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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烈霜刀訣

陳尋將左丘、古劍鋒、宗崖等人,喊到屋裡來商議:

「宿武尉府,十三爺跟四爺不對付,葛爺心善,當然也有替十三爺拉攏之意。現在有機會,托庇十三爺翼下,你們覺得要怎麼做?」

古劍鋒、宗崖唯陳尋馬首是瞻,說道:「你說怎麼辦,我們就怎麼辦?」

左丘沉吟片晌,說道:「我們一起進東城……」

陳尋點點頭,他不擔心古劍鋒、宗崖會有不同意見,但左丘此時就未必還願意跟他們綁在一起。

千蘭進入學宮內院成為紫衣弟子,左棘部在滄瀾的地位就變得不一樣,倘若左丘帶人跟他們分開,反而更容易在滄瀾城立足。

沒有太大的利益,城裡沒有什麼人會去招惹紫衣弟子出身的部族。

鬼奚部甚至都有可能主動找左棘部修好。

左丘雖然還不能代表左棘部,但他此時決意跟大家抱團一起走,也叫陳尋心裡寬慰。

既然決意撤出南城,陳尋他們也不猶豫。

他們也沒有什麼行囊,就托葛異的關係,當夜搬進東城。

東城街巷大多是麻石鋪就,不好跟北城比,但要遠比混亂的南城整飭得多,整齊的院落都是磚石砌成,堅固高大。

葛異推薦的院子,位於東城銅鑼巷裡,整棟建築是由東西兩組三進院子構成,跟南城那處破落院子,真是有著天壤之別。

這裡原是滄瀾城一個小族所有,這個小族此時已經破敗,僅剩三五人丁根本無需住這麼大的院子;院子裡起居之物,也都齊全,陳尋他們搬進來就可以入住,不需要額外準備什麼。

雖然還胎境以上的強者,才是滄瀾城裡至高無上的存在,但葛異身為宿武副尉蘇青峰的嫡系親信,在東城的影響力絕不容小窺。

知道葛異要做保買下這處院子,坊街小吏就屁巔屁巔的跑過來,連夜給陳尋他們辦好手續。

*********************

將葛異及隨扈送走,天色熹微,已是拂曉時分。

修煉之人,十數日不休不眠都是慣常之事,但今日發生太多的事情,送走葛異之後,陳尋也就與左丘等人各自回屋休息。

左丘、古劍鋒都堅持寧可他們擠一擠,也要給陳尋單獨一進院子,好方便他靜心修煉。

陳尋心想他終非九族之人,就算暫時要抱團住在一起,以後還要在院牆打個門洞,自立門戶,也就不再謝絕獨居一院。

陳尋推開院門之際,神魂竟是一蕩,推門見蘇棠一襲雪白羅衫,立在桂花樹下,殘月尚有餘暉灑下,落在她清麗明豔的臉蛋之上,竟是那麼的嬌豔動人。

陳尋這時候也明白過來,蘇青峰不在城裡,葛異出主意安排他們住進東城,則是蘇棠授意。

「你現在縛龍訣修煉有成,還沒有推開門,就知道我在呀……」蘇棠也為陳尋的修煉進展驚訝。

陳尋此前在部族,埋頭修煉,沒有參照對比,也不知道他的修煉到底有多迅速,撓了撓後腦勺,說道:

「你怎麼在這裡?」

「你為什麼不拜我為師?」蘇棠不答反問。

「我真拜你為師,蘇家老祖真會坐視不管嗎?」陳尋問道。

蘇棠沒想到陳尋小小年紀,真就能將背後的一切糾葛看得透徹。

「蘇全那個死不要臉的,事後竟然真就跑去老祖那邊告狀去了,害我挨了老祖一頓訓斥,」蘇棠頗為無奈的說道,「我過兩天就會閉關修煉,不晉入還胎境後期,老祖不會再許我出關——你以後在滄瀾城,一定要多加小心。」

陳尋就猜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心裡感慨,也不知道蘇棠這一閉關,要過幾年才能再見。

陳尋想起一件事,又問蘇棠:「鬼奚部的宗子樓適夷,你知道他去了哪裡?」

陳尋懷疑樓適夷也是身具荒古血脈,才會叫鬼奚部如此不惜代價的保他一條命,但在今日的入門大典上沒有見到他露臉。

他不認為鬼奚部敢冒蘇氏之大不韙,讓樓適夷另投他宗,這件事有著叫陳尋琢磨不透的蹊蹺。

「我也不清楚。」蘇棠說道。

陳尋也知道蘇棠一心修煉,不怎麼關心宗族中事,看來樓適夷的去向,還要他以後慢慢打聽。

*********************

陳尋怕有人到這院子裡來找他,請蘇棠進書齋說話,推開門,看到書齋裡整齊一片,卻是一愣。

他之前讓人將上百卷帛書搬進來,都堆在書案上,也沒有讓他人幫著整理。

陳尋忍不住苦笑,沒想到他送葛異出去片刻時間,蘇棠先幫他將書齋收拾乾淨,回頭笑著說:「只怕將滿城的人腦袋都加起來,都絕想不到你會幫我整理書齋……」

「你這邊亂糟糟的,看著鬧心,想著你送葛異出去,還有些時間,就幫你收拾一下,」蘇棠笑著問,「怎麼,我幫你收拾書齋,還有錯了?」

陳尋笑了笑,見除了楠木書架上的上百卷帛書外,書案還放有一卷帛書,走過去拿起來,帛書很薄,只有十數頁,封頁寫有《烈霜刀訣》四字古篆。

「你肉身經靈氣重塑,已成玄寒之體。換作他人,十數年修煉玄寒功法,淬煉肉身、伐毛洗髓,也能徹底改變體質,煉成玄寒之體,但你的情況極特殊。要不讓他人察覺你體內所具的荒古血脈,唯有修煉烈霜刀意,才能掩人耳目……」蘇棠說道。

帛書雖輕,然而陳尋拿在手裡,卻覺沉重,未曾想蘇棠一切都替他考慮周全。

玄寒之體,算不上多特殊。

蠻武修煉蠻魂,利用氣血神華淬煉肉身、伐毛洗髓,只要修為晉入換血洗髓的境界,體質都會徹底發生改變。

這背後最大的區別就在於:

有些人,可能一生修煉都無法達到換血洗髓的境界。

有些人,十數年持之以恆的修煉,晉入換血七層、徹底改變體質,已經是天賦異稟。

而千萬眾人之中也有極個別的人,生來就是玄寒之體,就相當於剛出生就有換血七層的境界,修煉潛力,遠非前兩者能比。

也唯有後者才會被宗門、世族視為修煉的仙苗,修煉潛力不在荒古血脈之下。

陳尋的情況,跟這三個都不盡同。

他是大孤峰受重創後,魂海異相汲取磅礴的玄寒之氣重塑肉身,肉身才一舉改造成玄寒靈體,也籍此進入換血七層的境界。

就算是蘇棠,也沒有聽說過方圓萬里之地,有誰能在真陽境後期,就有靈氣塑體、白骨生肉的異能。

陳尋想要守住六臂巨魔血的秘密,也只有修煉烈霜刀訣進行掩飾。

陳尋假稱他十數年如一日修煉烈霜刀訣,籍此晉入換血洗髓之境界,修煉成玄寒之體,天賦可以說是少見,但也絕談不上曠古絕今,更不會讓他人想到靈氣塑體、白骨生肉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上去。

「你練成烈霜刀訣後,就將刀訣燒燬掉,以免有心人看到會生猜疑,」蘇棠又說道,「我將這本刀訣拿到手,也粗粗的看過,覺得些許可改進的地方,都寫了下來,你修煉時可以比照……」

陳尋翻開刀訣,裡面果然是夾了一頁白帛,展開兩尺見方,字跡娟秀,洋洋灑灑有數千字。

這叫陳尋倍感沉重,沒想到蘇棠回到滄瀾之後,或許真是一門心思想收他為徒,這本刀訣她必是先修煉過,才可能提出這麼精妙的改進。

陳尋抬起頭,看著蘇棠神光清湛的眸子,問道:「你真想收我為徒?」

蘇棠嫣然一笑,說道:「我都還小,一心修煉還來不及,哪裡有資格授徒?只是打小隨老祖修煉,即使後來武陽也秘密拜入老祖門下,但還是常常月餘不見一人——武陽這事,你可不要隨便對外面說啊,不然我又要挨老祖罵了——我就想啊,要是身邊能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該有多好。好了,天都要亮了,我先走了,你以後在滄瀾,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修煉縛龍訣……」

陳尋點點頭;蘇棠推開窗,即化身一道長虹,往北邊的天空縱貫而去。

*************************

與左丘、古劍鋒、宗崖他們住在一起,除了相互可以依靠之外,繁煩的起居之事,也完全不用陳尋操什麼心思。

左丘是個心思謹慎、諸事周全之人。

所有的事情,他都能安排得妥妥噹噹。

接下來月餘時間,陳尋則能心無旁騖的留在書齋裡閉關修煉。

他此前將大鵬秘拳融入刀勢之中,施展刀勢,能在十米範圍內凝降冰霜,直接影響敵人的氣血運轉,但透體而出的玄寒之氣四溢,散而不凝,對上階蠻武以上的真正強者,影響就變得極為有限。

蠻魂神華與真陽玄氣,本質上沒有什麼區別,也分金木水火土風寒雷及無相九性。

無論是修煉玄寒絕武,煉成玄寒之體,還是生來就是玄寒靈體,再修煉玄寒一類的玄功,與敵搏殺時,氣血所釋玄寒神華,都能與拳勢、刀勢很好的融合。

唯有陳尋的情況極其特殊,所學駁雜不堪,無論是大鵬秘拳所化的刀勢,還是九幽戰矛那逆鱗一刺,都不能將他的氣血神華完全融入戰勢之中,才會有部分玄寒之氣飄散四溢。

這情形看著玄異,實際上氣血神華在極大的虛耗跟浪費。

陳尋身為玄寒之體,唯有修煉烈霜刀訣,施展刀勢,透體而出的氣血神華才有可能完全融入刀勢之中。

與大鵬秘拳一樣,云洲較為常見的烈霜刀訣,僅是武修在真陽境築基的功法。

陳尋已經有換血七層的修為,身具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魂海異相,靈慧過人,任何玄功秘法,只要不超過他此時的境界,入手修煉都是極速。

一個月後,陳尋就能將透體釋出的蠻魂神華,完全融入刀勢之中,更不用擔心體內六臂巨魔血的秘密,會叫他人窺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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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九族之人

「咚咚咚……」

陳尋聽著院子外有人在叩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左丘、古劍鋒為避免他修煉受到干擾,堅持讓他獨住一院,要沒有什麼事,也絕不會有人過來打擾他修煉。

這時候有人過來叩門,那必然是有什麼事情,需要他出面。

陳尋將烈霜刀訣點著,放到火盆裡,看著帛書在熊熊火光裡很快化為灰燼,才帶著些複雜莫名的情緒,振身立起,將寒霜刀系在腰間,推門走出書齋。

大概是聽到他走出書齋,這時候宗凌滿臉興奮的推門走進院子,說道:「北山來人了,阿公也過來了……」

此時距入門大典已經過去有一個多月,算著時間,北山部族也應該派人過來。

陳尋沒想到阿公宗圖也親自趕到滄瀾城來,心裡也極是高興,與宗凌趕到前院,就見前院廳裡,除了阿公宗圖跟宗桑外,黑山部的古護、古辰也在,還有好幾名軒昂大漢,氣勢都不比宗桑稍弱,想必其他北山部族的蠻武強者。

陳尋沒想到阿公他們,能跟北山部族的其他強者一起進滄瀾,心想北山部族棄嫌聯合之事,確有促成的希望。

「阿公……」陳尋高興的喊道。

他走到阿公宗圖、宗桑身邊,南溪讓出座位。

陳尋席地而坐,拉起阿公宗圖枯瘦的手,見大家精神都好,也知蟒牙嶺北山這段時間風平浪靜,沒有什麼好擔心的,說道,

「沒想到阿公這趟親自過來,一路上都還好吧?」

「我們帶了一批貨物,跟商隊過來,是跟蘇家交了保護費的,鬼奚部敢咬我們啊?」宗桑哈哈笑道,親熱的摟過陳尋的肩膀,說道,「你這臭小子,修為又精進了啊。聽說你一人,就將鬼奚部那鬼勞子宗子,還有幾百子弟殺得屁滾尿流啊?」

北山參加試煉的部族子弟,雖然僅有四五十人最終進入滄瀾城,但其他人也沒有完全死在途中。

有不少子弟中途撤回去,陳尋他們所作所為,也早就在北山傳揚開。

「多虧得有劍鋒與左丘兄二人相助,陳尋才能將樓適夷生擒。幾百人屁滾尿流,哪有那麼誇張?要不是樓適夷輕敵,叫我們擒住,只怕是我們會屁滾尿流……」陳尋哈哈笑道。

大家也是哄堂而笑,其樂融融,也不覺得陳尋年紀小,彼此都還不怎麼認識,就生分了。

陳尋說的也是實情,要不是有古劍鋒、左丘兩人在身邊,他就算敢施展逆鱗一刺,結局必然是鬼奚部子弟將重傷的樓適夷搶回去,然後再將氣血枯竭的他萬刃分屍。

「我心存私念,差點將劍鋒他們都害死。我本無臉苟活於世,古孚死後,我也是日夜煎熬,今日厚著臉皮進滄瀾城,只是謝你能存黑山一脈……」

古辰席地坐在矮幾後,坐直腰脊,就朝陳尋伏首長拜,此時再見陳尋這張稚氣未脫的臉,他心裡又悔又愧。

陳尋忙伏首對拜,表示不敢接受古辰如此大禮,動容道:「我與劍鋒情同手足,一路上宗崖、宗凌、南溪也多虧他的照顧,才能化險為夷,實當不得古辰阿叔的大禮……」

當初到黑山部希望兩族聯手,古辰百般阻撓,陳尋對古辰的狹窄心胸也是氣苦。

古辰說他心存私念,陳尋猜測他大概也是希望自己的獨子古孚,能有機會進入滄瀾學宮修行。

古孚與其他黑山七子在途中都喪命樓適夷等人之手,這樣的懲罰,對古辰來說也是足夠殘酷。

陳尋即使對古辰還心存怨念,但為烏蟒與黑山聯合之事,也不會表現在臉上。

陳尋又說道:「我受奸人陷害,被逐出滄瀾學宮,這次也連累到劍鋒他們,說起來,我對黑山也是有愧啊……」

「這個怎能怨你?」古護說道。

在知道種種事情之後,古護他們也才知道,他們之前對試煉之途的凶險認識太淺薄,劍鋒等人能保全性命,已經是極其僥倖。

何況劍鋒在途中突破晉入換血七層,還得一件金剛玄甲,即使不能進入滄瀾學宮修為,所得已是極多,遠遠超過他們之前的想像。

「這位是左棘部族主左崇谷……」宗圖介紹左首一位軒昂大漢給陳尋認識。

「陳尋見過左公。」陳尋見左崇谷約四十歲左右,雖然也是蠻武九層巔峰,但氣息要比宗桑更為收斂,已臻至返璞歸真的境界,實距晉入還胎境就差一線。

他背負一柄烏黑的巨劍,有淡淡的靈蘊玄息匯聚,沒想到竟然也是一把符劍。

左崇谷是千蘭的父親、左丘的叔父。

千蘭得以進入學宮內院,成為紫衣弟子,左崇谷不管能不能晉入還胎境,他與左棘部的地位,在滄瀾也都能父憑女榮、水漲船高。

不過,左崇谷知道,這一次北山諸部族還能有四五十個弟子活下來,走進滄瀾城,千蘭能進入學宮內院,都賴於眼前這個少年。

他此前以為這一切都是僥倖,但現在看著側向而坐的少年,氣息收斂堅固,有如水中磐石,年紀輕輕卻予人堅不可摧之感,暗感這一切或許都不是僥倖。

******************

宗圖他們進城後,已是暮色沉沉,待族人將皮貨、藥草等貨物卸到院子裡,天色就黑下來。

左丘早讓人買來牛羊,架在院子裡的鐵架子上烤熟,灑上青鹽、香料,香溢撲鼻。

大家喝著渾濁的谷酒,歡聲笑語,月至中天才散去休息。

這邊的院子雖然已經有四五十個子弟入住,但這時候北山部族來人,又都是父祖長輩,就算再擁擠,也沒有住客棧的道理,自然都在這邊院子裡擠一擠。

宗崖、宗凌、南溪他們也特意將房子騰出來,與阿公宗圖、宗桑等烏蟒族人,都擠到陳尋的院子裡來。

宗圖還將那頭幼豹,替陳尋帶到滄瀾城來。

離開烏蟒時,為宗崖、宗凌、南溪他們服食九元養竅丹,重啟過一次魂祭,從這頭幼豹身上吸了不少魂魄。

之後這頭幼豹就一直陷入昏睡之中,當中有兩次醒來,也只吃一兩枚烏蟒丹,就接著昏睡。

旁人看不出這頭皮毛天青的幼豹是何等的異常,主持魂祭的宗圖是心知肚明,出生才一兩個月,甚至可以說先天都有所不足的這頭幼豹,魂魄就已經強到足以支撐一次魂祭消耗,血脈之珍奇,還真是難以想像。

陳尋就將幼豹丟到床榻上,任它繼續昏睡,接著跟阿公他們談正事。

滄瀾荒原縱橫三四千里,大大小小的部族有三五千之多,蟒牙嶺週遭一兩百部族,還僅是微末一支。

蘇氏雖為滄瀾雄主,貴同王侯,但畢竟不是熹武帝朝正式冊封的王侯,故而對滄瀾荒原的大小部族並沒有正式的統治權。

諸部族明裡暗裡,都遙奉蘇氏為主,然而各部族內部以及部族之間的事務跟爭執,還都不受蘇氏的控制。

眼下蘇氏剛剛才觸手伸到蟒牙嶺以北,鬼奚部懾於蘇氏的威勢,行事有所收斂,但鬼奚部始終是北山諸部族頭頂上懸著的威脅。

以往有些部族,還存有幻想,但近千部族子弟慘遭鬼奚部毒手之後,大家也都看明白過來。

宗圖、宗桑這次趕過來,就是要跟古護、左崇谷等人商議九族聯合之事。

雖然蟒牙嶺北山在名義上,還不能算蘇氏的勢力範圍,但大家心裡都清楚,九族想要聯合起來,還必須要得到蘇氏的認可。

九族聯合起來,人數也有三五萬,但沒有一名還胎境以上的天蠻強者,在絕對武力上,還遠不能跟鬼奚部抗衡,也需要借助蘇氏的威勢,箝制鬼奚部。

大家都沒有資格,直接去見蘇氏宗族真正的大人物,但蘇氏負責滄北荒原及蟒牙嶺部族事務的,是宿武尉府。

只要宿武尉府認可九族聯合,就能讓鬼奚部投鼠忌器。

「宿武尉府眼下由蘇全、蘇青峰分主內外事務,」陳尋到院子裡,將他瞭解到的一些事,說給阿公宗圖聽,「鬼奚部名義上受蘇青峰節制,但這次試煉過後,我看他們在宿武尉府跟蘇全走得極近。左棘、黑山、烏蟒等九族想聯合,能不能爭取蘇青峰的支持很關鍵。蘇青峰不是隨便能見之人,但葛異那邊,還是可以去拜訪一下……」

「這事也要左棘部來牽頭,我們倒不焦急。」宗圖說道。

陳尋點點頭,左棘部不僅人多勢眾,更關鍵的是千蘭已進學宮內院修行。

作為紫衣弟子,千蘭的地位比普通執事、客卿還要高,將來甚至還有可能晉入天元境。

如今的左棘部,在滄瀾數千部族之中,就絕對實力而言,看上去還微不足道,但就因為千蘭一人的關係,就值得各方勢力拉攏了。

九族聯合,不僅要以左棘部牽頭,也是要以左棘部為主,烏蟒倒不能表現得太熱切,一切順其自然即可。

「我被逐出學宮,也害宗凌、南溪被趕了出來。」陳尋對之後的事情演變成那局面,也頗有歉意。

「說這個,就見外了,」宗圖搖頭笑道,「宗凌、南溪年紀還小,他們這次就跟我們回寨子裡,安心修煉,三年後或許還有再進學宮的機會,宗崖還會繼續留在滄瀾城,打理些雜務……」

陳尋安靜的聽宗圖說下去:

烏蟒不過千餘族眾,實力太弱小,此時參加九族聯盟,更主要的是與周邊部族和平共處,爭取更多的時間休生養息,再利用商路交易急缺的物資,供族中弟子修煉所用。

一場入門大典,鬧得沸沸揚揚,幾乎整個滄瀾荒原的人,都知道他只是客居烏蟒,而非烏蟒族人,以後還是要自立門戶。

他也需要將更多的時間用於修煉,自然也不便將烏蟒在滄瀾城的事務攬到自己身上來。

不過,烏蟒上階蠻武,有阿公、宗桑、南獠三人,完全可以分一人到滄瀾城來坐鎮,而不應該將這些事都壓到宗崖的肩上。

在阿公宗圖跟宗桑面前,有什麼疑問也不用藏著掖著,陳尋直接問道:「讓宗桑或南獠叔有一人到滄瀾城來,不是更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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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自立門戶

聽陳尋問為何將滄瀾城的重擔都壓在宗崖肩上,宗圖眯起眼睛笑道:「宗崖更缺世事歷煉,給他壓一壓擔子,還是有好處的。再者,我這趟回去,就要閉關修煉,寨子裡靠南獠一人支撐,太辛苦了……」

「啊!」陳尋聞言驚喜的問道,「阿公這是要突破嗎?」

「難說,僵滯多年的魂海近日有些異動,不知道還有沒有那麼一線機會,」宗圖笑著說道,「但說到魂海異動,除了服食九元養竅丹外,更主要的原因,可能就是在狼群襲寨之時,我強行施展鎖魂術之後,熬過生死大劫。修煉之事,還真要置之死地而後生啊……」

這些都是阿公修煉的經驗,陳尋以後想突破蠻武九層、晉入還胎境,這些經驗分外珍貴。

而他以往有壓榨肉身極限進行修煉的經驗,心想阿公置死地而後生,或者真是突破的關鍵。

宗圖從懷裡掏出一隻皮囊,說道:「這是三十枚烏蟒丹,你先收著。大家也都決定,以後每個季度,都撥三十枚烏蟒丹供你修煉所用……」

「這萬萬使不得!」陳尋忙說道。

一季三十枚,一年四季就是一百二十枚烏蟒丹。

就算是在滄瀾城裡,這也絕對是一筆大數字,堪抵烏蟒以往一年的產出。

陳尋現在服食烏蟒丹修煉,效果已經很差,但烏蟒丹這類低級靈丹,在滄瀾城一樣是硬通貨,完全可以用來交易高級靈丹或其他修煉所需之物。

他不是烏蟒族人,而阿公也一直不同意納他入族,就是不想烏蟒牽絆住他,他以後還要自立門戶,此時又何德何能,讓烏蟒每年拿出一百二十枚烏蟒丹來供他修煉?

