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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Crawler | 2017-9-21 22:46:11

第十八章 閻羅帖(600票加更)

地尊身如巨熊,進退之間卻形如幻影,時而融入風沙,渾然一體,時而鐵輪橫揮,斷風蕩沙,讓人根本把握不住他的舉動,防不勝防。

在這種宛如神魔的「遁法」之下,任何正常高手都會反應不及,難以抵禦,身首異處,對此,地尊很有信心,可是,現在他的這種自信動搖了,因為交手的少女並沒有借天地萬物之勢的「通幽」異能,卻劍法凌厲無匹,似乎能料敵機先,不管自己怎麼遁入風沙,只要躥出來,迎面就是明晃晃的鋒銳劍光。

他好幾次險些命喪劍下,幸得蘇元英從旁夾攻,時而摻雜雷光黑氣,才避開了江芷微的長劍,猶是如此,他黑氣升騰的額頭已經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完全不敢相信,不借天地萬物之勢,光憑人力,就能達到如此可怕的程度!

江芷微將《太上劍經》所載的幾套開竅期劍法輪流使來,劍氣縱橫,凌厲恐怖,以一敵二竟然將地尊和蘇元英兩人壓得喘不過氣。

當然,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蘇元英本身,他雖然開了八竅,卻是借助外力,並不擅長近身肉搏,而剛才激化沙暴又消耗了他大部分精力,殺招、絕招一時難以使出。

他額頭幽綠豎眼的光芒越來越妖異,江芷微見狀,手下攻勢更甚,嗖嗖幾劍將地尊逼入了風沙之中,然後長劍微揚,彷彿要送一張請帖給蘇元英。

綠光如水,突地蔓延出來,劍光亮起,純粹凝練,死氣森森。

雙方幾乎同時使出了絕招!

綠光似浪,拍在劍光之上,蘇元英滿懷期待地等著長劍落地,江芷微暈厥。

這是「神靈」的力量,這是直接元神和精神上的攻擊,若沒有相應手段,根本無法防禦,無法抵消!

死氣刺入靈魂的劍光顫抖了一下,劇烈晃動起來,但是,它堅定如故,穿透了綠光,直指蘇元英眉心,彷彿來自九幽閻羅的邀請。

怎麼會這樣?

怎麼可能?

蘇元英身法不斷變化,身體近乎扭曲,可那劍光就像索魂惡鬼,跗骨之俎,根本擺脫不了!

「唐紅袖被四大門派陣營輪迴者擊殺,每人扣除一百善功。」

什麼?

閃轉騰挪之間,蘇元英本就已經處於力竭邊緣,此時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響起,頓時讓他略微愕然。

然後,就沒有了然後。

死者:蘇元英。

死因:眉心中劍。

死狀:玄關第三眼碎裂,表情驚恐愕然,身上再無別的傷痕。

殺人者:江芷微。

江芷微長劍迴盪,錚一聲擋住了地尊的黑色鐵輪,她的眼角,雙耳,鼻子,嘴角,皆有縷縷鮮血溢出——剛才蘇元英的攻擊讓她元神受創,若非有幻形大法刺激過眉心祖竅,也下意識精神外放,護住了玄關,就算她意志再堅定,這一擊也無法硬抗下來。

不過就算如此,她的意志也稱得上可怕了,元神受創的情況下,居然能強行忍住,劍招不變!絕大部分開了九竅的高手都辦不到這一點!

地尊看到蘇元英倒地,亡魂直冒,又見江芷微長劍一揚,擺出送貼的姿勢,頓時嚇得魂不附體,週身黑氣升騰,猛地撲向江芷微,自己則轉身「遁」入風沙。

劍光明淨,幽然深沉,彷彿從九幽飛來,穿過黑氣,直接扎入了風沙。

「啊!」

地尊發出一聲慘叫,鮮血噴出,將附近風沙染得通紅,背心已然中劍,不過江芷微元神受創,頭暈目眩,又被黑氣阻隔了一下,這一劍稍微遲了剎那,被他負傷遁走,鮮血灑了一路。

由於沙暴還未變緩,江芷微追趕不及,乾脆停了下來,掏出一粒「百草丹」,仰頭服下,元神上的傷勢須得及時治療,否則容易留下隱患。

「夏丹丹被魔教陣營輪迴者擊殺,每人扣除一百善功。」

「擊殺了魔教陣營輪迴者影殺,每人獎勵一百善功。」

江芷微剛調息了一下,耳邊就相繼傳來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

這讓她頗為疑惑,因為一直沒有剛才那眉心長著幽綠豎眼的傢伙被自己擊殺的提示——他肯定是六竅及以上,不會只有一百善功。

她抬眼望去,看向蘇元英的屍體,只見它快速地腐爛著,像是死了很久很久,沒用片刻,就只剩一具白骨,身上別無他物。

「沒死?」江芷微若有所思,有點明白敵人的力量來自何處了。

孟奇戳了半天,總算挑出了兩件似乎還能使用的物品。

一件是看起來很普通的黑色鐵鏢,可上面卻用蠅頭小字寫著:「見之絕命」;另外一件是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羅網,它的網絲柔軟纖細,整個縮成一團,不過拳頭大小,拿在手中時,孟奇感覺黑色鐵鏢要自行投向它。

「莫非是專破金屬暗器的『天羅地網』?」孟奇心中一喜,目睹剛才的可怕場景後,他對暗器、毒藥心有餘悸。

當然,將金鐘罩修煉上去後,這些都能抵禦。

至於那件「見之絕命」鏢,孟奇不知道具體有什麼用處,只好先收起,看江芷微、符真真等人是否知道——對於一件暗器來說,若沒有相應手法配合,威力會降低很多很多。

這時,由於蘇元英之「死」,劇烈的沙暴開始放緩,刮在身上的風刀沙劍變得沒那麼凌厲了。

孟奇倒是不怕這個,它們還打不破自己的金鐘罩,不過他忽然想起一事,顧小桑會不會專程過來殺自己?

這個瘋子、變態,為了莫須有的理由,說不定真會過來!

若是在沙暴猛烈之前,孟奇肯定會等在這裡,等著顧小桑自投羅網可現在他知道江芷微等人怕是正陷入苦戰,一時半會來不了,而顧小桑或許正與他們交手,或許正在趕來的途中。

想了想,他回頭對陳瀟、羅友道:「各自隱藏。」

說完,他內力按照特殊路線運行,施展開風神腿,躥入了風沙裡,躲到了一株胡楊木上,眉心發脹精神外放,裹住全身。

風沙越來越小這時,一道幽幽的歎氣聲傳入了孟奇耳中:「你就這麼不願意見我嗎?」

聲音柔美,語氣幽怨,彷彿說話者情根深種,求而不得,聽得人肝腸寸斷難以自持。

可在孟奇耳中,卻不亞於牛頭馬面的索魂之聲,心臟差點停止跳動。

姑娘,我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他不敢有任何舉動,頭也沒抬,全身心地隱蔽著。

風沙陣陣,幽怨聲音隨之而來:「紅袖罵你是小禿驢,說要玩死你

所以我就不提醒他們,讓他們自己找死,讓你親手殺掉她,你看,我對你多好,小紫喜歡的,別人都不能碰,不能欺負,必須我親自出手才行。」

她說著說著,語氣變得輕快,滿是愉悅:「要玩死你,也只能我自己來玩,放心,我不會讓你痛苦地歸於真空家鄉,那樣小紫會怪我的,我會讓你在極樂之中返回老母的懷抱。」

神經病啊!孟奇內心怒罵了一聲,我到底招誰惹誰了?

他自忖實力相差頗大,這位可是人榜前幾的恐怖人物,因此繼續隱藏著。

顧小桑長長地歎了口氣,再也沒有說話,風沙之中,似乎再無動靜傳來。

「小和尚,小和尚……」江芷微的聲音響起。

孟奇先是一喜,繼而戒備,莫是妖女改變嗓音誆我吧?

「真定師弟……」與此同時,張遠山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孟奇這才放心,知道是他們趕來,驚走了顧小桑。

於是,他跳下胡楊木,到破廟前方與他們相見,看到有羅勝衣、江芷微、張遠山和齊正言四人——若非他們差不多齊至,以顧小桑的實力和膽大,說不得會試試強殺援兵。

遠處小山峰頂。

蘇元英留下的兩位侍女之一,秀美的臉龐突然浮現出極端痛苦的表情,接著身上一縷縷黑氣冒出,肚子鼓起,很快就像懷胎十月了。

噗,一隻手掌穿破肚皮,伸了出來,接著這名媚骨外露的侍女被黑氣腐蝕。

血肉融化,蠕動匯於肚子破口。

黑氣越來越濃,裡面有一道瘦削高挑的人影站起,「他」劇烈地咳嗽著,緩步走出黑氣,週身赤裸,皮膚蒼白,血肉隱含黑氣。

另外一位侍女表情不變地看著這一切,似乎死的不是自己的同伴,然後露出魅惑的笑容,迎了上去,找出衣裳,給主人披上。

「墨瞳身死,每人扣除五十善功。」

蘇元英瞇眼聽著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雙手緊緊握著。

「你沒死?」從風沙中遁出的地尊看到蘇元英站在山頂,嚇得差點站立不穩,滾到山下,明明自己親眼看見他死於了那名可怕少女之手,為什麼又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

他背部有黑氣瀰漫在血肉模糊的傷口,讓其不斷蠕動恢復。

蘇元英臉色蒼白,簡短地道:「假死。

他咳嗽一聲,看著後面上山的雲霆鋒,冷冷道:「你手下打探的好情報。」

雲霆鋒看了看蘇元英背後只剩一個的侍女,歎了口氣道:「所以他們已經死了。」

「死得好。」蘇元英毫不掩飾地說道。

雲霆鋒瞇了瞇眼睛,背在身後的雙手緊緊握起。

「如果想動手,就不要忍著,何必在背後攥著拳頭呢?」柔美悅耳的聲音嬉笑傳來,「雲公子,我看好你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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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四大封印之兵(750票加更)

雲霆鋒猛地回頭,雙眼蘊含著怒意,看著款款行來的小紫,低聲質問道:「為什麼消息會錯的如此離譜?」

小紫潔白如玉的雙掌輕輕一拍:「哎呀,我只是去見小情郎兼殺人,打探消息不是紅袖和影殺負責嗎?而且,羅勝衣和江芷微都是人榜有名的高手,他們的厲害好像不用我多說吧?你們自己自視甚高,僅僅兩個人去圍殺江芷微,怪我咯?」

雲霆鋒臉部肌肉抽搐了幾下,看著白衣飄飄,纖塵不染,彷彿只是沐浴歸來的小紫,眼中的怒火漸漸熄滅,皮笑肉不笑地道:「怎麼會怪你?若不是你,我們一個敵人都殺不掉,應該謝你才對。」

兩次出手,帶走兩個開竅高手之命,輕鬆而寫意,讓他怎麼敢再輕視小紫?

前者還能說剛入開竅,不擅長近戰,後者則明顯是開竅許久,刀法出眾的強者,就算偷襲,自己也不敢保證輕鬆解決,而小紫現在的狀態說明她的實力不可小覷!

「雲公子知書達理,哎呀,不對,知情識趣,也不對,通情達理,實在讓我欣慰。」小紫笑容古靈精怪地說道,明顯在打趣雲霆鋒。

蘇元英沉下一張臉,語氣冰冷地道:「你到底是誰?」

他練就眉心邪眼,頗多神異,在小紫屢次表現出格的情況下,隱約感覺到她絕對不是宣稱的那樣籍籍無名,甚至玉瓏紫也可能不是真名。

「我是小紫啊,蘇公子你被江芷微刺壞了腦子嗎?記心大不如前啊。」小紫笑嘻嘻地說道,「有件事情,我得提醒蘇公子,萬劫陰靈難入聖,而且還是借助外力的陰靈。」

蘇元英蒼白的臉龐當即漲得通紅,不可思議地看著小紫:「你,你在說什麼!」

她怎麼知道的?她怎麼知道的?

「一股子陰氣、邪氣,我不想聞,卻非要往我鼻子裡鑽,這種東西,小女子見得太多。」小紫嘴角含笑地說道。

雲霆鋒深深地看著小紫,愈發覺得她神秘不凡,這種東西哪是能尋常見到的?她到底出身何方?

旁邊的地尊聽得滿心疑惑,什麼「人榜」?什麼萬劫陰靈?他有心發問,但又想起此次圍攻之事,自己這方岌岌可危,須得借助這幾位奇怪強者,教主三番四次傳書來信要尊重他們,拉攏他們,就不得不按下心中疑問。

就在這時,一聲淒厲的鳥鳴從半空傳來,一隻血肉腐爛,黑羽凌亂的怪鳥落於地尊肩頭。

這隻怪鳥魔氣濃鬱,腳下綁著一張紙條。

地尊取下紙條,展開一看,甕聲甕氣地對雲霆鋒、蘇元英等人道:「教主有令,讓我們前去匯合。」

…………

「墨瞳身亡,每人獎勵五十善功。」

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響在眾人耳中時,張遠山已經將符真真接到了破廟,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這位墨瞳的身死為什麼要算到自己等人頭上。

江芷微沉吟了一下道:「我大概明白了,墨瞳是『代』眉心有豎眼之人而死。」

「替死、借屍等並非稀罕之事,可基本得外景及以上的強者才涉及,這眉心有豎眼之人確實手段詭秘。」羅勝衣撫摸著身前夏丹丹笑容安詳的臉龐,語氣沉重地道,「是我沒料到敵人會引動天地異象,製造出龐大的沙暴,才造成了這番惡果。」

他慣來不是推卸責任之人,而這次的誘殺圍攻計劃是他自己主動提出的,所以面對夏丹丹之死,他沒有暗恨孟奇等人。

「他們也錯估了我們的實力,若集中精力圍殺其中一兩人,恐怕我們誰都在劫難逃,此乃見識淺薄之罪,我們每個人都有。」張遠山表情正經地說道,事情已經過去,自責和懊悔沒有作用了,重要的是吸取教訓,不再輕敵。

孟奇想到神經兮兮的顧小桑,呲了呲牙道:「幸好此戰之後,對方陣營大概的能力,我們都已知曉,日後不會再錯估了,只是顧小桑不知掌握了《無生老母降世經》上多少神功絕學,絕對不能只注意無生指。」

死去的不用再提,眉心有豎眼的傢伙明顯是走精神攻擊、借天地之勢攻擊的路子,披散著頭髮的濃眉公子則可能是北冥神功或吸星大法,內功雄厚,一拳一掌都有莫大威力,不過,據羅勝衣描述,他用七傷拳、大伏魔拳等進攻時,對方的招式偏向於玄奧精妙的變化,而非強接硬打。

「是的,必須小心,但不知眉心有豎眼之人為什麼能借天地之勢,為什麼能替死復活,若不弄清楚這點,恐怕還會著了他的道。」羅勝衣看著江芷微、張遠山和孟奇說道,他自忖輪迴世界的見識強過他們,但武功路數和不同超脫之法的見識就比不得這幾位名門嫡傳了,畢竟兌換譜上的條目實在太多,誰有那個精力和時間一一看完?

孟奇還是個虛架子的名門嫡傳,為了惡補功夫,他在這方面尚未有太多涉足,因此同樣看著江芷微和張遠山。江芷微抿了抿嘴唇道:「我大概猜到了,應是神道的分支之一,『養邪神』。」

「養邪神?」張遠山的神情變得很凝重。

孟奇嘴角抽動了一下,下意識看向羅勝衣和齊正言、符真真,發現他們與自己是相似的表情,「養邪神」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

我只聽過「跳大神」……孟奇默默自嘲著。

江芷微知道他們不解,詳細地介紹道:「正常神道是拋棄身體,以香火之力重新練就神軀,之後再一步步感應天道運轉,掌握部分規律,融入自身,登臨神位,以求不朽,但成也香火,敗也香火,未曾聞哪位神靈能萬劫不滅的。」

「在正常神道之外,還有天生神靈,還有仿照天生神靈而來的『養邪神』。」

「修煉者通過殘忍神秘的各種方式,養出一點自然而生的邪靈,再拋棄自身肉體,作為飼養邪靈的爐鼎,本體則以陰靈寄居的方式存於肉體內,當通過採補、吸食、吞吃、祭祀等方式讓邪靈壯大成『邪神』後,肉體就有外在特徵凸顯,比如眉心豎眼,之後則能用外在特徵,借助邪神的力量溝通天地,驅動天地萬物之勢,邪神越強,本身實力越強。」

「不過邪神容易反噬,須得用種種方式遏制,比如分化到不同爐鼎等,而自己的肉身因為常年遭受侵蝕,也要常常『更換』,反正有邪神同化,肉體會始終保持在開竅及以上水準,可即使如此,一百個養邪神之人,會有八十個死在邪神反噬之下,有十九個在邪神強大到一定程度後,遭受天劫而灰飛煙滅,僅僅少之又少的人能養到『邪神』登臨神位,與己身合一。」

孟奇和羅勝衣等人聽得津津有味,修煉之道真是千奇百怪,大道三千,旁門八百,皆能前行!

張遠山補充道:「所以,殺掉眉心生有豎眼之人後,不能疏忽大意,若他的陰靈徹底湮滅,體內的邪神就會失控,被暴虐殺戮氣息影響,屠滅身邊一切。」

「雖然『養邪神』只要忍得住痛苦,狠得下心腸,泯滅得了良心,入門非常容易,進階也相當神速,但隱患實在太多,成功者寥寥,失敗者造成的破壞又異常嚴重,故而在中古之後,這種修煉之法漸漸被拋棄,據說只有邪魔九道中的羅教、長生教、不仁樓,還保存有秘籍,還有人修煉。」江芷微右手食指輕輕摩挲著白虹貫日劍的銅綠劍鞘,「若非這種修煉方式相當典型,門中長輩專門講過,我亦不會知曉。」

孟奇嘖嘖有聲:「若有六道輪迴之主幫忙,『養邪神』似乎更容易入門和進階,反正我相信祂是能直接兌換邪靈種子,乃至正品邪神的。」

這方面的東西實在太多,他沒翻到過。

說到這裡,張遠山拍了拍腰間螣蛇劍道:「從『養邪神』得到提示,我有些明白這方世界的通幽、入神是怎麼回事了。」

「是怎麼回事?」孟奇對那種借勢而遁的通幽異能很感興趣,若是自己掌握,風神腿將不再是花架子,能借風而行,遠揚千里。

張遠山歎息道:「他們可能比『養邪神』還不如,至少養邪神的力量能自控,屬於自己。」

「魔教的通幽,應該是借助入體的魔氣,它殘留著魔主的『意志』,能溝通天地,驅使天地萬物之勢,視魔氣多寡,產生不同數量的神異,但魔氣能腐蝕身心,核心的魔氣又只有尊者、教主才能獲得,所以對普通的通幽弟子來說,必須得到上層賞識,實力才能更進一步,而且會慢慢失去理智和人性,殘忍好殺,徹底變成魔氣的傀儡。」

「原來是這樣……」孟奇略微失望,不過從交手的狀況看,張遠山的推測應該接近事實了,「難怪封印魔墳是四大門派的目標,呵呵,若任由魔氣外洩,要不了多久,他們就得面對通幽大軍了,不過,四大門派的通幽又是怎麼回事?」

他們總不可能有魔氣吧?

「魔教是借助魔主殘留的『意志』,他們自然是借助四大封印之器的『意識』。」江芷微平淡說道,「所以,這四件兵器至少是能溝通天地的寶兵。」

寶兵,等同於外景強者的器物!除了江芷微之外,孟奇等人的呼吸都變得略微粗重。

這種程度的兵器,已經是神仙之物,價值幾千善功,哪怕少林寺內,估計也不會超過一百。

「風雲刀,太華劍,摘星手,曉月織……從古莊主的出手情況看,或許真是借助了風雲刀的『意識』。」羅勝衣回想起那晚古空山掀起狂風,吹飛毒物的場景。

「難怪風雲莊出行時,會像護送神主牌位一樣護送著裝有風雲刀的匣子……」孟奇恍然大悟,之前心中的疑惑一下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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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提醒(900票加更)

價值幾千的寶兵,神仙之物,要說孟奇沒有起點貪婪之心,那是不可能的,他還不是那種斬斷了紅塵雜念的得道高僧,而且每次施展「斷清淨」後,總是會被情慾、恩義、天倫、貪婪、懼怕等侵擾,斷人清淨,也斷己清淨,日常之時,亦難免受到一些影響,出現不好的想法。

這也就是「阿難破戒刀法」歷代以來少有高僧練成的緣故,因為它與佛門清修剛好背道而馳,必須時時刻刻受紅塵、業力、因果侵襲和牽引,以此淬煉一顆佛心,綻放清淨琉璃光芒,而一旦無法自拔,那就徹底斷了佛門之路了,除非日後能有大機緣而大頓悟。

不過,不坑害同伴乃孟奇的底線之一,只要對方沒有別的心思,而且,這次的主線任務是配合四大門派封印魔墳,需要四件寶兵同時鎮壓,若搶走了寶兵,得罪了四大門派,那主線任務肯定無法完成了,也失去了助力,受到魔教、四大門派、敵對輪迴者三方面的追殺,活著回歸的可能極低——寶兵須得在外景強者手中才能發揮全部威力,先不提時間問題,自己就算日夜煉化,長年累月,也頂多像古空山一樣的水準。

最為重要的還有一點,這四件寶兵是「仙人」留下封印魔墳之物,雖無靈性,卻有自身「意志」,若貿然搶奪,不懂關鍵之處,說不得會讓寶兵自行激發,威力全開,那時候就屍骨無存了。

或許是與孟奇有著同樣的掙扎心思,短時間內,眾人都沒有說話,陷入了難言的沉默。

「我們還是討論主線和陣營對抗任務吧。」幾個呼吸後,江芷微表情不變地說道。

作為備受重視的嫡傳,她對寶兵並沒有什麼貪婪之情,只要正常踏入半步外景,應該就會得賜一口這種等階的長劍,犯不著為此冒險,所以,她不想由於隊友的貪心而無法完成主線任務,然後善功不足被抹殺。

張遠山輕笑道:「財帛寶物動人心啊,這很正常,只要能衡量自身的實力,不違背本性,那就算不得什麼。」

他繼續說道:「這次之後,對方知曉了我們大概的實力水準和武功特點,肯定會改換作戰方式,比如先掃蕩實力較差之人,比如製造機會,集中所有實力圍殺一人,我們不得不防。」

「對我們而言,四大門派實力佔優,只要緊緊跟著他們,不貿然分開,穩紮穩打,攻破聖火山後,敵人就沒有暗處的優勢了,也沒有再圍殺和閃轉的空間。」羅勝衣低緩說道,這是以堂堂正正之勢擊敗敵人的策略,到時候,縱使魔教陣營輪迴者的高端力量更多,自己這邊也人多勢眾,又有四大門派的高手相助,勝算極大。

這次是由於夏初臨之死,自己太想反被動為主動,貪功冒進,才落入了對方的陷阱。

孟奇回憶著自己的「團戰經驗」,皺眉思索了一陣道:「若對方集中實力圍殺的不是我們之一呢?」

「此言何意?」羅勝衣望向這看似不靠譜實際卻不容小視的和尚。

「小和尚的意思是,若對方集中實力圍殺四大門派執掌寶兵之人,搶走一件寶兵,那四大門派穩步推進的打算就落空了,必須分化人手,搶回寶兵,並快速攻佔聖火山,這對我們不太有利,或許連主線任務都無法完成。」江芷微聞絃歌知雅意。

張遠山輕撫手掌:「對啊,我們之前太過在意陣營對抗任務,太過注意彼此之間的交鋒,卻忘了對方不一定會直接針對我們,側面迂迴一樣會有好的效果。」

羅勝衣皺眉道:「四大門派雖然分成四路,齊頭並進,但彼此間的距離不算遠,救援綽綽有餘……」

他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因為想到了那位「養邪神」的敵人,他比風雲莊莊主更能借天地之勢,不難製造大範圍的混亂,短暫隔絕幾路之間的救援!自己等人這次就是因為這樣才險些全軍覆沒,不能不吸取教訓。

「必須提醒他們。」齊正言少言寡語,但這種事情上,他不得不出聲強調。

孟奇嗯了一聲:「我們先把這次遇襲之事告知古莊主,由他提醒其他三大門派,最好能合成一路前進。」

「事不宜遲,我們這就返回。」張遠山深吸了口氣。

孟奇笑了笑,指著破廟道:「還有兩位朋友在,若由他們稟告,古莊主肯定會更重視。」

他指的是躲藏起來的陳瀟和羅友。

陳瀟和羅友被叫出來時,表情很是迷茫,沙暴怎麼說停就停了,而且「權力幫」之人怎麼全都來了?

孟奇將大概的事情經過講了一遍,末了道:「還請兩位稟告古莊主,敵人新有強援,詭異可怕,不得不防。」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陳瀟被孟奇的描述震驚得難以自持,那種天災般的沙暴怎麼可能是人力造成的?哪怕是借助原本沙暴之勢而來!這已經是仙人手段了!

而,而「權力幫」這幾人能打退「仙人」,更加不可思議!

「古莊主應該能看出剛才沙暴的異常。」孟奇沒有多說什麼,沒對兩名弟子解釋,只要他們將自身所見所聞原原本本告知古空山就行。

陳瀟和羅友一副我見識少,你們別騙我的樣子,發呆般地隨著孟奇等人往風雲莊主力所在返回。

夏丹丹的屍體,羅勝衣背了回去,不僅僅是為了葬在好一點的地方,而且是讓古空山再次見識無生指的恐怖,增強說服力。

路上,孟奇悄悄拿出黑色鐵鏢給符真真、江芷微等人看,詢問這是什麼暗器。

「這是『見之絕命鏢』,看似是普通的飛鏢,但只要用特殊手法打出,到了半途就會自行分裂成七根毒刺,籠罩敵人所有閃避的方向,見之絕命,我曾經見人使過。」羅勝衣仔細看了一陣道。

雖然對暗器的教導是名門嫡傳的一部分,防止弟子下山之後著了奇怪暗器的道,江芷微、張遠山等人的暗器知識不可謂不豐富,但這把「見之絕命鏢」非是主世界之物,他們並不識得,而符真真主要鑽研醫理、毒理,對暗器的瞭解只有少數幾件自身合用的,最後多虧了輪迴世界經歷豐富的羅勝衣。

「好東西啊。」孟奇暗喜不已,這把「見之絕命鏢」雖然不如暴雨梨花針,但也是一等一的暗器,日後說不定能派上大用場。

…………

得了陳瀟和羅友的稟報,古空山第一時間就召見了孟奇等人。

他依然頭髮烏黑,腰背挺直,不露自威,沉聲問道:「那名異人真的眉心生有豎眼?」

這可是傳說中神人的特徵!

