都不大,黑夜之很難察覺,尤其半空裡還飛舞著的蚊蟲,一隻隻透著絲絲血色,顯然是毒蟲異種。

這些毒物徘徊於門邊,畏懼於符真真灑下的粉末,不敢越雷池一步。

江芷微將劍一指,整個人的氣勢頓時變得凌厲非常,彷彿一把鋒芒畢露的寶劍,光是看著她,都有眼睛被刺痛的感覺。

她輕吸口氣,克服了女孩對蟲豸蛇蛛的恐懼。牙白短靴一跨,走出了房門。

說也奇怪,江芷微過處,那些蛇蟲飛蚊似乎都被劍意侵襲,嚇得紛紛退後,自動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道路。

見狀,孟奇暗自讚嘆了一聲。抽出滾燙的紅日鎮邪刀,同樣跟了出去。

他還不能像江芷微那樣,一旦勃發了刀意,要麼原地不動,要麼必須出刀進攻,因此踏著神行百變的步伐。在蛇蟲飛蚊之閃轉騰挪。

因著這些毒物被驅蟲藥粉弄得有些找不著北,動作變得遲緩,孟奇順利踏入了院。

老實說,他並不怕普通毒物,它們縱使咬自己,自己也中不了毒,因為根本咬不破自己的金鐘罩。談何毒,之所以用神行百變躲避,是因為這些傢伙太噁心,不太樂意沾上身。

月華清冷,院內乾乾淨淨,之前的普通蚊蟲,早就被那些毒物弄得蹤影全無。

孟奇和江芷微沒有離得太遠,各自搜索著院一側。

啊!啊!啊!

忽然。一道道慘叫聲從莊內各處發出,在寧靜安詳的夜裡異常淒厲,讓人膽顫心驚。

「其他地方也有毒蟲來襲?」孟奇回頭與江芷微對視一眼,各自看到了彼此眼的疑惑,魔教反守為攻,大舉突襲風雲莊嗎?

一道道慘叫聲戛然而止,但同時又有一道道慘叫聲爆發。此起彼伏,接連不斷。

「賊子敢爾!」一道暴喝從風雲莊心傳來,聲震霄,裂石穿雲。孟奇和江芷微隔得老遠,也聽得清清楚楚。

接著,一股狂風從心升起,向四面勁吹,絕大部分蛇蟲飛蚊難擋其威,竟然被吹得飛上了天,飛向莊外。

孟奇和江芷微衣衫獵獵作響,各自腳下用力,穩住身形。

「莊主是外景強者?」孟奇頗為驚訝,那要是碰上了魔教教主,自己等人怎麼辦?

江芷微皺著黛眉,疑惑地搖了搖頭:「奇怪,徒有天地交匯引發的異象,卻沒有相應的外景境威壓,而且,這種威力,這個範圍,都比正常外景小不少,可又比半步外景多了自主操控的能力,奇怪。」

她作為洗劍閣這一代最傑出的嫡傳,對外景境的瞭解自然勝過孟奇。

這陣狂風只覆蓋了莊央和兩側的客院,範圍其實並不大。

江芷微靜靜感受著這陣狂風時,孟奇突然聽到自己身側花叢裡有衣襟摩擦聲,於是計上心頭,忽地一刀斬出。

紅日鎮邪刀泛著剛從爐火裡取出的暗紅,斬斷了花朵,焦黑了枝條,劃過了衣襟。

嘶,對方似乎有所察覺,退開了一步,只是被劃破了衣衫,燙傷了皮膚,輕吸了口氣。

孟奇正要揮刀繼續進攻,卻看到花叢裡冒出了一陣白煙,頓時屏住呼吸,退後避開。

白煙之,花木齊齊枯萎,染上了一層幽綠,江芷微提劍過來,謹慎之下也沒有強闖,而花叢那人翻過牆壁,迅速遠遁。

「嘻嘻。」這人發出嘲弄的笑聲,身法詭秘,忽閃之間就消失於了黑夜裡。

「不是顧小桑。」孟奇見白煙消散,吐了口濁氣,剛才那人雖然是女,但從交手一回合的狀況和聲音判斷,絕對不是顧小桑,應該是她的隊友。

此時,莊央的動靜漸漸平息,那裡似乎沒有敵人,只不過被可怕的毒物侵襲了。

江芷微緩緩點頭:「肯定是開竅,毒蟲毒藥都很可怕,輕功也不錯,日後遇到,絕對不能留手,能一招斬殺的不要拖到第二招。」

這種傢伙看似武功平平,危險性卻非常高。

符真真和張遠山趕了過來,一個忙著蒐集殘留的蛇蟲飛蚊,一個臉色凝重地道:「莊裡各處都遭了毒物襲擊,應該死了不少人。」

他的房屋朝向正對莊子中央,察覺到不少動靜。

「若每天都來這麼一齣,而且還解決不了,整個圍攻魔教的聯盟都會人心惶惶了。」羅勝衣臉色沉靜地從側院走來。

孟奇笑了笑:「我們的嫌疑好像又大了。」

…………

城內,一處普通三進院裡。

「小紫,紅袖,做得很好,不僅殺掉了一個敵人,而且還讓整個風雲莊慌亂失措,日後少不得猜忌內訌。」一個年輕男撫掌笑道,他的長髮沒有束冠,也沒有插釵,就這樣隨意披下,他眉毛很濃,彷彿被墨汁畫過一遍,雙眼發亮,顧盼自雄。

一位身著五彩斑斕衣裙的少女咯咯笑道:「都是雲哥哥你謀劃得當。」

被稱為雲哥哥的年輕男哈哈一笑:「紅袖啊,你真會說話,老實說,最初發現沒降臨於聖教總壇時,我還覺得奇怪,現在看來,也不是沒有好處,小紫,想不到你實力如此強,能輕鬆殺掉一個開竅的敵人。」

「唔,只是湊巧碰上。」一位眉目如畫,美眸流轉的少女似笑非笑地回答,她身材苗條,白裙飄飄,氣質靈動,宛如天上仙女。

「湊巧碰上,那你原本是準備做什麼的?」在另外一邊,一位弱不禁風的書生挑眉問道,他身材單薄,臉色發白,男生女相,看起來頗為妖異,並且不斷咳嗽,而在他的兩側,各有一個精緻漂亮的少女攙扶著他的雙臂。

