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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臨蠻荒第一百章 兄弟同心插一刀

“氣死我了,我今生非要將這小畜牲挫骨揚灰不可!”陳川心肺都氣炸了,強忍着心頭狂涌的滔天恨意,回到弟子別院,就再也控制不住的沖蒙氏兄弟發泄出來,“你們說什麼兄弟情義,生死與共,你們為什麼改口,難怪你們都不信我的話?
聽着陳川雙目赤紅,神智有些許癲狂,蒙沖眉頭微蹙,耐心勸他:“我們所作之事,要是在十三爺面前揭穿出來,你說四爺會如何對待我們?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你們能忍,我怎麼忍?”陳川拍案而起,氣得臉頰上的肉亂顫,質問道,“丟了追魂印,連城門都不敢出,你們叫我怎麼去忍?
“不至於連城門都不敢出,”蒙沖笑道,“既然那小畜牲一意想殺你,又豈不是你報仇雪恨的機會?
“追魂印被搶、玄甲破碎,我怎麼報仇雪恨?”陳川想到陳尋在牧養沖他襲來的暴烈三斬,此時心裏猶有餘悸,暗道,就算他早有準備,都未必是敵手,現在他身無長物,一件趁手用的符器都沒有,敢出城還不是找死嗎?
“追魂印的損失,我們怎麼讓你一人承當?”蒙沖繼續寬慰他道,“我們手裡有的東西,你想要什麼,盡挑三件去。那小畜牲以為你無長物,想在城外殺你,你說,這是不是你報仇血恨的良機?
“周家兄弟的魔鱗甲跟你的烈火刺環,都能給我?”陳川將信將疑的問道,卻也知道,他要有這兩件上品符器在身,自然有報仇血恨的機會。
“我這烈火刺環,你要就拿去祭煉,”蒙沖大方將腰間的刺環摘下來遞給陳川,又說道,“那周家兄弟那邊我不好說,但想來勸他將那副魔鱗甲借給你幾天時間,用來殺那小子,周家兄弟不會不願意。到時候得了好處,你記得分給我們些就是……
“好。”陳川沒想到蒙氏兄弟如此仗義,興奮的直想跳出來,接過烈火刺環,心裏想,哪怕周家兄弟僅是答應借魔鱗甲給他殺陳尋,他這趟的損失也算彌補回來了。
“你傷勢頗重,先安心養傷,我去樓執事那邊看看,看能不能幫你討幾枚丹藥過來。”蒙沖說道。
“有勞蒙兄了。”陳川說道。
“那是應該的……”蒙沖說罷,就與弟弟一起走出陳川所住的獨院。
在夾道里走過一陣,蒙均忍不住問道:“哥,你真將烈火刺環送他?
“不然能怎樣?”蒙沖說道,“要是他明知必死,破罐子破摔,將我們所作之事都捅出去,如何是好?四爺或許會不會,但叫十三爺知道,四爺還有可能庇護我們?不要再說什麼了,我們快去樓執事那邊給陳川師弟討丹藥去,治好傷,以後怎麼辦,還要從長計議……

待蒙氏兄弟走遠,陳川才撤去隱身訣,心裏暗道:他們到底是忌憚我魚死網破,將事情都捅出去的!
確知蒙氏兄弟不會騙他,陳川就放下心思,返回小院靜室,盤膝靜坐療傷。
過了片晌,聽着蒙氏兄弟在院子外敲門,陳川跑出去請他們進來,問道:“周家兄弟怎麼說?
“我們還沒有跟周家兄弟說這事,先從樓執事那裡幫你討來兩枚玉奚丹,你趕緊療傷,我們再一起去找周家兄弟商議這事,”蒙沖從懷裡掏出一隻小玉瓶,遞給陳川,說道,“這樣可好?
陳川猜想蒙沖或許是擔心說服不了周家兄弟,心裏想,他只是借周家兄弟魔鱗甲一用,報仇雪恨之後自當歸還,大家都綁在一棵樹上,周家兄弟想必不會這麼不通情理。

陳川拔開瓶塞,一股濃郁葯氣即從瓶中溢出,叫人嗅之心曠神怡,當真是鬼奚部煉製的、比真陽丹還要略勝一籌的玉奚丹。
陳川也不疑其他,當即盤膝坐下,將兩枚玉奚丹倒入嘴中,即化作藥力沸流散入百骸。
陳川暗感這兩枚玉奚丹藥力之強,治好他今日所受傷勢綽綽有餘,然而就在他將藥力導入玄竅進行煉化之際,沿喉管又有一股異樣熱流釋出,瞬時化作一團火,將他周身的氣血都點燃,就見他雙臂的血管,像是珠網似的浮凸出來,根根青碧……
“你們,好狠……”陳川怎麼也沒有想到蒙氏兄弟拿給他的玉奚丹,葯中藏葯,身子此時已經僵硬,動彈不得,艱難的抬起手,指着蒙氏兄弟的臉,剛說出四字,劇毒就燒蝕到他的心臟,就此死去。
“……”蒙沖沒想到樓礁給他的丹藥竟如此之毒,忙將陳川指出的手搬下去,擺出盤膝打坐、走火入魔的樣子,就拿起那隻烈火刺環,與蒙均悄聲退了出去。
蒙均終究是心虛,到蒙沖院子里,嘀咕道:“中毒與走火入魔不盡相同,他人要是從中看出蹊蹺,怎麼辦才好?
“能看出什麼蹊蹺?”蒙沖還算俊朗的臉,露出猙獰的笑,說道,“四爺都巴不得陳川走火入魔而死,就算有人看出蹊蹺,還能跑到四爺那邊去告狀?難不成陳川跑城外真讓陳尋殺了,四爺就長臉了?你放寬心,此事有樓執事替我們遮掩,必萬無一失……

陳尋惦記着葛異所說的話,過了兩日,就到他府拜訪。
兩日不見,葛異還是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陳尋暗感各府的執事也真是辛苦。
雖說各府執事職權甚重,但有些還胎境的強者,寧可在各府掛客卿的頭銜,也不願意擔任執事,實是不想被繁瑣俗世事務纏身,影響到修鍊。
“陳尋醉心修鍊,許久未到葛爺府上來探望,前日還鬧出那麼大的事情,勞葛爺、十三爺費心出面,陳尋真是過意不去!”陳尋在宿武慰府掛了客卿頭銜之後,有近十一個月沒有露面,要不是前日發生那樣的事情,甚至還想不到露一下臉,陳尋心裏也覺到慚愧。
“你年紀輕輕,卻能耐得住寂寞專心修鍊,那是真好不過啊。”葛異毫不介懷的哈哈笑道。
他內心裏更是佩服陳尋能守心修鍊,換作其他真陽境的修者,有幾個人能在宅子里不問世事,枯坐一年修鍊?
也難怪陳尋能輕鬆碾壓修為比他高出一層的陳川。
陳尋將北山社禮聘他擔任客卿之事,說給葛異聽。
“十三爺的意思,也是讓你先避一避風頭,回蟒牙嶺修鍊,不失為一個選擇。”葛異說道。
聽得蘇青峰的意思也是要他出城避一避風頭,就不知道還會不會讓他殺陳川,陳尋問道:“陳川那邊呢?
他現在好不容易抱上蘇青峰的粗大腿,他寧可不殺陳川,也不想在這節骨眼上惹蘇青峰不高興。
“陳川啊?”葛異眯起眼睛,笑道,“他被強人所劫,回弟子別院修鍊出了岔子,前日就走火入魔、暴斃而亡了。我還以為你知道此事呢。
陳尋心裏一驚,沒想到蒙氏兄弟等人,為掩蓋他們打劫散修的罪行,竟下毒手,將陳川滅了口。
而弟子別院那邊死了一名青衣弟子,都無聲無息,想必也是大家都巴望着陳川能如此不聲不響的死去。
陳尋心裏感慨萬千,人心真是草芥,就算是學宮弟子又是如何?
這時候后宅有兩名奴婢走出來,手裡用漆盤端了幾隻青玉瓶。
葛異說道:
“你那枚九元養竅丹,我一個本家侄子服用后,順利晉入真陽境七重。這段時間,你一直在宅子里修鍊,我也一直在外奔波,就沒有顧得上這事。九元養竅丹,到客卿院也要用三百符錢才能換得,值真陽培元丹六十枚。當然了,市坊間或偶有九元養竅丹流出,但想換得,絕對遠不止此數。我就占你這個便宜,那枚九元養竅丹就算一百二十枚真陽培元丹。你今天不過來找我,我也會找上門,給你送過去。
陳尋當初就猜到葛異身邊有什麼重要的人,需要突破六層桎梏,將特意送上一枚九元養竅丹,事後也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
這時見葛異提起,還將一百二十枚真陽培元丹都端上來,陳尋忙說道:“值不當,值不當,陳尋在滄瀾得葛爺照顧良多,要不是葛爺,陳尋在滄瀾連立身之所都無,那枚九元養竅丹,葛爺真是不要再提了……
“要不是你那裡正好有,不然我都不知道從哪裡找一枚九元養竅丹,給本家侄子服用,”葛異說道,“你在客卿院辦事,我們以後就是同僚,我怎能沒你的東西?
陳尋堅持不要,葛異堅持要給。
陳尋手裡僅剩一枚九元養竅丹跟十來枚真陽培元丹,此時也需要大量的靈藥,支撐以後的修鍊。
葛異堅持之下,陳尋就照客卿院的折價,將兩瓶六十枚真陽培元丹收入懷中,其他的都堅決退還給葛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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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真陽境無敵

「葛爺,我有一事相問?」陳尋問道。

「你說。」葛異說道。

「客卿院,一件玄甲,刻印兩重金剛玄符,計價三百符錢,而印刻三重金剛玄符的寶甲,價格怎麼就陡然翻了十倍?」陳尋問道。

陳尋將那件金剛玄甲交給阿公帶回烏蟒:

一方面阿公等人此時還只能被動的修煉靈識、靈力,需要有一件符器;另一方面,陳尋也意識到刻印兩重金剛玄符的玄甲,能給他提供的護身法力實在有限。

他如今都能兩擊破開兩重符甲的防護,不要說還胎境的強者了,真陽境九重巔峰修者,手裡有一兩件強大符器,一擊也能破開兩重符甲的防護,他穿在身上的意義不大。

在陳尋看來,要想做到真陽境無敵,身穿三重符甲是最基本的要求。

然而一件三重符甲,客卿院作價竟然高達三千符錢,遠超乎他的想像。

僅僅是多刻印一重玄符,價格就翻了十倍,陳尋心想此時必然有他不知道的秘密,此時也能找葛異打聽。

葛異心想陳尋十歲時流落烏蟒,又未能進入學宮修行,眼下實是野路子散修,有些事就耐心講給他聽:

「一識不能兩用,身穿玄兵符甲,與敵搏殺,靈識實是在玄兵符甲之間運轉不休,並不能同時分用兩處。故而,我等非要修煉到極為嫻熟,才能將玄兵秘甲的威力發揮出來……」

陳尋還以為青陽境後期的修者才剛剛著手修煉靈識,所以才無法控制兩種符器,但聽葛異如此篤定的說「一識不能兩用」,陳尋也知道他能同時控制兩枚青焰珠的事情,在真陽境絕對是異數中的異數,不能洩漏半點消息出去。

葛異繼續說道:「……秘甲刻印多重金剛玄符,若無法陣勾連,也就只能發揮一重金剛玄符的防護威能。故而上品秘甲,並非多重金剛玄符的簡單疊加,還需要玄符法陣勾連。疊加的玄符越多,除法陣愈發繁雜外,對製器材料以及煉製之人的要求也越苛刻。三重符甲,除了需要熊獅腹皮一級的天材地寶,學宮當下也只有還胎境中期顛峰的強者,才有把握煉製。不要看三重秘甲,比兩重的防護力僅高出一倍許,但客卿院計價三千符錢都還是低的,拿到市坊去交換,多一倍的價錢,都有散修搶著要……」

聽葛異如此解釋,陳尋也是暗暗心驚,心想整個滄瀾才多少還胎境中期巔峰的修者?

不要說熊獅腹皮這類的天材地寶了,僅要蘇全、蘇青峰這一級數的強者,出手鍊制一套秘甲,付出三千符錢,要價真不能算高。

*********************

九族決意將核心利益都放在經營天馬湖寨城上,而且隨著天馬湖寨城的日益繁榮,大量散修湧入,真陽境的修煉資源也是會日益豐富。

這麼一來,左丘、古劍鋒等人,也沒有必要再留在滄瀾城修煉。

陳尋過了兩天,就一起與宿武尉府護送的一支商隊,返回北山。

采兒是陳尋的侍婢,留在滄瀾城也無依無靠。趙屠這次也舉家隨陳尋遷往北山。

陳尋沒有前往天馬湖寨城,到北山,就與左丘、古劍鋒等人分開,直接帶著趙屠、采兒一家老小,牽著駝負全部家當的數匹駝馬,趕回烏蟒石寨。

烏蟒這邊一切如故,石寨裡除了比以往更整飭些外,沒有太大的變化。

阿青在滄瀾城,給拘束在小小的宅子裡,憋壞了,到烏蟒,就滿寨子的撒歡去了。

宗圖回烏蟒後,就到石寨東面的石嶺下閉關修煉,陳尋將家當丟給趙屠、采兒收拾,就隨與南獠出寨,去見阿公。

石嶺與石寨緊挨著,就隔兩三里地,黑山、山侗圍困烏蟒時,就將營地紮在石嶺上。

相比較一年多前,此時的石嶺高崖之上,有一道泉水流下,從百米高的崖頭直跌下來,形成一道頗為壯觀的瀑布。

宗圖身穿玄符秘甲,盤膝坐在崖下,玄甲散出毫光,抵禦從崖頭跌落的流水沖擊之勢。

此地已經叫烏蟒劃為禁地。

除了密林遮閉外,從崖頭往下,兩側都用柵木造牆,將瀑布圍住,日常都有蠻武守備,以防他人意外闖入。

回到烏蟒,服九元養竅丹,一舉突破蠻武六層、晉入換血七層的宗崖,則與南溪、宗凌等人平時都留在這裡修煉,也為宗圖護法。

看到陳尋返回烏蟒,宗崖、宗凌、南溪等人都極興奮的圍過來,陳尋看到瀑布前還有一名身穿青衫的鶴髮老者盤膝而坐,面孔陌生,氣勢看著不強,但與石嶺相融,有著說不出的玄妙道蘊……

老者見南獠等人過來,撐身站起來,舉步走來。

陳尋也是疑惑,不知此人是誰?

宗圖修煉不能中斷,南獠代為介紹道:

「這是巫公好友青木道人,巫公回烏蟒後,鑿石嶺引泉流下,坐在石崖下修煉已有半個月,事先特地請青木道人過來為他護法……」

「小子陳尋拜見青木前輩。」陳尋一直都想拜見青木道人,當面求教,沒想到竟在此地見到他,當即長輯禮行,心想決定回烏蟒還真是對的,不然又不知道拖到何時,才能見到青木道人。

「哈哈,你就是陳尋,」青木道人哈哈一笑,上下打量了陳尋好幾眼,說道,「宗圖過來找我,說有孺子可教。我當時也是閉關苦修,沒有工夫搭理他,宗圖就死臉賴皮的將我那卷破書換走。宗圖確實有眼光啊……」

「前輩成全之恩,陳尋感激不盡。」陳尋感激說道。

滄瀾一本抄錄三五種低級術法的帛書,非三五百烏蟒丹不能換。

《道蘊殘解》除附有《大鵬秘拳》的圖譜之外,更是青木道人一生修煉經驗的總結。

真正要換,烏蟒石寨傾其所有,也未必能從青木道人手裡換得《道蘊殘解》。

青木道人能如此輕易將帛書交給阿公,一是他與阿公之間有著生死相托的情誼,二是青木道人雖然沒有見過他,但聽阿公聽過,對他也有成全之意。

「什麼恩不恩的,緣有因果,千蘭也是你所救啊。」青木道人笑道。

「還不知道前輩,與千蘭師妹什麼關係?」陳尋問道,有些事不足為外人道,故而他也一直都沒有問千蘭跟青木道人是什麼關係。

「我當年想跟蠻師宗守陽學道,不被族人所容,被逐出左棘部也已經有三十年了。」提起往事,左青木心裡感慨萬千道。

陳尋這才知道青木道人竟然千蘭、左丘叔祖級的人物,當年也曾拜入烏蟒天蠻宗守陽的門下。

雖說囿於族規,青木道人不能回歸左棘部,但血緣親情還在,到晚年就在左刺部旁找一崖洞修煉,有什麼絕學傳授給左丘、千蘭,實在正常。

千蘭拜入蘇靈音門下,陳尋實是有些擔憂的,當即讓宗崖他們先去修煉,他與青木道人、南獠坐在崖下說話。

「邪修盜脈的傳言,前輩可曾聽說過?」陳尋問青木道人。

「無論是西荒,還是云洲,都確時有此事發生,」青木道人聽陳尋專程問及此事,也能猜到他的意思,說道,「荒古血脈,未經修煉,神魂就極其強大。有些邪修,卡在還胎境後期無法突破,實是神魂闇弱,就動歪念,想盜他人的血脈以補神魂。也有一些邪修,自家弟子的資質有限,就盜他人血脈種入弟子體內。不過這事,無論在云洲,還是西荒,都是大禁忌……」

青木道人雖然都未能晉入還胎境,但早年遊歷云洲、西荒,一生見多識廣,實非普通的修者能比。

陳尋有些疑惑,正好找他請教。

「天元境的修者,就無貪念?」

「能晉入天元境者,要麼有大機緣,要麼本身就是身具荒古血脈的靈體、道胎,晉入天元境後,神魂也是早就修煉到圓融無礙,不需截他人之長補己之短,」青木道人笑道,「蘇靈音是與蠻師宗守陽、蘇青峰同時成名的人物,年紀比我還小,修為之高,卻遠非我輩所能望其項背,千蘭能拜入她的門下,也是緣……」

陳尋聽青木道人說他與學宮長老蘇靈音也是舊識,心想千蘭此前千方百計的掩護身具荒古血脈之事實,實是左棘部無力保護她,而她一旦得入蘇靈音門下,就不用再擔心什麼。

蘇靈音得道極早,此時都不到六十歲,以還胎境一百五十歲壽元論,蘇靈音還有八九十年的時間突破還胎境,實在沒有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韙,盜他人血脈補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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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聚靈伏元陣

天色將夜之時,趙屠跑過來稟告,他們在寨子裡的住宅,都收拾好了。

「烏蟒將此處闢為禁地,頗為清淨,我以後也就在這裡修煉吧,繁瑣事務,還要南獠叔代為照料……」陳尋說道。

陳尋也是祭煉虛元珠,連續九個月不中斷,才融煉一絲靈力,也不知道阿公坐關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煉出與本源神魂契合的靈力。

湧入天馬湖寨城的散修極多,這邊離天馬湖又近,即使這邊有青木道人護法,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

一旦發生變故,阿公被迫中斷修煉,數月苦修就會前功盡棄。

沒有強大宗門的庇護,修煉想要能成,還真是艱難啊。

陳尋魂海之上,已經煉出一絲與本源神魂契合的靈力,有這絲靈力作為種子,接著修煉靈力,相對就要容易一些,也不怕被外界打斷。

他留在此地修煉,除了可以替阿公護法,有什麼修煉問題,還可以時時向青木道人請教,就不想再住到寨子裡去。

除了身上七十枚真陽培元丹,陳尋還有幾本法術書可以拿去交換修煉所需的丹藥,這些繁雜事務,由南獠、宗桑他們與趙屠一起代為處置,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宗圖回來了,雖然好些事都守口如瓶,但南獠知道陳尋此時的實力,實不在任何一位真陽境九重修者之下。

有陳尋在石嶺修煉,又有青木道人護法,烏蟒只要在周邊部署一些蠻武進行警戒,就可以了。

趙屠想到一事,跟陳尋說道:「公子這幾本法術書,想一起脫手,對方必然壓價極低,換不回多少丹藥。如果能在天馬湖寨城設攤,一樣樣的出售,有些極需增加實力的散修,或許能出高價……」

陳尋剛才跟南獠聊過,也知道天馬湖周邊近一年來的形勢變化。

黑山部將天馬湖周邊的區域,劃歸有蘇靈音撐腰的九族共管之後,鬼奚部答應以每年一千枚聚元丹的代價,租借西岸坡谷之地。

相比較鬼奚部過去一年的收益,每年一千枚聚元丹的代價,根本算不上什麼,但鬼奚部此時能有妥協的姿態,九族也不能要求更高。

不過,控制蟒牙嶺北山及湖澤荒原修煉資源及其他物產的收購與供給,這才是天馬湖最大的利益所在。

近千名散修的湧入,每年僅消耗的丹藥,以聚元丹計,就要超過二十萬枚。要能壟斷藥草的收購以及丹藥的供應,每年怎麼也有三四萬聚元丹的收益。

加上兵甲、低級符器、天材地寶以及鹽茶酒鐵等物產的收售,未來天馬湖周邊的利益大得驚人。

從這裡面分一杯羹,才是九族此時所看重、所謀求的根本利益。

九族此時正籌劃在野馬溪的東岸,修建一座規模更大的寨城,工匠都從滄瀾城聘請。

九族全力經營天馬湖寨城,陳尋心想趙屠的修為雖然低微,但有經營之才,將他拘束在寨子裡,實在是屈了他,說道:

「這樣也好,你到天馬湖寨城買地造間鋪子落腳,諸事請九族代為照應,這幾本書就算是給你作本錢……」

又想法術書不是那麼容易高價脫手,想要發揮趙屠母雞下蛋的本事,總不能讓趙屠自己去找母雞,陳尋又取出一瓶真陽培元丹給趙屠,讓他去天馬湖寨城好好經營。

細想來,修為極強的修者,也難怪要經營勢力。

修行,法侶財地。

修行之法靠機緣,有無道友靠魅力,而說到財與地,還是要靠勢力經營。

打家劫舍雖然容易發家致富,但終究不是長遠之計。

陳尋心想,他的機緣也算是極厚,然而他傾盡全力,進入湖澤荒原採藥煉製聚元丹,以一己之力,一年能有煉製一二百枚聚元丹,已經是驚人。

如今蘇靈音不過是答應給九族撐腰,都不用她直接出面,將來九族每年差不多都會將一兩成的收入拱手奉上,所得很可能就是他的十倍、百倍之多。

他修煉消耗資源,遠超常人,更要有長遠經營的心思跟部署。

*********************

南獠、趙屠等人退去,宗崖、宗凌、南溪他們在石嶺之上結廬而居,陳尋就與青木道人坐在瀑布旁,請教修煉之事。

此時暮色四合,天地昏晦,陳尋這才注意到阿公盤膝坐在水下,除玄符秘甲透漏的靈光外,周身還有淡淡的靈蘊玄息,彷彿漩渦一般匯聚……

見陳尋面帶疑惑的端詳宗圖周邊匯聚的靈氣漩渦,青木道人笑道:「我賣弄彫蟲小技,替宗圖擺下聚靈伏元陣,僅僅稍稍彌補丹藥的消耗。你要想學,我可以教你……」

陳尋這才注意到阿公身後,有一隻銅盤露出一角,靈氣漩渦正是聚集在這只銅盤之上。

多重玄符需要法陣勾連,才能疊加;只是法陣之術不是誰都能輕易學得。

陳尋想不到青木道人未能晉入還胎境,胸中所學卻是如此的廣博。

誰都不知道阿公何時能融煉出一絲靈力。

也許三五年,也許十年八年都無所得。

在這個過程當中,阿公要源源不斷的釋出氣血神華與靈識,在魂海之上進行融合修煉。

哪怕兩三天服用一枚聚元丹補充消耗,三五年累積下來,也是巨數。

青木道人所擺的聚靈伏元陣效果再差,三五年下來,不知道能替烏蟒節約多少丹藥。

而再聽聚靈伏元陣其名,陳尋也知道此法陣與蘇棠傳他的伏元功一脈相承。他若能學會,修煉伏元功,攝取天地靈氣的效率將會倍增。

蘇棠說過,伏元功不是什麼絕功秘法,可以說是學宮弟子入門必修的基礎功法。諸府客卿院都有伏元功傳授,跟縛龍訣絕不好相提並論,但不是學宮弟子,想學伏元功,就需要拿三五千符錢才能換修煉秘訣。

聽青木道人要傳他聚靈伏元陣,陳尋怎麼會不學,說道:「陳尋還未有機會拜入他人門下,請前輩收陳尋為徒。」

「不,不,不,我傳你聚靈伏元陣可以,收徒就算了,」青木道人搖頭說道,「你能悟出修靈之法,我實在沒有什麼能教你的……」

見青木道人堅決不肯收他為徒,陳尋也不再堅持,問道:「氣血神華與靈識融合為靈力,難道宗門之外,就沒有人悟得嗎?」

「這個辦法,我也在一些古籍裡看到有隻言片語的記載,但近千年來,沒有聽說出誰籍此修煉出靈力,故而誰都不敢輕易嘗試。」青木道人說道。

陳尋心想也是,修者的壽元有限,這種辦法不僅要消耗巨量的丹藥,能不能成,還要用數年的時間嘗試。

阿公敢冒險一試,實是有他這個前車可鑑。

再者,沒有宗門的支持,即使有膽嘗試,普通散修也沒有這個資源,也不可能心無旁鶩的在荒山野嶺一坐數年。

中間若是有人或獸過來驚擾打斷,數月、數年苦修可能都會半途而廢。

「倘若此法可行,我也要閉關修煉,」青木道人說道,「說到這裡,我還要謝你才是,不然我絕不敢嘗試此法修煉,還想著還剩下幾年壽元,給千蘭、左丘他們留些什麼;將聚靈伏元法陣傳你,實不是什麼大事……」

道無大小,實用為先。

阿公宗圖與青木道人,需要在壽元將近之前,能有突破之法,而陳尋此時則更需要學會能攝取天地靈氣修煉的玄功法陣。

傳授聚靈伏元法陣,第一步也是繪符。

青木道人手裡頭暫時也沒有能繪製玄符的符紙、硃砂等物,還需要明日請南獠他們幫忙備齊,今夜只能作罷。

青木道人當下,就將聚靈伏元陣的一些要點,解說給陳尋聽。

陳尋這才知道青木道人早年在云洲遊歷時,救過一名云洲散修,伏元功、大鵬秘拳等玄功絕學,都是跟那個散修所學。

不過,他那時已經年過四旬,錯過修煉伏元功的最好時機,僅能在太陰玄氣最濃郁的月圓之夜,修煉吞取天地靈氣。

青木道人一生所學博雜,近年才創下聚靈伏元陣,真正煉製成功,也就這兩年的事情,主要也是以法陣匯聚天地靈氣,以便平日夜裡修煉伏元功,也能導太陰玄氣入體……

青木道人此時可以說已經是半步踏入還胎境,但就僅最後一層薄薄的肉障,沒有辦法破開。

修煉靈力,可以說是青木道人最後的機會。

不過,青木道人也要看到宗圖修煉靈力有成,才會冒險嘗試,不然寧可利用壽元將近的最後幾年,給千蘭、左丘等族中小輩,留些東西。

聚靈伏元陣,可以說是雜揉青木道人一生所學,涉及制符、法陣、煉器等術。

陳尋這才知道,青木道人說要將聚靈伏元陣授他,實是要將一生所學,都傳授給他。

雖然青木道人堅持不肯收他為徒,陳尋離開之前,還是恭敬給青木道人行了師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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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追魂印

陳尋離開,到石嶺找了一處開闊處盤膝而坐。

他此時想起來,從陳川手裡奪得追魂印將近一個月,還沒有時間祭煉,當即就從虛元珠中取出追魂印來。

青瀅瀅的一方小玉,僅雞蛋大小,然而叫陳尋奇怪的是:

他當時從陳川手裡奪得此印時,追魂印黯淡無光,此時卻毫光四溢,似乎在虛元珠中汲足靈氣。

虛元珠是儲物法器無夷,但虛元珠中濃郁的靈氣從何而來,陳尋查遍現有的資料,也不得而知。

最可能的解釋,這些靈氣都是之前儲存其中的丹藥所化。

丹藥若是儲備不得法,靈蘊藥氣會散溢,藥力因此會逐漸減弱。

虛元珠也不知道隔了多少年,都沒被人成功祭煉,先前主人儲存其中的丹藥,在數百年、甚至數千年之後,都化作至純靈氣,也不難理解。

這能解釋為何虛元珠裡空無一物。

不是空無一物,而是丹藥都化成虛元珠中的靈氣了。

只是陳尋僅能將心念渡入虛元珠中,一不能探察珠中靈氣精純、濃郁到何等地步,二不能將珠中靈氣汲取出來,為己所用。

陳尋將追魂印懸在胸前,心裡琢磨,要將丹藥不用瓶裝,直接放到虛元珠中,會不會受珠中靈氣浸潤,藥力大增?