他之前就覺得沙暴猛烈來襲有點古怪,但並沒有太過在意,畢竟覆蓋寬廣的天災非人力所能製造,自己肯定辦不到,除非風雲刀徹底解封,完全激發,而這等同於不可能,歷代以來,就沒有莊主能夠讓風雲刀徹底解封的,全靠仙人留言揣摩威力。

如今聽到陳瀟和羅友的描述,他對之前沙暴的懷疑重新泛起,對孟奇等人的經歷將信將疑。

「是的,眉心生有一隻幽綠的豎眼,宛如妖魔。」孟奇坦然回答,江芷微則將自己與蘇元英交手的過程詳細講了一遍。

古空山眉毛一挑,瞇眼看著江芷微,魔教地尊的特徵,她描述的沒有錯,但地尊的實力,自己很清楚,不容小視,她竟然能以一敵二,傷走地尊,殺掉異人的替身,這份手段,讓人心驚!

他沉吟了一下道:「之前我亦覺得沙暴有異,現在算是解了心中疑惑,雖然還是不太相信,不相信有人能掌握如此神仙手段,畢竟你們也只是推斷,但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嗯,我會修書三封,讓另外三路的同道前來匯合。」

孟奇等人不可能給他解釋什麼是「養邪神」,所以他對眉心有豎眼的異人能否借沙暴之勢增加威力和範圍還抱著一定程度的懷疑。

但作為一名莊主,他的理智讓他謹慎為上。

「阿彌陀佛,莊主明見千里,實乃其他三派之福。」孟奇見古空山沒有「腦殘」,忍不住讚了一句。

作下這番大事後,古空山對孟奇等人愈發重視,示意他們先留在此處帳篷,與自己一起等待另外三派的回信。

三隻異鳥飛走,古空山與孟奇等人閒扯起武學之道,想要從中窺出他們的來歷,但孟奇等人亦是滴水不漏,偶爾說點主世界之事,古空山也是摸不著頭腦,根本沒有思索的方向。

由於距離頗近,不到一刻鐘,三隻異鳥就先後返回,古空山取下書信一看,頓時隱含怒氣地低喝道:「愚蠢!這種時候還提防我!」

「古莊主,可是他們不願意過來?」羅勝衣不動聲色地問道。

古空山將書信丟在一旁,冷聲道:「對,他們這群鼠目寸光的傢伙,不僅不相信有異人能驅動如此恐怖的沙暴,而且懷疑我想借此機會凌駕於他們之上。哼,不管異人是不是真的,魔教又有強援卻假不了!」

作為正道第一高手,他已經習慣被其他三大門派之人提防,但這種時候還如此見識,那就實在太愚蠢了!

正道門派之間也不和睦啊……孟奇撇了撇嘴道:「古莊主,恐怕得你親自去說服他們了。」

古空山沉默了下來,背負起雙手,來回踱步,靜靜思索。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有了決斷,叫過長老、弟子,讓他們嚴防死守,然後自己抱著風雲刀匣子踏出帳篷,並讓孟奇等人跟隨去萬劍派駐地——自己不在,留身份無法確認的他們在營地內,很容易出問題,而且他們也是親歷者。

孟奇等人自無不可,但出了營地沒多久,就看到天色迅速黯淡下來,遠處黃沙滾滾,漫捲上天,將摘星樓營地及附近區域「淹沒」。

「糟糕!」古空山目光一凝。

魔教教主胡不為能製造小型沙暴,眉心有豎眼的異人則可以借勢擴大!

這個想法在他心中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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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分頭追趕(1050票加更)

風沙膨脹,很快蔓延開來,及於近處,眼前沙塵茫茫,耳邊風聲呼嘯,再難敏銳地感應到四周。

眼見異變突起,古空山來不及多想,身周風捲雲湧,就要奔入沙暴之中,救援摘星樓太上長老。

就在這時,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擋在了他的眼前。

「古莊主,莫要急躁,小心埋伏。」孟奇沉聲說道。

古空山老於江湖,聞絃歌知雅意,頓時暗道一聲自己太魯莽了,若魔教眾人是突襲摘星樓太上長老還好,要是他們聲東擊西,趁風沙遮蔽感官的機會,埋伏於途中,自己稍有不慎,就會飲恨當場。

他雖然為正道第一高手,但也知道自己與魔教教主胡不為在伯仲之間,被他偷襲的話,十有八九會受創,再加上天地人三尊,新增的強援,真是想逃都未必能逃掉。

所以,不能魯莽突進,須得謹慎前行。

輕吸口氣,古空山很有風度地道:「多謝法師提醒,我們小心前往。」

拉上這群實力不凡的人,哪怕遇到埋伏,也不會那麼危險。

不過他也沒有大意,若這些人是魔教奸細呢?因此,在孟奇等人準備魚貫鑽入沙暴時,古空山將懷中匣子打開了。

頓時,刀光暴亮,直射九霄,天空白雲匯聚,周圍風捲成龍,沙暴為之一空。

作為一名用刀好手,孟奇自然忍不住極目眺去,只見那是一柄蒙著一層明淨之光的長刀,刀柄古樸無華,彷彿就是普通木頭製成,而在刀身一面,淡青花紋閃著奪人心魄的光芒,匯成了一條韻味悠長的五爪真龍,它的爪下,雲卷雲舒。

古空山將風雲刀取出,刀匣背於身後,往前輕輕虛斬,就見狂風暴起,吹散了沙塵,露出一條朗朗大道。

直到這個時候,孟奇才看到風雲刀另外一面,暗紅幽光結成了一頭栩栩如生的猛虎,它的身周,清風繚繞。

不愧是寶兵……孟奇暗讚一聲,隨著江芷微等人,踏入了古空山開闢的無沙之路,橫穿沙暴。

…………

摘星樓的駐地,不少帳篷被直接掀飛,諸多弟子迷失於沙暴之中,看不清事物,聽不到聲音,根本沒辦法彼此救援,只好謹守門戶,小心地往風沙微弱一點的地方靠攏。

主帳篷附近,魔氣繚繞,烏黑奔騰,將晚到一步的摘星樓樓主和幾位長老、弟子擋在外面。

天地人三尊,有的閃現於風沙之中,有的污穢著一顆顆「搖落的星辰」,有的魔氣灌體,不懼疼痛,不怕創傷,血肉不斷蠕動復原,生生攔住了拚命救援的摘星樓樓主等人。

急切之間,雖然摘星樓趕來的高手人數佔優,卻寸步難前。

帳篷內,一位白髮老者眉鬚皆張,怒視著眼前的中年男子,他的眼角、鼻孔、嘴角、耳孔,都有一縷縷鮮血泌出,雙掌戴著的銀白金屬手套正被一縷縷深沉幽黑的魔氣纏繞捆綁,難以發揮出威力。

他對面的中年男子清瘦異常,雙掌按在那一縷縷幽深魔氣裡,若有似無,彷彿融化於其中了。

這中年清男子額頭泌著奇怪的血汗,顯得並不輕鬆,但臉上卻掛著輕鬆的笑意,看著白髮老者的背後。

白髮老者的背後,雲霆鋒長髮披散,濃眉舒展,雙掌抓在對方肩頭。

可以看到,白髮老者肌肉不斷起伏,似有事物飛速湧入雲霆鋒體內。

在中年男子旁邊,蘇元英眉心張開,幽綠豎眼妖異非常,他捂著嘴巴,輕輕咳嗽,腳邊躺著兩個抓來的摘星樓女弟子,白裙飄飄的顧小桑笑吟吟看著這一切,顯得漫不經心。

幾個呼吸之後,白髮老者肌肉乾癟,全身精力流失般緩緩倒地,眼神迷茫,口中沙啞:「魔頭,魔頭……」

中年清瘦男子沒有大意,幽深可怖的魔氣始終包裹著那雙銀白的金屬手套,直到將它從老者手上取下,才輕舒了一口氣。

雲霆鋒臉上閃過一抹艷紅,旋即消失,滿足地輕撫手掌道:「教主,接下來怎麼做?」

這中年清瘦男子正是魔教教主胡不為。

胡不為露出一絲微笑:「三位武功蓋世,這次幸得你們相助。」

簡單讚揚了一句後,他嚴肅地道:「古空山等人即將趕到,我們還沒有正面抗衡的實力,須得立刻撤走,只要過了魔墳封印之日,他們就無力回天了。」

「為了不被他們追趕上來,搶回『摘星手』,我們兵分四路,虛虛實實,分散他們的實力,只要將摘星手帶回聖火山,鎮壓到魔墳裡,那就大事成矣。」

「到了那個時候,本教對三位必有重謝,不管神兵利器,丹藥秘籍,還是魔氣結晶,美貌弟子,都絕不吝嗇。」

雲霆鋒瀟灑拱手:「但憑教主吩咐。」

用小紫之名示人的顧小桑似笑非笑地道:「小女子正有此意。」

…………

烈風激盪,雲氣排空,古空山虛斬著風雲刀,終於打通了前往摘星樓的道路,看到了飄搖混亂的駐地。

「洛樓主?戚長老呢?」古空山看到了正準備追趕入沙暴的摘星樓樓主。

聽到古空山的聲音,洛樓主愣了愣,激動轉身道:「古莊主,鄙派戚長老被魔頭圍殺,摘星手也被搶走了!」

「什麼?」雖然有所預料,古空山、孟奇等人還是忍不住震動了一下。

就在這時,劍氣縱橫,飄帶紛飛,萬劍派掌門和曉月門守闕老人各自帶著幾位長老從不同方向趕到了。

「摘星手在誰手裡?往哪個方向逃走?」古空山來不及打招呼厲聲問著洛樓主。

萬劍派掌門是雍容華貴的中年美婦,曉月門守闕老人則是佝僂著背,皺紋可以夾死蚊子的老者,他們沒有插話,一邊側耳聽著,一邊向其他人詢問發生的事情。

洛樓主被古空山問得一愣,有點茫然地道:「他們兵分四路,從四個方向逃走,我也不知道摘星手在誰手裡。」

虛虛實實之策……古空山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可這種事情真沒辦法預先猜到摘星手在哪一路,也不能去賭,一旦失算,萬劫不復:「既然如此,我們也分頭追擊,胡不為往哪個方向逃走的?還有誰同行?」

此時,風沙已經漸漸平息他決意自身追趕魔教教主胡不為。

洛樓主鎮定了下來,語速極快地道:「胡不為是自己一個人,往那個方向……天尊與眉心開眼的異人一路……人尊與披散頭髮的男子一路……地尊與白裙女子一路……」

古空山沒有猶豫,直接道:「我和你一路,追趕胡不為。」

單人匹馬未必搶得回來!

然後他看著萬劍派掌門道:「環夫人,煩請你帶本門長老追趕天尊,小心眉心開眼的異人,他能直接攻擊魂魄。」

環夫人臉色嚴肅地點頭道:「放心太華劍能斬元神精魄。」

她也不囉嗦,立刻就帶著兩位長老追趕天尊和蘇元英而去,剩餘兩位回去安排嚴守和前進事宜。

「古莊主,我們追趕人尊。」曉月門守闕老人不願耽誤時間,直截了當地道。

古空山點頭道:「小心披髮男子,他能通過身體接觸吸取內力。」

守闕老人牢記於心,轉身而去同樣留下部分長老回去穩定人心。

古空山本來打算讓摘星樓幾位長老去追趕地尊的,可轉眼想到孟奇一夥來歷神秘,不可親信,若留在這裡,未必不會生出事端,於是沉聲道:「煩請諸位追趕地尊由摘星樓派出兩位同道相助。」

一是監視,二是大漠莽莽,不熟悉地形的人很容易被甩掉。

「好的,古莊主。」這次羅勝衣沒有出頭,張遠山與孟奇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後,當即答應了下來。

這可是殺掉顧小桑的大好機會!難得他們分散行事!

古空山不敢再耽擱,輕輕點頭,風雲激盪,帶著洛樓主追向胡不為。

江芷微沉吟了一下道:「張師兄,你和真真回風雲莊駐地吧她初開眼竅,輕功差了火候這種追趕難以跟上,而她單獨一人,我們又放心不下。」

這種追趕敵人的緊要關頭,她沒有囉嗦,沒有迂迴,沒有照顧符真真的面子。

孟奇聽得心有慼慼然,還好當初自己聽了她的建議,在輕功上狠下了功夫,兌換了神行八步和風神腿,否則這個時候被留下的就有自己了。

張遠山向來識得大體,略一沉吟就道:「若是有事,放出信號。」

江芷微即將下山遊歷,身上少不了洗劍閣的特有信號物品。

符真真臉色略微黯淡,但也能夠理解,沒有囉嗦,只是各拿了一根小蠟燭給孟奇、齊正言和江芷微。

之後,孟奇等人在兩位摘星樓長老的引領下,往顧小桑和地尊逃走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羅勝衣和江芷微在辨別蹤跡之上的能力,讓孟奇和齊正言受益匪淺,原來自己兩人差的不僅僅是武功,而兩位摘星樓長老在荒漠特有痕跡上的專長,更讓孟奇心生感慨,若自己早點有這樣的經歷,何愁被安國邪追上?

或許是地尊和顧小桑逃走時較為匆忙,雖然明顯地處理過蹤跡,但依然殘留著蛛絲馬跡,讓幾人沒有跟丟,到了傍晚,夕陽西下,灑在了一片覆蓋著濃厚黃沙的遺跡之上。

這處遺跡方圓幾十里,各種沙漠特有的建築都有,只不過早已腐朽破爛,被黃沙掩蓋,只留輪廓,而在遺跡中央,一處破爛神廟幾百年不變般聳立著。

暗紅暮光落在遺跡之上,一片「燃燒」景象,壯觀、荒涼而蒼莽。

「這是什麼遺跡?顧小桑他們怎麼逃到了這裡?」孟奇等人的心中同時泛起了這個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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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魔主之像(保底第一更)

「小心埋伏。」羅勝衣言簡意賅地說道。

雖然這樣的情況讓他有點戒備和擔憂,但總不能不追下去,沒有了「摘星手」,根本無法封印魔墳,到時候主線任務就失敗了,而且就算想靠擊殺對方陣營的輪回者來補足善功,也一樣得追上顧小桑才行。

他的提醒是正常的顧慮,所以江湖經驗不夠的孟奇也能想到,裸露在外的皮膚暗金流轉,仿佛一尊黃銅雕像,堅定而強硬地走在前方,齊正言周身赤霞旋繞,緊跟孟奇身後,全身心地戒備著敵人。

摘星樓兩位長老分別行於兩側,搜索著痕跡附近便於埋伏的地方,江芷微和羅勝衣散得有點開,偵查的範圍比較廣,畢竟這片遺跡占地極廣,說不定敵人埋伏在遠處的建築物裡。

如此一來,幾人的速度開始放緩,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貿然追趕,說不定就落入了魔教的陷阱。

到了這處遺跡,顧小桑和地尊殘留的痕跡已經非常稀少,若非摘星樓兩位長老對大漠之事瞭若指掌,江湖經驗豐富,孟奇多半已經跟丟,此時,眾人勉強綴著,走走停停,竟然到了那聳立於中央的破爛神廟前。

「這是魔主的神廟吧?」孟奇發現這與之前躲避沙暴的破廟非常相似,甚至可以這麼說,在形制、特點上完全一樣,只不過規格上相差甚遠,這個神廟能當破廟五個。

摘星樓陳姓長老仔細端詳了一下,輕輕點頭道:「確實是祭祀魔主的神廟,從它的大小,這處遺跡的規模看,或許是當初的幾座主祭廟之一,不過隨著仙人賜予神兵,封印了魔墳,魔教實力萎縮,現在只有聖火山頂才殘留一座了。」

「莫非他們能在這處神廟借得魔墳的力量?」孟奇雖然江湖經驗淺薄,但「見識」還是很廣的,這方面的可能不得不防。

陳姓長老想了想,不敢肯定地道:「也許,總之得萬分戒備。」

又是一番例行搜查後,孟奇擺開架勢,身如黃銅羅漢像,手握暗紅鎮邪刀,當先踏入了廟門,而這一次,江芷微提劍護在了他的身邊。

不知為什麼,神廟內異常乾淨,竟然沒有一點沙塵,與外面被黃沙淹沒的遺跡形成鮮明對比,頗為神異。

在神廟正前方,供奉著一尊神像,與破廟裡的不一樣,這尊神像保存完好,讓孟奇能一睹魔主的「風采」。

它以淺黑為底,三頭六臂,面孔有的猙獰,有的憎恨,有的冷漠,唯一共同之處是,眉心皆有一道漆黑魔痕,邪惡污穢,而手臂之中,有的握劍,有的提刀,有的拿印,有的舉瓶,有的掌輪。

而 最顯眼的是收到身前的那一隻,手掌寬大,近乎是別的手掌的兩倍,指甲如劍,伸出三寸,手背深黑花紋密佈,帶著讓人頭腦眩暈的妖異、邪惡、墮落和血腥,也讓 人感受到一股難以想像的恨意,恨天太公,恨地載物,恨人愉悅,恨物非己,恨因果麻煩,恨命運殘酷,恨自身屠戮不夠。

一尊看似普通的神像,竟給人如此強烈的感受,似乎非凡人所能雕成!

「嘗聞魔教開派教主乃雕刻聖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陳姓長老感慨了一句。

突然,羅勝衣後退一步,輕輕搖著腦袋,激得孟奇戒刀一揚,還以為敵人來襲。

「不是。」羅勝衣趕緊出聲,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我只是太過專注於那隻手掌上的花紋,想要分辨,結果精神消耗極大,頭暈目眩。」

你怕是想記住這些一看就不是凡物的花紋吧……孟奇嘀咕了一句,即使這只是魔教教主的凡人雕刻,難得真正魔爪神髓的萬分之一,可至少也有幾分神異。

他現在回想,發現居然記不住那些花紋,甚至稍微用力觀看,都會有情緒起伏,殺戮恨意等感覺上浮,險些把控不住自身。

「不要耽擱,返回時可以找物拓印。」江芷微出言提醒道。

被這魔主之像誘惑的眾人頓時醒悟過來,分頭在大殿內尋找起顧小桑和地尊殘留的痕跡。

孟奇和江芷微沒有動,立身中央,以便他人遇襲時及時救援。

「之前聽到魔主的傳說時,我就覺得有點耳熟,現在看到這魔像,終於想起來為什麼會耳熟了。」忽然,江芷微黃鸝般悅耳的聲音直接響在孟奇耳朵裡。

她這是傳音入密。

孟奇已經蒙她教了傳音入密的法門,有樣學樣地道:「為什麼?」

江芷微語速頗快地說道:「因為我們的世界也有魔主的傳說,乃神話時代最頂尖的大能之一。」

「傳說一樣嗎?」孟奇愣了愣。

江芷微簡單地說道:「大同而小異,這裡的傳說是魔主闖九重天被仙人擊殺,殘軀落於地面,而我們世界的神話是,魔主率領九幽邪魔、魔界生靈,進攻天庭,掀起了滔天魔禍,最終被天帝用天道印擊殺,而且魔界也毀於這一戰,九幽從此隱於世間。」

「聽起來真差不多啊……」同時聽到的情況下,孟奇隱隱覺得心驚,這未免太相像了吧?九重天、仙人,天庭、天帝,似乎並無區別,「我們世界的神話裡,魔主的殘軀呢?」

「不知,因為後來天庭墜落,記載不詳,或許玄天宗會知道一二。」江芷微略帶思索地說道。

玄天宗號稱天帝傳承,是因為幾萬年前,他們的開派祖師在玉皇山地底發現了天庭廢墟,得到了光陰刀和部分天帝玉冊。

孟奇心想不會此魔主就是彼魔主吧,但這方世界的實力水準也未免太差了吧?

「能進攻天庭,魔主的實力委實可怕,不知他達到了什麼境界?」孟奇疑惑地問道。

江芷微沉吟了一下:「傳聞魔主於虛空裡自開了魔界,境界實力可想而知,而後來九重天消失,天庭墜毀,天帝隕落,據說就有與魔主一戰埋下的隱患。」

她不知道法身分幾個境界,也不知上面還有沒有別的境界,只能根據傳聞描述。

「天帝隕落,天庭墜毀,是誰幹的?」第二次聽江芷微提及此事,孟奇忍不住問道,這絕非普通大能可以辦到。

江芷微搖了搖頭:「這是上古隱秘,只是有記載道,忽一日,登天之梯斷裂,天庭從天而落,煙塵覆蓋大地整整九日,從此之後,被普通人稱為仙界的九重天徹底消失。」

孟奇輕吸口氣,按下心中疑惑,將注意力轉回魔主身上:「芷微,為什麼你一看到這尊魔主之像,就能想起我們世界的神話?」

有什麼特點嗎?

「因為它。」江芷微指著魔主之像上最顯眼的那隻魔掌道,「我們世界的神話裡,魔主本身只是九幽邪魔中的普通一員,後來機緣巧合得到了『魔皇爪』,才一飛衝天,成為滅世之魔,而它很像『魔皇爪』。」

魔皇爪,孟奇在六道輪回之主的兌換譜上看到過,那是排名前十的絕世神兵之一,價值幾十萬善功,乃九幽邪魔之皇遺留。

根據六道輪回之主的介紹,在太古洪荒時代,邪魔之皇被道尊重創,逃回九幽,於坐化之前發下七大魔咒,詛咒萬物,後來身軀消失,僅留一爪,凡得此爪者,如魔皇附體,成就蓋世神通。

不過,魔皇爪的主人會被七大魔咒影響,漸漸性情大變,以毀滅萬物為己任,因此,魔皇爪這件污穢第一的絕世神兵是前十里面最便宜的。

孟奇又看了看那隻妖異邪惡的手掌,再次感受到滔天恨意和毀滅之情。

這次他看得比較入神,很快感覺眉心刺痛,精神困頓,頭腦眩暈,只好強行抽離目光。

「後來魔皇爪呢?」孟奇定了定神,詢問起來。

江 芷微想了想道:「魔主被天帝擊殺,魔皇爪失落,複又被人得到,成就一代魔君的傳奇,但在神話時代末期,魔君據說也壽元耗盡而坐化了,之後的中古年代,魔皇 爪又幾次出世,每次都帶來滔天魔劫,億萬生靈殞命,直至兩萬年前,它最後一任主人與某位大能同歸於盡,魔皇爪才從此蹤影全無。」

「會不會之後就被『六道輪回之主』得到了。」孟奇抹了抹汗,想到六道輪回之主兌換譜上的魔皇爪並沒有寫「缺」字。

江芷微很認真地道:「有可能。」

孟奇還要再問詳細,突然陳姓長老高聲道:「發現了一處密道!他們從這裡離開的!」

兩人收斂起心思,走到魔主神像之後,發現一塊雕刻石板被推開,露出了一條幽深的密道。

追,還是不追?

遇到密道,孟奇等人自然會考慮裡面埋伏的事情,但種種原因在身,還是決定繼續追趕,不過留下摘星樓李姓長老,讓他守在入口處,遇到情況立刻用他的通幽異能告知裡面的陳姓長老,以免被人斷了後路。

臺階往下,幽深黑暗,孟奇等人一手舉著火摺子,一手緊握自身兵器,而羅勝衣和陳姓長老亦步亦趨,小心翼翼地檢查著甬道兩側是否有機關暗器。

沿路清淨,除了畫滿魔主神威的石板,什麼也沒有,連灰塵也沒有。

走了一陣,前方突然開闊,乃是一處地底大廳。

大廳正對孟奇等人的地方,是一扇古裡古怪的石門,它上面滿是奇特的花紋,五顏六色,絢爛妖異。

在石門前方,堆滿了巨石,將它堵住。

而巨石之前,一個骨架如熊的漢子盤膝而坐,表情安詳喜悅,身軀乾癟無肉。

「地尊……」這是陳姓長老的聲音。

「無生指……」這是孟奇等人的脫口而出。

顧小桑竟然殺了地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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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有緣之人(保底第二更求月票)

看到地尊那張含笑解脫的臉龐,孟奇等人發自內心地感到一陣寒意。

顧小桑到底想做什麼?她為什麼要殺掉地尊?

這一路之上,她是否有意殘留少許痕跡,讓自己等人不至於跟丟?

這妖女精神分裂,心思難測,連讓隊友慘死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真是讓人不寒而慄!

下意識中,孟奇等人緩步退後,守住地下大廳的入口,不過他們也沒有太過畏懼,因為實力在身,人多勢眾,除非顧小桑已經到了半步外景的境界,否則單憑她一個人,只會自尋死路,而另外兩人還在被追趕中,一時半會兒來不了!

「不要怕嘛,人家還以為自己長得很醜。」顧小桑柔美動聽的聲音回蕩在大廳內,讓孟奇等人看到了她。

她正坐於一塊巨石之上,手托香腮,白裙如雪,笑意盈盈,一雙白靴輕輕晃蕩著。

「動手!」羅勝衣低喝一聲,不能給妖女拖延時間的機會,不管她有什麼謀劃,只要死死咬住她,都有希望破解,除非她不要自己的命了。

羅勝衣的打算,亦是孟奇、江芷微等人的想法,刀光劍氣縱橫,白霧星辰升騰。

顧小桑仿佛沒有重量,隨風而飄,躲過了這一擊,落於奇怪石門前,笑吟吟道:「你們沒聽到裡面的動靜嗎?」

咚咚咚,咚咚咚,隨著她的話語,奇怪石門後面仿佛有事物在膨脹,在衝撞著大門。

見此情狀,孟奇更加不敢怠慢,如風而行,紅日鎮邪刀帶著世俗紅塵斬向顧小桑。

而江芷微亦是長劍一揚,劍光森嚴,死氣濃鬱,宛如閻羅之邀。

羅勝衣一拳打出,沒有花哨沒有變化,古樸無奇,卻至大至剛,韻味悠長。

齊正言赤金長劍斬出,一塊塊巨石崩裂,爆射向顧小桑。

但就在這時,石門砰得炸開,洶湧魔氣翻滾而出,將孟奇等人完全籠罩。

孟奇皮膚暗金流轉,眉心脹痛,但魔威滔天,一下將他壓得眼前一黑。

…………

聖火山頂,有一處燃燒著漆黑魔焰的石包,不斷有魔氣滲出,污染著附近事物,讓整個山頂顯得邪異而血腥。

這正是魔墳,而燃燒的魔焰乃聖火山得名的緣由。

魔墳之前,聳立著一座恢弘壯觀的神廟,不少魔教弟子進進出出,參拜著魔主,一切是那樣的有序安靜。

突然,魔墳炸開,一股滔天魔氣直衝雲霄,籠罩方圓,神廟附近的弟子全部肌肉乾癟,皮膚枯萎,迅速化為乾屍。

「魔墳,魔墳徹底開啟了!」沒在山頂的一位長老驚愕交加地失聲喊道。

不是傳聞只有大機緣大氣運者來臨時,魔墳才會徹底開啟,傳承魔道,讓魔威再行世間嗎?