這兩名少女肌膚如玉,外表清純,但每一處細節都透露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魅惑,就像那嫣紅潤澤的嘴唇,就像那如水欲滴的眼波,就像那隱約纖美的鎖骨……

雲姓年輕男看了一眼這兩名少女,吞了口唾沫,撇了撇嘴,側頭看著自家紅袖。

小紫目光迷離:「我只是去看看這次的敵人裡面有沒有我那小情郎,若不殺他,我心難安。」

「小情郎?有嗎?」雲姓男皺了皺眉。

小紫眉頭張開,笑靨如花:「當然有,他長高了不少,長得白白嫩嫩,俊俏得很。」

雲姓男覺得這話聽起來怪怪的,濃眉一挑道:「小紫,你實力不低,名字又頗為特殊,為何我從未聽過你的名頭?」

「玉瓏紫這個名字很少見嗎?」小紫笑吟吟說道,「再說,你們兩位也是八竅的高手了,實力不比部分人榜中人差,為何雲霆鋒與蘇元英兩個名字,我今日方聞?」

整個房間內一共七人,除了小紫外,分別是蘇元英和他身邊兩個怪異魅惑的少女,以及雲霆鋒、紅袖以及雲霆鋒左側一個黑衣消瘦男。

「也是。」雲霆鋒展眉笑道,「我等都不是爭名奪利之人,名頭自然不會遠播,不過,我始終覺得玉瓏紫這個名字不是你的真名。」

他含笑看著小紫。

小紫微微一笑,坦然對視他的雙眼:「是我真名。」

雲霆鋒收回目光,點了點頭:「紅袖,影殺,你們對敵人有什麼看法?」

紅袖笑嘻嘻地道:「羅勝衣、江芷微不愧是人榜中人,委實可怕,不能小視,道士打扮的傢伙和他的小情人也值得高看一眼,一個步伐驚神,一個精通醫理毒理,至於其他人,不過土雞瓦狗。」

「雙刀女還算不錯,死人臉男和小禿驢僅有點長處,應是他們之的弱點。」黑衣影殺補充道。

蘇元英止住咳嗽,聽得很專注,雲霆鋒邊聽邊頷首,末了看向小紫:「小紫,你對他們的判斷有什麼意見?」

小紫笑吟吟地道:「他們眼光出眾,看人極準,說得很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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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通幽

雲霆鋒滿意地笑道:「只要找到機會,我們兩人就分別圍殺羅勝衣和江芷微,他們一死,其餘人等不足一提,呵呵,我們在暗,他們在明,實乃絕佳的機會,不過得小心一點,儘量避開古空山等人,這方世界的絕頂高手不僅強大,而且詭異。」

雖然小紫輕鬆殺掉了一位開竅敵人,但他並不認為這位氣息不算強的少女能與自己和蘇元英同列。

說到這裡,他微微皺起濃眉:「剛才古空山的出手,你們應該也看到了,類於外景,又不同於外景,這到底處在何種水準?外家,內家,通幽,入神,前兩者還算符合武道常理,可以理解,但通幽一境與開竅就截然不同了,自生神異,有外景之征,卻無外景之威,有開竅之體,卻無開竅之能。」

他說的開竅之能指的是眼竅的眼力、耳竅的聽力等。

至於入神,只是這方世界的傳說,不提也罷。

「也許是借了外力的緣故,咳咳,君不見四大門派和魔教之外,並無通幽的高手,而且通幽也有三等,強的如古空山,風雲激盪,橫掃方圓,弱的像風雲莊外門管事,僅能借風成勢,無風之時,跑起來還不如我這蓄氣大成的侍女快。」男生女相,臉色蒼白的蘇元英似笑非笑地說道。

「外力?莫非修煉之途與我們截然相反,先借天地之力,再鍛肉體,最後交匯?」雲霆鋒雙手十指交叉,抵住下頜。

蘇元英食指滑動,摸著旁邊侍女的臉龐,微笑道:「怎麼借?」

雲霆鋒若自己想得通,就不會提出來討論了,沉吟了一下道:「蘇兄,你有何見解?」

蘇元英笑而不語,轉頭看向小紫:「我們這段時日繼續製造混亂嗎?」

小紫目光迷離地看著窗外夜景。愛理不理地道:「反正我不會去了。」

雲霆鋒接過話頭:「混亂已經足夠,而且風雲莊有了戒備,下次再去,很可能被古空山攔住,不如任由他們人心惶惶,日夜提防,疲憊不堪。到了大漠,再想辦法分隔他們,圍而殺之。」

「很好,到了大漠,我自有辦法讓他們顧此失彼,混亂不堪。」蘇元英說完這句。就拍了拍兩位侍女的肩膀,在她們攙扶下起身離開。

等蘇元英離去一陣,紅袖才嘟嘴道:「這個病秧好生傲慢,哼,自家侍女才蓄氣大成,有什麼可驕傲的?」

她分外厭惡那兩名媚骨外露的少女,連帶地討厭蘇元英。

雲霆鋒嘴角含笑。沒有因為蘇元英的傲慢而生氣,摸了摸紅袖的頭髮道:「不要小看了別人,那兩位姑娘怕是練了特殊的功法,成了蘇元英的爐鼎,才很難突破到開竅。」

「不知他修煉的是什麼功法,竟然需要如此詭異的爐鼎,也不知他有什麼辦法能在大漠裡製造混亂?」

後面一句話,他是看著小紫說的。

小紫將目光從窗外收回。姿態妙曼地起身,宛如空谷幽蘭,既清且豔,她一邊緩步走向門外,一邊嘴角翹起,狀似嘲諷:「不就是借外力嗎?和古空山他們區別不大,只不過一個能自控。一個不能自控罷了。」

「什麼意思?」雲霆鋒猛地起身,可小紫沒再理他。

眼睛眯起,看著小紫消失在黑夜裡,雲霆鋒輕哼一聲:「古古怪怪。遲早讓你們知道厲害。」

「雲哥哥,到時候將那小禿驢交給我來對付吧,哼,居然敢劃破人家的衣服,傷到人家的皮膚。」紅袖撒嬌道。

雲霆鋒重新浮起笑意,摸著紅袖的長髮:「不要將他玩壞了,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啊。」

