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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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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午後方晴,男,安徽 - 巢湖,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兩晉隋唐

【內容簡介】:

我是唐朝的最大紈褲子弟。
我是唐朝的皇太子。
我是武則天的長子,有可能被母親第一個幹掉的兒子。
(重要提示,還原當時真實歷史,所以有11、蘿莉養成、禦姐控……,不喜歡的,請莫進入)

【其他作品】:《玩唐》、《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暗黑大宋》、《一品富貴》、《大宋之風流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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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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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打了武則天的臉

「皇太子,皇太子……」幾聲清脆的聲音傳來,十分清脆,但帶著一種客家話的口腔。

李威驚醒過來。

「皇太子,你可將奴婢嚇壞了。」

皇太子?李威茫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切,首先進入眼簾是一層層雪白的羅帳,層層疊疊,羅帳上還有一些鏤空的纏枝牡丹暗花。此時,羅帳捲了起來,床前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女,穿著宮裝,裡面一件紅色褻衣,半截雪白的胸脯裸露在外面,不是豐胸偉岸,但盈盈一握,再配上清秀的相貌,頗有一種鄰家少女小家碧玉清新味道。

少女後面是一些傢俱擺設,十分雅緻豪華,不過傢俱的樣子,多有所怪異。比如矮小寬大的凳子,如果沒有記錯,那叫胡床。同樣不高大但做工精美的台幾,上面還放著一些怪異的瓷瓶,白釉雙龍耳瓶。不算很白,如果外行的人會稱它為黃釉。兩個瘦長的提手,搭到瓶口處是一個簡單的龍首。

古代?自己在拍戲?李威腦子一陣迷糊。

「皇太子只是受了一些風寒,下次注意不要淋雨就是,」御醫道。

李威這才注意到旁邊還站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再後面還有兩個穿著錦袍的青年人,手裡抱著一柄拂塵。

「臣來開幾味藥。」老者拿起毛筆寫了幾行秀美的小字,一個青年人立即拿著藥方離開了。

御醫躬身:「皇太子殿下,臣告辭。」

李威還在遲疑。

他在看屋子,很大的一間屋子,屋樑離地面有十幾米高,更不要說屋頂了。屋內不是金壁輝煌,裝飾簡約,然而那種富貴氣兒,撲著鼻子都能聞到。連樑柱上面都刻著盤舞的金龍,這肯定在某處皇宮裡面。又看了看,除了幾個似乎是太監打扮的人外,沒有看到一個攝像機,難道他真遇到了一件狗血的事,穿越了?還穿成了皇太子,天上地下,皇帝老子第一,皇太子老子第二。這也不錯啊,自己好歹是一個講師,裝的學問不少,要在前世,未必算什麼,但在這個年代……

就不知道這是什麼朝代,想到這裡,他精神一振,向少女招了招手。

宮裝少女走了過來。

李威道:「我腦子燒得有些糊塗了。」

宮裝少女臉上流轉著笑意,但剛才因為焦急,淚花兒還沒有消失,道:「皇太子,你說話為何那麼古怪?」

忘記了一件事兒,古代未必是普通話的,普通話是北方人南侵,漸漸融合的產物。這群人說話的口間更近乎於南方的客家話,但又有一些不同的地方。捲了捲舌頭,學著少女的口音道:「今天是何年何月何日?」

「太子啊,你真燒糊塗了,」宮裝少女擔心地道,但立即回答:「今天是咸亨二年二月庚子。」

然後將他扶起來,一陣清淡的幽香傳進了李威的鼻子。

二月庚子,也就是二月初八。咸亨二年?李威又不知道了。於是又問道:「這是那個朝代?」

「太子殿下,你可不要嚇碧兒啊,」宮裝少女急得眼水直流。連那個朝代都忘記了,事情變得大條起來。

「沒事,碧兒,你不要哭啊,過幾天就會好起來。」

但這怎麼不急,碧兒道:「快傳御醫。」

「不要,」李威擺了一下手,說道。自己是穿越過來的,說句不好聽的,在古代就是鬼魂上了身了,如果萬一讓人發覺了,大事不妙。

「可是太子,你……」

「放心吧,你坐在身邊,孤與你說話。」既然是皇太子,可以稱孤了。電視上不是這樣稱呼嗎?

碧兒不停地掉著淚花,在東宮之中,她與皇太子走得最親近。皇太子仁愛,聽說她家中出事,還主動救過她的家人,可不能出事啊。

「孤只是燒了燒,一些事情暫時忘記,過幾天就會想起來,你這樣大驚小呼,讓他人知道了,反而不美。」

碧兒一驚,不但不美,如果皇太子真得了嚴重的失魂症,加上他的本身病情,有可能連皇太子的地位都能廢去,伏在地上道:「奴婢知錯了。」

「你起來吧,與孤說說孤的一些事情,說不定孤能想起來。」

「是,」碧兒站了起來,向遠處的幾個太監揮了揮手說道:「你們退下吧。」

她名為宮女,但是皇太子的貼身婢女,在東宮中有很大的權威的。幾個太監立即退下。碧兒這才向李威說了自己這具身體的事情。

他穿到唐朝武則天的長子李弘身上,是一個很仁愛的皇太子,唐朝的軍律,士兵逃亡或者沒有按期報到,家人會被充官。三征遼東的時候,就因為這條鐵律,無數家庭破碎。李弘知道後,認為這個律法太殘酷,進言廢除,救人無數。小時候向博士郭瑜學《左傳》,因為《左傳》上記有楚世子羋商臣弒君故事,不忍讀,改學《禮記》。

今年是咸享二年,也就是公元671年。

當然碧兒也不知道咸享二年折成公元年是多少年,不過通過她的話,李威知道自己成了武則天的長子了,而且按照現在虛歲,連娘胎裡的時間計算,都有二十歲了。

未必知道很多的歷史,但武則天那一個不知道?只要中國人都知道,自己是武則天的長子…………又是二十歲,還能活多少時間?

想到這一層,身子虛弱的李威,頓時冷汗陣陣。

正在此時,外面傳來一聲長長的尖尖的嗓音:「義陽公主、宣城公主求見。」

「讓她們進來。」

一會兒,兩個少女走了進來,伏在李弘床前,道:「義陽宣城謝過皇太子相助之恩。」

李威看著她們,兩個少女大約二十多歲,都生著鵝蛋臉,長相卻很嬌美。歲數稍大一個穿著鵝黃流蘇長裙,挽著雙堆髻,長長的眼睫毛,十分地清秀。小一點的穿著鵝黃裌襖裙,臉蛋比前面稍有點圓,大大的眼睛,卻有些古雅的氣息。

兩個少女說完了,仰起頭看著李威,眼中都帶著感謝之色。

李威,也就是如今的李弘,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艱難地坐了起來,做了一個虛扶的動作:「兩位姐姐,別折殺孤,快快請起。」

義陽公主與宣城公主站了起來,碧兒端來兩個小胡床,她們小心地坐下來。

李威又問道:「兩位姐姐,何來此言。」

「父皇將我們下嫁了。」

「恭喜兩位姐姐,不知下嫁何人?」但心中很是奇怪,儘管唐朝的事知道得不多,至少細節的事不知道,可也知道這時候女子結婚很早的,她們二十多歲了,才下嫁,不亞於後世女子到了四十才結婚。為什麼到現在才下嫁?而且為什麼要感謝我?