陳尋想到什麼,動手試驗也快,當即就取出青銅小瓶,打開瓶塞子,倒出兩粒真陽培元丹,直接攝入虛元珠中。

未曾想,兩粒真陽培元丹剛入虛元珠,就迅速消融,化作一縷藥氣,融入虛元靈氣之中。

陳尋氣得吐血,幸虧沒有拿僅有那枚九元養竅丹做試驗,要是那枚九元養竅丹都融化在虛元靈氣之中,他抹鼻子哭都來不及。

陳川附在追魂印之上的神魂氣息實在不強,陳尋釋出靈識,一點點的將其洗煉,僅半宵時間,就將追魂印洗得比剛出生的胎兒還要清白。

洗去陳川的神魂氣息,再重新滴水祭煉就簡單了。

然而追魂印祭煉越是簡單,則越體現出虛元珠的不凡。

陳尋猜想,珠中靈氣,或許不僅僅是丹藥所化那麼簡單。

只是他的心念還無法仔細探察虛元空間的四壁,也不知道怎樣才能將珠中靈氣導出來為己所用,當下也只能將虛元珠當儲物法器使用。

將追魂印祭煉成功,陳尋注入氣血神華與靈識,但覺他的靈覺像是瞬時擴大數倍,並無刻意,兩三千米之內的種種氣息就俱在他的感應之中。

宗崖、宗凌、南溪他們在草廬裡已經睡下,而三人氣血強弱,彷彿人形火影,完全在陳尋的掌握之中。

宗崖自不用說,宗凌、南溪剛晉入蠻武六層,但他們的氣血、神魂,要比普通的中階蠻武旺盛得多。

而在過去一年間,烏蟒共有十六人開悟蠻魂,是以往所不能想像,氣血、神魂都是極旺,在靜寂的夜裡,陳尋用靈覺去感應石寨內外的動靜,彷彿看夜空星晨。

相比較之前,青木道人雖然離他才數百米,但入靜後的氣息與山勢、與草木相融。

即使借助追魂印,陳尋要不是早就知道青木道人就坐在崖下,靈識搜索很可能都把他錯過去,暗道:

即使同為真陽境巔峰,不同人的修為差距也是極大,說到底還是對修煉之道的領悟,青木道人或許能稱得上真陽境第一人了。

阿公全神貫注修煉,氣息則極為旺盛,宛若夜空明月,與青木道人一靜一動、一明一暗,相映成趣。

青木道人也感應到陳尋的靈識搜索,詫異的睜開眼睛,抬頭往崖頭看來。

陳尋收斂心念,尷尬的揚了揚手裡的追魂印,以示並非故意探察青木道人修煉。

******************

不干擾青木道人修煉,陳尋拿著追魂印,走進深山三四十里,找了一處崖頭,仔細琢磨符印妙用。

追魂印還有相應的法訣,陳尋不會,暫時無法發揮追魂印的最大威能。

而就算如此,陳尋最遠亦能感應二十里外的微弱氣息,追魂印實際上則將他的靈覺放大了一倍不止。

陳尋當初就猜到蒙氏兄弟有人極擅追蹤之術,沒想到竟是追魂印的妙用。

真是打家劫舍的利器啊,尋常散修,哪裡會想到二三十里之外,會被誰跟蹤呢?

陳尋心想,追魂印除了探察敵情有奇用之外,他此時想探察山嶺二十里週遭的氣息,就需要源源不斷的往追魂印注入氣血神華跟靈識,也就意味著他不需要再額外準備什麼其他法器,就能修煉靈力。

想到這裡,陳尋掏出一枚真陽培元丹服下,藥力化入百骸氣血之中,就盤膝觀想九幽蠻魂相。

一絲靈力游離在蠻魂相外,在魂海之上靈動不休。

在氣血神華、靈識經蠻魂相形成穩動的流動之後,那絲微弱靈力,也凝入蠻魂相,融為一體。

此時的蠻魂相,看上去沒有增強,但多了一絲靈韻之感。

陳尋不再管體內如何融煉靈力,而是專注的催動追魂印,感應探擦週遭風吹林嘯露生水流的氣息。

近處鳥禽走獸的氣息濃烈像火,草木生發竟然亦有極微弱的神魂氣息,叫陳尋驚奇不休。

看來草木生長千年,能出精怪,並非虛無飄渺的傳說。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真陽培元丹的藥力耗盡,陳尋收斂心神,才覺他還是小看了追魂印的妙用。

不僅能用來探擦敵情,融煉靈力了,而一夜驅來感應山鳥林獸,心間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明悟,充沛在他的胸腹之中。

停下觀想,蠻魂相散作無數細碎神華,散入百骸,滋壯氣血,那游絲一般的靈力又像飛鳥一般,靈動的游離魂海之上。

雖然很微弱,陳尋還是感覺到靈力,經過一夜的修煉,確有明顯的增強。

陳尋心想,這還是他前期煉得的靈力太弱,所以效果才比較明顯,實際上這一夜消耗那麼多的氣血神華與靈識,真正融煉成靈力的不足百一。

用這種辦法來修煉靈力,還是太原始,太簡陋,效率太低,不過對此時才真陽境後期修為的他來說,已經足夠。

他此時修煉的一絲靈力,融入氣血,足以突破換血七層,但陳尋並不急於晉入洗髓階段的修煉。

涓滴成河,待靈力積累到足夠,陳尋還想著再將周身的筋骨皮肉重新淬煉一遍,必能突破新的極致。

對武修來說,肉身才是基礎。

他體內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魂海異相,異常強大。

而他將來則要將這滴魔血重新從魂海凝煉出來,融入他的血脈之中,才有可能晉入還胎境。

陳尋也不知道肉身要修煉到何等程度,才能承受這滴魔血,只知道肉身不夠強大,就強行凝煉魔血突破,唯一的結局就是肉身崩潰。

這就是肉身劫。

蠻武通常會在晉入還胎境後期,才會遇到肉身劫這個問題,陳尋心想他真陽境就要面臨肉身劫,不知道是該自傲,還是該苦笑。

*********************

陳尋回到石嶺,就見趙屠親自送食物過來。

真陽境後期就能服丹辟榖,但飽含生命精元的荒獸血肉,效果也不比低級靈丹差多少,吃了能節約丹藥,還能滿足口腹之慾,兩全齊美。

趙屠昨天想了一夜,將在天馬湖寨城置辦店舖的事想圓溜了,一早跑過匯報給陳尋聽。

陳尋無心打理凡務,凡事都讓趙屠跟南獠他們商量著辦就成。

他要學聚靈伏元陣,就要先跟青木道人學繪符製器之術,一些材料倒要讓趙屠到天馬湖寨城,幫他置辦齊全了。

「成品的符紙、符筆太貴了。制甲獸皮剩下的邊角料以及腸衣、頸絨尾毫等物,不怎麼起眼,要有多少,就買多少回來;再有一支犀角,我們可以自己制符紙、符筆。硃砂也算了,太貴山裡有一種墨丹岩,能凝聚玄氣,效果比上品硃砂差些,也勉強夠用,可以直接敲一塊回來……」

青木道人將所需要的數十種材料,一一報給趙屠聽後,笑著跟陳尋說道,

「繪符製器,要精打細算,最好還要能夠熟悉符紙、筆墨之性,繪製起來才能得心應手……」

南獠知道這些雜散材料都是陳尋向青木道人學繪符所需,立即派人護送趙屠到天馬湖寨城置辦齊全回來。

煉製聚靈伏元陣,需要六種低級玄符,其中就包括辟塵、淨水、御風三種陳尋已經掌握的玄符,而其他三種低級玄符,也不難掌握。

青木道人手裡都有現成的玄符與法訣,陳尋僅用兩日時間參悟,就能在魂海將六種玄符逐一的刻畫出來。

這就有了繪紋製器的基礎。

葛異曾說過,三重金剛玄符的秘甲,非要還胎境中期的強者才有能夠煉製,青木道人僅僅是青陽境築基後期的修者,就能煉製多達六重玄符的法陣,實不知道蘇家要是知道此事,心裡會怎麼想?

青木道人從易到難,先給陳尋講解繪符的要點。

趙屠在留仙齋幹了近二十年的夥計,還晉陞鋪房掌櫃,沒過幾天,就將青木道人所需的材料置換齊全,量足價優。要沒有趙屠跑腿,實不知道對繪符等事一無所知的南獠、宗桑等人,驢年馬月才能將幾十種材料湊起。

用犀角、青紫兔毫可製成最簡陋的符筆。

墨丹石研磨成粉,滴入些許清瀝泉水,就煉製成能凝聚靈氣的丹墨。

符紙則用制甲剩下的獸皮邊角料削成薄薄的一層,雖然有些凹凸不平,但也勉強能用。

跟青木道人學習十數日,記熟青木道人所說及的一些繪符要點,陳尋就著手試著繪製。

雖然其他制符者都在先將玄符紋路熟悉了再著手繪製,但陳尋不需要這一步,他直接先在魂海用氣血神華凝成一枚毫光四溢的淨水玄符,注入靈識,使其在魂海不熄不明,既而執筆蘸墨,靈識沿筆端注入那一滴將墜未墜的丹墨之中,著符紙即龍走蛇游,繪製玄符。

而隨筆端遊走,靈識也如水洩出,天地靈氣在瞬間聚到筆端,凝入符紋之中……

「青木阿公,繪紋沒有你說的那麼難啊?你也教我們學制符吧。」宗崖見陳尋筆走龍蛇,眨眼間的工夫就要將一張玄符繪出,忍不住也起了學制符的心思。

陳尋心思叫宗崖這一岔,筆下稍稍停滯了一下,就見此前凝聚的那團天地靈氣頓成亂流,聲勢頗大的「轟」然一聲響,就將獸皮符紙轟成齏粉,被風吹散。

宗崖嚇了一跳,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陳尋倒是將制符的要點都領悟透了。

繪製玄符,除了靈識要足夠強大外,落筆一定要行云流水,不能有一丁點的停滯,不然先期凝聚的天地靈氣就會反噬。

淨水玄符凝聚天地靈氣有限,有些強大的玄符繪製時有一絲錯漏,反噬威力極強,需要用其他法器壓制疏導,不然制符者死傷都是常事。

而陳尋能先在魂海凝聚玄符,之後完全是念隨心走,筆隨念動,倒不用擔心落筆會畫錯一絲一毫。

陳尋隨手再拿一張符紙,這次摒棄干擾,一念就將淨水玄符繪就,拿給青木道人看:「前輩,陳尋這張符繪得可好?」

然而青木道人愣怔了片晌才回過神來,將宗崖趕走前,又額外吩咐他道:「此間事,不得跟任何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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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寒冬苦夏度餘年

聽著青木道人如此鄭重其事的囑吩宗崖,陳尋才知道他上手兩次,就如此輕易的繪製出淨水符,實非尋常事。

待宗崖走開,陳尋問青木道人:「我如此繪符,有何不對?」

「不是不對,是太對了,」青木道人苦笑道,「宗圖說你殊異之處,我還以為他有所誇大,今日見了,才知還是我見識太淺薄了。」

「……」陳尋一時間不知道他制符殊異在哪裡。

「制符,尋常人都是先將玄符紋樣記熟,不能有一絲錯漏,而落筆符紙,更是要行云流水,不能有一絲停滯,這樣才能一氣呵成、符就靈成,將天地靈氣聚於符紙之上而不散,」青木道人說道,「淨水符還好一些,匯聚的天地靈氣有限,不至於反噬,不然輕則毀筆焚墨,重則傷人斃命……」

陳尋不明白,將玄符紋樣記熟,跟在魂海凝聚玄符,有樣描樣,哪個更強一些。

「這個過程,異常繁雜、辛苦,」青木道人繼續說道,「尋常修者不知道要練習多少遍,才能將一張玄符煉熟。就算是熟手,繪製自己最熟練的玄符,通常三五回,也要失敗一二回。而你要不是宗崖打斷,第一次落筆就能繪成淨水符。你說這事要傳出去,要如何了得?怕是要將整個滄瀾都炸翻窩。我在云洲遊歷二十餘載,未聽說過來有誰能第一次試筆就能製成的……」

「難道就沒有其他人落筆如此順溜的?」陳尋疑惑的問道。

「有,但絕非真陽境修者能辦到,」青木道人說道,「蠻武修煉到入微境界,身與意合之際,並不需要刻意做什麼動作,拳腳能與魂海之上觀想的拳勢完全吻合……」

「我也是這樣,魂海觀想玄符,心隨念走,就繪成玄符,境界並不見得比入微還高啊……」陳尋說道。

「境界是未必比入微還高,但蠻武搏殺,意守魂海,靈識不動,而繪符之時,靈識隨筆端遊走,這其中區別大著呢。你剛入手,就能做到念隨心走的地步,我想,或許在三五十萬制符師中,都未必能出你這麼一個天才……」青木道人禁不住苦笑道。

「沒那麼誇張吧?」陳尋笑道。

「我遊歷云洲,跟人學制符之術,也曾被譽千里選一的天才,但我練習制符足有三十年,然而最拿手的六種低級玄符,也不能有百分百把握一次繪就。我三十年苦功,都不及你念隨心走一蹴而就,你要我怎麼說,才不誇張?」青木道人笑著問。

陳尋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

青木道人感慨道:「要是換作普通修者,哪怕是晉入還胎境中期,都未必能有一識兩用、念隨心走的能力啊……」

聽青木道人這麼說,陳尋心裡一震,心知青木道人的見識,果真是葛異都遠不及的。

陳尋這才確知,他能一筆而就的繪製玄符,實際還是跟六臂巨魔血跟修煉傅龍訣有關,實是一念在魂海,一念在筆端,靈識分為兩用了。

阿公能將生死託付給青木道人,陳尋自然也信任他,當下也不藏拙,取出兩枚青焰珠,同時用靈識鎖住,懸在身前,說道:

「我確實是能一識兩用,只是這事我自己都覺得奇怪,就沒有跟前輩言明。」

青木道人見陳尋果真能同時控制兩件符器,心裡震駭之餘,也只搖頭告誡他道:「這事,在你有足夠能力自保之前,確不能跟任何人說及。昨日說過,天元境的強者,通常不會盜他人血脈,但有一種情況例外。」

「怎麼例外?」陳尋問道。

「天元境以及元丹境的強者,若無續命奇藥,通常也只有三五百年壽元,至多不超過八百歲。壽元將近,還不能突破,不甘就此坐化、魂歸山野者,轉世輪迴,或有秘法保血脈、靈性不失;但若遇血脈更強的道胎,奪舍也不失為一種選擇,還能省去很多的修煉麻煩……」

聽青木道人這麼說,陳尋也不覺得奇怪,蘇棠告誡他的話,也應是此事。

他背後沒有強大宗門支持,他真要給哪個天元境或元丹境的強者盯上,道胎被奪,沒有誰會替他申冤。

而這個情況,並不是他逃離滄瀾就能改變的。

修煉本就是凶險之事,陳尋心想他以後加倍小心就是,也不會因此就變得惶惶不安。

說到這裡,青木道人也知陳尋能悟出修煉靈力的辦法,必然跟他自身血脈有極密切的關係,但不會再去追問他修煉的情況,禁不住感慨道:

「有些人,是生來就站在眾人之上的!」

陳尋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道:「我還以為能多繪製幾張玄符,去換丹藥呢,看來這個辦法是不成了……」

「我一天順手的話,頂多能繪製十一二張低級玄符,那你每天繪符就以十二張為限吧,算到我的名頭下,也不會讓人起疑。」青木道人說道。

繪製玄符,材料消耗、耽擱修行是一方面,即使是熟悉,失敗率都相當高,才最叫人頭痛的問題。

青陽境的修者,一般說來只會繪製自家常用的玄符,一是消耗大,二是練熟手,成功率相對會高好很;而想繪製玄符出售,通常只有虧沒見賺。

陳尋的情況不一樣,別人花費太多的時間繪製玄符,會消耗氣血、靈識耽擱修行,他則可以借之修煉靈力。

而他一識兩用,只要沒人跑過來打岔,念隨心走,繪製玄符幾乎是一蹴而就。

陳尋往後,哪怕是每天繪製十張玄符出售,能賺得的丹藥,也是極多。

****************

趙屠很快就打聽回來,金剛符、御風符等荒野探險實用性極強,在天馬湖寨城極為搶手,一張甚至能賣出十數二十符錢;而淨水、避塵之類的玄符,有如雞肋,二三符錢都不怎麼有人搭理。

陳尋閒著也閒著,跟隨青木道人學繪符製器之術,每日繪製兩張金剛符、兩張御風符以及其他七八張雜符,叫趙屠拿到天馬湖寨城出售。

這樣一天竟有十八九枚聚元丹的額外所得,遠遠超乎陳尋所想像。

陳尋每天修煉消耗,頂天用掉四枚聚元丹,加上青木道人、阿公宗圖以及宗崖、宗凌、南溪他們的,再有三四枚聚元丹補充氣血足矣;多餘的丹藥,則統統用來換取煉製聚靈伏元陣的材料。

煉製符印與陣盤的材料短時間內難以籌齊,僅是一方面。

說到煉器,最核心的一步,只是將玄符秘篆刻印在兵甲等器物上,使此具備種種妙用,跟繪製玄符沒有本質的區別。

但青木道人將煉製玄符銅印多餘出來的一些赤精銅,讓陳尋練習,陳尋就知道煉器遠比想像中要困難十倍、百倍。

赤精銅比精鐵要堅硬十數倍,用氣血神華在其上熔刻一道道比髮絲還要精細數倍的玄符秘篆,氣血神華不僅要精純無比,還需要修煉到圓融無礙,才能在煉製時,做到行水流云、一氣呵成。

若有一絲錯漏停滯,整塊價值連城的煉器材料,就會變成一堆不值幾文的廢銅爛鐵。

青陽境的修者,再有自信,都鮮有自己煉製法陣符器的;甚至還胎境初期的強者,也不會極少嘗試煉符器。

符器之昂貴,除了材料難得之外,主要還是失敗率太高。

制符不成,毀掉一兩張符紙,以陳尋此時的身家,眼睛都不用眨一下;而煉製符器,稍有錯漏,哪怕是廢掉一小塊很不起眼的赤精銅塊,就是上百符錢泡了湯。

不過,陳尋他們也是別無選擇。

他們自己不煉製聚靈伏元陣,去找誰代勞?

陳尋魂海乃六臂巨魔血所化,能源源不斷的滋生靈識,不虞或缺;而說到氣血之精純,陳尋也自信要遠強其他的同階蠻武,但離圓融無礙的境界,還有那麼一點差距。

他之前甚至都不知道體內氣血運轉,還有那麼大的區別。

接下來,陳尋一邊托趙屠、南獠等人暗中收集煉製法陣所需要的材料,一邊跟青木道人討教築基修煉上的種種問題,力爭在真正著手鍊製法陣時,將周身氣血能修煉到圓融無礙的境界。

山中修煉無歲月,宗崖他們還偶爾出去一趟,陳尋與青木道人枯守石嶺,整日修煉、學習這制符煉器之術。

白馬過隙,轉眼間春去秋來,霜雪滿山,恍惚間又春榮夏華,葉落入秋……

一天,宗崖從天馬湖歸來,走到石嶺瀑布下,訝然叫道:「阿公的頭髮怎麼都花白了?」

陳尋與青木道人整日都在崖下,與宗圖在一起,反而看不到細節上的漸變,經宗崖提醒,陳尋才看到阿公宗圖遮住臉面的鬚髮,竟是一片灰白。

陳尋愣在那裡:這明明是命元在加速流失的跡象。

「宗圖老友到這一步,神魂就將枯竭,只能將最後一點命元點燃,支撐靈力修煉了。」青木道人喟然一聲,長嘆說道。

陳尋心裡百味陳雜,他的魂海乃六臂巨魔血所化,有種種異能,卻不知道他人用這辦法修煉靈力,實是要拿命去搏。

要是阿公最終無望修煉出靈力,就會直接在這崖下坐化、魂歸山嶺。

陳尋闖入流水之中,將身上那枚九元養竅丹塞給阿公,然而宗圖捏拳不接,實是不願再虛耗其他資源。

陳尋走出瀑布,渾身叫流水淋濕,心想從此之後,可能就要與阿公天人兩隔,禁不住淚落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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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肉身圓滿

「前輩,我們煉製法陣吧!」

陳尋走出瀑布,跟青木道人說道。

青木道人看天際白雲蒼狗,他早已看淡生死,也清楚宗圖坐關崖下,實是拿命去搏一線機會,但見面對諸事都能淡然的陳尋,此時又是如此的動情,他心裡想:修煉之道,是不是一定要摒除人的情感?