…………

風如火織,滾燙乾燥,沙似鐵打,吹面生痛,孟奇與一男一女正戒備地前行於半荒漠地帶。

夏初臨被殺之事尚未引起風雲莊的慌亂,但那晚毒蟲大舉來襲,一下點燃了人們心的恐懼,人心惶惶,流言不斷,說的有鼻有眼,彷彿不少魔教妖人就潛伏在風雲莊,伺機破壞。

這種情況下,孟奇等自然更受冷遇和防備,而萬劍派、摘星樓和曉月門見狀,紛紛停止了前進,生怕捲入這趟渾水,讓自身門派和附屬幫會跟著混亂。

最終,這三大門派只是掌門前來,草草舉行了結盟大會,然後一改初衷,決定齊頭並進,這樣既能互相救援,又不至於因為其一路的混亂而影響到所有隊伍,而孟奇等人毫無疑問被劃在了風雲莊這一路。

聖火山位於大漠深處,沿途不少適合埋伏的地方,所以,風雲莊派出斥候,打探前面狀況,免得落入敵人包圍。

作為被重點懷疑和利用的對象,孟奇一行七人自然被「曉以大義」,編入了斥候行列,不過古空山也非眼光狹隘之人,做事頗為周到,竟然將十來個得意弟子和管事同樣編入斥候,以免別人心不滿。

之後,孟奇等被打散編組,與風雲莊弟和管事等兩三人一隊,輪流探查前方的狀況,而他們也打算利用這點,用每次前方打探的斥候小隊為誘餌,釣出顧小桑一夥,再由暗綴著埋伏的同伴發動雷霆一擊,最大程度殺傷敵人有生力量,若有機會,就轉為拖延,等待風雲莊古空山等高手來援。

「雖未入大漠,但這沙暴也是恐怖,我們到前方破廟暫避一下吧?」風雲莊女弟陳瀟用手擋住面門,很怕被沙暴弄壞了皮膚。

她雖然是在詢問,但對象只有那位風雲莊男弟,對孟奇這看起來年幼淺薄的陌生小和尚下意識忽略。

陳瀟長相秀美,男弟子羅友討好笑道:「這種風沙之下,縱是敵人也不會外出,說不定正躲在破廟內,被我們逮個正著,真定小師父,你說是吧?」

他得了管事吩咐,要重點關注孟奇等人。

孟奇一直戒備著被偷襲,無可無不可地道:「這樣的風沙裡。也許敵人擦身而過,我們也發覺不了。」

「小師父說得在理,既然如此,不如躲入破廟。」羅友點頭應是,對陳瀟笑道,「陳師妹,那座破廟據說是以前膜拜魔主的神廟。後來魔主闖重天,死於仙人之手,神廟就破敗了。」

這是半荒漠地帶,有些地方長著倔強堅毅的胡楊木,形成了小樹林,而林內就有一座破舊神廟。

這個神話傳說。孟奇這十來日聽人提過,之後魔主殘軀落地,在聖火山上形成魔墳,長年魔焰不滅,每甲子一開,魔氣升騰。凡被魔氣侵染者,將墮入魔道。神智混亂,但武功暴漲,通幽入神皆有可能。

因為魔墳之事,這方世界曾經屢次陷入浩劫,直到有天人下凡,鑄就四件神兵,每甲子用神兵封印一次,方才消弭魔墳之患。

而傳聞若有大機緣大氣運者出世。魔墳之門將徹底開放,讓其得到魔主殘軀和傳承,再次魔行人世,劍指重天。

推開半掩著的廟門,羅友和陳瀟也算頗有江湖經驗地檢視了一番,然後才找了一些樹枝枯草,生火取暖。

孟奇掏出懷裡乾糧。烤了烤,就著腰間葫蘆裡的清水,狼吞虎嚥,補充食物。

「真定小師父。你看來並未通幽啊,可輕功卻委實不錯。」羅友趁機打探道。

陳瀟也睜著一雙美眸,看向孟奇,右手下意識放在長劍劍柄。

孟奇吞下饅頭,呵呵笑道:「許是我天賦出眾。」

鬼知道什麼叫通幽!

這段時日來,自己等人頗被懷疑,很難打聽到重要的消息,故而僅僅清楚境界的劃分,不知通幽和入神有什麼特異,不過孟奇這十來日也算收穫豐厚,金鐘罩第五關的運行路線越來越暢順了,也許再有十天半個月就能入門,而劍法常識算是初步掌握了,「閻羅帖」的變化也一一記在了心頭,不用江芷微再每夜私下傳授。

「原來如此。」蘇友沒有多問,轉而笑道,「若有機會,當向小師父討教,看看是通幽厲害,還是天賦重要。」

他和陳瀟亦是踏入了通幽,只不過還處在比較初級的狀態。

「阿彌陀佛,樂意之極。」孟奇早就想試試什麼是通幽了。

陳瀟看著孟奇腰間懸掛的一刀一劍,捂嘴笑道:「小師父,你到底擅長用刀,還是用劍?」

「刀劍雙絕不行嗎?」孟奇笑呵呵地說道,三刀三劍三神技之類的似乎也不錯啊……

陳瀟剛要說話,忽然臉色一變,因為樑柱陰影裡一下竄出了一道影,直撲自己,形如鬼魅,出人意表。

她和蘇友初逢此種巨變,竟然反應不及,眼睜睜看著影撲到身前,臉色變得煞白。

突然,她眼前暗紅刀光一亮,後發先至,帶著某種難以描述的韻味,一刀斬在了影之上。

影慘叫一聲,身周扭曲的影狀事物猛地消失,仰天倒地,胸腹間是燃燒著黑氣的暗紅刀痕。

陳瀟後怕地喘著氣,指著地上的屍體:「是,是魔教的通幽長老!他已經能身化幽影了!」

孟奇皺眉看著地上的屍體,心很是疑惑,能借影遁形,確實玄妙非凡,但他本身拳腳實力卻是普通,連自己蓄氣大成時都比不了。

不過,他的黑氣邪異,若非紅日鎮邪刀沒有浪得虛名,一刀或許還要不了他的命,被他趁機遁走。

陳瀟說完,忽然又驚又愕地看向孟奇,美目圓睜:「你,你一刀,一刀就殺了魔教長老?」

羅友也是回過神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孟奇。

「額,他姿勢擺的比較好的緣故。」孟奇似笑非笑地回答。

…………

遠處小山的峰頂,雲霆鋒等人正望著破廟。

「蘇兄,就看你的了。」他抱著很大期待地對蘇元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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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獵殺者和被獵殺者(150票加更)