一個個魔教長老、弟子皆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幕,不敢相信傳說會真的現於人世!

正追趕著胡不為的古空山心有所感,猛地抬頭望去,看到遠處黑氣滾滾,將方圓百里的天空染得一片漆黑。

那邪惡血腥之意,即使遠在此處,亦能有所感應。

錚!

古空山手中的風雲刀嗡嗡作響,周圍雲氣狂風越來越猛烈,刀身之上的真龍、白虎愈發真實,威嚴散開,讓古空山都忍不住內心顫抖。

錚!

風雲刀一下掙脫了古空山的手掌,宛如一道流星劃破天際,直衝聖火山飛去。

與此同時,環夫人手中的太華劍,守闕老人緊握的曉月織,都大放光明,威壓無邊,然後衝入雲霄,電閃雷鳴地飛往聖火山。

銀白的金屬手套之上一顆顆星辰亮起,璀璨明淨,高遠曠古之感壓得「人尊」渾身顫慄,難以再鎮壓它。

錚!

摘星手掙脫出來,仿佛星雨倒灌,湧向聖火山。

「怎麼回事?」雲霆鋒愕然看著一幕。

人尊表情古怪,不知是喜是憂:「有緣之人來了,魔墳徹底開啟,四大封印神兵感應之下自行解開了所有封印,威力全開,前去鎮壓了。」

這四件封印兵器並沒有靈智,但充滿了鑄造者賦予的意志,只要氣機牽動,既會解開封印,犧牲百年精氣,鎮壓魔墳。

當然,只是鎮壓,想要封印,必須有人操縱。

「有緣之人……」雲霆鋒眼睛眯起,聖火山應該還沒有外人踏入,哪來的有緣之人?

莫非是她?他一下想起古古怪怪、神神秘秘的小紫。

她在謀劃什麼?雲霆鋒表情凝重地對人尊道:「我們即刻返回聖火山!」

得不到最大好處,也要分潤一二!

天尊與蘇元英那一路,雙雙呆愣地看著四道流光劃破天際,直奔聖火山而去,一時回不過神來。

過了片刻,蘇元英臉龐肌肉扭曲,恨聲道:

「她到底做了什麼?」

他早就對小紫有不好預感,目睹這一幕後,直接將事情歸到了她的身上。

「回聖火山。」天尊沒有猶豫地道。

蘇元英同樣如此:「好!」

若能得到一絲魔主殘留意志,自己的「邪神」不知會壯大到什麼程度!

緩慢前行的風雲莊等四大門派,亦看到了這神話般的一幕,個個心驚膽戰,不知該如何是好。

「聖火山出了大變故,我有點擔心真定師弟他們。」張遠山臉色沉重地對符真真說道。

符真真白貝齒輕咬下唇:「可我們不知道他們追到哪裡了。」

「嗯,我們還是繼續進攻聖火山。」張遠山只能壓住內心的擔憂,這種時候,擔憂無用,必須腳踏實地做事。

…………

孟奇猛地驚醒過來,戒刀一橫,擺出防禦姿勢。

「這是哪裡?」他愕然看著四周,發現自己正處於半荒漠之中,唯一的問題在於,砂礫非是灰色、黃色,全部漆黑深沉。

而天空之中,沒有太陽,只有一輪暗紅之月。

茲茲茲,他體表暗金浮出,明淨透徹,融化著一絲絲往體內鑽入的黑氣。

「魔氣侵體……」孟奇隱約猜到這是怎麼回事,可即使有金鐘罩抵禦,自身也有絕望、崩潰、嗜血、殘忍的情緒浮起,險些迷失了本性。

這比「斷清淨」施展後的反噬還強烈!孟奇暗道一句,強行收斂身心,全力運轉金鐘罩。

茲茲茲,魔氣不斷侵蝕,此時此刻,孟奇再次有了當初在舍利塔中修煉金鐘罩的感覺,但舍利塔中若堅持不住,可以自行停止,這裡卻必須抗衡,否則魔氣侵體,人性喪失!

若來不及返回輪回世界,甚至可能化為行屍走肉。

借助這種狀況,孟奇大概猜到自己是被吸入了魔墳深處,接下來該怎麼辦,他完全沒有頭緒,可也不能原地等待,必須摸索出去的方法。

於是,他全力運轉幻形大法,眉心發脹,精神外放,按照那第六感般的微妙神異,選擇著前進的方向。

胡楊木千姿百態,扭曲虯結,在暗紅血月與漆黑砂礫的襯托下,就像一頭頭等待著血肉的妖魔,讓人感覺壓抑荒涼。

走著走著,孟奇忽然覺得這裡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不可能吧,我什麼時候來過魔墳,上輩子更不可能有這樣的經歷啊……」孟奇滿心疑惑,可也沒法太過專注去思考這個問題,因為他得運轉金鐘罩,抗衡魔氣侵襲和情緒干擾,還得防備可能而來的偷襲。

他綁著白色綁腿,穿著僧鞋的腿腳小心翼翼地前邁,踩在鬆軟卻黏糊的砂礫之上,感受著那種難以言喻的噁心。

忽然,孟奇心中一動,戒刀往後一抽,正正斬在了一頭從泥土裡竄出的邪魔身上。

他形似人類,可雙眼血紅,有漆黑之角凸出,嘴巴大張,白牙森森,唾沫橫流,雙手十指幽光如水,給人異常危險之感。

刀中肉身,卻如斬腐木,帶下一堆黑色扭曲的血肉。

紅日鎮邪刀暗紅光芒綻放,仿佛太陽降臨,那邪魔頓時慘叫一聲,比被斬中還痛苦。

孟奇見狀,刀法展開,每一刀都藏著玄妙韻味,變化精妙,讓這邪魔躲避不開。

邪魔慘叫連連,最終倒於地上,迅速腐爛成一具白骨。

「這是邪魔,還是被侵染的人類?」孟奇皺眉暗道。

別看剛才自己勝的輕鬆,其實多虧了紅日鎮邪刀破邪之能,否則邪魔善於隱遁、污穢,自己恐怕得打疊精神,完全施展開身法和刀法,才能戰而勝之——它相當於一位初開竅穴的對手。

當然,有金鐘罩在身,孟奇也不怕被邪魔擊中幾下。

「希望不要一下來太多這樣的邪魔……也希望不要來強大得多的……」孟奇阿彌陀佛了幾句,再次前行,或許是得了佛祖庇佑,接下來的一段路程,他隻遇到了寥寥幾頭邪魔,而且還都是單獨行動的。

也許沒有統領的情況下,邪魔不喜歡群居……孟奇如是想道,但很快就變得目瞪口呆。

這不是因為邪魔,而是一座破廟,它與自己、陳瀟、羅友躲避沙暴的破廟一模一樣!

「難怪覺得眼熟!這裡明明就是外界的魔化版本……」孟奇疑惑驚訝頓生,小心翼翼地靠近破廟。

剛到破廟門口,他一下愣住,寒氣直冒,因為廟中坐著一位白衣少女,空靈絕美,精緻難言。

「顧小桑……」他幾乎是從喉嚨裡蹦出這三個字。

顧小桑埋著頭,嚶嚶哭泣,聽到聲音,抬眼望去,又驚又喜地道:「大師,是你嗎?」

額,姑娘,你忘了吃藥啊……孟奇各種莫名其妙的想法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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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顧小桑的目的

不管心裡有什麼想法,孟奇的戒備卻沒有絲毫鬆懈,紅日鎮邪刀擺出「斷清淨」的起手式,金鐘罩全力運轉,腳踏「捕風捉影」,隨時都能一刀之後,遠颺百里。

「小紫?」他半帶確定地問道。

精緻絕倫的白衣少女眼淚汪汪,梨花帶雨地點頭道:「是我,小桑這個大壞蛋計算失誤,被魔氣衝傷元神,只好放我出來。」

她與之前所見,少了點靈動莫測,古靈精怪的感覺,氣質上倒是與最初相識時的小紫相仿,只不過眉眼已經長開,不復那時的清秀,而是空谷幽蘭,傾國傾城。

孟奇仔細感覺,發現小紫不僅氣質變化,而且身上也沒有內力運轉的痕跡,就像從未學過武功的普通人,這真是讓人難以置信的變化,《無生老母降世經》端得詭異難測,難怪當初江芷微和張遠山會誤判。

「額,你們,不對,顧小桑到底為什麼要將我們引入魔墳?」老實說,剛才孟奇有認真地想過趁她病要她命,可一方面,比起顧小桑,小紫心地善良,沒有武功,外柔內剛,等同於一個無辜女孩子,自己雖然不怕殺人,但這種殺戮無辜之事,還是頗為違背底線。

而另外一方面,自己等人拜顧小桑所賜,被魔墳吸入,要想找到江芷微和齊正言,脫離魔墳,還得落到顧小桑的身上,直接將她殺死,不是讓自己陷入絕境嗎?

因此,孟奇柔和聲音,循循善誘地問道,同時,一步一步地靠近小紫。

小紫星眸迷茫,如同霧罩秋水,眨也不眨地看著孟奇靠攏,忽地,她淒然一笑:「大師。我知道你是想偷偷制住我,放心來吧,我不會反抗的,我很清楚小桑是多麼壞的壞蛋,沒有人不怕她,而且,而且。我也擔心她甦醒之後對你不利。」

說到後面半句,她竟然臉頰飛紅,垂下螓首。

喂,姑娘,我們好像沒什麼交情吧,不要弄得我們姦情滿滿的樣子……孟奇現在肯定小紫與小桑「關係匪淺」了。雖然一善良,一邪惡,但都是「妄想症」患者,不過顧小桑前面半句話,倒是說的孟奇老臉微紅,自己確實是想偷偷制住她。

被小紫點破後,孟奇也沒有急進。免得落入陷阱,他戒備萬分地靠攏,左手五指一拂,封住小紫身前幾處大穴,禁住了她的內力運轉。

小紫果然沒有任何反抗,害羞看著自己的膝蓋,任由不放心的孟奇反覆「加固」封禁的穴道。

孟奇也是沒有辦法,金鐘罩自帶的點穴法門不算上品。只能靠這種笨辦法了。

「好了。」孟奇沒有禁錮小紫正常的行走能力,退後幾步,柔聲道,「小紫,你是好姑娘,可以告訴貧僧顧小桑為什麼要將我們引入魔墳嗎?」

他對顧小桑心有餘悸,依然緊握著紅日鎮邪刀。並拉開了安全距離。

而對於誇獎女孩子的話語,孟奇與這個世界的大部分人不同,不會或古板或薄臉皮的說不出口,此時。他的目的就是哄小紫將顧小桑的秘密告訴自己。

不管是一體雙魂,還是精神分裂,她應該知道顧小桑的想法吧?畢竟她們都曉得彼此的存在。

小紫被孟奇誇了一句,臉紅得快要滴血了,細聲細氣地道:「因為她用『白蓮神算』算出,你們五人之中的一位是魔墳徹底開啟的有緣之人。」

「誰?」孟奇驚訝地問道。

顧小桑竟然已經開始接觸神算、推衍方面的絕學了,委實可怕。

小紫搖了搖頭:「哪怕上古大能,也不敢說推衍入微,她『白蓮神算』才入門沒多久,自然難以確定,所以將你們一股腦兒引了過來,若是不行,她會尋機逃走,返回去抓你們之中的另外兩人。」

她「身無武功」,但因為顧小桑的關係,見識不凡。

「難怪她會毫不留情地擊殺夏丹丹姐弟,卻故意誤導他人,不讓我們這邊實力折損,差點被她騙了,什麼要玩壞只有她才能玩壞……孟奇嘟囔了一句,顧小桑嘴裡的話十句信不得一句。

聽到孟奇下意識地嘀咕,小紫本已平復不少的臉蛋再次漲紅,期期艾艾地道:「也許,也許,這也沒,沒騙你,她,她就是這麼自私,這麼壞……」

孟奇老臉一紅,轉移話題道:「可她怎麼知道我們會來追她?也是算出來的?」

「因為你們最顧忌她,若是有選擇,肯定會追她這一路……」小紫將顧小桑的分析和盤推出,「縱使你們被打散,或者判斷失誤,追擊別人去了,登臨聖火山的時候,她也還有機會,只不過那樣的話,雲霆鋒和蘇元英兩個壞蛋就有機會插一腳了。」

孟奇輕輕點頭,原來如此:「那她怎麼找到的這處遺蹟,為什麼想要進入魔墳?」

哈哈,有個對敵人「知根知底」的「奸細」真是太好了,肯定比拷問顧小桑知道得更多。

「她在我們的世界觸發了一個連環任務,上次輪迴時,找到了線索,於是這次花費不小的代價加入此次的陣營對抗任務,以進入魔墳,取走一件物品。」小紫果然詳詳細細將顧小桑「出賣」了,「遺蹟位置是線索提供的。」

孟奇聽得翹舌不已,連環任務,還是自身世界,顧小桑真是氣運濃厚啊:「是什麼連環任務?她要取走什麼物品?」

對這種事情,他不可能不好奇。

「你知道魔主嗎?不是這個世界的魔主,是我們世界的魔主。」小紫繼續做著稱職的「奸細」。

孟奇頓時有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看來真與魔主有牽連:「知道,小紫,你繼續說。」

「他被天帝用天道印擊殺後,殘軀散落,不知去向,這裡的魔墳應該就是他的一部分殘軀污染而成,那段經歷則銘記於意志之中,讓每一位被魔氣侵染的人都能模糊感應到。」話變多之後,漸漸語言通暢,描述準確。

「難怪這個世界會有魔主的傳說……」孟奇恍然大悟。

小紫偷偷抬眼看了孟奇一下,又迅速低頭:「魔主隕落之時,吞噬了天庭之門,門口有一塊石碑,乃天庭界碑,小紫想得到的就是它。」

「這塊界碑有什麼用處?」孟奇還以為是什麼無字天書之類的東西。

小紫聲音壓得很低,彷彿怕外面的邪魔聽到:「它能打開仙界廢墟。」

「仙界廢墟?」孟奇心情複雜地重複道。

小紫輕輕點頭:「嗯,仙界是凡俗之人的稱呼,大師你們武道修行者一般叫九重天。小桑觸發的連環任務就是找到神秘失蹤的九重天,進入廢墟。」

「顧小桑找到九重天了嗎?」孟奇愈發覺得輪迴世界古怪,它與主世界上古時代的神話傳說似乎有著密切聯繫,現在連神秘失蹤的九重天都出來了……

「沒有,僅僅知道若想進入廢墟,須得當年天庭之物作為『鑰匙』。」道,「至於九重天藏於何處,究竟還存不存在,還沒有一點頭緒。」

若進入九重天廢墟,或許能知道上古之時,天庭一夜之間毀滅的原因……孟奇思緒飄飛,沉吟了一下道:「那貧僧該到何處尋找同伴,又該如何離開魔墳?」

「魔墳倒映外界,連綿寬廣,進來之時又會分散各處,實在難以找到,不過若到了魔主殘軀所在的地方,登臨絕頂,當能感應整座魔墳。」小紫對魔墳的瞭解相當深入,「至於離開魔墳,同樣要到那裡,若是外界封印加持,我們就只能依賴六道輪迴之主拉走了。」

「嗯,若是有緣之人得到了魔主傳承,魔主殘留的意志就會徹底消散,魔墳不復存在,一樣也算離開。」

孟奇斟酌了一下,目前別無他法,只能姑且信之,路上再反覆試探。

「不知魔主殘軀在何處?」孟奇沉著地問道。

小紫突地噗嗤一笑,笑得孟奇摸不著頭腦,乖巧柔弱的小紫什麼時候也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善於情緒變化了……

「大師,我怕告訴你了,你會殺我除『害』,還是由我帶你去吧。」小紫巧笑嫣然地說道,「而且進了殘軀所化的山峰後,也只有我才能找到最安全的道路。」

嘖,也不算傻嘛,基本的自保之覺還是有的……孟奇暗讚一句,反正自己也暫時沒有加害之心,於是點頭道:「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路上你將魔墳的其他事情也告訴我。」

小紫嗯了一聲,乖巧地站起身,與孟奇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當先邁出破廟。

一路往北,遇到的邪魔越來越厲害,到了後來,孟奇除了幾個撒手鐧沒動用外,已經得用盡渾身解數才能斬殺邪魔,還好它們都是單獨行動。

小紫倒是一臉篤定,似乎覺得孟奇肯定會保護好自己,一點也沒有驚慌害怕。

「到了。」正當孟奇一刀將一頭長尾邪魔斬殺後,突然聽到小紫的歡呼聲。

順著她所指的地方,孟奇極目望去,只見遠處一座漆黑山峰磅礴屹立,夾雜暗紅,一道巨大的紫色雷霆從天而降,將整座山峰完全定住,噼裡啪啦閃個不停,彷彿化為了雷光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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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入山

「那道雷霆是怎麼回事?」孟奇有一種被震撼的感覺。

小紫皺起遠山眉,思索了一下道:「傳聞魔主被天道印擊殺時,還被九霄神雷矛貫穿了身軀。這應該就是九霄神雷矛殘餘的精氣和意志,想不到幾十萬年之後,它依然在釘住魔主殘軀。」

幾十萬年……精氣意志長存……孟奇真真切切地開了眼界,武道之路的前方,看來風景無限!

他輕吸口氣,調整了方向,低聲道:「出發吧。」

魔墳裡面最恐怖的不是邪魔,而是無處不在的魔氣侵染,自己的金鐘罩運轉越來越耗費精力,似乎在守著邪惡、血腥、殺戮、情緒、絕望等情緒的淬煉。

這讓孟奇非常吃力,近乎等同當初在火鵠寒龜「門前」修煉時還得分心戰鬥,若非已經開竅,怕是早就支撐不下來,魔氣入體,泯滅自身本性。

所以,事不宜遲,越早離開越好。

望山跑死馬,孟奇帶著小紫走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到了魔主殘軀所化的山峰之前,還好不知為什麼,越往這座山峰走,邪魔越是稀少,似乎它們都在畏懼著這裡,害怕著這裡,不敢靠近。

到了山腳,孟奇愈發覺得震撼,這座漆黑山峰雄偉挺拔,高聳入雲,彷彿在支撐著天地。

它岩峰錯落,不生一根雜草,時而有暗紅血水淌下,常常有黑霧瀰漫。

而貫通天地的巨大雷霆,煌煌紫色,閃耀明亮,陽剛猛烈,就像一根長矛,釘住了山峰。

雷光電蛇到處跳躍,擊散著黑霧,劈落在一隻隻邪魔,讓整座山峰都被雷電包裹。

兩者皆有難以言喻的威勢。即使沒有針對孟奇,他也感覺到心驚肉跳,精神緊繃,換了普通人在此,恐怕已經手腳發軟,屁滾尿流。

當然,明裡是普通人的小紫倒沒受什麼影響。只是輕輕皺眉,微微顫抖地躲到了孟奇身邊。

「走哪條道?」孟奇抵抗住那種威勢帶來的壓迫,指著山腳對道。

可以看到,遠處還有另外三條同樣上山的道路,它們都是黑氣與雷光共舞。

小紫脆聲道:「就是這裡,我之前還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明白了,九霄神雷矛的精氣將這條道路上的絕大部分邪魔殺死了,開闢出了一條通道,相對更安全,只需要小心那幾頭可怕的傢伙就行了,反正有辦法越過。」

她故意提及,就是顯示自己的作用。免得慈悲為懷的真定法師一時矇蔽了心靈,犯下破戒之罪。

噼裡啪啦,紫色電芒亂竄,將黑氣擊散並隔絕在外,自然形成了一條稱不上道路的道路。

對普通人來說,這顯然難以攀登,可孟奇輕功出色,提著小紫。依然如履平地,穿行於電光之間。

…………

一拳打出,至大至剛,眼前邪魔倒飛出去,骨頭噼裡啪啦亂響,黑肉暗血四處紛飛。

羅勝衣收回拳頭,看著倒斃的四臂邪魔。內氣運轉,衣衫鼓起,將魔氣隔絕在外。

他的臉色異常沉重,因為內力被吸走了一部分。且每時每刻的全力運轉對身體負擔極大。

他掏出一瓶丹藥,吞服下去,緩解著自身的艱難,然後掏出一張黃色符篆,貼在身上。

符篆無風自燃,帶來少許清淨氣息,幫他抵抗著魔氣侵染,使身體得到休息,作為一名經歷了不少次輪迴任務的高手,他亦曾經遇到過邪魔,因此準備了一些小物品在身,雖然無助於與邪魔戰鬥,但可以讓自身緩解不少壓力。

「這到底是何處?」他臉色異常沉重地自語著,想到密道在魔主神廟地底,想到這方世界魔氣濃鬱的地方只得一處,他隱隱猜到了自身所在。

現在的問題在於,天地莽莽,該往何處去,該怎麼脫離這處險地?

他抬頭望著天空血月,忽然看到四道流光從天而降,有白雲纏繞,狂風呼嘯的,有星辰點點,璀璨明淨的,有劍光刺眼,直入心神的,有電閃雷鳴,仙氣盎然的。

轟的一聲,它們落於遠處,大地劇烈顫抖,起伏不停。

羅勝衣本來就不知該往哪裡去,此時毫不猶豫加快腳步,奔向四道流光落地的位置。

…………

一道驚鴻亮起,似青冥乍現,動人心魄,天地之間彷彿都有了微妙變化。

劍光消散,長劍死死釘於眉心,深入數寸,毀滅了一切生機。

啪,巨大的邪魔仰面倒地,他身著黑色盔甲,提著一把烏黑巨劍,穢氣濃鬱,眉心開眼。

呼吸之間,這邪魔徹底崩散,不管是身軀,還是盔甲巨劍,借化為黑氣,重新歸於山峰。

江芷微右手顫抖,可依然能緊握住長劍,臉色蒼白,不斷地喘著氣。剛才這隻邪魔近乎半步外景,是她在山裡遇到的最強大敵人,閻羅帖無效,不得不爆發「劍出無我」,速戰速決,免得被拖住。

她掏出百草丹,服食下去,希望快速恢復點精力,然後攀登上絕頂,遙望四方,尋找孟奇等人。

周圍,紫色雷蛇亂竄,讓無處不在的魔氣稀薄了不少,否則以江芷微現在的狀態,難逃魔氣侵體之禍。

猶是如此,她的皮膚之上也有絲絲黑氣沾染,它們是被勃發的劍意絞碎後的殘餘,江芷微現在對它們有心無力。

恢復了少許後,江芷微提著被魔氣污穢腐蝕了一些的白虹貫日劍,躍上陡峭的斜坡,轉入後方道路,絕頂沒有多遠了!