照常理來說,陳尋此時氣血運轉還沒有修煉到圓融無礙的境地,又受宗圖坐死關的影響,心神震盪,更不是著手鍊製法陣的好時機。

然而,青木道人心裡也莫名蕩起一股豪情,說道:「好,我們這就著手鍊制!」

青木道人還以為烏蟒部一起出力,三五年之間能將另一套聚靈伏元陣的煉製材料湊齊,就已經足夠快了,沒想到這才過去一年,煉製所需的材料就陸續置辦湊齊了。

因為刻鏤銅印時,氣血運轉都不能有一絲停滯,陳尋他們也是早早準備好十數枚九陽丹。

十數枚九陽丹,就價值上千符錢,通常是晉入還胎境的強者才會捨得服用。

為不受一絲干擾,確保鳥獸都能不能闖入,陳尋特意請南獠、宗桑等人都返回石寨,守護在石嶺週遭。

接下來數日,陳尋停下修煉,每日讀書靜坐,待心思澄澈、氣血恢復到最盛之時,才服下九陽丹,拿一枚銅印刻鏤玄符秘篆,每刻一印,又由青木道人用金針刺破珊瑚,引珊瑚玉液注入符篆紋路之中固形。

每一枚印成,即透漏晶瑩玉澤、生發青瀅毫光,品相端是不凡。

陳尋與青木道人,前後後,只花去月餘時間,就煉製出八枚玄符銅印。

六印成套,多餘的兩枚玄符銅印可以用來煉製第三套聚靈伏元陣,也可以單獨使用。

除六枚銅印外,聚靈伏元陣的符法陣盤難度更高。

陳尋一個月內,連續煉製四次都失敗,僅赤精銅等煉廢掉的煉器材料都近千符錢,直到第五次時狠心注入半數靈力,才將陣盤一舉煉製成功。

赤精銅盤泛著土黃色的金屬光澤,直徑半尺,看上去不甚起眼,將六枚玄符銅印,嵌入符法陣盤的印槽之中,注入一點靈識,瞬時就有一道清瀅瀅的靈光散溢出來,使陣盤有著說不出的盎然道韻。

很快就見一道極微弱的漩渦在陣盤之上形成,攪動週遭的玄息靈氣匯聚過來。

此時山巔草廬窗戶洞開,月光如水,照在古樸粗獷的石案上,就見一縷縷極微弱的太陰玄氣,從如水月光之中分離出來,很快使陣盤之上的靈氣漩渦,擴大到半步方圓。

「這就煉製成了?」陳尋欣喜的問道。

「這是煉製成了!」青木道人亦欣喜的說道。

他原以為陳尋未見氣血修煉到圓融無礙的地步,煉製法陣會受挫折,沒想到第五次就將如此玄奧複雜的陣盤煉製出來,心裡想,不要說滄瀾了,就是整個云洲天域,又有幾個真陽境的修者,能做到這一步?

陳尋拿了陣盤,推門走出草廬,就往崖下縱去。

一點靈識注入,就能形成靈氣漩渦,換了別人身處靈氣漩渦之中修煉伏元功同時能獲得增益。

阿公以命搏一絲修煉成靈力的希望,點燃最後一點命元之後,就不願意消耗寶貴的丹藥,陳尋就能煉製聚靈伏元陣,能為阿公修煉再添一份增益。

然而陳尋縱跳崖下,就見整夜都守在崖前的宗桑、南獠都臉帶喜色。

陳尋轉身看流水之中,阿公的鬚髮雖然都變成雪白,但已不再是以往黯淡無光,枯瘦的臉皮也不再幹癟癟的貼在顴骨上,而透漏著生機盎然。

「阿公命元在恢復!」宗崖也看出異常來,興奮得要跳起來。

青木道人飄身而下,看此情形,任他看淡世情,此時也情緒激盪的說道:「未曾想此法真能煉就靈力,我等或能多緩數十年再受那肉身劫!」

陳尋見阿公已然煉出靈力,但沒有急於出關,心知阿公多半是想一鼓作氣破開肉障。

當下他們都退回到山巔草廬,留阿公在崖下瀑布之中繼續修煉。

**********************

回到山巔,南獠、宗桑問及聚靈伏元陣的煉製情況,陳尋將陣盤舉給他們看:「成了。」

「那還真是巧了,今天烏蟒要算是雙喜臨門啊!」素來穩重的南獠,這時也難掩興奮的說道。

「或非巧合,」青木道人說道,「宗圖以命相搏,陳尋也是孤擲一注,氣機相引,天意難測,就是不知道誰成就誰了?」

陳尋哈哈一笑,他可不會去管這些細枝末節,聚靈伏元陣這算是徹底煉製成了,還沒有來得及仔細觀看。

淨水、避塵、御風等低級玄符,刻鏤赤精銅印上,注入靈識就有汲取天地靈氣之能。

聚靈伏元陣的原理並不複雜,甚至可以說十分的簡單,就是利用六枚玄符銅印的汲靈之能,聚集週遭微弱的天地靈氣,關鍵是在陣盤之上,使玄符銅印汲取靈氣,但又不注入其中,自然就在陣盤之上形成濃郁的靈氣漩渦。

作為法陣的核心,符法陣盤的煉製原理,幾乎跟伏元功同出一轍。

陳尋盤膝坐入靈氣漩渦之中,修煉伏元功片刻,就覺效率比往日提高三成不止。

石嶺週遭的靈氣稀微,聚靈伏元陣能為修煉伏元功提高三成效率,看上去並不十分的明顯。

但倘若在靈氣濃郁的洞天福地,利用聚靈伏元陣,修煉速度能比他人高出三成,日積月累,將會形成何等驚人的差距?

陳尋心裡暗想,這聚靈伏元陣,看上去在符器之中,都不能算是多高端的,但說到實用性,甚至不比入階的法器稍差。

「有法陣在手,待天至極寒,我就能汲聚極寒玄氣,將筋骨皮肉再淬煉一遍!」陳尋欣喜的將陣盤拿在手裡情不自禁的說道。

「啊,你如今單手能舉萬斤之石,都把我們這些老傢伙甩半條街去,你還要繼續將境界壓在換血七層,你不會在真陽境就想將肉身淬煉到圓滿,再去嘗試突破肉障吧?」宗桑聽陳尋還要再淬煉筋骨,忍不住心間的訝異問道。

「真陽境有肉身圓滿一說?」陳尋問道。

陳尋刻意壓制著沒有突破換血七層,但一年半時間裡,他修煉伏元功汲取太陰玄氣、以及融煉靈力,周身的筋骨皮肉反覆淬煉,肉身已經修煉到單手能舉萬斤之石的地步。

陳尋此時的肉身之強,已是叫宗圖、南獠等人瞠目結舌,但陳尋自己知道,他還遠遠沒有達到肉身修煉的極致,他甚至都不知道肉身圓滿到底是什麼境界。

他越是知道六臀巨魔血的玄異,越是清楚,肉身不淬煉到足夠強大,輕易就想著去突破肉障,不過是自找苦吃。

滄瀾三五千萬人口,上階蠻武沒有五萬也有三萬,然而能再精進一層、晉為天蠻者,不足百一。

陳尋想晉入還胎境,要比普通的真陽境修者還要難上百倍。

比起肉障突破,他也許更應該追肉身圓滿的境界。

現在煉製成聚靈伏元陣,意味著他到極性靈氣更充裕的絕域之地,不僅修煉效率更快,更意味著淬煉肉身能突破新的極致。

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講,他現在未嘗不是在嘗試著突破肉障。

青木道人輕聲說道:「我遊歷云洲時,聽說熹武帝室曾出過一位奇人,生來就有神力,真陽境又修煉神魔煉體之法,據說他在真陽境時距肉身圓滿就差一步之遙……」

「當世真有人在真陽境就修煉肉身圓滿,那豈不強如神魔了?」南獠訝然問道。

「熹武帝室那位奇人,是不是強如神魔,旁人就不得而知了,」青木道人笑道,「帝廟供奉著這位奇人在真陽境使用過的一桿大戟,據說重達三千六百斤。」

聽青木道人這麼說,宗圖、南獠都倒吸一口涼氣。

三千六百斤的重物,他們都能舉起來,但說到當兵刃揮舞如飛,宗桑、南獠此時持使三五百斤的精金戰戟、戰矛等大器,最是適合。

熹武帝室的那位奇人,真陽境就能將三四千重的大戟揮舞如飛,意味著兩膀子少說有四五萬斤的氣力。

想想也叫人瞠目結舌。

宗崖難以置信的問道:「那豈不是還胎境的強者,不能與他為敵?」

「有些血脈,修煉極難,但修煉有成,從來都是站在眾生之上的,」青木道人頗有感慨的說道,「因為這些血脈傳自神魔……」

************************

巫公宗圖修煉出靈力,沒有立即出關,是想一鼓作氣突破肉障,但此時修煉已不畏有人強闖打斷,宗桑、南獠就不守在石嶺,回寨子休息。

陳尋長身立在崖前,看月下四野山嶺覆蓋著皚皚白雪,天地一片靜寂,然而他將靈識散開,猶能感應到白雪之下靜寂的生機。

「你這兩天就要離開?」青木道人走過來,雖然他早就有踏雪無痕的修為,但踩雪而來,在山巔石徑上留下一串歪歪斜斜的腳印,別有生趣。

「……」陳尋點點頭,他楔守石嶺修煉,又是一年多的時間。

待阿公出關,修為大增,青木道人閉關修煉靈力,就無需他再留在石嶺,也該是時候出去走走了。

「往北走,攀上群山之巔,或能汲取玄寒之氣……」陳尋說道。

「去吧,修煉重要,但也不要忘了遊歷的樂趣,」青木道人笑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這一生最值得回憶的時光,就是三十年像個叫花子般,流落天下。」

「陳尋不能為前輩護法了。」陳尋抱歉的說道。

「宗圖跟我兩個老不死的,守這石嶺,不會寂寞,」青木道人哂然揮袖而笑,說道,「我在繪符製器上的些微所學,左丘、千蘭都沒興趣,現在都傳授給你,也算了卻心願。你過兩三年再回到此地,或許我們倆還能真見上一面……」

修煉講資源,也講機緣,阿公能修煉成靈力,青木前輩未必也能成。

若兩三年後都不成修煉出靈力,青木前輩就要在此崖下坐化……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真陽境修煉到肉身圓滿,但總歸還嘗試一下。

這一別或許就是兩三年才能再踏歸程,這一別,或許就天人兩隔,陳尋心裡也是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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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北山城

青木道人倒不願陷入傷感的心緒之中,岔開話題說道:

「這聚靈伏元陣,若能持續洗煉,聚靈之效還能增強一二成,此外,我估摸著,法陣應還有改進的餘地……」

鬼奚部鑄制寒霜刀,必先將鑄刃之鐵放置陰寒之地洗煉數年,務求剔除雜質。

說到置入靈氣充裕之地洗煉雜質,陳尋心想,倒沒有比虛元空間更合適的地方了,又問青木道人:「聚靈伏元陣要怎樣才能改進?」

「我聽說云洲宗門有一種秘符,煉製可以專用來汲靈儲法。倘若能用汲靈符印,代替這六枚玄符銅印,我猜測法陣的威力還能更強一些。只是,我一生所學,終是有限,改進聚靈伏元陣的希望,就能只能寄託在你們身上了……」

陳尋心裡想,就算聚靈伏元陣不能加以改進,青木道人在制符煉器之上的成就,就非那些宗門匠師能比。

他這一年半時間以來,除了與青木道人煉製一套聚靈伏元陣,除了學會煉製之法,更主要的則是將青木道人在制符煉器之上的一生所學及經驗,都學了過來。

這樣,他不僅改進聚靈伏元陣,還能煉製其他法陣、符器。

********************

翌日,陳尋就與宗崖前往天馬湖寨城,準備一些遠遊所需的物品。

雖然不比三年前的那場寒潮,今年蟒牙嶺北山入冬後,也分外的寒冷。

野馬溪冰封住,遠近山嶺早就叫皚皚白雪覆蓋,北山邊緣甚至有小規模的獸群出現。

不過天馬湖寨城形成規模之後,湧入的散修超過千數,小規模的獸群出現在天馬湖的外圍,就叫散修斬殺一盡,根本威脅不到更南面的黑山、烏蟒的寨子。

翻過山脊如刀刃倒立的蒼龍嶺,天馬湖東西寨城屹立野馬溪兩岸,石牆高砌,兩城之間有鐵索橫貫,上鋪厚板,形成一座鐵索巨橋,供車馬通行。

西城是鬼奚部的地盤,東城是九族的地盤。

陳尋沒事自然不會往西城跑,趙屠所辦的尋仙齋也在東城之中。

石牆高逾十米,南城門石樑刻印「北山」二字古篆。

陳尋抬頭看這二字古篆,微微一笑:

鬼奚部在西城建寨城,以天馬為名,九族建東城沒有因循借用,而獨取「北山」二字,多少有些耐人尋味的意思在裡頭。

陳尋身為九族客卿,但接受九族聘請,還一次都沒有進入北山城,九族每月兩枚聚元丹倒是準時送到尋仙齋,他多少有些受之有愧。

兩條縱橫交錯的長街橫貫全城,車馬如龍、川流不息,沿街都是兜售茶鹽布鐵以及各種山貨河鮮的鋪子。

九族共推左崇谷擔任北山城城主之職。

東城此時有尋仙齋等專門收售修煉資源的鋪子十餘家,都建在城主府周圍。

此時,一匹威風無比的鱗馬當街馳來。

鱗馬極具靈性,風馳電掣,猶能靈活避開其他車馬、行人,就見左丘身穿透漏淡淡靈蘊的戰甲,從鱗馬上翻身跳下來,興高采烈的走過來,擁住陳尋、宗崖的臂膀,哈哈大笑道:

「哈哈,聽說有人帶著一頭青皮豹子進城,我就猜到是你們。」

阿青看到熟人,興奮得直跳,撲上來就衝著左丘的臉就亂舔。

左丘嚇得直躲,問陳尋:「你這豹子到底是什麼異種,怎麼都沒有半點威武雄壯的氣勢?」

以尋常玄豹都有三五百年的壽元計,此時才三歲出頭的阿青還是嬰兒,陳尋哈哈笑著看阿青在城裡到處撲騰得雞飛狗跳,跟左丘說道:

「這段日子,一直都跟青木前輩修煉,都忘了到北山來走一趟了。」

「我叔公身體可好?」左丘關切的問道,「叔公不許我等前去探看,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近況如何?」

「青木前輩過段時間就會閉關修煉,你或許應該去見一面。」陳尋說道。

「啊……」左丘聽陳尋這麼說,也知道叔公這次是要坐死關,不能突破就要坐化、魂歸山野了。

左丘站在街頭,一時間心裡也滿是惆悵,過了片晌,才猶有感慨的說道,「我叔父倒是說服了族人,想請叔公重歸左棘的,叔公他又無此意了。」

對左棘部內部的事務,陳尋不便置評,但也知道左崇谷銳意擴張,才想著將三十年前被逐出部族的青木道人請回去。

而青木道人無意凡俗事務,但即使不歸左刺部,心思總是牽掛族人。

都說修煉要了卻凡俗之情,但誰又能輕易做到?

撇開這個沉重的話題,陳尋說道:

「趙屠在城裡,平時多受照顧,我本該早過來致謝;拖拖拉拉到現在才露面,左族主那邊,不會怪罪我吧?」

「說這些客套話作什麼,你現在自然是修煉要緊?」左丘笑道,「你這次出關,趕得正巧,千蘭與靈音上師,此時正在城裡作客……」

聽得蘇靈音與千蘭也在城裡,陳尋微微一愣,心想九族這兩年跟鬼奚部雖然背地裡時有齷齪事發生,但表面上波瀾不興,最近也沒有聽說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身為學宮長老的蘇靈音,跑到北山來做什麼?

事涉蘇靈音,陳尋也不便跟左丘胡亂打聽。

「那太好了,算起來快有三年時間沒見到千蘭了,」想到當年那個倔強的小丫頭,陳尋心裡也是溫馨,問道,「劍鋒在不在城裡?」

「劍鋒前日剛帶了一隊人出城去,過兩天應該能會回來;他跟我一直說要去烏蟒看你,但又怕打擾你修煉……」

除了聘請客卿外,九族還派出蠻武組建巡城營作為常備武力,此時擁有中階以上的精銳蠻武一百二十餘人,烏蟒也有六人進巡城營,聽候調派。

修為僅僅是實力的一部分。

左丘跨下鱗馬,身上戰甲,腰間玄兵,可以說都是真陽境一等一的裝備,修為哪怕僅是增進到洗髓八層,戰力卻少說比以往增強數倍不止。

一百二十餘精銳蠻武,兵甲坐騎都裝備齊全,就當下來說,還是能與鬼奚部在西岸的勢力抗衡。

左崇谷早早在多年前,距還胎境就差半步之遙,去年冬得蘇靈音賜一枚靈藥,好不容易晉入還胎境,目前是九族第一人。

從這點來說,蘇靈音要比蘇家其他人地道得多,沒有白白收下九族每年供奉的數千枚靈丹,而不給一點回報。

蘇靈音賜靈藥,更重要的是表明姿態,也是九族能抗衡鬼奚部、約束其他散修的一個關鍵原因。

左崇谷身為北山城主,也親自掌握巡城營。

左丘、古辰、古劍鋒等人都在城主府及巡城營擔任要職。

過去兩年時間裡,左崇谷調動大量的人手建造北山城,同時招攬流散、鼓勵各族將人口遷入東城居住。

目前,東城除了流動性極強的散修、商旅外,入城而居的蠻荒族人已經超過兩萬,堪比一座小型城鎮。

蠻荒族人有個特點,就是跟荒原之上的鳥獸、草木一樣,生育能力極強。

雖說蟒牙嶺北山諸族,在三年的寒潮獸襲之中,損失近一半的人口,但才兩三年時間過去,又滿寨都是在泥水裡打滾的娃娃。

甚至不用十年,北山損失的人口就會完全補足過來。

這也為北山城提供了勃勃生機。

大量人口遷入,九族所出的主要物產都聚集過來,北山城在人口、貿易規模上,不用兩年時間就迅速壓過鬼奚部控制的天馬城。

近兩年來,除去蘇靈音及蘇青峰那邊供奉差不多值五六千符錢的天材地寶及丹藥,北山城所獲得的收益,也都用在建城、以及巡城營的建設上。

其他八族來說,也是相當值得的。

烏蟒過去一年,大量物產都通過尋仙齋集散,獲得的收益也遠超以往。

十年一遇的寒潮,才是北山諸族最大的生存威脅,或許北山城的修建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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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風雲漸起

蘇靈音此時在城主府作客,陳尋不便冒失闖過去,與左丘告別後,他與宗崖先去尋仙齋落腳。

趙屠不過一介凡俗,即使有精明的頭腦,也遠不足以在東城站穩腳,而陳尋要專心修煉,這次打算遠行遊歷,一走可以就是兩三年,更沒辦法打理尋仙齋的事務。

尋仙齋此時實際由南獠、趙屠兩人負理打理,此外還有十數烏蟒精銳蠻武,駐守在這裡。這裡是烏蟒在東城的落腳之所。

尋仙齋也是前鋪後坊的建築格局,三間鋪面看著不起眼,陳尋與宗崖挑開簾子走進去。

陳尋將所有事情都交給趙屠打理,見店房掌櫃不過三十歲左右,他認不得臉,也看不見趙屠的身影,轉身打量起鋪子來。

沒有相匹配的實力,鋪子裡,以經營藥草、獸筋皮骨等制符煉器以及煉製丹藥的材料為主,兼營低級玄符、靈丹,除此之外,僅有一兩件殘破的符器裝點門臉。

不要說放在滄瀾城華陽坊了,就是在北山城,尋仙齋也是極破落、極不起眼的一間鋪子。

湧入北山、湖澤荒原搏富貴的散修,絕大多數都是真陽境修為。

太高級的丹藥、符器,他們也消耗不起。

真陽境散修都極其苦逼,出手闊綽的真沒幾個。

除了一些低級玄符、靈丹外,他們更願意親自動手鍊制一些常用的靈丹,繪製一些常用的玄符。

一些稀缺的藥草跟制符材料,在北山城更搶手一些。

趙屠在這一點上,還是抓準了真陽境散修的心思,把鋪子打理得紅紅火火。

不僅陳尋每日十一二張低級玄符,不動聲色的從鋪子賣掉,烏蟒那邊,也有大量的藥草、制符煉器之物,從鋪子賣掉。

陳尋與宗崖走進鋪子,就有兩三拔散修,圍在長案藥櫃前,跟掌櫃討價還價。

「金剛符在滄瀾,只售六七枚符錢,你這邊開口就漲一倍,也太心黑了吧?還有我這烏金石,放滄瀾少說能換一張金剛符,你這邊怎麼就壓掉一半的價?開門做生意,要講良心啊。」

「真是沒辦法,本店小本經營,制符師傅都是從滄瀾城高價聘請過來的。客官,你說我們開同樣的價,人家制符師傅還願意從滄瀾城跑到這苦寒之地來?這價再低,我們都沒辦法餬口飯吃了……」

「這幾根石參,鬚子都斷成這樣了,怎麼還標價兩枚符錢?也太心黑了吧?」

「這幾根石參,都是別人寄在小店代售的;小的也是做不了主。抱歉、抱歉啊……」掌櫃看著三十歲左右,臉上堆滿笑,衝著挑剔的客人一個勁的道歉,但談及售價則寸步不讓。

陳尋心想趙屠倒是會挑人主事,這掌櫃跟趙屠一樣,都沒有什麼修為,處世卻圓滑極了。

有兩拔散修繼續挑東西,而最挑剔的那拔散修丟下東西,扭頭走出鋪子。

有一人,還未跨出門檻,「呸」的一聲,一口濃痰吐厚鋪子的楠木門板上,譏笑道:「什麼破爛玩藝兒,還當寶貝賣,窮瘋了搶錢吧?」

陳尋面不改色。

宗崖脾氣介直,哪裡容他人這麼赤裸裸的欺上門來打臉?撤下腰間烏鞘刀,跨步上前,連刀帶鞘就壓住那人的肩膀上,陰著臉喝斥道:「擦掉!」

宗崖聽得陳尋的建議,近兩年裡也沒有再急著突破,修煉伏元功,更專致於筋骨皮肉的淬煉。

宗崖雖然左臂咬巨狼咬斷,但右臂足有五六千斤的氣力,連刀帶鞘就壓得那散修的肩膀直往下垮。

「你們做什麼,想動手不成?」

敢進湖澤荒原搏富貴的散修,都非善茬,看到宗崖斷了一條胳膊還敢搶先出手,已走出大門的數名散修當即都拔出刀刃,就要蜂擁而上。

「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店房掌櫃忙跑過來,忙拉住宗崖的手,就怕他火爆脾氣,一時按捺不住,在鋪子裡就大打出手,哀求道,「宗崖公子莫要跟客人治氣,客人也是無意,我來擦,我來擦……」

掌櫃不認得陳尋,但不管是鋪子砸了,還是宗崖受什麼傷,他都承擔不起責任,身材單薄的他,硬擠到宗崖跟那伙散修之間,拿袖子去擦楠木門板上的濃痰。

「宗崖算了,和氣生財!」陳尋也知道掌櫃此時的處置才是正確,再怎麼都不能在自家鋪子裡動手,勸宗崖不要意氣用事。

宗崖嘴巴笨拙,不會跟人鬥什麼口舌,但對陳尋是言聽計從,黑著臉就鬆開手,將那人放開。

「怎麼不囂張了?爺爺說你們是開黑店的,還冤枉你們不成?」那個散修倒無息事寧人的意思,跑回到同夥當中,更是破口大罵起來。

「公子爺今兒怎麼進城來了?」趙屠聽著鋪子裡的動靜,從裡院跑出來看究竟,見陳尋與宗崖在鋪子裡,忙跑過來。

「過來看看,」陳尋說道,「先幫鋪子關上。」

那伙散修圍在店門前猶罵罵咧咧,不肯散去。

趙屠忙跟在店裡的其他兩拔散修打過招呼,說東家跑過來盤帳,鋪子裡要提前打烊。

待這兩拔散修一走,趙屠就立即讓夥計將鋪子門關上,一臉尷尬的跟陳尋解釋說道:

「也不知怎的,沿街幾間鋪子,這兩天都有不少吃錯藥似的散修,跑過來找事。南獠爺前天離開時,特地吩咐過,除非前面打斷了胳膊打殘腿,不然後院的守衛不許出來……」

陳尋對鋪子外的叫罵聲充耳不聞,點點頭肯定趙屠的做法。

今天倒不是他恰好撞上,而是這幾天來都不大正常。

不管是不是鬼奚部背後搗鬼,既然不是針對尋仙齋一家,尋仙齋實沒有必要將自己扔出去當探路石。

****************************

走到內院,陳尋與宗崖坐下。

趙屠將尋仙齋經營的一些情況說給陳尋知道,又說了一些九族的動向:

「左族主是頗有雄心之人,除了一如既往的拉攏九族人心外,對其他的北山部族,也是或拉或打,手段要靈活得多……」

陳尋抱膝而坐,左崇谷有勃勃野心也好,有雄圖壯志也罷,目前來說對他、對烏蟒都是有利的。

當前這個局面,要沒有左崇谷這樣野心勃勃的人來聚集諸族勢力,北山諸族怕是會給鬼奚部等強族勢力及數以百計的散修,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就這幾日北山城的異常,或許就是鬼奚部在背後動手腳,也只有左崇谷出面解決此事,最為合適。

左崇谷野心會不會太大,那是蘇青峰要考慮的事情,陳尋才不會為這事頭痛。

他跟青木道人雖非師徒,但勝似師徒,有他與青木道人、與左丘、千蘭的這層關係在,他也應該支持左棘部繼續壯大;左崇谷的野心,跟他的利益,又沒有什麼矛盾的地方。

「對了,學宮長老蘇靈音此時就在北山城,你有沒有聽到什麼消息?」陳尋問趙屠。

要有什麼風吹草動,趙屠一直守在北山城裡,消息要比寨子裡靈通得多。

「我還沒有聽說。」趙屠也是一愣,沒想到蘇靈音會在北山城中。

在蘇家,修為晉入還胎境後期者,不在諸府擔任要職,就自動晉陞為學宮長老。

滄瀾學宮,位居長老者,不過十餘人。說及實權,學宮長老或不及諸府府主,但在地位,跟諸府府主是平起平坐的。

他們平時除了修煉之外,就是負責教導學宮內院的紫衣弟子。

這麼一號人物跑到北山城來,趙屠心裡也想,總歸不會跑過來做客的?