蘇元英外貌妖異,笑容倨傲:「煩請諸位退後一點。」

站在這座偏遠小山峰頂的,除了輪迴者外,還有三位週身被黑色長袍包裹的神秘人,他們兜帽之下,隱有妖邪黑氣升騰,狀極詭異。

面對蘇元英這種態度,雲霆鋒不動聲色,揮手讓紅袖與影殺一起退後,小紫始終含笑旁觀,不插一言。

蘇元英抬起右手,氣息忽然大變,由虛弱妖異變得邪氣森森,氣勢威嚴,浩蕩磅礡,讓人不自覺想要膜拜,想要奉獻一切。

短短瞬間,他就像換了一個人。

雲霆鋒先是一愣,既而醒悟,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似嘲諷似警惕。

他下意識看了小紫一眼,發現對方波瀾不驚,笑容依舊,果然早有預料。

這時,蘇元英的氣息攀到了頂峰,眉心突地裂開一道縫隙,裡面長出了一隻幽綠邪異的豎眼,光是看到它,就有心神被奪之感。

這隻豎眼的幽綠光芒越來越盛,半荒漠地帶的沙暴猛然劇烈,風沙滾滾,狀似末日來臨。

之前的沙暴是從荒漠吹來,看似可怕,實際只是餘波,並沒有太大危險,可現在,借風成勢,這裡彷彿成了沙暴的中心,不斷蔓延開來,將破廟淹沒,將附近淹沒,並且滾滾向前,籠罩一切,完全隔斷了風雲莊大部隊與斥候之間的聯繫。

這樣的天地之威下,每一個身處沙暴中的人都會迷失方向,看不清眼前事物,聽不到附近動靜,救援、埋伏、圍殺等成為空談。

「好了,已經將他們完全隔開了,我們可以分頭殺之,不怕古空山來援。」蘇元英嘴唇艷紅,似乎剛剛吸了別人的鮮血,臉色紅潤,沒再咳嗽。

沙暴乃正常出現的天象變化,他只不過借勢將它變得猛烈,並不怕古空山察覺到異狀。

雲霆鋒撫掌笑道:「蘇兄神威,果然不凡,竟能引動天象變化,羅勝衣、江芷微等人絕對料想不到,好好的一場埋伏誘殺居然一下變成了自身絕境。

蘇兄,我們聯手圍殺羅勝衣吧,他人榜排名高於江芷微,是最大的威脅。」

他們之前並沒有制定先殺誰後殺誰的計劃,因為得看對方相隔的遠近,看誰更「孤單」,不過現在看來,羅勝衣、江芷微等人為了掩蓋動靜,方便突襲,選擇了彼此之間間隔較遠的方式——若聚在一起,人多目標就大,不易隱蔽。

蘇元英倨傲搖頭:「先對付江芷微,引動天象變化對我消耗極大,我需要一個武功高強的女子作為祭品,平復沸騰的鮮血。」

他並沒有掩飾自己的目的和當前的狀況,因為若誰想趁機對付自己,那肯定能收穫一番「驚喜」。

說完,他指著沙暴中幾個地點道:「羅勝衣在那裡,江芷微在那裡……」

引動天象變化時,他隱約與天地交匯,精神如水,順風而行,將江芷微等人埋伏的地方偵查了出來。

雲霆鋒沉吟了一下道:「羅勝衣與江芷微相隔不算太遠,我怕他們正巧碰上,聯手起來,那就不好對付了,不如這樣,我去攔住羅勝衣,請地尊配合蘇兄,圍殺江芷微。」

因為之前表現出眾,混亂了四大門派結盟之事,雲霆鋒、小紫等人得到了魔教的重視,見到了僅次於教主的天地人三尊者中的地尊,與他聯手行動。

三位罩著黑袍的神秘人當中,那位身材最高大,肌肉鼓起,將寬鬆長袍撐成了緊身衣物的男子聲音嗡隆地道:「吾一人足夠了。」

「地尊實力深不可測,我等皆是清楚,但怕時間拖得久了,引起古老兒懷疑,既然要突襲,那就得雷霆萬鈞,一擊致命。」雲霆鋒呵呵笑道。

他試過幾位魔教弟子的身手,發現同是通幽,實力差距卻非常大,而且各有特異,有善於影遁暗殺的,有善於火遁借勢的,也有善於污穢搏殺的,如此種種,分外讓他覺得這方世界的通幽境詭秘非常。

這其中,他與地尊彼此試探了一下,察覺對方確實可怕,自己若不出全力,未必能戰而勝之,有他和更為恐怖的蘇元英聯手,當能殺掉江芷微,而羅勝衣則是自己的目標。

聽到雲霆鋒的恭維之話,地尊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默認了他的安排,在魔教之中,實力就是權力,雲霆鋒和蘇元英表現得如此可怕,他自然願意配合他們。

想到等等就有大收穫,雲霆鋒忍不住喜上眉梢:「小紫,夏丹丹想要殺你為她弟弟報仇,就交給你除掉後患吧。」

小紫無可無不可地頷首答應下來。

雲霆鋒轉而對自己兩位手下道:「紅袖,小禿驢就交給你了,莫要玩壞了他。影殺,那個善於用藥用毒的女子是不小的危險,你趁機將她除掉,她身邊的牛鼻子從步法看應是真武派之人,你莫要糾纏,免得被太極守勢困住。」

因為要重點對付江芷微,而蘇元英兩名侍女又都只是蓄氣大成,實力不足,所以人手有些不夠,好在自己屬下影殺乃一等一的刺客,這種環境下,於真武派弟子身邊,不難殺掉那名女子。

紅袖頓時高興了起來,自語道:「我要讓他的皮膚一寸寸潰爛,哭著喊著求我殺死他,哼。」

她手臂被紅日鎮邪刀劃破的傷痕依然焦黑之中透著暗紅,一時消除不掉,宛如一條猙獰的蜈蚣,讓愛美的她怎麼能忍受!

聽到她這句話,小紫轉過頭,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一眼。

「兩位使者,煩請你們對付剩下那人。」雲霆鋒態度和善地吩咐著地尊身邊的兩位使者。

江芷微藏於一塊風化岩石後面,聽著風沙急打之聲,心中略覺古怪,這沙暴怎麼會突然猛烈?如此下去,不說埋伏圍殺敵對陣營的輪迴者,就連附近的同伴都難以聯絡了!