「寨子所佔地形極佳,與黑山言和之後,寨子與野馬溪之間的山谷,種植穀物,就足夠族人食用。現在,我們能騰出三倍的人手採集藥草、狩獵禽獸。又掌握三種丹方,你們走後兩個月,寨子裡煉製近百枚低級靈丹。這商路通了之後,我想啊,九族要是能抱成一團,一些稀缺的藥草,就可以到滄瀾城通過交易獲得,以後一年或能煉製六七百枚靈丹,」宗圖慢條絲理的說道,「大家心裡都清楚,這些都是你的功勞啊。你以後要自立門戶,但這些都是你應得的份額。你要不接受,烏蟒對你是忘恩負義啊……」

「阿公,這又是什麼話?烏蟒於我,恩同再造,這恩情又怎麼算啊?」陳尋說道。

「阿尋,你是有情有義之人,阿公相信,他日烏蟒有難,你必不會袖手旁觀,所以,烏蟒再艱苦,也要全力支持你修煉,」宗圖語氣堅決的說道,「你若不接受,我就與宗桑趕回去,將那些九元養竅丹取來還你。九元養竅丹是何等的珍貴,大家也都清楚,烏蟒能還給你的,實在是太少……」

此前,宗圖他們對九元養竅丹的價值認識還是不夠,但得知古劍鋒在服用九元養竅丹之後,真就順利突破蠻武六層顛峰,晉入上階蠻武,才知道九元養竅丹的價值是何等的珍貴。

就算是蘇氏的嫡系子弟,在晉入還胎境之前,每年也僅有一次服用九元養竅丹的機會。

見阿公如此情真義切,而寨子裡此時也能勉強額外拔出這麼多的烏蟒丹,陳尋也就不再推辭。

陳尋現在越發清楚背靠宗門、世族勢力的重要性,散修修煉是何等的艱難。

不要說玄功秘訣了,不要說修煉需要有靜心安全的環境,而無論是武修,還是真陽煉氣,想要晉入還胎境,前後修煉所需的丹藥,加起來都絕對是天文數字。

入門大典後,一個多月時間,陳尋閉關修煉,都在參悟烈霜刀訣,消耗甚微,但他還要繼續精純氣血、想突破換血七層,他手裡僅有的六枚九元養竅丹跟一瓶聚元膏,僅夠他兩三個月的修煉消耗。

他以往都是自己採集藥草,煉製丹藥。

在修煉初期,這種方式沒有什麼問題。

蟒牙嶺的荒山野嶺,入品階的藥草極少,但像魚陽草這樣的低級靈草還是容易獲得。

陳尋在真陽境中期以前,邊採藥邊煉藥邊修煉,勉強是夠用了。

他在進入換血七層之後,即使是服用聚元膏,補充氣血消耗都已經很慢,要想修煉速度不慢下來,就需要服食更高級的丹藥。

更高級的丹藥,意味著更高級的丹方,也意味著需要更高級的靈草來合藥。

高級靈草,通常情況生長週期都相當漫長,需要在靈氣濃郁之地生長上百年、甚至數百年,藥性才會足夠,數量自然極其稀少。

滄瀾靈氣濃郁、容易生成靈藥之地,要麼叫蘇氏及幾大強族控制,要麼就是窮凶極惡之地,沒有還胎境以上的修為,闖進去就是找死。

陳尋還想像以往那般,出滄瀾城採集靈草,再回城裡煉製丹藥,用於修煉,只怕要困難十倍、百倍。

要是烏蟒能每年穩定供應他一百二十枚烏蟒丹,陳尋就可以直接拿去交換更高級的丹藥,就能安心修煉,爭取早日突破當前的境界。

他的魂海異相,是六臂巨魔血所化。

蘇棠說他要想破開肉障,晉入還胎境,肉身至少要淬煉到能承受六臂巨魔血的程度,實不知道要消耗多少丹藥,修煉多久才能突破。

要是單純靠自己,陳尋也不知道今生有無希望突破還胎境,要有部族勢力能在身後支撐,也就顯得格外重要。

他雖然不是九族之人,但這次九族聯合,他也極支持。

他以後就算自立門戶,能信任的也只有九族之人。

要是九族能在滄瀾城站穩腳,他想獲得什麼修煉資源,或者交易丹藥,通過九族進行,絕對比跟其他勢力,要安全、可靠得多。

他以後就算在滄瀾城自立門戶,還是會跟九族之人毗鄰而居、相互依持。

不然的話,他勢單力薄,在滄瀾城裡,連個安心修煉的地方都未必有。

*********************

說到修煉資源之事,陳尋問阿公宗圖:

「當初從鬼奚部訛來的三枚九元養竅丹,我從中拿了一枚。這枚九元養竅丹,對我來說是多餘的,是不是可以跟黑山部交換些緊缺的藥草?」

九元養竅丹,最大的功效在於培元養靈,在於提高蠻武的修煉潛力,在於幫著六層巔峰的蠻武順利突破、晉入七層換血。

陳尋的魂海異相,乃六臂巨魔血所化。

陳尋只恨自己的修煉潛力太大,不需要提高修煉潛力,那修煉時服用九元養竅丹純粹是為補充氣血消耗,功效僅相當於三四瓶聚元膏,實在是一種巨大的浪費。

要是將一枚九元養竅丹拿出去交換,說不定能換二三十瓶聚元膏回來。

陳尋在入門大典上被逐出學宮,滄瀾城人所皆知,他要是將這枚九元養竅丹,拿去跟陌生人交易,被黑吃黑的可能性極大。

較為保險的,就是拿去跟可以信任的黑山部換一些低級丹藥。

宗圖說道:「這個可以。」

他們手裡的那幾枚九元養竅丹,絕不對洩漏出去,但從鬼奚部額外多得的那枚九元養竅丹,很多人都知道,陳尋拿出去交換一些藥草或低級靈丹,以解燃眉之急,還是很有必要的。

烏蟒今年日子要好過許多,但好日子也剛剛開始,還不能一下子拿上千枚烏蟒丹支持陳尋修煉。

這邊說定,就讓宗桑、宗崖他們先休息,陳尋與阿公宗圖兩人,去找古劍鋒他們。

經過這麼多的波折,黑山與烏蟒之間的仇隙,已經是完全消彌。

不要說古護、古劍鋒父子了,古辰此時見到陳尋,心裡也只剩愧疚,惶恐不安親自端來椅凳,請宗圖跟陳尋坐下說話。

寒暄過後,席地而坐的陳尋,就從懷裡掏出黑檀木所制的小匣子,說明來意:

「我已經晉入換血七層,服食九元養竅丹對我的用處不大,眼下修煉更缺其他的藥草。烏蟒暫時也沒有人需要這枚九元養竅丹,過來就想問,黑山部需不需要?」

黑檀木匣打開來,靈蘊藥氣瀰漫開,頓叫室內五人心曠神怡。

九元養竅丹最珍貴的主藥,就是蠻荒異獸的獸心血,再與其他靈草等奇珍合藥煉製,煉製之法則是蘇氏的不傳之秘。

古護他們絕想不到,陳尋實際早就從蘇棠那裡知道煉製之法,但獸心血等奇珍異藥難得,陳尋還沒有機會親自煉製一爐九元養竅丹。

古劍鋒能在十六歲就晉入上階蠻武,未來更有極大的可能晉入還胎境,古護怎麼會不知九元養竅丹的珍貴?

現在要能再得一枚九元養竅丹,黑山部還能培養出像劍鋒這樣的少年強者,意義端真是非同小可。

不過古護也是遲疑,其他部族想要從蘇氏換得一枚九元養竅丹,少說要付出一二千枚低級靈丹,或其他等值的貨物,黑山部現在可拿不出這麼多的低級靈丹出來。

再一個,劍鋒能在試煉途中順利突破,就是服食宗崖所給的一枚九元養竅丹,這人情還沒有還給陳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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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拜師青陽子

人情債要還,陳尋手裡這枚九元養竅丹也是過了這村,沒有這店,古護沉吟片刻,跟陳尋說道:「這枚九元養竅丹,以及途中劍鋒所服的那枚靈丹,總價應不會低過兩千枚聚血丹。黑山部一時拿不出這麼多來,能不能容我們每季還兩百枚聚血丹?」

古護此時不好意思再佔陳尋的便宜,知道兩枚九元養竅丹,折算兩千枚黑山部所煉製的聚血血,都是極廉價的,但黑山部此時除了劍鋒身上那件金剛玄甲外,根本就拿出交換九元養竅丹的東西來,他就只能打起分期付款的主意。

而入門大典,蘇棠露面鬧得全城沸沸揚揚,古劍鋒自然也就知道,宗崖給他所服的那枚九元養竅丹,他們都猜是陳尋從蘇棠那裡獲得的。

此事雖然不宜大肆宣揚出去,但也不再是什麼絕密。

古劍鋒在問過陳尋後,就將試煉之途所發生的一些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說給父親古護知道。

外人所不知道的,蘇棠在離開湖澤荒原之時,一共替陳尋煉製了三十九枚九元養竅丹。

要是這個消息透漏出去,不要說黑山部了,滄瀾城只怕都會有半城的人瘋掉。

只是,誰又知道大孤峰荒獸殘殺,到底有多少堪比還胎境強者的荒原雪猿及其他荒獸,搏殺死在溪谷之中?

正是因為採集到那麼多的獸心血、那麼多熊心猿膽,才能合藥煉出近四十枚九元養竅丹來,差不多抵得上學宮小半年的產量了。

由於事涉大孤峰的一些秘密,陳尋還不能讓此事洩漏半點出去。

聽得古護要將古劍鋒所服用的那枚九元養竅丹,也要折價還他,忙推辭道:

「劍鋒與我等情同手足,試煉之時劍鋒所服用的那枚九元養竅丹,也是為了保護宗崖他們的周全。要是劍鋒不能突破六層,我獨力也不能將樓適夷擒下,渡過此劫。同甘共苦之事,阿叔怎可以再提?至於這枚九元養竅丹,黑山部先拿出用,以後按季總共給我一千枚烏蟒丹即可……」

陳尋也不貪心,一千枚烏蟒丹,黑山部分兩年半給他,加上烏蟒所給,兩年半時間裡,他每個季度就能穩定有一百三十枚烏蟒丹的收入。

這樣他就可以心無旁鶩的修煉,而不用為丹藥之事分心。

還有主要的原因,就是在這次試煉之中,黑山部有潛力的少年子弟損失極大,當前開悟蠻魂、晉入中階蠻武的黑山部少年子弟,僅剩古風一人。

這枚九元養竅丹給誰服用,黑山部內部還會深思熟慮,但陳尋猜想,只要古風能在十六歲之前,成功晉入六層巔峰,黑山部沒有理由將這枚九元養竅丹給他人服用。

古風與他們一路上同甘共苦,走過試煉之途,也是以後能夠信任的人。

就算黑山部不付出他一千枚烏蟒丹,他以後也會想辦法,送一枚九元養竅丹給古風。

現在算是兩全齊美,也該讓黑山部出點血。

「多謝。」古護哪裡知道陳尋這張看似稚氣的臉,背後藏著那麼多的心思,聽陳尋堅持只要一千枚低級靈丹,心裡滿是感激,情知每季額外拔出兩百枚聚血丹,對黑山部來說壓力還是極大,甚至會影響到其他族人的修煉,當下說了聲謝,也不再客套,大家就把這事給定了下來。

古辰此時對陳尋也是心悅誠服,實在想像不出,換了其他人,誰會輕易放棄一千枚低級靈丹?

這幾乎是黑山部以前六七年的產出啊!

古護又跟陳尋、宗圖說了黑山部以後在滄瀾城裡的安排。

黑山部首先是全力支持九族聯合,擰成一股繩,才有可能在滄瀾城稍稍站穩腳,其次古辰陪同古劍鋒會留在滄瀾城。

古劍鋒雖然這次沒有進入滄瀾學宮,但他年僅十六歲,就晉入上階蠻武,未來突破晉入還胎境,成為天蠻強者的可能性極高。

黑山部這次也是要豁出一切,要將修煉資源都堆在古劍鋒身上。

無論是爭取三年後進入滄瀾學宮,還是作為一名散修,留在滄瀾城裡修煉,所能獲得的資源,都要遠遠超過窮鄉僻壤的蟒牙嶺北山。

黑山部雖說能煉製的靈丹不多,但人多勢眾,能用來交易的貨物數量,要遠遠超過烏蟒。

古辰留下來,一是主持黑山部在滄瀾城裡的事務以及貨物交易等事,更主要的就是全力保護古劍鋒專心修煉。

另外隨古辰、古劍鋒留下的,還有古元、古風等人,都是陳尋認識的。

烏蟒以後在滄瀾城的事務不會多,宗圖也跟古護明說了,烏蟒以後在滄瀾城,會以宗崖為主,諸事還會有賴黑山部的支持;陳尋會在滄瀾城自立門戶。

見宗圖不但不將陳尋挽留在烏蟒,反而支持他自立門戶,古護心裡還是有些遺憾,他此前還更希望陳尋能留在烏蟒。

這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

陳尋還才十三四歲,就表現出如此不凡的實力跟智慧,再有數年修煉,極有希望晉入還胎境,甚至能成為壓制鬼奚部諸尊、縱橫蟒牙嶺的強者。

更難得的是陳尋極重恩情、對北山諸族又都心存大義,古護更希望到時候能擁護他,成為北山九族聯盟的核心,而不是將所有希望寄託在左棘部的那個丫頭身上。

只是陳尋往後要自立門戶,與九族的淵源削弱,古護的這層心思就難以實現了。

********************

這邊說好之後,古護又提出一起去西邊的院子,拜訪左棘部的左崇谷。

九族聯合之事,需要左棘部牽頭,以後九族在滄瀾城的事務,自然也要以左棘部的人為核心。

還沒有走到西邊的院子,陳尋就覺院子上空罩著淡淡的靈光,似乎加了額外的防護禁制。

陳尋心裡奇怪,未曾想左棘部左崇谷身邊的人,竟然還有人能布低級法陣,左棘部的實力,實比想像的要更強一些。

也不知道是法陣太過低級,還是陳尋修煉靈識有成,他凝聚心神,彷彿刺破水波一般,他的靈識就穿透那層淡淡的防護靈光,將院子裡的激烈爭執聽得一清二楚:

「陳尋雖然與滄瀾天女蘇棠相識,但蘇棠在滄瀾城、在蘇氏,看著地位崇高,說到實權,甚至不跟宿武左尉蘇全相比。而此門大典之事,傳到蘇家老祖的耳朵裡,據說蘇棠也受訓斥,只怕陳尋以後想托庇蘇棠翼下極難……」

陳尋聽不出這聲音是誰,但想來這人在左棘部的地位不低,暗道他們在院子上空加防護禁制,應是怕爭執叫他們聽見。

陳尋也沒有想到左崇谷等人剛進滄瀾城,內部就因為他產生分歧。

緊接著,左丘的聲音傳來:「要是旁人不顧忌陳尋與蘇棠的關係,何至於故意將消息放出來,讓我們知道?」

左丘的質問簡潔有力,問得先前那人無話相對。

過了片晌,又有人說道:

「鬼奚部的實力自不用說,而樓適夷身具荒古血脈,此時已經拜入青陽子門下。他與陳尋的仇恨絕不可能輕易化解。到時哪怕是看在青陽子的面子,蘇家都給樓適夷一次報仇血恨的機會。蘇棠到時候都難阻擋,難道陳尋真有機會戰勝在青陽子門下修煉有成的樓適夷?」

陳尋這一個月多來,都閉關修煉,也不知道青陽子是誰,但聽院子這人的口氣,青陽子在滄瀾學宮的地位絕對不低;看來他之前的推測,完全沒錯。

只是有心人故意洩漏給左棘部知道的消息,他聽了也是心生寒意:

樓適夷在青陽子門下修煉有成,到時候公然來找他以雪前恥,他該如何應對?

「我們現在撇開烏蟒,還有可能獨善其身。其他七族的工作,我來去做……」院子裡有聲音傳來。

宗圖看到陳尋停下腳步後,眉頭就蹙了起來,問道:「怎麼了?」

陳尋並不覺得左棘部內部產生分岐有什麼不正常的,想當初要不要將金狼屍體交出,宗圖跟南獠還鬧得不可開交呢。

陳尋此時更關心左崇谷跟左丘的態度,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想將烏蟒踢出九族聯盟?

要是烏蟒被排斥在外,麻煩就大了。烏蟒得不到修生養息的機會不說,他想在滄瀾自立門戶、安心修煉,也是妄想,難道真的要被迫逃離滄瀾嗎?

陳尋沒有跟阿公宗圖明說院子裡左棘部的人在爭執,只是聽下腳步,繼續聽院子裡的爭執。

古護、古辰、古劍鋒聽不見西邊院子裡有一點動靜,自然也知道里面有古怪,都跟陳尋放緩腳步。

院子裡沉默了許久,才又聽見左丘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與烏蟒聯合,是利不弊,我不知道;樓適夷修煉有成後,陳尋會如何應對,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千蘭為了能與陳尋他們在一起,甚至放棄進學宮內院的機會。我們此時將烏蟒踢開,將來如何面對千蘭?」

左丘的勸說發揮了作用,左崇谷緊接著一錘定音:

「阿丘說得對,雖然千蘭現在修煉要緊,不能跟我們見面,但我們要考慮千蘭的意見。」

千蘭才是左棘部未來的希望所在,也只有千蘭才能左右左棘部的態度。

樓適夷身具荒古血脈,千蘭也身具荒古血脈,左棘部實沒有必要因為畏懼樓適夷將來修煉有成,而寒其他八族的心。

左崇谷這麼說過,院子裡沉默了許多,就再沒有掙執聲傳出來,應是統一了意見。

陳尋暗道,左丘說服他人,還真是有一套本事。

他也知左丘是可以信任之人,當下就跟阿公宗圖點點頭,示意這時候可以進去了。

叩門而入,左棘部也只有左崇谷、左丘父子留下來,跟陳尋他們談事情。

宗圖、左護表態,烏蟒、黑山部都擁護左棘部成為九族聯盟的核心,諸事都遵從左棘部的協調。

聽得陳尋會自立門戶,左丘頗為詫異,但左崇谷倒是少了一分擔心,當下就約好,明日一起到葛異住處拜訪,希望能通過葛異,將九族聯合之事,稟告給蘇青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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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客卿

「你也覺得這個陳尋是可栽培之人,即使將來有可能得罪青陽師祖,也無所謂?」蘇青峰端起細膩如玉的青瓷蓋碗,小口的飲著雀舌靈茶,聲音平緩的問葛異。

「葛異資質淺薄,看不到太久遠的事,」

葛異原以為十三爺回滄瀾城之後,會為入門大典上發生的事情雷霆大怒,然而十三爺這兩天來,平靜得跟沒事人似的,心知十三爺的心思終非他能揣度,當下也只是將他的想法如實說出,相信十三爺自有明辯是非,

「鬼奚部這次竟在北山子弟手裡栽了大跟頭,明明是他們太得意忘形,卻怨十三爺您不夠偏袒他們,真要讓鬼奚部坐大,葛異覺得不會對十三爺您有利……」

「說起青陽師祖,他還是喜歡老四多一些,鬼奚部想將樓適夷直接送到青陽師祖門下,也只能通過老四的關係,你或許是想多了。」蘇青峰慢悠悠的說道,然而眼瞳透著一縷青湛光芒,落在雀舌靈茶之上。

他現在能怎麼辦?

蘇家嫡系分三令六尉府九支嫡系,而在九支嫡系之外,旁系雜支數以百計,誰知道有多少人希望看到他兄弟倆徹底撕破臉鬧翻?

他就算心裡再氣不平,也只能忍下這口氣,一切都得等他老父出關再說。

只是他現在都不知道老父還有無出關再見他一面的機會。

這份心思,蘇青峰也不便跟葛異說,但心裡的怨氣多少難消,只是暗運玄功,將那心間那憤懣怨氣,一點一點的移至雀舌靈茶之中,誰也不知道這杯靈茶頃刻間成為天下至毒之藥。

葛異揣摩不透十三爺的心思,也不便再多說什麼,蘇家真正上層的事情,不是他一個執事能多嘴的。

「蘇棠怎麼會跟烏蟒的那個野小子認識,還鬧成這樣子?」這時候一個宮裝美姬從內室款款走來,身如拂柳,走來搖曳生姿,酥胸嬌挺,臉蛋柔媚,豔光四溢,清湛的雙眸滿是柔光,站到蘇青峰的身後,柔荑玉手搭在蘇青峰的肩上,柔聲問道。

「蘇棠上次去湖澤荒原修煉,遇到一頭凶獸,受了重傷,神魂都給震裂,老祖花了無數心血,才叫她的修為恢復過來。她與陳尋,可能就是那時認識的吧。」

有些事無需細問,蘇青峰也猜到大概。

「聽說老祖為這事大為光火,會不會遷怒到那小子頭上去?」

「雖然大家在蘇棠身上寄希望太多,但蘇棠心性未定,也不能怨到別人頭上去,」蘇青峰不以為意的說道,沉吟片刻,才下定決心,吩咐葛異道,「算了,蘇棠都看重的人,真要是在滄瀾城裡被人殺了,以後大家臉上都難看。他要是願意,就給他一個客卿的身份……」

「客卿?」宮裝美姬訝然說道,「爺,你也還真看重這小子啊!這麼做,合適嗎?」

「宿武尉府就算白養一兩個人,又能算不了多大的事。他也是不錯的苗子,弟子別院那邊不留,客卿院再不留一下,當真叫他投到玄寒宗或其他世族去,將來大家臉面就好看了?」蘇青峰哂然一笑。

美姬心想青峰還是不甘心讓老四臉色太好看了,卻不知道老四知道這事,心情會是如何?

蘇青繼續吩咐葛異道:

「北山九族聯合,能算多大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其他要沒有什麼事,就不要再來煩我了……」

「是。」葛異恭敬的說道,左崇谷、古護、宗圖等人一起走進滄瀾城之時,葛異就知道消息,四爺那邊要打擊,這邊怎麼都要扶持一下。

至於青陽子收樓適夷為徒,待樓適夷修煉有成出山,也許就是十年八年之後,那時候老府主是突破還胎境後期巔峰,還是坐死洞中,都未得知,想那麼遠的事情幹什麼?

***********************

「客卿?」

陳尋一大早陪同左崇谷、古護、阿公宗圖等人,帶著豐厚的禮物,到葛異府上拜訪,聽葛異說可以推薦他進宿武尉府當客卿,也是愣在那裡,簡直是難以置信。

他知道被逐出滄瀾學宮之後,作為一名散修,想在滄瀾城自立門戶,修煉會有多艱難,但怎麼都沒有想到能有機會成為宿武尉府的客卿。

宗圖、古護、左崇谷心裡也都是震驚不已。

三令六尉府的客卿主要有兩個來源:

一是學宮弟子學成之後,在返回部族、宗族或晉陞執事之前,都需要以客卿的身份,在諸府為蘇氏效力十年。

第二大來源,就是蜂擁進滄瀾尋取修煉機會跟資源的散修。

這些散修,要麼是武力強橫之極、需要落腳之地的修行人,暫時寄身蘇氏,其中不乏還胎境以上的強者;要麼就是出身豪族,代表豪族的利益,與蘇氏聯繫的強者。

但不管怎麼說,湧入滄瀾城的散修數以千計、萬計,真正能以散修身份進入各府當客卿的,也不過三五百人而已,在滄瀾城裡的地位,絕不在各府核心玄衣弟子之下。

「十三爺很看重你,你這次沒能進學宮,很是可惜,就希望你能先進客卿院,有什麼事可以有個照應,」葛異此時倒頗為平靜,他也看不透十三爺到底是看重陳尋這個人,還是看在蘇棠的面子上,對陳尋多加照顧,個中緣由也不便說破,說道,「低級客卿,也沒有多少俸金可領,但也自由許多。只要是人在滄瀾城裡,每月到客卿院露次臉就可以了。」

「多謝葛爺幫陳尋在十三爺面前美言。」陳尋感激道。

或許蘇青峰想借他,向蘇全還以顏色,也或許是蘇棠的影響,但陳尋相信,葛異必然也是在背後幫他說了好些好話。

不管怎麼說,他現在有客卿身份,在滄瀾城就相當於多了一道護身符,而且也算正式成為十三爺一系的人。

有了客卿的身份,除了每月有固定的俸金可領外,完成客卿院分放下來的任務,還能有玄功秘訣、玄甲法器等各種獎勵。

這也是在滄瀾城,除了進入滄瀾學宮外,獲得修煉資源的最主要途徑。

宗圖心裡的興奮自不用說,古護等人也由衷的替陳尋感到高興。

左崇谷更是暗感僥倖,沒想到蘇青峰竟是毫不猶豫的將一步棋落在陳尋的身上,向蘇全還以顏色。

虧得昨天聽見左丘的勸告,不然今天左棘部就難堪了。

左崇谷僥倖之餘,也客氣的跟陳尋道賀:「以後還要阿尋多多照顧啊……」

不管葛異推薦陳尋成為宿武尉府的客卿,是出自蘇青峰的授意,還是跟天女蘇棠有著直接的關係,都意味著陳尋在滄瀾城從此有了立足的根本。

而陳尋為客卿之後,九族可以通過他,從蘇氏換取一些修煉資源,代價絕對比跟滄瀾城裡的其他勢力交易,要公道得多。

而說到九族聯合之事,葛異也只能代表十三爺,說宿武尉已經知道此事,不會再有其他表示。

左崇谷、古護等人,也只想得到宿武尉府的默許,此時還沒有資格得到更多的承諾。

*************************

說過事之後,左崇谷、古護、宗圖等人就先行離開;葛異本身就是客卿別院的執事之一,就留陳尋下來說些事情。

「客卿別院,一直以來都是十三爺統領,但往後形勢可能會複雜一些,」葛異將宿武尉府客卿別院的一些事說給陳尋聽,「你或許還不知道,鬼奚部的樓離也是宿武尉府的客卿……」

樓離半步踏入還胎境中期,地位絕非普通客卿能及。

樓適夷一事之後,樓離等鬼奚部的眾人,都向四爺蘇全靠攏,這實際影響十三爺蘇青峰對客卿院的掌握。

更何況,蘇青峰讓他擔任宿武尉府的客卿,只會叫蘇全心裡更不舒袒,他以後還是少往這邊走動為妙,惹不起,總能躲得起。

葛異接著說道:「雖然客卿府不時有任務派下,但眼下你還是要以修煉為主,在城中有什麼事情,也都可以過來找我……」

「以後全賴葛爺照顧。」陳尋是巴不得葛異說這話。

他有個客卿身份,能在滄瀾城裡立足,就謝天謝地了,才不想沒事湊到蘇青峰與蘇全之間當炮灰,他腦子沒有那麼傻。

陳尋說著話,又從懷裡掏出一隻黑楠木製的小匣子,放在桌上。

「這是什麼?」葛異不悅的問道。

「葛爺莫要誤會了,」陳尋忙說道,「這枚九元養竅丹,我留在身邊,用處不大,就想換些修煉資源,但又沒有門道,怕被他人黑了。葛爺要是有認識的人,需要這枚九元養竅丹……」

當初鬼奚部送來三枚九元養竅丹,陳尋看得出葛異極為眼熱,猜想他家裡或許有子弟正好卡在六層巔峰難以突破。

葛異之前對他就照顧有加,以後還要托葛異照顧,這枚九元養竅丹再珍貴,他都要送出去的。

雖然他昨天已經用一枚九元養竅丹,跟黑山部換一千枚低級靈丹,這時候再拿出一枚九元養竅丹來,多少有些冒險。

不過黑山部那邊應該會嚴守秘密,就算戳穿了,陳尋就說多出的一枚九元養竅丹,是蘇棠暗中送給他的,想必葛異也不會多想什麼。

蘇棠作為蘇家老祖的嫡傳門人,拿一兩枚九元養竅丹送人,實在不算什麼,關鍵是不能讓別人知道蘇棠前後一共幫他煉製了近四十枚。

葛異確有個本家侄子,修煉極有天賦,但卡在六層巔峰已經有兩年,要真不能突破,就會錯過最佳的修煉年齡。

九元養竅丹,學宮內院每年也就煉製一百多枚,但除了學宮紫衣子弟每年能得一枚外,就剩三五十枚分給各府。

葛異雖然身為宿武尉府的客卿院執事,但想得一枚九元養竅丹,也是極難。

葛異沒有臉白收下陳尋這枚九元養竅丹,但聽陳尋說要從他這邊換一些其他的修煉資源,心想只要不虧他就行了,當下就將這枚九元養竅丹收了下來。

葛異心裡對陳尋也是越發喜歡,心裡想,當初真是沒有看錯此人。

葛異得蘇青峰信任,今生突破晉入還胎境的機會已是甚微,但想到陳尋此人重情重義,全力栽培他,他要有什麼成就,以後葛家在滄瀾城還能有個依靠。

葛異原本想派一名隨扈,陪同陳尋到客卿院辦理手續。

這麼一來,葛異就先留陳尋在他宅子裡用餐,午後親自帶著陳尋跑到客卿院,找相關負責的執事,給陳尋辦理入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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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華陽坊