「親衛權毅、王勖。」

親衛就是皇宮衛士,但不能將他們作為普通士兵看待,特別是唐朝開國初期,皇宮衛士都是權貴弟子擔任的。當然,未必所有親衛都是權貴弟子。這一點李威還是知道的。

「權毅、王勖,是何人?」李弘問她們。

義城公主道:「權毅高祖曾祖是北周隋朝高官,祖父產盧國公,父親也是官員,是一個官宦世家,他能配得上宣城妹妹。」

聲音轉低,帶著羞澀道:「王勖王遂古是右監門將軍平舒公之孫,歙州司馬之子,出身於太原王府,身份不算是低賤的。」

王勖不是太原王家直系弟子,但是太原王家嫡系弟子,同樣也是官宦世家,長相品德皆十分美好。這一次李治正是將義陽公主下嫁給了此人,將宣城公主下嫁給了權毅。

不算很好,也不算很壞,不過為什麼她們要感謝自己,自己在中間扮演了什麼角色,隱隱李威感到有些不妙兒。

看到李弘臉色沉靜,兩位公主說道,「我們二人不算委屈了。」

但對視一眼,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前些日子,這位尊貴的弟弟來到自己住處,與自己二人說了一會兒,當時她們也沒有想起來。大婚她們肯定會想的,唐朝風氣開放,女子很小的時候就懂得人事了。

可她們都二十多歲了,思想成熟。雖然很想大婚,然而對於她們來說,活命才是主要的。特別是宣城公主,人小鬼大,心思極其聰明。這一次居然能大婚了,不僅如此,大婚就可以離開皇宮了。也相對安全了。儘管這份安全是有限的。

因此,對李弘打從心底感謝。

「那就好,」李威看了看桌子上,沖碧兒道:「將那兩件珊瑚拿過來。」

將這兩個白色珊瑚遞到她們手中,道:「兩位姐姐,這給孤給你們的賀禮。」

「謝過太子,」兩位少女伏下。

說了一會兒話,關問了李弘的病情,兩個身份尊貴,其實很可憐的女子千恩萬謝地離開了。臨離開時,再次千恩萬謝,流淚而走。

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碧兒冷嗯一聲,儘管作為女子,很同情這兩位公主,然而隱隱感到這樣做對李弘不利,在李弘寫奏摺時,她就勸過,李弘不聽。

「太子啊太子,」碧兒回過頭,看著李威,心中不知是憐是惜。

李威茫然不知,到現在還不知道來龍去脈呢,他看到碧兒嗔怪的神情,又問道:「碧兒,難道孤做錯了嘛?」

「奴婢也不知道,只感到太子這樣做不大好。」

「為什麼?」

「殿下,你有沒有想過,她們是什麼人的女兒。」

「什麼人?」

「她們都是蕭淑妃的女兒。」

「蕭淑妃?」李威臉變了。自己對歷史縱然知道再不多,也知道這個便宜母親與蕭淑妃、王皇后的事,甚至還知道蕭淑妃好像還有一個兒子曾經立為太子,被母親竄奪李治廢掉了,才讓自己做皇太子的。

也明白為什麼這兩位公主到現在沒有下嫁了。她們是堂堂的公主,李治的親生女兒,李治能有多少女兒,難道大臣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進諫?可這個太子李弘倒好,充了這個大頭鬼。

會有什麼後果不知道,但李威知道李弘給武則天掌臉了。是掌,不是長!!!

老子穿到了武則天兒子身上,還是得罪武則天之後的兒子身上。

李威這一回不高興了,他連哭的心思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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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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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冰山一角 越知越冷

喝了一碗藥湯,發了一身汗,精神兒爽透了許多。

看到李威皺眉不語,碧兒說道:「殿下,不用擔心,說不定皇上與皇后會高興殿下仁愛呢。」

高興?李治什麼想法,李威不知道,反正武則天是不會高興的。

這件事,總之,會很嚴重。

那麼擺在自己眼前有什麼道路?想要安全無事,只有幹掉這個便宜老娘。幹掉武則天?李威被自己這想法嚇了一跳。

歷史上發生了什麼事,李威知道得很少,但他知道武則天的手腕有多厲害,硬是做了中國唯一的女皇,讓無數英雄豪傑估拜於她的石榴裙下。別要看自己學了一些後世的知識,就是將度娘帶過來,與武則天對轟,也會被轟得連渣滓都看不到。

看到一隻螞蟻在撼樹麼,連那個結果也不如。

當然,也許老娘這時候已經開始在展露風采,但恐怕所有人都低估了她最終能力。

補救吧,虎毒不食子,得立即拍武則天的馬屁。想到這裡,他立即問道:「碧兒,父皇與母后呢?」

碧兒眼中露出恐懼,難道真得了失魂症。

豈只失魂,連魂兒都沒有了。

她帶著擔憂的神情,答道:「殿下,去年九月關中出現旱情,好在那時秋收收了上來,但夏收是耽擱下來了。於是今年元旦剛一過,陛下與皇后帶著文武百官到洛陽就食,減輕關中壓力。陛下與皇后留下太子監國,這是殿下第五次監國了。」

李威眉毛跳了跳,難怪李弘敢挑戰武則天的威信。

「太子啊,你可不能亂想啊,」碧兒立即驚慌地說道:「陛下留殿下監國,是學習,不是真的處理國事。真正處理政事的是幾位宰相,大事要經過東京陛下與皇后允許。即使是小事,殿下,你也不可干擾。相公戴至德與張文瓘是太子賓客,一向對你教導有方。」

說到這裡,碧兒再次欲言欲止,話風轉了過去,繼續說道:「以前太子也沒有干涉政事,倒是經常出宮,救濟貧苦百姓。又看到士兵在吃榆皮、蓬實,將家令寺的糧食發放給他們。幾位宰相都上書太子賢明呢。」

「什麼是家令寺?」

不問還好,越問越擔憂,但碧兒還是回答了:「東宮有三寺,僕寺是替太子掌管東宮車馬的,率更寺是替太子掌管東宮宮殿門戶的。家令寺是替太子掌管穀倉糧食的。」

也就是將自己的糧食拿去救濟士兵與百姓了。

不過李威總算聽明白一點,就是自己擔任宰相,也不希望一個外行但有實權的太子對自己處理政事指手劃腳,李弘這樣做,幾位宰相無疑是開心不過。至於放糧救濟,更是收買了人心。

可是自己名聲越大,母親會怎麼樣想?父親會怎麼樣想?

想到這裡,李威又是冷汗涔涔。

也不是沒有留下好處,李弘喜歡外出,那好啊,如果整天呆在東宮,那成了什麼?鐵籠裡的金絲鳥?

但眼下不管自己是不是太子,得首先要活命。想要活命,一干掉老媽,這一條拈量了一下後果,想都不要想。二巴結老媽,只要這個老媽高興了,那個都不敢對自己動手。這個老媽不高興,別太子了,就是活到便宜父親病死,如願以償地當上皇帝,皇帝也當不長。

可惜老爹老媽跑到洛陽了,想巴結都找不到對象。

碧兒東一下西一下,將一些情況大約地說了一遍。

李威爬了起來,做了一套五禽戲,一共五十幾套動作,但這具身體太差,有的動作根本做不出來。他性格坦然,車到山前必有路,應當還有時間挽救,不過眼下這個身體必須要挽救。這才是本錢。

做完了,氣喘吁吁地坐下來,碧兒痛惜地吩咐人拿來浴桶,李威以前在電視上看到過,在現實生活中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玩意兒。很高,半人高,兩三人合圍那麼粗。光是燒開的熱水,就提了好幾擔。不過他是太子,享有這份待遇也不算過份。唯獨沒有像電視那樣,看到在裡面撒花瓣。

太監倒完了熱水,拿來一個腳踏,碧兒走過來,說道:「殿下,奴婢替你寬衣解帶。」

「這個還是我來吧,」李威臉一下紅了,他不是君子,是人家小姑娘歲數太小。

「難道殿下不想奴婢服侍了?」碧兒忽然掉下眼淚。

「不是啊,這個,這個……」

「以前都是奴婢服侍的。」

那麼好吧,李威站在哪裡,讓碧兒一件件將衣服脫光,可站立不安,這個總是不大好的。脫完了衣服,滋溜一下鑽進了浴桶。

看到他古怪的樣子,碧兒嚶嚀一笑。雖然太子這一次醒來,讓她總覺得有些古怪,事情看來是真忘記了,不過心智還在,人還像以前那樣善良。因此,未必算是很糟糕。

碧兒拿來了胰子,替李威揩拭。

這個更不好了,李威幾次想拒絕,可於心不忍。於是閉起眼睛享受,感覺到小蘿莉的手在身上游動,於是……

碧兒臉也紅了,心裡想到,太子終於越長越大,自己越長越大。是不是……想到這裡,她手也哆嗦了幾下。

享受了小蘿莉一場沐浴服務,李威立即將心思轉移到正事上來。不無遠憂,必有近慮。特別是自己,皇太子好啊,特權人物,但得有福享受。如果弄不好,自己倒霉,這個小蘿莉同樣也倒霉。

於是將房間裡的卷宗拿了出來,一一翻看,其中李弘的批閱格外重視。

好在歷史他不精通,但對文言文還能湊和。不過就是歷史專家前來,不查資料,光憑記憶,能記得多少歷史的故事。難道他知道自己會穿到唐朝,還是武則天年代,來個臨時抱佛腳。還是記不住太多的東西給他所用。

只能自己翻,翻了一會兒看到李弘寫的一份奏摺,上面寫道:關中人口日益增多,兒臣曆日出巡,多見飢民,與之交談,曰旱魃甚出者,亦曰地不足出者。兒臣懇請父皇出沙苑,借與無地之民。天有浩生之德,父皇仁恭…………