而這幾日,北山城中散修時常有人跳出來惹事生非,若是鬼奚部在幕後搗鬼,自然也顯得十分的詭異。

與四爺蘇全關係密切,背後又有學宮太上長老青陽子撐腰的鬼奚部,應當知道蘇靈音就在北山城中,還有意將水攪渾了,意欲何為?

陳尋不怕其他,就懷疑大孤峰的秘密已經洩漏了。

這兩年,僅滄瀾湧入湖澤荒原的散修,就超過千數;北面奚嶺一帶,聽說玄寒宗也不是完全就沒有動靜。

也就意味著,平日人煙稀少,作為荒獸樂園的湖澤荒原,這兩年來湧入的散修多近兩千人。

大孤峰雖然位於湖澤荒原的最深處,但大孤峰的地形太突兀,四野千里平川,僅大孤峰突兀拔高四五千米,想要不引人注意也難。

說實話,要有人已經闖入大孤峰,發覺溪谷孤崖石柱的秘密,陳尋都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蘇靈音這趟若是為孤崖石柱而來,陳尋也一點都不會覺得意外。

不過,除了那頭神狼與在大孤峰周邊密林聚集的數以萬計青狼外,孤崖石柱之中所藏的凶獸,才是真正的威脅。

陳尋不認為蘇靈音隻身闖入大孤峰,就能有一點勝算。

青陽子、蘇家老祖一級的人物,親自出馬,或許才有破開孤崖石柱之迷的希望。

陳尋不擔心蘇靈音有能力破開孤崖石柱、取出可能藏在其中的蟒圖,更擔心蘇靈音會折戟孤崖石柱之前道消人亡。

蘇靈音一旦意外殞落,這對北山九族跟千蘭,可是要了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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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邀戰

千蘭也隨蘇靈音回北山,想到蘇靈音有可能帶著千蘭跑過大孤峰探秘,陳尋一時間也是頭痛萬分。

只是,大孤峰發生諸多事,涉及到他與蘇棠兩人之間的諸多秘密,他可不敢這時候傻乎乎跑過去要蘇靈音收手;他也沒有這個資格。

「砰砰砰」,有人在鋪子外敲門,聽著有人在外面喊:「宗崖,你與陳尋大哥進城了,怎麼大白天,就把鋪子給關上了?」

「是古風這小子……」宗崖拍著大腿,跑前面鋪子給古風開門去。

兩年多前,古風與古劍鋒一起,陪陳尋他們走過試煉之路,進入滄瀾城,回北後也有一年多沒有見面了。

古風比宗崖還要小一歲,今年才十六歲。

但在北山,族人滿十六歲,就算是成年,古風已經長成軒昂大漢。

古銅色的皮膚下,隆起鐵塊一樣的結實肌肉,從脖子梗往下暴露的青筋,彷彿天然形成的戰獸圖騰,穿了半身鎧甲,腰間掛了一把烏金刀,透漏淡淡靈蘊。

年中時,黑山部將從陳尋手裡換得的九元養竅丹,給古風服下。

古風籍此晉入上階蠻武,而黑山部將更多部族興盛的希望,寄託在古劍鋒與古風二人身上,故而古風剛晉入換血七層,身上鎧甲、腰間戰刀,都是千金不換的玄兵寶甲。

宗崖都沒有這麼好的待遇,烏蟒這兩年來,除了全力支持巫公宗圖修煉靈力外,更多的資源往南溪、宗凌等人身上堆,以期三五年內能湧現一批上階蠻武。

「哪陣風把你給吹過來了?」陳尋笑著問古風,「還以為你跟劍鋒出城去了呢。」

「劍鋒也是離城不遠,聽到消息准保趕回來,」古風嘿然笑道,「左丘大哥說要給你跟宗崖洗塵,在滄月小樓擺酒呢,我來喊你們過去。」

黑山部將天馬湖周邊的區域劃給九族共管,故而除天馬、北山兩城,正式列入北山巡城營轄管、巡視的範圍,也不到百里縱深。

除此之外,巡城營沒有能力管,也不會去管。

******************

陳尋、宗崖隨古風走到滄月小樓,但見位於北山城西北角的滄月小樓,重檐雕樑,建得高拔聳立、富麗堂皇。

北山城再是繁華,還僅是在蠻荒初建,城裡絕大多數的建築都是土壘石砌的大院子。

像滄月小樓這般五層高矮的木樓,連樑柱雕飾都異常精美的小樓,坐落在西北角,真就是仙降凡塵、鶴入雞群。

「滄瀾城裡有滄月樓,這滄月小樓跟滄月樓是什麼關係?」陳尋問古風。

「滄月樓是總店吧,聽說是跟十三爺有關,」古風對其中的蹊蹺也不甚了了,只將道聽途說的一些消息說給陳尋聽,「聽說竹山、西澤等城,都建有滄月小樓,端是熱鬧非凡……」

看著酒樓裡高朋滿座,執壺托盤,身穿錦羅蝶衣的女侍,個個容貌清麗,絕非皮膚粗糙的蠻荒女人能比,陳尋暗感滄月樓的主人,真是有頭腦。

滄月小樓,哪裡是酒樓啊,明明是銷金窟。

左丘等人,早在滄月小樓恭侯。

聽著「嗒嗒嗒」的馬蹄聲,像暴風驟雨一樣馳來,陳尋扭頭看去,就見古劍鋒正翻身下馬,將一匹高大鱗馬交給隨扈,踩著戰靴蹬蹬蹬的走進來,哈哈笑道:「你們想撇開我,那是不成的。」

除了左丘、古鋒劍外,其他人等,也都是當日一起闖過試煉之途,進入滄瀾的北山少年。

他們此時都在北山城裡,自然都趕過來為陳尋洗塵。

三年時間過去,宗凌、南溪、古風都年滿十六歲,當年的北山少年都陸續長大成年。

期間有四人意外殞落,但餘者無一不是北山九族的新秀人物。

陳尋銳意修煉,能十數月如一日枯守石嶺不出。

這些北山子弟,則以古劍鋒、左丘為核心,成為九族未來最具潛力的精銳。

宴請陳尋,左丘自然是選在規格極高的四樓擺下兩桌。

頂樓雖然規格更高,但除非還胎境的強者光臨,不然頂樓概不對外開放。

陳尋與古劍鋒、左丘把臂登樓,推門進廳。

窗前立一窈窕倩影,聽得眾人鬧哄哄的推門進來,側身望來。

陳尋端是一愣,見眼前少女身著羅裙,彷彿天馬湖的波光一樣柔軟輕盈,鴉色長發用發環紮住,如瀑而落,發環似鐵似金,上嵌幾點星辰一樣的碎玉,聚攏周圍的靈蘊玄息,而她身後所負的一柄長劍,看著黯然無光,但藏在劍鞘之下的鋒刃,卻透漏極其強悍的氣息。

比陳尋以往所見的任何一種符器,都要強上數籌。

少女面容精緻,肌膚雪白,瑤鼻朱唇,端是美麗非凡,身姿輕盈窈窕,給人說不出的脫凡超俗之感。

陳尋心裡訝異:左丘怎麼拉這麼一個清豔脫俗的少女過來,跟一大群糙老爺們廝混喝酒?

「怎麼,陳尋哥哥,認不得千蘭了?」千蘭嫣然笑問道。

陳尋愣了片晌,才想起三年前那個瘦弱而堅強的女孩子來,此時的千蘭完全給人一種脫胎換骨之感,彷彿是雕琢而成的一方清瑩美玉,叫人不能逼視。

陳尋笑道:「啊,你就是當年那個黃毛丫頭,要是這大街遇見,我可不敢相認啊!」

**********************

眾人都推陳尋坐首座,眾人依次坐下,四名清麗女侍托盤端碟而上,很快就擺滿兩桌酒桌,數罈美酒靠牆擺放。

看著陶制酒罈上刻鏤「魚陽」二字,陳尋就知道這是用魚陽草浸釀的魚陽酒,心想當時他與青眼雕惡鬥,一株魚陽草寶貝得不得了,沒想到現在能奢侈到浸釀美酒飲用。

滄月小樓建得有多高聳,唯有登上四樓,越過城牆眺望天馬湖才有感覺。

陳尋不知道左崇谷為何同意滄月小樓在北城建得如此高聳,心想左崇谷總不會完全不明白制高點的重要性。

鐵胎巨弓就可射六七百米遠,玄符秘弓的威力更是可怖。

站在四樓之上,就能越過城牆看到天馬湖,那再登一層樓,豈不是將城中以鉅細都盡收眼底?

要有真陽境巔峰強者,手持玄符秘弓,站在滄月小樓之上,則可以威脅到城中任何一人。

即使是還胎境初期的高手,靈識修煉還是有限,御使符器,與敵接戰的距離也是極受限制。

可射殺一兩千米、威力強大的玄符秘弓,在滄瀾城的受歡迎程度遠遠超過寒霜刀、金剛符甲等尋常符器,售價也是高得驚人。

陳尋心想左崇谷應該不會看不到滄月小樓的威脅,心想或許滄月樓背後的主人,叫左崇谷忌憚,不得不退讓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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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月小樓巨木所制,圍出一個高達二十來米高的中庭。

一到四樓都環擁中庭,每層樓都用繡滿錦秀山川的屏風,隔成一間間獨立的雅室供人飲酒作樂。

除了他們這間之外,還有不少客人在四樓用宴。

陳尋他們這邊推懷換盞,酒喝得熱鬧,不久聽得隔壁又有數人登樓飲酒。

聲音聽著熟悉,宿武尉府弟子別院的執事樓礁以及蒙氏兄弟等人,竟然都坐在隔壁飲酒。

陳尋暗感奇怪,問千蘭:「怎麼學宮弟子,都跑北山來了?」

「新晉弟子三年一次的考核,今年就放在北山,過兩天,諸府弟子都會陸續趕到北山。」千蘭說道。

陳尋恍然大悟,他還以為蘇靈音與千蘭跑到北山,是大孤峰的秘密洩漏了呢,沒想到蘇家竟然新晉弟子三年一次的考核放到北山。

學宮每三年招錄一批弟子,而此前招錄的弟子,也是三年考核一次。

玄衣、紫衣弟子到一定年限後,甚至還要到云洲各地云遊歷練,閉門造車,關門修煉,再強的宗門都沒有辦法培養出真正的強者。

蘇靈音是學宮長老,雖然平日不務世事,但恰好此時千蘭也要參加新晉弟子的考核,公私兼顧,跑到北山來做客,也就不叫人意外了。

也許是這邊的說話聲叫對方聽見,就聽得隔壁沉默了一會兒,有個年輕的聲音問道:「可是千蘭師妹在隔壁?」

「樓爻師兄,千蘭這廂有禮了。」千蘭頷首衝著隔壁說道。

左丘叫女侍將屏風撤走,使兩邊的雅室相通。

樓礁、蒙氏兄弟等見陳尋在場,都臉色一變。

陳尋掃過隔壁桌,見樓礁、蒙氏兄弟等人群星拱月一般,圍著一名紫衣青年而坐。

這紫衣青年劍眉星目、面如冠玉,端是氣宇軒昂,與千蘭一般,除了背負一柄烏金長劍之外,別無長物。

陳尋心想此人就是樓爻?

但見其人有如其劍,蘊斂的鋒芒實是旺盛,其勢之強,實非宗桑、南獠等一般的真陽境九重高手能及,陳尋猜測他距還胎境就差半步之遙吧?

鬼奚部自三十年前擊敗烏蟒,崛起於白狼河。

這些年來鬼奚部更是人才濟濟。

樓鈞、樓離等一干強者,距還胎境中期就差半步之遙;樓礁等人在滄瀾也身居執事要職,新秀子弟裡又有樓爻、樓適夷等人,進入滄瀾學宮,或為紫衣弟子,或拜入太上長老門下。

古劍鋒等人與陳尋自然不搭理樓爻、樓礁等人,而北山九族雖然跟鬼奚部暗裡鬥得厲害,但明面都是共奉蘇家為主,千蘭又與樓爻同在學宮內院修習,左丘就不得不出面敷衍應付。

「你就是陳尋?」樓爻冷峻無情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無禮的落在陳尋的臉上,「這次弟子大比,適夷也會出關,過兩天就到北山來,還怕你躲起來不見人。你此時在北山就好,適夷到時會邀你一戰!」

樓爻氣勢凌厲,彷彿從天馬湖吹拂而來的寒流,叫人不寒而慄。

「鬼奚部又來自尋其辱嗎?」陳尋淡淡一笑,將樓爻的無禮當成屁一樣,就想捏著鼻子,任其飄散在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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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蠻神 降臨蠻荒 第一百零九章 要戰便戰
作者:更俗

陳尋囂張跋扈的姿態,叫樓爻、樓礁等人勃然大怒
樓爻自恃身份,不想以強凌弱,說道:“你與適夷之間的私怨,我只是代適夷告知一聲你剛才那話,可是在侮辱我鬼奚部,請你掂量點自家分量再說這話?”

“私怨?”陳尋嗤之以鼻,冷笑道,“我等北山子弟,南下滄瀾,樓適夷無情追殺我等,不敵反被我等生擒活捉,他還有臉來跑上門報仇雪恨?說是私怨,鬼奚部不怕天下人笑掉大牙”
樓爻不想陳尋此子修為不高,牙尖嘴利也是高人一等
樓礁、蒙氏兄弟倒是都見識過陳尋的口活,不敢胡亂插話
樓爻身為紫衣弟子,平日都給眾人群星拱月般哄着、捧着,哪裡見過這麼囂張的蠻族少年,冷聲說道:“試煉規則,乃學宮所立,你有不滿?”
“我沒有什麼不滿啊,”陳尋冷笑道,“樓適夷在試煉途中,被我等生擒活捉,他整天叫囂着要報仇雪恨,難道不是他對學宮不滿?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鬼奚部毛能耐沒有,把屎盆子往別人頭上扣的本來倒是一等?”
樓爻叫陳尋說得無言以對,一張俊臉漲得通紅,眼瞳里的火星眼見着就要點燃,氣得就要祭出九劫殘陽劍,將眼前這不知好歹的小畜牲轟成肉渣
這邊起了爭執,整座酒樓的人都驚動了
跑過來飲酒取樂的散修,最看不慣學宮子弟的嘴臉,見學宮有紫衣子弟,竟叫陳尋駁得啞然無言,都鬨堂大笑起來:
“樓適夷在試煉途中被活捉,僥了他一命,還不叩頭謝恩,竟有臉提報仇血恨,真不要臉……”
“樓適夷拜入蘇家門下,學了幾門手藝,有了些長進就想仗勢欺人,說是鬼奚部不要臉,也不算錯要是我族出了這樣丟人現眼的子弟,我早拎回去抽兩巴掌了”
“鬼奚部就是賊不要臉,你們難道今日才知?”
眾人譏笑,樓爻、樓礁氣得滿臉通紅,渾身顫抖,但北山少年人多勢眾,他們想發作也占不到半點優勢
忽一股凌厲殺機自頂樓沛然而降,如霜雪襲來,頓時叫滿樓的人都不寒而栗
這些眾人都知道有鬼奚部的強者在頂樓用宴,當即啞雀無聲,不敢再出聲譏笑
陳尋抬頭見樓離正站頂層圍廊之前,那雙陰戾眼眸陰森森的望來,心頭有着說不出的寒意
“樓礁說你牙尖嘴利,將四爺都氣得夠嗆,我倒疑惑不解我現在倒是明白了,四爺當初怎麼就沒有一巴掌,將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拍成肉渣子?”樓離陰冷的說道,“你這麼說,不就是不敢接受適夷的邀戰嗎?那也罷,你現在滾下樓,在中庭叩三個響頭,我勸適夷繞你一命!”
陳尋剛才沒有用靈識探察頂樓,畢竟那是很失禮而莽撞的行為,此時則感應到頂樓有好幾股若隱若現的氣息,都不在樓離之下,心想今日滄月小樓還真熱鬧啊,心想千蘭的師父蘇靈音,應該就在樓上
看來學宮三年一次的弟子考核,叫蘇家好些強者都進了北山啊
“樓上卿自恃身份,不想在諸尊面前以強恃弱,陳尋心裏明白;至於樓適夷啥的,陳尋能生擒他一回,就不在乎再擒他一回”陳尋昂然站起來,迎面看着陰惻惻的樓離,夷然無懼的說道
“不怕滿城的人笑掉大牙”樓離說道
陳尋笑臉一斂,說道:“陳尋今日在這裏劃下道來,鬼奚部所有真陽境子弟,所有邀戰,陳尋一併接受你們一人上也罷,十人上也罷,陳尋有怯戰之心,就無臉再在北山苟活一天而鬼奚部所有真陽境子弟,他日若再死於陳尋刀下,請不要再說出今日這般不要臉的話來!報仇雪恨,你們鬼奚部還沒有臉來侮辱這四個字!”
“你!”樓離氣得牙齒差點咬碎!
樓爻更是氣得哈哈大笑,沒想到滄瀾竟有這般不知死活的人
滿樓的人見陳尋竟然狂妄到挑戰鬼奚部所有的真陽境子弟,都是倒吸一口涼氣,暗道這小子是不是得了失心瘋,真不想活了?

樓離、樓鈞等距還胎境中期僅半步的強者,自然無臉向陳尋出手,但樓適夷乃學宮太上長老青陽子的嫡系弟子,樓爻乃學宮紫衣弟子,在長老蘇孚琛門下修行,樓礁乃宿武尉府弟子別院執事,哪個不是站在真陽境巔峰的人物?
樓礁等人暫時不說,樓適夷拜入師門之後數年苦修,再沒有露出,實力到底有強多,還不為外界所知,就是這樓中的樓爻,雖然距還胎境還有半步之遙,但憑手裡一柄九劫殘陽劍,實力之強,絕不在普通的還胎境強者之下
眾人實不明白,陳尋吃錯了什麼藥,才說出這般狂妄的話來
“說到報仇雪恨,千蘭兩年前被樓適夷追殺……”
千蘭此時毅然立起,待要表明與陳尋共進退的態度,此時樓上卻有一股柔和但沛然莫御的靈壓降下,壓在千蘭的肩上,不讓她將後續的話說下去
這時就見一名中年美婦,身穿道袍,出現在頂樓的圍欄上,那雙堪比星月的美眸,打量了陳尋兩眼,朱唇才緩緩對千蘭說道:
“陳尋邀戰鬼奚部全族的真陽境子弟,與你無關,你不要再湊熱鬧了”
陳尋心知此時就是學宮長老蘇靈音,見她一副中年美婦的模樣,心想她應該是四十歲之前就晉入還胎境中期巔峰的境界,從此之後才會駐顏不老
“師父……”千蘭不甘,啟唇懇求
蘇靈音眼睛嚴厲制止千蘭再說下去
這情形要再鬧下去,就會演化成北山九族與鬼奚部的惡鬥,這不是她所願意看到,也不是蘇家所願意看到
而陳尋如此狂妄到挑釁鬼奚部,她就算想暗中幫襯,也沒有辦法,只能怨他將話說得太滿,沒有給她留一分居中轉寰的餘地
“這小子有志氣,我們想勸架都不行啊”就見在當年入門大典上出現的那個紅須胖翁站在圍廊之前,嘴角帶着淺笑,倒是極樂意看到陳尋去送死
此人與蘇靈音一露面,滄月小樓里的散修都倒吸一口涼氣:蘇靈音、蘇孚琛兩位學宮長老,都到了北山,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情?
蘇孚琛心裏暗想道:當年入門大典,蘇棠因為此子鬧得大家很沒有顏面,讓鬼奚部將這小子滅了,大家都能得個清凈
陳尋知道此人就是樓爻的座師,學宮長老蘇孚琛
陳尋心裏暗驚,沒想到北山城裡一時竟湧入這麼多的強者,看來這次學宮弟子考核,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
“黑山部七名子弟死在樓適夷劍下,此仇不得不報……”古劍鋒與古風悍然站起來,要與陳尋同生死、共進退
“劍鋒、阿風,你們坐回去,”陳尋壓住宗崖的肩膀,又沖古劍鋒等人淡然說道,“這是我跟鬼奚部的私人恩怨,你們要尋仇,以後再說……”
他這次打算離開北山,出去雲遊數年,打不過還可以逃
要是古劍鋒他們一起參与進來,他反而不能進退自如
古劍鋒哪裡知道陳尋的心思,不願看陳尋一人去送死,鬚髮怒張的說道:“怎與我等無關?”
樓礁見事情就要演變成北山九族與鬼奚部真陽境子弟的大戰,猜想陳尋看似狂妄,心思卻惡毒,或許就是此意;真要是演變成北山九族與鬼奚部的弟子大戰,蘇靈音就未必會再阻千蘭參戰
千蘭所背的那柄靈音劍,得蘇靈音數十年功力祭煉,即使千蘭只能發揮此劍十之一二的威力,也絕不容小窺
樓礁心知絕不能叫千蘭有機會摻和進來,昂然站起來,衝著陳尋冷聲笑道:“你好大的口氣!”朝樓上的樓離及諸尊行禮道,“請渠帥與諸尊,允樓礁今日與此狂妄小兒,在滄月樓前一戰此戰生死由命,與鬼奚無關……”
陳尋心裏冷笑,樓礁最後加那一句,說到底還是怕蘇棠出關追究到鬼奚部的頭上,故而要蘇靈音、蘇孚琛等人為此戰擔保
陳尋將腰間佩刀解下,冷笑道:“殺你,我都怕髒了這把刀……”朝頂樓諸人拱手行禮,說道,“請諸尊恩允陳尋今日與樓礁一戰陳尋今日就拿樓礁的人頭,為學宮弟子三年一次的考核,喝個頭彩”

所有人都傻了眼
不要說身上玄兵寶甲俱全了,樓礁原先就是學宮的玄衣弟子,晉入真陽境巔峰已有十數年,一身修為不敢說跟樓爻等人相提並論,但北山城中,有幾個真陽境修者,敢赤手空拳跟樓礁一戰?
樓礁當即也給氣糊塗了,解下腰間佩刀、脫下身上的寶甲,說道:“鬼奚部不欺弱子,今日我樓礁就要堂堂正正殺你!”
陳尋心想樓礁大概真是替鬼奚部立下赫赫功勞,身上玄甲竟刻鏤三重玄符,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以鬼奚部的名義,從宿武尉府借過來的
不能騙樓礁將玄甲解下,他今日想堂而皇之的殺此子,還真是困難
“你真陽境九重,今日就算勝我,還好意思說堂堂正正?”陳尋心裏得意,臉還是冷笑,說道,“除非你將這件玄甲跟佩刀押上,跟我搏一生死,還能勉強算得上公道!”
樓礁恨不得撲上去咬這小畜牲兩口,但這些玄兵寶甲都是他從宿武尉府所借之物,這趟任務過後還要歸還給宿武尉府,他無權決定拿這兩件玄兵寶甲押上去,與陳尋賭命
“你說這麼多,不就是怯戰想逃嗎?”頂樓扶欄而立的樓離冷笑道
陳尋哂然一笑,說道:“我雖然自幼服下神葯,雙臂生有神力,但我跟樓礁差兩個境界,明眼人都知道我跟他赤手空拳對打,是我吃虧鬼奚部要敢拿這兩件兵甲押上,我吃點虧也認了不然,我為何要吃這個虧?難不成,鬼奚部占我這個便宜,還他娘的有臉了?”
樓離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一掌就將這小畜生打成肉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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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人心向背

陳尋如此有種,三言兩語氣得鬼奚部的渠帥無語以對,樓上樓下的散修,又一起鼓躁起來:

「樓執事真陽境九重,修行半輩子,欺負一個剛晉入七層換血的小修者,還有臉了?」

有些散修看不透別人的修為境界,但見兩位學宮長老都沒有吭聲,那想來知道陳尋沒有胡說八道。

樓離這時候完全能理解當初蘇全被這小畜牲氣走的心情,他都氣得都想撲下去,將這小畜牲撕成碎片了。

樓礁一張臉,青了又白,雖然別過近兩年時間,陳尋修為猶沒有什麼進展,但當年被他半道打劫的陳川可是八重修為。

樓礁雖有贏的自信,但也能知道眼前這小子實力不弱,未必沒有暗藏手段。

只是滿樓的散修都在奚落、譏笑,他的腦子都快要給氣炸掉。

「有趣哩!」又是一名宮裝少婦走到頂樓的圍廊前,俯身看過來,嬌笑著說道,「說得我都想押陳尋贏了,靈音師姐、孚琛長老,你們說陳尋與樓礁,誰的贏面更大?但要是把我的滄月小樓打塌,那就糟糕了!」