滄瀾城的中樞是位於北城的縛龍山,而在縛龍山之外,城中還有好幾座小山,分叫諸府及較大的宗派勢力佔據。

宿武尉府佔據北城的象山,雖然只有三四百米高,山形彷彿一頭臥著的蠻象,數百年的經營,山體刻鏤無數玄符法陣,靈氣匯聚,不比其他八府的駐地稍差。

弟子院、客卿院、宿騎營等附屬宿武尉府的大小建築,都沿著象山四周山麓分佈。

大多數的客卿,要麼有要務在身,要麼就窩在住所潛心修煉,象山南麓的客卿別院裡,除了有職務在身的執事外,只有一些雜役在諾大的院子裡晃悠,相當的冷清。

除了學宮弟子出身的客卿外,宿武尉府從其他渠道招募的客卿,不過四五十人。

這四五十人,要麼出身豪族,要麼是真正從云洲流落到滄瀾、借蘇家大樹棲身的強橫散修,還胎境強者都不在少數,其他絕大多數都有真陽境九重巔峰的實力。

偶爾有個別修為低微的,必也有奇門絕藝,能為蘇家、為宿武尉府所用。

陳尋僅以青陽境七重的修為,年紀又如此幼小,就直接進客卿別院,細察宿武尉府的歷史,好像也是絕無僅有。

不過,入門大典一事,滄瀾城裡早就鬧得沸沸揚揚,宿武尉府沒有人不認識陳尋。

葛異領陳尋進來,說是十三爺的授意,經手辦事的執事,更是一臉平靜的替陳尋辦下所有手續。

兩套客卿袍都是黑色,繡有宿武尉府的標誌,袖管上又繡有一到三根不等的金絲帶,分別表明低級、中級、高級客卿的身份。

客卿印與試煉鐵牌相似,滴血祭煉後,陳尋感應到除了他的神魂氣息外,客卿印的光繭之中,似乎還有一絲極微弱的氣息存在,心想,這或許是蘇氏掌握客卿的秘術。

「大家平時都專事修煉,極少露面,很多人都相不認識,故而在客卿院,大家也都是認印不認人,」負責造冊入籍的執事姓金,鄭重其事的叮囑陳尋,「客卿印要是遺失,或者被人搶奪,一定要及時回宿武尉府重驗正身。不然別人借客卿印,從庫房支走什麼丹藥、法器,可都要算到你的頭上。而且,宿武尉府的客卿,名頭也是極響,拿到城中坊裡,憑這枚客卿印,支借上千符錢的丹藥,不是什麼難事……」

「多謝金爺提醒。」陳尋感謝道。

散修能有的修煉資源極為有限,成為客卿後,每月固定能領的月俸也僅有五枚聚元丹,要想得到更多,可以承接客卿院不時下派的任務,換取獎勵。

有些任務艱巨而凶險,散修客卿就算能聚集一夥人,也極難完成,但可以從庫房支借一些丹藥、玄兵寶甲以及法器先用著,待完成任務後再歸還。

這才是身為諸府客卿的好處之一。

陳尋對此是深有體會,金剛玄甲與寒霜劍這兩件不入流的符器,就讓他的實力提高了一倍不止。

不過,陳尋更關心客卿院有哪裡修煉資源可換。

「這本目錄,記錄的都是完成下派任務後,用獎勵可以換得的資源,」金姓執事將厚厚一摞的書冊搬出來,擱在金絲楠木製成的長案上,讓陳尋自己翻看,「當然,你要是什麼多餘不用的法器跟丹藥,也可以拿過來交換……」

陳尋聽著金姓執事介紹,翻開書冊,看到身為客卿,能從蘇家換得的資源,還真是琳瑯滿目,有玄兵寶甲、有各種玄異法器、有丹藥、有丹方、有玄功秘訣……

宿武尉府除了會從中抽兩成的水外,倒沒有其他不利之處。

相比較之下,以補充氣血消耗的丹藥,最為廉價。

一枚聚元丹僅計一枚符錢。

再看看客卿院下派的任務,參加普通的商隊護送,一個月下來所得符錢,大約能換得十數二十枚聚元丹的獎勵,差不多也能滿足真陽境後期修煉的日常消耗。

陳尋身藏六臂巨魔血所化魂海異相,越到後期,消耗越大,他此時不間歇的修煉淬體,一天就需要兩到三枚的聚元丹,差不多是其他同境界修者的三四倍。

而在晉入真陽八重、九重,陳尋估計他再繼續汲取氣血神華,淬煉肉身,消耗很可能會變成一個無底洞。

除了丹藥之外,普通的兵甲也相對廉價。

鱗甲、烏鞘刀、重鋒矛、鐵胎弓,價值十數、二十枚符錢不等。

九元養竅丹以及一些低級符器,價值就陡然拔高。

九元養竅丹有價無市。

寒霜刀之類的常見玄兵,大約需要二百符錢。

刻印兩重金剛玄符的玄甲,價值還要略高一些。

但真正昂貴的,還是那些丹方、玄功秘訣。

大鵬秘拳、烈霜刀訣這些大路貨,都需要積攢數百符錢,而《指玄篇》等真陽煉氣基礎功法,更是需要一兩千枚符錢的獎勵才能換。

九元養竅丹的丹方是不傳之秘,而聚元丹這類的基本丹方,同樣也計價一兩千符錢才能換,叫陳尋看了乍舌。

不過他也清楚,散修捨不得拿出這麼大的代價去換丹方,主要也是平時修煉消耗也大,極難攢下這麼多的資源。

但對於大的部族、宗族、宗派勢力而言,平日那麼多的弟子修煉,消耗是極驚人的天文數字,狠狠心換一張丹方,自行煉製低級丹藥,則要比將藥草交給蘇氏煉製合算得多。

「城裡宗派、宗族也多,較大一些的部族都在城裡設有商棧、貨棧,交易貨物。你要是想得一些基礎修煉的功法、丹方,可以到華陽坊去看看,那邊應要合算得多。」葛異見陳尋捧起帛書,兩眼放光,怕他不知道里面的玄機,便好意提醒道。

聽葛異這麼說,陳尋心想也是,基礎的丹方跟修煉功法,各大部族都不會有缺,應有不少願意將獨門丹方拿出來,跟其他勢力交換一些資源。

低級丹方、修煉功法供應量大了,價格自然就要比客卿院這邊便宜。

不過,還胎境以上強者才能鑄制的玄兵寶甲、符器、法器,以及高級丹方跟玄功外,除了蘇家,在滄瀾城就沒有幾家能夠供應的了。

這也是蘇氏、滄瀾學宮對各大部族最致命誘惑的地方所在。

***************************

從客卿院出來,天色尚早。

陳尋要自立門戶,就不再插手九族聯合之事。

他托葛異的一名隨扈,將他的兩套客卿法衣送回去,他則問清楚去華陽坊的道路,去看有無他所需之物。

陳尋還以為華陽坊,只是散修交易修煉資源的場所,然而走進坊市,看石街兩側重樓疊院,車馬如龍,行人摩接踵,真是好不熱鬧。

這錯落有致的上百間店舖,除收售丹藥、藥草、法器、兵甲外,修者日常生活起居所用的靈茶靈酒以及衣靴等物,也無一不有,琳瑯滿目。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散修沿街擺攤,兜售貨物。

陳尋就像走進大觀園的劉姥姥,沿街而走,隔著門庭看店舖裡的貨物,都覺心醉。

然而一壇用低級靈草秘法釀製的魚陽酒,就要十數符錢,陳尋囊中除了四枚九元養竅丹外,就只有昨日阿公宗圖給他的五十枚烏蟒丹,實在是有些羞澀。

他趕過來,主要想看看有沒有適合他修煉的低級法術書。

他的魂海異相是六臂巨魔血所化,不知道何時才能晉入洗髓八層,周身氣血短時間內再難再一步的精純。

陳尋修煉烈霜刀訣,在將玄寒之氣完全融入刀勢之後,他的實力增長也就到了一個瓶頸,短時間內再難突破。

藝多不壓身,陳尋就想著兼修法術、符術,與敵搏殺時,能有更多的手段可用。

低級法術修煉的秘訣,華陽坊自然不會或缺,只是一本錄入十二種低級法術的秘訣,竟然開價需要三百符錢,遠遠超過陳尋的承受能力。

特彆氣派的鋪子,陳尋根本就不敢進;陳尋他接連跑了幾家門臉破落的,也都沒有找到他能買得起的法術書。

「御風術……」陳尋走進一家叫「留仙齋」的鋪子,翻開一本低級法術書,看到裡面竟然錄有御風術,心裡驚喜。

他以前在荒原撒腳狂奔,也能日行千里,但純粹是靠蠻力,氣血消耗極大。

兩個月前在白狼河一帶,他為了逃過樓適夷與蒙氏兄弟的追殺,甚至服食一枚九元養竅丹補充氣血消耗,此時想想,心痛得直顫。

御風術雖是低級法術,卻能借風勢疾行,修煉有成也能日行千里,消耗的氣血僅需兩三枚聚元丹就能補回來,當真是居家旅行、殺敗逃亡的不二之選。

只是這本法術書,除了御風術,還錄有四種低級法術,售價一百符錢,就超過陳尋的承受能力。

陳尋猶豫了半晌,問櫃檯裡的掌櫃:

「單這御風術,能不能拆開來賣?」

櫃檯後的掌櫃人長得乾瘦,四十來歲,三角眼眯成一道縫。

他見陳尋走進店門,穿著獸皮衣衫,但腰間的佩刀看著不凡,還以為遇到從蠻荒部族來的大主顧,哪裡想到竟是一個連低級法術書都想拆開來買的窮光蛋?

掌櫃聽了陳尋這話,直想翻白眼,心想:現在的散修怎麼都這樣的窮酸啊?

良好的職業素養,讓掌櫃保持親切的笑容:

「真是不好意思哩,這本法術書也是別人放在鋪子裡寄售,鋪子裡可不能擅作主張拆開來賣。要不客官過幾天再過來看看,我幫你找主家問一聲?」

聽這掌櫃的口氣,是要請他出門,陳尋也是無奈,誰叫他窮呢。

陳尋就想回住,剛將法術書放回櫃檯,就看見有道倩影掀開簾子從裡屋走出來,竟然是在弟子別院時照顧他起居的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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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故人相逢

陳尋沒想到會在華陽坊遇到采兒,欣喜的招呼道:

「采兒,怎麼是你?」

「啊,是阿尋公子,我說聲音聽著怎麼那麼耳熟呢,」

分開月餘,再見到陳尋,采兒興奮得快要從櫃檯後跳出來,再沒有初見時的羞澀,嘰嘰喳喳的問道,

「阿尋公子,你怎麼還在城裡?好些天沒見,采兒都以為你們回蟒牙嶺了呢。古大哥、阿凌、阿崖、南溪他們人呢?沒跟你在一起嗎?」

「我們都沒有回蟒牙嶺,在東城找了地方住下來。」陳尋高興的說道,還以為離開弟子別院後,再沒有機會見到采兒,沒想到在華陽坊看到她。

「阿爸,他就是阿尋公子啊,」采兒拉著掌櫃的胳膊,欣喜的介紹陳尋給他認識,「阿尋公子,這是我爸,是留仙齋的掌櫃,真沒想到阿尋公子今天能到留仙齋來!」

掌櫃這才知道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破落蠻族少年,竟然是前些天鬧得全城沸沸揚揚的北山少年。

采兒在宿武尉府伺候過誰,出來是不能隨便說的,但他是采兒的父親,當然知道采兒此前在宿武尉府伺候的就是眼前這個北山少年。

不說他與蘇棠的關係,哪怕僅僅是采兒的前僱主,掌櫃也知道自己剛才的態度太怠慢了,跑出櫃檯,誠惶誠恐的說道:「真不知道阿尋公子大駕光臨,剛才得罪,請阿尋公子不要怪罪……」

「趙叔客氣了,」陳尋笑道,「我都沒有想到在這裡竟然能再見到采兒。」

寒暄過後,陳尋才知道采兒之父看著沒有什麼修為,但為人老練,在看上去不怎麼樣的留仙齋幹事多年,剛從夥計升為店舖掌櫃。

作為平民,想要進普通宗派修煉,拜師學藝的費用高得驚人,絕非普通人家所能承受。

不過,除了正而八經的拜師學藝之外,有些資質過人的平民子弟,自幼就送進宗族充當僕役,也是修習玄功的一個途徑。

蘇氏立族千年、滄瀾建城千年,經此而發達的平民,最終在滄瀾城開宗立派,發展出宗族勢力的,也不在少數。

采兒也是因此,才在宿武尉府的弟子別院裡當丫鬟。

「你今兒休息,才到店裡給你阿爸當幫手啊?」陳尋問道。

陳尋這麼問,采兒稚氣未脫的秀美小臉,當即就漲得通紅。

趙掌櫃咳嗽了兩聲,尷尬的苦笑道:「一僕不伺二主,阿尋公子離開學宮,采兒這丫頭就從宿武尉府回家了……」

見采兒神態,陳尋就知道他問錯話了,也把一些事想得太單純了。

他當初住進弟子別院,采兒就伺候他的起居,說是丫鬟,待他長大「成人」之後,也就自然成為他的一名侍妾。

誰能知道,她會這麼倒霉攤上他這個主子呢?

作為他的丫鬟,誰都不知道采兒有沒有被他染指過,陳尋被逐出學宮,自然就不便再安排她伺候別的弟子,也只能跟著給放回家。

「原來是這樣啊……」陳尋感慨道。

對平民少女來說,能進學宮,就算修煉不到什麼玄功,以後能成為某個學宮弟子的侍妾,也是極好的出身;如今她不清不白的也被趕了出來,以後想嫁個好人家都難。

說到底還是他連累到采兒。

陳尋有些過意不去,但也不知道怎樣才能補償她。

「阿尋公子買什麼東西,住在哪裡,采兒給你送過去?」采兒倒沒想太多,再見陳尋,心裡驚喜多過羞澀。

陳尋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囊中能拿出來交易的,僅有五十枚烏蟒丹,這鋪子裡沒幾樣東西是他能買得起的。

趙掌櫃忙說道:「阿尋公子,你看中的這本帛書,沒辦法拆開來賣,但也不是沒有變通的辦法。不知道阿尋公子學沒學繪符,或者趙老兒去請一名制符師,幫阿尋公子將這御風術抄錄下來也成……」

無論是拳譜、玄符法術,不是普通人就能抄錄的,更不是能隨隨便便抄錄在普通帛紙之上的。

法訣易抄,玄符難繪——參悟玄符、領悟法訣,才算是掌握一門法術。

御風玄符雖然是最低級的玄符,但也需要有真陽境巔峰修為的制符師,用上等硃砂醮筆,繪製在特製的符紙之上,才會顯形;然後才能叫人參悟,再對照法訣進行修煉。

陳尋又沒有學會什麼繪符之法,哪裡會抄錄御風術?

當然了,趙掌櫃願行方便,請一名制符師抄錄御風術,材料費加上請制符師的錢,也只需要十數符錢,比他買下整本法術書,要合算得多。

「會不會太麻煩?」學會御風術,會極為便利,但陳尋也怕讓采兒父女難作。

「不麻煩,不麻煩,」趙掌櫃說道,「只是繪製玄符,頗為繁瑣,熟手可能要繪製三五次才能成功。阿尋公子要是不急著用,我讓采兒隔兩天,給您送過去……」

陳尋從懷裡掏出裝五十枚烏蟒丹的皮囊,遞給趙掌櫃,說道:「我手頭現在只有這些低級靈丹,要是有什麼不足,等兩天,我再補給采兒。」

「夠了,夠了,」趙掌櫃說道,「主要也是好的制符師難請,不然符紙、砂墨我們也能貼得起,不會讓阿尋公子破費……」

這時候從外面走進來一個錦衣青年,身材高大,氣宇不凡,身後還有兩名身材魁梧的隨扈跟著,但眼神陰翳,有著說不出的陰柔之感,不知道修煉的是什麼邪功秘術。

錦衣青年見年紀輕輕的陳尋身穿獸皮衣衫,不知道哪個部族進滄瀾城的蠻族少年,冷傲著臉沒有搭理,看到采兒也站在櫃檯頭,頓時就眉飛色舞起來,眯眼笑問:

「采兒今天也到店裡幫你阿爸啊,怎麼,我前些天跟你說的事,你想通沒有,要不要跟我修煉法術?」

陳尋見采兒往趙掌櫃身後躲,實不知這錦衣青年是什麼身份,不想惹是生非,就先與趙掌櫃告辭:「趙叔,那就麻煩你了,我先走了。」

「阿尋公子,我送送你。」采兒要從櫃檯後走出來送陳尋。

見生性羞怯的采兒,竟然主動提出要送一個其貌不揚的少年,錦衣青年揚眉打量了陳尋兩眼,沉著臉問趙掌櫃:「這位公子給鋪子裡做了多大的買賣?」

陳尋那袋烏蟒丹還放在櫃檯上,趙掌櫃也難替陳尋掩飾,乾瘦的臉擠出笑容說道:「稟少東家,阿尋公子托鋪子抄錄一份御風術。」

「哈,」錦衣青年開始還看不透眼前這蠻族少年的深淺,陳尋插在腰間的寒霜刀,看上去頗為不凡,但這時聽趙掌櫃說這少年竟然是過來抄錄一份御風術,當下就認為將這小子看透了,冷笑了一聲,拿起櫃檯上的獸皮囊,打開見裝的都是低級靈丹,寒著臉喝斥趙掌櫃,

「趙掌櫃,你也是鋪子裡的老人,狗屎一樣的買賣都做,你不怕毀了我們留仙齋的名頭。退回去,這買賣,我們不做!」

「那就算了,麻煩趙叔了。」

陳尋也不想叫趙掌櫃跟采兒為難,買賣不做就不做,以後自有學御風術的機會,伸手就想將那袋烏蟒丹,從錦衣青年手裡接過來。

錦衣青年手一鬆,憑那袋烏蟒丹落到地上,獸皮囊還開著口,就見五十枚烏蟒丹都滴溜溜的滾了出來,滾得鋪子裡滿地都是。

錦衣青年哂然一笑,跟趙掌櫃說道:「趙掌櫃,你以後還讓這種貨色進鋪子,就還當你的夥計去。你幾十歲都活狗身上去了……」

陳尋看了散落一地的烏蟒丹,氣極而笑,將寒霜刀取下橫在身前,沉聲說道:「你將這些丹藥撿起來,這事就算了……」

「什麼?」錦衣青年見眼前這少年竟敢橫刀威脅,忍不住想哈哈大笑,「在留仙齋,你吃了豹子膽,敢對小爺我拔刀……」

兩名精悍隨扈也不待店裡的護衛從裡屋衝出,就一左一右、四隻巨鎚般的拳頭,就朝陳尋腦後攻來。

陳尋聽著腦後勁風襲來,心裡暗惱,未曾想這兩名隨扈殺氣竟如此之重,出手就要致他於死地,心知今天這事絕難善了。

陳尋不是怕事之人,也不畏襲來鎚殺巨拳,拔出寒霜刀,即化兩道刀芒左右斬去。

那兩名隨扈,看著有真陽境中期巔峰的修為,但叫凜冽殺氣驚得神魂震盪,想躲避已經來不及,就見兩道刀芒齊肘斬下,下一刻,四條胳膊就掉落在地,斷臂鮮血噴濺,在空氣中發出「滋滋」的響聲。

錦衣青年哪裡見過如此凜烈的殺招,而陳尋根本就不待錦衣青年生出反應,足下如砲彈射出,肩沉有如山丘,狠狠撞給他的胸口。

錦衣青年周身玄勁剛好也運至胸腹,但也沒能抗住想到梟悍撞擊,就聽著「咔嚓」聲響,肌肉結實的胸口就被撞陷進去一塊。

胸腹的玄勁經這一撞,在他體內頓時散作亂流,彷彿碎刀亂刃一般,將他的五臟六腑切斷得面目全非,張口就狂噴鮮血……

陳尋留了錦衣青年一條狗命,寒霜刀就架在他的脖子,極寒玄氣刺破肌膚,叫他生生的連句呼救都喊不出來。

陳尋看錦衣青年,也有真陽境七重的修為,未曾想真正出手,竟是如此不堪一擊,將刀架在他的脖子,橫眉冷看從裡屋竄出的護衛。

裡屋的護衛聽到外面的動靜,反靜並不慢,但衝出來就看見少東家身邊的兩名跟班,四條胳膊都被斬斷,血流如柱的倒在鋪子角落裡,而少東主滿口往外吐血,人癱在地上,脖子壓著一柄明晃晃的寒霜刀。

持刀少年殺氣騰騰,看著修為不高,但少東家在他手裡,諸護衛也是投鼠忌器,根本不敢上前去救。

趙掌櫃、采兒也完全不知道怎麼就突然變成這樣子,傻在一旁,不知道要說什麼、要做什麼。

「你好大的膽子,以為在華陽坊傷了人,就能活著逃出去嗎?」一名店東模樣的矮胖中年,從裡屋竄出來,疾如流星,堪堪停在櫃檯前,手裡拿著一串靈光閃動的念珠。

岳倫臉腮上的肥肉都氣得打顫,沒想到一個十三四年的蠻族少年,單人匹馬就敢欺上門來,還將刀架在昊兒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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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一掃而空

趙掌櫃知道店東家岳倫手裡這串法珠,每一顆珠子都堪抵一件低級符器,十八顆珠子連續施法,魔炎烈焰捲出,能將堅不可摧的青石焚成灰燼,絕非阿尋公子身上的這件金剛玄甲能擋,他急忙站出來,說道:「東家,誤會,是誤會!」

「誤會你媽!」岳倫見趙掌櫃裡通外賊不說,這時候竟然還敢擋到他身前,維護這囂狂的蠻族少年,勃然大怒,一腳就朝他胸口踹去。

趙掌櫃修煉淺薄,哪裡擋得下岳倫腳下萬斤巨力,當下乾瘦的身子就橫飛出去,撞塌半面牆,人摔在地上滿口吐血。

陳尋冷靜的看著一切,當下只是將錦衣青年拉到身前,眼裡殺機畢露,只要矮胖中年再有半點異動,他就不惜一切,先割下這雜碎的頭顱再說。

岳倫見眼前這小子,竟然敢以昊兒的性命相威脅,兩眼凶焰暴漲,惡狠狠的盯住昊兒脖子上的那柄寒霜刀,心裡冷笑:倒要看你的刀快,還是老子的烈炎珠快!

他當下就默誦法訣,要將手裡的念珠掐碎,然而靈識釋出,想要將眼前這小子鎖住之際,卻有一股山河倒捲的壓迫感洶湧而來,下一刻,他釋出的靈識就崩潰無形,反而震得他神魂震動!

靈識不能鎖敵,不是不能施展法術,但滔天魔焰勢必會將昊兒一起席捲其中,而更叫岳倫心驚的,是那股山河倒捲而來的壓迫感是那麼的強悍,堪比初入還胎境強者釋出靈壓。

岳倫心頭寒氣直冒,手腳僵冷,看不透眼前這小子的深淺,更不敢貿然捏碎手裡的念珠,只是壓著聲音,惡狠狠的問道:「你到底要怎樣?」

這滿屋子的人,也就矮胖中年跟他手裡的這串念珠有極大威脅。

不過真要惡戰一場,陳尋也夷然無懼,一字一頓、冷冰冰的說道:

「將這些丹藥都撿起來,今天的事就算了。」

左右護衛聽著陳尋的話,心裡直冒寒氣,未曾想這少年小小年紀,竟是如此的剛烈,連少店東的一點侮辱都不忍受。

錦衣青年這時候見他父親竟然也在鋪子裡,生出一股惡戾膽氣,惡狠狠的說道:「你有種就殺了我!」

「算你有種。」陳尋冷冷一笑,就將刀切下,鋒利如紙的刀刃頓時就刺破錦衣青年的頸動脈,鮮血就像噴泉一樣激射出來。

聽著鮮血從脖子噴湧的聲音,錦衣青年兩眼翻白,屎尿都流了出來,整個人徹底的癱在那裡。

「好,好,有話好好說……」岳倫投鼠忌器,他都六十好幾了,就這麼個獨子,眼見眼前這蠻族少年殺氣凜冽,慌忙舉起手裡的念珠。

不敢怎麼樣,要不想留仙齋血流成河,要不想昊兒橫屍當場,他必須要服軟,說道,「只要饒昊兒一命,岳倫願擔當一切!」

「那就麻煩店東家,將這些丹藥撿起來。」陳尋冷冰冰的,還是那句話。

「我撿我撿……」岳倫忙釋出數道氣勁,將散了一地的烏蟒丹捲起,就怕慢半分,眼前這小子手中刀切下來,昊兒就頭顱落地。

陳尋接過裝滿烏蟒丹的獸皮囊,這才收起寒霜刀,將脖子還在汩汩噴血的錦衣青年扔到地上,接著拿出兩枚烏蟒丹,遞給采兒,讓她伺待他爹服下。

岳倫將昊兒從地上抱起來,敷藥止血,兩排老牙咬得嘎巴響,肥胖大臉更是繃得鐵青。

他見陳尋將獸皮囊系回腰間,要與采兒攙著趙掌櫃走出去,咬牙切齒的問道:「還不知道公子的姓名,他日好讓岳倫到門上以謝今日的恩情!」

「你要敢出手,憑你手裡這一串念珠,還是有五成希望將我留下,就看你敢不敢將身家性命都押上了?」陳尋聽得岳倫恨不得將牙齒咬斷,心裡只是冷笑,說道,「你要沒膽出手,說這種話,只會讓人恥笑!」

「你!」岳倫肚子都快氣炸,眼前這小子當真是囂張得極點,但又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小子說得沒錯,他確實只有五成的把握將他留下,他也確要考慮,要不要為這五成的希望,將身家性命都押上。

**********************

「發生什麼事情?」這時候有數名披甲武士,轟然推門進來,就見鋪子裡血流成河,當下就拔住兵刃,厲眼盯住陳尋等人,洶洶氣息湧來,要將鬧事之人拿下。

這數名披甲武士,隸屬律令府,職責就是維護滄瀾城內的治安。

雖然沒有還胎境之上的強者,但數人站在一起,氣勢竟合一股壓來,沛然莫御,依舊叫陳尋感到極大壓力。

岳倫不敢將身家性命押上跟他一搏,但這數名披甲武士職責在身,絕不會輕易後退。

「趙執事,虧得你來主持公道啊,不然小老兒就要冤死啊!」

岳倫哪裡有剛才氣勢凌人的強者情狀,跟個受委屈的小媳婦似的,肥腫的老臉擠出一道道褶子,一抹鼻涕一抹淚的就哭訴起來,

「此人串通我店裡的夥計,想謀留仙齋的財物,叫我犬子撞破,他們就拔刀殺人,還斬斷鋪子裡兩名夥計的胳膊,就想逃……」

陳尋見岳倫惡人先告狀不說,竟然又將那珠法珠悄然取在手裡,心頭大怒,心想這惡人實是等趙執事等人一出手,他就會將儲於法珠之中的法術施出,一起將自己轟成灰燼!