通過墨跡,看出來沒有寫多久,因此沒有送到洛陽。李威扭過頭來,問道:「碧兒,沙苑是何場所?」

碧兒說到現在了,也知道長安有三苑,太極宮北邊的西內苑,大明宮東南的東內苑,相當於御花園性質。最大的是大興苑,周長與龐大的長安城相彷彿。但沒有聽說過沙苑。

碧兒答道:「它在同州,是洛水與渭水之間的一大片沙草地,佔地三萬多頃地。朝廷在這裡設置了一個牧馬監。」

唐朝牧民的地方主要還在河套、靈武,隴右西域也有一部分,三萬多頃地作為牧馬場所未必很大。朝廷有它不多,無它不少。可是作為耕地,雖然是沙草地,臨近洛渭,可以引渠灌溉,開耕出來,還是可觀的。況且現在關中人口很密集。

這又是一項善政了。

李威剛想放下,忽然道:「拿火舌來。」

碧兒拿來火舌,問道:「殿下,你要做什麼?」

李威用火舌將這本奏摺點燃,燒掉了。

「太子……」

這封進諫絕對不會打母親的臉,也許更贏得李治的歡心。可是……李威看了看遠處的太監,低聲道:「功高震主你聽說過沒有?」

小婢女直點頭。

「不但功高震主,名氣大了也會震主。父親現在雖然身體不大好,可是春秋正盛,母后又在兢兢業業替父皇補漏搭遺。在他們治理下,大唐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但我年齡又逼近加冠,再擁有這麼好的名聲,是好事是壞事?天上一個太陽正正好,如果有兩個太陽呢?那麼國家應當有幾個主人?孤知道如果這份奏摺呈上去,會解救許多貧困百姓。更會使孤的名聲更上屋樓。這是好事是壞事?父皇母后也許會很高興,但朝中有沒有小人作祟?」

碧兒道:「可是,可是……」

「來日方長,如果真要實施,用其他方法,要將功勞攤到父皇與母后頭上,絕不能給孤增加重量了。帶孤出去轉轉吧。」

轉了轉,將李威轉傻眼了,不要說整個太極宮了,就是東宮南北長害一千四百多米,東西寬達八百多米。有顯德、崇教、麗正、光天與承恩五座高大莊重的正殿,以及左藏庫、崇文館、左右春坊、內坊、命婦坊、長生院、宜春宮、宜秋宮無數機構殿宇。

如果不是碧兒帶領,讓李威自己走,都能在裡面走糊塗了。

「它們是做什麼的?」

碧兒也沒有想到其他,一一介紹。這裡宮殿院落並不是用來賞玩的,每一處都設有相關的機構,比如說內宮,正常有兩名太子妃,名良娣,次良媛六人,承徽十人,昭訓十六人,奉儀二十四人。兩名掌引妃及宮人名薄,知三司出納的司閏,三名掌文書出入的掌正,三名掌典文薄而執行的女史,三名掌寶及符契的掌書,餘下的還有掌筵、司則、掌嚴、掌縫、掌藏、司饌、掌食、掌醫、掌園若干人。

除了這些女宮外,還有服侍的宮女太監,比如碧兒就是服侍自己的貼身宮女。不過因為自己沒有大婚,內宮人員都沒有配齊,即使大婚了,也未必會配齊。

甚至還有太子左右衛率府、左右率府親府‧勳府‧翊府、左右司御率府、左右清道率府、左右監門率府、左右內率府,各有若干將士聽從調遣。

「碧兒,你是說這些機構官員將士,都要聽從孤的安排?」李威驚喜地問道。聽小丫頭七算八算,光東宮官員編制就達到上千人,下屬的士兵還不算。這支力量運用好了,對自己將會大有幫助。

「名義上是的,但他們還是朝廷的官員將士。小事太子可以調遣,如果是大事,自承乾太子以後,規制嚴厲,必須稟報皇上與各位宰相,就像前幾天殿下放糧,就是戴相公同意的,這才允許將糧食放出。」

「那麼孤可有什麼信任的人?」

碧兒迷茫地搖了搖頭,雖然眼前這個太子還是很溫厚,對她也很好,總是讓她感覺怪怪的。

李威差點想罵人,明白過來了,想博得好名聲,只能做孤家寡人。但名聲是用來做什麼的?是讓皇上與大臣認可的,這才能順利接班。可僅僅名聲,就能接班?古今往來,死了的太子多了海去了。

就算自己想抱武則天的大腿,也不能不留一手,至少有幾個親信吧,做一做耳朵眼睛,有什麼風吹草動的,能通知一下。只要做得不過份,縱然是武則天聽到了,也只會笑笑了之。

自己接手的倒是什麼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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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非川

這次出宮,目標無非是熟悉皇宮,至少對生活的環境做一個瞭解。還有熟悉一下手中的資源,另外就是運動。這個身體太弱了,散步也是一種運動。

但一個東宮只轉了一小半,累得氣喘吁吁,不得不回去再次休息了。

可吃了晚飯,李威又打了一套太極拳。

會的拳腳不多,前世的性格雖然未必愛靜,卻也不瘋狂,一個標準的五禽戲,一個陳氏太極拳,還有一個八段錦。練習的目標也不是除暴安良,更不是強身健體,只是看著別人練好奇,算是一個愛好。久而久之,發覺對身體果然有幫助,竟也堅持下來。

雖然換了一副身體,這些動作還刻在骨子裡。可像護心錘那般身體向上縱跳後轉,再來個大馬步,左右雙錘,是萬般做不出來的。不但如此,劈踢以及種種錘法,做得同樣吃力。

但他性子溫潤,說句不好聽的話,就是不溫不火的溫吞慢性子,倒也不急。

時而美妙,時而因為姿態難度大,差點跌倒在地,看上去古怪而又笨拙。

跌跌撞撞做完了,喝了一口茶,然後又是沐浴。

看著小蘿莉忙了一身汗,李威不好意思地說:「倒是麻煩你了。」

「太子,切不可這樣說啊,服侍殿下,是奴婢的榮幸。況且殿下還救過我的家人。」

「有這回事,孤怎麼沒有想起來。」

「奴婢就是長安人,母親病重,家中為了醫治母親花了很多錢。那時候奴婢還小,聽到家中的消息,偷偷在角落裡哭泣。正好讓太子聽到了,詢問了一下,拿出重金。不然奴婢早就家破人亡了。」

難怪對李弘這麼好。不過知恩圖報算是很難得的,要知道這個世上甚至還有不少對他越好,卻不識好,反而會打壞主意的人。

「那只是孤的舉手之勞。卻沒有想換來今天你對孤忠心耿耿。」李威一聲長嘆,也許這個小俏丫環,是李弘給他留下唯一的好處。不然在這個陰沉的皇宮裡,他無疑是舉目無親。

繼續看書。性子溫吞的好處就在此處,如果換作他人,身在這個環境,即使是太子,可知道沒有幾年好活,要麼瘋狂,要麼上跳下竄,苦思良策。他也在想,不過卻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首先得熟悉自己這個身體,李弘孤家寡人也不是無一益處,與他交往的人很少,因此即使知道他得了失魂症,並不會關切。小蘿莉對他盲從,歲數又小,倒也看不出來。

但如果李治武則天詢問,很有可能看到什麼馬腳,即使自己用失魂症做藉口。

那麼看李弘看書的批閱,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東西。當然也要看書,李弘從小就愛讀書,生生讀成一個病秧子。學問淵博,尤其是《禮記》、《周禮》、《禮儀》這三本書。到現在他還不知道這三本書有什麼區別呢。甚至懷疑《周禮》就是《禮記》,翻開一看,卻不是。

第二天一早,除了喝藥,又是練習五禽戲、太極拳,還加練了八段錦。然後就是看書。

生命在於運動,到了傍晚時分,李威氣色好了許多。

第三天開始晨跑。

碧兒跟在他後面跑,好在李弘身體沒有全愈,倒也跟了上來,氣喘吁吁地問:「殿下啊,奴婢有一件事想問一下,行不行?」

「行啊。」

小丫頭看了一下四周,看附近沒有其他人,問道:「殿下,你說名重震主,是不是想自污?」

「自污?」

「學蕭何啊。」

「胡說八道,我好好地學蕭何幹嘛,他是宰相,我是皇太子。」李威好笑地說。李弘監國,但不處理任何政事,住在東宮,不養任何親信。如果真是碌碌無為,倒也罷了。偏偏又要養名。不知道李弘是什麼想法,但做得太過了。不要說自己便宜母親,就是自己的便宜父親,恐怕也在心中產生一些不必要的想法。