如果這個時候,敵人突襲破廟,那小和尚就……

她猛地起身,眉心發脹,精神外放,循著記憶中的位置,仗劍急行。

突然,她心中一動,碎步急退,白虹貫日劍一劃,斜指身邊滾滾風沙。

就在這時,她原本應該出現的位置多了一個黑色鐵輪,它從附近風沙之中伸出,被一隻巨大如熊掌的手握住,更為詭異的是,這隻手纏繞著絲絲黑氣,若有似無,彷彿融入了風沙里。

而她長劍所指的地方,一個男身女相的妖異男子脫出沙塵掩蓋,閃過了這一劍。

接著,蘇元英抬起右手,掌心雷光迸發,電蛇騰空。

在他抬手那一瞬間,在師門灌輸下「經驗豐富」的江芷微就察覺到了不對,側身閃開,長劍一引,銀白電蛇頓時被引向了黑色鐵輪處。

辟裡啪啦,黑色鐵輪脫手,巨熊般的黑袍人從風沙裡凸顯出來。

「不是外景……」江芷微內心暗道一句,劍法展開,攻勢立刻如狂風暴雨將蘇元英吞沒。

她一劍快似一劍,根本不給他再來一次的機會,一旦窺出破綻,立刻施展「閻羅帖」。

蘇元英額頭泌出冷汗,仗著身法詭異,又與周圍沙暴隱有聯繫,這才險險擋下了江芷微這輪搶攻,尤是如此,他也覺得對方劍法凌厲無匹,如驚濤駭浪般連綿不斷,根本不給自己喘息的機會。

不愧是人榜中人!

還好這次有地尊相助!

地尊已經撿起黑色鐵輪,出手之間,風沙交匯,架住了江芷微的長劍,讓蘇元英緩了過來。

蘇元英狹長的眼睛瞇起,眉心幽綠豎眼開始綻放光芒,必須出絕招,速戰速決!

羅勝衣藏於一株胡楊木上,因為感官被風沙影響而略顯慎重。

突然,一隻拳頭從風沙裡鑽出,如毒龍出洞,打向羅勝衣背心。

羅勝衣輕吸一口氣,衣袍微微鼓起,那拳頭剛中衣衫,就有滑不溜手之感,自行滑到了一旁,勁力吐在空處。

避過這一擊後,羅勝衣轉身出拳,恰好與雲霆鋒左拳相擊。

雲霆鋒只覺羅勝衣的拳力分成七股,有陽剛,有陰柔,有剛中帶柔,有柔中帶剛,不僅一浪勝過一浪,而且互相纏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直鑽自己內腑,讓人難以招架。

他於半空之中,虛不受力,乾脆順著這拳力,往後一個翻滾,落於地上,呵呵笑道:「不愧是鐵拳無敵,這七傷拳我曾經見人使過,你卻能別出樞機,更上一層樓。」

羅勝衣豪邁大笑:「那再受我一拳!」

一拳揮出,陽剛猛烈,威不可擋。

「好拳法!」雲霆鋒知道這非七傷拳,雙手微折,掃向羅勝衣雙腕,出手看似平淡無奇,卻後發先至,讓羅勝衣不得不避開。

「好!再吃我一拳!」風沙之中,羅勝衣衣發飄舞,一拳打出。

這一拳普普通通,毫無花哨,沒有變化,沒有後手,但在雲霆鋒眼中,卻覺得至大至剛,蘊含著某種韻味,乃拳法的返璞歸真!

他心中一動,右掌一翻,古樸無奇地拍了過去,這一掌同樣拙於變化卻剛猛無匹,韻味十足。

拳掌相交,雲霆鋒雙腳一沉,陷入了砂礫之中,嘴角泌出了鮮血,但他立刻變掌為爪,一把抓住了羅勝衣的拳頭。

羅勝衣當即感覺自己的真氣內力失控,如決堤的江水,源源不斷地湧向雲霆鋒。

他心中一驚,左拳打出,卻被雲霆鋒左掌迎了上來,雙方在狹小的範圍內,捏按捶敲,變化不斷,互有攻守,一時難分勝負,而羅勝衣真氣外洩愈發得快,身體也有了酥麻之感。

羅勝衣雙目瞪圓,臉色沉重,但沒有因此慌亂。

因著符真真只有蓄氣大成,風沙變得猛烈時,張遠山帶著她躲入了附近一處涵洞。

影殺「融」於陰影裡,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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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簡單粗暴(300票加更)

涵洞之內的暗河早已乾涸,遠處更有岩石坍塌,封堵了河道,剩下部分亦怪石崚峋,在黑暗之中就彷彿一隻隻張牙舞爪的惡鬼,讓人覺得來到了鬼門關。

由於怕暴露了目標,張遠山沒有點亮火折子,全憑開了眼竅後的雙目借助外面透進來的微弱光芒前行,而符真真則緊緊地拉住他的衣襟,牢牢跟著他前行,雖然目不視物,但這種黑暗裡,她卻有種奇特的安全感,似乎可以全身心地信賴和依靠張遠山。

繞過一塊怪石後,張遠山停止了腳步,不再深入,那樣將無法第一時間發現沙暴的狀況,錯過出擊的機會。

「影殺」天生夜視,兌換的又全都是隱匿、遁形和暗殺方面的武功,潛入洞中後,如魚得水,悄無聲息地靠近著張遠山和符真真

黑暗深重,影殺彷彿融入了其中,借影遁形,一步一步地前行,很快,他與張遠山、符真真只有一丈的距離了。

他右手按在短劍之上,身體弓起,力量、真氣集於一點,準備突襲。他的暗殺技巧,沒有花哨,簡單無華,卻效果驚人。

張遠山緊握住騰蛇劍,擺著太極守勢,眉心脹痛,精神外放,預防有人偷襲。

突然,他心中一動,想也沒想就將長劍往符真真身前劃出,由下往上,似乎在畫著一個美妙的圓圈。

當!