此人心機如此之毒,又寵溺其子,難道那錦衣青年的性格如此跋扈。

陳尋倒是不怕,將刀橫在身前,從懷裡掏出客卿印,向律令府的趙執事表明身份:

「此人滿口胡言。宿武尉府客卿陳尋,請律令府諸位大大主持公道……」

陳尋就想看看,他這個宿武尉府的客卿,鬥不鬥過這家小鋪子的老闆。

客卿印乃青金石所制,刻印玄符秘篆,除了從其他客卿手裡搶得,不然絕難作假。

當即就有一名披甲武士,從陳尋手裡接出客卿印查驗,瞬眼就變了臉色,轉身橫刀看向岳倫:「岳店東,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陳尋拿出客卿印、亮明身份,岳倫一張肥臉瞬時嚇得煞白。

怎麼可能,眼前這少年不過十三四歲,怎麼可能是宿武尉府的客卿?

要知道諸府客卿,要麼是學宮學成的弟子,要麼都是武力強橫的散修,或有一技之長,才被各府禮聘為上卿,地位尊崇,哪裡是他一家小鋪子的店老闆能夠得罪?

「你就是陳尋啊,真是幸會?」趙執事沒有親眼看到入門大典上的情形,倒是知道陳尋的名字,也不知道他被四爺蘇全逐出學宮之後,怎麼又當上宿武尉府的客卿,心想這應是十三爺或者蘇棠的授意吧。

雖說律令府跟宿武尉府沒有太大的瓜葛,但事涉及十三爺、蘇棠,趙執事絕不敢讓陳尋在他管轄的地盤上出事,轉身橫在陳尋身前,眼神冰冷的看向岳倫:

「岳店主,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是要我稟告上去徹查是非嗎?」

岳倫瞬時想起此子是誰?

他不就是那在學宮弟子入門大典之前,拒絕拜入老祖一脈門下的那個烏蟒猖狂少年嗎?

岳倫臉色頓時灰敗慘白,心裡寒氣直冒,雙股打顫,軟癱癱的就想下跪求饒。

眼前陳尋為何在拒絕拜入老祖一脈門下之後,又成為宿武尉府的客卿,岳倫猜不透其中的蹊蹺,但知眼前這少年絕非他能惹?

今天這事,難以善休了!

心想,此子背後有蘇家十三爺蘇青峰跟聖女蘇棠撐腰,他竟然還想當著趙執事的面載贓陷害,岳倫絕望到直想抹脖子。

岳倫聲音發顫的說道:「岳倫不知是客卿大人光臨寒店,得罪客卿大人,罪該萬死。」想抽自己兩巴掌,給客卿大人解氣,但身為修者終是有一分尊嚴,沒捨得下狠手。

「岳店東,你子羞侮我,我沒有跟你計較;而在趙執事面前,你又紅口白牙的誣我——這筆帳,你以為這麼簡單就算了嗎?」陳尋冷笑道,周身透漏寒氣,讓人懷疑下一刻,就會有一道暴烈無比的刀芒斬向岳倫。

岳倫見趙執事也怒目相向,要將佩刀拔出相向,不想橫死當場,自然不敢再有半點掙扎,苦臉哀問道:「客卿大人,您想怎麼樣?」

陳尋眼睛掃過鋪子,架子裡除了幾本低級法術法跟十多瓶低級靈藥外,並無長物,想大敲一筆也難,心裡想,留仙齋怎麼這麼寒酸?

陳尋眼睛轉了一圖,落到岳倫手中的那串法珠上,心想這廝想殺人就拿出這串珠子來,看來值些符錢,陰惻惻的笑道:「岳店東這會兒又將這串珠子拿出來,是不是想拿這串珠子賠罪?」

岳倫拿出這串珠子,是想助趙執事將這小子一舉擊斃,沒曾想這小子眼睛眨都不眨,竟然就要訛走這串珠子,氣得他胸口氣血翻湧,一口老血就要噴出來。

當眼下,他臉上的肥肉痛得直打顫,卻不敢說半個不字。

趙執事後脊背也是一層冷汗,心想:今天要是不問是非,真跟與岳倫聯手將陳尋擊殺,他滿門老小的性命都交待出去,只怕也填不完這筆爛賬。

他心裡對岳倫也是惱恨,沉著聲音問道:「難道岳店東覺得賠罪的誠意還有所不夠?」

「岳店東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氣,」陳尋見趙執事竟然幫他,哈哈笑道,「我正好缺幾本法術書、幾瓶丹藥,那就一同從岳店東這裡借用……」

趙掌櫃、采兒目瞪口舌,看著陳尋走到櫃檯後,就將架子上擺出來的幾本低級法術書跟十幾瓶丹藥一卷而空,又伸手將那串念珠,從岳倫手裡拉出來。

岳倫眼睜睜的看著這小子將念珠從手裡搶走,卻是不敢一掌劈出去。

「這是岳店東給我的賠罪之物,我要都收下,也不合適,」陳尋哈哈一笑,又將十幾瓶丹藥,一骨腦的都塞趙執事懷裡,「岳店東欺瞞趙執事,對趙執事也是大不敬,十幾瓶丹藥,應賠給趙執事才對。」

岳倫的心尖兒都氣得發顫,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陳尋聯合趙執事,將留仙齋「打劫」一空。

十多瓶丹藥未必能有那串念珠珍貴,但價值也絕對不菲。

趙執事未曾想陳尋小小年紀,心思如此活絡,出手如此大方,心想他難怪能得十三爺、天女賞識之人,當真是不簡單。

趙執事也不拒絕,大冽冽的將丹藥收下,冷冷掃了岳倫一眼,見他眼藏怨毒,心想著還要找機會將他除掉,才不會留什麼後患。

發生這樣的事,陳尋自然也不能不管趙掌櫃跟采兒的死活,問趙掌櫃:

「趙叔,你跟采兒還有其他家人,願不願意到我那裡住些天?」

趙掌櫃哪裡還敢留下來?

剛才要不是陳尋給他服用兩枚烏蟒丹,他就算不叫岳倫一腳踹死了,留下來也給岳倫秋後算賬,也是求生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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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家臣

趙執事有公務在身,脫不開身,還專程派兩人護送趙掌櫃一家老小,隨陳尋返回銅鑼巷住處。

回到住處,阿公他們還在與黑山、左棘等部的人商議聯合之事。

宗凌、南溪二人在院子裡修煉,看到陳尋出去一趟,一個多月未見到面的采兒竟然也跟了回來,興奮的跑過來問道:

「阿尋,葛爺府上的人,將你的客卿法衣送回來,說你隨後就回來,但等了半天不見你的人影。原來你專程跑回去,將采兒接過來呀?」

「采兒見過阿凌公子、南溪公子……」采兒羞紅臉,跑過來給宗凌、南溪行禮。

趙掌櫃姓趙名屠,名字威武霸氣,修為極為低微,也忙跑過來行禮,見宗凌、南溪二人年紀還要小一些,竟都有真陽境中期的修為,暗暗心驚,心想阿尋公子所屬的烏蟒部,實力不容小窺啊?

陳尋跟宗凌、南溪說過今天發生的事情,要他們留在院子潛心修煉,滄瀾城中並不見得比蟒牙嶺北山荒原更安全。

「采兒原來不是過來服侍阿尋的啊?」宗凌知道緣故,頗為可惜的說道。

趙屠知機識趣,打蛇隨竿上,跟陳尋懇求道:「采兒回家後也無去處,請阿尋公子收留。」

陳尋心想他以後自立門戶,就不能再隨便差使九族子弟,生活起居的煩瑣雜務,也需要人幫他打量。

趙屠看著修為低微,但在滄瀾城裡土生土長,又在留仙齋幹了二十年的夥計,精明能幹,又對修煉以及滄瀾城裡三教九流之事都一門清。

要不是今天機緣恰巧,他要去哪裡找這麼一個八面玲瓏的管事人?

「要是趙叔暫無去處,你們一家都留下來,幫我打理這院子吧。」陳尋說道。

「趙屠謝阿尋公子收留!」聽陳尋有意收留,趙屠當即拉著一家老兒,都給陳尋跪下來行禮。

滄瀾城裡,平民生存艱苦,唯有寄身大族,才有飛黃騰達的希望。

何況他們這次將留仙齋得罪乾淨,沒有陳尋的庇護,明日一家老小就有可能橫屍街頭。

「我這邊的院子狹小,住不下這麼多,你拿這些烏蟒丹,到附近買棟宅子先將老小安頓下來。」陳尋說著話,又將裝滿烏蟒丹的獸皮囊遞趙屠。

窮文富武、修煉敗族。

陳尋手裡窘迫,連一本低級法術書都買不起,但五十枚烏蟒丹在凡俗世界則是一筆巨富,趙屠用來安頓家小是綽綽有餘。

陳尋又想了想,將客卿印從腰間接下來,遞給趙屠,

「這個你先拿著,方便行事,安頓好再還我……」

趙屠在滄瀾城裡只是小角色,拿了一袋烏蟒丹走路還怕落入賊眼,但有陳尋的客卿印護身,就完全不一樣?

滄瀾城要是誰瞎了眼,跑過來打劫宿武尉府客卿的門人,下場不會比岳倫父子更好。

今日才相見,陳尋就信任的將客卿印交他代掌,趙屠心裡也是異常激動跟感激,但他見過陳尋小小年紀今日在留仙齋的辛辣手段,知道以後可以便宜用事,但也不敢動什麼歪念頭,心想阿尋公子如此寬綽,年紀輕輕就是宿武尉府的客卿,他日必飛黃騰達,說不定還能成為蘇家的長老級大人物。

趙屠想著,以後用心伺候著,以後采兒或許能有幸成為阿尋公子的侍妾,自然也會有飛黃騰達的機會,就怕這丫頭不開竅,不知道是不是讓婆娘偷偷的教教她……

*********************

阿公那邊的事情一時半會完不了,陳尋就回書齋入靜打坐,。

月至中天,就聽得趙屠在院子裡跟采兒小聲說話,陳尋推門走出去,問道:「這麼快就幫事情辦妥了?」

「有公子的客卿印,行事諸多方便。宅子就在巷子對面,多花一倍的價錢,主人家也樂得連夜搬出去。公子有什麼差使,隔著巷子喚一聲也方便。」趙屠略帶興奮的說道,要將客卿印跟多餘的烏蟒丹還給陳尋。

陳尋將客卿印接過來,多餘的烏蟒丹讓趙屠留在身邊:

「這些你先留在身邊,這院子裡以後都要靠你來打點。你家兩個小子,我看著根骨也不差,若有意修煉,開銷一併算在這院子裡,你不用替我太省了。」

除采兒之外,趙屠還有兩個幼子,資質、根骨都不差,但陳尋沒有那閒工夫親自負責教導。

滄瀾城裡大小宗派無數,雖然傳授不了多麼高深的玄功絕藝,只要能拜進門去,勤修苦煉,真陽境初中階的修為還有望能達到。

拜入這些宗派,破費極大,絕非平民之家所能承受。

只是,拜師學藝以及真陽境初期的修煉消耗,對陳尋來說又能算得了什麼?

頂多每月多耗用一兩枚烏蟒丹而已。

倘若如此能換趙屠忠心幫他打理雜務,換采兒忠心服侍他,叫他能心無旁鶩的修煉,付出這點絕對物有所值。

聽陳尋這麼說,趙屠感激得淚水漣漣,忙又與采兒跪下來謝恩。

「要沒有其他事,都去休息吧,也折騰一天了。」陳尋說道。

「還有一件事要稟告公子知道……」趙屠說道。

「什麼事情?」陳尋問道。

「岳倫父子已經將留仙齋轉了出去,帶著妻兒老小、僕從數十人,連夜逃出城去了……」趙屠說道。

「……」陳尋微微一愣,沒想到岳倫父子動作會這麼快,竟然連夜攜家逃亡,好似怕多留一刻就會橫屍滄瀾街頭一般。

陳尋沉默了許久,又問趙屠:「對了,你在滄瀾城,可聽過青陽子這名字?」

「公子是問滄瀾學宮的太上長老青陽師祖嗎?」趙屠問道,心裡疑惑,陳尋怎麼連青陽子的名頭都沒有聽說過?

「我到滄瀾城後,一心修煉,蘇氏及滄瀾城之事,所知實是有限——不然今天也不會在留仙齋折騰出這麼大動靜了。」陳尋不動聲色的說道。

「青陽子雖非蘇氏子弟,但也是宿武尉府出身,論輩份要算當今宿武尉府主的師叔。在學宮地位尊崇,早在百年前就突破還胎境,晉入天元!」趙屠說道。

陳尋背脊生出絲絲寒意,他前夜偷聽得左棘部的秘議,知道樓適夷拜入門下的這個青陽子,非同小可,但也沒有想到這人的來頭會這麼大,竟要算蘇青峰、蘇全的師祖級人物。

百年前就晉入天元境,這樣的絕世強者,在滄瀾即使不如蘇氏那位活了幾百年的老祖,但也不會差太多吧?

陳尋點點頭,表示知道此事,讓驚恐一天的趙屠、采兒先去休息,他走回書齋坐下,心裡卻怎麼都無法平靜下來。

岳倫父子的倉皇出逃,將這世界的殘酷表現得淋漓盡致。

滄瀾城看似還講些規則,但弱肉強食的本質,並沒有丁點的改變。

岳倫父子即使不逃,留仙齋經今日的事情後,必然也會一落千丈,以往與留仙齋有仇、有隙的勢力,絕對不會錯過痛打落水狗的機會。

岳倫父子不連夜逃走,都不用陳尋或者今天那位趙執事出手,說不定過段時間就會橫屍街頭。

陳尋心想,他此時身為宿武尉府的客卿,受到庇護,不怕鬼奚部敢公然對他如何,但以後呢?

難道自己真要在蘇棠、宿武尉府的庇護下,一輩子混吃等死?

或許鬼奚部已不屑再對他出手,只要樓適夷在青陽子門下修煉有成,親自跑來找他尋仇,他就絕難逃過一劫。

青陽子自恃身份,不便恃強凌弱,但樓適夷跑過來找他尋仇,蘇棠、蘇青峰也再沒有理由庇護。

青陽子地位尊崇,百年前就晉入天元境,不要說玄功秘訣了,掌握的修煉資源必也是天數。

樓適夷拜入他門下,修煉必然極速,也許有望二十歲之前,就破開肉障,晉入還胎境。

待樓適夷修煉有成跑來尋仇,他難道也要像岳倫父子那般,像條落水狗般,倉皇逃離滄瀾嗎?

不行,絕對不行!

無論跑到哪裡,都改變了這個世界弱肉強食的本質。

要是永遠都只想著苟且偷生,也許今生再無一絲回地球的希望。

要不想樓適夷修煉有成跑來尋仇,唯一的辦法,就是要比樓適夷更強。

自己夠強,這才是在這方天域的立足之本,才能不用像落水狗那般苟且偷生。

*******************

「渠帥,岳倫父子,今日叫那小子逼走出逃了?」樓礁接手下稟告,早就知道今日發生華陽坊留仙齋裡的事情,趕忙跑到樓離的客卿府來,詢問對策,「要不是讓人去找岳倫父子,我想岳倫父子既然都是喪命之犬了,大概也不介意在逃亡之前,找人殺了這小子!」

「不,」樓離眼神陰翳的搖了搖頭,「他那條狗命,還得留給適夷去取。你有機會,只要牽制住他們,不要叫他們有機會發展太快!」

「為什麼?」樓礁不解的問道。

他們慫恿岳倫找人出手,事後毀屍滅跡,事情絕追究不到他們頭上。

就算蘇棠出關後,會找他們的麻煩,但無實證,又能奈他們何?

樓離輕嘆一口氣,說道:「這小子如此對待適夷,適夷修煉有成之後,找去尋仇,無人能夠阻擋。再一個,適夷修煉,不能留下心障……」

「心障!」樓礁問道。

「不錯,就是心障,」樓離說道,「青陽師祖也說了,適夷的心障得留著由適夷自己去破除;不破除心障,適夷這輩子都無望突破天元境!」

「原來是青陽師祖的意思啊,樓礁明白了。」樓礁知道青陽子是百年前就晉入天元境的人物,深謀遠慮絕非他能揣測,再說青陽子都寄望適夷能突破天元境,一時之氣還有什麼不能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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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蒙塵法珠

陳尋關好書齋,將從岳倫手裡奪來的那串念珠取出來,拿在手裡細看。

岳倫作為一名散修,修為有限,年愈六十,才真陽境八重的修為,在滄瀾城數以萬計的散修之中,根本算不上什麼。

不過岳倫四十年前就到滄瀾城立足,頗有做生意的頭腦,半輩子攢下留仙齋的這座鋪面,能在華陽坊立足,在滄瀾城萬千散修裡,也算是小有成就之人。

留仙齋鋪子裡所擺的修煉之物,僅有幾本低級法術書、十幾瓶丹藥,甚是可憐,實是就在前兩個月,岳倫剛拿他大半輩子的積攢,從一名流落滄瀾的異域散修手裡,換下這串法珠。

留仙齋因此才格外的破落。

岳倫半生積聚所換的這串法珠,竟叫陳尋如此輕易奪來,說到底也是岳倫後半生養尊處優,心裡修道的殺心早就讓溫柔鄉消磨怠盡了,壓根不敢對抗聖女蘇棠與蘇氏十三爺同時都看重的陳尋。

心想自己也有狐假虎威的時候,陳尋心裡也有些小人得意。

念珠一共有十九粒:

其中十八粒是青焰珠。

陳尋從弟子別院所得的上百卷帛書裡,就有種種符器、低級入階法器的介紹。

器物刻印玄符,就算是符器,能施符法,但在修者眼裡,符器只能算不入流的法器。

在符器之上,還有人、地、天、道四階法器,才真正有移山煮海之威。

這種青焰珠,是青焰石煉製,雖然還不是什麼入階的法器,但也要算威力頗大的符器。

十八粒青焰珠一般大小,都如小拇指頭粗細,渾圓細潤,是石,卻有著青色的金屬光澤,在滅燈的密室裡也透漏湛湛青光。

烈炎衝擊玄符印刻在小拇指頭大小的法珠之上,每一筆玄符秘篆的紋路,都細微精準到毫釐。

北山蠻武部族也是以蠻武修煉為主,除了蒙氏兄弟驚鴻一現、陳尋有機會法術的存在,壓根就沒有見識過烈炎衝擊術的威力。

岳倫從一名落魄散修手裡,換得這串念珠時,趙屠也在場。

他當時就見岳倫手持念珠,釋出一線黑色幽焰,將一塊半人高的麻石轟碎。

十八粒青焰珠,意味著十八道烈炎衝擊術。

陳尋暗感僥倖,岳倫真要豁出去,與他拚命一戰,他的勝算實在有限得很。

除了十八粒青焰珠外,還有一粒法珠格外奇特,似某種色澤烏黑的異木所制,觸手有一種手指伸進水裡的異樣感覺,然而翻遍手頭所有的資料,都不知道這粒法珠是何種法器。

就算見多識廣的趙屠,也說不出一個名目,只知道岳倫拿大半家財,換這串法珠,更在意的還是這枚異木所制的法珠。

不過,岳倫拿到手之後,將十八粒青焰珠都成功祭煉,唯有這粒異木所制的法珠絲毫不為所動,以致岳倫常在手下掌櫃、夥計面前,大呼上了那名落魄散修的大當。

修煉之道,浩如煙海,玄符繁如星辰,其間無數修者殞落,自然就有許多法器蒙塵,遺落人間,待後人發掘。

云洲常有一些名不見經傳的蒙塵法器問世,或許是上古大能遺落人間,也可能是有人別有用心偽造,用來騙一筆財物,然後逃之夭夭。

這種蒙塵法器,非要重新祭煉,才能知道真偽。

不入流的符器,祭煉是簡單之事,滴血注入靈識,就辟塵開光;而入階的法器,祭煉就非簡單事了。

岳倫不過真陽境八重的散修,根本就沒有祭煉入階法器的能力。

當時那名散修,急於將這串法珠脫手,要價雖然比十八粒青焰珠高一些,但加上這枚蒙塵法珠,也不是完全不合理,岳倫也是賭一把,散盡大半家財,將這串法珠拿了下來。

經營法器,最大的樂趣也在這裡:

賭中一件地階甚至天階的法珠,能換得的修煉資源,堆也能將岳倫父親子堆到還胎境去。

就眼下的情形,岳倫更像是大虧了一筆,整條華陽坊,都無人識得這枚法珠,甚至還請晉入還胎境的強者看過,誰都不能透一點靈識進去。

陳尋拿手指捏住這粒法珠,舉到燈下細看,但見這粒法珠的紋路細如髮絲,與尋常能見的玄符秘篆不同,像是天然生成。

這也加深這枚法珠是偽造的嫌疑,那個落魄散修,故意將這粒法珠,與十八粒青焰珠混在一起,叫岳倫這樣的經營老手也咬鉤上當。

陳尋盤膝靜坐,將法珠舉於兩目之間,以入寂之心觀之,心念即在魂海之上,摹畫法珠之上的紋路,然而法珠秘紋,比他此前所見的玄符秘篆繁複百倍,他折騰了一宿,都沒有觀想出一個頭緒。

陳尋給鉤起好奇心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枚法珠不簡單,而經營法器的岳倫能將大半家財都賭在這枚法珠上,也不可能是完全走了眼。

陳尋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心想,不管這枚法珠是真是假,所有的法器,祭煉之法都大同小易,他照法滴血祭煉就是。

陳尋完全不管可能存在的風險,他也不知道祭煉高階法器會有怎樣的風險,當即就割破中指,擠出一滴血,滴在這粒異木法珠之上,就見那滴血玄異的形成一張極薄的血膜,眨眼間將法珠包裹起來,而不是滲透進去,真是十分古怪。

換了其他人,這時候就會止步,不然誰知道下一步會有怎樣的凶險。

陳尋卻不管,魂海具相九幽蠻魂,釋出靈識,試圖鎖住法珠血膜之中的神魂氣息。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法珠陡然散出一絲微光,血膜迅速激活,眨眼間在法珠之上形空一個極微的血肉漩渦,彷彿黑洞一般,瘋狂的吞噬靈識。

陳尋措手不及,魂海具相的九幽蠻魂,瞬時形散相崩。

陳尋以前以為靈識是蠻魂相所生發,此時才知道他以前的理解是大錯特錯。

蠻魂崩潰,但念珠漩渦吞噬靈識卻未停止,甚至瘋狂之速度絲毫都不見減緩,就見一道道如絲如縷的靈線,從金色魂海之中被抽取出來,捲入念珠漩渦之中,甚至有極少量的氣血神華,也沿著一道道如絲如縷的靈線,注入法珠之中。

陳尋見氣血神華散溢有限,就不慌。

他的魂海是六臂巨魔血所化,要是法珠能將他的魂海吞噬一空,他除了認命,還能怎樣?

過了好一陣子,念珠還在瘋狂的吞噬靈識,然而魂海巋然不動,顯然念珠的吸噬,還傷不到魂海的本體,陳尋就徹底放下心來。

這樣完全不受控制的持續下去,也不是辦法。

陳尋心想縛龍訣乃蘇家修靈不傳之秘,當即默誦法訣,在魂海幻作玄鐘梵音。

不受控制的靈識流溢,頓時就放緩速度,不再瘋狂流逝,注入法珠之中。

這時候,陳尋再度從容不迫的觀想九幽蠻魂相,氣血神華也很快凝聚成形,形成一樽毫光四溢的蠻魂相,懸立魂神之上,魂海所有靈識的溢失,重新又匯聚到蠻魂相中來。

陳尋心眼所見,靈識在法珠漩渦與魂海具相的九幽蠻魂之間,形成一根透明無形的靈線,靈識以及少量的氣血神華,依舊源源不斷的沿著這根靈線,注入法珠之中……

以往氣血神華釋出體外,就成無源之水。

雖說修煉烈霜刀訣後,陳尋能將玄寒神華都融入刀勢化作暴烈刀芒,但完全不受心念的控制。

然而沿靈線釋出的氣血神華,進入法珠極速運轉數週之後,就給陳尋有一種說不出的靈動之感,變得倍加凝實精純之外,似乎靈識也完全融入這股氣血神華之中,與他的心念無時無刻不在生出感應……

這已經完全超出氣血神華或者真陽玄氣的範疇,以陳尋此時對修煉淺薄的認識,這股氣血神華應該是已經完全轉化為靈力。

靈力!

即使透體而出,亦受神識控制的靈力!

不錯,氣血神華與靈識注入法珠,自發融合成的異力,應該就是靈力。

蘇棠曾說過,縛龍訣是蘇家修煉靈識及本性靈氣的根本。

真陽玄氣與靈識融合而成的本性靈氣,僅僅是靈力的另一種稱謂。

那股靈力,雖然細若游絲,極其微弱,但精純無比,正在法珠之內游動無礙,更主要的是與陳尋心念無時無刻不生感應,似乎這絲靈力才是真正激活法珠的關鍵,只是此時轉化的靈力,還遠遠不足以將法珠徹底祭煉成功。

九幽蠻魂相,不足以源源不斷的滋生靈識,但金色魂海掀起無邊波濤,無數靈絲與九幽蠻魂相連接,靈識就如夏季的微弱螢火,從魂海升騰而已,沿著這些靈絲,注入九幽蠻魂相中。

陳尋以前修為有限,遠遠未到登堂入室的境地,很多理解、領悟,都是有偏差的。

真陽玄氣生於氣血;靈識生於神魂。

真陽境後期修者,修煉神魂意魄,意在生發靈識,但他的魂海是六臂巨魔血所化,不用修煉,已經足夠強大。

六臀巨魔血才是他體內最大的寶藏,難怪蘇棠如此鄭重其事的要他守住這個秘密。

只是他以前空守寶山,不知道如何主動去挖掘,此時無意間叫這粒蒙塵法珠打開一個口子。

陳尋不知道六臂巨魔心是何等的強大,但他的金色魂海,可供法珠源源不斷的汲取靈識,而不用擔心會輕易枯竭,絕對不是尋常之事。

陳尋心裡又想,既然氣血神華、靈識注入法珠之中,能自發融合形成靈力,那氣血神華與靈識源源不斷的注入九幽蠻魂相之中,再沿靈線流出,會不會發生某種程度的融合?