「敢問這位姐姐姓甚名何?」陳尋見這宮裝美婦自承是滄月小樓的主人,又與蘇靈音、蘇孚琛如此熟悉,見她竟然好意想阻止他與樓礁一戰,倒好奇起她的身份來,拱手問道。

「油口滑舌的傢伙!」宮裝美婦秋水美眸橫了陳尋一眼,嬌嗔罵道,沒有理會他。

「陳尋,你不要胡鬧了,真要把冰云姨的滄月樓打塌了,你可賠不起!」青璇這時候從姜冰云身後走出來,心知姜冰云還是不希望陳尋死在樓礁的掌下,就站出來進一步將話挑明。

陳尋未想這宮裝美婦竟是蘇青峰的侍妾姜冰云,沒想到滄月小樓竟是姜冰云所建,難怪滄月小樓建得如此高聳,佔據北山城的制高點,左崇谷那邊都不吭聲。

這事實上也是蘇青峰支持北山九族的表示。

姜冰云站出來想息事寧人,但樓離知道,今日不促成樓礁與陳尋一戰,鬼奚部以後在天馬湖就不要想抬起頭來,拂袖沖樓礁說道:

「靈音長老、孚琛長老若是應允,你就與這狂妄小子一戰!」

怕蘇靈音阻止,紅須胖翁蘇孚琛搶先說道:「那就由你們一戰,佐大家酒興!滄月小樓塌不了……」揮手就布下一道靈光大罩,將滄月小樓的中庭隔出一個數丈見方的演武場。

陳尋抬頭看了蘇孚琛一眼,心裡這老頭真是惡毒,明知他跟樓礁差兩個層次,更可能以身形敏捷見長,游鬥才有勝機,這老頭卻想將他們限制在小小的數丈方圓內比鬥。

在數丈方圓內,樓礁則能最大發揮真陽境巔峰的實力,而陳尋幾乎沒有騰挪游鬥的空間。

「滄月小樓還是太狹窄了,北山城禁止廝殺,入鄉隨俗,規矩還是不要破了;你們到城外去打吧……」蘇靈音揮手撤去蘇孚琛布下的靈光大罩,但陳尋如此不知好歹,她也沒有辦法再阻攔,也只能讓他們出城去比鬥。

見蘇靈音如此,蘇孚琛叫紅須遮住的胖臉,脹了兩分,哼了兩聲。

他心裡暗道:北山九族定的什麼破規矩,能約束到他?但也不想跟蘇靈音當面爭執,沒有再說什麼。

「師父!」千蘭不甘心的喊道。

蘇靈音對千蘭的呼喊視而未見,就返身離開中庭圍廊,到雅室坐下。

「宗崖,你將這兵甲都收起來!」陳尋說道,施了御風術,先撐手就跳出滄月小樓,輕盈落到一處屋脊之上,又幾個縱跳,就往城外疾馳而去。

宗崖與古風對陳尋都有著強大的信心,聽陳尋發話,當即真就大冽冽的將樓礁脫下的佩刀跟玄甲,都捧了過去。

樓礁差點氣出腦溢血。

樓離陰著臉,樓礁真能在城外將陳尋擊斃,他還不怕北山幾個小兒敢不還這兩件兵甲。

無論是北山九族子弟,還是樓中散修,這時一起湧到四樓的北窗,往城外望去。

滄月小樓幾乎就緊挨著北山城的西北角,三五座院子過去就是高聳石牆,石牆外則是一道縱橫三四里的低矮山崗,橫亙在北山城與天馬湖之間。

天馬湖此時也叫河冰封住,山崗之上叫皚皚白雪覆蓋,一片冰雪的世界,入夜後空無一人,陳尋卓然一人,立於城山的山巔之上。

一輪圓月似乎就在他的肩頭,陳尋彷彿孤獨戰神一般,將圓月挑起,等候樓礁趕去死戰。

這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諸多散修平時在強者的威壓下,屈意求存,連氣都不敢粗喘。

眾人心裡雖然都是覺得陳尋狂妄跋扈至極,但陳尋敢如此狂妄的挑釁鬼奚部,視平日站在眾生之上的樓離於無物,眾人心裡更是有著說不出的爽快。

見陳尋卓然立在履雪山巔、肩挑明月,忘卻生死,眼望萬頃湖冰,諸多散修長久以來都被壓抑的熱血頓時沸騰起來。

一個大漢渾不顧樓氏眾人臉色,轟然叫好:「陳尋屠鬼殺魔,不愧北山好男兒!鐵心桐溫一壺酒,看君殺人!」

大漢出聲彷彿雷霆炸響,驚得眾人側目,就見這名大漢身如鐵塔,穿著半身鱗甲,手持一壺溫酒走上四樓,赤裸的胳膊,比常人的大腿還要粗兩倍,鑄鐵一樣的肌肉塊,蘊藏無窮神力。

此人氣勢之強,渾然不畏強族鬼奚,走到樓爻身前,氣勢也不見稍弱。

「鐵大哥,你也看好陳尋?」有熟悉大漢的散修出聲問道。

「看好,怎麼不看好?」壯漢哈哈大笑,從懷裡掏出一隻錦盒,舉過頭頂,說道,「我前些天偶得一株烏玉芷,我押陳尋必贏,誰敢跟我賭?」

滿樓的人都訝然驚嘆,雖然壯漢拿出來的烏玉芷有些破損,形狀不是十分的完好,但也是二品級的靈藥,價值近千符錢,在北山城絕對要算異寶。

沒曾想這壯漢竟然將這異寶押在陳尋身上。

好些人想跟這大漢對賭,但奈何囊中羞澀。

再者,陳尋邀戰樓礁,是長大家的志氣,即使很多人心裡認為陳尋的勝算極微,但也不好意義站出來跟鐵心桐對賭。

樓爻、蒙氏兄弟等人氣得夠嗆,但四樓湧上來近百觀戰的散修,幾乎都站到陳尋那邊,他們只能狠狠的剮了眼前這不好死活的壯漢一眼,無法跟這些粗野散修一般見識。

散修嗜酒好賭者多,壯漢掏出一株烏玉芷賭陳尋必勝,頓時叫樓裡的氣氛又熱烈到極點。

樓離陰著臉走下臉來,見樓礁臉色氣得煞白,伸手按他肩膀,說道:「你且放手與陳尋一戰,一切事都有青陽師祖、孚琛長老擔待!」

樓礁待要說些什麼,表明甘為鬼奚死戰之志,忽覺左肩刺,有一股異流從渠帥手心傳來,從左肩透入,瞬即運行到他的心臟處停下。

這異流有著說不出的靈韻之感。

樓礁雖然還沒能晉入還胎境,但也知道這股異流,實是渠帥樓離修煉多年的一縷靈力。

樓礁心裡一笑,知道渠帥是真要他此戰絕不留情,在城外殺了陳尋;他這一戰不能將陳尋殺了,鬼奚部在天馬湖絕別想再抬起頭來,將會叫所有的散修鄙視。

樓礁雖然不能將樓離這縷靈力煉化為己用,但打小修煉同樣的玄功,氣血運轉,就將這樓靈力納入氣血之中,心裡也有了底氣。

這一刻,他的氣血就像是被點燃一般,有著無窮的神力湧入四肢百骸,氣機也旺盛到極點。

樓礁當即也是手撐窗沿,翻身跳下滄月小樓,往城外疾縱而去。

樓礁氣血轉運之際,透漏無比兇狠暴戾的氣息,壓得大家心頭一寒,心裡都想:好強的氣勢,好強的威壓。

再看樓礁踏樓踩牆,移形換位,步履詭異,竟在冰冷的空氣裡留下數道殘影。

為陳尋狂妄豪氣激得熱血沸騰的散修們,這時候卻像是給潑了一盆冰水:

這個樓礁好強!

真陽境修者之間,不存在絕對無法踰越的實力鴻溝。

修煉法門的不同,使得尋常散修絕難跟宗門子弟抗衡,而晉入真陽境後修,更能驅動符兵法器,能有一件強大法器,堪與還胎境強者一戰。

然而此時陳尋與樓礁赤手空拳而戰,純淬比的是肉身強悍與法術精妙,情形當真是難叫人看好。

散修們頭腦冷靜下來,這才想到樓礁以玄衣弟子在宿武尉府擔任客卿、執事,已有十數年,肉身之強悍、法術之精妙,以及所學種種殺人手段之博雜,又豈是普通真陽境修者能敵?

千蘭沒有注意樓離暗中做手腳,也為樓礁跳下滄月小樓前那一瞬時透漏的強悍氣息驚駭。

就連對陳尋一貫信心十足的北山少年,也都替陳尋擔憂起來。

左丘心頭憂慮,暗中問宗崖:「陳尋此戰有無把握?」

宗崖聽得陳尋剛才謊稱他自幼服下神藥,身具神力,情知陳尋不會再掩飾他雙臂有萬斤氣力的事實,說道:「陳尋赤手空拳能舉萬斤之石,此戰必勝!」

宗崖聲音雖小,但左右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怎麼可能,換血七層就有萬斤之力?」眾散修聽了宗崖這麼說,甚至都反過來替樓礁倒吸一口涼氣。

尋常的修者,站到真陽境巔峰,赤手空拳能舉六七千斤的巨石,就算了得,非曾想陳尋此時就能舉萬斤之石,如此神力,當真是叫人不可思議,都不知道他修煉何等煉體秘法,才有如此的成就。

北山九族少年,倒是心安一些,想到陳尋當年在試煉途中的表現,心想這才當然,不然哪有可能一刺就將樓適夷的防禦打暴掉?

「怎麼不可能,你沒聽陳尋他自己說,自幼服下神藥嗎?這下子樓礁有難了……」有些散修還是見多識廣,真陽境如此神力的修者是少,但也非絕無僅有。

聽著眾人議論,樓離心裡一笑,陳尋敢如此狂妄,猜得這小子會有幾分底氣,但沒有十足把握,他也不會讓樓礁出戰。

雖然他們計劃著,由樓適夷出關後來殺陳尋以破心障,但陳尋今日如此狂妄、用心又甚是惡狠,恨不得將鬼奚部踩在腳底板下捻,他無法顧忌太多。

樓離眼睛陰柔的掃了獨臂捧起樓礁刀甲的宗崖,說道:「你且收好這些刀甲……」說罷,就讓樓爻等人隨他上樓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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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七十二散手

陳尋袖手站在一塊巨岩之上,看著萬頃冰封的天馬湖,湖冰之上還覆著厚厚的一層雪,天下皆是素白。

一縷殺氣凜冽襲來,陳尋不用轉身,就感應到殺氣騰騰的樓礁已在百丈開外。

滄瀾大地,真陽境九重者,沒有五萬也有三萬,真正能得機緣突破晉入還胎境,不過百一。

而那些滯留在真陽境九重巔峰的修者,雖然苦苦不得突破,但他們之間的實力依舊存在極大的差距,有些甚至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樓礁二十年前就入學宮,後以玄衣弟子的身子在宿武尉擔任十年客卿,近年又到弟子別院擔任執事,頗得蘇全的信任。

就算樓礁未能突破晉入還胎境,但以他浸淫數十年的修為,所學博雜,實力在真陽境巔峰修者之中,也是翹楚。

然而陳尋今日激怒樓氏,逼樓礁與他決一死戰,不是為鬼奚部暗中挑唆散修跑到尋仙齋挑釁一事。

他隨青木道人枯守石嶺,修煉一年半有餘,單純以氣力而言,真陽境難逢敵手,但戰場搏殺並非全靠氣力,殺敵制勝的因素很多。

他到底能不能做到真陽境無敵,還需要一場死戰檢驗。

樓爻今日代樓適夷邀戰,陳尋也是避無可避。

不過,這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

樓適夷身具荒古血脈,想突破晉入還胎境極難,陳尋猜測他此時應還停滯在真陽境九重。

此時交手,即使樓適夷可能會有青陽子所賜的法器,但於陳尋而言,至少要比拖到樓適夷晉入還胎境再戰要強一些。

荒古血脈想破開肉障極難,但也非完全沒有捷徑可走。

當年蘇棠就是蘇家老祖親自出手採得一株九葉芝,而得順利晉入還胎境。

樓適夷拜青陽子為師,青陽子雖不及蘇家老祖,但在滄瀾也在三五人之列。

故而,無論是修煉功法,還是修煉資源,樓適夷破開肉障、晉入還胎境的速度及可能性,都要比他大。

此時不戰,待樓適夷突破晉入還胎境再戰,陳尋的勝算更是渺茫。

就算為數日之後、可能在他與樓適夷之間爆發的死戰作鋪墊,陳尋今日也要跟樓礁決一高下。

陳尋徐徐轉身,就見樓礁身形像鬼影一般詭異欺來,笑道:「這麼急於過來送死了?」

「看你還能狂妄到何時?」樓礁冷哼道。

「我是不是狂妄,就怕再過片刻,你沒命知道。」陳尋起拳鶴立迎敵,氣勢與山嶽相融,但嘴皮子也沒閒著。

「樓礁、陳尋決戰天馬嶺,出嶺巔百丈方圓者,敗。敗者亡、勝者生。他人皆不得以此事生釁,違者與學宮為敵;學宮長老蘇孚琛、蘇靈音,為此戰鑑證。開戰!」

陳尋抬頭往滄月小樓方向看去,就見樓離面窗而立,臉背著樓裡的燈光,藏在陰翳裡,說話的聲音透漏陰柔殺氣,心想這雜碎還真是陰險,怕他游鬥,故意將比鬥場限制在百丈方圓之內,還是對樓礁有利。

也不知道樓離施展何等,就見一道靈光罩來,圈入石嶺百丈方圓的地方。

樓離「開戰」二字剛落,樓礁即用左掌拍向自己的胸口,將一身帛衣震裂,露出赤裸的胸膛。

也不知樓礁修煉何種魔功,就見他的手指在自己的胸口疾速虛畫,手指畫過,血脈筋絡就都浮凸出來,形成一張面目猙獰、詭異到極點的圖騰像。

「巨魔傀儡術!」

陳尋在《滄瀾雜錄》裡看到有著此功的介紹,此功施展他人身上,以點燃命元為代價,將身體內的潛能完全激活起來,即使三歲幼兒,全部命元在極短時間爆發出來,也能有千斤之力。

陳尋沒想到樓礁要跟他決一死戰,竟將此術施展自己身上。

就見樓礁裸露在外的肌膚,像是抹了一層烏漆,渾身的肌膚像是鐵塊一樣,漸漸的隆起,雙目赤目似鮮血流淌,十足就像一樽巨魔傀儡踏足站在山脊之上,透漏兇狠暴戾之氣,震撼天地。

樓礁施展巨魔傀儡術,狀如瘋狂,喉嚨裡發出野獸一般的低吼,就魔焰凶悍的往陳尋撲來。

樓礁身形極速,破開空氣彷彿帛衣被快速撕裂,發出滋滋的響聲。

陳尋似被樓礁凶悍之氣震憾,未有什麼動作就叫樓礁欺至身前。

見樓礁雙手虛張,有如魔爪抓來,陳尋身形一矮,躲過必死一擊,搗拳直擊,沖樓礁胸口轟去。

樓礁狀如瘋魔,也不躲閃,魔爪橫掃。

陳尋一拳如錘,重擊樓礁胸口,他這一拳有萬斤之力,然而就像是打在極其堅韌厚實的繭皮上,力道根本無法透過皮肉,還沒有衝擊到樓礁體內的五臟六腑就被御開。

陳尋還以為樓礁以法術見長,未曾想在巨魔傀儡術加強之後,樓礁的肉身會如此的強悍,渾身皮膜之堅韌,竟堪比兩重符甲護體。

陳尋為換這招,躲閃也是稍微遲緩,肩膀上的衣服「哧啦」一聲,就被樓礁的魔爪抓裂,肩膀上留五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真正站在真陽境九重巔峰的高手,真是不容小窺,陳尋閃身避開樓礁掏心攻肺一擊,也覺得樓礁的拳爪之強真是驚心動魄,此時的樓礁完全就像是被巨魔附體,要不是他在石嶺隨青木道人修煉一年有餘,今日絕對要給樓礁擊殺當場。

************************

樓礁與陳尋激戰在三四里外的天馬湖之巔,但這點距離對於擠到滄月小樓四樓的諸多散修而言,根本就算不上什麼。

天空圓月皎皎,照徹素白大地,陳尋與樓礁一拳一掌,都在眾人的關注之下。

「巨魔傀儡術!樓礁他是瘋了,難道這一戰打贏,他也不想活了?」有散修見多見識,當下就認得樓礁實以自己的命元為代價,施展此等魔功,都倒吸一口涼氣。

就算樓礁能在短時間內擊殺陳尋,魔功反噬之威,也絕對會叫他付出慘重的代命。

「什麼是巨魔傀儡術?」有人不明所以,直覺遠在三四里外的樓礁,就給人魔焰滔天之感,暗感陳尋危矣。

「巨魔傀儡術,以命元獻祭,能將全身的潛能完全激發出來,如神魔附體。中階蠻武的潛力完全激發出來,兩臂就有萬斤之力,你說樓礁施展此術,會有多強?」有人倒吸著涼氣解釋,「我只聽說云洲軍中武修都修煉此術,戰場廝殺,就是天元境、元丹境的絕世強者都有可能殞落……」

「你看樓礁雙拳,彷彿抹了一層血光似的,這又是什麼魔功?」

「血戰星空拳!好呀,樓礁在宿武尉府近二十年,果然是學了不少好東西,陳尋這次真是踢到鐵板上去!這血戰星空拳也是務求傷敵、不惜自傷的玄功,施展出來,似有星辰之力聚於拳腳之上,威力極強,修煉到極致,一座石山都能數拳打塌下去。樓礁的血戰星空拳雖然才是剛入門,但對真陽境修者而言,真是太強了。今日除了頂樓諸尊外,我看今日滄月小樓內,無一人能是樓礁之敵。恐怕是剛晉入還胎境的強者,都未必能將樓礁拿下!」

*********************

看著陳尋在樓礁招招剖腹挖的攻勢之下,只能極其勉強避開要害,但身上已是鮮血淋漓、傷痕無數,隨時都有可能被樓礁一拳打中要害,從此倒地不起。

看見這樣的情狀,不要說樓下的散修頻頻發出驚嘆,就是頂樓的諸尊也覺得驚心動魄。

「姜樓主,你現在覺得誰的勝算更大一些?」紅須胖翁蘇孚琛見樓礁拳拳斷腸碎腦,忍不住得意的出聲問姜冰云。

姜冰云俏臉從容。

陳尋是青峰看好的人,但她剛才已經出言阻止,算是盡了情份,陳尋不知好歹,硬要與樓礁決一死戰,就算死在城外,她不會為這個今日才見一面的少年,有任何的傷心。

只是蘇孚琛得意忘形的譏笑,叫姜冰云心中不悅,笑道:

「是啊,我可是沒想到樓執事竟然學得巨魔傀儡術跟血戰星空拳兩種絕藝呢?不過能讓陳尋以大鵬秘拳抵擋這麼多招,就算樓執事勝,也沒有什麼好光彩的呀!」

「容樓爻說一句。今日要不是陳尋太狂妄了,太不知進退,逼樓礁跟他決一死戰,樓礁也不會以強欺弱!」樓爻說道,「青璇師妹,你覺得樓執事今日還能有其他選擇嗎?」

青璇凝眉看向窗外,見陳尋險象還生,怕是三五招之內隨時都有可能被打得頭裂肝碎,就算他能時時逃過要害,就這情形也支撐不了多久,就會血盡而亡。

乾爹、葛異都說陳尋是極聰明的人,青璇也想不明白,他今日為何如此狂妄,竟然這樣將自己逼到死路上,這情形就算是冰云姨想阻止也不可能了。

「師父!」看到陳尋險象還生,隨時都有可能被樓礁擊塌,千蘭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回頭喊蘇靈音,情知此時能救陳尋性命,只有師父的了。

「沉住點氣!」聽著眾人議論紛紛,蘇靈音也走到窗前來觀戰,聽得千蘭又出聲求她救人,冷著臉訓斥了一聲,見蘇孚琛、樓離等人臉露得意之色,又忍不住說道,「此戰說勝負還早。」

「啊……」姜冰云都有些訝異,不明白蘇靈音為何說此時說勝負還早,明眼人都能看出陳尋完全處於劣勢啊。

「我沒有想到陳尋竟然是跟左青木修行,」蘇靈音想起往事,情不自禁都有些感慨,說道,「大鵬秘拳雖然稀疏平常,但左青木四十歲時,據大鵬秘拳另創立七十二散手拳……」

「左青木那七十二散手,也稀疏平常很啊,」蘇孚琛不屑的笑道,「他要真是天資驚豔的人物,也不會三十年都不能晉入還胎境了。七十二散手連武修秘拳都算不上,陳尋此子想以七十二散手跟血戰星空拳對抗,也絕無可能。」

蘇靈音不跟蘇孚琛爭什麼意氣,只是從容的跟姜冰云、千蘭繼續解釋道:

「千蘭叔祖創立七十二散手,是算不上什麼強橫玄功,但能叫真陽境的武修,將氣血修煉圓融無礙。陳尋能在樓礁的強悍攻勢之下,時時避開要害,實是已得七十二散手的精髓!現在就看他能不能支撐得更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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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拳風鼓蕩

「那豈不是只要陳尋拖到樓執事命元耗盡,就贏了?」姜冰云在青峰那裡聽過說左青木其名,知道他三十年前想拜入宗守陽門下,而被左棘部驅出。

在還胎境強者看來,除了有潛力突破的,不然真陽境在他們眼裡不值一提。

姜冰云聽蘇靈音的口氣,心想她對這個左青木還是頗為重視啊,不知道蘇靈音孤傲一人修行數十年,最終同意收千蘭為徒,是不是跟這有關係。

經蘇靈音這一說,蘇孚琛再看城外比鬥,確是看出一些蹊蹺來:

樓礁拳勢極強,拳風掌影,處處都是殘影虛形,如此密集的攻勢,狀如狂風驟雨,陳尋幾無還手之力,就如飄搖在風頭浪尖的小舟,隨時都會傾履。

然而陳尋無法擺脫樓礁的攻勢,也沒有機會扳回主動,但陳尋的拳腳變幻、有如行云流水,看不到有半點的滯礙,常常在千鈞一髮之際避開要害,叫樓礁重有萬鈞的巨拳常常不能打實。

陳尋此時周身傷痕纍纍、鮮血淋漓,但一呼一吸之間,氣息轉變靈動,與腳拳進退的節奏完全契合,並沒有絲毫的紊亂。

這樣的武修境界,蘇孚琛自然是不宵一顧,但他也知道,這在真陽境已經算是極致。

樓礁給自己施展上巨魔傀儡術,又以血戰星空拳迎接,肉身之強悍、拳腳之威勢,可以說是達到真陽境的極致,甚至剛入還胎境的修者,都未必能擋其鋒,但樓礁的拳腳不能擊中陳尋的要害,給陳尋身上添再多的小傷,短時間內也無法將陳尋徹底擊垮。

看這情況,時間再拖下去,樓礁的命元都有可能被巨魔傀儡術先耗盡,那最終的勝利是誰,也就不言自明了。

想到這裡,蘇孚琛又暗暗焦急起來。

蘇孚琛自然不會管樓礁的死活,但樓礁真要戰死,他顏面難看還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鬼奚部在天馬湖被北山九族壓制住,以後能進奉給他的丹藥、天材地寶急劇減少,這才是叫他最不能忍受的。

「樓離,你覺得樓執事的勝算有多大?」蘇孚琛有些按奈不住的問樓離。

樓離從容不迫的說道:「我看陳尋未必能比樓礁支持得更久,雖然他能時時避過要害,但身上這麼多的傷,過不久,流血也應該流盡了……」

樓離雖然堅信樓礁必勝,但看城外戰況,也是暗暗心驚,不知道這野路子少年,修煉什麼功法,肉身竟然淬煉到如此之強,幸虧他剛才留了一手,不然樓礁今天想勝此戰,還真是困難。

見樓離如此淡定,蘇孚琛亦安下心來,心想樓礁總歸是樓離的族人,樓礁能不能勝,能堅持多久,有沒有更大的潛力可以激發出來,樓離自然要比他清楚得多。

***********************

樓礁雙手虛握,鐵爪鏗鏘,閃爍神鐵光澤,似有星辰之力凝聚,每一擊都凝重有如萬鈞之勢,直欲將山嶺轟碎。

陳尋無法從樓礁狂風巨浪一般的攻勢中擺脫出去,雖然每每避開要害,但肩脅臂腿每吃一擊,無不皮開肉綻。

陳尋這三年來,壓制境界沒有再突破,反反覆覆淬煉筋骨皮肉,雖然距肉身圓滿還有極大的距離,但自以為在真陽境修者之中,肉身之強悍,不作第二人想,未料到巨魔傀儡術會如此之強。

他雖然能避開要害,但樓礁每一鎚重拳,都幾乎要將他堅如金剛的骨骼轟砸,也極是不好受。沒多久,他就渾身浴血,彷彿周身血肉再過不了多久,就都會叫樓礁轟爛掉。

陳尋無瑕從懷裡掏丹藥服用補充氣血,每拖一刻,直覺氣力都要隨血液流失一分,然而越是如此,陳尋才更能體會青木道人傳他七十二散手的精髓所在。

蠻武修煉,從蠻魂開悟之後,幾乎所有的武修,都更重視蠻魂的修煉,視蠻魂修煉為淬煉筋骨皮肉、突破肉障的唯一途徑。

與敵搏殺時,氣血神華與拳勢刀芒劍氣相融,而成威力極大的戰武。

而在動靜行止之間,周身氣血搬運、經血管鼓蕩髒髒、接引骨髓之事,甚少有人關注。

也幾乎沒有誰,會妄圖在真陽境就著手鍊制符器。

故而也沒有人會妄想要在真陽境,就將氣血搬運修煉圓融無礙。

陳尋是異數,青木道人又何嘗不是異數?