就在這時,四道流光劃破天際,與紫色雷光交相輝映,轟隆落於山峰四角。

江芷微轉頭看去,見是風雲刀、太華劍等四口寶兵,它們各自光華大作,法理交織,生生鎮壓著蔓延的黑氣,與紫色雷霆相輔相成。

她咬了咬下唇,神色似喜似憂,若四大寶兵封印住魔墳。自己等人也算完成主線任務回歸,不怕被抹殺,而四大寶兵要想封印住魔墳,少不得一場好戰,自己得儘量恢復狀態,不知小和尚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

一處暗紅血湖,氣泡翻滾。惡臭難聞,附近邪魔都不敢靠近。

齊正言渾身赤霞如華,在湖泊裡半沉半浮,喘息恢復著。

他殺了不少邪魔,可越往峰頂走,邪魔越強大。讓他都有返身離開的想法,但是被邪魔纏上後,他是想逃也逃不掉,拼盡全力,用光保命手段,才逃到此處,他原本以為自己將喪命於此。誰知道被打落血湖後,邪魔竟然不敢靠近。

「這處血湖莫非有什麼古怪?」齊正言見邪魔不敢靠近,也不離開,於是恢復少許後,破罐子破摔地往湖底沉去,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麼讓邪魔畏懼。

血水蕩漾,滲入耳鼻,齊正言已開眼竅。倒是不怕水底視物,藉著微光,他仔細端詳湖底,卻什麼也沒發現,這裡沒有石頭,沒有水草,除了漆黑地面。什麼也沒有。

「奇怪……」他遍尋不得後,只好浮出水面,緩緩靠近邪魔較少的一面,尋找逃脫之法。

讓他奇怪的是。隨著自己的靠近,那幾頭邪魔竟然緩緩退後,接著扭頭便逃。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身上沾染的血湖之水也能嚇到邪魔?」他頗為驚訝,小心翼翼地鑽出水面,靠近一頭邪魔。

那頭邪魔突地顫抖起來,倉皇而逃。

連試了幾次後,齊正言終於確定,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難得露出笑意:「這湖水倒是寶貝。」

他找出一瓶浣花劍派傷藥,直接扔掉裡面的藥丸,灌了一小瓶湖水備用,然後往著峰頂奔去。

突然,他看見四道流光奔來,落於附近,氣息蔓延,鎮壓山峰。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選擇往峰頂而去。

…………

小紫選擇的道路果然安全,一路之上,孟奇就沒碰到什麼邪魔,眼看就要接近峰頂,小紫突然停住。

「法師小心,前面應該有個特別厲害的邪魔。」小紫與孟奇一路行來,又熟悉了不少,沒再用不倫不類的大師稱呼。

「大概有多厲害?」孟奇謹慎問道。

小紫搖了搖頭:「不知道,只是線索上有提及,據說是整座山峰最厲害的一頭邪魔,也許接近外景了吧。」

孟奇皺眉道:「那怎麼過去?」

「不用擔心,那頭邪魔強大歸強大,卻是魔主受傷的地方所化,五官遲鈍,只靠感應發現敵人,小心一點,能潛過去的。」小紫的話讓孟奇悄悄鬆了口氣,自己有幻形大法在,正是對抗精神感應的利器,只需要小心一點,避開耳目即可。

於是,他眉心鼓脹,精神外放,裹住自己和旁邊的小紫,拉著她小心翼翼地前行。

拐過一處岩壁,孟奇看到前方站著一頭邪魔,他狀似人類,可雙眼血紅,滿是殘忍之意,而他的腳下,倒著摘星樓陳姓長老,胸腹撕裂,內臟消失,頭顱崩開,腦漿不見。

即使隔得遠遠的,孟奇也能感受到恐怖魔威,比自己遇到過的任何敵人都強大,當然,哭老人不算。

他耐心等待著,等待邪魔看向別處的機會。

就在這時,風雲激盪,劍氣縱橫,四道流光從天而降,激起強烈震動。

那頭邪魔面容猙獰,幾個跳躍,就落到了山崖邊緣,對著太華劍嘶喊。

機不可失,孟奇沒去多想四大寶兵飛來的事情,精神包裹,異常小心地拉著小紫通過了這處關隘。

又前行了一段距離,孟奇看到了一扇石門,它隔絕了峰頂與下方道路。

石門之上魔氣翻滾,繪出種種邪惡篆文,讓人頭皮發麻,難以自控。

「門後就是峰頂了,只要能控制得住內心情緒,就可以推開石門。」小紫道。

風雲刀、太華劍、摘星手、曉月織分別插在漆黑山峰外圍四角,風捲雲湧,劍氣衝天,星斗搖落,雷暴陣陣,與九霄神雷矛殘餘精氣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個「天羅地網」,密不透風地籠罩住山峰。

光華陣陣,劍氣爭輝,在「天羅地網」收縮壓迫的時候,漆黑山峰的魔氣沸騰了,化成一道筆直的狼煙衝入雲霄,吞噬雷電,纏繞劍氣,追逐星辰,魔氣滔滔。

數不清的邪魔從山內飛了出來,悍不畏死地撲向四大寶兵,一具具屍體掉落,摔得粉碎,卻絲毫毫無影響,因為它們又化為魔氣,重新融入山峰。

四大寶兵雖然威力全開,卻少了主持之人,缺了靈性,漸漸的,在邪魔大軍的圍攻之下,收縮束縛的「天羅地網」又膨脹了少許。

看到這一幕的孟奇明白自己到了此處,已無退路,只有登臨絕頂,為魔主意志找到傳承,才有望消弭意志,毀滅魔墳,從而脫困——他清楚地知道,古空山等人身在遠處,一時半會怕是趕不過來,而自己位於山峰裡,也沒辦法趁這個機會讓四大寶兵認自己為主,縱使倒退出山來得及,和寶兵的磨合也是一個過程,絕非短時間內能夠辦到。

身後無路,身前莫測,孟奇深吸口氣,先側身檢查了小紫身上的穴道是否依然封住,然後才步伐堅定地走到「魔門」前方。

對自己而言,危險的不僅僅是身前的石門,還有身邊的小紫,鬼知道什麼時候,她就變回顧小桑了。

魔氣滾滾篆字花紋邪異非常,孟奇僅僅目光所見,就有魂魄被污染之感。

他右手緊握住紅日鎮邪刀,體表金鐘罩運轉到極限,如羅漢臨世,心志堅定地伸出左手輕輕按在石門之上。

石門非常緩慢地打開,沒有異狀,露出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孟奇帶著小紫步入殿中,看到了高踞寶座的人影。

他魁梧雄偉,身著玄色帝袍,頭戴平天冠,冕旒垂下,遮住面容。

「你終於來了,可願接受我的傳承掌控九天十地?」魔主的聲音雄渾威嚴,帶著讓人無法拒絕的誘惑。

只是傳承,又不會死,我應該能克制住內心,還是先解決魔墳之事吧,孟奇想了想,拱手道:「晚輩願意。」

「孺子可教。」魔主聲音帶上了一絲笑意,冕旒飛起,露出一張邪異蒼白的臉龐,與普通人類並無二致。

他雙目忽然變得空白繼而一片混沌,難描難言。

混沌初開,太初鴻蒙陰陽分化,兩儀旋轉,突地迸發出兩道幽光,直直射入孟奇眼中。

無數玄奧大道盤旋於孟奇腦海,他只覺力量節節攀升,很快就洞開了九竅,打開了玄關溝通了天地,融合內外,凝就了法身。

孟奇忍不住長嘯一聲聲動九霄。

頓時,以山峰為核心一圈圈莫名波紋向外波蕩,衝散了雲氣,絞碎了劍光,泯滅了星辰,吹飛了雷霆。

一頭頭邪魔降落,漫山遍野,一雙雙血紅雙眼望著峰頂,竟然有血液般的淚水滑落,接著,齊齊伏拜於地:

「恭迎主上歸來!九天十地,莫敢不從!」

「恭迎主上歸來!九天十地,莫敢不從!」一聲聲歡呼傳入孟奇耳中,之前那些不可戰勝的邪魔全部跪在了自己腳下,這是何等的成就和驕傲!

錚!

風雲刀、太華劍、摘星手、曉月織,在滔天魔威之下,齊齊發出一聲嗚咽,身形縮小,變回原狀,飛到孟奇腳邊,恭順拜見。

而九霄神雷矛的殘留精氣不由自主地消散,只有一道不甘的意志殘留,卻無可奈何,終至無聲。

孟奇仰頭大笑,志得意滿,魔主傳承果然非同凡響!

「法師……」小紫目眩神迷地看著孟奇,纖手不自覺打結,「我的心意,你想必清楚,不求來生,只願今世患難與共。」

她容顏精緻,清純空靈,此番羞赧卻堅定地述出真情,更添無窮魅力。

孟奇得到魔主傳承,已是不怕顧小桑,此時用欣賞的態度看著如此美麗的小紫,難免心動,略微猶豫地道:「可小桑她不願意吧?」

一體雙魂就是這點麻煩,自己又非強迫他人之輩。

小紫低下頭,羞答答地道:「小桑喜歡比她強大的男子,夫君你很合適。」

我去,這麼快就換稱呼了,會不會太快了?孟奇愣了一下,腹誹精神發作。

小紫抬起頭,笑容已然變得精靈:「『大師』,想不到你竟然能直接凝就魔身,日後怕是回不去佛門了,不如放下顧慮,共參大道?既然小紫喜歡你,我又沒有心上人,不妨一試。」

她食指蔥白,纖細柔美,按在粉色唇邊,有著說不出的誘惑。

「這,這不太好吧……」孟奇吞嚥了一口唾沫。

「有什麼不好的?」顧小桑笑吟吟地道,一步一步靠近孟奇,「莫非夫君你不喜歡主動,喜歡被我玩壞?好啊,我可以試試。」

她輕輕將孟奇推倒在寶座之上,接著退後一步,解開束髮之飄帶,長髮如瀑滑落,滑過臉龐,滑過嘴角。

纖指往下,從胸口到腰間,然後緩慢地拉動腰帶,姿態美妙,魅惑十足。

孟奇看得十指大動,可就在這時,一道清喝傳入耳中:「你們在做什麼?」

他抬眼看去,卻是江芷微仗劍步入殿中,臉色淒然地看著這一幕。

「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樣。」孟奇脫口而出。

接著,他嘴角抽搐,「頻道」好像有點不對啊,這種對白不該出現在我身上啊。

隱隱約約間,他靈光一閃,木然地看著江芷微拉開鵝黃衣裙露出白色中衣和嬌美的身材。

有哪裡不對,有哪裡不對……

一切如此真實,擺脫不了,顧小桑、江芷微承歡身下,乃夢中也夢不到的美景,可孟奇覺得這不是自己心裡真正希望的。

忽然之間他眼前出現了一個和尚,看不清面容,只知道滿臉苦色。

他身體縮小,化為孩童,乖巧討喜,父母疼愛,長大之後,孝順恭敬,而父母也事事以他為重,及至喜喪他看著雙親棺柩,長嘆一聲:「原來如此。」

他身邊出現了一位美人,雙宿雙棲,紅燭香床,如膠似漆,撫兒養女,不亦樂乎,幾十年後,夫人亡故,他坐於靈堂內忽然嘆道:「原來如此。」

他流連花叢,四處留情,縱情享樂忽有一日,抽身而去,搖頭嘆息:「原來如此。」

他出身皇室,萬千寵愛集於一身,長大之後,權柄在握,口含憲章一言決人生死,一怒伏屍萬里,一喜提拔恩寵十年之後,他負手離開皇宮只留下一句:「原來如此。」

他縱橫沙場,屠村滅國,視人命如草芥,享受殺戮快感,年邁之時,他望著青燈古佛,露出少見笑意:「原來如此。」

……

這一幕幕,閃現在孟奇眼前,如暮鼓晨鐘,驚醒了他這夢迷之人。

「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落紅塵』。」孟奇喃喃自語,無視了身邊的顧小桑和江芷微。

「斷清淨」,直指每人心中愧疚、遺憾、難忘、畏懼之事,唯有這些才能斷人清淨,屬於貪嗔痴,愛別離,怨憎會範疇,而「落紅塵」,則是心中嚮往、渴望、欲求之事,屬於「求不得」之物。

實力,權欲,美色,感情,剛才種種匯於一爐,孟奇閉上雙眼,由著心中刀意翻滾,及至沸騰,一刀劈出!

十丈紅塵,錦繡江山,美人情深,父母恩重,財力滔天,誰人沒有過這方面的幻想?

刀光沾滿了世俗了氣息,斬破了眼前一切,讓它們如鏡花水月般破碎消失。

刀意衝體,匯合著滾滾魔氣和之前情緒,淬煉著孟奇身心。

這些我都想要,但三千弱水,萬千誘惑,只選心中真正想要!

暗金越來越亮,一陣噼裡啪啦之聲後,孟奇睜開了雙眼,苦練一段時日又經受了大半天魔氣「鍛燒」的金鐘罩第五關已然入門,當然,距離圓滿還有水磨工夫。

眼前,翻滾著魔氣的石門重新現於孟奇視線裡,他心情寧靜,平安喜樂,再無半點幻覺出現。

能第五關入門,能領悟出「落紅塵」,他心滿意足。

石門緩緩打開,現出空曠峰頂,小紫歡呼一聲:「我就知道法師你能控制得了內心情緒。」

孟奇回頭看了她一眼,低聲道:「進去吧。」

邁過石門,孟奇當即感覺到一股無法言喻的威壓,來自心靈的震顫,讓人升起伏拜之意。

他抗住這股威壓,邁步前行,走了十來步,眼前突然一亮,只見一道巨大的紫色雷光直直釘在峰頂,光芒閃耀,電蛇騰空,紫色絢爛,宛如仙境。

孟奇剛要詢問小紫,目光一下凝固,因為他看到在紫色雷光中央,有一道人影緩緩轉身。

他寬袍大袖,閒散隨意,臉色蒼白,滿是疲倦,可是,在他眉心有一道漆黑魔痕,邪異血腥,污穢難言,讓人不敢直視,與魔主雕像上的近乎一致,只是更顯大道玄妙。

而他的腳下,擺放著一塊龍文鳳書的石碑。

「魔主殘魂?」小紫嚇得連連後退,孟奇也忍不住往後一步。

他們原本以為只有魔主意志殘存,想不到竟然有類似殘魂的事物在這裡!

時光悠悠,逝者如斯,他竟然還能有一絲殘魂存留?

而這種頂尖的大能,哪怕只是一絲殘魂,哪怕小紫變成顧小桑,殺掉自己兩人亦不過翻手之間。

魔主渾身帶著滄桑的氣息,像是積滿了歲月的塵埃,他沒有情緒地望著孟奇,目光幽遠,似乎透過他,在看著別的什麼人,也似乎是穿過悠悠萬古,與人對視。

他輕嘆一聲,滄桑平淡地道:

「你來遲了。」

說完,他的身影漸漸透明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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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魔墳崩(1650票加更)

「你來遲了。」

魔主殘影等待萬古,意志不滅,似乎就是為了說出這麼一句無關緊要的話語,讓人摸不著頭腦,讓孟奇疑惑驚訝萬分。

似乎只要有人闖入,他就會說出這句心中執念,從而意志消弭,殘影不存。

這句話,他究竟是對自己說的,還是那等待了萬古卻未來臨之人,亦或蒼莽歲月之前,與他在這裡對視的某位?

如果是有人提前拿到了他的傳承,他的意志為何會繼續存在,等著說出這麼一句話?

若是悠悠萬載前,他對人如此感歎,為何會執念不消,留存至今日?

無數的疑問淹沒了孟奇的腦海,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詭異一幕。

隨著魔主身影的緩緩消散,漆黑山峰突地劇烈搖晃,山壁滑落,岩石崩裂,就像遭遇著一場可怕的地震。

漆黑砂礫覆蓋的大地深處發出轟鳴之聲,起伏不斷,裂痕處處,暗紅血月拖著長長的焰尾,落於遠處。

轟隆!

血月墜地,爆炸猛烈,滿天煙塵。

邪魔聲聲嚎叫,可身軀卻無法克制的消散,黑色血肉掉落,雪白骨骼枯萎。

整座魔墳一副末日來臨的景象,似乎即將分崩離析,讓孟奇從數不清的疑問中回過神來。

突然,他心中一動,紅日鎮邪刀斜揮,極盡斷清淨衍化出來的玄妙,帶著淡淡的韻味,劃出美妙的痕跡,斬向小紫。

她不知什麼時候解開了穴道,恢復了武功,身姿妙曼,燕子抄水,突襲而來。

刀落,掌翻,人退。

「小紫」笑吟吟看著孟奇,半點也沒有愧疚地道:「你什麼時候猜到我已經不是小紫了?」

孟奇擺出斷清淨的起手,臉色沉靜,內心不怒不懼,平平淡淡地道:「我一直當顧小桑來提防的。」

不管是不是小紫,該做的戒備都得做,再說,魔墳已經開始崩潰,自己只要不被秒殺,活下來的希望就很大——若非這裡面蘊藏生機,自己壓根兒不會推門進來!

不過,是自己的點穴功法太差,還是顧小桑另有神功絕學,善能無聲無息衝開穴道?

顧小桑咯咯嬌笑道:「多虧法師了悟『阿難破戒刀法』真意,否則我還得冒險自己開門,如此大恩,就留你一具全屍吧。」

話音剛落,孟奇只覺附近氣場變化,往著顧小桑方向塌陷,自己也身不由己前撲,而那塊龍文鳳書的石碑像是被無形之手牽引,騰空而起,飛向顧小桑。

對於天庭界碑,孟奇沒有絲毫貪婪,全身心都在對付顧小桑身上,雖然自己現在有暴雨梨花針,有見之絕命鏢,金鐘罩踏入了第五關,阿難破戒刀法悟出了第二式「落紅塵」,但與她的差距,不會比開竅後與安國邪的差距小!

好在自己不需要戰勝她,只要再支撐片刻,魔墳徹底崩解,主線任務超額度完成,自己就能回歸輪回世界了。

不過,面對實力差距如此大的敵人,單純防禦是無法支撐多久的,只有抱著一顆拼命之心,以攻代守,才能讓敵人顧忌,換得時間!

對於這點,孟奇想得很清楚,沒有吝嗇,沒有猶豫,左手多了一個金屬黑筒,映照著雷芒,寒光森森。

暴雨梨花針!

孟奇借著塌陷氣場,對準顧小桑,輕輕按下機括,頓時,銀芒遍空,如暴雨橫降,急速打向顧小桑。

與此同時,他右手紅日鎮邪刀斬出,貪嗔癡、愛別離、怨憎會、恐懼生,世間之苦,過去種種,似乎皆現於眼前。

悟出「落紅塵」之後,孟奇的「斷清淨」更得其中三昧,仿佛一刀之下,清淨禪林化為了無邊苦海,難以解脫,不願解脫!

面對暴雨梨花針和「斷清淨」的雙重攻擊,孟奇最強的殺招,顧小桑完美無缺般的臉龐上依然掛著淺淺笑意,雙掌一錯,氣場再次塌陷,在她身前繼續旋轉,形成了一個恐怖的氣流漩渦,竟然兜住了密密麻麻的銀芒。

接著,漩渦一散,氣流四溢,帶著暴雨梨花針飛向四周,叮叮噹當落地。

顧小桑雙掌一錯後,白裙上的飄帶全部揚起,飄飄欲仙,附近一下空靈如畫,似有慈悲神聖之聲降臨。

「紅塵如獄,眾生皆苦,輪回不止,憂患不休,憐我世人,有神天降,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她變掌為指,氣流回收,塌陷在孟奇刀前,產生絕大吸力,像是孟奇主動將戒刀送到她的指前。

光凝,刀散,孟奇連退幾步,只覺渾身精血內氣都不受控制般翻滾著,若非自己「斷清淨」亦非凡俗招式,恐怕已經變成了一具乾屍!

「能讓我連出兩大絕招,我都有點捨不得殺你了。」暴雨梨花針對顧小桑的危險還是頗大,所以她沒有趁孟奇艱難之時進攻,自身也在緩氣,同時,她接住了天庭界碑,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只見那塊石碑急速變小,很快只有巴掌大小,被她收入囊中。

魔主殘影近乎消失,九霄神雷矛精氣不斷膨脹又不斷收縮,似乎找不到目標了。

山峰晃動劇烈,仿佛隨時會塌陷,遠處漆黑大地,已經徹底被深深裂谷分割。

「不過誰叫小紫喜歡你呢?」顧小桑看著重新擺出起手式的孟奇,盈盈笑道,「讓你試試『千絲萬羅』吧。」

說話間,有風乍起,氣流亂舞,眉心發脹的孟奇隱約覺得附近有著一條條無形絲線在遊蕩,在捕捉,從四面八方伸向自己。

這是她的兵器吧?孟奇突然有此明悟,然後沉下心神,打算使出剛剛領悟的「落紅塵」,以收出其不意之效。

他之前沒用捨身決,就是打算現在催動「落紅塵」!

看現在的情況,這一刀只要能打斷顧小桑的進攻,自己有望支撐到魔墳瓦解。

魔主身影徹底消散,紫色雷矛的電光凝固在空中,意志褪去,精氣開始急速流失,顧小桑踏前一步,絲流彙聚,切割向孟奇!

孟奇正要運轉「捨身訣」,眼前忽然紫光一亮,耳畔轟隆巨響,整個人被震懾當場。

「九霄神雷矛」剩餘的最後一絲精氣竟然出現變化,粗大紫電直接劈向孟奇!

顧小桑大愕,不敢冒進,腳步一滑,如冰上起舞,飄然回退。

不管這九霄神雷矛殘留精氣消散了多少,作為遠古雷神的權柄象徵,它自有玄奧,若非萬不得已,絕對不該硬抗。

孟奇被九霄神雷矛最後一絲精氣鎖定了,魂魄身體都像被雷劈得麻痹,根本沒有行動能力,不得不眼睜睜看著這道紫電落於自己手背。

轟隆!

這次的雷聲直接炸響在孟奇體內,他只覺耳竅相關竅穴一個個被衝開。

轟隆!

雷聲再起,卻少了那份直震竅穴的玄妙,但有紫電繞身,劈裡啪啦,不斷淬煉著孟奇的金鐘罩,讓暗金光芒生生滅滅,逐漸凝練。

轟隆!

聲音漸小,孟奇回過神來,發覺紫電雷鳴全都不見,而自己手背多了一道明紫色的痕跡,成閃電狀,帶著淡淡威嚴和尊貴。

雷痕往內收縮,慢慢消失,但孟奇知道,若自己全力催動,這道雷痕會再次浮現於自己手背。

「這算什麼?」孟奇頗為愕然,九霄神雷矛的精氣為何會選擇自己,這道雷痕又有什麼用處?

而且在剛才電光精氣洗刷之下,自己的金鐘罩第五關是節節攀升,距離圓滿已是不遠。

最為重要的是,那道仿佛來自九霄之上的雷鳴,帶著無法想像的聲音奧妙,洞開了自己耳竅的九處相關竅穴,而自己之後只需要凝練便可。

正常而言,孟奇凝練一處竅穴分成三步,真氣刺激,緩慢洞開,依法凝練,前兩者花費時間最多,所以,他原本準備是花費六七個月的時間來凝練耳竅相關竅穴,現在看來,一月之內即可完成,節省下來的時間可以嘗試一下不用丹藥輔助,正常磨礪開竅,彌補隱患。

這些想法在孟奇心中一閃而過,旋即收斂,因為大敵當前,不能分心。

顧小桑頗為驚訝地看著剛才一幕,表情懵懂,嘴唇微張,難得地展露出幾分青澀少女氣息。

她回過神來,嘴角含笑:「好吧,大家扯平了,我得天庭界碑,你得神雷精氣,這樣你就死得心安理得了。」

話音未落,因為魔主意志消弭,九霄神雷矛精氣無存,整座漆黑山峰緩慢垮塌,峰頂水波晃動,像是有什麼被打破。

「小和尚?」江芷微提劍現於一角,臉色發白,略微訝異地看向孟奇。

不過她旋即回過神來,對顧小桑擺出閻羅帖起手。

而在另外一邊,渾身被血污沾染的齊正言跟著浮現,向來少有表情的臉龐帶著幾分錯愕。

赤霞光轉,他謹慎戒備地看著顧小桑。

對於這樣的情況,孟奇若有所思,也許從不同的道路上來,會有不同的石門,會看到不同的峰頂景象,這也許是幻覺,也或許是不同空間的重疊。

不過從最後他們都歸於自己這邊來看,此處才是魔主意志和殘影真正存在的地方。

顧小桑瞬間就處於被圍攻的局勢,但她一點也不害怕,笑吟吟地對江芷微道:「你似乎又用了『劍出無我』,狀態不太好啊。」

她沒等待江芷微回答,又仔細打量起齊正言,表情略顯古怪地道:「你居然能活著上來?」

說話之間,她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周圍白蓮朵朵,清香撲鼻。

拿到天庭界碑後,她的任務就算完成,至於主線,她早就準備好善功扣除。

所以,此行目的明確的她毫不猶豫趁戰鬥未開,選擇了回歸。

孟奇見江芷微狀態不好,也不願意在這裡與顧小桑拼命,因此只是目送她離開——她近乎完好無損,自己和齊正言雖各有絕招,與她的實力差距卻很大,且同樣消耗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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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評價

聖火山頂,燃燒著魔焰的魔墳寸寸塌裂,眾多魔教弟子體內的魔氣一股股飛出,消失在半空。

轟隆!

魔墳徹底崩解,四大寶兵倒飛出來,往著各自主人飛回。

「魔墳被毀,主線任務失敗,每人扣除三百善功。」

「陣營對抗任務失敗,總計扣除五十善功。」

「即刻回歸。」

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迴蕩在雲霆鋒心裡,他咬牙切齒地看著聖火山方向,心中惱怒異常,卻不知是怎麼回事!

好好的陣營對抗任務才剛開頭,怎麼就突然結束了?

自己等人只是略受挫折,還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削弱,本身實力也還未淋漓盡致地展現,怎麼能莫名其妙就結束?

怎一個虎頭蛇尾能夠形容!

這次任務發展之詭異,實乃他多次經歷中僅見!