要是可以,那豈不是他現在就能修煉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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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修煉不知歲月長

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金色魂海足夠強大,陳尋根本就不擔心靈識供應會有不足,但氣血神華消耗雖然看上去不多,但源源不斷的持續下去,也是積沙成塔。

窗外天明復暗,晝夜輪迴,法珠生成漩渦吞噬融合氣血神華與靈識,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陳尋也不知道法珠何時才能祭煉成功,也不知道祭煉成功後,會發生怎樣的變化,但他心裡充滿期待。

陳尋咬牙狠了狠心,從懷裡掏出一枚九元養竅丹吞下,確保氣血神華、靈識源源不斷的產生,經靈線注入念珠、融為靈力……

陳尋心神完全沉浸法珠之中,他也不知道這個過程持續了多久,晝夜輪迴僅給他光影變化的虛幻之感。

在第三枚九元養竅丹藥力消耗將盡,陳尋猶豫著要不要將最後一枚九元養竅丹服下,吞噬靈識、氣血神華數月之久的法珠驟起變故。

就見法珠之中猛烈的爆出一團刺目極光,將漆黑的書齋照得透亮。

而在下一極瞬之時,爆烈的光華猛烈的收入法珠之中。

彷彿法珠周邊的數寸空間在這一瞬時塌陷,陳尋的心念亦不受控制的,被吸入一個神秘的虛無空間之中。

空間不大,空空蕩蕩,沒有一物,只是靈氣充蘊,四壁是心念都透不過的昏晦混沌。

陳尋煞是驚訝,不知道這個空間是藏在法珠之中,還是法珠僅是開啟這個空間的禁製法器。

空間如此之小,道蘊靈氣又從哪裡生成?

這時,一道柔和,但不容拒絕的神念湧來,直接打入陳尋的魂海,顯形成四字古篆:

虛元空間!

虛元空間?

陳尋心間疑惑剛生,心念就從那神秘的虛元空間跌去,重回書齋。

此時的法珠在他手裡靈動異常,無時無刻不與他心生感應,陳尋這才確認,這枚法珠竟然真就讓他瞎貓撞死耗子的祭煉成功了。

法珠除了內藏一個叫虛元境的異度空間之外,似乎也沒有其他異能。

陳尋心念再度探入那個神秘空間,認真丈量,虛元空間甚至比他所處的書齋還要小一半,大概連十個立方都不到。

難道這個就是修仙者的儲物法器?

陳尋看著書案上的燭台,心念靈動,就見虛元珠射出一道靈光,將燭台罩入其中,轉瞬之間,燭台就移至虛元空間之中。

這一刻,陳尋心情劇烈波動,虛元空間看著極小,但對他來說太實用了。

唯一叫陳尋不解的,虛元珠作是儲物法器,怎麼會空空如也?

虛元珠蒙塵百年、千年,幾經易手,都無人能祭煉,那前主人儲存在虛元珠之中的物品,都到哪裡去了?

裡面竟然連一顆靈藥都沒有,陳尋欣喜之餘,又難免有點小遺憾。

聽著院子外有人舉火走進來,聽著聲音,像是采兒與宗崖在外面小聲議論書齋的動靜,看來剛才虛元珠祭煉成功的那道極光驚動了他們。

陳尋伸腿剛要站起來,就有一道黑影從窗戶外撲進來。

陳尋嚇了一跳,不知道那頭小豹子怎麼就突然長這麼大,差不多竟有兩三百斤,從窗戶猛撲進來,帶動風勢,撞在他的懷裡,差點將他撞翻在地。

陳尋才見襟袖上竟然積了厚厚一層灰,他也是愣了半晌:自己到底在書齋時靜坐了多久?

推門走出書齋,一股寒氣捲來,院子竟然是一片霜雪,已是瑩白世界。

「阿尋,你終於出關了!」看著陳尋推門走出來,宗崖熱淚盈眶,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不休。

「我閉關多久了,怎麼都入冬了?」陳尋疑惑不解,他祭煉虛元珠時,才剛剛入夏,心裡想,不想不吃不睡,在書齋裡坐了小半年吧?

「已經是來年開春了啊!公子,你在書齋裡已經閉關九個月了啊!」采兒抹著紅通通的眼眸,激動的說道,「開始三五天還好,過了十天八天,可把大家給嚇壞了,都以為公子打坐,坐壞了呢……」

陳尋怎麼都沒有想到,為祭煉虛元珠,竟然耗了他九個多月的光陰。

陳尋也是傻在那裡,哪裡想到他在書齋坐關,竟然不休不眠,渡過九個月的時間?

祭煉虛元珠,消耗的氣血神華有限,連續不斷的往虛元珠渡入靈識,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魂海到底有多強大,竟然沒有被抽空?

也難怪岳倫無法祭煉此珠,就算剛晉入還胎境的強者,也沒有這麼龐大的靈識可供虛元珠吞噬啊!

******************

這時候阿公宗圖與趙屠跨進院子裡來,陳尋記得阿公有晉入還胎境的希望,九個月前就應該回烏蟒閉關修煉,沒想到他還留在滄瀾城,問道:「阿公怎麼沒有回烏蟒?」

宗圖又想哭又想笑,說道:「都不知道你出了什麼狀況,我怎麼能安心回烏蟒去?」

山中不知歲月長,陳尋沉浸修煉之中,幾乎都感覺不到歲月的流逝,卻不想阿公他們是那麼的辛苦。

蠻武修煉有肉身劫,阿公壽元將近,要不能突破,怕是沒有幾年能活。

陳尋沒想到阿公為了留在滄瀾給他護法,竟白白耽擱掉人生最後寶貴的九個月修煉時間,喉頭哽咽,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

耗用他九月光陰才祭煉成功的虛元珠,陳尋想來再普通,也必是入階法器。

不要說真陽境的修者了,就算還胎境的強者,手裡能有的,也多數是一些中高級符器。

在滄瀾城,任何一件法器問世,都能掀起軒然大波。

虛元珠的事情不宜宣揚出去,陳尋讓趙屠、采兒先回去休息,不要聲張今日之事,讓阿公及宗崖進書齋說話。

「虛元珠!」宗圖聽陳尋說及他這九個月枯坐書齋不食不眠,竟然僅是祭煉虛元珠這件法器,也是愣了那裡,實難想像其中的玄妙。

「就是能放些東西進去,需要祭煉這麼久?」宗崖瞪目結舌之餘,也有些為陳尋不值。

人在十六歲之前,全身氣血都可以用來修煉蠻魂。

而到十六歲之後,男女情竇初開,氣血神華會有一部分轉為能孕育生命的腎元精華;之後就算有腎元秘法修煉,效果也會差很多。

故而宗門子弟都會抓緊十六歲之前的時光,恨不能將每一分、每一秒都用來修煉。

在宗崖看來,陳尋要是能在十六歲之前,就晉入蠻武九層巔峰,將來才極有希望晉入天元境,成為縱橫滄瀾的絕世天蠻。

不想一件法器的祭煉,竟讓陳尋虛耗了十六歲之前最珍貴的九個月時光,宗崖心裡都有些惋惜。

陳尋哈哈一笑。

這九個月他祭煉虛元珠時,他體內生成的氣血神華、靈識,除了源源不斷的注入虛元珠,自發融合生成靈力之外,同時在他魂海之上也有一絲的融合。

他此時停止觀想蠻魂,那股猶如游絲般的靈力,在他看似昏寂的魂海之上游動不休,看著微弱,卻有著說不出的靈韻之感。

雖然跟還胎境的強者修煉本性靈氣不好相比,但陳尋知道,蠻武在真陽境時,就能煉出一絲靈力,是何等的珍貴。

他現在只要將這絲精純無比的微弱靈力,融入氣血之中,就能直接突破換血七層。

不過,陳尋不會如此暴殄天珍。

蘇棠所傳他的縛龍訣,僅僅是第一層修煉靈識的法訣,並不涉及修煉靈力的法訣。

他不會修煉靈力的法訣,但魂海之上有一絲與他神魂本源契合的靈力,從此就有了修煉靈力的種子。

在陳尋看來,就算是玄奧無比的縛龍訣,也是上古大能師法天地參悟出來的。

修者就算不會縛龍訣等修靈奇功,機緣巧合之下,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修煉靈力。

祭煉虛元珠,無意間使氣血神華與靈識在魂海之上融合,就是他修煉靈力的機緣。

這麼一顆珍貴的種子,陳尋怎麼捨得僅僅是用來突破換血七層的修為?

陳尋這時候也更深刻體會到,世族宗門為什麼會如此重視身具荒古血脈的弟子。

身具荒古血脈,不用修煉,神魂就無比強大。

也只有身具荒古血脈的弟子,才能在晉入還胎境之前,就能提供融煉靈力所需的強大靈識。

也就是說,普通修者,通常要晉入還胎境,才能修煉靈力;身具荒古血脈者,真陽境後期就能修煉靈力,這其中何只是天壤之別啊!

同時,陳尋也越發體會到宗門、世族的重要性。

宗門傳承千年,這些秘密自然算不了什麼,但他一個飄泊無根的散修,從哪裡去發現修煉靈力的秘密?

陳尋猜想樓適夷拜入青陽子門下,恐怕早就著手在修煉靈力,他此時即使抓住修煉靈力的種子,要想不被樓適夷甩在後面,接下來還要加倍努力。

這其中的秘辛,陳尋也不便跟宗崖解釋太多,只是笑道:「儲物法器,怎麼也要算入階法器,鬼奚部雖號稱蟒牙嶺第一強族,都未必能有一件,我花九個月的時間祭煉成功,自然值得……」

宗圖見多識廣,何況他半步踏入還胎境,靈覺敏銳,當然知道陳尋化九個月的時間祭煉虛元珠,絕不是表面上這麼簡單,當即要宗崖嚴守秘密,不能將此間事洩漏半點出去。

「我肚子餓了,宗崖,你幫我找些吃的來?」陳尋說道。

「你九個月不飲不食,都不知道你是怎麼扛住的,」宗崖手撐著膝蓋站起來,「阿公為了掩人耳目,叫采兒照常給你送飯——我去廚房看看,今天的飯菜還有沒有剩下的。」

陳尋以往修煉,一枚九元養竅丹僅能供應他半個月的消耗,而祭煉虛元珠時,氣血消耗甚微,更關鍵的是靈識源源不斷從魂海生成,三枚九元養竅丹才足足叫他支撐了九個月之久。

不管怎麼說,九元養竅丹的秘密也不能洩漏出去,也虧得阿公沒有回烏蟒,才能安排得如此周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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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修靈之秘

將宗崖支走,陳尋則將修煉靈力之事,說給阿公聽。

道理說起來也很簡單,就是在魂海之上,靈識與氣血神華同時源源不斷的注入蠻魂相,再源源不斷的釋出,這個過程持續的時間足夠長,靈識與氣血神華就有可能發生融合……

虛元珠祭煉時,注入其中的氣血神華、靈識都自發融煉為精純無比的靈力,但在虛元珠祭煉成功之後,再注入氣血神華、靈識就沒有什麼反應,僅需心念就能開啟虛元空間。

不然的話,虛元珠能在體外融煉與本源神魂契合的靈力,陳尋幾乎不用多時,就能破開肉障,晉入還胎境了。

天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陳尋心裡多少有些遺憾。

而氣血神華與靈識,能在魂海之上不斷的交匯,最終能融煉成一絲靈力,這對陳尋來說,已經難能可貴。

即使為這一絲本源靈力,陳尋前化了九個月的時間,也絕對是值得的。

不過,陳尋就不知道別人用這個方法,要過多久才能修煉出自己的本源靈力來。

他相信阿公的機會更大一些,畢竟阿公修煉的是巫蠻,戰武不強,但神魂修煉要比宗桑、南獠他們強大得多。

「……」宗圖未想陳尋祭煉虛元珠,曾發生如此玄異之事。

「要想修煉靈力,外部得有法器源源不斷的消耗氣血神華跟靈識。我想到一個辦法或許可行……」

宗圖困惑不解,不知道陳尋的這種機緣如何複製到自己身上來,但也極為興奮。

機會雖然很渺茫,但要能在晉入還胎境之前,真能修煉出一絲本源靈力,然而用靈力淬煉肉身,他幾乎就有百分百的把握凝出真血,晉入還胎境。

「阿公,你穿上金剛玄甲,坐到瀑布之下,瀑布流水沖擊金剛玄甲,就會源源不斷的消耗護體法力,」陳尋將身上的金剛玄甲脫下來,遞給阿公,「阿公,你將這件玄甲帶回烏蟒去,說不定不用三五年,就能煉出一絲靈力……」

陳尋所說的這個辦法,雖然極其簡陋,卻是他們此時能用來修煉靈力的唯一之法。

旁人無人發現這個秘密,說到底,這個簡陋的修煉方法,太考驗人的耐心了,誰願意在壽元將近之時,為一絲渺茫不可測的靈力,將人生最後幾年的神魂與氣血都虛耗掉?

而且維持氣血、靈識源源不斷的輸出,中間要服食多少丹藥?

不過,宗圖也知道,這或許是他唯一的機會?

也或許是烏蟒唯一的機會?

哪怕為了烏蟒,他也要一試。

只是,金剛玄甲是陳尋的護身法器,宗圖怎麼拿回烏蟒?

見阿公縮著手不接玄甲,陳尋說道:「此甲僅刻兩重金剛玄符,若遇真陽境巔峰強者,僅能抵擋兩下全力劈斬,對我的作用實在有限……」

「作用再是有限,但拿出去交易,也能換回一兩千枚烏蟒丹。你的潛力越大,以後修煉所耗的資源越多。」宗圖說道。

「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更希望烏蟒能強大起來啊!」陳尋誠懇的說道,「如果此法可行,宗桑叔、南獠叔都有可能籍此突破肉障,成為天蠻。唯有這樣,烏蟒才有一線立足的根基啊。也唯有烏蟒有了立足的根基,我在外行事,也才稍有底氣。不然整日惶惶難安,還談何修煉?要不是阿公你留在城裡替我護法,替我安排一切,我能九個月連續不斷的祭煉虛元珠?中間稍有打斷,不要說虛元珠祭煉不成,修煉靈力的秘密也無從發現……」

宗圖長嘆一口氣,他這次要不能一舉突破蠻巫九層巔峰,晉入還胎境,也就剩不了幾年的壽元可活,接過金剛玄甲,說道:「你既然出關了,我這兩天就啟程回烏蟒……」

陳尋心裡頗為不捨,也不知道阿公此次離去,會不會再有相見的機會,說道:「宗崖修煉也快到六層巔峰,這次也該隨阿公回烏蟒吧……」

宗崖再有三五個月,修為穩固在六層巔峰,就該服用九元養竅丹,向上階蠻武衝刺了。

滄瀾城裡的有心人太多,要是宗崖留在滄瀾城,要是輕易就突破六層巔峰的桎梏,容易引起懷疑。

宗圖點點頭,說道:「也回去。還有趙屠家的那兩小子,資質不錯,我先代你收入門下——這次也帶走,你留下滄瀾城裡,能諸事安心……」

趙屠兩名幼小,才七八歲,當下入門修煉,還只是打個基礎,並不需要時時跟在身邊修行。

更何況阿公這次回烏蟒是要閉關,根本不可能再親自教導趙屠這兩子修行。

不過,陳尋也能明白阿公這麼安排有他的用意。

人心隔著肚皮,他此時能叫趙屠感恩涕零,但不能保證趙屠不受鬼奚部的肋迫跟利誘。

如今阿公將趙屠二子帶到烏蟒修行,也就能確保趙屠忠心耿耿不生異心——他離開趙屠這麼一個精明能幹的人替他打理雜事,但這宅子有太多的秘密要守,趙屠稍有異心,他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阿公多做一些部署是好的。

趙屠在他身邊能忠心耿耿,以後不會虧他就是。

*****************************

宗崖端了飯菜進來,陳尋見古劍鋒也跟在後面,笑著問:「劍鋒這麼晚也沒有睡?」

「剛才看到趙屠,看他跟采兒姑娘滿臉高興,就猜到你今日出關,」古劍鋒高興的咧著笑道,「你謝客閉關,就是九個月,我再不過來看看,都要忘了你長什麼樣子了。」

相比較在北山時的青澀,此時的古劍鋒氣度軒昂不凡,不那麼鋒芒畢露,但更見磨礪。

九個月不見,古劍鋒也修煉到換血七層的巔峰,陳尋心想,普通蠻武修煉,果真是要比他容易許多。

他雖然也有把握一舉突破蠻武七層,但從湖澤荒原歸來算起,足足過去一年多的時間,前後服用的九元養竅丹以及其他低級丹藥不計其數。

雖然古劍鋒值得信任,但虛元珠的事情也沒有必要見誰都說,陳尋招呼他坐下來,接過宗崖端來的飯菜,就狼吞虎嚥起來。

陳尋服食九元養竅丹,補充氣血不虧,生命精元就盎然勃發,但九個月未嘗飯菜滋味,實在是飢腸轆轆。

待宗崖端來飯菜,他也顧不上在阿公跟古劍鋒面前客氣,就呼呼大吃起來,唯有那頭豹子不滿的趴在地方呼呼嗚咽——本來這些香氣撲鼻的肉食都要進它腹中的。

陳尋一邊吃飯一邊聽阿公、古劍鋒說這九個月發生的種種事。

他閉關祭煉虛元珠,過後不久,九族就正式聯手在滄瀾城成立北山社,專事販售蟒牙嶺北山所出的物產。

千蘭的父親左崇谷親自留在滄瀾城負責北山社的事務,有古辰等一干強者參入,在滄瀾城也算不小的勢力。

不過,更主要的還是得益千蘭進入學宮內院後,被長老蘇靈音收為嫡傳弟子。

左棘部以及北山九族,在滄瀾的地位因此而水漲船高。

千蘭除了過來探望過一次之外,其他時間都留在縛龍山修煉。

北蟒社成立之後,九族聯手,將銅鑼巷周邊的宅子都買了下來,眼下九族在滄瀾城都有充足的安身之地。

由於陳尋他閉關不出,這兩組三進院子,也就都歸到他與烏蟒部名下,作為烏蟒在滄瀾城的立足之地;古劍鋒、古辰所搬進去的院子,就在後面緊挨著。

九族在滄瀾城形勢一片大好,但陳尋能看得出古劍鋒眼睛裡藏有憂色,問道:「劍鋒有什麼事不如意?」

「我與辰叔,過兩天要回北山,趕巧你今天出關,不然都沒有機會告別了。」古劍鋒強笑道。

「為什麼?」陳尋問道。

他記得九個月前,黑山部決意將崛起的希望寄託在古劍鋒的身上,讓古辰也留在滄瀾,甚至也只為了讓他安心修煉。

古劍鋒是在試煉途中,晉入換血七層,一年不到的時間,就到換血七層的巔峰,這說明他在滄瀾城修煉是卓有成效的。

而留在滄瀾城,絕不僅僅是更容易獲得各種修煉資源,更主要的接觸各色人物、感受云洲與蠻荒碰撞的風物人情,與其他散修切磋研究,才能開拓視野,更有利修行。

此時再見古劍鋒,經過磨勵後的他,氣勢要比在北山時收斂得多,可見他在滄瀾城這一年時間來成長極多。

古劍鋒正值激流猛進之時,他說要與古辰一起回北山,那定然是黑山部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們不得不回黑山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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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北山要抱粗大腿

「在滄瀾城諸事還算順利,但天馬湖寨城建成後,數以百計的散修湧入,糾紛就多了……」宗圖在旁邊說道。

「原來這樣啊!」陳尋輕嘆道。

這樣的情形,倒也不出他的意料。

修煉消耗的就是資源。

就算晉入還胎境的強者,可以汲取天地靈氣淬煉肉身、修煉靈力,但還需要靈藥異草培元養靈,也需要奇珍異鐵來煉製法器。

然而修煉資源的生成,是需要時間的。

煉製烏蟒所需的低級靈草,都需要十數年的生長週期;芝參等入階的靈物,在靈氣充裕之地,也需要數十年、乃至數百年才能長成;而說到奇珍異鐵等煉製法器的天材地寶,那更是用一點少一點……

滄瀾荒原縱橫三四千里,疆域極廣,但蘇氏立足千年,又有數千部族繁衍,除了那些極凶極惡之地,還胎境後期的強者都不敢輕易進入外,瀾城城以西的荒原,修煉資源的供應漸有不足,甚至有枯竭之勢,向外擴張就成了必然之勢。

蟒牙嶺北山以及北面的湖澤荒原,區域要比滄瀾荒原小些,但千百年作為蘇氏與玄寒宗的緩衝區域,人煙稀微,實是未開發的處女地,自然也就成了蘇氏往外擴張的重點方向之一。

蘇氏以鬼奚部為先驅,進駐天馬湖建寨築城,也許鬼奚部有整合北山部族的雄心,但蘇氏更看重的是蟒牙嶺北山以及湖澤荒原的修煉資源。

而北山及湖澤荒原疆域極廣,九族所佔之地,還是邊角,無數散修以及宗族、宗族勢力湧入,與九族之間雖有磨擦,但不會有太激烈的矛盾。

唯有天馬湖寨城是建在黑山部的領地之內,大量散修以及宗族勢力湧入,黑山部面臨的形勢就要嚴峻得多。

聽阿公跟古劍鋒說及北山此時的險峻形勢,陳尋想了一會兒,直截了當的跟古劍鋒說道:

「恕我直言,你跟古辰趕回去,也不管用啊!」

相比較擁有數千部族、數千萬人口的滄瀾荒原來說,黑山部僅能算是一座人口稍多一些的村寨。

不要說鬼奚部這樣的強族了,湧入北山數以百計的散修,其中就不乏還胎境的強者,黑山部有什麼能力將他們從天馬湖周圍逐出去?

要是惹怒一個邪修,人家發狠將黑山部滅了,找誰說苦去?

再者,黑山部又有什麼能力限制那些實力強橫的散修以及宗族勢力的作為?

「宿武尉府不會坐視不理吧?」宗崖擔憂的問道,「烏蟒就跟黑山部挨著,現在情況是要比黑山部好一些,但情形越演越烈,烏蟒難免會殃及池魚了。

「宿武尉府估計不會直接插手這事……」陳尋搖搖頭,將他所想的一些事說給古劍鋒、宗崖聽。

蘇氏及滄瀾學宮有著嚴密的體系,並不用親自出馬,只要大大小小的部族、宗族,以及滄瀾裡數以千計、萬計的散修,想要從蘇氏手裡獲得更精純的丹藥、威力更強大的玄兵寶甲以及種種法器,想到修煉蘇氏的秘傳玄功,北山及湖澤荒原能獲得的修煉資源,就會源源不斷的聚攏到蘇氏的手中。

故而,以蘇氏的立場,他們只會巴望著天馬湖周圍能夠越來越熱鬧。

希望蘇氏能替黑山部主持公道,那是緣木求魚。

「……」古劍鋒也發愁,垂頭喪氣。

他雖然近期內有望突破晉入洗髓八層,放在以前,在黑山部周圍百里之間的山嶺之間,足以自傲,但到滄瀾城眼界打開之後,也知道他這點低微修為,實在算不了什麼。

古劍鋒又問陳尋:

「阿尋,你一向足智多謀,你以為黑山部要如何處理這事?難道要一味忍讓嗎?」

「黑山部要爭天馬湖的利益,力量太低微。黑山部的姿態太強硬,不能得其利,反受其害,智者不為,」陳尋說道,「宿武尉府代表蘇家的立場,在天馬湖也不會有什麼明確的作為,但也不是沒有變通之法。」

「怎麼變通?」古劍鋒問道。

「黑山部將天馬湖周邊的區域劃給北山社,我想,北山社抱住千蘭之師蘇靈音的大腿,或許才有可能稍稍限制湧入天馬湖的那些散修,才有可能從諸多宗族勢力手裡爭些利益出來……」陳尋說道。

包括烏蟒在內,北山諸多部族以往處事的方式都太直接了。

想要什麼東西,就直接上門來搶;想不給什麼東西,也是直接撕破臉開打,一點謀略都不講,這點也叫陳尋相當無奈。

成立北山社,九族勢力算是初步聯合起來,但他們這邊希望北山社、左棘部等其他八族勢力能在這件事情上,立場一致的替黑山部出頭,還要將天馬湖周邊的利益變成九族共同的利益才行。

同時九族聯合的勢力還是太弱小了,想要限制鬼奚部、限制數以百計以及未來可能更多的散修,限制宗族勢力,只要抱蘇靈音的大腿。

陳尋沒有見過蘇靈音,但心想她作為滄瀾學宮內院的長老,即使跟青陽子不好比,大概也是跟蘇竣元同一級的人物。

他們現在也只能去抱蘇靈音的粗大腿。

陳尋耐著性子,將裡面的利害關係說給古劍鋒。

古劍鋒興奮的直拍大腿,說道:「對啊,我們以前怎麼就沒有想到,還有這條路能走呢?」

這事還得黑山部內部先統一意見,再找左崇谷去商議,陳尋也就幫著出謀劃策;烏蟒那邊能分沾一些利益是最好,若不能,也應該極力控制形勢惡化。

***********************

古劍鋒走後,陳尋與阿公宗圖坐在書齋裡,不知不覺談了一宵。

天亮後,趙屠又趕過來請安,也將過去九個月來的收支帳目拿給陳尋看。

陳尋算是在滄瀾城自立門戶,趙屠又是他指定的管事,烏蟒、黑山部九個月送來的烏蟒丹,宗圖也都是交給趙屠打理。

低級靈丹,儲放,靈蘊藥氣極易散溢;趙屠將這四百枚烏蟒丹,到華陽坊換成三十多粒真陽培元丹,裝滿一隻青銅小瓶。

陳尋除了入籍的那一天,到宿武尉府客卿院露過臉外,接下來的九個月,都在院子裡閉關修煉。

不過,客卿院那邊,每月五枚聚元丹的月俸,都準時送過來;剛好夠院子裡的日常開銷。

「主要是阿青頗為挑釁,非荒獸肉不食,前兩個月還偷吃了三枚聚元丹……」趙奢捧著帳目,額頭微微滲汗,怕陳尋不相信他的話。

陳尋九個月都閉關修煉;院子裡其他人的日常開銷,每月五枚聚元丹,實在是有些多了,更何況宗圖、崇崖他們修煉,都不用這邊開銷。

「阿青?」陳尋踢了踢臥在腳旁邊的青毛豹子,笑著問,「你們給這畜牲取名叫阿青啊?」

「是采兒亂叫的。」趙屠心虛的笑道。

城裡收售修煉資源的,也不僅有華陽坊一處,此外還有專門的獸市。

在獸市,玄豹、鱗馬之類的蠻荒異獸,也偶爾能見,但阿青體形跟玄豹無異,天青色的毛皮卻跟綢緞似的,如水順滑,在滄瀾城也是很罕見的異種。

陳尋與蘇棠當初在荒獸時,幼豹當時連乳牙還沒有長出來,沒有地方給它找獸奶喝,就直接拿聚元膏餵牠,沒想到竟將他的胃口養刁起來了。

只是這種蠻荒異種,要百年才會進入成年期,才會真正的強大起來;在此之前,吃都能將小一點的宗派勢力吃垮掉。

陳尋琢磨著,是不是將這傢伙宰了煲湯補一補身體。

陳尋心裡胡思亂想,阿青似生感應,不滿的朝陳尋吼了一聲。

「這個饞嘴傢伙,」陳尋笑了起來,跟趙屠說道,「阿青正在長身體,除了獸肉外,你每個月給它吃一顆聚元丹,其他的都看緊了,不要再給它偷吃了。另外,阿公說要帶趙俊、趙鈞回烏蟒修煉,所有支出,還是由院子裡來,不要省了……」

趙屠二子都才七八歲,沒有另投其他宗派,而跟宗圖修煉巫蠻。也才剛剛入門修煉,消耗甚微,半年服用一次聚元丹都已綽綽有餘。

趙屠聽了這話,卻是感激不已。

他在留仙齋幹了二十多年的夥計,剛升上店房掌櫃,一年的薪金,都換不到兩枚聚元丹。

如今他二子能跟烏蟒的巫公宗圖修煉,修煉所需的丹藥還由這邊院子裡足量供應,他從哪裡找這麼出手闊綽的僱主去?