金屬交擊的聲音迴盪在涵洞內,旋即消失,萬籟俱寂,彷彿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張遠山這一式防禦的滴水不漏,沒有給敵人任何機會,但他心裡卻頗為忐忑,因為一擊不中後,對方消失於了黑暗中,不知藏於何處,不知會從哪裡再襲。

從剛才交手的感受中,張遠山發覺對方實力就算不如自己,正面交手不難被自己斬殺,可肯定也是開了四竅的高手,又善於隱匿暗殺,在這種環境下,危險成倍提升,一旦自己暴露出破綻,就會招來致命攻擊,必須全身心地戒備,精神高度集中,不能有絲毫懈怠,而若想擊殺對方,卻連對方的影子都找不到。

張遠山很明白,這種高度專注戒備的狀態對自己消耗極大尤其眉心眼竅,很難持久,目前脹痛就有越來越分明的感覺,時間拖得越長,對自己越不利,除非外面的沙暴開始變小。

影殺一擊不中,當即遠揚,躲到了另外一塊岩石之後,與黑暗融為了一體,目光專注地看著對面兩人,耐心地等待著機會。

作為刺客,他一貫很有耐心,曾經在沼澤裡潛伏了整整七天,就是為了等待一個出手的良機,而結果,那位與自己仇深似海的七竅高手看著喉嚨短劍,死不瞑目。

沒有耐心,是成不了好刺客的!

「遠山,黑暗對我們不利,我先點亮火折子。」符真真溫婉甜美的聲音傳入了影殺耳中。

影殺一動不動,毫不在意,若有火光就能發現自己,那未免太小瞧自己的隱匿之能了吧,借影而藏,方為影殺!

他曾經遇見過一位可怕的高手,能借萬物之勢,得他指點一二,才終於修成了兌換來的這門「影藏」絕學。

「好的。」張遠山的聲音很是低沉,既像嘴裡含著什麼事物,又彷彿太過戒備,澀於話語。

火光亮起,符真真手中的火折子將光芒灑到了周圍,昏暗代替了黑沉,可到處影影綽綽,彷彿哪裡都埋伏了敵人,與剛才沒有顯著區別。

齊正言潛伏在相對靠後的地方,還能看到少許未被風沙遮掩的太陽,心中滿是戒備。

修煉「渾天寶鑒」需得借助天地間的異種能量,所以他對天象變化有著超過正常開竅高手的敏銳感覺,依稀發現有點不對,可風沙阻隔,道路不明,他一時也沒有對策。

突然,齊正言只覺眼前陽光一下變得猛烈,刺目異常,忍不住瞇了瞇眼睛。

就在這時,金燦燦的光芒裡,一道人影躥出,手中短劍直指齊正言咽喉,彷彿他一直藏在陽光中!

而齊正言背後,地面的砂礫泥土猛地膨脹如墳,同樣一道人影躍出,十指鉤鉤,泛著幽光。

魔教兩位通幽使者的來臨是如此詭秘,如此出人意料!

兩人毫不懷疑對面的死人臉將斃命於自己手中,因為不管是日遁還是土遁,都超過了正常人的理解,根本防不勝防。

忽然,兩人眼前一花,原地升騰起了一陣白煙,彷彿雲靄落地,又像白霧迷濛,讓人目不視物,再也看不見身周的場景。

而兩人短劍和十指落處,有赤霞流轉,如蓮華起舞,被直接帶到了空處!

死人臉竟然是掌握了兩門通幽異能的尊者級人物?

夏丹丹握著一長一短的鴛鴦刀,背靠一株胡楊木,暫避著風沙。

她心中報仇之火熊熊,可天地之威下,還是只能按捺心情,等待減弱,這種狀況下,自己等人圍殺不了,敵人也寸步難行。

咯咯,嬌笑聲突地在她耳畔響起,她驚愕地回頭望去,只見一位白裙飄飄,空靈絕美的少女從風沙裡款款而來,風雖大,沙雖密,可到了她身邊,卻一下變得馴服,自行消散,故而她一路行來,竟然不染半點風塵。

這少女看似仙女臨凡,可氣質飄渺,難以捉摸,帶有幾分直指人心的魅惑。

夏丹丹發覺自己出聲都彷彿變得困難,沙啞著道:「顧小桑?」

小紫,也就是顧小桑,悠然笑道:

「紅塵皆苦,憂患實多,何不歸於真空家鄉,共享極樂?」

周圍風沙變緩,似乎一下亮堂了不少,隱隱約約有空靈之聲降臨。

破敗的魔主神廟內,孟奇與陳瀟、羅友也察覺到了沙暴的突然劇烈。

「還好我們提前躲進來了。」陳瀟欣喜地說道。

羅友自然讚美著漂亮的師妹:「多虧師妹你明智,要不然如此大的沙暴之中,我們寸步難行,說不得會迷失於荒漠裡。」

荒漠氣候多變,沙暴時常有之,中間突然劇烈的狀況也不是沒有過,所以哪怕這裡是半荒漠地帶,兩人亦覺得理所當然。

孟奇卻皺著眉頭,提著紅日鎮邪刀走到了死去的那位魔教長老身旁,這種突如其來的「天災」,這種違背正常的沙暴,總讓他想到「哭老人」,莫非,是魔教教主親至,就像風雲莊莊主古空山那樣,引動了天象變化?

當然,這種天象變化肯定沒有哭老人狂沙神功裡蘊含的天地之威,也不可能籠罩方圓百里,宛如末日降臨,幾有毀滅一地的恐怖。

他一邊暗自提高了戒備,眉心祖竅微啟,精神外放,一邊檢查起地上的魔教長老屍體。

死者皮膚蒼白,經絡暗黑,隱有絲絲黑氣蒸騰,但一靠近孟奇,就在暗紅髮亮的「紅日鎮邪刀」下消融不見。

「剛才他躲在陰影裡的能力近乎外景神異了,但實力卻有天淵之別,而且身上邪氣深重……這種通幽異能是怎麼得到的?」孟奇從羅友和陳瀟師兄妹剛才的驚歎之中,大概知道了這就是所謂的通幽異能,愈發對這方世界的力量體系感興趣了,若是沒有隱患且能學會,配合自己的武功刀法,不失為一招底牌。

剛才孟奇脫胎於「斷清淨」的那一刀,讓羅友和陳瀟歎為觀止,收起了對他的輕視,而心中對師父要求注意這幾個「權力幫」成員的先見之明,愈發佩服。

「真定法師,你在看什麼?」陳瀟壯著膽子問道,她覺得自身「風遁」異能和配套劍法非是這小和尚的對手,故而不知不覺改換了稱呼。

孟奇不想暴露自身對通幽的一無所知,單掌豎起道:「阿彌陀佛,雖說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但終究是一條人命,罪過罪過。」

「法師慈悲心腸,讓我等佩服得緊,不過魔教之人,借助魔氣練功,人性消散,殘忍狠毒,手下冤魂眾多,殺他一人既是救了更多的人,勝造七級浮屠。」羅友口齒伶俐地說道。

而孟奇的回答讓陳瀟輕輕點了點頭,雖然她也殺過人,但終究還是良善之輩,手下逝去一條生命,肯定不會好受。

「真定法師,你有此慈悲心腸,日後必成一代高僧。」陳瀟展顏微笑,「剛才你使得刀法……」

她剛要詢問,孟奇得自幻形大法的奇妙預感再次浮現,猛地轉頭看向破爛的窗邊。

只見一根細細的管子從孔洞裡伸入,吹出淡淡的霧氣。

「小心。」孟奇低喝一聲,屏住了呼吸,金鐘罩運轉,週身暗金流動。

陳曦和羅友順著孟奇的目光望了過去,再次被驚嚇了一跳,是那晚弄得人心惶惶的用毒高手!