不過,他再有不甘,亦只能眼前一黑,消失於天尊身旁。

同樣的,蘇元英恨得牙癢癢地低語道:「玉瓏紫,若是讓我找到你,我會好好炮製你的!」

…………

張遠山、符真真正隨著四大門派主力往聖火山急趕,可突然之間,耳邊就響起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

「毀滅了魔墳,消弭了隱患,主線任務超額完成,善功翻倍,每人獎勵六百善功。」

「陣營對抗任務獲勝,每人得到五十善功。」

「即刻回歸。」

對這樣的主線發展,張遠山和符真真同樣目瞪口呆,不明白江芷微和孟奇等人到底遭遇了什麼,做出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好在這個疑問很快就能得到答覆。

光影變化,張遠山和符真真眩暈之後,看到孟奇等正在接受治療。

羅勝衣也出現在了這裡,似乎被歸於他們這個小隊。

「你們到底做了什麼?」張遠山含笑問道,大家都沒事,又善功翻倍,那自然是極好的事情。

孟奇只是脫力,被魔氣侵染的隱患早在神雷精氣洗蕩自身時除去,因此最先恢復,大概將自己的經歷描述了一遍,只是略過了受石門幻覺影響時產生的種種慾望,以及九霄神雷矛莫名在自己手背留下雷痕的事情。

前者是怕被江芷微追砍,隻略微提了一下通過幻景後實力大漲,阿難破戒刀法又有精進,後者則是暫時沒必要告訴小夥伴們,誰都有自己的秘密嘛。

「小和尚,你通過的是魔氣石門,後面是九霄神雷矛和魔主殘影?」江芷微結束了治療,走了出來,若有所思地道,「我是斬殺一頭厲害邪魔之後,通往山頂之路再無阻難,而峰頂有石包,有魔焰,廣闊無比,彷彿自成一界,我得到了一朵魔焰晶體,似乎是煉器之物。」

她攤開手掌,掌心是一朵彷彿還在燃燒的黑色火焰晶體。

「我先是到懸崖邊緣眺望沙漠,搜尋你們,沒有發現後,正待深入,這一界就隨著山峰崩塌而破碎了。」

她的話讓孟奇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不同的道路通向不同的地方,也許真是幾處空間重疊……

羅勝衣被邪魔所傷,治療頗久,此時踏出道:「我一直在荒漠上打轉,直到四大寶兵飛來,才跟著他們往魔峰而去,可還未到山腳,魔墳就徹底崩解了。」

「我逃到了一處血水凝聚的湖泊,它對邪魔似乎有克製作用,靠著它,我才能登上峰頂。」齊正言換了一身乾淨衣物,「進入登頂時,我也打開了一扇石門,受到粉身碎骨的折磨,還好忍受了下來,而峰頂之上,滿是滄桑氣息的玄妙痕跡,不知是什麼年代留下的傷痕,我觀這些痕跡,略有收穫。」

張遠山和符真真聽得津津有味,就像自己也共同經歷了這樣的事情。

「想不到九重天廢墟尚在,不知顧小桑的連環任務最終能否完成……」張遠山感慨道,上古隱秘,仙界廢墟,總是能讓人矚目。

至於魔主傳承之事,在此之人都略過沒提,一方面,最有可能獲得魔主傳承的明顯是孟奇那裡,可他只等到了「你來遲了」這句話,而張遠山等人都相信孟奇沒有撒謊,因為若他真得到了魔主傳承,以顧小桑喜愛挑撥離間的性子,當時肯定會大張旗鼓地宣揚,另外一方面,從魔皇爪後來又出世幾次看,應是有人早就得到了魔主傳承。

「任務評價,張遠山、符真真『普通』,無額外獎勵;羅勝衣『中等』,獎勵五十善功;江芷微、齊正言『良好』,除各自獎勵一百善功外,還獲得一次搖籤機會,搖籤範圍為外景以下所有事物。」說話間,六道輪迴之主那讓人不太舒服的淡漠聲音突兀響起。

「真定『優等』,獎勵一百五十善功,獎勵『輪迴符』一張,獲得一次搖籤機會,搖籤範圍,外景以下,開竅以上。」

這樣的評價大概在眾人預料之中,張遠山和符真真沒有魔墳經歷,任務表現中規中矩,羅勝衣雖然進入魔墳,卻沒有探索出什麼,且魔墳崩解與他無關,故而「中等」,江芷微、齊正言進入了魔山,各自登臨絕頂,有所收穫,側面促進了魔墳崩潰,所以「良好」,而孟奇探得九重天廢墟之事,推開魔氣石門,見到魔主殘魂,直接造成魔墳毀滅,「優等」算是恰當。

不過孟奇還是忍不住愛腹誹的個性,老實說,貢獻最大的是顧小桑,自己等人只是順帶。

灰撲撲的籤筒出現於江芷微面前,等待著她搖動。

上次就對這新鮮之事頗感興趣的她,此時嘴角翹起,滿心期待地搖動了籤筒,少女情態躍然紙上。

光影變化,不斷有事物閃過,快速難辨,漸漸的,閃現速度越來越慢,最終定格在一塊灰撲撲的石頭之上。

「蘊含『庚金』的礦石,煉兵之材……」江芷微將描述讀了出來,拿起這塊灰撲撲的石頭,欣喜雀躍地道:「我的白虹貫日劍這次受了污穢,我正打算修補的同時將它昇華,想不到這次分別得到魔焰結晶和庚金礦石,真真不錯。」

「芷微,你要升階白虹貫日劍?」孟奇疑惑地問道,為何不乾脆重新兌換一把附帶其他效果的利器,反正她即將外出遊歷,多一把寶劍無需任何解釋。

江芷微輕笑道:「對我們習劍之人來說,朝夕相伴的寶劍就是最好的夥伴,有選擇的情況下,我當然是昇華白虹貫日劍,日後說不得能同時溝通天地,一切進階。」

「有道理。」孟奇明白過來,雖然她非傳聞裡的劍修,與飛劍性命交修,但洗劍閣以劍立派,劍法就是境界,劍法就是內功,有這種說法很是正常。

籤筒出現於齊正言面前,他輕吸口氣,拿起搖動了兩下,孟奇等人不再說話,安靜地等待結果。

閃現越來越緩慢,停在了一張符篆上。

「神行符……」齊正言面無表情地說道,這是借外力製成的符篆,能借風而行,算是逃跑的不錯助力,但僅能維持一刻鐘。

孟奇搓了搓手,笑嘻嘻地道:「該我了。」

他拿起籤筒,用力搖了三下,開竅期的事物一一閃過,有秘籍,有利器,有丹藥,有符篆,有輔助器物。

孟奇這次收穫頗豐,領悟新的絕招,又得了神秘雷痕,因此對結果較為豁達,並不像上次那樣在意,隨著閃現速度越來越慢,一件件事物滑過,最終停在了一本秘籍之上。

「《獨孤九劍》……」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以前想要的時候,「你們」不來,等我刀道日漸邁入正途的時候,卻是自動上門,難道真讓我刀劍雙絕?

這種搖籤來的物品,只能自己使用,無法換給六道輪迴之主,也無法與別人交換。

與此同時,他手中多了一張青碧玉符,上面用篆文寫著「輪迴」二字。

看著這張符篆,他對接下來要兌換什麼大概心中有數了。

「獨孤九劍?看起來很不錯啊,窮盡招式變化之道。」江芷微看了看介紹,美目晶晶發亮,似乎恨不得搶奪過來翻閱,但她也清楚,這只能是空想,還是考慮下等等兌換什麼劍法吧。

在六道輪迴之主的評價中,「獨孤九劍」窮盡招式變化之道,觸摸到法與理,無限接近外景,價值不菲

孟奇苦笑道:「之前我就特別喜歡這門劍法,可等到我放棄之後,它才主動送上門。」

「反正你還沒到外景,基礎尚未固化,正是多學多看的時期,說不得以後刀劍雙絕呢?」江芷微笑吟吟安慰著孟奇。

她雖堅定在劍道之路上,不過若得到很好的刀法秘籍、掌法秘籍,肯定也會看一看,觸類旁通,領悟共同之理。

看了看羅勝衣,她用傳音入密道:「你有『輪迴符』,平白多出一個月時間,等下再兌換一個月,嘗試將耳竅打開,如此返回之後,戰勝安國邪就勝算頗大了。」

她說的勝算顯然包括了安國邪的預想不到,猝不及防,重傷未癒。

「我正有此意。」孟奇輕輕點頭,朗聲道,「大家準備兌換吧。」

羅勝衣與眾人不熟,自行走到一邊,翻閱起玉冊,選擇需要兌換的事物,而孟奇等人對他瞭解不多,暫時不可能接納,須得任務之中慢慢熟悉,因此也不招呼,幾人聚在一起,商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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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孟奇的準備

「貧僧先把債還清。」走到一邊後,孟奇立刻笑嘻嘻地雙手合十道,「各位生死之交,這次多虧你們相助了。」

「嬉皮笑臉沒個正經。」江芷微笑著啐了一聲,然後她低聲道,「我先把白虹貫日劍昇華再考慮其他。」

說話間,幾人來到中央光柱之前,孟奇將六十善功的「欠款」一筆還清,剩餘七百四十善功。

江芷微將「白虹貫日劍」、庚金礦石、魔焰結晶一起放入仙氣氤氳的光柱內,等待六道輪迴之主提示。

一個呼吸後,她轉頭對孟奇等人道:「去除污穢五十善功,以目前材料昇華三百善功。」

「挺不錯的。」張遠山誠懇地說道,若是拿著這些材料去自家宗門找煉器宗師升階,不僅有失敗的可能,而且同樣需要花費宗門貢獻,還得欠下一份人情,遠遠不止三百善功。

孟奇還沒這方面的經驗,只能笑著說:「六道輪迴之主一貫童叟無欺。」

江芷微本身也不是徵詢他們的意見,僅僅是告知一聲,輕輕頷首後,回頭選擇了昇華。

光點飛舞,星斗如雨,白虹貫日劍完全被包裹其中,過了幾個呼吸,一切消散,原本鋒銳明澈的劍身似乎內斂深沉了不少,隱隱約約能看見幾處黑色花紋鑲嵌其中。

江芷微取出「白虹貫日劍」,揮舞了幾下,重新熟悉了一遍,然後含笑道:「比以前更鋒利,接近利器的極限了,而且還附帶了魔焰對邪魔的震懾之威和對元神的傷害。」

也就是說,這把白虹貫日劍在利器中算出類拔萃了,至少價值九百善功以上,當然,魔焰、庚金之石,再加昇華的消耗,與這個數目也相差不多。

而本身熟悉之劍的昇華,對江芷微戰力的提升非常大。

「我們先幫小和尚參考兌換什麼吧,他回去還得面對大敵。」江芷微將長劍收起,微笑說道,她沒提自身需要兌換什麼,打的主意是若孟奇缺點善功,可以借他,而且對她而言,鼻竅剛開,口竅相關竅穴尚未凝練,身上諸多劍法又還有深入參悟的必要,一時半會兒沒什麼特別急迫的事物想要兌換。

孟奇還了六十善功後,還剩七百四十善功,沉吟了一下道:「我阿難破戒刀法精進不少,相對於多了一式搏命招數,又有芷微的『閻羅帖』,沒必要再兌換這方面的事物。」

他沒有告訴他們自己悟出了「落紅塵」,因為與之前的「謊言」矛盾——當時他只是說自身得到了阿難破戒刀法第一式的殘式。

「借助魔氣石門,我耳竅相關竅穴都已洞開,只剩凝練步驟,若兌換一瓶虛形益華丹,十天半個月就能完成,然後我會兌換一枚『天視地聽丸』作為備用,先嘗試自己開竅,若到了最後關頭還無法成功,就靠丹藥突破。」

他將耳竅相關竅穴和金鐘罩第五關接近圓滿之事都推到了石門和魔氣侵染之上。

張遠山微微頷首:「不錯的想法。」

他對孟奇希望自行開竅的想法頗為讚賞,只有慢慢擺脫對六道輪迴之主和丹藥的依賴,將來才能走得更遠。

「不過,最需要的還是時間,不管是凝練竅穴,打開耳竅,掌握搏命招式,都熟悉時間。」張遠山繼續說道。

「嗯。」這一點,孟奇早就考慮過,「我有輪迴符,打算去經歷過一個世界歷練,爭取更進一步掌握招式,打開耳竅,額,一個月的時間肯定不夠,我會花費兩百善功再多兌換一個月。」

他沒有試著兌換兩個月,因為即使開了耳竅,也不一定能殺得了安國邪,須得留點善功兌換「輔助物品」——雖然能夠向江芷微等人借,但若是數目巨大,肯定不合適,輪迴世界每一次的任務都會變難,別人的善功也得用來提升自己。

而開竅之事,眼耳鼻口為七竅,主要是對應內腑,但構建自身內天地,肯定得自成循環,與真實的天地一樣,有生發,有繁盛,亦得有衰敗,有開始,有過程,亦會有終結,此乃天地大道,週而復始,而人體內天地的衰敗、排污自然有對應的天生竅穴,是為前陰後陰。

「你剩下的善功足夠兌換一瓶『悲酥清風』。」齊正言對這個唸唸不忘的樣子。

孟奇笑著點頭:「就打算兌換它,剩下善功看夠不夠兌換『見之絕命鏢』的特殊手法。」

他對「悲酸清風」也是嚮往已久,一般而言,暗器最貴是本身,手法只佔一成不到。

「差不多就是這樣,你們有什麼意見?」孟奇說完,看向江芷微、張遠山和符真真。

符真真弱弱地道:「小蠟燭沒用掉吧?」

「沒有。」孟奇

微笑回答,襲殺安國邪肯定用不到七星海棠,畢竟點燃蠟燭的動作太顯眼。

江芷微想了想,覺得沒什麼問題,輕笑一聲:「可惜沒辦法兌換主世界的傳送,否則我可以直接過去助你,我倒想試試狂沙神功。」

「考慮得很周全。」張遠山覺得自己對真定師弟是越來越刮目相看,初次見面,他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和尚,性格跳脫浮躁,做事沒有章法,僅僅心腸不壞,想法很多,而現在,他看似嬉笑跳脫的外表之下是一顆沉穩的心臟,做事條理分明,有衝勁也謹慎,有搏命之心,亦有後招防備,不容小覷了。

孟奇走到中央光柱前,將手伸入氤氳仙氣裡面,沒有直接查詢「見之絕命鏢」的特殊手法價值幾何,而是鑑定起手背上的雷痕。

「九霄神雷矛殘餘精氣所造痕跡,是印記,亦是鑰匙,能打開九重天廢墟,催動之後,能模擬一絲雷神氣息,在雷暴天氣中,可以引動三次雷霆相助,無法彌補,屬於特殊物品,無法換取善功,無法轉贈他人。」

孟奇聽得有點目瞪口呆,這雷痕用處居然這麼大,也是九重天廢墟的鑰匙!

自己和顧小桑算是各有收穫,唯一的問題在於,神秘失蹤的九重天飄渺難尋,自己連一點線索都沒有。

而且還能模擬一絲雷神氣息,引動雷霆相助三次,這幾乎等同外景之能了,當然,得看天氣……孟奇對雷痕簡直滿意至極。

收斂住心思,孟奇詢問起「見之絕命鏢」的特殊手法。

「『見之絕命鏢』使用手法,技巧,價值二十五善功。」六道輪迴之主的回答讓孟奇悄悄鬆了口氣,老是借別人的,自己臉皮再厚,也會覺得害羞的。

「虛形益華丹一瓶,五十善功。」

「天視地聽丸一枚,兩百六十善功。」

「悲酥清風一瓶帶解藥,兩百善功。」

「輪迴世界中修煉時間一月,兩百善功。」

「見之絕命鏢使用手法,二十五善功。」

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一陣陣響在孟奇耳中,掌中一重,已是多了幾件物品。

他拿出手掌,看到上面多了一個青玉小瓶,裡面裝了一丸紅彤彤的丹藥,即使隔著瓶子,亦能聞到少許清香,另外還有一個白瓷瓶,兩個封得嚴嚴實實的瓶子,一張書頁,而青碧潤澤的「輪迴符」上面凸出了一道紅痕。

孟奇檢視了一遍,將它們全都收起,滿足地道:「該你們了。」

他還剩五個善功,沒法兌換好的點穴衝穴法門,不過這不要緊,兩個月修煉時間可以著重收集這方面的秘籍,再不濟,也能雜七雜八地換給六道輪迴之主,積攢善功兌換。

齊正言沒什麼表情地道:「我想在下次任務前衝擊耳竅,所以兌換虛形益華丹兩瓶,天視地聽丸一枚,渾天寶鑑第四層『碧冰雪』晶石。」

渾天寶鑑亦附帶開竅,「土崑崙」對應前面四竅,等到眼竅耳竅都開了,就得修煉「碧冰雪」了,而這一層可以一直修煉到開八竅。

對於他沒有信心,專注於丹藥的舉動,張遠山等人都不好多說什麼,只是由孟奇這個相對更開朗更善於交流的人說了一句:「齊師兄,為何不兌換提升資質的功法?《易筋鍛骨篇》就很好啊。」

齊正言表情不變,宛如死人地道:「隨著『渾天寶鑑』本身層次的提升,我的資質也在緩慢改善,所以靠丹藥突破到四竅,修煉『碧冰雪』之後,應該不會再那麼依賴丹藥了,到時候,若是不行,我再兌換《易筋鍛骨篇》。」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見齊正言考慮的很清楚,孟奇打趣地說道。

很快,齊正言從中央光柱裡拿出了虛形益華丹兩瓶和天視地聽丸一枚,以及一塊周圍彷彿在飄雪的剔透晶石,裡面冰雪旋轉,蘊含著無窮奧秘。

這樣一來,他的善功剛好用盡。

張遠山看著符真真道:「我暫時只需要『天視地聽丸』和一些輔助事物,若不能依靠自身開竅,下次輪迴任何時,我會以此突破。剩餘善功,我會借給真真,讓她兌換《救人經》第一部分,這對我們大家都用處極大。」

他《真武七截經》入門,又學會了其中一式絕招,實力已非同小可,只不過這次沒有機會展現罷了,而且他又是資源不缺的大家族嫡子、門派嫡傳,自身修煉的功法乃最上乘神功,不願意分心它顧,只待將來有兩千善功,灌體「《真武七截經》開竅期」對照。

而《救人經》既是主修功法,也是療傷神功,最適合符真真修煉,因此他打算借給符真真兩百五十善功,讓她湊齊九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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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輪回符

這件事情,張遠山之前並未對符真真說過,所以符真真聽到時,又訝異又感動又羞惱,既窩心,又覺得自己成了張遠山的負擔,淚珠在眼眶裡打轉,不知是喜是苦:「遠山,這麼多善功,你還得提升自己啊。」

「我只需要天視地聽丸,其他資源我現在不缺,多餘的善功對我也暫時無用,還不如給你,讓你兌換《救人經》,儘快入門,那樣我們小隊的生存能力會大大增強,而且你各方面都會有極大提高。」張遠山故意加了最後半句話。

《救人經》是影華庵核心嫡傳,非是普通主修功法,包含輕功卷。

符真真臉色變化了一下,似乎想起之前輕功差了火候,被安排返回駐地的事情,於是抿了抿嘴,半是感動喜悅半是憧憬嚮往地道:「好,日後若你差了善功,我直接給你。」

孟奇捂著臉,「呻吟」了一聲,不要秀恩愛,讓我這孤家寡人的和尚情何以堪:「張師兄,你們快點兌換吧,免得時間不夠。」

「好的。」張遠山見符真真答應了下來,臉色頓時變得愉悅,將善功轉移給符真真後,自己兌換了「天視地聽丸」一枚,「鎮神符」一張,剩餘二十善功。

「鎮神符?」孟奇好奇地看著那張畫滿了奇怪花紋的黑色符篆。

它給人安寧靜謐之感。

張遠山笑道:「蘇元英之事讓我警醒,整個輪回世界不知多少奇功異法,而我們現在的境界,對自身元神的保護是最脆弱的,所以,我兌換一張『鎮神符』以作防備。」

雖然他幻形大法也算小成,但對元神的保護還是有點弱,畢竟這門功法實質上並沒有打開玄關,因此一張價值一百五十善功的「鎮神符」是極佳的輔助之物。

而對妖物、邪魔、陰靈等敵人。《真武七截經》和《太上劍經》等頂尖神功在開竅期自有法門、招式對付,比如能調動自身陽氣,斬殺陰靈冤魂的開竅期劍法,比如搬運內天地調和諸氣。抵禦污穢的法門,當然,受限於開竅期,這些手段並不算強,只是讓弟子不至於手足無措,毫無辦法,比不得金鐘罩這種專長防禦,目前除元神之外能各種防禦的功法。

張遠山這句話讓孟奇暗暗點頭,若非自己面臨安國邪這大敵,也該琢磨一下怎麼防備元神傷害。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幻形大法圓滿,對元神的保護會增強不少。

「江芷微你呢?」在符真真兌換了《救人經》第一卷後,孟奇關心地問起江芷微。

「有好劍法推薦嗎?」江芷微嫣然笑道,對各種有趣劍法是求賢若渴。

眾人開始出謀劃策。孟奇也聽了幾門自己熟悉又價格合適的劍法,江芷微斟酌之後,選擇了孟奇推薦的《奪命十三劍》,這很符合她的劍法風格,而且裡面沒包含第十四劍,第十五劍,只價值三百善功。

「剩下一百二十善功。」江芷微忽然臉泛薄紅。「我打算兌換一雙靴子。」

「啊,靴子?」孟奇脫口而出。

江芷微眼觀鼻,鼻觀心道:「在魔山時,全力搏殺,環境惡劣,我的靴子壞掉了。考慮到日後可能遇到的各種奇怪環境,我覺得應該將自身衣物等也好好謀劃一下。」

即使能用真氣包裹,可很多時候是專心戰鬥,未必顧及得了,而且六道輪回之主提供的衣物、飾品等都有各種神異。乃不錯的輔助物品。

「很有道理。」孟奇想法飄忽,卻是想得日後若是戰鬥之時身形巨大化,若沒有特殊衣物,事後恐怕得裸奔。

江芷微很快挑了一雙冰蠶靴,輕薄精緻,不僅對各種環境有一定抵禦能力,而且能對輕功身法有一定程度的增強,利器級,價值一百一十善功。

等到幾人兌換完畢,羅勝衣才走了過來,直接鑽入中央光柱,過了片刻,他腳步沉穩走出,對孟奇等人道:「諸位,下次任務再會,希望能增進瞭解。」

他沒有等待六道輪回之主催促,自行選擇了離開。

看著羅勝衣消失在光柱裡,孟奇等人沉默了片刻,不是一開始就加入的隊友,總是有著隔閡和戒備,只能希望日後改變。

「下次我們兌換點易容面具或化裝技巧,否則陣營任務時的敵人很可能轉移到主世界裡,非常麻煩。」孟奇忽地想起此事,比如現在,蘇元英和雲霆鋒兩人未必是真實相貌,可自己這邊卻不然,若是在主世界與他們相遇,自己等人或許有殺身之禍,至於顧小桑那種,反正是邪魔九道的妖女,想要殺她的不計其數,也不怕多那麼幾個敵人了。

之所以過去沒準備,是因為普通任務,都是隊友,無需易容,而這次六道輪回之主最後才告知是陣營對抗任務,根本沒時間去兌換了。

張遠山鄭重點頭:「確實如此,下次我會帶幾張易容面具進來的。」

「嗯,我也準備點。」江芷微和齊正言同時表示。

「好了,你們先離開吧,我得準備使用輪回符了。」孟奇微笑對小夥伴們說道。

「一切小心。」江芷微不拖泥帶水地頷首道,其餘幾人各自叮囑了幾句,也自行離開了。

頓時,整個輪回廣場空空蕩蕩,除了四周神獸仙禽的雕像,只剩下孟奇一人。

天空白雲漂浮,霧氣深重,頗有曠古出塵之感。

孟奇心情受到影響,變得出塵平和,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上白色僧袍,帶上必須物品,捏碎了「輪回符」。

一片青光冒出,將孟奇完全籠罩,他的耳畔響起了六道輪回之主的聲音:

「選擇需要返回的世界。」

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幕幕畫面,有隱皇堡,有朵兒察的屍體,有天定城,也有風雲莊。

孟奇早就考慮清楚,直接選擇了天定城那副畫面。

他這一次,不僅僅要凝練竅穴,還要向段向非請教幻形大法,還要調查「圓蒙大師」,找到小玉佛秘密的線索,還是刀試剩餘宗師,以戰鬥磨礪自身,打開耳竅!

「回到天定城世界,為時兩個月,可自行選擇傳送於任何一位熟人附近。」

「還能這樣?」孟奇頗為驚喜,他最擔心的就是時間花費在找人之上。

「傳送於段向非附近。」

他毫不猶豫地做出決斷。

青光濛濛,孟奇這次沒有暈厥,可卻什麼也看不到。

光影變化之中,他看到自己站在了一處草廬之前。

「閒隱居……」孟奇念出草廬上的匾額,用腳趾頭想也能猜到這是段向非某處居所。

此時,夜色朦朧,星辰閃爍,樹木蔥鬱,安寧而靜謐,孟奇微笑走到門前,屈起手指輕輕敲動。

咚咚咚,咚咚咚,聲音很輕,在安靜的夜裡回蕩幽遠,孟奇油然想道,這莫非就是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

不過片刻,草廬屋內走出一位年輕男人,越過院子,走向院門。

孟奇左手握著念珠,輕輕捏動,臉含微笑,白袍飄飄,沒有半點急躁地等待著年輕男子的走近,頗有幾分出家高手的氣質。

「不知法師上下,所來為何?可是化一頓齋飯?」年輕男子疑惑地看著眼前陌生和尚,從他的外表看,應該只有十四五歲,但氣質卻頗為成熟。

年輕男子英俊出色,言行之間頗有幾分清雅之氣,不過他眼皮浮腫,眼袋明顯,臉色發黃,似乎常常沉迷於酒色之間。

孟奇當然認得他是段明誠,也不說破,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真定,乃閒隱先生方外之交,還請通報。」

「真定,咳咳咳。」段明誠被自己的唾沫給嗆到了,真定法師不是一刀通神,飛升仙界了嗎?怎麼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這一年多來,真定法師儼然成為武林標杆,宗師之中的宗師,打破人神界限的曠世強者,可是,可是,這種人物就不該出現在世間,只能是傳說!

「莫非閒隱先生不在?」孟奇轉動念珠,笑看段明誠。

眼前和尚雖然年紀不大,但僧袍、僧鞋、僧襪不染一點塵埃,俊秀挺拔,飄然出塵,不似凡俗之人,段明誠不敢肯定他是騙子,於是頷首道:「家父正在廬中,還請法師入內。」

自家父親幻形大法圓滿,乃宗師之中的佼佼者,還怕騙子不成?