**************************

蘇氏煉製、真陽境修者用於補充氣血的丹藥,主要是聚元丹、真陽培元丹兩種。

真陽培元丹要更高級一級,真陽境後期的修者服食,吸收藥力更充分,還有輕微的培靈之效。

阿公宗圖這趟回烏蟒,要試圖修煉靈力,補充氣血及培靈的丹藥不能缺了,一粒青陽丹留下十多粒以備不時之時,其他都堅持讓阿公跟宗崖隨身帶走。

蘇氏老祖,活了好幾百年,甚至都可能已經突破天元境,還不能超脫塵世,還要如此煞費苦心的經營勢力,背後自然有常人不解的深意。

不要說烏蟒收留他有大恩,哪怕為以後留一步暗手,陳尋此時有能力,也要儘可能扶持烏蟒崛起。

古劍鋒回去找古辰商議,古辰也決定與宗圖、宗崖一起啟程回北山。

陳尋所說之策能不能行,還要黑山部內部先統一意見,這事最快也要過十天半個月才能有消息。

陳尋也不想祭煉虛元珠的事留下什麼蛛絲馬跡,讓外人生疑。

阿公離開後,他沒有急著去找葛異,也沒有跑回客卿院,還是留在院子裡繼續修煉。

雖然找岳倫脫手的那個散修,將虛元珠跟青焰珠混串在一起,是想賣個高價,但陳尋既然知道虛元珠是入階的儲物法器,珍貴異常,就將虛元珠單獨拆出來。

陳尋找了根用異蠶絲煉製的細繩,將虛元珠系在脖子上,然後將青銅藥爐、裝有九元養竅丹、真陽培元丹、聚元丹等丹藥的青銅小瓶等物,一骨腦都丟了虛元空間裡去。

除了那枚虛元珠外,從岳倫手裡奪來的那串法珠裡,另十八顆枚青焰珠,相對要普通一些,陳尋花了五天時間,就都祭煉成功。

每顆青焰珠,汲足靈氣之後,則相當儲存一道烈炎衝擊的法術。

從留仙齋打劫的幾本法術書裡,恰好有相關的法訣,陳尋學過,就能使用青焰珠旋展火烈炎衝擊。

陳尋在青焰珠祭煉成功之後,將一點靈識注入青焰珠之中,亦發現魂海與青焰珠之間存在極微弱的靈線。

青焰珠作為低價符器,跟虛元珠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祭煉後與魂海生發感應,就算有靈線存在,也是極其微弱。

靈線極其微弱,若陳尋在過去九個月祭煉虛元珠,將縛龍訣第一層法訣修煉到一個新的高度,若非有祭煉虛元珠的經驗,根本就覺察不到靈線的存在。

既然有了祭煉虛元珠的經驗,陳尋就嘗試將氣血神華沿靈線注入青焰珠之中,就發現青焰珠同時汲取天地靈氣的速度激增。

而且隨著氣血神注入的速度越快,汲取天地靈氣的速度也是越快,幾乎也能在眨眼之間完成烈炎衝擊術的施法準備。

果然,符器的作用,並不僅僅是儲存法術。

他之前對符器的理解還是偏狹窄的。

有一兩件符器在手,與敵搏殺,在注入氣血神華的同時,也能最大限度的汲取天地靈氣,實際能極大的減小自身消耗。

烈炎衝擊談不上是多玄奇的法術,陳尋學會法訣,以他此時的氣血精純,也只能持續不斷的施展三次,但有青焰珠在手,他就能持續不斷的施展六到七次烈炎衝擊術,個人實力相當於增加了一倍。

而金剛玄甲,戰時耗光護體法力之後,也不是非要等到下一次祭器汲靈才能再度使用。只要敵人不能一擊破防,只要自身的氣血足夠強盛,實際就能叫敵人永遠都破不了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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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烈炎衝擊

陳尋將十八顆青焰珠都拿到手裡,心想:前人將十八顆青焰珠串在一起,難道僅僅是為了提前儲備十八道烈炎衝擊術嗎?

陳尋心想前主人手裡能攢下十八顆青焰珠,說不定就是晉入還胎境的強者,氣血之精純,完全可以利用一顆青焰珠,源源不斷的施發烈火衝擊術,哪裡需要這麼多青焰珠在手裡用來儲備法術?

想到讓阿公帶去烏蟒的玄甲印刻兩重金剛玄符,陳尋暗道:多顆青焰珠在手,是不是可以同時疊加施放烈炎衝擊術?

如果同時激活兩顆青焰珠,釋出烈炎衝擊,威力疊加,會出現怎樣的情形?

這事想起來簡單,做起來殊為不易。

陳尋先用靈識鎖住一顆青焰珠,維持一根靈線的存在,然後再試圖用靈識鎖住第二顆青焰珠時,魂海之上的九幽蠻魂相瞬時崩潰,靈識瞬時渙散無形……

九幽蠻魂相凝聚最盛之時,又釋出靈識在外,突然崩潰,氣血神華完全不受控制,形成亂流,像千刀萬刃割在五臟六腑上。

陳尋狂噴一大口血,染了書案一片,忙服下一枚真陽培元丹,才好不容易將傷勢壓住,暗道:不在宗門修煉,一切都要自己瞎琢磨,還真是不好玩。

只是他的好奇心鉤起,就難按下去。

他以後修煉,更多的也只能靠自己琢磨、嘗試,好不容易有一個思路,又怎麼肯輕易放棄?

蘇棠在閉關之前,當他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有些事不便言明,但鄭重吩咐他勤修縛龍訣,必有深意。

他以為在祭煉虛元珠的九個月時間裡,已經將縛龍訣第一層法修靈訣煉到圓滿,現在看來還是遠遠不夠。

折騰到天明。院子裡的事反正不用他操心,陳尋接著靜坐觀心。在魂海觀想九幽蠻魂相,再用縛龍訣幻生玄鐘梵音,穩固靈識後,再作嘗試。

雖然這一次的嘗試,在靈識將要鎖住第二顆青焰珠時,九幽蠻魂相再度潰散,但情形則要好很多;特別是玄鐘梵音的鎮伏下,散如亂流的氣血神華,沒有再對五臟六髒造成強力衝擊,而是像以往那般,溫順的散入四骸之中。

暗感此法可行,陳尋也十分的興奮。

玄甲是刻印一重金剛玄符還是兩重金剛玄符,生發的護體法力有著天壤之別。

他要是能同時控制兩顆以上的青焰珠,疊加釋放烈炎衝擊術,威力也絕對會呈幾何級數增加。

陳尋在書齋裡不眠不休的折騰了好些天,才勉強能用靈識同時鎖住兩顆青焰珠,當即就有些技癢,想著出城找個地方試驗一下兩重烈炎衝擊術疊加後的威力。

瞅著天色將晚,陳尋喊來采兒,要她關門閉戶,他換上一襲青衫,跳出院牆就想出城去。

不想阿青跟在後面撲出來,纏在陳尋腿邊不肯走。

陳尋心想阿青本是荒野靈獸,整日困在小小四方的庭院裡,實在也有違其天性,就帶著它,趕在城門鎖閉之前出城。

滄瀾城所在是座縱橫數百里的盆地,走出滄瀾城,外圍都是兩三百里縱深的低矮山嶺,種植穀物、放養牧群。

看山坡草場上放養的白尾牛群,動輒有數千頭的規模,陳尋暗想要維持城中百萬人眾生存,倒不是簡單之事。

再往外走,就是涂山的崇山深谷,進出盆城的要隘上,都建有堅固的哨壘。

陳尋不走大道,帶著玄豹爬山越嶺甚是便捷。人站在高崖往山谷裡看,峙守谷口要隘的哨壘看著規模不大,但在暮色之中散發微弱的靈光,似有大量的靈氣聚集,整個哨壘應該都刻印防禦法陣。

陳尋暗道蘇家經營滄瀾城,還真是用心啊。

滄瀾建城千年,涂山深處的荒獸,始終是最大的威脅。

滄瀾城牆高達百米,以及城中縛龍山等,刻有種種法陣禁制,與滄瀾學宮的強者,能抵禦強大荒獸的攻擊。

妖丹期以上的荒獸、妖獸總是少數,絕大多數又都生有靈智,輕易不會跑來滄瀾城挑釁送菜。

而對滄瀾城周邊農牧生產衝擊最大的,則是個體看上去不是十分強大、但規模動輒成千上萬的獸群。

湖澤荒原都聚集規模達十數萬頭的青狼獸群,涂山南北兩嶺,縱橫都有四五千里,誰知道有幾百萬、幾千萬頭的荒獸生存在涂山的深山大谷之中?

一旦滄瀾城周邊的農牧生產被摧毀,滄瀾城中的百萬人口,僅靠荒獸部族的供給,是遠遠不足的;蘇家千年所建立的滄瀾城就會崩潰掉。

負責滄瀾城守禦的左右衛騎府,進出涂山的要隘上建有哨壘,主要就是監控、防禦可能逼近滄瀾的獸群。

小規模的獸群來襲,左右衛騎府以及各府都會緊急調集客卿、學宮子弟以及城裡的散修,出城殲滅。

大家也都樂意接受這樣的任務,諸府所給的獎勵僅是一方面,殲滅狩獵所得,更是大家都急需的修煉資源。

而一旦大規模的獸群來襲,左右衛騎府就會提前將城外的農戶、牧戶以及大量的牧群,轉移到城內。

十年一次的寒潮,滄瀾城也會受到獸群的衝擊,但有蘇家在滄瀾城所建的種種防禦體系,有那麼多的強者,故而損失都是極微。

即使有損失,獵守的荒獸也足以彌補。

這也是滄瀾城吸引數以千計、萬計散修的地方之一。

越過哨壘的方位,才算是真正走入涂山深山之中。

明月當空,陳尋穿山越谷,迎頭看到一名女性武修往這邊跑來。

石峽狹窄,那女武修未料會在這裡遇到外人。

她背負一張翠木大弓,身穿皮甲,看著有三十來歲,長得人高馬大,眼瞳在暮色中炯炯發亮。

能出滄瀾城,獨自進涂山兩三百里的深處,修為都不會弱,

陳尋剛要打聲招呼,未曾想對方警惕的打量他跟阿青兩眼,一聲不吭的,掉頭就往另一邊的峽谷深處走去……

陳尋尷尬一笑,心想也是,大家在滄瀾城多少還受些約束,出了滄瀾城,學宮弟子、客卿的身份都不管用,殺人越貨之事時有發生,事後誰知道是誰幹的?

這女武修雖然無意與人為敵,但對外人的警惕心也是極高。

陳尋暗道他以後出城,也要多些防備之心,拍了拍玄豹的頭,一人一豹,就往另一側的高山縱去。

確認過左右十數里沒有人蹤,陳尋才在一處山坳裡停下來,祭出兩枚青焰珠,靈識鎖住後,即誦法訣,激活青焰珠之中的烈炎玄氣狂捲而去。

兩道烈炎玄氣從青焰珠射出,最初還是玄符虛影,下一刻就在七八米外的石崖前合成一股,化作彷彿從九幽地獄釋出的魔炎烈焰,衝擊當前的堅固石崖。

陳尋未來得及細看兩重烈炎衝擊術的威力,一陣地動山搖,「嘩啦啦」不知道要多少巨石給震鬆,砸落下來。

「操!」陳尋見阿青還傻乎乎的看著砸來的落石,像風一樣竄出,抱著兩百多斤重的阿青就往外鼠竄。

轉回身看,崖下亂石如墳,要不是早一刻逃出,他跟阿青就要給埋在亂石堆下。

而被兩重烈炎衝擊術攻擊的地方,石崖豁然露出一處深達丈餘的石洞,周邊二三十米的樹藤都焦黑一片,竟給烈焰波及,烤成焦炭!

陳尋一時間也是傻在那裡,暗感他現在哪怕是全力施展逆鱗一刺,威力也不過如此吧?

只是暴烈無比的逆鱗刺,陳尋每施展一次,都會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癱在那裡。

而一年多來,陳尋修為停滯在換血七層,修為精進有限,逆鱗一刺的威力也沒有增加多少,但十八顆青焰珠在手,意味著他能連續九次施展雙重烈炎衝擊術。

這是什麼概念?

陳尋是玄寒之體,玄寒神華注入青焰珠,轉化為烈炎玄氣會有一些損耗,要是叫從小修煉烈炎玄功的修者,握珠施法,威力怕是還要增加數分。

陳尋此時也斷定岳倫定然不能同時控制兩枚青焰珠,不然當日在留仙齋,岳倫絕不會輕易容他活著走出去。

哪怕知道他是宿武尉府的客卿,岳倫也大可將他擊殺之後,再出城逃亡。

一顆青焰珠看著只是一件低級符器,但十八顆青焰珠在一起,實際價值絕對遠超符器,甚至不比普通的入階法器稍差。

不過,陳尋也能想到,同時控制兩顆青焰珠,絕對不是輕易之事,不然滿城的青陽境散修,都會瘋狂的搶著收購同樣的符器。

陳尋不知道是因為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魂海足夠強大,還是說蘇家的縛龍訣足夠神秘,才最終助他同時控制兩枚青焰珠?

陳尋暗感兩方面的原因或許都有,那這麼一來,他想守住蘇棠傳授他縛龍訣的秘密,不到生命危亡之時,就絕不能輕易在他人面前施展雙重烈炎衝擊術了。

一定要用,事後也要殺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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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山中遇故人

雖然陳尋知道,他要是能同時控制三顆青焰珠,施展三重烈炎衝擊術,威力必然會再次倍增,但分出三道靈識,已經遠遠超過他此時的能力。

修煉烈霜刀訣,身邊又有寒霜刀、青焰珠等玄兵、法器,陳尋就算境界修為沒有再精進一步,但比起剛離開烏蟒時,實力增強數倍不止。

不過,陳尋沒有半點得意之情。

對修煉瞭解得越深,他也越感自身的渺小。

那日樓適夷身上所穿的玄甲,倘若再多刻印一重金剛玄符,那一戰的結局就注定會改寫;他與四十多名北山子弟必然難有一人能活下來。

他此時能控制兩顆青焰珠施法,看著威力巨大,兩重金剛玄符的寶甲也能一擊破之,但敵人所穿玄甲,刻印三重、四重金剛玄符呢?

就算刻印三重、四重金剛玄符,這樣的玄甲也只是不入流的符器。

換作入階的玄甲,又會強到何等的地步?

樓適夷跟著青陽子修行,青陽子手頭闊綽,必定會有一些法器賜他,絕對不是普普通通的不入流符器能比。

就算同樣一種法器,在不同的人手裡,威力也有天壤之別。

靈識修煉到還胎境中後期,或許能同時控制十八顆青焰珠,到這程度,十八道烈炎衝擊術疊加釋放,或許會有崩山裂嶺之威吧?

又或者,青焰珠汲取不是天地靈氣,也不是真陽境修者的氣血神華,而是還胎境強者修煉過的靈力,釋放烈炎衝擊的威力,又將增至何等的地步?

靈力,要比氣血神華、真陽玄氣精純數倍。

還胎境強者能傲然站在真陽境修者,肉身修煉強大還是其次,靈力才是根本。

樓適夷身具荒古血脈,真陽境後期就能修煉靈力,馭使高級法器。

陳尋想像不出,樓適夷修煉有成,跑過來找他報仇時,實力會增強到什麼地步。

有時候,陳尋也想一走了之。

惹不起、躲得起。

憑藉寒霜刀、青焰珠以及烈霜刀訣,他離開滄瀾,到其他地方,低調的混吃等死百年,也不會艱難。

不過,這念頭陳尋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將十八顆青焰珠拆散,收到虛元空間之中,讓阿青到左右打些野食,他則在山谷裡靜坐,藉著天空照下的明亮月光,拿出法術書來看。

從留仙齋打劫來的幾本低級法術書,裡面所錄的法術,相當多都是重合的,拆散開湊成一套,也僅有七種低級法術。

不過,御風、辟塵、淨水等低級法術,看著威力不大,卻十分的實用,實是居家旅行、打家劫舍之必備。

陳尋就在月下用心觀悟御風玄符,輕誦法訣,即有一股清風從四面八面湧來,似將他的周身裹住,有著說不出的輕盈之感。

陳尋想起當日樓適夷與蒙氏兄弟追殺他,踏枝踩葉而行,想必施展的就是御風術之類的低級法術,虧得他身上有足夠的靈藥補充氣血,跟他們糾纏了四五百里,不然早就死在他們的劍下。

御風術施展後,周身似叫清風裹住,有著說不出的輕盈,不費氣力的縱跳就有十數米高,輕踩石崖,輕鬆就跳到山頂之上。

看著皎潔月色照徹山谷,陳尋想起他當時在蟒牙嶺深處,重傷後魂海自發具六臂巨魔相,汲取月華修復創體之時,實不知何時才能突破還胎境,能直接汲取日芒月華之中的靈氣,淬煉肉身、修煉靈力。

看著月華如此明亮,陳尋也就脫下青衫,將上身赤露,暴露在月光之中。

沒有晉入還胎境,體內蠻魂相不能像漩渦一樣吞吸天地靈氣,但月光照體,修煉伏元功,還能汲取透入皮層的月光精華、融入氣血之中……

月落西山後,修煉伏元功再無效果,陳尋暗感一夜修煉,僅相當於服用三分之一枚的烏蟒丹。

這樣的修煉效果,對陳尋來說,已經是極微,但想想看,一年堅持修煉,積粟在堆、積沙成塔,也相當服用百枚烏蟒丹。

想想烏蟒以前一年僅能煉製百枚烏蟒丹,蘇棠私下傳他的伏元功,實在要比華陽坊尋常能見的真陽境煉氣玄功,要玄妙高級得多。

陳尋收功站起,鵠嘯數聲,過了一會兒卻不見阿青返回。

也不知道跑哪裡去找野食了,陳尋心想怕是近一年來,把它關在宅子裡憋慌了,第一次帶它出城,撒起野來沒邊了。

陳尋爬上一座高山,就見昨夜遇見那名女武修,在西邊山腳不遠處的溪谷邊架起一座木架子,正叉起一頭剝皮的小獸放在火上烤,而阿青正趴在女武修的腳邊,頻頻回頭往山後看。

想必是聽到他鵠號相喚,但下一刻這小畜牲的眼珠子,又盯到火架上正烤得滋溜冒油的獸肉,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光禿禿的短尾巴還翹起來搖了兩下。

陳尋氣得要吐血,他怎麼召喚都不見回來,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沒想到這頭豹子賴在女武修身邊不走,竟是為了騙一口烤肉吃。

女武修防備心那麼高,陳尋也不便下山驚擾;不過見女武修並無惡意,他也只能等阿青騙到一口吃的再說……

陳尋不去管阿青,就在密林間尋找藥草。

這邊離滄瀾城也就兩三百里,早不知道被多少散修翻過,陳尋找了小半天,都沒有什麼收穫。

陳尋叉起腰,心想難怪那麼多散修,都湧到蟒牙嶺北山去,滄瀾城周邊的山嶺裡哪裡還有半點靈草?要是再往涂山深處走,凶險又非同小可了。

過了片刻,猜想阿青騙吃騙喝應該差不多了,陳尋又沿原路爬到山頂。

他正待要將阿青喚過來,就見溪谷兩邊的叢林裡有數人,分作兩隊,往那名女武修跟阿青摸去。

那名女武修毫無覺察,但陳尋立身高崖之上,則將下面溪谷的情形盡收眼底。

不知道這數人是奔女武修而去,還是看到阿青,見獸起意,但看他們這架式,分明是想打家劫舍,他要不出聲提醒,這數人接近到百米範圍必會暴起發動攻勢。

女武修的性命,陳尋可以不救,但阿青不能不管。

陳尋將腰間寒霜刀摘下來,拿在手裡,也藉著密林的掩護,收斂氣息,往山下摸去。

女武修警惕心也是甚高。

那拔人從兩側接近到兩三百米距離時,她就陡然驚覺,翻身而起,下一刻那張翠色異木所制的巨弓就持握在手,「嗖嗖嗖」三支鐵箭向右邊珠射殺,警告左側三人莫要接近,腳下也不停息一瞬,而往山崖疾退……

偷襲數人見無法突然襲殺,當下皆無猶豫,一道道刀芒、劍氣、火箭、風刃狂捲而來。

也不知道女武修修煉何等玄功,就在陳尋暗感不好之際,就見女武修早一瞬閃躲到一旁,在原處留下一道殘影,承受劍氣、刀芒、火箭、風刃暴烈狂攻、散作無形。

陳尋微微一愣:

他知道被靈識鎖住之後,有些攻擊除了硬扛住外,絕難逃過。

除了靈識比對方更強出一截,能撕碎對方鎖售的靈識印記。

陳尋未曾想女武修所修秘術竟如此玄妙,能讓殘影代受攻擊。

「你們要做什麼?」女武修閃身立於崖下,手裡又有三支鐵箭搭在弦上,喝問偷襲數人。

陳尋心知女武修不是不知道這幾人想幹什麼,實是沒把握逃走,才色厲內荏的喝問,想將這幾人喝退。

女武修玄功詭異,躲過致命攻擊,而阿青也不用陳尋擔心,甚至比女武修早一瞬逃到山崖,伸出爪子就攀石崖,想要逃到深山密林裡。

卻不想一道風刃狂嘯而來,阿青嚇得落下石崖,直往女武修身後躲去,從女武修的兩腿間往外看,吼都不敢吼一聲……

見阿青這般沒用,陳尋也是無語,這時候才注意到偷襲數人都臉戴皮質面具,遮住面孔,心想還真是打家劫舍的標準裝備啊。

「鐵心梅,你說我們辛辛苦苦的跟在你的身後,是為什麼呢?」為首一人,手持一隻環形法器,閃爍靈光,見將鐵心梅逼到山崖下,叫她再難逃脫,忍不住有些小得意的說道。

陳尋聽著聲音耳熟,暗感他滄瀾城可不認得幾個有這麼高修為的修者啊?心想這夥人還是有算計,原來早就盯上這個叫鐵心梅的女武修啊。

「哥,不要跟她廢話,拿下她再說……」旁邊持盾的蒙臉青年說道。

陳尋赫然想到這兩天就是試煉途中,與樓適夷一起追殺他的蒙氏兄弟。

蒙氏兄弟是宿武尉府的青衣弟子,陳尋萬萬沒想到蒙氏兄弟,好好的學宮弟子不當,倒跑到城外幹起打家劫舍的買賣來!

另看外六人面具外露出的肌膚,都十分的年輕,陳尋猜想他們多半是跟蒙氏兄弟一樣,都是宿武尉府的學宮弟子!

學宮弟子跑城來打家劫舍?

換作以往,陳尋絕難想像眼前情形,但想到自己敲詐岳倫父子的收穫,陳尋也理解蒙氏兄弟的作為。

滿山遍野的找尋藥草,回去煉製丹藥,哪裡有打家劫舍來得爽利?

看他們數人,早知道女武修的姓名,想來早就盯住她,陳尋想想當初蒙氏兄弟與樓適夷聯手獵殺他族子弟的尿性,也能知道他們絕對不是才幹頭一回。

再看這數人除了手中的玄兵符器,身上也透露光華,每個人身上都不僅兩件符器,宿武尉府對青衣弟子絕沒有這樣慷慨,陳尋猜他們多半是打家劫舍而得,也不知道有多少散修喪命在他們的手裡。

不知道蒙氏兄弟手持的鐵盾,是何種符器,就見一道靈光從鐵盾釋出,將蒙氏兄弟二人都罩在裡面,看靈光強弱,就知道防護力不在兩重金剛玄甲之下。

蒙氏兄弟去年與樓適夷聯手時,就隱藏實力,雖然在天梯試煉時,停在第四層天梯平台之上,但非沒有一闖五層天梯的實力。

陳尋暗想,就算蒙氏兄弟近一年來,修為上沒有太大的增進,但相比去年身上又多出幾樣符器,想來實力也是大增。

再看看其他六人,實不比蒙樂兄弟弱多少,暗道他就算與女武修兩人聯合,勝算也是極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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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打家劫舍好生意

陳尋伸手到地上摸了一把黑泥,都抹臉上,才發出一聲鵠嘯,從崖頭縱下,揮刀,即有一道暴烈玄寒刀芒暴斬而去。

陳尋此舉不在傷敵,而是立威。

然而陳尋發出鵠嘯在先,刀芒斬出在後,左側一名蒙面弟子還是躲閃不及,給叫玄寒刀芒斬了正中。

那人身上暴出一團金光,消去刀芒之勢,但整個身子被激烈振盪的氣浪,逼退數步才站穩腳步。

陳尋冷冷喝道:「幾位道友,不聲不響的逼近,是為何意?」他拿黑泥抹花臉後再現身,實是想蒙氏兄弟等人知難而退,不想蒙氏兄弟擔心他們的聲音洩密,而起殺人滅口之心。

蒙衝從未想到叫他人潛近百米而無覺察,心頭驚悸,當即疾退十數步,看到黑臉少年從天而降,斬出的暴烈刀芒,竟將陳川擊退數步,暗道:此人修為好強,竟不在他們八人任何一人之下!