青木道人止步真陽境不能突破,有三十餘年,後半生則專注研究制符煉器之道。

煉製符器,首先需要氣血運轉沒有一絲的停滯,不然就靈崩器毀、人亡道消。

青木道人這才在大鵬五勢秘拳的基礎之上,創立七十二散手,以拳勢搬運氣血。最終所求,就是要將氣血搬動修煉到圓融無礙。

陳尋為煉製聚靈伏元陣,隨青木道人修煉七十二散手,但真正著手修煉之後,他才發現以前對武道修煉的入微境界,領悟太過淺薄。

陳尋此時雖說還沒有完全達到圓融礙的境界,但周身氣血搬運已然精妙。

而隨著與樓礁的纏鬥越久,陳尋就覺氣血搬運的微妙,似能將周身血肉的每一細微之處,都掌握在他的控制之中。

雖然他不能脫離樓礁的控制,但避開要害,身形僅需要滑出半寸就夠,亦能在樓礁重拳擊來之際,鼓蕩氣血,卸其勁力,使勁力控制由筋骨承受,不透臟腑,更將傷勢控制皮肉之間。

樓礁仗巨魔傀儡術,看著身形更速、攻勢更疾,但陳尋動靜行止,有如行云流水,有著說不出的靈活自如。

見陳尋動靜之間有如水中游魚、云上翔鳥,有著說不出的輕鬆自如,樓礁是越打越心驚。

他放棄以往所擅長的法術,而是借樓離注入體內的一縷靈力,強行催動巨魔傀儡術,想著以他的拳勢之強,就是一座石山在面前,在數百拳密如驟雨的攻勢下也會轟塌。

然而肉身看似瘦弱的陳尋周身鮮血淋漓,雙眼露出精芒卻沒有一丁點的黯淡,反而越打越精神,氣息與拳腳之間的契合越來越有節奏,叫他越發難以鎖住陳尋的要害。

樓礁心裡驚恐萬分,知道樓離注入他體內的靈力一旦耗盡,他就要真正的點燃自己的命元維持巨魔傀儡術,到那時則要真正拿命跟陳尋相搏。

到時他就算將陳尋擊斃,壽元也將必然大減,說不定陳尋有可能拖他同歸於盡。

想到這裡樓礁心急手促,兇狠之勢又強三分。

見樓礁赤紅雙目露出精芒,濃濃殺氣如狂風怒卷,陳尋也早感不對勁。

他騰不出手來取丹藥服食,遍體鱗傷,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相當不易。

然而樓礁點燃命元以維持巨魔傀儡術,能堅持的時間應該比他更短才是,此時的氣勢怎麼還強了三分?

有可能是樓礁事前服了能續命元的靈藥,或者樓離在他身上做了什麼手腳,只是抓不到把柄,也無計可施。

不過樓礁因此放棄他擅長的術法游鬥,急於將他擊垮,倒是正合他意。

陳尋問道:「是要最後拚命一搏嗎?」

樓礁低吼不言。

陳尋瞅著樓礁攻來的缽大拳影,也是平實一拳,對轟而去。

陳尋這次沒有將氣血神華轟出體外,而是將氣血神華融入右臂血肉之中,搬運周身氣血,將肉身每一細微之處的氣力都徹底的激活起來,直覺心念魂意都徹底的融入右臂的筋骨皮肉之中,與樓礁對轟一拳。

轟然巨響,彷彿一聲雷霆在山巔炸開,氣浪摧激,飛雪和碎石如雨飛濺。

樓離布在百丈之外的靈光大罩,也差點毀於氣浪。

陳尋整個人被打得橫飛出去,堅如神鐵的右臂骨骼似在那一瞬時斷成數截,叫他整個人都痛不欲生。

氣血運轉數週,才好不容易將巨痛削弱,陳尋暗道:沒有修煉肉身圓滿,右臂骨骼沒有淬煉到堅若金剛,果真還是無法承受不住這樣的巨力對轟啊。

然而被擊退數步的樓礁心裡更驚,他在滄月小樓聽得宗崖說陳尋雙臂能舉萬斤之石,就已經震驚莫名,好在他有巨魔傀儡術加持,在氣力已能穩穩的將陳尋壓制,但沒有想到,陳尋打得現在渾身浴血,反而敢硬接他的拳頭。

而兩拳對轟,陳尋右拳所傳來的力道,實比剛開始時要強上四五成不止,差點就將他的右臂震斷,這更是叫樓礁面露驚容:

難道此子隱藏了實力,到這時候才徹底的發揮出來?

陳尋這麼強悍的肉身,到底是怎麼修煉出來的,難道真如他自己所說,自幼服食神藥才神力無窮?

兩拳對轟的情形,落在滄月小樓觀戰眾人的眼底,也叫他們莫名驚訝。

從一開始就居於劣勢,渾身浴血的陳尋,怎麼越打越勇,剛才一拳對轟竟然還與樓礁打成平分秋色?

「你就算是神魔,老子今天也要拆了你!」

陳尋試過巨魔傀儡術不過如此,心裡發了狠,見樓礁擊拳攻他腰肋,也不閃避,一拳狠狠的打在他的胸口下方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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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陽無敵

「他怎麼突然又蠻幹起來了?」千蘭觀戰,心如鹿撞,急得直跳腳,好不容易見陳尋拖了這麼久,甚至都能扳回劣勢,想著只要陳尋能再拖上片刻,拖到樓礁命元耗盡,自然能鎖定勝局,卻不想陳尋竟然發起狠來,這時候竟然想要跟有巨魔傀儡術加持的樓礁以硬碰硬。

青璇也想不透陳尋怎麼就蠻幹起來,難道真狂妄到以為以為一對肉拳,就能將樓礁身上加持的巨魔傀儡術轟碎掉?

蘇靈音微微一笑,說道:「樓執事輸了……」

「為什麼?」千蘭這時候注意到蘇孚琛長老、樓離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情知他們都看出微妙所在,但她不明所以,問師父蘇靈音。

青璇更覺不可思議,心想只要樓礁身上加持的巨魔傀儡術不瓦解,陳尋的拳腳力道再強,都難傷樓礁的根本,以傷換傷,只可能是陳尋先撐不住。

「我也沒有想到,陳尋隨你叔祖,真將氣血修煉圓融無礙的境界,」蘇靈音淡淡的說道,「樓執事雖有巨魔傀儡術加持,但巨魔傀儡術並非無源之水,無根之木,最終還是要調動周身氣血維持,因為氣血消耗極大,真陽境修者才需要額外消耗命元維持此術。樓礁氣血運轉到胸腹處會有一絲停滯,陳尋與樓礁纏鬥已久,應是發現了這處的破綻,所以以傷換傷,擊拳都攻在樓執事胸腹之間,只要打亂他的氣血搬運,巨魔傀儡術就難再維持下去……」

然而能看出其中微妙的人實在是少,聚在四樓窗前的散修,就見陳尋與樓礁對轟三拳,就滿口噴血。

就在大家都覺得陳尋將要支撐不住之際,未曾想陳尋突然的一個欺身上前,就將樓礁碩大無朋的身體從腰肋處抓起,毫無猶豫的轉折,將他狠狠的砸在石嶺之上。

即使隔著三四里遠,眾人都能清晰的聽見樓礁骨骼崩碎的聲音,過了片晌,樓礁顫巍巍的立起,但已強弩之末,就見陳尋衝著樓礁的右胸又是一拳。

眾人就覺這一拳似打在自己的心臟之上,直覺這一刻的時光已靜止了一下,樓礁站立在石嶺之巔,也紋絲不動。

而下一刻就見摻雜碎裂器髒的無數血肉碎塊,從樓礁身後噴射出來,化作肉雹血雨灑落數十丈遠。

見樓礁強如神魔的肉軀被陳尋一拳轟出諾大的血洞,在滄月小樓觀戰的眾人,帶睾丸的情不自禁的一緊,心裡都想:這一拳要是打在自己的身上,會不會連一塊完整的肉塊都找不到?

誰都沒有想到,樓礁身上加持的巨魔傀儡術,竟然被陳尋的雙拳硬生生的打垮掉,誰都難以想像陳尋那一拳到底打出多大的氣力。

一萬斤、兩萬斤,亦或三萬斤?

本該有的歡呼聲都壓在喉嚨眼裡,化作死一樣的沉寂。

就算對陳尋極有信心的北山少年,這時候也為陳尋一拳打崩樓礁的巨魔傀儡術而震驚不已。

隔一年多再見,左丘見陳尋修為毫無精進,心裡甚至還有些暗暗得意,以為陳尋在試煉之途上建立起來的威望,會慢慢的消弱,他會取代陳尋成為北山九族新一代的核心,未曾想陳尋看著修為毫無精進,肉身之強悍遠超他的想像。

他不禁想,要是已晉入還胎境的叔父,赤手空拳與陳尋相搏,又能有幾分勝算?

難怪陳尋如此面對樓爻代樓適夷邀請,會如此狂妄。

他確有狂妄的資格。

真陽境無敵!

這就是真陽境無敵的境界,真陽境無敵就是無敵,跟什麼七層、八層、九層還是真陽境巔峰都沒有丁點的關係。

難怪陳尋有自信挑戰鬼奚部所有真陽境的子弟!

古劍鋒、古風等人則是激動得渾身顫抖,他們剛才還在為陳尋的性命提心吊膽,這時見陳尋一拳擊斃曾叫他們高不可攀的樓礁,也是激動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宗崖自始至終都堅信陳尋會贏,這時也是緊緊的抱住樓礁押上賭的佩刀跟符甲,發出一絲聲音。

四樓堵在北窗前觀戰的散修,怎麼都沒有想到上階蠻武的肉身修煉能如此之強悍?看此時的陳尋,站在城外的殘雪石嶺之巔,有如神魔一般不可匹敵,氣勢侵凌天地!

千蘭、青璇都同樣震驚莫名!

陳尋這就勝了?千蘭莫名想哭,轉過身去,不敢再看城外的陳尋一眼,怕自己真哭出來,那一定要被師父訓斥道心不堅了。

青璇嬌豔朱唇微啟,半天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但見樓爻、樓離以及蘇孚琛長老都黑著臉,身上都浮透殺氣,心想他們這時候大概想將陳尋千刀萬剮了吧?

姜冰云也是久久不語,美眸凝視,望著城外那孤立天地之間的少年。

陳尋輕輕的伸出手,在身亡道消的樓礁頭上推了一下,氣機斷絕的樓礁屍體,就從石嶺滾落下去。

陳尋渾身浴血的站在石嶺之巔,平靜的看著靜寂無聲的滄月小樓,又俯下身捧起一堆殘雪,將身上的血跡擦拭乾淨,露出一道道猙獰的創口,直覺渾身的氣血耗盡。

這時滄月小樓有三道流影掠來。

樓爻隨樓離縱入山谷,將暴屍橫躺在谷底的樓礁屍體抱起來。

樓離陰狠的眼神彷彿一把鋒利的刀,要將陳尋千刀萬剮剁成碎片。

蘇靈音懸立嶺巔不言,一縷劍氣彷彿游魚一般,纏繞周身游動。

「你說要邀戰鬼奚部所有真陽境子弟,此話可還作數?」樓離聲音陰惻惻的問道。

「鬼奚部不會現在就想一哄而上吧?」陳尋哂然笑道,「能不能容我歇口氣啊?」

「學宮弟子大考,不限部族真陽境子弟參加,你若還有今日之膽氣,鬼奚部可在大考之時奉陪到底。」樓離說道。

陳尋不知道為什麼學宮弟子三年一次的考核,其他部族的真陽境子弟都可以參加,疑惑的看了蘇靈音一眼。

蘇靈音眼望天地之外,她隨樓離、樓爻出城,是怕他二人含憤出手,殺了陳尋。

陳尋是不是接受鬼奚部的邀請,她亦不想多說什麼,畢竟陳尋剛才證實了他還有一點狂妄的本錢。

即使陳尋要入魔道,她也不會阻止;畢竟跟她毫無干係。

從蘇靈音那裡得不到半點暗示,陳尋撓了撓後腦勺,慢悠悠的說道:「怎麼說都是我吃虧啊!這樣吧,鬼奚部有哪些真陽境子弟想來送死,跑過來跟我說就是……」

「你記住今日這話,不要反悔就行。」樓離語調平靜的說道,只是猙獰扭曲的臉暴露他內心的激憤。

他當即就與樓爻抱著樓礁的屍體,連滄月小樓也不回,直接掠過野馬溪,往東城而去。

**********************

陳尋滿身血痕的走回滄月小樓,滿樓都爆發雷霆一般的滿堂喝彩。

北山子弟自然是熱血沸騰,激動得不能自已,像洪水一起湧來,將陳尋圍在當中,有著千言萬語都不知道要怎麼問出口。

陳尋與樓礁一戰,前後持續有兩柱香的工夫,除了滄月小樓聚集百餘散修目睹陳尋有如神魔一般的神勇,滿城的散修也都聞訊趕來,或爬到高樓頂,或聚到城頭觀戰。

在這個以強者為尊的天域,散修只能在宗門、強族的屋簷屈膝求存,甚至一個眼色不對,就被那些宗門、強族子弟喊打喊殺。

即使有幾人有膽氣抗爭,也都被視為邪修,遭宗門、強族聯手誅殺。

平時活得太憋屈,這一刻的熱血都給陳尋點燃,群星拱月一般,看著有如神魔一般歸來的陳尋。

「陳尋,你不愧是北山小蠻神,鐵心桐敬你這杯酒!」一名大漢給眾人擠在外圍,但仗著人高馬大,隔空遞來一隻滿斟美酒的青玉盞。

「蠻武修行,如浩渺星空,陳尋窺得一二,哪裡敢當小蠻神之名?」陳尋謙虛的說道,心裡想,蠻神就蠻神啦,為什麼前面還要加個「小」字,這名號還不如送給阿青?

他接過隔空徐徐飛來的青玉盞,將杯中美酒飲盡,又將青玉盞還給那名大漢,心裡想,這人叫鐵心桐,與鐵心梅是什麼關係?

「赤手空拳打崩巨魔傀儡術,北山小蠻神之名,你就當得!」眾人皆喝彩道。

左丘心想也是,換千蘭父親左崇谷,晉入還胎境之後,強在靈力、法器修煉,赤手空拳都未必能將樓礁一拳打死,蠻武修煉到陳尋這境界,可以說是極致了。

「蠻神,三五雌黃小兒,就想封蠻神之名,真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陰冷的一聲譏笑,從頂樓傳來,彷彿冰雪澆到眾人的熱血之上,而緊接著一股奇寒氣息沛然而至,眾人直覺血液在這瞬時要被冰僵掉。

陳尋抬頭見學宮長老蘇孚琛眼藏怨恨,情知他殺樓礁,叫鬼奚部在北山顏面大跌,有可能斷了鬼奚部給他的供奉,叫這紅鬍子胖老頭心裡對他滋生怨恨。

「蘇長老訓斥的是,陳尋有幾斤幾兩,自家心裡清楚。」陳尋恭恭敬敬的說道。

他眼下激怒鬼奚部,是要亂掉鬼奚部的方寸,藉機消弱鬼奚部的實力,也要在戰前試探一下,此時的樓適夷到底有多強,但沒道理叫蘇孚琛這級的人物找到對他出手的藉口。

陳尋轉眼變了臉,變成謙謙少年,蘇孚琛心頭也是憋得慌,想出手教訓一下這狂妄小子都不能成,目露精芒在陳尋身上打量,冷笑道:「你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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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氣血搬運

蘇孚琛不憤陳尋太得意忘形,出聲譏笑,頓叫滄月小樓又陷入死寂之中。

然而給眾人潑了一盆冷水,蘇孚琛也沒有拂袖而去,一雙精芒畢露的三角老眼在陳尋身上打量不休。

陳尋心頭髮忤,他與樓礁決一死戰,純以強悍肉身以硬碰硬,沒有動用神魂力量,但他一拳將樓礁身上加持巨魔傀儡術打爆,也未免有些太驚世駭俗,不可能叫蘇孚琛這一級的人物一點疑心都沒有。

陳尋擔心叫蘇孚琛看出他魂海的異常,一顆心也提到嗓子眼,恭敬的問道:「蘇長老還有什麼話訓示?」

蘇孚琛並不說話,目露赤芒,陰森森的盯過來。

蘇靈音這時開口問道:

「左青木此時可好?」

蘇靈音這一問,似挖開一道口子,叫蘇孚琛加在陳尋心頭的壓力,悉數從這道口子洩去。

陳尋鬆了一口氣,朝蘇靈音恭敬的說道:「青木前輩坐關忘卻死生。」

「左青木十年前過來跟我說,真陽境亦能達武道之極致,我未信他,但今日觀你與樓礁一戰,才知左青木的見識,實在我輩之上;我等宗門子弟,倒成了井底之蛙,」蘇靈音說道,「你回去與左青木說,他能晉入還胎境,滄瀾則再多一位宗師,我與他會有一戰!」

青木道人隱居蟒牙嶺北山,名氣不彰,但也有不少散修,早就聽過他的名頭。

怎麼都想不到,三十年就驚豔絕倫、名滿滄瀾的蘇靈音,今日會通過陳尋,跟青木道人邀戰。

這算什麼回事,難道蘇靈音認為青木道人只要能晉入還胎境,就有資格跟她一戰?

「陳尋知道了。」陳尋說道。

蘇靈音與左青木是幾十年前的舊識,陳尋不知道他們有什麼恩怨情仇,心想他們即使要戰,也是修行上的切磋,輪不到他管太多。

叫蘇靈音一打岔,蘇孚琛這時將孤疑的眼神從陳尋身上收回來,不屑的說道:「天蠻都過不了肉身劫,小小蠻武就敢妄談武道?當年我都不知道左青木如此狂妄,不然非給他教訓不可。」

「真陽、還胎、天元乃至元丹,修的何嘗又不是肉身劫?而說及『道』,百齡老翁能悟道,三歲稚童同樣也能悟道。不要說真陽悟道了,自荒古以來,肉身成聖者,也非絕無僅有……」蘇靈音淡然說道。

「肉身成聖,不過是魔煉歪說,不提也罷。」蘇孚琛也不想與蘇靈音在大庭廣眾之下爭論修行之事,當即袍袖一揮,化作一道虹影,縱出窗外,往西城流掠而去。

「你今日一戰成名,但有時候也要見好就收,」蘇靈音看著傷痕纍纍的陳尋,說道,「青陽師祖對適夷頗為看重,你此時的修為,還非其敵手。我可以幫你說項,鬼奚部應不會強拉適夷與你一決生死。」

只要樓適夷沒有晉入還胎境,陳尋知道他就有一線勝算,只是其中曲折不便跟蘇靈音挑明了說。

蘇靈音雖有維護之意,但陳尋也知道他避無可避,而他也不能憑著委屈求全去贏得蘇靈音的欣賞,硬著頭皮說道:

「非我得勢不僥人,實是別人仗勢不僥我。當世強者為尊,弱者有如螻蟻,但螻蟻也有螻蟻的生存之道。樓適夷要殺陳尋以雪前恥,陳尋雖無愧於心,但也沒有躲避他的道理……」

蘇靈音倒也不惱,說道:「一意孤行也不好。」

「求道,不就是一意孤行嗎?」陳尋問道。

左丘急得朝陳尋頻遞眼色,不謝蘇靈音的維護之情,怎麼又犯牛脾氣,跟蘇靈音辯論上了?

「……」蘇靈音聽得陳尋此言,靜寂多年的道心,彷彿被一粒石子投中的湖中,蕩起層層漣漪,哂然而笑,未曾想她自許緣道修行之心堅如磐石,今日竟叫眼前這小小少年隻言片語說得動搖起來。

「左青木能有你這個弟子,真是他的幸運,」蘇靈音回頭見千蘭戀戀不捨,心裡又起一絲憂疑,喊道,「千蘭,我們走吧……」當即拉起千蘭,化身流影,離開滄月小樓。

叫蘇孚琛潑了一盆冷水,眾人的意興就有些闌珊。

無人跟鐵心桐賭那株烏玉芷,鐵心桐就將那株烏玉芷拿出來,跟滄月小樓換成酒錢,請滿樓的散修痛飲今宵,頓時叫氣氛又熱烈如火起來。

陳尋渾身浴血、傷痕纍纍,無力與眾人痛飲一宵,就隨在滄月小樓外焦急守候的趙屠、采兒,先回尋仙齋。

**********************

回到尋仙齋,敷上止血生肌的白玉散,又服食兩枚真陽培元丹,陳尋身上傷勢倒是無礙。

與樓礁生死一戰,以及其後蘇靈音與蘇孚琛關於武道修行、肉身成聖的短短數語,叫陳尋所悟良多。

武道修煉追求身與意合的入微境界,以此作為打開魂海、修煉神魂的通道。

而在進入神魂修煉階段之後,就算是武修,也更在意汲取氣血神華筋煉筋骨皮肉,在與敵搏殺時,也更在意將氣血神華融入劍氣刀芒之中,摧發極大威勢。

沒有人會再注意氣血在百骸之間的搬運。

神魂滋生靈識之後,可以鎖殺對手,這時候修者都追求術法、戰武的威力,反而忽視對術武精微的追求。

更沒有人會去想,在身與意合的入微境界之上,純粹的武道修煉還有沒有更高一層的境界可以追求。

陳尋閉上眼睛,回想他與樓礁最後力拚數招,氣血在百骸運轉圓融無礙的情形,那一瞬時,神魂意海不僅控制百骸筋骨皮肉的每一細微之處,甚至五臟六髒每一顆細胞裡的氣力都激活起來……

那一瞬時,不僅他周身氣血搬運沒有一絲的停滯,而他的神念魂意,似在身內,又似在身外。

那種感覺,比身與意合的入微之境,還要玄妙,還要深不可測。

最後數拳,陳尋沒有將氣血神華融入拳勢之中,而是融注右臂,與氣血相融,以便更有效的凝聚肉身力量,這也造成有少量的氣血神華剩餘,沿著血脈經絡散遍周身,甚至連以往氣血神華無法直接淬煉的心臟,也融入少量的氣血神華,跳得更為強勁有力。

這叫陳尋異常的疑惑。

魂海開啟之後,在人體內的區域,大致與五臟六腑相當。

故而有些修者認為神魂乃臟腑所生。

且不論此說正不正確,這種情形直接導致蠻魂修煉,汲取的氣血神華,當從魂海散溢出去後,只能淬煉魂海之外的百骸,而無法直接淬煉與魂海重合的五臟六腑。

唯有在晉入換血七層之後,隨著氣血的日益精純,才能對五臟六髒有滋養作用。

滋養跟淬煉畢竟有很大的差距。

通常來說,武修短時間內能將肉身淬煉到極強的程度,但器髒的滋養,則是極長期,甚至長達數十年修煉都難達圓滿的一個過程。

陳尋此時則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明悟,在靜室裡打起青木道人所授的七十二散人。

他也不去觀想蠻魂,純粹以七十二散手,搬運周身的氣血,隨著拳勢變換,他的心臟就像一台巨泵,源源不斷的吸入血液,又源源不斷的泵出。

而在陳尋心眼所視之下,就見從心臟連出的無數血管,不僅延伸到百骸筋骨皮肉的每一細微之處,同時也延伸到五臟六髒的每一細微之處,氣血毫無停滯的在這無數血管之間飛速流轉。

陳尋一時也是震驚莫名,氣血神華無法直接淬練臟腑,難道不可以將氣血神華融入氣血,搬運到髒髒進行淬煉?

修煉秘拳,以拳勢引導百骸氣血運行,以此強身健體,這是這方天域武修所共認的常識。

陳尋作為地球人,當然知道數以萬計的血管以及毛細血脈,除了延伸到百骸,同時也跟身體內的器髒相連……

但無論是修煉大鵬秘拳,還是九幽戰矛、烈霜刀意,純粹以拳勢武招導引氣血,都無法搬運五臟六腑之間的氣血,似有一層天然的隔閡,將百骸與臟腑分隔開來。

這也是真陽境修者的氣血運行,行經心臟時,會有停滯的關鍵原因。

青木道人以煉器為目的,創立七十二散手,以求將氣血運轉修煉到圓融無礙,確保煉製符器時,氣血神華的輸出沒有一絲的停滯,實際上就將百骸與髒髒之間的天然隔閡打通。

只是青木道人創立七十二散手時,已晉入真陽境九重巔峰,氣血早就精純到極致,無法再融入氣血神華,故而都沒有想到七十二散手,實際還有將氣血神華搬運到五臟六髒的妙用。

陳尋想到就試驗,當即服下一枚真陽培元丹,從氣血汲取神華反融入氣血,再以拳勢搬運至五臟六腑,就覺五臟六腑就像嗷嗷待哺的嬰兒,張開嘴,拚命的吮吸氣血中的神華……

彷彿那都是寶貴之極的真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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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爭地盤

要是將魂海之上修煉的靈力,都融入氣血,搬運到五臟六腑進行淬練呢?