孟奇毫不緊張,氣度自若地隨著段明誠穿過院子,踏入草廬正門,一眼看見段向非手持筷子,夾起一粒蠶豆。

孟奇玩心忽起,朗聲道:「阿彌陀佛,段施主別來無恙。」

段向非動作當即僵硬,整個人似乎凝固在了那裡,啪一聲,蠶豆掉落於桌面。

他艱難轉身,看著白色僧袍一塵不染的孟奇,看著那張熟悉卻似乎成熟了不少的俊秀臉龐,幾疑夢中。

「段向非莫非認不得貧僧了?」孟奇笑呵呵說道。

段向非咽了口唾沫,艱難地道:「你,你不是坐化,不,飛升了嗎?」

「貧僧若說是障眼法,段施主你信嗎?」孟奇似笑非笑道。

段向非輕吸口氣,泛起一絲苦笑:「不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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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雪神掌

「那貧僧就什麼也不說。」孟奇輕笑一聲,和老狐狸說話就是這麼輕鬆,不需要解釋太多。

段向非這隻老狐狸已經收斂起訝異震驚的情緒,放下竹筷,指著桌邊道:「法師請坐。」

然後,他轉頭對呆愣的段明誠道:「還不去沏壺好茶。」

桌子上擺的是一疊蠶豆,一壺黃酒,後者不太適合招待出家僧人。

「不知貧僧去後,天定城之事又有什麼變化?」孟奇也不急著提幻形大法、圓蒙大師等事,一派悠然地問起當初的後續之事。

段向非撿起掉落桌面的蠶豆,也不嫌髒,送入口中,微笑道:「老朽見機得快,對洛青等人言法師你一刀通神,飛升佛門淨土了,而崔栩乃十二相神之首的辰龍,也是雪神宮宮主,陰謀剷除其他宗師,被法師你識破,將其斬於刀下。」

「也許是被法師你『飛升』時的勝景異象鎮住,洛青先禁錮住費正青等人的提議並未被武林同道反對,之後搜出了許多證據,都確鑿無疑地證明他們就是十二相神。」

「雖然並無崔栩是雪神宮宮主的線索,但老朽提供了幾件值得懷疑的事情,加上十二相神被證實,雪神宮宮主之事自然也被『證實』了。」

他娓娓道來,臉含微笑,仿佛崔栩就是雪神宮宮主一樣。

孟奇若非知道他底細,此時說不得真會相信,心裡不由暗贊一句,什麼時候自己撒謊能像老狐狸一樣面不改色,似乎連本身都相信了。

「費正青等人被誅殺了?」孟奇表面上亦是不動聲色,畢竟這些人與自己沒什麼交情。

段向非輕輕頷首:「凡查明是十二相神的,都被誅殺,尤同光的家財被散給歷年來遭受十二相神之禍的同道親眷,崔栩的城主之位得自朝廷,我們不便處置。只是誅殺了助紂為虐的崔錦華,半年前,皇上下旨,允崔錦繡繼承城主之位。」

這個世界的宗師還沒到挑戰千軍萬馬的程度。但精神秘藏打開後,他們能自如地行走於皇宮內,除非皇帝能請到別的宗師護衛,所以,江湖與朝堂形成微妙平衡,宗師們不會頭腦發熱地對抗皇權,畢竟有家有業有口,而皇帝亦不會冒生命危險剷除「雙手滿是血腥」的武林宗師。

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有證據的情況下殺掉崔栩不會引起朝堂反彈,但若私自敕封城主。就會觸及龍之逆鱗,當然,崔栩的家財也被江湖好漢們順走不少,以作「正義之資」。

「沒有從旁族中挑選男子繼承城主之位,皇帝怕是對天定城覬覦已久了。」孟奇左手轉動著念珠。保持著自己一代高僧的形象。

段向非略微愕然看著孟奇:「法師好見識。」

他原本以為真定法師只是天賦異稟,因此年紀輕輕才能在武道上突飛猛進,甩落旁人,其他方面的見識不會太強,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阿彌陀佛,閒書看得多罷了。」孟奇神情淡然,內心自得地回答。

段向非歎了口氣道:「天定城之變引起了江湖動盪。不過法師乃世外高人,怕是不關心這些,嗯,你的那幾位小朋友過得很不錯,有與你同行的經歷,不論走到哪裡。他們都能得到正道禮遇,若是不算笨,當能抓住機會獲得更好武功,提升自身實力。」

「如此甚好。」孟奇微微點頭,都有點忘記那四名小朋友的名字了。不過緣來緣去,忘記也罷。

段向非笑了笑,目光直視孟奇雙眼:「不知法師此次所來為何?」

孟奇惡趣味發作,微笑道:「你猜。」

段向非難得地臉皮抽動了一下:「法師乃飛升佛門淨土之人,老朽這凡夫俗子怎麼猜得到,不過,老朽也有些想法,法師怕是與削掉老朽右手五指的那人來歷相仿,都是莫名出現,做出一番大事後又銷聲匿跡,不知是否?」

「你猜。」這種問題,孟奇怎麼可能回答,也不再戲弄段向非了,轉而笑道,「貧僧此次前來,一是請教幻形大法,二是想讓段施主你帶貧僧去長華寺,那小玉佛關係佛門隱秘,貧僧得去拜祭一下圓蒙大師,三嘛,貧僧刀法生澀了不少,想尋宗師切磋一二。」

「這都無妨。」段向非沉吟了一下道,「法師還是稱呼『老段』吧,施主來施主去的,顯不出老朽有位一刀通神的朋友。」

「哈哈,老段你真風趣。」孟奇也不拘泥。

這時,段明誠已經端著一壺茶和兩個茶杯上來,熱氣嫋嫋,茶香陣陣。

「好茶。」孟奇讚歎一聲,行雲流水般地燙杯、倒茶,悠閒自在,不似做客。

「法師真乃出塵之人。」見到孟奇緩慢沒有煙火之氣的倒茶動作,段向非忍不住贊了一句,而段明誠坐於父親下首,侍候兩人。

孟奇抿了口茶,苦澀之後滿口餘香:「老段,幻形大法有些問題我想請教你。」

「不知法師幻形大法修煉到什麼程度了?」段向非見識過孟奇刀法,知他來歷神秘,未起藏私之心,反正已經將幻形大法全文都告訴他了。

孟奇放下茶杯,緩緩說道:「貧僧小成已有一段時日了。」

「這才一年多!」驚愕出聲的是段明誠,竟然一年左右就能幻形大法小成,我武功低,你不要騙我啊!

一年多?孟奇算了算時間,自己離開這方世界後,大概過了半年,時間流速是三比一?也不對啊,上次來這裡完成任務的時候,幾日才不過主世界十來個呼吸。

莫非上次是六道輪回之主自行控制的時間流速?

段向非亦有驚訝,不過他城府極深,旋即收斂,左手下壓,微笑對段明誠道:「真定法師年紀輕輕就能一刀通神,打破虛空,一年半載幻形大法小成算什麼?」

孟奇笑而不語,抿了口清茶才道:「世間之道,一理通百理明。還請段施主為我解惑。」

這句話裡,他沒有直呼老段,畢竟是請教對方,不能失了禮數。

之後兩人交流起了幻形大法。段向非豐富的經驗為孟奇解決了不少須得花費時日琢磨的疑難,而孟奇往往隨口一言,就讓段向非又驚又疑,又喜又惑,因為他似乎直指幻形大法的本質精髓!

「法師對幻形大法的看法真是超前人所想,發人深省。」交流完後,段向非長歎一聲,由衷地說道,「這絕非凡俗之人能夠得出,只有真正打破人神界限的仙人反過來高屋建瓴地觀看幻形大法。才能有這樣的見識!老朽修煉幻形大法幾十年,圓滿亦是多年之前,可今日方知,自身乃井底之蛙,對幻形大法本質的瞭解不過爾爾!」

額,這是有著道尊佛祖的世界不知多少萬年的積累,我亦是借花獻佛……孟奇心裡暗道一句,臉色露出一絲驕傲之意,生受了段向非這番讚美。

旁邊亦有修煉幻形大法的段明誠聽得如癡如醉,只覺真定法師為自己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大門之後五光十色,別有洞天。直指人神界限,到了這個地步,他對真定法師當初的壯舉再無懷疑!

孟奇也是收穫不小,有段向非的經驗相助,有《易筋鍛骨篇》不間斷地修煉,有神雷精氣淬體。有本質上的瞭解,自己幻形大法圓滿的日子不會太久,也許兩個月時間就夠了。

「法師,你不是言刀法生疏,想要尋宗師切磋一二。老朽亦是宗師,斗膽一試。」段向非剛才收穫極大,因此起了切磋之心,看能否得更多體悟。

「貧僧正有此意。」孟奇哈哈一笑,出塵飄然地落於院中,紅日鎮邪刀轉過,用刀背對段向非,以示無傷人之心。

段向非跟著飄於院中,雙掌一抬:「法師請。」

「阿彌陀佛,客隨主便。」孟奇單手行禮,接著戒刀一揚,劈向段向非,雖然出奇變化,卻有堂堂正正之勢,韻味悠長。

此乃孟奇融合五虎斷門刀法、血刀刀法,從阿難破戒刀法第一式的變化中衍生出來的幾式刀招之一,算是他自身刀法融會貫通的一小步。

段向非沒有怠慢,身體一分,突兀地化為了七道人影,從四面八方撲向孟奇。

這一瞬間,孟奇頓時失去了對他的鎖定,知道再次被影響了感官,出現了幻覺,於是,眉心發脹,精神外放,以幻形大法對抗幻形大法,並且雙眼精光四射,發揮眼竅勘破幻覺之能。

不過孟奇的幻形大法與段向非終究差了一個層次,開竅也只開了兩竅,只能隱約看出前方、左邊和右邊三道人影之一是段向非真身。

於是他戒刀一折,刀法變化,橫斬出去,直指正前之段向非,籠罩左邊之段向非。

噗,右邊之人雙掌一錯,前後拍到了孟奇身邊,孟奇因為有所準備,腳步一滑,似後忽前,躲過了段向非這一擊。

雖然有點狼狽,但孟奇心情卻很是愉悅,因為段向非真身證實之後,自己的勘破幻覺之能果然大有進步,而現在,只需要當做面對三位敵人圍攻就行了,不用再手忙腳亂。

心情一寬,孟奇精妙刀法接連不斷使出,時而剛猛淩厲,盡顯刀法常見一面,時而怪異難料,刀刀奇詭,時而軌跡玄奧,變化難言。

段向非幻形大法全開,可面對孟奇如此出眾的刀法還是難以攻破防禦,並且好幾次差點被斬中真身。

人影飄飄,刀光成團,兩人戰到酣處,段向非長嘯一聲:「法師看掌!」

他再次分成七道身影,各捏掌決,齊齊拍出,周圍頓時寒氣森森,仿佛從三伏酷夏來到數九嚴冬。

孟奇見過這雪神掌,不敢怠慢,使出了衍化的刀法最得意的一招,紅日鎮邪刀在身前斜斜一劃,似乎囊括了前方天地。

刀光之下,七道身影一一破損,段向非忽然出現於孟奇上方,淩空下擊,拍中了孟奇左肩。

暗金浮華,寒意刺骨,戒刀再來,段向非倒飛出去,而孟奇左肩多了一個掌印,卻未能穿透暗金。

孟奇氣血起伏,略有寒意,似乎血液都被凍僵,但真氣流轉,旋即恢復,明白「雪神掌」恐怕也得兩三掌才能穿透第五關,傷到自己,當然也可能是段向非鑒於切磋,收了部分力量的緣故,不過不管如何,段向非就算全力而為,也頂多傷到自己,七八掌之間別想讓自己的金鐘罩第五關破功。

旁邊的段明誠因為沒被幻形大法專門影響的緣故,看得非常專注,一邊讚歎真定法師的刀法果然神妙,一邊暗暗嘀咕,神妙歸神妙,也僅僅是凡人層次,被自己父親壓得喘不過氣來,所謂的一刀通神呢?

莫非一刀通神是父親與他合編的藉口?

思緒轉動之間,他突然聽到真定法師長笑道:

「來而不往非禮也,老段看刀!」

一刀揮出,刀光乍起,十丈紅塵纏繞。

段明誠雙目圓瞪,呆呆地看著這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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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法號真定

刀光空蒙,衍化萬千,段明誠仿佛看到了雪神宮重建,看到了號令武林莫敢不從,看到了打破人神界限,登臨絕頂,攜美飛升,如此種種,美到極處,甜到極處,難以自拔。

光斂,人散,段明誠恍然如夢,驚醒過來,只覺失落已極,恨不得重回剛才。

「唉,法師刀法通神,真指人心,老朽愧不能及。」

段向非滿是沮喪失落的語氣讓段明誠徹底清醒,看著眼前白色僧袍纖塵不染,飄然世外的真定法師,回想剛才難描難言的刀光,內心震動莫名,原來這就是一刀通神,不愧是一刀通神!

他的眼前再次有廣袤深邃的世界展現,裡面充滿了種種奧秘,過去的自己真如井底之蛙,見識淺薄,竟然懷疑真定法師的刀道造詣,世間竟有如此刀法!

孟奇是用刀背斬中的段向非,且最後收力,所以並未造成什麼大的傷害,僅僅讓段向非咳嗽了幾聲,當然,他的心靈「受創」卻是不輕,重建雪神宮乃他心中求而不得幾十年的執念,如今被「落紅塵」引動,自然心傷神慚,難以自持,負面情緒久久不能消散。

「阿彌陀佛,若施主心中無暇,貧僧之刀自無機可乘,施主輸的是自己。」這種情況下,孟奇當然不會放過塑造高僧形象的機會。

段向非終究是隻老狐狸,輕吸口氣後,臉色恢復正常:「法師無需多言,老朽自家知自家事。我們明日出門,乘船前去長華寺。可好?」

「不知需要幾日。」孟奇最關注這點,他現在有點力竭,但並不怕段向非為難,若是他起了歹心,自己有捨身訣催動刀法,有悲酥清風,有見之絕命鏢,殺他不成問題。

段向非沒有思索地道:「若是順風。十來日便可抵達。」

若是順豐,明天就能到……孟奇心中說著不好笑的冷笑話:「如此甚好,老段啊,還記得上次的請求嗎,麻煩你幫我收集一些普通秘笈,最好有點穴方面的。」

段向非精明異常,哪會多問,笑眯眯地道:「這個卻是簡單。」

孟奇點了點頭,正待讓段向非給處房間休息,凝練竅穴,忽地想起一事:「老段啊,你都說我一刀通神,打破虛空,飛升佛門淨土了,我再行走江湖會不會有點麻煩,要不喬裝打扮一下,取個化名?」

「無妨,長華寺與天定城一西一東,相隔近月的路程,附近之人應該都認不得法師你。再說...」段明誠笑得很高人風範地道,「再說,就算有人認出法師,我也會說法師見這方世界打破人神界限艱難,因此特意下界,傳授大法,普度世人。」

「老段,你的圓話天賦強於武功天賦。」孟奇「誠懇」地說道,這貨撒謊技能絕對已經點滿了,不愧是老狐狸!

這個問題,其實他也不太在意,以自己現在的實力,雖然談不上打遍天下無敵手,但面對宗師亦算略占上風,只要不被幾大宗師圍攻,不會有什麼危險。

「多謝法師誇獎。」段向非沒有一點羞惱,笑眯眯地回答。

…………

翌日,開始凝練竅穴的孟奇在段向非、段明誠引領下到了江邊,已有雕欄玉砌、華麗巨大的樓船停泊在那裡。

「昨晚讓明誠通知屬下準備的。」段向非隨口解釋了一句,帶著孟奇上了甲板。入了艙房,裡面有美貌丫鬟沏茶倒水,服侍得無微不至。

孟奇含笑看著丫鬟們蝶舞鶯飛般走來走去,打趣了一句:「老段啊,當初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只是乘著一條小破舟,想不到還有如此奢侈的樓船,真人不露相啊。」

段向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呵呵笑道:「老朽閒散慣了,倒是喜愛乘舟,這次卻是怕怠慢了法師。」

「貧僧像那種酒肉和尚嗎?」孟奇微笑說道,就是酒肉和尚!

段向非輕輕點頭:「卻是老朽沒考慮周到,法師出塵世外,豈是沉迷奢侈享受之人,不如我們棄船換舟?」

孟奇悠閒地用茶蓋散著熱氣,灑然道:「無妨,貧僧粗茶淡飯受得,奢侈服侍也享得。」

「粗茶淡飯是空,奢侈服侍亦是空,法師不愧是得道高僧。」段向非愣了一愣,讚歎道。

這是你自己理解的……孟奇笑得有點僵硬。

之後十來日,孟奇不斷凝練著竅穴,修煉著幻形大法和金鐘罩第五關,演練著「落紅塵」,琢磨著「閻羅帖」,時而還拿著《獨孤九劍》讀上一讀,很是充實。

雖然這個世界修煉相對主世界緩慢不少,但孟奇竅穴已經洞開,凝練有「虛形益華丹」輔助,倒是扯平。而開耳竅除非強行衝擊,否則靠的是磨礪,與世界本身無關。 刀法、劍法進步更是基本屬於自身琢磨、體悟和與人切磋,只要有適合對手,亦不牽涉環境。所以,主要是金鐘罩第五關到圓滿程度封關,和幻形大法的修煉進展很緩慢。

不過,或許是劍道基礎淺薄,「獨孤九劍」入門又很艱難,孟奇悟性也沒到,所以抵達長華寺所在「甯城」時,竟然半點都沒有頭緒。

「法師,天色近晚,我們在城中歇息一日,明日再去城外長華寺吧。」這一路上,段明誠前前後後,殷切非常,因為真定法師言談之中偶爾透露出來的武道至理都分外發人深省。

孟奇看了看段向非和段明誠,微笑道:「客隨主便,不過貧僧得去書肆買本《易經》。」

「《易經》?」段向非有點奇怪地問道,這方世界確實有《易經》,可一個和尚看《易經》總是顯得古怪。

「觸類旁通罷了。」孟奇當然不會說自己在惡補常識,而且《獨孤九劍》入門確實也牽涉點《易經》方面的內容。

段向非沒再多問,吩咐段明誠先去客棧打點,自己與孟奇悠然穿行於鬧市之中,去書肆買了《易經》後,又進了一家熱鬧的酒樓。

剛一踏入,嘈雜的說話聲就撲面而來。孟奇耳竅相關竅穴差不多凝練完畢,微微動念,就分辨出不同聲音:有人討論省試之事,有人在吹噓斬殺山匪,有人在交流最近江湖的種種事情--裡面不乏提到孟奇的,比如真定法師德高望重,白鬚垂胸,某有幸見過一面,得他教誨,比如幾大宗師都受了刺激,分外渴望觸摸人神界限。

「本來以為宗師之後無路,想不到真定法師卻一刀通神,生生斬出了人神之路,實乃武林之幸!」

這樣的話語裡,孟奇與段向非相視一笑,登上二樓。因著沒有雅間,於是找了一處靠窗的位置。

「長華寺附近有『落雪刀』,法師若想切磋的話,老朽可以引路。」段向非笑眯眯說道。

孟奇點了點頭:「有勞了。」

段向非點了幾個齋菜後,忽地歎了口氣:「人神界限飄渺莫測。除了法師這等人物,不知何人有此希望……」

「老段你覺得呢?」孟奇笑看段向非。

段向非沉吟了一下道:「崔栩天賦橫溢。心志堅定,兩次凝練眉心祖竅,相當於幻形大法圓滿,又另開其他神藏,若是不死,恐怕真能觸摸到人神界限。」

孟奇表情不變地道:「崔栩急功近利,已是失了基礎,縱使能打開人神界限,亦不過刹那芳華,燃過無蹤,徒留陰靈。」

「那洛青呢?年紀輕輕已是自開精神秘藏,劍法出眾,近乎通神,假以時日,未嘗不能打開人神界限。」段向非追問道。

孟奇想了想道:「不知多少天才幼時出眾,長大卻很普通,洛青距離人神界限尚遠,還有諸多阻難困頓,難言有望,除非能得大機緣。」

段向非挺直腰背,雙目精光四射地看著孟奇:「那老朽呢?老朽可有希望?」

孟奇忽然想笑,怎麼有種煮酒論英雄的感覺,不過這也不錯啊,他收斂笑意,一本正經地道:「老段你誤入歧途久矣,除非能迷途知返。」

「歧途……」段向非神情黯然,喃喃自語,似乎想向孟奇請教如何迷途知返,又有點開不了口,轉而說道,「不知法師心中,哪位宗師最有望打破人神界限?」

孟奇端起茶杯,輕輕晃蕩,學著曹阿瞞的口氣道:「天下宗師,唯法玄宗悲苦神僧有望。」

這是大實話,其他人的身體都抵擋不了打開眉心玄關,架通天地之橋時的反噬,唯有悲苦神僧幾十年純陽童子功有一定希望,當然,他首先得找到打開精神秘藏的法門。

「好大的口氣。」段向非尚未說話,卻有聲音從樓梯傳來,成熟低沉,卻是女聲。

段向非回頭看去,只見一位身著緋色宮裝的美婦與一位面容木訥的中年男子連袂上來。她長相豔麗,身段婀娜,整個人仿佛一個熟透的果實,飽滿得都快滴出水來。不過讓人孟奇關注的卻是她腰間懸掛的長刀,刀身很薄,似乎隨時會折斷。

「我道是誰,原來是閒隱先生。」這中年美婦半帶譏諷地說道,「不知這位『高僧』法號,還請閒隱先生引見一二,我倒要看看他有何資格點評天下宗師。」

段向非不動聲色,笑眯眯轉頭對孟奇道:「這位是車夫人,車婉秀,雅號『落雪刀』,這位是她外子向先生。」

因著車婉秀乃一代宗師,外人介紹她時亦稱車夫人,而非向夫人。

孟奇明白他的意思,輕輕頷首,示意不用保密自己的身份,自己終究要與落雪刀切磋一二的。

段向非得到答覆,笑著起身,對車婉秀道:「車夫人,這位法師確實有資格點評天下宗師。」

未等車婉秀說話,他補充道:「他法號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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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落雪刀

「法號真定。」

這四個字如一聲聲巨雷,灌入車婉秀耳中,以她宗師的自制力,也忍不住臉色乍變,說不出話來。

非是她思維敏捷,反應極快,而是這個名字,這個法號,在過去一年多的江湖上人盡皆知。斬殺宗師,搗毀相神,一刀通神,打破虛空,種種形容讓人如雷貫耳,想不知道想不記住想不反應過來都難!

她的丈夫向先生一貫木訥,此時震驚愕然,變了臉色:「真定法師?」

不是說已經打破虛空,飛升佛門淨土了嗎?

整個二樓,所有聽到段向非回答的江湖人士都愣在了當場。「落雪刀」是附近武林聞名遐邇的宗師,又是容顏姣好的女子,他們不可能不識得。而她自然不會錯認閒隱先生,作為當初的經歷者,閒隱先生肯定也不會認錯真定法師!

段向非呵呵笑道:「車夫人,飛升之後亦不是不能返回,真定法師慈悲心腸,知曉江湖之中打破人神界限艱難,故而特意返回,尋找有緣之人,指點一二。」

明確的回答,肯定的回答,段向非確認無疑地告訴大家,這位就是一刀通神打破虛空的真定法師。

咚咚咚,不知多少江湖好漢手中的木筷落在了桌上,落在了地上,啪啪啪,不知多少酒碗,飯碗摔得粉碎。

他們極度震驚,紛紛轉頭望向段向非一桌,只見閒隱先生旁邊端坐一位少年和尚,他一襲白色僧袍,纖塵不染,面容俊秀莊嚴,臉色波瀾不驚,含笑端著茶杯,真真有幾分出塵高僧的氣派。

這麼年輕?傳聞裡不是鬍鬚垂胸的得道高僧嗎?

似乎也有傳言是年輕和尚!

車婉秀壓住內心的波瀾起伏,收斂起半帶譏諷的表情,略含試探地道:「久聞真定法師刀法通神,我又得江湖朋友抬舉,有個『落雪刀』的雅號,一時技癢,還是法師不吝賜教一二。」

是不是真的,試過就知道了!

孟奇本就想和她切磋,放下手中茶杯,抽出紅日鎮邪刀,以刀背示人:「車施主,出刀吧。」

「你就這樣坐著?」車婉秀臉色一沉,未免太輕視我的「落雪刀」了吧?

當然,要保持高人風範啊,咱就是這麼要面子的人!孟奇含笑道:「遠來是客,故而相讓以敬。」

話音剛落,二樓震驚當場的江湖好漢紛紛回過神來,有人大聲喊道:「落雪刀要與真定法師比武了!」

轟的一聲,擁擠的一樓發出爆炸般的噪音。

「什麼什麼?真定法師?」

「莫非是一刀通神打破虛空的真定法師?」

「落雪刀前輩要與真定法師比武?」

……

一時之間,疑問聲,驚歎聲,震動聲交匯成讓人耳朵嗡嗡作響的嘈雜之聲。有人恍如夢中,不動不移,有人蹬蹬蹬跑上二樓,想要觀戰。不過片刻,除了孟奇、車婉秀所在區域,這一層已經站滿了人,有的甚至擠到了桌子之上。

車婉秀臉色變化連連,如此狀況,已是騎虎難下,必須一戰,至於真定法師坐著的事情,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他乃打破人神界限的神仙人物,坐著與自己打似乎也算正常。

她這麼想了想後,取下落雪刀,倒轉刀鋒,收斂精氣神,抱元守一,擺出起手式:「請法師賜教。」

「施主請。」孟奇微笑回答,心中也略感緊張,坐著與一位宗師過招也是難得的磨礪。

車婉秀不再說話,眾目睽睽之下,輕吸口氣,將薄薄的落雪刀斬出。

刀光似落雪飄零,片片而下,煞是好看,但她乃開了元氣、精力秘藏的宗師,刀勢淩厲,勁風撲面,美妙之中蘊含濃濃殺機。

落雪刀果然名不虛傳,孟奇暗贊一聲,身不動腳不移,紅日鎮邪刀在身前斜斜劃出一道弧線,似乎囊括此間萬物。

噹,兩刀相擊,車婉秀退後半步,臉色卻不怒反喜,真定法師這一刀真是妙到毫巔,自己生平僅見,一番切磋下來,自己的刀法肯定大有進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她再不藏私,身法展開,刀光滾滾,恰似暴雪降世,森寒淩厲,妙不可言。

孟奇端坐椅子,身法難使,只能竭盡全力地將生平所學刀法盡數融匯,以應對雪雪而下的刀光。

閒隱先生段向非早就端著茶杯離開了這張桌子,笑呵呵地看著兩人比試,刀光如練,細細品味著各自絕妙刀法。

「好刀法!」周圍觀戰人士裡大凡有點見識的,都目眩眼迷,沉醉在這變化精妙,隱含韻味的刀法交錯了。

車婉秀沒開精神秘藏,卻能與段向非等人並稱,刀法之上自然有幾分神異,兼且元氣、精力秘藏打開後,內力充沛,綿綿不斷,竟然越戰越勇,刀光飄忽如滿天大雪覆蓋此間。

這樣的壓力下,孟奇漸漸的將自身刀法貫通,不管是五虎斷門刀法,還是血刀刀法,衍化自「斷清淨」的變化,信手拈來,每一次應對都讓車婉秀暗暗叫絕。

不過孟奇終究受困於身不移腳不動,在車婉秀愈發兇猛的刀勢下,漸漸變得有些艱難。

他輕吸口氣,心神沉浸,紅日鎮邪刀忽地收回。

再這麼下去,自己要麼被逼得離開桌位,要麼就不得不認輸了,所以只能出絕招了。

眾目睽睽之下,怎麼能認輸?

有選擇的情況下,咱就是這麼要面子的人!

如果沒有選擇,面子值多少錢?

圍觀好漢們哪怕武功不行,但車婉秀大占上風之事還是能勉強看出,竊竊私語起來:

「真定法師的刀法真是妙啊,不過坐著不動,還是有點吃力。」

「對啊,哪怕打破人神界限的仙人,也不能坐著就戰勝宗師吧。」

「可是『一刀通神』不該,不該只有這樣……」

就在這時,一抹刀光亮起,躍入了他們視線。

黃金萬兩,武林成名,美酒美人,縱情生死,他們一個個臉露微笑,仿佛正享受著這些。

哪怕換了一個角度,從對手變成了旁觀者,段向非亦是眼神迷茫,遙想日後雪神宮重現時的勝景。

刀光熄滅,車婉秀僵立原地,呼吸急促,成熟嫵媚的臉龐紅得快滴血,胸口劇烈起伏,分外引人眼球。

噹一聲,落雪刀墜地,孟奇亦收回了紅日鎮邪刀,嘴角微微抽搐,車婉秀這幅樣子,到底在「落紅塵」中被引動了什麼「求不得」的欲念……

他沒有多想,迅速收斂身心,因為只有自身墜落紅塵,才能拉著別人一起,所以孟奇此時也是欲念滔滔,必須竭力降服。

落雪刀墜地的聲音讓深陷美夢,各顯醜態的眾人回過神來,一個個悵然若失。

過了片刻,才有人驚歎滿足地道:「一刀通神,剛才真乃通神刀法!」

「果然刀法通神,難怪能斬破虛空……」

「如此刀法,簡直超乎想像。」

「真定法師真乃神仙人物啊。」

「人家是和尚,應該說菩薩般的人物。」

一聲聲讚歎發自內心,孟奇含笑不語,放回戒刀,端起茶杯一抿。

「嘖,真定法師氣度超凡,名不虛傳!」

他們都在回味著剛才那一刀,贊著孟奇的氣度武功,而落雪刀失敗之事,他們並未嘲笑。輸給「一刀通神」的真定法師很正常!哪個宗師都一樣!