蒙氏兄弟心裡又驚又疑,他們盯上鐵心梅,遠遠綴在其後有兩天時間,可不見鐵心梅跟誰見過面,這黑臉少年是哪裡冒出來的?

阿青見陳尋抹黑臉露面,嗅著熟悉的味道,實不知道主人跑過來救它、為什麼把臉抹成這樣,搖著尾巴躲到他身後來。

蒙衝這知道眼前這少年,是這頭小青豹的主人,但看小青豹與鐵心梅熟荏的樣子,猜想這黑臉少年與鐵心梅必是極熟。

蒙衝不怕他們八人聯手會落下風,但怕眼前黑臉少年與鐵心梅困獸猶鬥,他們想不付出一點代價,很難將他們斬殺在山腳下。

他們出城盯上落單的散修,無非是想搶些修煉資源,可沒有想過要將自家的身家性命押上去搏一把。

想到這裡,蒙衝心裡萌生退意,嘿然笑道:

「這位道友,怕是大家都誤會了。我們看到這頭豹子,還以為是山裡跑出來的野物,沒想到是你們自家養的——誤會、誤會!」

蒙衝面具露出的雙眼擠滿笑,卻暗暗尋找突發殺招的機會。

蒙氏兄弟靈識亂掃,陳尋心知此二子還沒有放棄殺人劫貨的心思,手從懷裡,從虛元珠裡放出一枚青焰珠掏出來,防備他們突然攻上……

法武雙修!

蒙氏兄弟修煉炎火一類的玄功,對青焰珠這類的法器最為敏感,未曾想眼前這人竟是法武雙修!

尋常散修,在遇到瓶頸之後,只會勵精圖志的苦修,以期將修煉的瓶頸一層層的打薄掉,最終突破。

唯有資源豐厚的宗門,才能餘力支持弟子兼修他法。

這不僅能從其他渠道辟開晉入還胎境的通道,在突破瓶頸前,也是有效增加個人實力的手段。

陳尋掣出法珠,蒙氏兄弟眼珠子都滴溜溜的轉,心知殺了眼前這少年,收穫定然不淺,但對方是法武兼修,還不知道有無其他威力強大的異寶,可真是一根不好啃的硬骨頭。

而鐵心梅也是硬手,此時將弓弦的三支鐵箭收回,從箭囊裡換了一支箭搭在弦上。

她也明白小青豹主人的意圖,就是要讓對方明白,雖說對方八人聯手佔據絕對優勢,想殺人劫貨不難,但也勢必也墊上兩三人的性命才行。

她隨身只有兩支秘符箭,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她絕不會輕用,但此時不用,不展示最強武力,更待何時?

除蒙樂兄弟外,其他六人眼神也是游離不定,與蒙氏兄弟的心思一般無二,心有貪念,但也不想付出那麼大的代價。

「得罪了!」蒙氏兄弟與其他六人,遲疑數瞬,交換眼色,也不猶豫,當即就往溪谷下游疾退,轉瞬之間身形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蒙氏兄弟等人退,小青豹才從陳尋身後衝出來,衝著蒙氏兄弟等人消失的背影咆哮。

陳尋將這沒用的傢伙,一腳踢到小溪裡去。

小青豹被嫌棄也不自知,從溪水裡爬出來,又往陳尋身上蹭,皮毛晃動、水珠四射,濺得陳尋一身水。

「鐵心梅多謝少俠援手。」鐵心梅拱手謝道,心知要不是這少年,她僅能再施展兩次分影訣,實難逃過對方八人的圍殺。

「阿青吃你一頓烤肉,援一把手也是應該的。」陳尋笑道,抬頭見鐵心梅身材高材,竟比他還要高出半頭,臉黑皮糙,十足一個蠻族女漢子,不知道她出身哪個部族,又問道,「你可知剛才八人是什麼來頭?」

「在出城之前,就聽說有一拔人戴著面具在荒山野嶺劫殺散修,具體是誰,卻無人能知,」鐵心梅說道,「即使有人將此事上稟左騎衛府,但哨壘警戒區域之外,左騎衛府也置之不理,每日進出城的散修又多,誰都猜不出這夥人的來歷。」

陳尋也無意將蒙氏兄弟等人的身份說破,只是想搞清楚蒙氏兄弟出城打劫散修,是不是背後還有他人勾結,問鐵心梅:

「散修中難道就沒有強者仗義出手,他們八人的修為也沒有晉入還胎境?」

「請還胎境的強者出手?」鐵心梅一笑,說道,「有那錢還不如大夥結伴而行。誰知道這八人背後,有沒有藏著別的強者?再說了,出了滄瀾城,打來殺去,大家也都習慣……」

陳尋心想還真是的,散修心不齊,明哲保身才是關鍵。

「他們未必就會善罷甘休,你要是不趕回城,留在山裡還是要小心些。」鐵心梅說道。

「天色還早,我還要找幾味藥。」陳尋說道,難得出城一趟,他自然不想就這麼回去。

「這附近的靈藥早就被採集一空,不知道要過幾十年才會有新的一批生長,那些想採藥煉丹的散修,有些跑到蟒牙嶺跟湖澤荒原去了,」鐵心梅也看不透眼前這少年的身份,見他修為這麼高,剛才逼走蒙面八人的心智也不差,怎麼會不知道這附近山裡早就沒有什麼靈藥可採?

陳尋尷尬一笑,他早就想到滄瀾城附近的修煉資源應該不多了,但也沒有想到空成這樣子。

雖然到滄瀾城有一年時間,他還是第一次走出滄瀾城到荒山野嶺來,真是汗顏。

「那我們就在此別過。」陳尋說道,拍了拍阿青的肥脖子,就想與鐵心梅分道而行。

「還未請教少俠姓名?」

「哦,我叫陳尋,」陳尋說道,「日後有什麼事,你可以到銅鑼巷或者北山社找我……」

單純以箭術論,鐵心梅比他的弓術稍強,也極有限,但那一手分影的玄功端是奇妙,這幾乎能叫弓手立於不敗之地,不叫敵手靈識鎖住。

不過此次才剛剛見面,大家也沒有知心交底的地步,陳尋也不好意思直接問鐵心梅,他要付出怎麼的代價,才能學這分影秘訣,心想著留下姓名,日後聯繫自然也有再學這門奇術的機會。

鐵心梅哪裡想到陳尋心裡在打她族分影訣的主意,只覺「陳尋」這個名字耳熟,似聽誰提起過,一時間也想不起來,就將大弓背在身後,手扣石縫,像猿猴似的,瞬時就爬上石崖,眨眼間消失在高山密林之中。

陳尋心想這鐵心梅真是聰明,想必是蠻荒生存的經驗極足,若是想從溪谷的下游出山回滄瀾城,必然會再度落入蒙氏兄弟等人伏擊之中。

陳尋在書齋祭煉虛元珠,九個月間,縛龍訣第一層法訣,也修煉到圓滿。

陳尋此時專注感應某處,最遠能感應到四五千米開外的微弱氣息,又如何不知蒙氏等人實際就藏身在溪谷下游的密林之中,並沒有遠離?

陳尋越過溪谷,往西首的一座石峰飛縱而去,片刻之後,即感應到蒙氏兄弟等八人果真綴在他後面追過來。

陳尋沒有與鐵心梅結伴回城,就是想誘蒙氏兄弟追殺他。

當日在荒原之上,陳尋就沒有被蒙氏兄弟與樓適夷追殺,他此時學會御風術,長程奔走的速度更快,相信蒙氏兄弟等人就算進學宮學了什麼新的步法,也未必個個都能跑得過他。

陳尋當然無法與蒙氏兄弟等八人力敵,就想著引他們在深谷大山之中兜圈子,只要將他們拖散開,拖得有一兩人落單,他的機會就來了……

能有機會打家劫舍,還沒有一點心理負擔,陳尋怎麼都要嘗試一下。

只是他與鐵心梅才是初識,知人知面不知心,自然不敢貿然邀她一起打劫宿武尉府的學宮弟子。

能不能打劫是一回事,要是他打劫學宮弟子的消息傳回滄瀾學宮,這個簍子怕是蘇棠都沒有辦法替他兜下來。

陳尋忽疾忽緩,帶著蒙氏兄弟八人到處兜圈子,入夜又往涂山深處跑了好幾百里。

這時山谷隱有禽鳴獸吼傳來,即使是真陽境巔峰的強者,也絕少跑到這麼深的涂山之中。

蒙氏兄弟隱隱感覺不對,蒙衝停下腳步問陳川:「這小子是不是故意逗我們玩?」

陳川也不傻,綴尾追了這麼久,那個黑臉少年曲折變著方嚮往深山裡跑,沒有固定路線,卻一路也不停下來做什麼,叫他們追無從追,想抄近路包抄也不成。

他到這時候要看不出其中的蹊蹺,那真是連心都瞎了。

不過話說回來,要是他們八人還怕那黑臉少年能給他們設什麼陷阱,而不追擊,傳出來也只會笑掉別人的大牙。

「他們怎麼會發現我們的?」陳川疑惑的問道。

他們八人配合默契,進涂山潛形藏蹤獵殺散修已經極為熟悉,穿山越林,連鳥獸都能不驚動,他自認為借密林掩護沒有露出破綻的地方,想不明白那黑臉小子怎麼會發現他們跟在後面。

「或許是誰無意的露了行蹤,他見無法擺脫我們,才被迫往涂山深處走。」蒙衝說到這裡,覺得此前的情形熟悉無比,一時卻想不到眼前這黑臉少年,竟是當時他與樓適夷聯手追殺的陳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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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偷雞啄米

進入涂山深嶺近千里,凶禽猛獸漸多起來,溪澗奔流,風吹林嘯,禽鳴獸吼隱隱,藤草看上去也格外的詭異,隱藏凶險。

即使是剛晉入還胎境的強者,也極少孤身一人,闖入遠離滄瀾城千里的深山之中。

陳尋注意到蒙氏兄弟等人不再追擊,而是在一座石崖上停了下來,想必已經發現他在故意誘他們進入涂山深處。

石崖孤立深谷之中,月光照下,光禿禿一片亂石灘,沒有密林的掩護,陳尋也無法靠近石崖,暗感蒙氏兄弟等人真是打家劫舍慣了,野外落腳也無半點破綻可尋。

陳尋能猜測蒙氏兄弟等人中必有一人,極擅長追敵尋蹤之術,不然鐵心梅也不可能被他們盯上那麼遠,還無從發覺。

想到這裡,陳尋也就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往前狂奔,繞過數座高峰,再從西首潛回,爬上一座高峰,遠遠的監視蒙氏兄弟等人一舉一動。

*******************

「他就這麼走了?」蒙衝問盤膝而坐的陳川。

陳川胸前憑空懸浮著一枚四方青玉小印,此時正散發青瀅毫光融入如水月華之中。

青玉印上佈滿細密的花紋,但細看這些花紋,赫然竟是石崖週遭的地形。

「我功力有限,祭煉追魂印也只能觀察週遭十許裡的動靜,他脫離這個範圍,就非我能覺察!」陳川說道,待要收起青玉小印。

「不,」蒙衝阻止那人收起追魂印,說道,「那小子故意誘我們,我們停下腳步,他必然會返回看我們的動靜……」

陳川知道蒙衝的意思,只要那小子折身潛來,他們設下陷阱,就能將他捕殺。

只是追魂印在符器當中要算頂級,但終究不是入階的法器,要想持續祭用追魂印搜索敵蹤,需要源源不斷的注入真陽玄氣,以靈識感應……

不過,真要能在那小子潛到近處,成功捕殺,這趟的收穫想來也是極豐。

陳川從懷裡掏了兩枚真陽培元丹就塞嘴裡,繼續將追魂印祭在身前,渡入靈識,探察週遭二十里範圍內的一草一木,卻是不知道陳尋恰恰就在追魂印能搜索的範圍邊緣,蹲在一處崖洞,看著他們這邊的一舉一動。

雖然僅能看到數點黑影,但對陳尋來說已經足夠;只要蒙氏兄弟等人不分開,就沒有他下手的機會,只要能監視到他們的動靜,何必冒險靠近?

陳尋能在書齋枯坐九個月祭煉虛元珠,耐心之足,絕非蒙衝、陳川等人所能想像。

大家就這樣幹耗了一夜,蒙衝、陳川等人都未見那黑臉小子潛回來,當真以為他已經遠遠走掉了。

這裡深入涂山,說不定會有強橫荒獸出沒,蒙衝等人也不能久留,當際收拾收拾就踏入歸程。

沿途遇到幾拔散修都結伴而行,沒有十足的把握,蒙衝他們也不會將性命押上去相搏。

將到左騎衛府設在隘口的哨壘時,蒙氏兄弟與陳川等人分道而行。

陳尋琢磨著蒙氏兄弟有可能將他認出來,當即撇開蒙氏兄弟那一行五人,而是遠遠綴在另三人之後。

走過隘口,這邊就算是滄瀾城的範圍,城南有左騎衛府的監視,散修都極少在此尋釁滋事。

陳川在城南有一處銷金窟,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這次什麼都沒有打劫到,不找機會放鬆一下,就這麼回去,怕是要再過兩三個月才有機會出來。

從哨壘取出寄託的座騎之後,陳川就與另兩人分開,策馬揚鞭,往東南奔馳而去。

葛異等人以鱗馬為座騎,主要還是在戰時借鱗馬之勢衝殺,能形成極強的刺殺之勢。說到腳力,九重巔峰的蠻武狂奔起來並不見得比鱗馬會慢,畢竟力有極限。

陳川所乘的這匹白色駝馬,比鱗馬還要差一些,陳尋施展御風術,藏在山嶺的另一側,跟起來自然不費力,過了片刻,就抄到陳川的前頭。

數千白尾牛散在草坡上放養,這為陳尋接近陳川提供極佳的掩護。

陳尋讓膽小的阿青先逃到山嶺間,不指望才一歲多的它能幫上什麼忙,他藏身白尾牛群中,悄然走到山坡之下,牽過一頭白尾牛,冒充牧戶,沖策馬而來的陳川緩步走去。

陳川看見牧童牽著一頭尾牛竟敢不給他讓路,掐起法訣,虛空現出一道巨掌虛影,就朝牧童抽去。

陳川也只是要給牧童一個教訓,想看將人跟白尾牛抽翻的樣子當樂子。

陳尋卻當露了行蹤,閃身避過那道橫空劈來的巨掌虛影,暴起就斬出一道暴烈刀芒,朝陳川劈斬而去。

玄寒刀芒脫刀刃而出,就暴長三丈有餘,暴烈無比,空氣像被撕開一般,發出「呲呲」的撕帛之聲,下一瞬就斬到陳川身前。

陳川駭然失色,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那黑臉小子有這麼大的耐心,竟然跟他們身後一天一夜,就在他忽視大意之時暴起殺來。

陳川避讓不及,心念轉瞬之間,只來得及激活身上的玄甲,就覺一股沛然莫御的強力,從側前面衝擊而來。

玄甲暴出金光,擋下這道刀芒,但陳川整個人被撞橫飛十數米。

雖沒有受什麼重傷,但五臟六腑被撞得移形錯位,叫他險噴出一口血來,體內氣血也是一陣紊亂,心裡驚駭、臉露驚容:此子昨日竟然留了余手!

他有玄甲護,還給餘勢撞飛十數米,就算是宿武尉府真陽境九重巔峰的玄衣弟子,劈斬之威也不過如此吧。

再看他跨下那白駝馬,赫然叫黑臉小子斬出的刀荒餘勢,劈成兩半,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一聲嘶鳴,就轟然倒地,血湧如泉。

陳川情知玄甲再難抵擋對方一擊,瘋狂摧動氣血,要注入玄甲之中。

然而陳尋動作更快,踏步而上,似一道流影撲面殺來,僅身形就振動氣浪尖嘯,下一刻又一道暴烈刀芒斬來。

陳川還沒有見過有哪個真陽境的武修,力道能強到僅身形跑動就能推動氣浪的程度,心裡驚駭:這黑臉小子運轉氣血,難道就不需要點時間嗎?

然而他避無可避,又叫刀芒斬了個正著,玄甲暴起一道微弱金光之後,就連同他身上的法衣,被刀芒餘勢劈碎成無數碎片。

陳川也有真陽境八重修為,肉身淬煉到骨硬如鐵、肌堅如石的地步,擋住這道刀芒的餘勢沒有問題,但刀芒餘勢之中的無盡玄寒之氣,透體而入,瞬間叫陳川的氣血冰僵……

陳川玄功數轉,剛將玄寒之氣逼出體外,陳尋又是一道凜冽刀芒劈來,他絕望得只能將周身玄勁都運轉一處,硬碰硬朝那道刀芒攻去。

轟然巨響後,陳川直覺有萬斤之力,將他整個人撞飛橫飛而出,人在半空中就滿口鮮血狂噴,五臟六腑都在這一劈之下,差點就被攪成粉碎。

陳川重重砸落地,藉著僅剩的一點氣血,撒腿就逃……

陳尋想著要殺人滅口,但此時已經有數騎從遠處呼喝而來。

陳尋沒想到左騎衛府的動作會在這麼快,知道剛才他劈出三刀,只是眨眼間的工夫,心想這個傢伙還真是命運,正好趕上左騎衛府有人在左右巡視。

陳尋見地上掉落一顆小印、一隻皮囊,撿起來就往山嶺狂奔逃去。

陳川看到左騎衛府的武士,放聲呼救:「宿武尉府弟子陳川,遇大寇劫殺,請上卿援救……」

陳尋聽得陳川在遠處大呼小叫,暗暗頭痛:他原以為蒙氏兄弟等人,怕搶劫散修之事,即使被人搶,必不敢聲張出去,哪裡想到這般不巧,恰好遇到有左騎衛府的人在附近巡視。

不過,他也管不得太多,埋頭就鑽進密林之中。

**********************

左騎衛府的三名騎士瞥了赤身裸體的陳川一眼,他們雖然已經看到縱逃山林的陳尋,但陳尋跑得太快,轉瞬間就鑽入山林之中,離得那麼遠,他們的靈識也鎖不住半點氣息,更無從追起……

陳川跑回剛才激鬥處,地上除白駝馬的兩半血屍跟無數碎片衣甲之外,追魂印與腰囊全都不見蹤影,又氣又急,差點一股熱血沖上頭腦,將他沖昏過去。

宿武尉府的弟子竟然在他們的轄管區域內被人劫殺,左騎衛府的人也是眉頭深皺,問陳川道:「你可看清楚劫道之人的相貌……」

陳川憤恨道:「那小子燒成灰,我也能認出來!」

「那行,你先隨我們回城。只要你能認得人,畫下圖像,到時候律令府自會向諸府發佈海捕緝文!就算他逃到天崖海角,必能將其擒獲!」左騎衛府的人說道。

陳川急得心頭一陣發黑,暗想那小子搶得他的追魂印,還不立即遠走天涯,此時不追,拖過半日,又從哪裡去追?

就算事後查到是誰下手又能如何,他們還能將打劫散修的秘密也捅出去?

他僅是宿武尉府的青衣弟子,還沒有資格喝令左騎衛府的人替他賣命,心裡有什麼不服,也只能通過宿武尉府找左騎衛府交涉,當下心知追回追魂印無望,也只能先隨左騎衛府的人回城再說。

在律令府折騰了半天,陳川才得以返回弟子別院,但他在途中被人打劫的消息已經轟然傳開。

有同情者、有冷眼旁觀者,當然也有幸災樂禍的人。

符器雖然不入流,但青陽境修者能有一件,無不是異寶,何況陳川的追魂印,要比尋常符器有更玄妙的神通,差一步就能晉身入階法器之列,就算還胎境的強者都未必能有一件。

陳川以往仗之在弟子別院耀武揚威,與蒙衝等人結黨營私,連玄衣弟子都未必放在眼底,這時候看到他吃這麼大的苦頭,幸災樂禍的弟子自然不在少數。

陳川臉色灰敗,有如喪親,走進院子,將看不順眼的侍婢抽了兩耳光,趕了出去,人在靜室絕望得想哭。

「陳川,」蒙衝兄弟衝進來,拉住絕望的陳川說道,「我知道那黑臉小子是誰?」

「是誰?」陳川像是溺水抓住一根稻草,抓住蒙氏兄弟的手,問道。

「對方來頭不小,但這事可找四爺替你做主!」蒙氏兄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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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捉賊捉贓

陳尋打劫得手,也不及細看那枚小印到底是什麼貨色,統統扔到虛元空間裡,就狂奔逃入密林之中,遠遠看見左騎衛府的三人沒有追來,才放寬心,與小青豹子匯合,從東城門進城。

青玉小印有前主人的神魂氣息殘留,在城中祭煉說不定會被前主人察覺。

陳尋心裡想蒙氏兄弟等人丟了這件符器之後,必然滿城搜索,就將那枚青玉小印扔在虛元珠內不問不管,想著哪天找個機會躲入杳無人蹤的深山老林裡再祭煉不遲。

除那枚青玉小印外,那隻獸皮囊除了幾張玄符外,僅有四枚真陽培元丹,倒是叫陳尋頗為遺憾。

沒想到蒙氏兄弟等人整日打家劫舍,囊中竟然也如此吝嗇。

他卻不知道,蒙氏兄弟等人這次出城盯上鐵心梅,數日用追魂印追躡人蹤,消耗極大。

陳川三四天的時間服用不下十枚真陽培元丹,然而沒有半點收穫,就已經叫他們心頭泣血,哪裡想竟然被他反手打劫?

真陽培元丹沒有什麼特別的神魂氣息,那隻獸皮囊繡有特殊的徽標,陳尋隨手丟入火盆裡燒掉。

陳尋拿出法術書待要細細觀悟,不知過了多時,就覺數股殺氣凜冽襲來,驚得他神魂動盪,嚇得他手足冰涼。未曾想才過去大半日,事情竟然就這麼敗露了!

陳尋此前料到蒙氏兄弟有可能想到他,但蒙氏兄弟如此的聲勢殺上門,就不怕他們打劫散修的事情敗露嗎?

緊接著就見轟然巨響,院門被人從外轟開,陳尋拿起寒霜刀待逃,就有一股靈壓襲來,似乎他稍有異動,踢門闖入庭中之人,就會絕不留情的將他斬殺當場。

這靈壓叫他異常的熟悉,不是蘇全又是何人?

知道蘇全親自帶隊殺來,陳尋心更涼了半截,這才知道蒙氏兄弟為什麼如此大膽,原來是直接跑到蘇全那裡告狀!

這如何是好?

就算他捅出蒙氏兄弟打劫散修的事情,蘇全多半也會包庇蒙氏兄弟。

而蘇全靈壓鎖來,陳尋感知有數人衝進院子,情知此時再逃,機會實是渺茫。

「四哥,你這是做什麼?」蘇青峰不怒而威的壓聲喝問。

「哼!宿武尉府的好上卿,跑半道打劫宿武尉府的弟子,傳出去,叫人笑掉大牙,今天我不將他挫骨揚灰,我就不姓蘇!」

聽得蘇青峰竟然與蘇全同時出現,陳尋砰砰亂跳的心臟算是稍稍安定下來,心想蘇全還真是一個蠢貨。

轉念又想,應是事後蒙氏兄弟無意認出他來,將事情捅到蘇全那裡,蘇全雖然看他不順眼,但他親自過來捉賊捉贓,更著意的還是打壓蘇青峰,爭奪宿武尉府的話語權。

他不過是夾在蘇全與蘇青峰之間的道具!

想透這些,陳尋倒沒有什麼慌亂的,心裡想:看來打家劫舍這事,還真是高風險高收益啊。

陳尋將寒霜刀系在腰間,才整理衣衫,推門走出去,就見蘇全、蒙氏兄弟等人氣勢洶洶的站在庭院之中,都眼帶凶焰的望來,似有一言不對就會拔刀相向。

趙屠、采兒父女嚇得跪伏在地,沒見過這種場面,嚇得渾身發抖,在蘇全那強大的靈壓之前,誰敢掙扎半分?