不知道罷了,知道肯定要糾正的,不過也不必要用自污來矯枉過正。順其自然亦可。

「那你為什麼要跑啊?」

除了士兵訓練跑步,增加戰場上跑動的速度外,現在還似乎沒有跑步這個鍛鍊項目。李弘這一跑,整個東宮側目而視,一個個臉上露出古怪神情。

「你在瞎想什麼?跑步,對身體有好處,難道你想讓孤以後經常生病?」

碧兒吐了吐舌頭,這兩天就是感覺不對,不過太子變得比以前還要隨和。以前對她也很好,可是很剛正,讓自己每次來到他身邊,總有點害怕。如果不是懷著感恩心情,也像其他人一樣,離太子遠遠的。況且,況且……

「那為什麼奴婢以前沒有看到你這樣做過?」

「以前沒有,不代表著以後沒有。這一次病得暈死過去,也讓孤痛定思痛,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所以才活動活動身體的。」

胡弄了過去。

可剛一回來,卻聽到太監傳話,說幾位宰相在大明宮延英殿請他議事。現在李威知道了,因為母親不願意,所以李治將政治中心,從太極宮轉移到大明宮。所謂的議事,也就是學習去了。

乘著車輿,來到延英殿。

大殿中坐著幾個老者,後面是一排排架子上,上面推放著許多卷宗。

這幾個老者其中就是戴至德、張文瓘、蕭德昭,還有一個人,劉仁軌,本來允許致仕了,但薛仁貴大非川大敗,為了防止吐蕃入侵,讓劉仁軌再度出山,擔任了隴州刺史,拱衛京城安全。

另外還有一個人,姜恪,薛仁貴大敗後,吐谷渾地盤盡數被吐蕃吞併。為了防止吐蕃入侵涼州,去年九月閏月讓姜恪擔任了涼州道行軍大總管。但大軍一發,準備的東西很多,一直拖到今年二月份,姜恪還遲遲沒有動身。可另一方面,吐蕃咄咄逼人,所以將劉仁軌這個名將召到京城,一道商議對策。

其實除了姜恪外,其他人與李弘都有著一層關係,比如劉仁軌就兼帶著東宮左庶子之職。

可是李威兩眼一抹黑,一個都不認識,拱手施禮道:「見過幾位相公。」

含糊帶了過去。

戴至德道:「太子殿下,剛聽說因你進諫,皇上讓義陽宣城下嫁。戴某聽到此事,十分感動。」

你就是戴至德了!好歹你還是一個戶部尚書知政事,難道不知道李弘這樣做有百害無一利嗎?李威氣得沒有答話。

但身在局中,誰能料到武則天以後的翻雲覆雨,不要說戴至德,就是每天共枕一床的李治也不知道,否則還會容易武則天繼續成長下去?再說,他們都兼帶著李弘的一些職位,並不是真正負責教導的。只是以自身作律,培育李弘道德。李弘越像現在的表現,他們越是合格。至於皇家內部的爭殺,與他們有何干係?

戴至德說完了,也就沒有再關注。兩個沒落的公主,不值得他注意,相反,李弘的仁愛,多少讓他略略有些興趣。他立即將今天的事簡單做了一個交待。這也是一個過場,按照慣例,李弘必定坐下來,安靜的聆聽。

但今天太子一反常態了,說道:「戴相公,能不能讓孤看一下相關的牒報?」

大非川之戰啊,那一個不知道?大唐第一場大敗,而且還是打敗了大唐的戰神薛仁貴,後世論壇上有關大非川之戰不知道發了多少貼子。

戴至德有些驚訝,嘴張了張,終於忍了下去,李弘是有這個權利的,立即將一大堆牒報找來。

李威心中好笑,李弘仁愛是不錯的,可裝逼裝得太過份了。裝逼是一種境界,但最終結果是為了扮豬吃老虎,沒有實力去裝逼,只是找死。偶爾露一下頭角,也不是壞事。

不過論壇上看到的也未必是對的,那是紙上談兵,因此仔細地翻開牒報。

屋子裡反而安靜下來了,不時地傳出窗外鳥兒歡快的鳴叫,但幾個大臣一個個面面相覷。

倒是劉仁軌很感興趣,倒要看看太子有什麼能耐。軍事知識,可不是《禮記》,不要說李弘,就是戴至德,他們到現在也沒有真正摸清大非川失敗的原因。連自己,只略略有些頭緒。

翻看了好一會兒,李威放下了牒報,小心地說道:「孤都有些看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太子請說,」姜恪道,但他在肚子裡感到好笑,作為三國蜀國名將姜維的後人,自己又是沙場老將,在軍事上很矜持的。

「第一條是郭待封貽誤戰機,薛將軍面對郭待封的行動沒有做及時調整。」

幾個人點了一下頭,這是中規中矩的說法,因此,不但郭待封問罪,薛仁貴也被貶放。

「第二條敵人士兵多,我軍士兵少,雖然以前我們大唐多次以少勝多,然而敵人兵勇將智,就能將這個優勢發揮出來。又自永徽五年吐蕃對白蘭部與吐谷渾部頻頻入侵,雖然被蘇定方大將軍擊敗過一次。然而我們大唐這幾年水旱災連年不斷,無暇分心他顧,最後讓吐蕃控制了青海大部。對我們唐朝親近的吐谷渾各部大多內徙到涼靈等地,剩下的各個部族反而與吐蕃人走得更親近一點。薛將軍孤軍千里之外,不佔天時、不佔地利、不占人和。」

幾個人再次點頭,這一次才說到點子上了。

「其實最好的機會,是前幾年吐蕃剛入侵吐谷渾時,只要我們大唐稍稍出一些兵力,可以假吐谷渾人之手,兩國合力,足以擊敗吐蕃。不過,這個葛爾欽陵我們大唐必須注意了,這是一個戰神。」

說這句話時,大家都不以為意。連劉仁軌也認為這一次大敗是薛仁貴輕敵導致的,但李威卻隱隱記得後面還有兩三次大敗,比這次大非川之敗更慘,就是這個葛爾欽陵,唐人嘴中的論欽陵,一個人生生將若大的唐朝打得沒脾氣了。

「最後就是氣疫。」

「氣疫?」劉仁軌不解地問道。

「嗯,高原上的氣候與中原的氣候不一樣,中原士兵到了高原處,呼吸不暢,」李威更小心地解釋道。不能說高原反應,說了自己呆在深宮裡,太妖異了:「但吐蕃人卻住在更高處。在青海交戰,對我們大唐士兵嚴重不利。現在吐蕃又得到了吐谷渾之地利與人口,想要擊敗,只有兩個辦法。」

「什麼辦法?」劉仁軌來了興趣。

「第一個辦法是下策,將吐蕃引到地勢低窪的地區作戰,還有,吐蕃人居住高撥,士兵耐寒,交戰時間定在夏天。這也是薛將軍失敗的原因之一,戰機選在了秋天,對我軍利,但對敵軍更利。不過這不是一個好主意,對方同樣是名將,未必入甕。」

「何為入甕?」

這時候還沒有這個典故,李威立即改口說道:「就是自己上當。第二個辦法卻是妙策,但要安排恰當。古人道,善戰者無赫赫戰功。其實未必要與吐蕃浴血奮戰,吐蕃核心是臧河邊上的一些部族組成的,幾乎是在近百年間才壯大的,內部由許多兼併的部族組成,比如象雄、孫波、羊同、羌塘以及剛剛得到的吐谷渾等部族,有的部族遭遇到不平等的對待,矛盾重重。朝廷可以派一些機靈的使者與這些部族聯繫,向他們提供支援,讓吐蕃內部分裂,成為戰國群雄那種混亂的局面。雖然會浪費一些財力,但總比出動數萬數十萬大軍費用低,更不會使我們大唐勇士作無謂的犧牲。如果得逞,一勞永逸。當然,這是孤的陋見,見笑了。」

說著,謙卑一笑。

但劉仁軌眼睛漸漸放起光,大聲道:「太子殿下,這是你的主意嗎,還是背後有高人指點?」

「我有什麼高見,難道劉將軍也認為孤這兩條主意不錯?」通過交談,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劉仁軌了,李威心中很仰慕,抗倭第一人哪,同樣也是唐朝的戰神之一。

「太子英明神武,劉某手中有一些兵書戰策,劉某還親自做了註解,」忽然閉起了嘴,不說了,人家是太子,學什麼兵書戰策,難道也要像太宗一樣親征?