呼,車婉秀長歎了口氣,也不彎腰拾起落雪刀,臉色潮紅難消地拱手道:「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法師的刀法已非凡俗。」

她四十歲左右,外貌漂亮,氣質不錯,身材極好,飽滿欲滴,此時又臉紅嫵媚,看得觀戰之人都有口乾舌燥之感。

而孟奇從「落紅塵」反噬中恢復過來後,看著車婉秀卻沒有半點類似的感覺,平心靜氣,淡然無波地道:「施主謬贊,見多方能識廣,施主的刀法亦讓貧僧收穫不淺。」

車婉秀拾起落雪刀,竭力恢復著臉色:「我與外子的莊子就在城外,不知能否邀法師前去做客。」

她能成就宗師,對武功刀法的喜愛不會少,因此想要再好好請教切磋一下。

孟奇笑道:「貧僧已有落腳之處,若是車施主想尋貧僧,明日可去長華寺。」

他打算在長華寺小住一段時日,以調查「圓蒙」此人。

說到這裡,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自己是正常男人,上輩子也算通曉人事,這輩子亦血氣方剛,平常之時少不得有些遐思欲念,端看魔氣石門引發的「幻想」便知,可現在面對頗為動人的車婉秀,雖然肯定不會想到那方面去,但正常的欣賞之情也該有啊,哪像現在心如止水,真真正正得道高僧一般。

額,阿難破戒刀法真「歹毒」,這麼一刀刀劈下去,只要不走火入魔,不自毀清淨,把持得住自身,我這個假和尚遲早得變成真和尚……孟奇很快有所明悟,忍不住呲了呲牙,不行,得想個法子啊。嗯,下次找芷微他們好好商量商量,看他們有什麼啟發性的意見,若是無法避免,大不了以後兌換別的外景刀法,比如自己嚮往已久的紫雷七擊!

車婉秀應承下來,與丈夫向先生一起陪孟奇、段向非吃過晚飯才返回城外——她本就是聽手下說遇見閒隱先生在城中,才前來盡盡地主之誼的。

而一刀通神的威名和宗師積威,讓那些觀戰之人不敢靠近,只能各自回去吹噓。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大早,段向非就引著孟奇到了長華寺。

PS:看來阿難破戒刀法和辟邪劍法有異曲同功之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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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圓蒙遺信

黃牆黑瓦,經聲佛號,殿閣清淨,遠離塵世。

孟奇僧袍、僧襪、僧鞋,皆不染塵埃,乾淨得彷彿剛剛沐浴歸來。一邊悠閒地享受著這種難得的清淨,一邊隨著段向非,踏入寺門,找到知客僧。

「你們想打聽圓蒙大師的事情?」知客僧是個白白淨淨能說會道的年輕僧人,對於近幾代的主持大師,他都算了解。

「是的,老朽年幼時得圓蒙大師贈予一塊護身符,多有奇效,如此年老歸鄉,想著拜祭一下圓蒙大師,為貴寺添些香油。」段向非唏噓滄桑地說道,誰人沒有年輕鼎盛的時候,可歲月不饒人,感受著肌肉一點點無力乾癟,看著皮膚一寸寸起皺枯黃,沒人不惶恐不畏懼。所以,長生久視乃是代代不熄的夢想。

知客僧恍然道:「您是段向非段施主?」

「啊,法師知道我?」段向非異常驚訝,這都是好幾十年前的事情,孟奇亦有愕然,但小玉佛之事本就詭異,這種程度的震驚倒算是應有之義。

知客僧笑眯眯地道:「因為圓蒙大師圓寂前,留下一封書信,言段施主若是帶著旁人前來,就將此封書信給你,額,給你身旁得了護身符轉贈之人。」

圓蒙大師竟然有這等預見之能?孟奇再次被震了一下,而愈發覺得小玉佛之事破朔迷離,絕對隱含大秘。

段向非半天沒有言語,似乎不相信當初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圓蒙大師會如此神異。直到知客僧笑著請他入內,他才歎了口氣:「不知書信何在?」

「在藏經閣內,還請法師與段施主一同前往。」因著孟奇是僧人打扮,知客僧以法師相稱。

菩提樹蔥蔥綠綠,灑落清淨,孟奇邊走邊向知客僧打聽圓蒙大師之事。

知客僧也不隱瞞,原原本本地道:「圓蒙大師乃是孤兒,被撿回寺中,年幼時並不出眾,可以說是渾渾噩噩。可到了三十歲上下,他彷彿突然開竅,席地居於藏經閣十年,通讀佛經,了悟禪意。後來因為佛法精湛,成為鄙寺主持。而他圓寂之時,有金蓮金燈浮現,有禪音經聲飄落,有八寶天降。」

「圓寂之後,他並未有舍利子存世,但寺中高僧皆言他已證羅漢果位。」

聽起來像是正常的高僧「溢美之詞」,孟奇常在師父身邊見得金蓮禪音等,並不覺得高僧圓寂時有此異象多麼奇怪。

思索之中,知客僧已經帶著孟奇踏入藏經閣,讓他們在第一層等待,自行上樓去取書信。

過了片刻,知客僧拿著一封陳舊的書信下來,直接遞給孟奇。

孟奇謝了一聲,小心拆封展開。

這是一張已經發黃的紙,上面龍飛鳳舞,只有幾個字:

「靈山何處尋?」

靈山何處尋……孟奇重複了一遍,茫然不得頭緒,圓蒙大師此言何意,又與小玉佛有什麼關係?

段向非亦看到信上內容,更加不解。

孟奇收斂心神,雙手合十:「阿彌陀佛,知客師兄,貧僧可否掛單一段時日?」

他打算探尋一下圓蒙大師的「足跡」,看是否還有別的收穫,以明白此言真意。

有段向非添香油錢,知客僧自無不可,將孟奇和段向非、段明誠等人安排住下。

…………

之後一段時日,孟奇抓緊時間將耳竅相關竅穴凝練完畢,並於靜中不斷地回想那日神雷之聲。

此聲威嚴高曠,直透心底,有衝刷耳竅之能,雖然只是憑藉記憶回想,難得真髓萬一,但亦讓孟奇耳竅漸有鬆動之感。

而且,車婉秀每日都來與孟奇切磋刀法,他慢慢從需要使出落紅塵才能戰而勝之,到自身刀法熔於一爐,與落雪刀難分上下,刀法進步不可謂不大。同時,這種進步亦是磨礪,加上與段向非在精神、招式層面的切磋,孟奇在自開耳竅上越來越有感覺。

但總還是差了點什麼,難有一鼓作氣蕩開耳竅之感。

這日,孟奇修煉完金鐘罩、幻形大法和易筋鍛骨篇,正要琢磨下「閻羅帖」,找人切磋一下,突見段向非進來,笑容滿面。

「老段啊,有什麼好事?」孟奇調侃道。

段向非呵呵笑道:「法師,你不是要刀試宗師嗎,又有一位宗師找上門來了。」

真定法師與「落雪刀」車婉秀之戰以讓人難以相信的速度在江湖上膨脹擴散著,人人皆是震動興奮,而對宗師而言,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話,與這種打破人神界限的高人交手乃少數幾個選擇之一,因此只要他們心還未死,就肯定會來!

正是預料到這點,孟奇才安心地在長華寺等待,而不是自己一處一處地跑,平白耽擱時間。

「不知是哪位宗師?」孟奇微笑問道。

段向非笑得像隻老狐狸:「老熟人,洛青。悲苦和尚坐枯禪來不了,吳採莎居於天南,消息傳過去都得兩個月,蓋遠有兩年不知行蹤了,能夠趕來的也就只有他。」

白衣劍神洛青……孟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正好再試試他的劍法,不過提到洛青,他倒是想起一事:「老段,雪神宮的寶藏應該早就被你取走了吧?」

段向非難得老臉一紅:「藏寶圖有兩份,一份截成四塊,交給四大護法,一份藏於宮主之子,也就是老朽手中。老朽武功能夠自保後,就將寶藏起了出來,否則哪有那麼容易成就宗師,重新建立暗中的雪神宮。」

這倒是應有之意,哪有藏寶圖給四大護法,不給宮主嫡傳的?除非是作為保險之舉……孟奇對那寶藏也沒多少貪婪之心,拍了拍僧袍,提著紅日鎮邪刀,跨出禪房之門,拐入旁邊院落。

院子之中,洛青立於菩提樹下,白衣勝雪,長劍森寒,眉似游龍,鼻若懸膽,真真一副好賣相。

「別人都言你刀法通神,我只信一半。」洛青簡短說道,他與孟奇交過手,知道他當時的實力水準,也知道他有一式通神刀法,但並非刀法通神——同樣的兩個詞換個順序,意思截然不同。

曾經面對他時,孟奇處在弱者的地方,只有「斷清淨」可以依賴——暴雨梨花針無法鎖定洛青。但而今眼下,孟奇刀法大進,將自身所學近乎融會貫通,雖然還不能像江芷微那樣了悟劍理,創出新招,可也差不多有張遠山目前的招數水準了。所以,再次面對洛青,他心態平和,雲淡風輕,笑著橫刀道:「希望此戰之後,你能信另外一半。」

他沒有出刀,等著洛青先發。

洛青也不客氣,長劍一挑,往前刺出。

頓時,燦爛的陽光彷彿都被吸納到了劍上,整個院子裡只有那把長劍才有光芒,其餘地方漆黑一片。

劍光浩蕩,遮天蔽日,恐怖非常。

孟奇沒再有以前的驚慌,雙目發亮,似乎有絲絲金芒外泄,眉心鼓掌,精神散開。於是,眼前所見再無玄妙,長劍橫空,斜斬而來。當然,洛青本身卻是找之不到。

不過孟奇卻隱約能夠察覺洛青大概身處的兩個位置,刀光展開,滾滾向前,將這兩個位置盡數籠於刀光之下。

叮叮噹噹,刀劍交擊之聲不斷,孟奇與洛青越戰越快,將滿院菩提樹葉盡數蕩起。

車婉秀一大早就過來請教,此時與段向非站在旁邊,目睹著這一戰,低聲感慨道:「縱使不用那通神刀招,真定法師的刀法也不下於我等。」

「看到真定法師,真有白活了幾十年之感。」段向非自嘲了一句。

孟奇刀法施展得淋漓盡致,只覺渾身暢快,想要長嘯一聲,這次,因勢而發,「落紅塵」應刀而出!

武道之巔,戰鬥快意,人生絕頂,盡數融於刀光之中,彷彿那來自人神界限的審視!

這一刀看得段向非和車婉秀精神恍惚,難以自持,哪位宗師沒有登臨絕頂,敗盡天下英豪的嚮往?

叮噹一聲,刀收,劍落,洛青呆立原地,悵然若失,被真定法師堂堂正正擊敗了。

孟奇將紅日鎮邪刀挎於腰間,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洛施主,貧僧最近琢磨劍法,不知可否與你交流一二。」

不用捨身訣的話,他暫時只有一刀之威,所以打算研究研究劍法。

洛青收斂起表情,冷冷地道:「悉聽尊便。」

作為失敗者,沒有選擇的權利。

時間流逝很快,孟奇在自身的刻苦修煉,以及與段向非、車婉秀、洛青的切磋當中,刀法真正「入門」,融會貫通。「落紅塵」也掌握得七七八八,即使還比不上斷清淨,亦是絕對的殺招了,而耳竅越來越分明,似乎正等待一個時機,就能自行打開。

元氣和精力秘藏,因為眼耳鼻口七竅洞開,內天地初成時,會自然打開,孟奇沒有貿然修煉,免得影響開竅。

金鐘罩和幻形大法進展不大,劍法倒是在洛青陪練下突飛猛進,大概把「閻羅帖」的變化掌握,只待實戰練習,《獨孤九劍》也隱隱約約有了入門之感,只差臨門一腳。

「還有七日了,先試試『閻羅帖』,若是到期還未打開耳竅,就服用『天視地聽丸』。」這日,孟奇做完功課,隨手翻閱著《獨孤九劍》,思考著自己的安排。

過了一陣,他將秘笈收好,環視旁邊等待的段向非、車婉秀、洛青和段明誠等人,忽地展顏一笑:「各位施主,可願聽聽打開人神界限,你們還差了什麼嗎?」

陪練了一個多月,也該給點報酬,了卻因果。

「啊?」哪怕老奸巨猾如段向非,冷面冷口如洛青,此時也與車婉秀、段明誠一樣,表情驚喜交加又隱含激動地望向孟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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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有進無退

看著他們或少或多卻難掩激動和驚喜的神情,孟奇微笑豎掌,示意他們不要說話:「各位施主看來很想知道,大家亦算有緣之人,貧僧也不吝嗇了。」

段向非、洛青等收斂起表情,腰背挺直,專注鄭重地看著孟奇,等待著他的述說,禪房之內頓時多了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

「確實,若真正打開眉心祖竅,元神、內天地就會與外天地交匯,感悟法與理,形成種種神仙手段,是為人神界限。」孟奇先肯定了他們對人神界限的猜測。

雪神宮對這方面鑽研很深,甚至出現過真正打開眉心祖竅的先祖,留下了相關記載,因此段向非最是篤定,此時輕輕頷首,認同孟奇的說法。

他並沒有點破為什麼「打破人神界限」的真定法師還要修煉「幻形大法」,正常而言,他不是已經打開眉心祖竅了嗎?

對他這種老狐狸來說,不該說的事情絕對不會說,只要明白真定法師有搏殺自己的能力並知曉更多人神界限奧秘就行了。

洛青、車婉秀神態各不相同,卻同樣的專注,就像學堂裡專心啟蒙的孩童一樣,對孟奇所言更無疑義。

「但內天地比之外天地,弱小了不知多少倍,縱使小心翼翼,也難免受衝擊之害,若是肉身不強,打開眉心玄關之時,便是化為灰灰,陰靈苟延片刻的結局。」孟奇左手捏動念珠,娓娓道來,頗有幾分高僧講經,舌綻蓮花之感。

段向非臉色一變,似乎有點明白雪神宮記載中那些強橫一時,最終打開了眉心祖竅的先輩為何會留下隻言片語後就神秘消失。

他之前以為先祖是無法再久留人間,於是飛昇仙界了,如今看來,恐怕並非如此,結局叵測。

他不願意相信孟奇的描述,但又不得不信,若非這樣,先祖們為何來不及留下真正的人神界限奧秘,對仙人而言,這點時間應該足夠!

「可是,法師,為何會有種種仙人神話流傳?」車婉秀有些無法接受地問道。

孟奇輕笑道:「有的是世人以訛傳訛,有的則也許是真的,貧僧剛才只說了肉身不強時的情況,若肉身足夠,身體會接受外天地衝擊下的洗刷,沾染法理,蛻變延壽。」

不提壽元恐怖的上古時期,縱使當前年代,接受外天地洗刷後,外景境的強者也會延壽許多,大概壽能兩三甲子之間,若是上古遠古,活上千歲者亦非稀少,真真仙人之態。

聽孟奇說得如此詳細,彷彿親眼見聞,段向非亦忍不住問道:「法師,難怪你言悲苦和尚是唯一有望打破人神界限的宗師,原來是因為他肉身夠強,可我們也不差啊,從小鍛鍊,內氣淬煉,經脈開闊堅固,再加上精力、元氣神藏打開,肉身並不差,難道非得兼修橫練功夫?」

洛青和車婉秀也有著同樣的疑問。

孟奇輕轉念珠:「貧僧只言悲苦大師有望,卻未說他一定可以。」

若內天地不能自成循環,孟奇懷疑就算打開眉心祖竅,架通天地之橋,亦無法內外天地交匯,頂多被法理洗刷身體,得些神異罷了,以後估摸只能將肉身作為寄居之說,走陰靈之路了。

沒等段向非等人發問,孟奇繼續說道:「人體有大秘,非止丹田,羶中,祖竅三大秘藏,非止正經十二,奇經八脈,非止肌肉、骨骼、血液。」

雖然孟奇沒有可以傳給別人的開竅功法,但這種常識性知識卻不在六道輪迴之主禁止之列。

聽孟奇漸漸說到細微秘秘密處,車婉秀放輕了呼吸,生怕鼻息太重,少聽了一個字,段向非、洛青、段明誠沒有這麼誇張,可也有類似情狀。

「人體尚有內腑,尚有繁如星斗的竅穴,尚有眼耳口鼻等天生九竅。」孟奇點明關鍵之處。

「法師,莫非要修煉五臟六腑,修煉竅穴,修煉九竅?」段向非聞絃歌知雅意。

洛青冷面之上閃過一絲激動,這彷彿為自己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而車婉秀定定看著孟奇,等待著他的解說。

「修煉這些本就一體。」孟奇撥動念珠,微笑道,「諸位施主沒聽過,眼不視則魂在肝,眼為肝之竅?沒聽過耳不聞則精在腎,耳為腎之竅嗎?……」

這幾句歌訣一說,段向非等人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日常修煉其實也有類似體會。

「……內天地自成循環,方能與外天地交匯,而要想打開天生九竅,又得修煉相關竅穴,這個時候最重要的就是丈量竅穴的法門……」

孟奇的金鐘罩第四關就自帶丈量竅穴、刺激竅穴、洞開竅穴、凝練竅穴的法門,若非如此,第五關何必開竅之後才能修煉,不過這些法門,孟奇不可能告訴段向非等人,只是闡述了丈量竅穴法門的原理,讓他們自行領會,日後能有多少收穫,端看他們自己。

段向非、車婉秀等人聽得如痴如醉,只覺一個新的世界一副新的畫卷在眼前徐徐展開,風景無限!

孟奇停止轉動念珠,臉含笑意地道:「貧僧僅得一二,還請諸位施主領悟。」

段向非、洛青、車婉秀、段明誠四人臉色嚴肅地起身,莊重地對孟奇行了一個大禮。

這樣的內容絕非偽造能夠偽造出來的,而且不牽涉具體法門,並不會讓自己等人走火入魔,所以,這是度自己等人超脫苦海之恩,等於師父,形同再造!

孟奇坦然受了他們一禮,提起木劍道:「洛施主,貧僧想與你切磋一招。」

閻羅帖不同於斷清淨和落紅塵,乃真正的搏命招式,孟奇怕控制不住,收不了手,特意換成了木劍。

洛青剛受大恩,哪會推遲,轉身走到院中,拔出長劍,斜指前方:「法師請。」

今日風大,孟奇白色僧袍隨之而動,獵獵作響,出塵而飄逸,他緩步走到洛青對面,閉上眼睛,醞釀劍意。

「真定法師這一招似乎不同凡響。」車婉秀怔怔對段向非說道。

這段時日以來,孟奇與洛青確實經常切磋劍法,不過車婉秀這外行人都能看出他劍法淺薄,與刀法不可同日而語,若說他的刀法乃仙人手段,那他的劍法就只是普通江湖好漢的水準了。

這一點,曾經是劍法宗師的段向非看得更是清楚,所以此時受到的驚訝更甚,他看著孟奇緩緩抬劍,擺出送帖姿勢,油然而生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這是奪命的劍法,這是搏命的劍法,這是最頂尖的劍法!

真定法師什麼時候會如此可怕的劍法了?

木劍揚起,成送貼姿勢,孟奇摒除內心其他想法,然後極盡千般變化般送出一劍。

一劍既出,種種變化盡數收斂,融為最無花哨最純粹的劍光,孟奇精氣神意亦全部沉入,此時完全地與外界隔絕,眼中所見,耳中所聞,只有劍法變化,只有劍光凝練。

這是江芷微講的「閻羅帖」關鍵,但直到真正使出,孟奇才心有所悟,感受到這一劍的純粹韻味。

這一劍,搏命之劍,有進無退,有前無回!

若有一絲膽怯,一絲遲疑,劍招威力所剩無幾!

孟奇本就有悍不畏死一面,此時心意與劍相和,完全地忘記了其他,不管前方有何艱難,有何危險,決不後退,縱使身亡,亦要拉人齊下地獄!

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會留人到五更!

這一劍,斬的是敵人之身,亦斬的是自身懦弱!

搏命之意衝霄,孟奇本就鬆動無比的耳竅突然隨之打開,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周圍說話聲、風聲、蟲鳴聲、螞蟻爬動聲層次分明地鑽入孟奇耳朵,腎臟精氣大盛。

但他已經忘記了這一切,眼中耳裡只有那一劍。

木劍劃破短暫的距離,帶著無法言喻的玄妙,在段向非和車婉秀、段明誠目瞪口呆的表情裡,比洛青防禦之劍快了一個彈指,堪堪突破防禦,刺中了他的眉心。

啪,洛青倒退一步,腦袋眩暈,險些倒於地上。

這一劍乃搏命之劍,孟奇無法收手,若非他現在的內功還沒到飛花摘葉可取人性命的程度,而洛青本身亦有真氣護體,這一劍或許已經要了他的性命。

當然,若孟奇內功到了那個程度,肯定會讓洛青戴上鐵頭盔與自己切磋的。

孟奇呆立原地半響,忽然長笑一聲,木劍負在身後,彷彿周圍無人般緩步走回禪房,沒再言語。

居然在使出「閻羅帖」時自開了耳竅,這真是天大的好事!此時不穩固,更待何時?

而且自己的「閻羅帖」也算入門了,雖然還未徹底掌握,距離江芷微使用的威勢尚有很遠,可也算不大不小一個絕招了!

洛青恢復過後,看著震驚不語的段向非等人,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感慨:

「此等劍法,真是聞所未聞,恐怕只仙界才有。」

他雙目灼熱,似乎迫不及待打開人神界限,飛昇仙界。

段向非長嘆一聲:「還好老夫棄劍已久,否則面對此等劍法,哪還有使劍之心。」

車婉秀看著他們混雜震驚的受打擊表情,想到自己面對真定法師刀法時的心情,頓時幸災樂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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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熱身」

一縷晨曦破夜,染紅萬里層雲,照進禪房清淨,灑落一地光明。

感此大日東昇、日夜交替之變,禪定中的孟奇緩緩睜開雙眼,類似金芒凝重,看到五光十色,看到紫氣騰空,而蟲鳴聲,爬動聲,風聲,低語聲,清晰地傳入耳朵,帶走了夜的寧靜,煥發出生的脈動。

經過幾日苦修,他不僅耳竅穩固,而且借助這次的自行洞開,彌補了靠丹藥強行打開眼竅且沒時間穩固的隱患,邁上了新的層次。

光是如此,這一次使用輪迴符苦修就值了!

孟奇下意識轉動著左手套著的念珠,除了金鐘罩和幻形大法進展慢在預料之中,其餘各個方面都初步達到了自己的目標,唯一的遺憾是,縱使掛單長華寺數十日,也未能找到圓蒙大師留下的其他痕跡,也沒有打聽出有價值的消息,自己僅有的線索依然是那封「靈山何處尋」的書信。

篤篤篤,有人輕敲響房門。

「車施主,向施主,推門即可。」孟奇自開耳竅後,已是能聽出是誰的腳步聲。

吱呀一聲,車婉秀和她的丈夫向先生臉含尊敬地走了進來。

「法師,聽閒隱先生講,你後日便會離開?」車婉秀語氣輕柔地問道。

孟奇捏動念珠,自動自覺地轉化為「高僧狀態」:「阿彌陀佛,塵緣已盡,又度了有緣之人,紅塵再無留念。」

車婉秀惋惜地道:「法師刀法通神,向你請教是不可多得的機會,可惜我等只有四十多日的緣分。」

她頓了頓道:「我看閒隱先生在幫法師蒐集普通秘籍,主要是點穴方面,想著家裡有本《融雪點穴手》,故而帶來請法師品鑑。」

身受「再造之恩」,她總想著怎麼報答一下真定法師,於是到段向非面前旁敲側擊,看法師有什麼心願未了,而段向非多麼老奸巨猾的人物,她一開口就知道了她的想法,因此故意提及點穴秘籍之事——車家的「融雪點穴手」與「落雪刀法」一樣出名。

「車施主好意,貧僧感激萬分。」孟奇知她之意,也不點破,自己正需要一門還算不錯的點穴功法。

車婉秀悄悄吐了口氣,她很怕法師拒絕,如此大恩若不做點什麼的話,自己輾轉難眠,絕對會影響日後練武之心。

接過這本深藍封面的秘籍,孟奇隨手地翻閱起來,大概瀏覽了一遍,這「融雪點穴手」雖然算不得多好的點穴功夫,但也是開竅層次,怎麼都好過金鐘罩自帶的點穴、衝穴法門,短期能還算適用。

「法師,這是抄本,你可以慢慢品鑑。」車婉秀與向先生怕打擾真定法師清修,於是留下秘籍,告辭出去。

點穴法門乃應用之道,孟奇內功還算深厚,又有這方面的常識和武功基礎,想要上手並不艱難,正仔細研讀地津津有味,忽然又聽到咚咚咚的敲門聲。

「洛施主請進。」孟奇微笑搖了搖頭。

洛青還是一襲白衣,面無表情,冷峻異常:「法師,這是我的劍法和秘藏心得,能作為你修煉劍法時的他山之石。」

這貨到底有多少件白袍更換啊……孟奇腦海裡冒出來的卻是莫名其妙的想法,他亦不推辭,坦然受之,否則容易讓洛青等人心有負擔,難以圓滿。

洛青向來不是多話之人,送出劍法心得後當即轉身離開,而孟奇還未來得及低頭繼續研讀《融雪點穴手》,又聽到了清脆的敲門聲。

「老段,進來吧,你們為何不一起來?」孟奇好生無奈地開口。

段向非左手提著一把包裹著淡金劍鞘的長劍,笑眯眯地踏入禪房:「送禮這種事情,還是避開他人較好,若與他們一起,禮物好了不是,不好也不是。」

答謝大恩之禮亦是送禮,要是禮物沒別人珍貴,自身當然會羞愧,若禮物比別人好,那又讓別人難堪,平白得罪他人,所以還是分開來比較好,眼不見為淨。

「你怎麼說都有理。」孟奇笑著搖了搖頭,老狐狸為人處世果然滴水不漏,「如此看來,這把長劍就是你送貧僧之禮?」

段向非笑呵呵道:「對,老朽觀法師有好刀無好劍,所以自告奮勇,送出此劍。」

他頓了頓道:「此劍乃雪神宮歷代珍藏之物,是老朽右手五指被削前的佩劍,喚做『冰闕劍』,後來傳給了明誠,可他劍法稀疏,一味用掌,寶劍由此蒙塵,只做裝飾之用,派不上用場,而且他若想要寶劍,家中還有好幾把。」

作為一隻老狐狸,他自然知道若禮物太過珍貴,真定法師恐怕會遲疑,因此詳細地解釋了一下。

孟奇微微點頭,抬手接過「冰闕劍」,緩緩抽出。

抽出之時,有劍身與劍鞘激盪聲,光是用聽,就能知道它鋒利異常。

長劍普通尺寸,普通厚度,但劍身隱隱透明,彷彿用寒冰鑄成,鋪面一股寒氣。

很鋒利,自帶寒氣,估計傷人之後會有凍僵效果……孟奇從感受上大概判斷了一下,接著長劍歸鞘,放於一旁。

等到段向非離去,孟奇重獲清淨,開始自己研讀點穴法的努力。

傍晚時分,眾人用膳之時,知客僧拿著一封信走了進來:「真定師弟,有人給你送了一封信。」

相處熟悉後,知客僧與孟奇自然師兄師弟的相稱。

孟奇疑惑地接過書信,自己在這方世界熟人不多,誰會給自己寄信?崔錦繡?張宗憲夫婦?江南四英?