同時嚇得渾身發抖、趴在地上的阿青,就是趴在地上,還用兩隻厚實的肉掌子遮住雙眼。

蘇青峰則臉色嚴肅的站在蘇全之後,宿武尉府客卿打劫宿武尉府弟子的事情真要坐實了,他也是極為難堪。

葛異等人都站在破碎的院門外,阻攔古劍鋒、古風等人進來。

「四爺、十三爺光臨寒舍,有何賜教?」陳尋施禮問道。

蘇全以為他破門而入,就能嚇得陳尋此子膽喪心寒,哪裡想他竟跟沒事人似的走出來,厲眼若電,聲如雷霆,喝問:「你做的好事,還有臉問我們上門幹什麼?」

陳尋叫蘇全暗夾靈壓的喝聲震得氣血浮動,好不容易將氣血鎮伏,盤膝坐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四爺今日一定要殺我,陳尋萬難抵擋,但希望四爺殺我之前,能給我一個說法!」

「你……」蘇全氣得就想揚掌將這小畜牲劈成肉渣子,喝問道,「你信不信,我一掌劈死你。」

「我信。我也怕。但我不知道錯在何處、罪在何處!」陳尋高聲說道。

「四哥!」蘇青峰見陳尋如此鎮定,反倒有了底,站前一步,出聲喝了一下蘇全,要他在這麼多弟子、執事面前,注意儀態。

蘇全當然知道他真要出手,老十三必會出手阻止,而在沒有坐實罪名之前,出手擊斃此子,蘇棠將來出關後要糾纏過鬧,他也沒有辦法交待,含憤收回手,冷笑道:「人贓俱在,看你如何辯別?」

「既然人贓俱在,那四哥還是稍歇片刻,且看他們對質,就明一二。」蘇青峰說道。

陳尋還是懵然無知的看向眾人,一副壓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的無辜模樣。

「你說此人是不是你?」樓礁站在蘇全身後,這時站出來抖出一副畫像,畫中人除了臉被污泥蓋住,身形無一不像陳尋。

「是很像。不知誰給陳尋畫了這張像,但臉上怎麼畫這麼髒?陳尋雖然在蠻荒生活數年,但一直都愛好潔淨的人……」陳尋問道。

樓礁氣得吐血,沒想到此子死到臨頭,竟然還能反口狡辯。

「那這張像,是不是你養的異色玄豹!」樓礁又抖出一副畫像,將阿青神形兼備的畫在圖中。

陳尋哈哈大笑,朝蘇青峰行禮道:「十三爺,要是有持你的畫像,砸上門來說你犯了死罪,就要喊打喊殺,十三爺,你心裡服不服?」

蘇青峰寒著臉沒有吭聲,而是盯著樓礁,讓他繼續質問下去。

「左騎衛府的三位師兄,你們是不是看到此子,劫殺陳川後,遁逃山林?」樓礁問左騎衛府的三人。

「身形是像……」左騎衛府三人說道。

「你現在還什麼話說?」蘇全冷哼道。

「陳尋知道四爺對陳尋不滿,但想問四爺,陳尋有無機會為自己辯護?」陳尋問道。

「豈看你怎麼辯解?」蘇全說道。

「滄瀾百萬人眾,散修數以萬計,相貌、身形相肖之人,不知其數,」陳尋站起來,慷慨說道,「不知道左騎衛府三位師兄,是在何處看到陳川師兄被人劫殺,這兩副畫像,可是三位師兄事後繪出以便緝拿兇手?」

「我們只看到有一人身形與你極肖,劫殺陳川後就往密林逃竄,沒有看到這頭豹子。」左騎衛府的人說道。

「……」陳尋轉身看向樓礁,問道,「左騎衛府的師兄都沒有看到阿青,你卻拿阿青的畫像來往我頭上潑髒水。樓執事,我是與鬼奚部有仇,但也沒有想到今日竟然敢當著四爺、十三爺的面,公報私仇!」

「樓執事,陳尋這話,你要如何解釋?」蘇青峰黑著臉問道。

「陳尋與玄豹是我親眼所見,畫像是我到律令府繪下,我總不會誣告你吧?」陳川真是沒想到真是這個小雜種半道打劫他,氣得恨不得沖上去將他這張故作鎮靜的臉撕碎,叫他露出真面目來。

「你就是陳川師兄,失敬失敬,當日在弟子別院,沒有跟你好好套交情,陳尋真是不明白,我怎麼就得罪你了?」陳尋問道。

「你!」陳川氣得吐血。

「陳川與你無怨無仇,怎會誣告你?」樓礁喝問道。

陳尋冷聲問道:「樓執事既然知道我跟陳川無怨無仇,又怎麼斷定我沒事會去打劫他?」

樓礁哪裡想到陳尋竟是如此的伶牙俐齒,氣道:

「陳川與你不熟,也未見過你養的這頭小畜牲,人贓俱在,你還想狡辯?」

陳尋冷笑問道:「我今日還沒事帶著阿青在城裡轉悠。陳川說沒見過阿青,樓執事就當他真沒有見過阿青,樓執事,你今年有滿三歲嗎?」

蘇青峰、葛異趕過來,就是為他撐場子的,陳尋真不是怕樓礁小小一名執事,能對他怎麼樣?

「前日你從南城出城未歸,今日又從東城回來,此事都有人證,你以為憑三寸之舌,就能推脫罪名?」樓礁氣極而笑道。

「既然樓執事一定要往我頭潑髒水,那我就問問陳川師兄,」陳尋盯住陳川的眼睛,冷笑道,「你說你看到我跟阿青偷襲你,請問陳川師兄,我們交手幾招,你幾招之內被我擊敗,為何你看到我跟阿青,而左騎衛府的三位師兄為何僅看到我一人逃往山林?」

「在城南牧場,你僅一人襲殺我,但在山間,我見你跟這頭小畜牲!」陳川還以為此事有四爺做主,趕到就能將這兩小畜牲擊殺,哪裡想到這小畜牲口舌如此伶俐,竟叫樓礁等人無言以對。

陳尋沖蘇全、蘇青峰行禮,說道:「我不知道何事得罪陳川師兄,叫他如此栽贓陷害!我在今日之前,從未見過陳川師兄一面,他既然說在山中見過我跟阿青,我昨夜確實又在城外,這叫我百口莫辯,但請十三爺、四爺聽他說說,是如何見到我的?要是此事沒有其他人證,僅是他一家之言,還請十三爺、四爺替我主持公道!」

蘇青峰心想,陳川與陳尋無怨無仇,沒有理由栽贓,而且在那麼多的人看到陳尋與青豹出城,特別是左騎衛府的三人目睹現場,陳尋想要推脫罪名也難。

不過,就算此事是陳尋做的,但他小小年紀,剛干下打劫的事被人抓贓,還能有如此的鎮定,蘇青峰也是暗暗心驚。

然而陳尋要他說出在山中如何相見,有何人證之時,陳川就有些犯傻了,他們還以為有四爺親自出馬,就能當場將此子拿下擊殺,完全沒有想到事態會發生到這步,他們八人蒙面打劫散修的事,又怎麼能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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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反轉

蘇青峰本來傾向相信打劫之事是陳尋所做,從試煉之途種種作為,也能看出陳尋是膽大妄為之人,但陳川這一遲疑,頓叫他心裡起疑。

要沒有見不得人的事情,陳川為何吱唔不語?

蘇青峰冷著臉問道:「陳川,你說,你在山裡,是如何見到陳尋的,又有何人能替你做證?」

「蒙衝師兄可替陳川做證!」陳川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昨日,我與蒙衝師兄八人,在月峽採集藥草,遇見陳青與這頭玄豹……」

「八人?」陳尋氣憤而笑,指著陳川的臉說罵道,「陳川師兄,你滿口胡言,竟然甘原被蒙家兄弟利用,聯手做局,栽贓陷害我。今日四爺在場,我不與你們三人計較,他日城外相見,我必拔刀相向!」

「陳尋!」蘇青峰喝道,他也有些琢磨不透陳尋此時是真怒還是假怒,但也只能出聲讓陳尋冷靜一下。

「請十三爺為陳尋主持公道,」陳尋說道,「我本不知陳川師兄因何陷害我,但現在想明白了。蒙家兄弟曾與鬼奚部的樓適夷聯手殺我,這事有葛執事可以作證!我不念前仇,未曾想到蒙家兄弟竟然還不放過我?」

說到這裡,陳尋又大義凜冽的沖樓礁罵道:

「我也沒有想到今日之事,樓執事也插一手,今日之仇,陳尋會記住你一份!記住你鬼奚部一份!」

陳尋又問蘇全:「陳川師兄八人在一起,請問四爺,陳尋是吃了豹子膽,敢對他們下手?」

蘇全也是給質問得啞口無言,樓礁領著陳川他們過來,這些事壓根就沒有跟他提過,他也沒有想到要問清楚。

陳尋又問陳川:「陳川師兄,你既然說你們八人在月峽採集藥草,請將藥草拿出來給四爺、十三爺看!再請問,你們八人在月峽遇到我之後,我是跟你們打了招呼,還是扭頭就跑,還是說在月峽吃了豹子膽,就已經跟你們大打一場?」

聽陳尋義憤填膺的說到這裡,葛異幾乎都相信他是被冤枉的了。

「你!」陳川氣得牽動臟腑傷勢,又是一口血噴出去,心裡恨得想要將五臟六腑抓出來撕碎掉。

蘇青峰冷著臉,看向蒙衝,說道:「陳川既然說你們能為他作證,那你們說說,在月峽是怎麼見到陳尋跟這頭玄豹的?再把你們出城採集的藥草拿出來,給大家看看,看是不是在月峽采的……」

蒙衝嚇得背脊發寒,他們打劫鐵心梅與陳尋的事情暴露出來,如何得了?

最終就算證實陳尋打劫陳川,陳尋也僅能算是事後報復,是輕罪,十三爺則有足夠的藉口,將他們八人都當場擊殺!

蒙衝嚇得臉色煞白,趴跪在地,說道:「陳川師弟說他在月峽見到陳尋與青豹,我們幾人專心採藥,並沒有親眼見到陳尋。原先以為是陳尋藏在暗處欲對我們不利,一時氣憤,就與陳川師弟找樓執事一起跑去見四爺!但蒙衝絕無意陷害陳尋,請十三爺明察!」

「四哥,你說這事如何處置?」蘇青峰冷著臉問蘇全。

蘇全傻在那裡,這他媽的對質來對質去,竟然都成為了陳川的一家之言,但青峰如此質問,他只能厲眼盯著陳尋,咬牙說道:「陳川不會無緣無故害你!」

陳川氣得吐血,沒想到蒙家兄弟竟這時反口,心冰寒一片,衝著蘇全「砰砰砰」的叩頭,額頭鮮血直流,說道:「陳川要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全族都不得好死!」

陳尋也指天發誓:「陳尋要半句謊言,天打雷劈,讓云洲天雷,滅我全族!」心裡暗想,云洲的雷霆,大概不會打到地球上去?

樓礁也沒有想到會演變成這局面,愣了半晌,才說道:「陳川所丟追魂印,旁人想要重新祭煉,非一時半刻能行,在不在此院中,陳川應能感應!」

陳川沒想到還有一線生機,心生狂喜,是啊,他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追魂印,他滴血祭煉兩個月才成功,服用靈藥無數,豈是陳尋得手後半天就能抹他神魂氣息的?

要是陳尋背後有還胎境中期巔峰的高手,替他祭煉追魂印,他也只能認命:蘇青峰這一級數的高手,擺明場子要搶他的追魂印,他不認命又能怎樣?

陳川當即盤膝而坐,要釋出靈識,感應追魂印的所在。

「陳尋手裡有一件法器,能遮閉他人感應,此事葛執事應該知道!」蒙衝也怕陳川將他們供出來,這時候自然還是要幫他。

蘇全看向葛異。

葛異硬著頭皮說道:「確是如此。」

陳尋笑道:「我是有件藥爐,能在遮閉尋常符器的氣息,我這就去書齋取來給四爺、十三爺驗看……」

「恁多廢話!快去取。」蘇青峰說道。

陳尋走出書齋,散出靈識,確認無人窺探書齋之中,當即從虛元珠中取出青銅藥爐、四隻青銅小瓶,然而再走出書齋,交給蘇青峰,說道:「此藥爐是烏蟒所賜,陳尋一直用來煉製一些尋常丹藥,能遮閉法器氣息,還是試煉途中無意發現……」

四隻青銅小瓶除一枚九元養竅丹外,其他分別裝有聚元膏、真陽丹若干。

陳尋心知蘇青峰、蘇全對烏蟒的情形極熟,倒沒敢將四隻青銅小瓶藏著不拿出來,不然很可能連虛元珠的秘密都保不住。

「烏蟒竟然將九獸煉陽爐送你,看來你真是給烏蟒不少好處啊!」蘇全冷聲說道,蘇青峰一一揭開青銅小瓶、藥爐,裡面有什麼東西,他都能看到,自然也看到那枚九元養竅丹。

也僅是一枚九元養竅丹而已,即使珍貴異常,但老十三爺或者蘇棠都有可能偏愛此子,他也無話可說。

陳尋沒想到蘇全真認得這只青銅藥爐,想必他也會相信,他手裡僅有四隻青銅小瓶,虧得剛才沒有僥倖,不然真有可能拆穿掉。

陳尋說道:「要是蒙家兄弟還懷疑我屋裡藏有什麼能遮閉符器氣息的物什,陳尋也是無話可說,只能請四爺、十三爺親自進去搜查了。」

「恁多廢話!」蘇全不悅的喝道。

陳川見四爺如此說,當下釋出靈識,全力搜索追魂印的氣息。

陳尋氣定神閒,還胎境的強者,都不能將一點靈識透入虛元珠之中,陳川要能發現他的追魂印氣息,那真是見鬼了。

等了片晌,蘇全見陳川額頭滲滿汗珠子,心裡涼了半截。

陳川猶不甘心,衝著蘇全叩頭:「陳川絕無半句謊言,請律令府對陳尋用搜魂之刑,若陳川誣他,當願受雷殛之刑!」

「廢物!」蘇全氣得要吐血,揮袖就將陳川打了幾個跟頭,將滿口噴血的他甩到角落裡!

沒有半點可靠的人證、物證,就算他能說動律令府用搜魂之刑,老十三又豈肯答應?

見蘇全要走,陳尋說道:「請四爺為陳尋主持公道?」

「你要什麼公道?」蘇全轉回身冷笑問道,「陳川看錯人,現在誤會釋清,這就是公道。你還要什麼公道?」

陳尋心裡暗道:他日有機會,定將你這老畜牲千刀萬剮,叫你嘗嘗什麼叫公道。

「無事鬧上門,照規矩,陳尋可邀陳川上斬龍台一戰,了卻恩怨。」蘇青峰沉著聲音說道。

「他們還無資格上斬龍台,要打到城外打去,生死由命。」蘇全無情的看了陳川一眼,恨不能將他擊斃,哪裡會管他的死活?

但這事要鬧上斬龍台,全城人都會知道他的笑話,蘇全自然不干。

除樓礁、蒙家兄弟、陳川等人,弟子別院還有一干弟子跑過來看熱鬧。

也正是如此,才越發的叫蘇全下不了台,實不知在諸多弟子心裡,他是什麼形象,他直覺再多待一瞬,就渾身不自在,袖手化身一道流影,往北掠去。

陳川都氣糊塗了,心裡都情不自禁的想:難道真是巧合,難道他看走了眼,牧場偷襲他的另有其人,不是陳尋?

蘇青峰冷眼盯了陳川一眼,沉著聲音喝道:「你可記住,陳尋可向你邀戰,你只可孤身應戰!若違律令,定斬不僥!」

蘇青峰說罷話,也就將那套九獸煉陽爐交葛異幫陳尋拿著,化作一道流影離去。

陳川心頭卻似叫寒霜覆蓋,直冷得極點,沒想到今日竟落到這樣的結局。

蘇青峰既然說他可以隨時找陳川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陳尋也不能再要求太多,心想有時候能抱個粗大腿就是好啊,要沒有蘇棠、蘇青峰替他撐腰,他今天給蘇全一掌打成灰渣,都沒處找誰訴苦去!

蘇全、蘇青峰離去,陳尋朝樓礁拱拱手,說道:「樓執事,我這院子給你們折騰得一踏糊塗,還要樓執事破費,出錢修繕一下!」

樓礁鼻子都氣歪了,卻又不能發作,只能丟下一袋刀幣,說道:「這些賠你的門庭,應是該了!」

一枚聚元丹能換一袋刀幣,但一袋刀幣確也能將庭院修繕一新。

陳尋讓趙屠將這袋刀幣撿起來,朝蒙家兄弟拱手冷笑道:「四爺、十三爺發話,但我們青山綠水、後會有期!不送!」

蒙氏兄弟鼻子也都氣歪了,明知是陳尋半道劫了陳川,但是又能奈他何?

他們最大的敗招,就是沒有萬萬沒想到,陳尋此子,十四五歲竟能在四爺的威壓之下,口才如此伶俐的狡辯。

他們疏忽了,竟然事先就沒有套好說辭,反而落入此子的套中。

此時不忍下這口氣,又能如何,只能攙著癱倒在地的陳川,先回弟子別院再說。

見青璇也在門外,陳尋笑問道:「青璇師姐今日也空過來看熱鬧啊?」

青璇也分辨不清,陳尋到底有沒人打劫陳川師兄,但看陳尋能在四爺跟養父面前,如此的鎮定自若,也暗感他即使修為無成,長大之後也定然是比葛異更厲害的角色。

青璇見陳尋有邀他做客之意,只是嫣然一笑,說道:「今日鬧騰成這樣,亂糟糟的,改日再來拜訪陳尋師弟……」

宿武尉府的其他弟子,也都灰頭土臉的與青璇一哄而散。

「這邊事了,我們也就先走了;你過兩天再過來找我。」葛異將青銅藥爐還給陳尋。

陳尋心想他到客卿院掛了名銜之後,近一年時間都沒有露過臉,心想也到客卿院走一走了,當即就送葛異與左騎衛府的三人,離開銅鑼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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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避禍

聽著蘇青峰說及蘇全闖門不成,反被陳尋給氣走的情形,宮裝美婦笑得花枝亂顫,柔荑玉手拍著長案問道:

「你不會是說笑,故意逗著我樂吧?老四休生養性這些年,能叫一個半大的小孩氣得肝膽俱裂?」

「要你去看熱鬧,你不去看,」蘇青峰笑道,「倒懷疑我胡說逗你樂了。」

「我,千幻門的一個小供奉,哪敢插手你們蘇家的事?」宮裝美婦盈盈盈笑道。

蘇青峰心底是無比的暢快,在侍妾姜冰云面前,實沒有必要掩飾跟蘇全之間的矛盾,笑道:「這口氣,老四一時半會還嚥不下,你過兩天有機會看到他,便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

「爹爹可沒有半點說謊,四伯確實是給氣得下不了台,拂袖而走。」青璇想到銅鑼巷的情形,也禁不住好笑。

「那到底是不是他下的手?」姜冰云問道。

「不好說,」蘇青峰說道,「理應是他下的手,但看他的臉,還真不能確認。」

「你也不能確認?」姜冰云訝然問道。

雖說真陽境後期就開始修煉神魂,但又豈能跟還胎境的強者相提並論?

除非陳尋此子天賦異稟,才能在青峰、蘇全兩位都是還胎境中期巔峰的強者跟前不露怯。

聽青峰這此話,姜冰云倒對這個來歷不明、被烏蟒收留四年的少年,真正感起興趣來。

「除非用搜魂之刑,」蘇青峰說道,「只是為這些微小事,實在犯不著律令府用搜魂之刑,老四也只能灰溜溜的氣走。何況,那幾個青衣弟子,必有心虛之處,不敢跟陳尋繼續對質下去,用搜魂之刑,未必對老四有利啊……」

「這麼說來,這小子還真不簡單啊,待他長成,還了得啊?」姜冰云也信蘇青峰不會逗她玩,又拿青璇開玩笑道,「青峰,你不是說要替青璇挑個金龜婿嗎?陳尋小子你可得替青璇看緊了,莫要叫別家搶過去了。」

「云姨,你又拿青璇開玩笑了,」青璇羞紅臉,嬌嗔道,「青璇這輩子就伺候爹爹、云姨,可沒想過嫁人。」

蘇青峰聽了姜冰云的話,心裡倒是一動。

青璇窺著養父蘇青峰臉色沉凝,忙岔開話題說道:「一年未見,看陳尋的修為倒是沒有增進多少,是不是他沒能進學宮,修煉不得法啊?」

姜冰云窺了青璇一眼,心想這小妮子倒是挑剔得很呢,不過也不怨她,青璇倒是很有機會晉入還胎境,誰樂意與真陽境修者結為道侶?

蘇青峰聽到青璇提及陳尋的修為,想到他前年在蟒牙嶺北山見到陳尋時,陳尋還只是真陽境五層,很快就突飛猛進,晉入換血七層,修煉資質也是極佳,但在換血七層停滯了一年時間,沒有半點精進,或許是遇到修煉瓶頸了。

蘇青峰知道冰云不是隨便拿青璇的婚事開玩笑。

雖然他與蘇全沒有撕破臉,但他與蘇全之間的矛盾絕沒有緩解的可能。

這不僅涉及到誰最終掌控宿武尉府的問題,還涉及到老父親坐化後,那幾件法器誰來繼承的問題。

他若能獲得那幾樣法器,晉入天元境的希望就大增,已不是恤及兄弟之情就能拱手相讓的。

雖說他與姜嶺都有還胎境中期的修為,明裡暗裡向他效忠的還胎境強者將近十人,也有葛異等精明能幹的部屬,但說到心智之狡猾,陳尋此子實是值得塑造。

就算陳尋此生無望晉入還胎境,蘇青峰也知道將他攬到麾下,能發揮的作用,實不弱於一名還胎境的強者。

想到這裡,蘇青峰問姜冰云:「冰云,你在千幻門都沒有嫡傳弟子,實在不行,你將陳尋收到門下?」

「我又不是蘇棠那麼瘋丫頭,我沒事收什麼男弟子啊,不怕別人嚼舌頭根?」姜冰云嬌臉微紅,搖頭推卻蘇青峰的建議,「我那幾門粗淺的本事,青璇將來要有興趣學,我傳授青璇就是!」

姜冰云又說道:「你都說老四未必會忍下這口氣,那小子那邊你還得小心著些,不要叫老四找到藉口,隨手給殺了……」

「老四真有這魄力,我也不用跟他爭這些年,」蘇青峰說道,想了想,又跟站在庭下的葛異說道,「你看客卿院有什麼適合的差事,讓那小子出去避個兩三年,總比留在滄瀾城安生些。待蘇棠出關,老祖同意她招攬部屬,什麼事都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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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尋將撒歡跑過來討好的阿青踢了一邊去,讓趙屠、采兒收拾狼狽不堪的院子,請古劍鋒、左丘、古風等人到書齋說話。

「到底是不是你幹的?」古風到底是年幼,經歷過入門大典,沒想到剛過一年,又有這樣的大場面可看,激動得滿臉通紅,進屋就忍不住問道。

陳尋哈哈一笑,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古劍鋒拉了古風一下,有些事心知肚明即可,怎能問出來?

古劍鋒、左丘本是要找陳尋談別的的事情,不想遇上這事。

陳川在城外牧場被劫,到底是不是陳尋所做,這事心知肚明即可,不宜打破砂鍋問到底,古劍鋒、左丘跟陳尋到書齋裡坐下,就提起九族共管天馬湖之事來。

古辰返回北山已經一個多月,天馬湖周圍區域,劃給九族共管之事,已經有了結論。

黑山部願給,以左棘部為首的其他八族又願意接手,這事就算成了。

此前宿武尉府是托鬼奚部在天馬湖南坡修築寨城,作為蟒牙嶺北山、湖澤荒原的物產輸入滄瀾的集聚地。

此前北山諸族勢力極弱,四十餘族,人丁僅十萬,沒有一人晉入還胎境,即使佔著蟒牙嶺北山及湖澤荒原南片的廣袤地區,限制人手,每年能得的物產也極其有限。

黑山部擁有五千族眾,在北山算是大族,但以往採集藥草,一年也僅能煉製百餘枚低級靈丹。

而在過去一年,數以百計的散修湧入天馬湖寨城,蟒牙嶺北山及湖澤荒原這座寶庫才算是真正的打開一角。

過去一年僅獵獲得蠻荒異獸,就有好幾十頭,靈草異藥更是不計其數,實是以往所難想像。

當初黑山、山侗為一頭巨狼屍體,聯合圍攻烏蟒數月,差點要打滅族之戰,現在想想都覺得臉紅。

天馬湖寨城作為進入蟒牙嶺北山及湖澤荒原的中繼點,地理位置就陡然重要起來。大量商旅湧入,也叫天馬湖寨城驟然繁華起來。

包括九族在內、數以百計的散修,天馬湖寨城此時湧入的人口,已經將近萬人。

這背後涉及的利益就要比此前所想的驟增十倍以上,而隨著後期湧入的散修、商旅越來越多,天馬湖周邊後期完全有可能形成一座中等規模的城池。

九族所出的物產,甚至都不用萬里迢迢運到滄瀾城來,集中到天馬湖寨城,就被一搶而空。

限於玄寒宗的制衡,宿武尉府不便代表蘇家,直接插手天馬湖寨城的管理,故而才選了鬼奚部作代理人。

以前九族就算看到裡面的利益,也沒有資格爭食這塊大肥肉。

眼下千蘭進入學宮內院,拜蘇靈音為師,而鬼奚部又與蘇青峰心生齟齬,都不用陳尋獻策,左崇谷等人也漸漸從中看到些竅門。

眼下,九族已禮聘蘇靈音為上卿。

九族每年進俸大量的靈丹異藥跟一些能煉製法器的天材地寶,也只能換蘇靈音在九族掛一個上卿的名銜,自然不敢奢望地位僅次於諸府府主的學宮長老蘇靈音,真的就代表九族,親自到天馬湖坐鎮去。

九族真正要想在天馬湖寨城,跟鬼奚部分庭抗禮,絕不是簡單的事情。

有蘇靈音的名頭壓著,鬼奚部是不敢公然對九族做出什麼心狠手毒的事情,但鬼奚部暗中挑拔一二散修,隨手滅了黑山或那個部族,九族又能找誰訴苦去?

就像剛才,即使蘇全心底多半也傾向相信陳川沒有說謊,但陳川的話不能自圓,沒有真憑實據,蘇全自然無法替陳川出頭,將陳尋當場擊殺。

九族想要跟鬼奚部在天馬湖寨城分庭抗禮,想要爭得應得的那部分利益,打鐵還要自身硬。

九族現在能獲得的修煉資源,要比以往多出一大截,但弟子要成長起來,需要時間,現在就想要壯大起來,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學其他宗派勢力,禮聘客卿。

陳尋就是左丘、古劍鋒他們所想到的第一個對象。

客卿身份頗為自由,陳尋身為宿武尉府的客卿,客卿院近一年都沒有去露個臉,也沒有人想起他來。

只要不跟宿尉府的利益衝突,也不妨礙他在其他宗派、部族勢力兼任客卿。

陳尋一個月前只是簡單跟古劍鋒提及此事,沒想到九族的行動會如此迅速,都已經開始招驀客卿、擴充勢力了。

他前日出城進山,才發現滄瀾城周邊近千里的山區,修煉資源已被開採一空,而且滄瀾城聚集的散修數以萬計,壓根也沒有封山養藥的機會。

以他的修為,再往涂山深處,凶險極大。

同時蘇青峰再有心庇護他,但整日活在蘇全的陰影之下,也不是個事,回蟒牙嶺修煉,不失為一個選擇。

想到這裡,陳尋點頭應允道:「好啊,我還想著再回北山住段時間呢,」又問,「十三爺那邊有什麼態度?」

他想左崇谷此人頗有謀算,既然都籌備到這一步,不可能忽略掉宿武尉府。

「十三爺的態度還是老樣子,宿武尉府不管蟒牙嶺北山的事務,不過我阿爸亦被宿武尉府聘為客卿……」

陳尋哈哈一笑,鬼奚部投靠蘇全,蘇青峰不能跟蘇全撕破臉,也只能全力支持九族來壓制鬼奚部了。

難怪剛才蘇全跑過來興師問罪,蘇青峰不惜親自跑一趟,原來並非都是蘇棠的緣故,也應是看到他對聚合九族勢力有些好處,同時也是做給九族看的……

陳尋又想到一事,問左丘道:「北山社能不能讓人盯住陳川?他何時出城,過來跟我說一聲。」

「真要殺他!」左丘不懷疑陳尋有殺陳川的能力,但陳尋真在城外殺了陳川,四爺蘇全的臉上,怎麼可能有半點的光彩?

「……」陳尋都到離開滄瀾城,哪裡還會顧及蘇全的顏面?

這次他與陳川結下的是死仇,有機會、有光明正當的理由殺他,難道還要等他奮發圖強、修煉有成之後,再來找自己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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