但李威的話,不但讓劉仁軌震撼,在坐的幾個長者智慧都是上上之選,回味一下,全部反應過來了。

這一次看著李威的眼神,都變得不同,熾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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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雷霆懿旨 中古絕症

連姜恪也放下身架,再次問道:「那麼太子,依你看,如果在涼州與吐蕃交戰,我們唐軍會有什麼結果?」

「涼州嘛?」李威想了一想,書到用時方恨少,好像即使是李治武則天時,唐朝與吐蕃也有過大捷,不過敗得更慘,就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失敗的,在什麼地方失利的。所以回答得更小心了,慢騰騰地說道:「在涼州我們大唐經營多年,百姓心向我們大唐,只要選好戰機,就能佔盡天時地利人和。當然還得看主將的安排,調兵遣將的能力。其實不只是在涼州,在地域平坦的西域以及河源等地,地勢還不算很高撥,對我軍影響都不大。但過了赤嶺,地勢高撥了,或者赤嶺以東,如果在地勢高撥的山區地帶作戰,對我軍都不利。」

「那以你說,青海收不回來了?」姜恪又問了一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領軍涼州道行軍大總管,即使在涼州安全無事,如果朝廷下詔讓自己收復青海怎麼辦?

「姜總管,依孤的看法,其實涼州現在應當沒有關係,吐蕃新近收復吐谷渾,得消化一段時間。涼州是我大唐重要商道,也是通向西域的咽喉,進入涼州,必然與我們大唐硬撼。吐蕃還沒有成長到這地步。如果是孤,這時即使進攻,也不會進攻涼州,反而會進攻這裡。」

他一指地圖,上面是安西四鎮,又道:「西域四鎮離我們大唐遙遠,異族人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支持的力度不高,相反,大作戰需要供給,供給運到西域十分不易。再說反攻青海,這也是必須的,有鹽,有馬。」

只是兩句,大家一起默不吭聲。

這時候曬鹽沒有出來,沿海地區煮鹽,內陸靠河東的湖鹽、巴蜀的井鹽以及鹽州的鹽池,要麼就是青海的湖鹽。鹽稅是國家重要的收入之一。失去了青海,朝廷無疑失去了一大財政支柱。而吐蕃同樣缺鹽,得到了青海湖,此消彼漲,對大唐不利,對吐蕃成長卻更有利。

青海的戰馬,對軍事的作用更是無用置疑。

還有就是安西四鎮,大約剛才沒有拿出來這部分牒報,太子沒有看到,正是因為去年春天時,吐蕃攻陷了安西四鎮,使安西四鎮罷廢,朝廷才勃然大怒,讓薛仁貴出兵的。

難道太子這條消息沒有聽說過,那個失魂症是真的了?

但更彰顯了太子的睿智。

「要收回青海,不分化削弱吐蕃,除非大唐有申國公李大將軍那樣的本領。如果沒有,那麼只有一個辦法,讓士兵呆在地勢高撥的大山頂上,苦練三四年,適應了那種高撥的氣候,再有名將統領。否則面對吐蕃人這個葛爾欽陵,結果不會很美妙。」想了想又說道:「人有所長,馬亦如此。不但人,就是戰馬進入高原地帶,也未必趕得上吐蕃的戰馬。其他的,孤就想不出來了。」

裝逼是要實力的。

這些觀點是後人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想的,既然李威記下來了,來到這個世界也就是他的知識。不要說這一條,就是他有本事將全唐詩全宋詞全部記下來,抄襲出來,誰敢說不是他作下的?

不過再裝下去,就是細節,反而會露馬腳。

但已經夠了!

李威這些觀點,已經替這幾個智慧長者,推開了一扇重要的窗戶。幾個長者開始熱烈的討論起來。

…………………………

也許是真的被李弘氣著了,武則天胡亂地點了兩個親衛名字,讓兩位公主下嫁。

但立即反應過來,這樣不好。雖然兩個親衛出身還算良好,可與天子女相配,畢竟有了一些差距。

再說,天子女下嫁,自己辦得太草率了,也更加授人以話柄。於是再次下了聖旨,將王勖升為潁州刺史駙馬都尉,權毅升為蘄川府左果毅駙馬都尉。並命留守在長安的宗正寺與禮部官員,備辦婚儀。

…………………………

春天一天天濃烈了。

雖然旱情嚴重,然而龍首渠卻沒有乾涸,滋潤著皇宮的花花草草。

天竟昏暗下來,當李威走出宰相議事的延英殿時,飄起了喜人的小雨,一朵朵花卉在雨霧中格外鮮豔奪目。

回到了東宮,就聽到了這條消息。

李威皺了皺眉頭,不由失笑,只是笑得很苦澀。兩位同父異母的姐姐應當是熬出頭了,只要與駙馬配合,會低調做人,這一輩子算是脫離了苦海,可是母親大人,心中怨念恐怕更深了吧。

正在此時,宮外又傳報:「皇后懿旨到。」

也就是武則天的聖旨了,李威立即走出寢殿,迎接聖旨。傳聖旨的是一個眉清目秀的中年公公,將他迎了進來,吩咐碧兒給這個公公煮茶,但遭到了他的拒絕:「太子,奴婢還有公務在身,要立即回東都,還是接旨吧。」

說話時帶著微笑,可這種匆忙與有意迴避,讓人不由地感到一絲寒冷。

李威只好伏下接旨,太監拿起聖旨念道:「太子爾好爾好……」

爾好爾好?四個字就揭露了武則天心中的激憤!

「……」一大堆無關痛癢的廢話過後,太監又讀道:「爾沉瘵纏身,分憂國事,力惟不足,何閒顧宮闈之事。國家,天下之國家,非他一人之國家。……」

沒有寫一人之家,事實唐朝是李家一家的天下,天下之國家,分明是冠冕堂皇之言。但寫了他一人,加了他一個字就不同了!兩位公主是什麼人?她們是蕭淑妃的女兒,不是正統。再想想武則天與王皇后、蕭淑妃的恩怨。

李威聽了再次流出了冷汗。

聖旨中斥責就只有這一句,然而這一句足夠了。

聽完了聖旨,他低聲答道:「兒臣遵領皇后懿旨。」

又轉過身來,對碧兒道:「去拿三百匹絹來,謝過內侍傳旨。」

想不出來其他的好辦法,其實做皇太子也是不錯的,天下之大,老子第二。為什麼非要做皇帝?但他這個現代人的想法,誰個相信?但不管怎麼樣,得修復與武則天的關係。

武則天雖然因為自己所逼,答應了義陽宣城兩位公主下嫁,但心中甚是不平,因此用了這句斥問。天下那麼多事務沒有管好,你怎麼有心思來管宮中的宮闈之事!

暗暗揭露了她的不滿,以及對不理解她一片苦心的失望。至少如果聽任蕭淑妃發展,皇太子的位置,李弘是休想了。又不好直接說出來,所以在懿旨用極其婉轉的詞語表達。

如果拋去以後的歷史,武則天爭來爭去,最大的好處,並不是她自己,而正是李弘。然而兩位公主呆在宮沒有出嫁,當真沒有人知道?怎麼可能!她們是李治的親生女兒,李治又有多少女兒?沒有一個人敢說,卻沒有想到最後讓李弘提了出來,還是如此直接了當地上書。

李威心裡嘆息,如果換作了自己,即使提,也不會用這種方法。這個李弘…………

傳這道懿旨的太監,無疑非得是武則天的親信。

三百匹絹,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出自東宮的絹,又是賞賜給武則天身邊的親信,都是上等生絹,每匹市價接近七百文,大約兩百多緡錢,正常年份一緡錢能買到五六十斗米,當然物價也不能按照米價計算,但一緡錢實際價值與五百元人民幣相當。

「皇太子的好意,奴婢不敢受,皇太子還是好自為之吧。」

太監說話時,語氣十分嘲諷。這件事說好,是李弘仁愛。說不好,是賣母親的濃恩謀名。為了名聲,將母親往泥坑裡踩了。

李弘心中很是焦急,能讓天下人惦念,不能讓自己這個便宜母親惦念。仁愛,還是等自己將來將皇帝位置坐穩了再說。想了想,說道:「那麼,可不可以麻煩內侍帶一封信給皇后。」

「請。」

李弘拿起了笑,在黃麻紙上寫道:「母后大人所言極是,兒臣年幼,少不更事,望母恕罪。

時二月,旱情焦急,偶有春雨,兒臣聞喜,出外祈之。奈雨霏息,兒臣淋雨昏之。遙千里之外,春暖花開景明,然初春乍暖還寒季節。父皇體羸,母后亦輔國事操勞。又為兒臣牽掛,兒臣愧疚不安。

無以為孝,令尚衣局制春衣數件,寄於父皇母后,保重龍體安康。父皇母后安,兒臣伏惟心安。前日見襁褓一件,忽思十月懷胎之苦楚,作詩一首,獻於皇后。娘懷兒一個月,不知不覺。娘懷兒二個月,才知其情。娘懷兒三個月,飲食無味。娘懷兒四個月,四肢無力。娘懷兒五個月,頭暈目眩,。娘懷兒六個月,提心吊膽。娘懷兒七個月,身重如山。娘懷兒八個月,不敢笑言。娘懷兒九個月,寸步難前。娘懷兒十個月,才離娘懷。」

「這是什麼詩?」碧兒驚奇地問道。

李治為了不讓東宮重蹈當年李承乾李泰之覆轍,八歲時就讓李弘單獨搬進東宮,請名臣大儒教導。李弘也很爭氣,讀書勤奮,以至缺少活動,得了肺瘵。

但他的文才確實很好的,斷然不會寫出如此粗鄙的詩作。

「難道不好嗎?」李威問道。詩作粗鄙,可是情真意切。對於現在的武則天不是要文章多華麗,是要李弘溫暖她失望的心。文章再華麗,難道能超過曹植?