信封之上,留有印鑑,是一隻漆黑的手掌,五指分明,給人邪惡之感。

「這是蓋遠的標誌。」段向非一眼就認了出來,「想不到他失蹤兩年,卻因為法師而重出江湖。」

「再世天魔」蓋遠?孟奇輕輕點頭,沒有大意地檢視一番後,拆開書信,取出信紙:

「聞法師一刀通神,打破人神界限,某不勝自喜,終有人試某三大秘藏齊開的實力了,明日午時,某當登門挑戰,還請法師等候。蓋遠。」

「他打開精神秘藏了?」車婉秀聽著孟奇念信,異常的驚訝,蓋遠之前與她一樣,只是開了元氣和精力秘藏,雖然各有絕學武功,不至於被崔栩等開了精神秘藏的宗師完敗,但終究差了一些,誰知道,他不聲不響就再開精神秘藏,成為多年以來第一位三大秘藏齊開的絕頂人物!

這絕對是江湖之上除真定法師外最轟動的事情!

段向非怔了怔,長嘆一聲:「歲月不饒人啊,老朽比起蓋遠,終究少了一份銳氣,他這兩年不履江湖,看來是專心致志打開精神秘藏去了。」

蓋遠比他小了十多歲,正是春秋鼎盛之時。

洛青沒有說話,只是左手輕撫了一下腰間長劍。

孟奇笑著合攏書信:「那貧僧就等著蓋遠上門。」

作為再世天魔,蓋遠滿手血腥,劣跡斑斑,孟奇不用留手。

「法師須得小心,縱使蓋遠沒有凝練竅穴,打開天生九竅,可三大秘藏齊開,還是恐怖非常。」車婉秀有些擔心地說道。

段向非也點了點頭:「三大秘藏齊開,自成一體,武功已經勝過我等一籌。」

雪神宮這方面記載很多,段向非對此頗為瞭解。

孟奇一派雲淡風輕地道:「貧僧省的,不會小視。」

正好,在離開之前有一位試刀之人了!就讓自己試一試,不用捨身訣的情況下,自己全力一刀的威力!

面對安國邪,只能速戰速決,一旦被他緩過氣回過神,縱使受了重創,他也跑得掉,到時候危險的就是自己了!

所以,這一戰就是與安國邪生死相搏的「熱身戰」!

…………

翌日,天近午時卻昏昏沉沉,陰霾多雲。

蓋遠故意將消息傳播了出去,所以附近武林中人都知道他三大秘藏齊開,前來挑戰一刀通神的真定法師。

這等武林盛事棄可錯過?故而大凡來得及的江湖好漢、大俠魔頭,都齊聚長華寺,將屋頂,樹上,廣場四周,佔了個滿滿噹噹。

「聶大俠,你說這次挑戰,再世天魔有沒有希望打敗真定法師?」有好事之人問著一位還算出名的俠客。

聶大俠冷哼一聲:「蓋遠就算三大秘藏齊開,也只不過接近人神界限,哪能與一刀通神,打破虛空的真定法師相提並論?他必輸無疑。」

「我看未必,蓋遠若知道必輸,何苦挑戰?他應該有點獲勝的把握。」另外之人反駁道。

「真定法師身不動腳不移就擊敗了『落雪刀』車伕人,與宗師的強弱一目瞭然。」聶大俠半點沒有顧忌地說道。

「也是,估摸蓋遠也只是想著挑戰真定法師,磨礪自身,打開人神界限,嘿嘿,不如猜猜他幾刀會輸?」

「怎麼也得接十刀吧?」

「若是那通神刀法,十刀夠嗆。」

「對啊,面對那種刀法,縱使蓋遠三大秘藏齊開,也頂多擋得了三刀。」

「得有五刀吧?」

「你不信,那咱們賭一賭?」

很快,觀戰好漢之中就有一個個賭局出現,此乃類似情況下常有之事。

突然,有人低喝道:「再世天魔來了。」

只見登臨廣場的台階上,有一位黑衣黑鞋的男緩步而行,他四十歲左右,臉上無鬚,看似普普通通,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心狠手辣之人,曾經活生生摔死過一位不願屈服他的正道大俠的幼子,而且這還只是他天魔之名下微不足道的一筆。

蓋遠登上廣場,立於一旁,安靜等待,陰雲密佈,天色愈發昏暗。

「真定法師出來了!」一聲聲驚喜的歡呼此起彼伏。

只見大雄寶殿內,緩緩走出一位著白色僧袍的年輕和尚,他面容俊秀,隱含莊嚴,僧袍、僧鞋、僧襪不染半點塵埃,腰間右懸暗紅戒刀,左掛金鞘長劍,淡然出塵。

「真真好風采!」不知多少人暗自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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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準備(2550票加更)

大雄寶殿正門,段向非、洛青、車婉秀等人看著孟奇一步步邁出,發散的想法漸漸收斂,全身心都在觀摩這一戰上。

超越宗師的真定法師與三大秘藏齊開的再世天魔對決,怎麽看都是一場能讓他們這些宗師收獲匪淺的戰鬥。

他們各自體會過「落紅塵」直指人心的神妙,對真定法師戰勝再世天魔沒有半點疑慮,唯一的問題在於,三大秘藏齊開之後,蓋遠究竟到了什麽層次,是否能給真定法師製造一些麻煩。

因此,他們都不自覺地希望真定法師出盡全力,不給蓋遠任何可趁之機,爭取速戰速決。

「若是真定法師那『通神一刀』不收力,老朽肯定命喪刀下,縱使蓋遠比老夫多開了一個元氣秘藏,內力流轉,生生不息,但也並非什麽要緊事物,沒有本質上的提升,估計同樣擋不了真定法師一刀,唯一可慮的是,三大秘藏齊開後,似乎自成一體,與當前有所不同。」段向非沈吟道。

洛青想了想,言簡意賅地道:「一刀。」

只要真定法師不受幻覺影響,以他勝過那可怕劍法的刀法,蓋遠難擋一刀。

車婉秀輕吸口氣:「我也覺得是一刀。」

她這是出於對落紅塵的體會,蓋遠身入魔道,情緒極端,很容易被這難以想像的刀法影響。

想至此處,她忽地回想起當時的沈迷,略施脂粉的臉上忍不住再泛潮紅。

「阿彌陀佛,貧僧見過蓋施主。」孟奇停於蓋遠對面,宣了聲佛號,然後低目垂眼,收斂心神,將剛才一步步行來營造的氣勢盡數內化。

蓋遠咧嘴一笑,聲音冰冷地道:「某對法師聞名已久,倒要稱量一下真假。」

他三大秘藏齊開,自信極度膨脹,對傳聞並不盡信,知道真定法師厲害,但也只當做三大秘藏齊開的強者,而非能打破虛空,還能來來回回的仙人。

說完,他也不客氣,一下膨脹,化為了渾身黑氣的兩丈巨魔,巨魔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從四面齊拍孟奇。

三大秘藏齊開後,他幻覺影響的範圍變大,近乎籠罩整個廣場,讓不少觀戰之人心神戰栗,仿佛真有天魔降世!

可怕!

實在可怕!

孟奇精氣神意全部「融入」紅日鎮邪刀中,整個人仿佛木雕泥塑,「空空洞洞」。

與此同時,他左手手背紫色雷痕浮現,一絲仿佛來自九天之上的威壓散出。

試刀,就要試一試全力而為之下的威力!

轟隆!

陰雲密布的天空似乎有所感應,忽地炸響一道悶雷,蓋遠心神顫抖,竟有天罰當前,伏地求饒之感。

段向非渾身一個機靈,倒退一步,雙腿發軟,額頭泌汗,洛青渾身顫抖,死死握住長劍,車婉秀臉色煞白,左手緊握住夫君的手,像是回到了小時候,變回了那個最怕雷鳴的小女孩。

其餘人等更是不堪,有人直接從樹上滑落,有人膝蓋一軟,跪坐在屋頂,生平第一次有了「雷神之威」的明悟!

轟隆!

面對蓋遠拍下的「四掌」,孟奇猛地擡頭,雙眼精光四射,絲絲金芒匯聚,耳朵微微抽動,風聲掌聲分明,眉心發脹,精神徐徐外散。

四竅與幻形大法之下,蓋遠的天魔幻覺再也無法影響孟奇,匯聚的精氣神意猛然爆發。

一抹刀光絢爛,仿佛蘊含了每個人心中求而不得之物。

十丈紅塵在他們心中衍化,讓他們無法自拔,有人臉紅,有人耳赤,有人激動,有人狂笑,種種失態,不一而足。

轟隆!

又是一聲炸雷,驚醒了眾人,帶來愈發恐怖的威嚴。

廣場之中,蓋遠呆立原地,半空金蓮飄落,真定法師已是不見蹤影。

怎麽回事?眾人又驚又愕,極目望去,恰好看見蓋遠眉心出現一條細細血痕,越來越大,蔓延往下,直至咽喉。

啪,他仰面到地,氣息全無,雙目圓瞪,凝固驚懼,似乎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一刀通神,一刀通神!」有人驚呼起來,打破了短暫的凝固。

「一刀通神!真定法師一刀通神,斬殺蓋遠,打破虛空了!」

…………

白氣氤氳,神獸環繞,孟奇重新出現於輪回廣場之上,而他的包裹也由於沒被別人持著,同樣浮現在他腳邊。

這一次,沒有旁人,整個輪回廣場只得孟奇自身,安靜而清冷,讓他有種遺世獨立之感。

他喘息了口氣,就地坐下,閉目調息,剛才斬出的那一刀乃自己精氣神意與「落紅塵」的融匯,不僅消耗極大,而且反噬嚴重,欲念滾滾,險些把持不住。

因此他一刀之後直接選擇了離開,免得被人所趁,不得不使出閻羅帖,使出捨身訣,而且,就算沒有這些,到時候一刀通神、淡然出塵的真定法師色瞇瞇地看著前來恭賀的俠女,顏面何存?形象何存?

過了一陣,孟奇壓下了旖念,拿著包裹走到中央光柱前,丟了進去。

「總計一百七十六個善功。」六道輪回之主就像收破爛的老人,計算出了這堆秘籍的價值。

有段向非幫忙,有雪神宮眾多的人手和渠道,又有兩個月的時間,孟奇搜集到的秘籍自然比江芷微多不少,若非普通秘籍終究有個極限,或許還能更多。

孟奇想了想,又將《融雪點穴手》秘籍和洛青的心得也丟了進去,自己已經記住內容,且點穴手差不多入門,卻是不需要再帶著。

「《融雪點穴手》,開竅期功法,能換一百二十善功。」

「洛青的劍法和精神秘藏心得,開竅期,能換一百八十善功。」

孟奇原本打算將洛青的心得和江芷微等人分享一下的,可想了想,時間不等人啊,下一次的任務不知道什麽時候再來,而自己金鐘罩第五關接近圓滿,也許短時間內就能封關,而師父還不知道和哭老人打到哪裡去了,自己想要修煉第六關只能自食其力。

於是,他選擇了全部換給六道輪回之主,總計獲得四百七十六個善功,加上剩餘五個,共四百八十一個善功,然後花費四百善功,兌換了金鐘罩第六關的秘籍。

「還剩八十一個善功,兌換點什麽好呢?」孟奇自身還有許多需要兌換的,還沒到可以存留善功作為備用的階段,因此冥想苦想起來。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自己腰間懸掛的「冰闕劍」,心中一動:「我現在使劍也是右手,若想日後刀劍雙絕,左手必須得開發一下。」

有了這個想法,他趕緊查找起來,整整一個時辰後,才找到一個合適的——他提前歸來,時間尚餘一日,能從容查找。

「左手熟練,天賦技巧,直接灌體需七十善功……」孟奇考慮到回歸後面對安國邪,說不得要用上「閻羅帖」,到時候可能換上長劍,所以若兌換技巧法門修煉的話,肯定來不及,不如奢侈一點,直接灌體,當然,日後得常常鍛煉左手,彌補得自六道輪回之主的基礎不穩。

而這種左手熟練屬於較低層次,也就是說,孟奇只能在不用右手的情況下,才能比較熟練地使用左手,一旦兩手並用,就會手忙腳亂,若要提升,可兌換「左右互博技巧」,灌體需五百善功。

孟奇走入繚繞仙氣的光柱之中,很快感受到一陣萬螞噬咬般的麻癢,但旋即平複。

他踏了出來,左手抽出「冰闕劍」,施展起劍招,劍花紛飛,煞是好看。

「嗯,再鍛煉一天的話,勉強能湊合。」孟奇做出判斷,隨手將冰闕劍放入光柱內,鑒定一下它的價值幾何。

「冰闕劍,利器,用寒冰之精混合百煉精鐵制成,透明反光,能照射人眼,劍刃鋒利,蘊藏寒意,傷人後產生血脈凍僵之感,價值一百四十善功,能換七十善功。」

「還算不錯。」孟奇收起長劍,打坐調息,恢複消耗。

之後,他花費半日熟練左手,又美美地睡了一覺,養足了精神。

等到快要離開時,他換好僧袍,請求六道輪回之主給予偽裝,也就是偽裝成丹田破碎,右手被捏斷的樣子——因為泄露輪回世界存在,會遭遇抹殺,所以六道輪回之主也相應地免費提供「還原偽裝」,這樣就不至於渾身血淋淋之人猛地一塵不染。

上次孟奇被般若掌拍傷,回去時亦是做了偽裝,這才沒被戒律堂首座發現。

看到自己慘兮兮的「樣子」,孟奇輕吸了口氣,低聲道:

「將紅日鎮邪刀、冰闕劍傳送於所在神廟的香桌下面。」

「將悲酥清風放於神廟另外一側,直接下毒。」

這是六道輪回之主有償提供的「開瓶」服務,價值十個善功,孟奇如此做,是為了更進一步引開安國邪的注意力,讓他以為是別人用迷藥來營救自己,從而完全地忽視自己的威脅性。

「回歸。」孟奇將悲酥清風解藥置於鼻端,深吸口氣,緩緩吐出。

真的好臭!

光影變化,眼前昏暗,孟奇再醒之時,已是重歸破舊神廟,外面安寧靜謐,無有野獸之聲,內中香桌在旁,安國邪打坐恢複,與離開前沒有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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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章 仇不過夜(保底第一更)

之前客棧裡被孟奇求救的雪山派弟子等人,畏懼哭老人一脈的睚眥必報,不願以身犯陷,只得顧公子顧長青一人胸有俠氣,起了惻隱之心,悄悄綴著安國邪和孟奇,確認了他們進入神廟過夜。

到了夜裡,他提著長劍,悄無聲息地繞過小湖,抵擋神廟附近,但他不敢進去,畢竟只開了兩竅的自己與安國邪差距極大,貿然救人,除了送死還是送死。

他這次亦非來救人,而是準備打探情況,找個機會確認被俘小和尚的身份,如此到了下處綠洲,才好請幾位前輩聯手驚走安國邪——單打獨鬥,他們也未必是安國邪的對手。

嗖嗖兩下,他攀上神廟周圍的一顆大樹,躲在樹冠裡,極目看向破爛的窗戶。

他已是開了眼竅,目力出眾,透過窗戶殘缺的地方,大概看到了神廟內的場景,那個小和尚躺在香桌之前,雙目緊閉,狀似昏迷,右手軟若無骨地垂在身側,仿佛受了極大的創傷,而「白頭禿鷲」坐於一丈外,盤腿調息,並無異狀。

顧長青收斂心思,耐心地等待機會,只要安國邪分心,自己就將手中的紙團丟進去,讓小和尚看到,方便之後的事情。

身後湖泊倒映著綠洲裡漸漸稀少的燈火,寧靜而荒涼。

…………

孟奇鼻子中臭氣襲腦,精神異常清醒,微微側頭,果然看到香桌之底,帷布之下,略呈暗紅的紅日鎮邪刀和包裹著淡金劍鞘的冰闕劍正安安靜靜躺著,刀柄劍柄向外,很方便自己拿起。

六道輪回之主做事真妥帖……孟奇贊美了六道輪回之主一句,裝作痛苦呻吟,往香桌挪動了一步,拉近了之前顯得比較遠的距離,並且左手在下地側臥著。

安國邪睜開雙目,看了「痛苦蠕動」的孟奇,冷笑一聲:「這點痛苦就承受不了啊?我覺得你沒辦法體驗完我所有的酷刑。」

他的語氣頗有幾分遺憾。

孟奇被「激」,強行忍耐住「痛苦」,安國邪笑了笑,繼續閉目調息,他的傷勢已經穩固,雖說想要徹底恢複得耗費些時日,可也不需要再難以中斷地療傷了。

精氣神意圓潤如一,孟奇將自身調整到了最巔峰的狀態,然後耐心地等待著機會。

這一次,自己將有進無退!

殺不了安國邪,就很可能是自己死!

他不能等「悲酥清風」完全發揮作用,因為安國邪開了鼻竅,對毒氣味道非常敏感,而其身九竅齊開,內天地構建,自成循環,一旦出現不對,立刻能察覺到,所以,在悲酥清風剛發揮作用時,在安國邪警醒於外界敵人時,必須出刀。

這樣的專注裡,時間仿佛過得很慢,孟奇沒有一點不耐。

安國邪閉目調息之中,忽然覺得內息運轉有點艱澀,頓時一驚,屏住呼吸,精神置於鼻竅,若有似無卻敏銳無比地感覺著種種問道。

內息運轉越來越艱難,漸漸消散,安國邪鼻竅已經分辨出問題所在,左手暗扣的鐵彈,帶著勁風,打向氣味飄過來的地方。

與此同時,他全力運轉狂沙神功,抵禦著這莫名毒氣的侵襲。

啪啦,鐵蛋擊中小瓷瓶的聲音在安靜的神廟內突兀響起。

孟奇右手一探,內蘊的精氣神意陡然爆發,一抹不明亮不血腥的刀光躍出,仿佛來自內心的召喚,玄妙難言地斬向安國邪。

他左手的手背雷痕凸顯,紫痕凸滴,天罰雷威彌漫了出來。

安國邪一部分注意力在抵禦毒氣,排除影響之上,另外一部分則分心於味道飄來的方向,以及神廟其餘地方,怕被人聲東擊西,救走小禿驢。

但就在這時,刀光亮起,滾滾紅塵!

安國邪眼睛是掩飾不住的錯愕,驚訝和不敢置信,明明被自己打碎了丹田,捏斷了手臂,小禿驢怎麽可能還斬得出驚艷一刀?

他根本沒有任何防備,甚至到了刀光臨身,他才恍然是誰斬出的!

「蠢材,你的鼻竅白開了,連毒氣都分辨不出來!還不如把它割掉!」

「你有什麽用?居然被這樣的小伎倆欺騙,信不信老祖我把你封住穴道,丟出去餵狼!」

「沒用的東西,自我了斷吧,免得老祖我浪費氣力!」

來自老祖的喝罵聲聲入耳,老祖的「可怕威壓」清晰加身,安國邪渾身顫抖,內心喃喃自語道:「我錯了,老祖,我錯了,饒了我吧……」

老祖盛怒,連威壓都比正常恐怖了許多,與自己曾經目睹妖物渡劫時感受到的天雷之威隱隱相通,讓自己身心顫栗,恨不得叩頭認錯。

劇烈的疼痛襲來,安國邪一下回神,視線裡是一口暗紅的戒刀,刀身滾燙,隱有花紋浮現。

它已經劈入了自己額頭,劈入了臉頰!

不!

這危急時刻,疼痛愈發刺激,安國邪所有潛力爆發,啪啪啪,包括頭骨在內,他周身所有骨骼都在塌陷。

孟奇這一刀剛剛得手,就感覺刀下之人宛如無骨,隨風而退,虛不受力。

安國邪眉心、臉頰半開,鮮血流淌,頭暈目眩,終於贏得了喘息之機,右手擡起,一掌將紅日鎮邪刀拍開。

孟奇沒有驚懼,依然沈靜,如果一刀就能殺死這九竅齊開的大高手,那才反而會驚訝!

他左手擡起,一支黑色鐵鏢猛發而出,與此同時,他腳尖一挑,冰闕劍出鞘,落入左手。

安國邪剛剛拍開戒刀,還未來得及回氣,就見一支黑色鐵鏢迎面打開,只好咬破舌尖,發揮狂沙神功的玄妙,強提一口氣,左掌斜揮,身形右閃。

娘的,他從哪裡來的暗器?

老子明明搜查過他全身上下!

他目光忽然一凝,黑色鐵鏢飛到近前,突地裂成七道,分別打向七個不同方向!

左掌打飛了一道,身形右閃躲過了兩道,可剩餘四道結結實實打在了安國邪身上!

安國邪痛吼一聲,臉上浮現一層黑氣,之前狂沙神功逐漸抵禦住的「散功毒氣」頓時失控,內氣消逝,劇毒攀升。

我不甘!他雙掌已是勢盡,內心怒吼一聲,狂沙神功逆行,不管不顧地運轉。

安國邪身體猛地膨脹,如沙暴之初,毒氣、劇毒盡數外排,飛鏢亦倒落往下。

可正是這個時候,他瞳孔裡映照出孟奇的身影,灰色僧袍破爛骯髒,面孔俊秀莊嚴,左手持劍,擺出了送帖姿勢。

然後,一道純粹凝練的劍光亮起,帶著森森死氣,以有進無退,有前無回的氣勢直貫安國邪面門。

他還會使劍……

他從哪裡來的劍……

面對孟奇連續三波進攻,安國邪變化已盡,回不過氣來,只能用力往下縮著頭顱,仿佛要將它藏到肚子裡。

孟奇一刀「斷清凈」之後,在沒有捨身訣的情況下,雖無再來一刀之力,但並未虛脫,還能施展別的刀法,還能用出「閻羅帖」。

他所有的精神,所有的心思,全部「凝聚」在長劍之上,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劍光森嚴,氣勢逼人,殺氣畢露,以毫厘之差,搶在安國邪柔化骨骼,將頭顱下移之前,貫通了他的眉心!

安國邪表情古怪,似哭似笑,似不敢置信,似怨怒不甘,嘴巴微微張開,想要說些什麽,卻只有荷荷之聲。

他的眉心釘著一口半透明的長劍,鮮血一絲絲溢出。

輸了……居然輸給一個剛剛開竅的小禿驢……

怎麽會這樣……他為什麽能傷勢全好,武功大進……為什麽有刀有劍有暗器……

可就算如此,只要讓我回過氣來,一樣能將他虐殺……

我不甘啊!

啪,他仰天倒地,露出尖端沾染著鮮紅與乳白的冰闕劍,眼睛大睜,死不瞑目!

死者:安國邪。

身份:哭老人之徒孫;白頭禿鷲;九竅齊開的高手;人榜第三十六位。

死因:眉心中劍,劇毒發作。

死狀:骨骼軟化,皮膚發黑,臉頰有刀痕,身上中暗器。

殺人者:真定。

看著安國邪倒地,孟奇不敢怠慢,右手紅日鎮邪刀伸出,用力一揮,將安國邪的腦袋與身體分家,這才長舒了口氣。

總算殺掉他了!

總算自我解救了!

若閻羅帖多一絲猶豫,安國邪肯定就縮短了脖子,躲過了要害,自己只能運轉捨身訣,催動「落紅塵」,做最後一擊了,到時候縱使能殺得了來不及回氣的安國邪,虛脫無力的自己之後亦將艱難一段時日,隨便來名馬匪,都能幹掉自己,畢竟這是第二次用捨身訣了,反噬會更加嚴重。

看著安國邪死不瞑目的臉龐,孟奇忽地回想起之前所受的折磨,頓時心情暢快,大笑出聲,不是說要捏斷我身體其餘地方嗎?不是說要用種種酷刑炮制我嗎?現在怎麽躺著不說話了?

哼,爺慈悲心腸,就不折磨你的屍體了。

孟奇得意了一陣,不管有多麽出其不意,不管安國邪實力殘存有五成,還是六成,能以四竅的實力斬殺一位九竅高手,都是值得驕傲的戰績,是能讓人驚掉大牙的不可思議之事。

而且,這說明自己的刀法、內功真正地踏入了高手行列!

「安國邪排名人榜三十六位,現在我殺掉了他,莫非會頂替他的排名?可這樣不好啊,我真正的實力連初入人榜的水準都未必有,若不是安國邪根本預想不到,再來一百次,都是我輸。」孟奇向來是思維發散的家夥,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人榜的問題,有點想上,又有點不想上,因為若排名很高,又沒有相應實力,肯定對付不了接踵而來的挑戰者。

「算了,這種沒譜的事情先不考慮,還是將安國邪『毀屍滅跡』或『借屍誤導』吧,瀚海馬匪橫行,有近三分之一聽從哭老人一脈則羅居的號令,若是被人知道我殺了安國邪,恐怕我剛出綠洲,就被馬匪包圍了……」孟奇很快收斂住各種異想天開,做出了決斷。

於是他提起長劍,勁氣吐露,破壞著安國邪身上的傷口,免得被人看出自己的絕招。

望著安國邪睜大的雙眼,孟奇忽地笑了一聲,對著屍體道:「我說,這算不算仇不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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