想是這麼想,但陳尋不敢輕易嘗試。

靈力太過精純,哪怕僅是一絲,都未必是沒有經過淬煉的柔弱器髒所能承受。

想透此節,陳尋從書案取出一張帛紙,寫下「圓融無礙,可煉臟腑」八字,見宗崖在院子盤膝打坐,將他喊進來。

陳尋將帛書上的八字,拿給宗崖,說道:

「你記住這八個字,日後將這八個字轉告青木前輩……」

宗崖才開始著手修煉伏元功,也無法參悟陳尋所書這八字的奧秘,當下只是將這八字牢牢記在心底。

陳尋將帛書點燃,扔到火盆裡,看著帛書燒成灰燼。

他相信青木道人看到這八個字,必然能知道含義。

七十二散手乃青木道人所創,宗崖他們以後要學,也應該師從青木道人,陳尋不便代勞。

*****************

這時候,趙屠跑過來稟報:「左公子過來了。」

陳尋聽著前面院子裡人聲嘈雜,似有不少人在,就問趙屠:「我修煉多少天了?」

「公子爺在這院子裡修煉療傷有七天了,」趙屠說道,「古爺出城去了,古風與宗崖守著你,左公子每天早中晚都會跑過來問候一聲,不讓我們驚動你。此外,還有鐵爺、周爺他們幾個人跟南獠族主,這幾天都住在院子裡……」

鐵爺、周爺?

陳尋疑惑不解,他可不認得什麼鐵爺、周爺?

「你與樓礁一戰,叫鐵心桐、周贄等人,都萬分欽佩。開頭幾天,他們都守在鋪子外,怕有人跑上門來滋事,打擾你療傷。南獠叔進城後,請他們一起住到院子裡來,」宗崖解釋道,「我之前有些怠慢鐵爺、周爺他們……」

這事也不能怪宗崖怠慢。

宗崖此前並不知道陳尋受的傷有多嚴重,除了古風等北山少年絕對可以信任外,也不敢擅自決定,將鐵心桐、周贄等人請進來。

陳尋換了一身衣衫,與宗崖走出去,就見南獠跟左丘、鐵心桐等人坐在前面的院子裡。

滄瀾城外相遇的鐵心梅赫然在座,背負翠木大弓,彷彿女武神;阿青死皮賴臉的趴在鐵心梅的腳邊,似乎還惦唸著鐵心梅在月峽的烤肉之香。

「陳尋怠慢大家了。」陳尋走進屋裡,朝著屋裡眾人拱手致歉。

陳尋坐到南獠身邊,問鐵心梅:「對了,滄瀾城一別,我沒過幾天就回北山了,沒有在這裡還能再見到你。」

「我去過銅鑼巷,知道你已經離開,沒過多久,我跟我哥也到北山來討生活,」鐵心梅指著身邊的壯漢,也是當時在酒樓拿青玉盞敬酒的鐵心桐,介紹給陳尋認識,「我們知道你在烏蟒閉關修煉,就一直拖著沒有登門謝救命之恩,我們都沒有想到,你剛從烏蟒出關,進北山城就攪得風起云湧。我哥說這些年,那些還胎境的強者,都沒有幾人能叫他折服的,他便服你。」

陳尋朝鐵心桐拱手道:「鐵爺過譽了。」

鐵心桐側身而坐,就如一座鐵塔,甚至要比南獠還要高出些許。

寒冬時節,他也覺得冷,穿一件褐甲,比陳尋大腿都要粗的胳膊裸露在外,肌膚泛起一層烏漆光澤,像鑄鐵一樣隆起的肌肉,蘊藏無窮神力。

鐵心桐背負兩桿短戟,氣勢看著不那麼凌厲,但雄如山嶽,只差最後一點機緣,沒能晉入還胎境。

寒暄數句,陳尋才知道鐵心桐除謝他救鐵心梅之外,更是敬他敢獨挑強族,才邀周贄等人一起守護尋仙齋,防止鬼奚暗中搗鬼,干擾陳尋療傷。

他們卻是不知道,陳尋生命力驚人,回到尋仙齋第二天傷勢就不怎麼礙事。主要就是怕太引人矚目,陳尋才刻意憋在院子裡修煉,一連數日沒有出關見人。

不管怎麼說,陳尋對鐵心桐、周贄等人的盛情維護,十分感激,說道:「多謝鐵兄、周兄厚愛,陳尋無以回報。」

「這不算什麼,」鐵心桐說道,「大家平時都各自為陣,在強勢宗門之下,過得萬分艱苦。不說你此前救過心梅,彼此間相互援手,都是應該的。」

左丘心裡倒有些複雜情緒:

以他的性子,自然是覺得陳尋以一人之力如此挑釁鬼奚,是太狂妄無知了。

即使殺了樓礁,陳尋猶不收手,還要打算接著與樓適夷等鬼奚子弟死戰,更有些不知好歹了。

左丘又不得不承認,滄月小樓一戰之後,陳尋在北山散修中的聲望簡直可以說是沸騰到極點。

鐵心桐、周贄一級的人物,不屑受北山九族的聘請擔當客卿,卻都心甘情願的跑過來守護在尋仙齋之外,這叫左丘之前怎麼都難以想像。

蘇靈音到北山城做客兩天,原本要帶千蘭先行進湖澤荒原修煉一段時間。

然而這幾天蘇靈音遲遲沒有動身,而是在城主府背後的竹林小院裡閉關打坐。

蘇靈音不走,北山城自然沒有人會趕她。

仔細琢磨,蘇靈音留下來,實也有護持陳尋的用意。

這是左丘此前怎麼都想像不到的事情。

現在的情勢很明白,鬼奚與北山九族的人馬,不能直接拉到荒原上廝殺一氣,那所風雲變換的契機,就都落在陳尋一人身上。

鬼奚想扳回眼前的劣勢跟狼狽,就需要光明正大的殺了陳尋;北山九族要想眼下的大好形勢,繼續保持下去,就不能讓樓適夷有機會殺了陳尋。

******************

陳尋問左丘:「學宮弟子三年大考,何時進行,有沒有確定下來?」

「你真要跟樓適夷一戰?」左丘問道。

「怎麼不戰?」陳尋笑著反問。

他與樓適夷一戰,無法避免。

這個道理,他前幾天在滄月小樓就跟蘇靈音說透了。

他悟得淬煉臟腑的辦法,要能拖三五個月,再與樓適夷決一死戰勝算能更大,但他眼下除非丟下一切就走,不然鬼奚部,以及站在鬼奚部背後的蘇全、蘇孚琛,都不會容他拖延下去。

現在就看,蘇靈音、蘇青峰是不是願意看到他被樓適夷殺死了?

說不定,他還能從蘇靈音、蘇青峰那裡訛點好處出來。

這背後的算計,陳尋自然不會跟左丘說明白。

左丘哪裡知道陳尋心底的算計,想勸阻,但想到就算十三爺那邊,都未必想阻止陳尋與樓適夷一戰,他也便作罷。

左丘想了想,說道:「這幾天來,學宮弟子陸續抵達北山,在城北的山嶺上,結營而居,大考隨時都會進行。」

「大考會以何種方式進行,學宮有無明示?」陳尋問道。

「說是學宮弟子三年一次的大考,這次的形式,卻不同往年。」左丘說道。

「怎麼不同法?」陳尋問道。

「這兩三年間,不僅滄瀾有千餘散修湧入北山,而奚嶺那邊,同樣也有許多散修及玄寒宗的弟子聚集。兩邊的人在湖澤荒原深處相遇,時有磨擦,死傷頗多。滄瀾學宮與玄寒宗這次就約定,由雙方派出真陽境的弟子參加比試,以決定湖澤荒原的界域劃分……」

陳尋微微一怔,怎麼都沒有想到,學宮三年一次的弟子大考,竟然涉及到蘇家與玄寒宗在湖澤荒原的勢力範圍分割,問左丘:

「那我跟樓適夷的比鬥,還要怎麼進行?」

既然是滄瀾學宮與玄寒宗的真陽境弟子大比鬥,陳尋不明白,學宮會同意他與樓適夷在大考之中決一生死。

左丘說道:「說是比試,但兩宗弟子也不會直接拔刀相向。我聽十三爺說,目前兩家發現玉柱峰附近,聚集有十數萬頭青狼頭。此次比鬥,最終就以獵獲青狼的天靈骨數量多寡決勝……」

陳尋還是不太明白,他與樓適夷以及鬼奚部的恩怨,要怎麼在這過程中解決?

左丘繼續說道:「除了兩宗會各派六百名真陽境弟子進入湖澤荒原,同時不禁真陽境散修進入,到時候所獵狩的青狼天靈骨,都由兩宗收購,計入決勝數量之中。學宮沒有道理約束散修,故而狩獵青狼之時,學宮弟子與散修之間發生什麼糾紛,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學宮都不會過度干涉……」

陳尋心裡直是冷笑,要不是有人想促成他與樓適夷一戰,換作別的散修,挑戰樓適夷等紫衣弟子試試看。

陳尋早就知道,這兩三年來,湧入蟒牙嶺北山的散修超過千數,不可能注意不到大孤峰附近聚集的狼群。

陳尋還不知道大孤峰真正的名稱叫玉柱峰,觀其形狀,還真是相當形象。

散修力量分散,根本沒有能力去惹那數以萬計的青狼,甚至連湖澤荒原的深處都不敢輕易涉足。

只是,兩宗這次共派出一千多真陽境弟子,就有能力去招惹那群青狼?

陳尋對此甚是懷疑。

真陽境後期的修者,除了精習搏殺戰持、術法外,更有玄兵符甲以及無數丹藥能夠增強戰力,通常一人獨鬥四五頭青狼,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真陽境後期的高手,有效組織起來,所爆發的力量,絕對比「1+1」的簡單疊加要強得多。通常十人對抗上百頭青狼,都不成問題。

關鍵問題在於,青狼也不是智商低下的野獸。

青狼三五百成群,會有一頭金色巨狼統領,狼群內部甚至有哨狼、斗狼等嚴密的分工,老弱病殘通常都會被狼群無情的拋棄。

在大小狼群之上,更有那頭神狼存在。

那頭神狼早就成玉柱峰群獸之首,三年前又食得惡猿血脈,說不定還胎境後期的高手,都非其敵。

陳尋心想兩宗弟子真要去招惹玉柱峰周圍的狼群,恐怕是還真沒有自相殘殺的機會,就會死傷慘重。

兩宗派出真陽境弟子去搶地盤,看來還真不怎麼關心真陽境弟子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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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都是聰明人

陳尋看鐵心桐等人皆躍躍欲試,也能知道他們的心思。

在散修眼裡,湖澤荒原是一座未開發的處女地,是一座蘊藏無限凶險跟機緣的寶庫。

以往散修力量分散,即便鐵心桐等有威望的人,能聚集十數人協力合作,進入荒原探險,已經是殊為不易。

這點人手對縱橫三四千里的荒原來說,只是滄海一粟,還不足以挖掘荒原深處真正的寶藏。

三年前,陳尋隻身闖入荒原,也刻意從強橫荒獸棲息地的邊緣摸進去,改採集的多是低級靈草;為治蘇棠所受重傷,兩人才冒險闖入玉柱峰。

而那一趟的收穫,要是說出去,就足以叫全滄瀾的散修,熱血都沸騰起來。

這次兩宗派出弟子進入荒原,雖然不會有還胎境以上的強者參加,但千餘青陽境弟子從南北兩側,往玉柱峰挺進,實力依舊極其強橫。

以往散修所不敢深入的區域,不敢招惹的強橫荒獸,這次則能犁庭掃穴般過一遍。

這次散修跟著進入荒原,哪怕是在兩宗弟子外圍活動,收穫也有可能遠遠超過以往。

以往滄瀾學宮也會每隔十數二十年,就組織大批量的弟子,深入涂山採集修煉資源;隨之進山的散修,收穫都是極豐。

陳尋與左丘、鐵心桐等人交談過,才知道這幾日來湧入天馬湖周邊的散修已經激增逾兩千人。

陳尋微微一嘆,跟鐵心桐說道:「三年前,大量青狼集群南下,北山近有三分之一的部族,寨毀人亡。除此之外,各部族損失都極其慘劇。宗崖的左臂,就是在那一役之中,被一頭金狼咬斷。玉柱峰那邊集結數以萬計的青狼,實力強橫的金色巨狼可能有三五百頭之多。兩宗千餘弟子,再加上三五千散修,真要將玉柱峰附近的青狼惹得傾巢而出,凶險難以預料啊……」

鐵心桐沉吟片晌,說道:「你在滄月小樓,跟靈音長老說,修道乃一意孤行之事。這話,我等聽後感受猶深。這片荒原上,每年不知道有多少散修崛起,不知道有多少散修殞落,都默默無聞的掩在黃土之下,又能說什麼幸事。修行,從來都是凶險之事,我等不能避之。」

陳尋點點頭,鐵心桐等人有此豪壯心志,玉柱峰此行的凶險,也無需他再額外提醒什麼。

「我等不便向學宮弟子出手,但倘若鬼奚部真想仗勢欺人,以眾凌寡,我等必不會袖手旁觀!」鐵心梅說道。

「多謝。」陳尋說道。

他雖然將大話丟出去,但鬼奚部真要扯破臉,連臉都不要,由樓適夷領著數十真陽境巔峰的子弟,跑過來喊打喊殺,他也只有落荒而逃一條路可走。

而兩宗弟子比試,以玉柱峰附近的狼群為目的,涉及到玉柱峰孤崖石柱內所藏的驚世之謎,陳尋就不能什麼事都不管,就遠走他鄉了。

左丘亦說道:「我們北山九族子弟,也不會坐看鬼奚部仗著人多欺負人……」

*********************

南獠讓趙屠在院子裡擺酒設宴,招待鐵心桐、鐵心梅、周贄、左丘等人。

推杯換盞之際,近兩年沒見面的葛異跑上門來。

陳尋這才知道蘇青峰三天前已到北山,人就坐在滄月小樓裡,知道他在閉關療傷,沒有派人打擾,午後閒下來,讓葛異跑過來看他沒有出關。

陳尋就將鐵心桐等人丟給南獠招呼,他隨葛異趕往滄月小樓見蘇青峰。

比起樓下富麗堂皇的宴客廳堂,滄瀾小樓頂樓的佈置,則要清雅得多。環中庭分佈數間靜室,走上圍廊,就聞得有靜心寧神的檀香從門窗透出來。

蘇青峰坐在一座鋪有雪虎毛皮的椅子上,以他的修為完全不懼酷冬的寒意,倒是享受生活似的,懷裡抱著一隻精緻的獸首銅火爐暖手——檀香就是從火爐中散發出來。

燒萬年古檀取暖,才能體現蘇家十三爺的富貴。

待陳尋隨葛異推門進來,蘇青峰赫然睜開雙目,眼瞳裡似有一團火點燃,盯著陳尋,將一道神蘊光照直接打入陳尋的眼瞳,似要將陳尋的內心看個透徹,問道:「你怎麼還停留在真陽七重?」

陳尋倒是不懼,要是蘇青峰能隨隨便便看透他的魂海,也就能助他破開肉障。

云洲天域顯然沒有這種便宜事。

除姜冰云外,寬闊的靜室還有三名還胎境初階的強者坐在蘇青峰的左手邊。

他們三人雖然刻意收斂著氣息,卻如凌厲之極的利刃,在那裡閃爍砭人寒光,都在好奇的打量陳尋。

無論是氣血精純還是伐毛洗髓,對上階蠻武來說,都不存在很難跨過的關卡。

上回在滄瀾城相見,蘇青峰等人,都還以為陳尋一時遇到了什麼瓶頸了,進展才要比其他人緩慢一些。

但再緩慢,三年都停留在換血七層,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再者,陳尋與樓礁一戰沸騰北山,蘇青峰用腳也能想到,陳尋停在換血七層滯步不前,並非瓶頸所致。

陳尋恭敬的說道:「真陽九重修者,能突破晉入還胎境者,百中無一。陳尋心裡就想,就算以最快速度將氣血精純到極致,以最快速度完成伐毛洗髓,晉入真陽九重,對突破肉障也無多大的益處。故而陳尋想緩一緩,將基礎打得更牢靠一些,再去想其他事……」

姜冰云嫣然一笑,說道:「你這基礎打得也夠牢靠的!」

蘇青峰琢磨陳尋話裡的意思,倒沒有吭聲。

陳尋說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陳尋還是在青木前輩尊前聆聽教誨……」

「左青木是有些見識,」蘇青峰也沒有再糾纏這個話題,說道,「三年,樓適夷被你生擒,因此生下心障。之後樓適夷拜入青陽師祖門下修行,此時樓適夷邀你一戰,我們也沒有辦法幫你拒絕。為這事,我還專門到青陽師祖那邊走了一趟……」

陳尋等著蘇青峰接著往下說。

「滄瀾學宮與玄寒宗弟子比鬥的事,你知道了?」蘇青峰問道。

「今日剛聽左丘提起。」陳尋說道。

「兩宗弟子比試,以三月為期。你與樓適夷的比鬥,也在這三個月內進行。在這三個月內,你不能離開玉柱峰千里方圓之外。要是三個月內,你都能避開樓適夷,你與樓適夷的前仇舊怨,悉數作罷……」蘇青峰說道。

「這是青陽師祖定下的規矩?」陳尋問道。

「……」蘇青峰點點頭,「你要是三個月內都避而不戰,樓適夷的心障自然也就能解開;青陽師祖也沒有道理,再強求你接受樓適夷的挑戰。之後,你與樓適夷、與鬼奚部再有什麼恩怨,都與滄瀾學宮無關……」

陳尋心想青陽子活了兩三百歲,總算是要臉皮的,沒有想著說將他摁在地上,任樓適夷喊打喊殺。

當然,這也有蘇青峰、蘇靈音等人替他爭取的因素在內,不然青陽子滅他如螻蟻,何需搞出這些規矩?

「多謝十三爺維護之情。」陳尋感激道。

「要謝,你謝蘇棠吧,雖然不能幫你拒絕樓適夷的挑戰,但也不能讓鬼奚真仗勢欺負你。」蘇青峰說道。

陳尋心裡一笑:蘇青峰將一切事情都推到蘇棠頭上,多半還是想蘇棠出關後,承他的情,實際上,鬼奚部能被北山九族壓制住,蘇青峰、蘇靈音能從北山獲得的利益將遠遠超過以往。

就憑這點,蘇青峰就不應該坐看鬼奚部殺了他。

蘇青峰哪裡知道陳尋腦子裡想的事情,比他所想像的要周密的多,接著說道:「冰云看過你與樓礁一戰,你的肉身修煉強悍,真陽境罕有敵手,但步法修煉是弱項,我這裡有一本云遁術,你拿去修煉,先把這三個月撐下來再說……」將桌案上一本邊角都有破損的帛書,叫葛異拿了遞給陳尋。

雖然蘇青峰篤定認為他不是樓適夷的對手,但贈送他所急需的云遁術,還是叫陳尋感激。

************************

陳尋走後,蘇青峰問姜冰云:「你覺得此子如何,你真要撮合他與青璇,日後還多安排青璇與他一起修煉?」

「這小子太聰明了,我現在倒是不喜歡他了——我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聰明過頭了。」姜冰云憑窗遠眺,看著陳尋走進尋仙齋,才轉回身幽幽說道。

「哦,怎麼個聰明過頭法?」蘇青峰疑惑不解的問道。

「七天前,此子在滄月小樓,看似狂妄到極點,要挑戰鬼奚部全族的真陽境子弟,將自己置入必死之地,然而置死地而後生,最危險的地方也往往是最安全的——我懷疑他打一開始就想透其中的關節。」姜冰云說道。

「這小子不至於滑頭到這地步吧?」蘇青峰笑著說道。

「怎麼不至於?」姜冰云說道,「他與樓礁戰後,這七日的形勢變化,哪點不是對他有利?而這七日來,他坐在尋仙齋絲毫不為北山城的形勢擔憂,甚至在你面前也能面不改容,要不是早就料到形勢會如此發展,那他就是比豬還要愚蠢透頂!」

「蘇棠看重的人,總歸不會簡單。」蘇青峰輕嘆一聲說道。

青璇侍立一旁,聽著養父與姜冰云的話,心緒卻是複雜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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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各懷鬼胎

陳尋拿了蘇青峰相贈的云遁術秘訣,回到尋仙齋,也沒有說躲進院子裡修煉,而是與南獠、宗崖三人,連夜離開北山城,返回烏蟒石寨。

陳尋原來在遠遊之前,沒打算再回寨子,但知道兩宗弟子比鬥之事,有太多的疑問跟困惑憋在心裡,不得不趕回烏蟒從長計議。

四周山嶺都覆蓋皚皚白雪,溪河也都凍得嚴實。

烏蟒石嶺是鑿泉引流到崖下,瀑布是活水,百米流洩下來,砸出一片晶瑩珠玉。

外圍的木柵牆,這兩年來都換成石牆,將這段石嶺圍在當中,成為烏蟒眾人潛修的禁地。

事關緊重,陳尋與南獠也不得不打斷阿公宗圖的修煉。

宗圖順利修煉出與神魂本源契合的靈力,就差最後一層窗戶紙捅破,就能躍入還胎境。他此時鬚髮皆白,但臉面紅潤,眼瞳透漏湛然神光。

陳尋與青木道人、阿公宗圖、南獠、宗桑以及宗崖數人就在崖下盤膝而坐,商議密事。

左青木曾師隨烏蟒蠻師宗守陽,與宗圖是死生相托的交情。

既然修煉靈力等事,都與青木道人分享其秘,玉柱峰秘境圖以及陳尋在湖澤荒原救下蘇棠等事,宗圖與陳尋都袒誠告知青木道人。

現在的形勢,要比想像中複雜萬分。

「我猜測,蘇家或者玄寒宗,已經是有人發現了玉柱峰不那麼簡單了,」陳尋開門見山,將他心裡的困惑說出來,「我聽十三爺話裡的意思,這次兩宗弟子以玉柱峰獵狼為比試,是玄寒宗提出來的,很可能是玄寒宗有人發現玉柱峰裡的秘密,不過蘇家也未必就被蒙在鼓裡……」

滄瀾學宮與玄寒宗派出真陽境弟子進入玉柱峰附近,獵殺青狼,以此作為比試,劃分日後兩家在湖澤荒原所佔的地盤。

整件事看上去沒有什麼不正常,但陳尋心裡總覺得其中暗藏蹊蹺。

無數散修進入湖澤荒原,獵殺荒獸、採集靈藥、挖掘神鐵玉礦,絕大多數都會跟蘇家、跟玄寒宗換取更高級的玄功秘訣、符器丹藥。

這也就意味著,這些修煉資源以及在湖澤荒原所能挖掘到的天材地寶,最終都會源源不斷的流入蘇家及玄寒宗兩大勢力的手裡。

玄寒宗急著跑到湖澤荒原,跟蘇家分地盤做什麼?