果然太監看到後,筆咪咪地說道:「太子這封信寫得很好哪。不過太子,你難道忘記了一件事,東宮之中有三名八品掌縫帶著若干宮女,專門為東宮製衣,尚衣局卻是皇宮編制。」

很有水平的說話。

李威還真不知道,謊言被揭破,李威尷尬地一笑,道:「這位內侍,這一次孤燒得很重,大約得了失魂症,病後醒來,許多事兒怎麼想,卻想不起來。」

「失魂症?」

「不過殿下已經恢復很多,」碧兒緊張地插嘴說道。

「沒有事,也許過一段時間就會好起來。其實未必是壞事,至少孤的字寫得比以前更好了。」

李弘外柔內剛,字如其人,看過不少李弘書寫的字,字跡剛勁有力,但少了生動變化妙趣。自己寫的時候也刻意摸仿了李弘的字跡,沒有成功。倒是自己自小就練了顏體,書法勉強能拿得出的。可沒有想到他的手是李弘苦練了十幾年書法的手,加上他對書法的理解,兩者一結合,居然比他本人寫得好得多,也比李弘的書法多了許多生趣,隱隱寫出了顏體的真味!

其實書法對於李弘來說,只能算是小道,這個時代好像也沒有用字跡辨別一個人的說法。當務之急,是他與武則天的關係變化。因此都沒有太在意,倒是這封信,讓太監看到一份轉機,因此才善意提醒。至於失魂症又如何?自己向武則天低頭,才是這個太監關注的。

李威又道:「碧兒,你難道沒有聽到內侍的話?」

碧兒知趣,立即下去,找內宮的掌縫。

看到了轉機,這個太監也識趣了,坐了下來,呷著茶,說道:「不過殿下這個字,讓奴婢隱隱地感到了橫絕千古。」

顏體還沒有出現。不是這時候書法不好,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三位大家名震千古,馬上就要出來的小歐陽歐陽通、薛稷以及草聖孫過庭,在歷史也有很大的名氣。李世民本人也是書法大家,他的子女,連武則天在內,都有一手好書法。

可這時候的楷書依然是從魏隸上轉變而來的,媚秀為主,即使虞書遒勁,可依然外柔內剛,修媚自喜。大歐若猛將深入,筆力勁險,但還是以清雅俊逸為主。至於褚遂良更若美人嬋娟,豐豔媚趣到了極致!無論如何,筆畫之間,更是清瘦。就是李世民是千古一帝,可字寫得嫵媚如江南小姑娘一般。

象顏體這樣肥腴含著剛骨大氣的書法,幾乎歷史上都沒有看到過。

橫絕千古未必,這時候字也好,詩也罷,都以是秀氣為主流,就像蘇東坡的詞,在當時,也沒有被世人認為是頂流詞作,直到去世後很長時間才確立地位的。但這種字跡流傳出去,一定會驚豔天下。

「內侍過獎了。」李威說完,繼續寫下去:「國事有戴相等賢臣參議,兒臣才弱,唯能觀之。母后,能否允兒臣離開京兆,前去洛陽,在父皇母后身邊盡人倫孝道。兒臣弘,涕上。」

想要武則天開心,得到她身邊服侍吹馬捧屁,現在人在長安,武則天在洛陽,大是不妙。當然,留在長安監國是假的,主要是李治讓他跟在宰相後面,學習如何治理國家的。可連命都保不住了,要這個虛名做什麼?

太監滿意地將墨汁吹了吹,說道:「這封信,奴婢一定會保管好,立即傳達皇后。」

「多謝了,」李弘深施一禮。別以為自己是皇太子,想要母親高興,還得她身邊的人多說說好話。

「太子,你是折殺奴婢啊,」太監誠惶誠恐地將李威扶起來。

東宮是一個小朝廷,編制龐大,一旦開動起來動作很快,一會兒幾件春衣趕製上來。其實衣服不衣服無所謂,要的是李弘這片孝心。李弘再次拿出五百匹絹,這一回這個太監沒有拒絕了,笑咪咪地收下來。

看著他離去,李威長鬆了一口氣。經過這一番補救,事情在向好的方向發展,轉過頭來,向碧兒問道:「剛才母皇信中說,沉瘵纏身,是何意?」

「太子,難道你連這個也忘記了,瘵就是肺癆。」

李威身體晃了一晃,這個穿越真倒了狗屎運了。一穿進來,就得罪了武則天,不僅如此,還得了肺癆,肺癆是什麼?就是肺結核。難怪自己是太子,除了這個碧兒外,真正親近的人一個都沒有看到。

肺結核在這個中古年代裡,意味著什麼?絕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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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世態炎涼 美人如花(上)

難怪那些人離自己遠遠的,生病到現在,連傳說中的三個弟弟孀與一個妹妹都不來看望。以前還以為是李弘故作清高。

得了肺結核,試問在這個年代裡,那個人願意靠近?

雨漸漸下得大了起來,一道道雨霧瀰漫,東宮的景物在騰起的霧靄裡,越來越不真切。風也大了起來,縱然李威坦慢的性格,卻沒由來的一陣寒意,打了一個哆嗦。

「太子殿下,其實也不要緊的,皇宮裡那麼多高明的醫師,一定能治好你的病。你看,都這麼多年過去了,殿下還不是安然無事?」碧兒緊張地拉著李威的手說道。

「孤,孤不會擔心的,車到山前必有路,」李威說道。

老子連穿越這件狗血的事,都遇到了,況且小小的肺結核。不過穿到了李弘身上,還是得罪過武則天的李弘身上,居然派了身邊的親信太監訓斥,現在又知道自己帶來肺結核。李威的心情壓抑得像天空低沉的黑雲。

聲音自聲帶裡發出來,裹上了一層膠水,粘澀澀的。

小蘿莉不知如何是好,來到他身邊說道:「殿下,奴婢給你唱首歌吧。」

曼妙地唱了起來:「翠野駐戎軒,盧龍轉征旆。遙山麗如綺,長流縈似帶。

海氣百重樓,岩松千丈蓋。茲焉可游賞,何必襄城外。」

這時候歌曲很簡單,無非就是將一些詩作拿出來,反覆地吟唱,一波三折,有時候一首僅二十字的五言古詩,能讓人反覆吟唱很久。不過有些詩倒是例外,比如李世民的另一首詩作《執契靜三邊》長達二十句,整好兩百字。

民間也出現了詩餘小令,同樣不長,而且粗鄙,大多數描寫的鬼神魔怪,或者男女豔情,都不泛黃詞淫曲,因此久久不能讓它登大雅之堂。

未必繞樑三尺,不過清脆的嗓子,加上錚錚的古琴聲,彷彿是乳鶯初啼一般,清新動人。

雨下得越發地稠密,落在瓦簷上,如同幾萬人站在屋頂上炒著蠶豆。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大殿裡反而更暗了下來。

太監走過來,點燃了巨燭,聽到李威發出一聲咳嗽聲,立即像見了瘟神一般逃走了。

太監的畏懼,碧兒為了取悅他,在努力的唱著歌,這幾天親自的服侍,李威沒由來,頭腦空明一片,只有兩個字出現:感動。

…………………………

這場雨,讓人望穿秋水。

雨越下越大,卻有無數百姓湧到街頭歡欣喜躍地舞蹈著。

百姓高興,有了這場雨,意味著旱災能得到緩解。文武百官也高興,有了這場雨,朝廷會逐漸減壓。

永嘉坊,位於通化門旁,一條橫街與太極宮天街相連,離大明宮同樣很近。這裡寸土寸金,多是公卿王主的住宅。其西南角有一處住宅,飛樓相迭,巍峨壯觀,正是致仕的太子少師許敬宗的府第。