孟奇也知道是對方陣營的用毒高手,明白要速戰速決,於是紅日鎮邪刀一揚,施展出風神腿,蹬蹬蹬直衝窗邊,配合他暗金流轉的皮膚,就像一乘不可阻擋的戰車。

他衝入霧中,金鐘罩擋住滲透,側身一撞,肩背用力,砰一下將窗戶撞飛,整個人躍了出去。

神廟之外,風沙濃烈,但地上卻滿是滑溜溜的毒蛇,毛絨絨的蜘蛛,五彩斑斕的蟲豸,而在它們中央,站著一位衣著鮮艷的少女。

孟奇沒有停止,也沒有使用神行百變的小巧騰挪,直接大步踏入毒蟲之中,奔向對面的少女。

毒蛇翹頭,蜘蛛躍起,蟲豸騰空,全部落於孟奇身體,可它們撕咬之下,卻像咬中了金石,一個個被反彈了出去。

孟奇這乘「戰車」,撞破了一切阻攔,兇猛直前,轉眼就奔到了少女身邊。

紅袖完全沒料到小禿驢的戰鬥方式如此簡單粗暴,勇猛無比,一時有些發怔,但很快回過神來,掌心一扣,將暗藏的唐花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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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擊殺(450票加更)

一道流光如星,打中了孟奇,可卻像擊中了虛影,直接穿透了過去,釘在了破廟對面的牆壁之上。

鐵花盛放,五瓣如蘭,精緻而妖艷,牆壁十尺之內,一隻隻蚊蟲、螞蟻無聲掉落,幾隻沙鼠翻滾出來,腿腳伸直,僵死原地,週身之毛全部掉完,光禿禿的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它們都未曾與唐花有過接觸,隔了足足好幾尺,可在唐花盛放之後,依然殞命!

這看得陳瀟和羅友喉嚨發乾,吞嚥困難,換做是自己在附近,恐怕也是一樣的結局,這是多麼可怕的暗器啊!

不過最讓人覺得怪異的是,為什麼一丈之內,那名毒藥高手會將暗器射偏,與真定法師隔了足足三寸飛過,莫非她眼睛不好?其他感官也有問題?

唐花出手,卻射中虛影,紅袖暗叫一聲不好,另外一隻手中的事物就要飛出。

可彷彿戰車般撞破了重重阻礙的孟奇,已經「碾壓」到了她的身邊,心神沉浸入清淨之中,暗紅刀光亮起,紅塵炊煙裊裊!

陽光和煦,照拂於身,學習毒藥、驅使毒蟲的種種痛苦一下襲上了紅袖的心頭,身上每一處傷口,身體每一點虛弱,都記錄著這不堪回首的往事。

因為自己痛苦,不得清淨,所以別人也得跟著痛苦,死在自己手下之人,都飽受了毒發的苦痛!

這一切麻木重複,若忽略痛苦,其實還有一種特別的寧靜,直到那日那人走到了自己身邊,於是清淨遠去,墮入紅塵。

姑娘你好,在下雲霆鋒。

嗯,我是唐紅袖,不是秀氣的秀,是衣袖的袖。

疼痛加身,紅袖清醒了過來,可一切已經太晚,滾燙直入心肺。

鮮血噴出,模糊了雙眼,唐紅袖不甘地倒下,我還有那麼多暗器那麼多劇毒,怎麼不給我使出的機會?

還有,你為什麼沒事?

孟奇一刀斬中,立刻後躍幾步,左手舉起,一隻金色的蟲豸已經失去了生命。

「你是想問它為什麼沒奏效?」孟奇看著唐紅袖絕望不甘又疑惑難解的眼神,輕聲問道。

唐紅袖喉嚨荷荷有聲,是啊,它能咬破第五關金鐘罩的!

孟奇嘴角泛起一絲微笑,左手用力啪一聲,那隻蟲豸立刻被捏成了爛泥,然後對著唐紅袖低語道:「嘎崩脆。」

唐紅袖雙目圓瞪,死不瞑目。

我又不是傻子,完全不管不顧,用自身金鐘罩去測試你的毒蟲,我之所以敢橫衝直撞,是因為習練幻形大法,又邁入開竅期後,隱約有些第六感般的神異,若出現能威脅到我的毒蟲,大概可以感覺到,不會將它們與一般毒蟲混淆。

當然,也怪你這種毒蟲不多,否則多放幾個出來,我就算能感覺到,也會手忙腳亂,不得不暫避鋒芒。

「擊殺了魔教陣營輪迴者唐紅袖,每人獎勵一百善功。」

這次的任務,六道輪迴之主的提示是直接響在腦海裡。

陳瀟和羅友嘴巴微張,目瞪口呆地看著孟奇的背影,他竟然,竟然如此輕鬆就殺掉了那個用毒高手?

剛才的真定法師真像一頭白象,橫衝直闖,無可阻擋!

而且他的那一刀,真是難描難述,充滿了奇怪的紅塵誘惑,驚艷無比!