陳尋就懷疑,可能是百奚五尊或者玄寒宗的其他什麼人物,追獵那頭惡猿時,進入玉柱峰,發現了什麼。

而這一次的兩宗弟子比試,很可能是玄寒宗想出來的掩人耳目之策。

玄寒宗的目的,並不是湖澤荒原誰多佔誰少佔,實是想將玉柱峰佔過去。

「玄寒宗要是發現玉柱峰裡的秘密,為何要搞得天下皆知?」宗崖疑惑的問道。

「玄寒宗就算想偷偷摸摸進去,但也由不得玄寒宗,」陳尋說道,「玄寒宗對玉柱峰到底知道多少秘密,還不得而知,很可能只知道一小部分,這也是他們沒有刻意隱瞞的一個原因。其次,就算玄寒宗完全知道孤崖石柱內藏的是什麼,想到破開石柱一探究竟,也要先將外圍數以萬計的青狼驅逐出去。湖澤荒原是滄瀾與玄寒宗之間的緩衝區域,這麼大的動作,兩宗誰都不要想瞞過誰。而且,蘇家未必就被蒙在鼓裡,也可能早知道一些事情,玄寒宗提及弟子比試,就順水推舟答應下來。不然這次的兩宗弟子比試,一隻巴掌也拍不響……」

陳尋能確信蘇棠不會說什麼,但滄瀾學宮暗藏好幾個天元境強者,蘇家老祖活了好幾百年,修為更是高不可測,蘇家要是對玉柱峰裡的秘密知道些什麼,也不足為怪。

這次的兩宗弟子比試,陳尋更傾向認為雙方都心懷鬼胎。

青木道人輕嘆一聲,說道:「如陳尋所說,困在石柱之下的那頭凶獸,能一舉將雪猿擊斃,所釋電蛇雷光很可能是無上神雷道法,怕已是超過荒獸的範疇了。這頭凶獸要是掙脫出石柱的禁錮,到底會強到何等的地步,實在想像。很可能天元境的絕世強者,都不堪能正面力敵……」

陳尋點點頭,也認同青木道人的判斷,蘇棠當年也是這麼認為的。

不要說玄寒宗了,就是滄瀾學宮,若有一名天元境的太上長老意外殞落,都難以承受的慘通損失。

相比較之下,死掉三五百真陽境弟子,實在稀疏平常得很。

陳尋也更傾向認為,兩宗知道玉柱峰藏著些什麼,但又都不是十分的確定,所以才一拍即合,同意派出兩宗真陽境弟子去清狼群。

這些真陽境弟子,同時也是兩宗撒出去探路的棋子。

玉柱峰裡真要有什麼未知的凶險,損失三五百名真陽境弟子,總比天元境的太上長老遇到意外殞落,容易接受多了。

「這很可能是我多疑,」陳尋說道,「不過,兩宗弟子以及大規模的散修,進入玉柱峰附近,只要成功將狼群誘出,分而擊之,孤崖石柱內的秘密也再難藏住。」

「命裡中若有終須有,命中若無莫強求。」宗圖輕嘆一口氣說道。

以烏蟒此時的實力,就算從孤崖石柱中取得蟒圖,只要洩漏半分消息,也只會招來滅族之禍。

宗圖原指望孤崖石柱的秘密能多藏幾十年、上百年,待陳尋晉入還胎境後期,或有機會一探。

現在看來,就算蘇家、玄寒宗此時對玉柱峰毫無所知,孤崖石柱的秘密也再難保守下去。

甚至不用洩露太多的秘密,只要讓外界知道孤崖石柱上生長一株石蛇蓮,孤崖石柱內藏著能叫還胎境巔峰強都遠不能與之匹敵的凶獸,就會誘得天下散修蜂擁而來。

總之眼前的情形,烏蟒就算用盡吃奶的力氣,連吃一滴肉汁的機會都沒有。

「秘境圖所書百餘字,聽著像是鳥篆古字。你要記得,就寫出來給我看看……」青木道人跟陳尋說道。

烏蟒所藏的那幅獸皮殘圖,所書百餘古字,陳尋一個都不認識,到滄瀾城也沒有看到相似的古字。

不過,陳尋神魂驚人強大,有過目不忘之能,百餘古字早就熟記在心中。

也不用南獠他們跑回石殿取秘境圖,陳尋以指為筆,將這百餘字刻在石壁上。

「真是鳥篆,我大體能認得一些。」青木道人說道。

陳尋心裡一喜,沒想到青木道人真正的學究天人,鳥篆古字都認得,心想著,這百餘字所寫若是進孤崖石柱的密法,他們未必沒有一絲取得蟒圖的機會。

青木道人辯認良久,才將這百餘字逐一翻譯成云洲文字,說道:「這百餘字講孤崖石柱是一座廢棄石殿的通口。蟒圖是石殿裡的寶物,不是烏蟒事後藏於石殿之中。烏蟒數千年前,有一位先祖被流放到北邊的荒原,無意進入這座石殿,從蟒圖中悟出九幽戰矛,返回部族後,率烏蟒崛起於滄瀾荒原。百餘字記錄的就是此事,出入之法,可能記在其他三副殘圖之上。奇怪的,倒沒有提及那頭凶獸……」

「這麼看來,數千年來,還有他人進入過石殿。」陳尋說道,心想這或許是唯一解釋。

既然數千年來有人進去赤,石殿裡或許早就空空如也,就連蟒圖早就叫人取走也說不定。

不過,不能親自闖進去看一眼,陳尋多少有些不甘心。

「烏蟒確是有這樣的傳說,但無出入之法,終是惘然。云洲多的是機緣,但強求不得……」宗圖說道。

兩宗弟子比試期間,陳尋還要千方百計的逃避樓適夷的追殺,他倘若再趕到玉柱峰湊熱鬧,比火中取栗還要凶險,宗圖寧可蟒圖落入蘇家或玄寒宗之後,也不希望陳尋冒這個險去搏一絲極不靠譜的機會。

「我的家鄉有句古話,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陳尋笑道,他做什麼事,多是隨機應變,有沒有機會,不是這時就能決定,當下將青木道人所翻譯的百餘鳥篆古字都一字不漏的抄尋下來。

***********************

陳尋又跟青木道人說了七十二散人有搬運氣血神華的妙用,說道:「氣血修煉到圓融無礙,搬運氣血神華,可抵五臟六腑,上階蠻武或許就能夠以最短的時間真正修煉到真陽境巔峰……」

「哦……」青木道人聽陳尋這麼說,也是一愣,他創立七十二散手時,早就是真陽境巔峰,氣血精純到極致,已是飽和,無法再融入氣血神華,同時五臟六腑也通過十數年的滋養,修煉到極致,故而也一直沒有想到搬運之用。

好些事情就是一層窗戶紙,陳尋這一說,青木道人瞬時就想明白,此法真要可行,對真陽境修者則是太重要了。

真陽境武修,到九重之後,除了有滋壯臟腑的靈藥服下,通常都要停滯十幾二十年的時間,才有可能真正達到九重圓滿。

七十二散手倘若真能將血氣神華搬運到五臟六腑,對真陽境修者的意義之巨大,真是難以想像。

青木道人沉吟良久,說道:「如此看來,七十二散手與大鵬秘拳,越早修煉越好。我留在烏蟒,無所事事,宗凌、南溪那幾個小子,倒是可以負責教導。你與樓礁一戰,名滿北山,應多結交散修豪傑。七十二散手倘若還有些用,我們也就不要藏拙了,彼此切磋才是正道。要有機會,你連左丘也一起教了吧……」

青木道人離開左棘部已有三十年,但牽掛還在。

七十二散手乃青木道人所創,青木道人希望左棘部能有傳承,也屬正常。

青木道人請陳尋代傳七十二散手,實是將這個天大的人情,交給陳尋去做。

而除左丘之外,青木道人不限他將七十二散手傳授他人,胸襟也實是廣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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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貓捉老鼠

「貓捉老鼠」的遊戲規則是太上長老青陽子所定,誰都要賣青陽子幾分面子。

既然蘇青峰、蘇靈音等人都認定他不是樓適夷的敵手,認定他接下來三個月,應該千方百計的躲避樓適夷的追殺,蘇青峰還以云遁術相贈,陳尋怎麼也不能跟蘇青峰、蘇靈音等人鬧不愉快。

這麼一來,陳尋就不便公然與鐵心桐兄弟、周贄以及左丘、古劍鋒等人一起,進入荒原,跟樓適夷及其他鬼奚部子弟,明刀明槍的幹了。

不過,想來樓適夷也不可能善罷甘休,三個月過後就跟他冰釋前嫌、握手言和;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一切都得等進入荒原之後再說。

陳尋提前兩天,就帶著阿青進入荒原。

以玄豹三五百年的壽元計,阿青此時還是幼獸,但也到了學習獵食的時候。

陳尋這次將阿青帶上,心想他不幸戰死,阿青也該回歸荒原了。

陳尋蹲在一座三五百米高的石嶺之巔,天地間一片素白。

雖然跟十年一次的寒潮不能相提並論,但到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季節,湖澤荒原也是冰封一片。

大片的丘嶺密林,都覆蓋皚皚白雪。

視野叫茫茫風雪遮擋,陳尋目力再強也看不出多遠,他祭出追魂印,靈識透過追魂印豁然放大,石嶺週遭二十里之內的動靜,悉在他的掌握之中。

兩宗弟子還要過兩天,才會正式進入荒原,但不時有三五散修從石嶺兩側經過,往北方玉柱峰方向跋涉而去。

這麼寒冷的季節,玉柱峰周邊的獵物減少,數以萬計的青狼,必然要擴大獵食的範圍,以渡苦冬。

散修都希望能遇上落單的青狼,或者小規模的狼群,提前收穫一筆。

青狼勉強也算得上是蠻荒異種,玄寒宗那邊的消息不知,滄瀾學宮給每一顆青狼的顱骨,開出十枚符錢的天價。

只要獵狩青狼,可以拿顱骨從滄瀾學宮手裡換得以往所不敢想像的玄兵寶甲、秘訣丹藥。

除了顱骨外,青狼血肉能滋壯氣血,筋骨毛皮無一不是煉器制甲的材料,器髒跟血液還能合藥煉製靈丹,可以說周身無一不是寶。

要是能獵殺一頭金色巨狼,那收穫之豐更了不得。

提前上路的散修,都躊躇滿志,想著這個苦冬大賺一把,往後幾年的修煉就都有著落。

陳尋沒有急於趕往玉柱峰,就在石嶺裡找了一處崖洞藏身,修煉云遁術。

入夜後,月照蒼嶺,數聲鵠嘯從密林深處突兀傳來。

陳尋沒有急著露身,待看到宗崖、古劍鋒、鐵心桐兄妹及周贄等人從北面的石坳子裡爬上來,才跳下崖洞,問道:「一路都還妥當?」

「有兩拔不開眼的,都叫鐵大哥、周大哥給教訓了,」古劍鋒嘿然笑道,「我們就怕摸岔路,跟你錯過去。」

雖然兩三年來有數以百計的散修進入湖澤荒原,但散修之間戒備極深,交流不多。

迄止今日,北山九族都還沒有將玉柱峰以南的荒原地形都標識出來。

陳尋也怕宗崖他們走岔道。

要不能在進入玉柱峰比試區域之前匯合,過後陳尋要躲避樓適夷的追殺,想再跟宗崖他們匯合,就難了。

這一次數千散修匯聚天馬湖,北山九族不需要派人進荒原,就能獲得極大的利益;故而這次除了古劍鋒、宗崖、古元之外,北山九族就沒有其他子弟進入荒原,左丘也留在北山城。

「說挑戰是你跟樓適夷之間的事情,但鬼奚部這次進入荒原的青陽境後期子弟有好幾十人,看來他們完全不會善罷甘休啊!」古劍鋒蹙著濃眉,將陳尋走後北山城一兩天內發生的事情說給他聽。

陳尋點點頭,對此毫無意外,問道:「有沒有樓適夷的消息?」

鬼奚部不會違擰青陽子的意志,表面上不會讓樓適夷率領數十子弟來圍殺他,但鬼奚部將這麼多子弟撒出來,混入其他散修隊伍之中給樓適夷傳遞消息,他想在玉柱峰千里範圍之內藏蹤匿形,將變得極其困難。

故而這次貓跟老鼠的追逐戰,他也需要古劍鋒、宗崖他們的幫助,才不至於完全陷入被動之中。

「聽千蘭說,樓適夷早就進入荒原,並沒有跟其他的學宮弟子一起行動,現在誰都不知道他的行蹤,」古劍鋒說道,「青陽子座前的那幾頭靈禽,沒有隨樓適夷進荒獸。聽學宮內院有人議論,樓適夷此次進荒原,會先馴服一頭靈禽當座騎……」

玉柱峰千里方圓聽著不大,但人藏身其中,小如沙粒。

樓適夷還未晉入還胎境,就算有青陽子所賜幾件法器,想在千里密林山嶺之間找到陳尋,也絕不是什麼易事。

樓適夷要有一頭靈禽騎乘,再加上地面有近百鬼奚子弟配合搜索,陳尋三個月時間裡,想要完全不露行藏,那就困難了。

青陽子沒有直接賜樓適夷一頭靈禽,除了青陽子還要些臉皮外,也可能青陽子將此戰當成對樓適夷的試煉。

陳尋笑道:「三個月的時間,還長著呢,樓適夷要先擒馴一頭靈禽,再來追殺我,看來我們還有幾天的舒服日子可過。」

「學宮雖然約定你與樓適夷不能離開玉柱峰千里範圍,但跟上回新晉弟子試煉不同,你身上又沒有什麼標識,真要走出約定區域躲藏起來,學宮又怎麼會知道?」鐵心梅問道。

「我是宿武尉府的客卿,走之前,就將客卿印交了上去,」陳尋說道,「那枚客卿印,我滴血祭煉過,附有我的一縷神魂氣息,學宮應有一件極其強大的法器,能在千里方圓之內,感應到我跟其他學宮弟子的方位……」

追魂印都能放大靈覺,感應二十里外的微弱氣息,蘇氏在滄瀾立族千年,誰知道他們手裡掌握多強大的法器?

鐵心梅咂咂嘴,根據客卿印所附的一縷殘魂氣息,就能追蹤千里之外的方位,這件法器得強大到何等的程度?

但想到蘇氏的強大,鐵心梅情知陳尋所說的推測,極可能是事實,感慨道:「一旦成為學宮弟子或客卿,豈不是終身都沒有脫離學宮的可能?」

「天下哪有便宜事啊,」鐵心桐對宗門的手段倒是更熟悉一些,帶有一絲不屑的說道,「也可能不僅蘇氏一家,天下宗門應都是如此。這些勢力都不可能在投入大量的資源,培養一名弟子,容忍其叛出宗門,自然會有一些約束手段。」

陳尋心想,散修客卿可能要稍好一些,只是將神魂氣息滴血附在客卿印上,只要將客卿印取回或者銷毀,就能躲避追蹤;學宮弟子受到的約束更嚴,除非強大能獨抗蘇氏,不然應沒有背叛學宮的可能。

陳尋也不去想太久遠的事情,說道:「只要這次沒有人將我的方位,故意放水告訴樓適夷知道就行。」

陳尋待要讓宗崖他們都進崖洞休處,忽的心頭生出驚悸,祭出追魂印,就見有數人已經摸近北面的山坳。

陳尋剛將佩刀取出,就見樓爻與蒙氏兄弟數人,從山坳疾掠而來。

鐵心桐取出背後雙戟,虎目怒瞪,喝問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人將他們匯合的事情說出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樓爻等人一路上都跟在他們後面。

「不要那麼緊張呀,」樓爻盯著陳尋的臉,陰惻惻的笑道,「青陽師祖說了,你是適夷的,我們便不會對你動手;鬼奚也不會以眾凌寡圍殺你。不過,總要防著你們這些宵小不守規矩……」

「你的意思,要一直跟我們後面不走嘍?」陳尋沉著臉問道。

「你們要有能耐,將我們趕走,諸事也好說啊!」樓爻陰冷的笑道。

無論是陳尋首先對樓爻出手、還是宗崖他們對學宮弟子出手,都將是他們承接撕毀約定的可怕後果。

學宮紫衣弟子僅三五十人,樓爻背身蘇孚琛所賜的九劫殘陽劍,實力在學宮紫衣弟子裡也極為不凡。

蒙氏兄弟倒也罷了;除蒙氏兄弟外,其他四名隨樓爻追尾跟來的四人都是宿武尉府的玄衣弟子,實力僅次於內院的紫衣弟子。

就算不管撕毀約定、打青陽子臉的後果,陳尋他們要與樓爻撕破臉開打,勝算也是極有限。

宗崖他們進荒原,陳尋本希望他們能傳遞信息,不至於完全陷入被動,沒想到鬼奚部也是陰險,竟讓樓爻等人跟上來,要將他這步棋給廢掉。

樓爻還無法命令宿武尉府的玄衣弟子跟隨行事,看來蘇全也極希望他在這次被樓適夷殺死。

「那你們就在外面守著吧?」陳尋冷冷說道,先與宗崖、古劍鋒、鐵心桐、鐵心梅及周贄等人,鑽進崖洞。

陳尋繼而用巨石封住洞口,將樓爻等人留在風雪交加的山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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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追魂索蹤

藏身崖洞之中,從石隙透進些微的月光來。

陳尋等人皆眼力過人,能有些微的光亮,就能看見崖洞裡的一切,不覺得有絲毫的不適應。

透過石隙,就見樓爻從懷裡掏出一枚形狀怪異的東西,像是一隻沉睡著的銅鳥,也不知樓爻用了什麼手段,銅鳥散發毫光就像活過來一般,轉眼就像袖箭一般,「嗖」的飛往夜空之中,很快就消失不見。

這枚銅鳥看上去像個能通報訊息的符器,陳尋以前倒沒有見識過,只是他們此時不便向樓爻等人下手,不然以鐵心梅的箭術,還是有可能將這枚銅鳥射落。

「樓爻會不會是跟樓適夷通風報信?」宗崖擔憂的問道,他們透過石隙,將樓爻放出銅鳥的情形都看在眼底。

看似他們將樓爻等人丟在外面的風雪之中,反過來想,樓爻等人又何嘗不是將他們堵在崖洞之內;要是樓適夷就在附近,他們境遇危矣。

陳尋淡淡一笑,說道:「姓樓的這孫子,視我為心障,要一雪前恥,自然要堂堂正正的殺我,才顯得理直氣壯,才能在眾人面前揚眉吐氣。所以在我正式進入約鬥區域之前,他就算知道消息,也沒有臉皮子趕過來送給我羞辱。」

想到陳尋滄月小樓羞辱樓離、樓爻等人的情形,鐵心桐、古劍鋒都禁不住想哈哈大笑。

在弱肉強食的世界,殺一人實在稀疏平常。

鐵心桐、周贄的修為,赤手空拳未必就能打敗樓礁差,但他們絕對沒有辦法,殺樓礁殺得那麼酣暢淋漓,殺得鬼奚部那麼狼狽不堪。

陳尋輕輕一嘆,說道:「這次的弟子比試,要比大家所想像的,複雜得多啊;但很多散修,包括你們,都還給蒙在鼓裡。」

「啊,」鐵心桐訝然問道,「你是說兩宗借弟子比試,實是遮人耳目,兩家另藏其他意圖?」

陳尋一笑,故弄玄虛的看了鐵心桐、周贄兩眼,說道:「三年前,在大量青狼還沒有玉柱峰周邊密林聚集之前,玉柱峰,我摸上去過,所以知道不為外人所知的一些事情……」

宗崖疑惑不解,不知道陳尋為何此時跟鐵心桐他們提及玉柱峰裡的秘密。

鐵心桐兄弟與周贄豪氣干天,不惜對抗鬼奚強族,也要跟他們同行以助一臂之力,大家是應該袒誠相待,但玉柱峰裡的秘密,他們這些真陽境後期的武修,根本沒有資格去摻合,說出來也只是徒擾人心而已。

宗崖他是這麼想,但陳尋說到此事,就連古劍鋒都極感興趣,不知道玉柱峰裡藏有怎樣的秘密,也不知道兩宗弟子比試背後,兩宗藏有怎樣的意圖。

古劍鋒、古風多年生死相交,完全可以信任;陳尋對鐵心梅有恩,而鐵心桐在散修裡素有豪名,有這層因緣在,他們這次仗義相助也不難理解,但陳尋對周贄就有些不放心了。

如果周贄有問題,那通過周贄,將玉柱峰裡的秘密洩漏出去,將這潭水攪得更渾一些,後面的故事才能更精彩。

「荒獸雖強橫,但各有領地,只要從這些荒獸領域的邊緣區域摸進去,就相對安全一些,」

陳尋跟鐵心桐他們說起三年前,他摸上玉柱峰的情形,當然是隱去蘇棠未提,又在石壁上拿手指畫出一幅地形圖出來,將孤崖石柱及溪谷的方位標出來,接著說道,

「當年我就在這麼摸到這處溪谷的,就是在這裡,有一株將要長成的奇藥迎風而立。我後來到滄瀾城翻閱各種藥典,才知道這株奇藥是四品級靈藥石蛇蓮……」

「石蛇蓮!玉柱峰上真有石蛇蓮這樣的奇藥?」鐵心桐一向視錢財為身外之外,此時聽得石蛇蓮之名也兩眼放光。

四品級的靈藥,他與周贄得了服用,借藥力沸騰,鐵定能破開肉障,晉入還胎境。

這樣的靈藥,就算放在滄瀾學宮、玄寒宗這樣的大宗門,也絕對是千金不換的異寶奇珍。

「如果是一株石蛇蓮叫兩宗發現了,隨便有個太上長老,摘了即可,沒必要搞這麼大的動靜啊?」古劍鋒疑惑的問道。

數以萬計的青狼是可怖,就算天元境的絕世強者都不能正面力敵,然而天元境強者想進入玉柱峰摘藥,還是輕而易舉的。

陳尋見古劍鋒歷練多年,心思變得如此縝密,也頗為高興,說道:「要是那麼容易摘得,也不會等我三年前被我發現……」

「靈藥必有異獸護持,不然都沒有長成的機會。」周贄說道。

「周兄說得不錯,」陳尋說道指著地上所繪的孤崖石柱,說道,「不僅有異獸護持,而且在這座孤崖裡的凶獸,強大得叫人難以想像。我親眼看到多頭雪猿、玄豹一級的靈獸,都被這頭凶獸輕易擊斃。」

「阿青就是那次,讓你撿回來的?」鐵心梅問道。

「不錯,」陳尋點點頭,說道,「不過也幸虧那頭凶獸被困在孤崖石柱,我離得遠,才沒有被殃及池魚。這孤崖石柱絕非天然形成。我懷疑,玉柱峰最大的秘密不是石蛇蓮,也不是那頭凶獸,而是這座突兀立在溪谷裡的孤崖石柱……」

「原來這樣啊!」鐵心桐說道,「我就覺得這次兩宗弟子比試有些蹊蹺呢。」

鐵心桐、周贄都見多識廣,孤崖石柱完全有可能是一處秘窟遺址的入口,誰也不知道玉柱峰的山腹中藏著怎樣的驚天寶藏,亦可能什麼除了慘烈的死亡之外,什麼都沒有。

「不管兩宗弟子能不能殲滅外圍的青狼,你們都不要進入溪谷,那些凶險不是我們能碰的,」陳尋說道,「我猜,只要外圍的青狼被滅,或者被逐,兩宗的高手才會真正露面……」

鐵心桐蹙著濃眉,點點頭,說道:「也虧得你提醒,不然我們大家很可能會死得糊裡糊塗……」

周贄喉頭滾動,心情複雜的嚥了兩口唾沫。

要不能將水攪渾,在滄瀾學宮及玄寒宗可能大批強者潛入玉柱峰的情況下,絕沒有陳尋渾水摸魚的機會。

陳尋不甘心,要將水攪濁,就要吸引更強的散修,進入玉柱峰。

滄瀾學宮、玄寒宗,說是僅歡迎真陽境的散修進入玉柱峰,但滄瀾學宮及玄寒宗,對實力更強大的其他散修,並沒有約束權力。

此時兩宗勢大,上千弟子在玉柱峰附近比試,還胎境以上的散修強者,也不願意跟滄瀾學宮、玄寒宗起衝突,一般說來,不會無緣無故跑過去找不痛快。

倘若玉柱峰的秘密透漏出去,事情就難說了。

*********************

樓爻等人像堆蒼蠅驅之不走,他們這邊就算撕破臉動手,也沒有太多的勝算。

陳尋不能讓樓爻盯住行蹤,也只能先跟宗崖他們分道而行,但在進入玉柱峰範圍之後,想要再跟宗崖他們匯合就困難了。

想到滄瀾學宮有能追蹤他人神魂的法器,陳尋靈機一動,想到一件事情,讓宗崖隨後走到崖洞裡側,掏出追魂印,說出他的猜測,說道:「你割破中指,滴一滴血上去,看能不能將你的神魂氣息附上去……」

換作他人,絕對不會輕易讓自己的神魂氣息,叫他人追蹤到。

宗崖對陳尋堅信無比,當即割破中指,滴了一點血上去。

這枚追魂印,陳尋早就滴血祭煉過,換作其他符器,除非將陳尋的神魂氣息抹掉再重新祭煉,不然不能可能再附著他人的神魂氣息。

然而宗崖破指滴下的血,落在青玉小印上,飛快的滲透進去。

追魂印能放大靈識,陳尋能籍此感應二十里外的神魂血魄氣息,但除了氣息強弱有別外,陳尋還能根據感應到神魂血魄氣息形狀,判斷對方是人是獸。

除此之外,陳尋從感應到的神魂氣息裡,能獲得的信息就有限了。

倘若宗崖跟其他神魂、氣血相當的散修在一起,陳尋就沒有辦法通過追魂印將他們分辨出來。

看著宗崖的指血滲入追魂印,陳尋心裡一喜,沒想到他的猜測還真有戲。

追魂印的功能確比他之前想像的要更有用。

陳尋當即閉目,以靈識鎖住追魂印,就見所感應到宗崖神魂氣息,跟他人迥然不同起來。

其他人根據神魂、氣血強弱以及距離之遠近,在魂海顯然清晰不一的虛影,唯有感應到宗崖時熠熠生輝,生出五彩神光……

追魂印果真是有追魂定蹤之能,陳尋心想學宮能追蹤客卿及弟子神魂氣息的法器,多半跟追魂印相似,只是功能要強大數十倍、上百倍而已。

追魂印能鎖住宗崖的神魂氣息,這麼一來,他到玉柱峰附近,想找到宗崖匯合,相對就要容易得多。

陳尋將追魂印的妙用說給宗崖聽,說道:「你盤膝觀想,看有沒有被窺視的感覺……」

陳尋繼續用追魂印鎖住宗崖,讓宗崖入靜去體察追魂印的蹤跡。

陳尋這幾天始終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縈繞心頭。

他不知道是不是學宮有人在追蹤他的神魂,或都是樓適夷在青陽子門下,也早就學得追魂躡影的秘法,實際上這兩三天一直都藏身左右,就等著進入約定區域,就跳出來給他致命一擊。

宗崖盤膝觀想良久,才睜開眼睛,搖了搖頭,說道:「沒有異樣感覺。」

陳尋無法將縛龍訣傳給宗崖,宗崖晉入換血七層後,靈識修煉有限;陳尋猜測他被學宮長老級人物追蹤神魂氣息的可能性極大,但也要防備樓適夷學有追魂搜蹤的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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