但這所住宅,還遠遠趕不上他在洛陽修業坊那處住宅。

不過人老了,寫字都吃力了,就懶得動了。儘管李治與武則天正月去了洛陽,許敬宗依然呆在了長安。

看著從瓦簷上流下來的雨水流,從碎米珠變成了珍珠簾,最後變成了一條條粗大的白線,許敬宗扭過頭,看到他身邊的一個少年,說道:「孫兒,今天在弘文館學習如何?」

「那些博士有什麼學問?」少年不屑地說道。

「彥伯啊,你這個想法不對啊,」許敬宗沒有生氣,卻在耐心地教導。

朝中重臣,許敬宗很受李治與武則天恩寵,舉朝上下,只有他與李績允許乘車入宮議事的,即使因為年高致仕了,還經常被李治與武則天喊進皇宮議事,再加上他的人品,依然讓人畏之如虎。

「為什麼?」

許敬宗對人狠,對自家人也狠,為了一個小妾,與兒子爭風吃醋,生生將兒子流放到了嶺南。但對這個孫子十分喜歡,曾對他兒子許昂說道:「吾兒不及若兒。」

許昂氣極答道:「是,渠父不若昂父。」

可是這個許彥伯確實很有才華,十幾歲時,就代替許敬宗撰寫文稿。

許敬宗耐心地解釋道:「你雖然文才過人,天資很高,可再高能高過曹子建?我越來越老了,又能幫助你幾年時間?弘文館氣象雖然不如大唐開國之初,可裡面入學的皆是王公權貴弟子。想要上位,上面得有人提撥你,下面得有人捧抬你。這才是真正有用的學問。而弘文館那些同澤,說不定以後就成了你的幫助。不然我為什麼懇求陛下與皇后,讓你入學弘文館。難道我不能教導你?」

這不是他自誇,弘文館那些博士論學問,真沒有什麼人能及得上他。朝廷修《五代史》及《晉書》、《東殿新書》、《西域圖志》、《文思博要》、《文館詞林》、《累璧》、《瑤山玉彩》、《姓氏錄》、《新禮》,他都參與其中,有許多還是他親自帶頭主修的。

「孫兒知錯了,」許彥伯立即反應過來。

「知錯則改,君子之為。馬上你就要到了及冠之年,朝廷也會授你官職了。時間不多,這個機會你要抓好。」

「是。」

許敬宗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又說道:「還有一件事,你不要與太子走得很近。」

「為什麼?」許敬宗作為李弘的太子少師,以前許彥伯也因此與李弘有過一些來往,不過交情不深。

「他不知天高地厚,這個太子位置未必能捂熱。」許敬宗將李弘替兩個姐姐求情,武則天大發雷霆,甚至派了太監,到東宮向李弘訓話的事說了出來。不過知道這條消息的人很少。

「祖父大人,你是說……」

…………………………

桌子上擺放著一碟精炒菠菜,一碟蒸羊肝,一盆羊排。邊上小柴爐裡熱著羊肉餡做的畢羅。

楊夫人與她的子女坐在桌子邊,等於衛尉少卿楊思儉回來。

楊夫人年青時是長安有名的美女,她的一對兒女長相不弱,兒子楊承祐英俊瀟灑,女兒楊敏更是有殊色。

「耶耶什麼時候回來呀,我肚子都餓死了。」

楊敏噘著一張櫻桃小嘴,踢著修長的小腿,抱怨道。

「雨下得這麼大,一定在路上耽擱了,再等等吧。」

剛說完,外面老僕人稟報:「阿郎回來了。」

楊夫人站起來,來到門口迎接,心痛地用毛巾將楊儉頭髮上的雨水揩乾。

「耶耶啊,你再不回來,我要抗議了,」楊敏撲上來,在楊思儉懷中撒著嬌。

但這一次楊思儉臉色不是很好看,他說道:「你坐下來,我要問你一件事。」說著脫下了淋濕的朝袍,換了便服,僕役又端上來葡萄酒,拿出一個從大食運來的藥玉杯,替楊思儉滿上。

楊思儉一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讓某自己來。」

僕役應聲而退。

「耶耶哪,你怎麼生氣啦?孩兒可是很聽你的話。」

「敏兒,我問你,太子前幾天大病一場,昏迷了一天一夜,你到現在有沒有看望他?」

「我為什麼看那個病鬼子。」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傳了出來,楊思儉給她扇了一個大耳光。

「耶耶,你為什麼要打我?是你們想攀龍附鳳,卻不顧女兒的感想,害了女兒。」楊敏說完號淘大哭起來。一個大耳光將她扇蒙了,長那麼大,父母視她如掌上明珠,從來也沒有打過。

「大郎哪,你為什麼要打自己女兒。本來這場婚姻,妾身就不樂意。可是畏懼天家威嚴,所以沒敢拒絕。幾個月後女兒就要出嫁了,讓她多過幾天快樂的生活吧。」

「婦人之見!我問你,我們楊家是不是當初觀德王時那個家族?」

楊家也算是一個名門,這一脈在魏國時就拜公封候,又是隋朝的皇族,頂盛時楊雄與高颎、虞慶則、蘇威並稱隋朝四貴。楊雄長子楊恭仁又相助唐朝,封為觀國公,曾擔任過太宗高祖兩朝宰相。次子楊綝,楊玄感反,其弟玄縱逃奔兄處,路遇綝。與之偶語,劉休文奏報於隋煬帝,綝憂,發病而亡。楊綝留下三個兒子,長子楊思儉,次子楊思約,幼子楊思禮,皆擔任唐朝官職。

但選楊家女為太子妃是另外一個原因。

楊雄還有一個弟弟,是隋朝著名大臣楊達,隋朝滅亡後,楊家地位一落千丈。楊家的一個女兒就下嫁給了武士彠做了繼室,這個楊氏也就是榮國夫人。

不然,以楊家現在的門楣,就是楊敏長得比西施還要好看,品德賽過陰麗華,也不可能入選太子妃的。看看老李家的媳婦,李暺拮郵潛背?ゼ餉?哦攔率系吶???鈐ㄆ拮玉際鮮侵芪淶鄣那字杜??釷爛衿拮郵淺に鍩屎螅?蔽夯首逋匕鮮現?螅??賦に鏹墑撬宄?奈淥??拿?肌@鈧蔚惱?諢屎笤蚴淺鱟雲噝帳?抑械奶??跫搖

楊思儉現在的家族,也許祖上還有些榮光,但與前幾者相比,差得太遠了。

楊夫人搖了搖頭。

「那麼我們與皇后親不親?」

楊夫人又搖了搖頭。都隔了幾代了,況且現在楊家枝繁葉茂,又不是楊思儉一個人。

楊思儉又說道:「之所以敏兒能入選太子妃,一是沾了一些親戚,二是貌美,入了皇后的法眼。但太子妃是要貌美,還是要品德?」

「他們嫌棄我們,我們還不同意這門親事了。」楊夫人憤憤不平地說道。

楊敏是他們晚年才得到的女兒,平時很恩寵。想到李弘那個瘦弱的身體,皇太子固然是好,都未必能活到那一天。

「你說什麼渾話,如果真要皇家退掉這門親事,我們楊家也就完了。至少我們這一脈以後休想再有出息。」生氣是不行的,停了一下,將情緒控制下來,又說道:「我知道你們都沒有看好太子,但我今天聽說了一件事。」

ps:有人說武則天母親不是楊達女兒,其實楊雄一門隋末時有的枝葉沒落了。如果不是,楊家女不可能成為太子妃,後來賀蘭敏之發作,楊思儉一門雖然中落了,但也沒有滿門抄斬。這也可以做為一個佐證。況且楊家雖是名門,但不是望門,以武則天老爸的聲望,沒有必須攀這門親。個人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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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世態炎涼 美人如花(中)

「下午時,我遇到了劉仁軌這個夯貨,他一見面怎麼說,他對我說,你們楊家有福氣了,居然讓天家看重,可是不能太嬌慣啊。」

「他有什麼資格評議我們楊家,」楊夫人抱怨了一句,忽然停下。唐朝以武立國,重武輕文,一班名將,程知節、蘇定方與李績先後死去,薛仁貴大川大敗,只剩下裴行儉與劉仁軌兩個瑰寶,即使是裴行儉,還沒劉仁軌戰功赫赫。