孟奇剛要檢查一下唐紅袖有什麼劇毒、暗器殘留,以便對付安國邪,突然之間,唐紅袖腰帶、懷裡、背部、襪子、袖口、裙擺等地方鑽出了一隻又一隻噁心的毒物,有小蛇,有蟲豸,密密麻麻,讓人噁心。

它們鑽出來後,愣了一下,然後翻身就啃咬起唐紅袖的屍體,周圍的蛇蟲飛蚊也紛紛反噬,瞬間將唐紅袖淹沒。

孟奇正打算強忍住噁心,驅趕它們,突然,毒蛇、蜘蛛、蟾蜍、蟲豸紛紛翻倒僵死,一隻又一隻,很快,唐紅袖身旁就躺滿了毒物的屍體,而她本身只剩下了一具白骨和破爛的衣物、許多件被腐蝕的暗器。

「用毒驅蟲之人真可怕,……」孟奇輕吐了一口氣,找了根樹枝在唐紅袖殘留的衣物裡戳來戳去,看還殘留什麼用得著的事物。

就在這時,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再次響起:

「夏丹丹被魔教陣營輪迴者擊殺,每人扣除一百善功。」

孟奇倒吸一口涼氣,明白這次敵人怕是全面進攻。

雲煙霧繞,耳目被遮,自身的攻擊又盡數被那旋捲的霞光盪開,兩名魔教使者心神皆懼,已是起了逃走之心。

忽然,周圍泥土砂礫爆射而起,急打兩名魔教使者,宛如強弓硬弩,殺意騰騰。

如此密集的攻擊,兩名魔教使者根本避之不及,尤其那個善於土遁的傢伙更是毫無辦法,雙掌拍散一些,卻被其餘嗖嗖打中,身體頓時成了蜂窩,一股股鮮血噴出。

陽光一晃,另外一人借勢而遁,消失於原地,勉強避開了泥土砂礫的大部分攻擊,僅僅被打中幾處,鮮血橫流。

可就在這時,一把花紋奇特的赤金長劍散發著威嚴厚重的氣息,如煙似水,美妙襲來,恰恰擋在了這名使者身前。

被這氣息一壓,使者心神一慌,長劍已是透心而過。

輕鬆殺掉了兩名刺客之後,齊正言撫摸著龍紋赤金劍上的鮮血,死人臉上少見地浮現出一絲笑意。

「渾天寶鑒」果然非凡!

這兩名刺客本身武功特殊,在身手只有初入開竅的水準下,竟然能借助自然之勢,換了旁人,肯定手忙腳亂,連對方影子都未必能摸到,可自己的「渾天寶鑒」,從一開始修煉,就強調天人感應,利用天地間的異種能量修行是借天地之勢、自然之勢、萬物之勢的絕世神功豈是他們可以比擬?

「渾天寶鑒」第一層「白雲煙」,煙霧沸騰,遮人耳目,第二層「玫霞蕩」,霞氣起舞,卸力挪移,掩日鎮神,第三層「土崑崙」,裂土碎石,驅使礦物沙泥暴起傷人。

「難怪價值如此多善功!」齊正言上一次單人任務時還未練成土崑崙僅僅小試了「白雲煙」和「玫霞蕩」,這次實戰打鬥讓他對這門神功愈發期待。

不過想到「渾天寶鑒」上寫的:入門容易,越往上走越難修煉,資質、悟性、努力、專心,缺一不可,想到自己半年都還未「幻形大法」小成,齊正言心中就閃過了一絲陰霾好在到時候可以讓六道輪迴之主直接灌體,或許兌換提升資質和悟性的輔助功法修煉。

「擊殺了魔教陣營輪迴者唐紅袖,每人獎勵一百善功。」

「夏丹丹被魔教陣營輪迴者擊殺,每人扣除一百善功。」

聽到這兩個消息,齊正言抬起頭,望著沙暴籠罩的地方,表情異常凝重。

涵洞內,火光森森照著附近地形。

張遠山和暗處躲藏的影殺,誰也沒動,互相靜止,似乎在玩一個誰先動誰就輸掉的遊戲。

暗殺與反殺,比的就是耐心!

這時,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響在兩人腦海內,間隔很短地宣告著唐紅袖和夏丹丹的死亡。

張遠山和影殺都非木頭人,聽到之後難免驚愕,只不過作為刺客的影殺迅速回過神來,短劍一揚,準備發動致命一擊。

可是,這個時候的他卻感覺渾身無力,呼吸急促,頭腦發暈,噗通一聲軟倒在地。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中毒?

影殺昏昏沉沉地想著,模糊中看到符真真將火折子翻了過來,後面藏著一根很小的蠟燭,它正徐徐燃燒。

眼前一黑,影殺再也看不見任何事物了,也不知是蠟燭和火折子被吹滅,還是自己眼睛看不到了。

不過這不重要,呼吸間他就徹底失去了知覺。

「擊殺了魔教陣營輪迴者影殺,每人獎勵一百善功。」

吞服過解藥的張遠山看著影殺臉上淡淡的微笑,感慨道:「七心海棠果然無色無嗅,難以察覺。

符真真走了幾步,看向涵洞外,見風沙沒有變小,擔憂地道:「他們也在被攻擊,我們要去救援嗎?」

「你在這裡躲著,我去,我大概記得江師妹、真定師弟和羅勝衣的位置。」張遠山可不願意近戰實力不算太強的符真真在風沙之中冒險。

符真真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跟去,可最終還是道:「遠山,你要小心。」

她自忖若跟著一起去,這種目不及遠的情況下,自己的毒藥長處難以發揮,只會拖累張遠山,因此強行忍住了同生共死的衝動。

唐紅袖、夏丹丹身死的消息同樣響在羅勝衣和雲霆鋒心裡,由於唐紅袖死在前面,雲霆鋒最先一愣,心中懊惱、沮喪、痛苦、驚愕等情緒如火燃燒。

察覺到他的異狀,苦苦支撐於挽留自身真氣內力的羅勝衣找到了機會,左拳一攔,右拳一震,將雲霆鋒包裹著拳頭的手掌彈開,接著不退反進,一拳打出,至剛至猛,以攻代守,尋找轉機。

雲霆鋒心緒難平,又失了吸取內力的出人意表,頓時被羅勝衣這一拳逼得連連退後,雙掌如封似閉,防得非常吃力。

若是再有半柱香時間,自己就能取得內力上的極大優勢,讓羅勝衣再無反抗吸取之力。

這時,夏丹丹之死也傳來,羅勝衣表情一變,攻勢一滯,哀傷莫名,乾脆後躍拉開距離,擺出防禦架勢——他被吸取了不少內力,現在未必是雲霆鋒的對手。

雲霆鋒正要再攻,影殺之死也被六道輪迴之主通報了,他斟酌了一下,看著羅勝衣的雙眼,緩緩退入了沙暴之中,消失於莽莽風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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