如果劉仁軌真撒潑,不要說許敬宗,就是皇上與皇后,也要避讓三分。

「你們有什麼想法,莫要以為別人是傻子,敏兒不樂意這門親事,許多外人都瞧了出來。如果傳到皇上耳朵裡,我們楊家等著倒霉吧。」

「但,但他為什麼要那樣說?」

「我當時也這樣問的。這個老夯貨就說了,知道大非川之敗吧?我說知道啊。老夯貨又說了,自從大非川大敗後,朝廷文武百官眾說紛雲,可就沒有一個人能趕得上皇太子的見解。我就問了,太子說了什麼見解。他沒有回答,只是嘆息,內秀啊內秀,劉某從來都沒有想到皇太子智謀如此。當真是我們大唐洪福長存啊。以後又有一個文武雙全的太宗陛下,出現在我們大唐了。以後誰要不相信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老子就與誰急。」

這一說,楊夫人與楊思儉的兒子右衛將軍承祐都感到好奇了。連號淘大哭的楊敏聲音也低了下來,偷偷從手指縫裡看著老爹。

楊夫人問道:「那麼太子倒底說了什麼,讓這個老潑貨交口稱讚。」

「我也問過,他就是不答。但這個不管了,總之,太子遠不是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這個老夯貨眼高絕頂,如果不是說了讓他佩服萬分的事,絕不會如此。這個也不需要管。我只想與你們說一件事。這門親事,我們能不能退掉?」

雖然不情願,楊夫人也只能搖搖頭。

「既然不能退掉,太子本來名聲日濃,許敬宗是他的少師,現在又得到了這個老夯貨交口稱讚,那麼以後得承大寶時,這個老夯貨會不會鼎力支持?誰還能撼動太子的地位?那麼敏兒不是太子妃,是什麼,你們明不明白?這對我們楊家有好有壞。如果是好事,我們楊家就能重現隋朝時的榮光,如果變成了壞事,後果比不聯親更重。」

皇后也是能廢的。一旦廢后,娘家人牽連更廣,歷史上類似的事情不知發生了多少。

「敏兒啊,一個能讓這個老夯貨交口稱讚不絕的人,就不是皇太子,也能配上你了。你明天與你哥哥一道,看望一下太子的病情吧。好歹你們真算起來,也是表兄妹。」

賞人的本領,當朝百官當中當論裴行儉第一,不過能讓劉仁軌看重,還看得極重,同樣不是非凡之輩。他更不會是一個拍太子馬屁的大臣,就連李治與武則天,他也不會去拍馬屁。李弘還值得他卻拍這個馬屁?污了名聲!

楊夫人的臉色漸漸沉重了。

………………………………

外面的雨聲漸漸停了下來,夜色很安靜,一場春雨過後,室內的溫度也降了下來。

卷在被子裡面,讓人覺得很溫暖。

這正是入睡的好天氣。

楊思儉夫妻倆卻沒有睡著,楊思儉鬱悶地坐了起來,說道:「夫人哪,我怎麼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大郎,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敏兒才十五歲,她還小,不懂事。她不是已經答應,明天到東宮去探望太子嗎?」

「我正是擔心她啊。天威難測,那一年父親出事時,我才九歲,老二思約更小,老三思禮剛才出世。就因為煬帝將父親喊過去,訓斥了一頓,父親只能用自殺,保全我們一家。母親大人都哭暈過去了。哭完了,還不敢有半句怨言,一邊讓大伯向煬帝求情,一邊將家產典當,通達門路。連京城的一名小吏過來,都要笑臉相迎,然後晚上抱著我們弟兄三人再次痛哭不止。熬啊熬,沒有多少年,鬱鬱寡歡過世了。我們楊家能熬到今天,不容易啊。我們不是太原王家,不是李家、崔家、鄭家、盧家,一倒就全部倒了。天威有多重,看看褚家、長孫家現在的下場。我家能不能與他們家族相比?」

「放心吧,大郎,敏兒雖然小,也不是真不明白事理。誰曾想到太子深藏不露,你以前不同樣,對這門親事不大滿意嗎?」

「就是不滿意,我也不像你們,放在嘴臉上。明天敏兒去的時候,囑咐承祐看好她,不能讓她在東宮中放肆。」

「我知道了。你明天還要上早朝呢。」

「不行,你明天到永泰寺燒一柱香。」

「大郎,你不是不信這個嗎?」

「什麼信不信,求個心安。」楊思儉說完了,重新躺下,可是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直到街上傳來三更梆子聲,才迷迷糊糊進入夢鄉。

………………………………

「起來了殿下。」碧兒喊道。

「讓我再睡一會兒吧,」李威將絨被往懷裡夾了夾。

碧兒好氣又好笑地一把將被子揭開,李威這才睜開眼睛,立即跳起來,早晨嘛,生理活動,正常地來了一個晨勃,但立即反應過來了,這不是在前世,自己已經在大唐的東宮了,自己這具身體,還有什麼沒有讓這個小蘿莉看過的?

「殿下,奴婢能不能說一句話。」

「說啊,」李威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道。在這個東宮裡面,人很多,可除了這個丫頭外,與他人的話加起來不到一百句。當然,對昨天劉仁軌的盤問不計其中。

「殿下,雖然人的命運是上天注定的,可自己也要努力的,如果不努力,就是老天也不會給你機會。」

「碧兒,你到底想說什麼,別拐彎抹腳。」

「那個,太子殿下,奴婢也知道這個病很難醫治,但御醫醫術高明,殿下這麼多年不也平安無事嘛。再說,這幾天你那個古怪的鍛鍊方法,奴婢都很少聽到殿下咳嗽了。這都是好跡象。為什麼殿下今天又要自暴自棄。」

「呵呵,碧兒,」李威吃吃笑了起來,說道:「我得了失魂症,健忘了許多事情,現在慢慢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沒有睡好,什麼時候要自暴自棄了?」

半真半假的說了一句。發生了這麼多事,昨天晚上確實像楊思儉一樣,到了大半夜才入睡,於是早上懶床了。不過他性格坦慢,現在憂慮又在減少,怎麼辦呢?反正到了這地步了,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麼跑步吧。」

「好,我們一道跑。」

兩個身影又在東宮石條路上跑動。

道路兩邊有許多花卉,上面掛著一層層雨珠,在早晨的陽光下,發出晶瑩剔透的光澤。清涼的晨風一吹,雨珠兒從葉子上滴下來,那剎那間的美麗讓人悸動。

「碧兒,孤發現你越來越像一個管家婆。」

「殿下恕罪,奴婢這是為殿下好,」碧兒忽然伏在地上,哀求。

李威不得不停下來,道:「碧兒,你這是干嘛?」

「奴婢知道自己地位低賤,不應當管殿下的事,不過也想殿下早日恢復健康。」

「孤知道你是為孤好啊,你為什麼跪下?」

「剛才那一句……」

「那是孤在開玩笑,管家婆,就相當於詹事府的詹事,左春坊的左庶子,內坊的典內,率更寺的家令,掌管著家族的經濟家務,所以呢,喜歡呼喝人,讓家中的人做正確的事。」

原來是弄錯了,碧兒才破啼為笑,爬起來,拍了拍胸脯,道:「嚇壞奴婢了,不過碧兒可不是喜歡多嘴多舌的人。只是擔心太子。」

「就是為了碧兒,孤也要努力使身體康復,對不對?」李威說完了笑咪咪地繼續跑步。

他是言者無心,聽者卻有意了,早上青石板上還有許多雨水,碧兒不由胡思亂想,差一點滑跌倒下去。

太陽高高昇起,東宮中這道奇怪的風景線消失了。

吃著小米粥,啃著雞蛋、鹹菜。碧兒道:「殿下,你寫的那個書法奴婢能不能學習?」

「行啊,」李威也吃飽了,放下了碗筷。一邊寫一邊道:「主要就是不能露太多鋒,露鋒多,字體有可能會十分好看,就過於流於秀美嫵氣。下筆要緩,緩墨汁就會厚,看上去就能感到古拙厚勁……」

「殿下,你寫的這是什麼?」

李威無意中寫了一首秦少游的《鵲橋仙》。

「難道你不知道這是詩餘小令嗎?」

「但是,但這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碧兒遲疑地說。如果傳出去,太子在東宮創作詩餘小令,會對名聲有影響的。

「賦與詩是不是一樣?」

「不是。」

「只是一種題材罷了,關健是寫的人心正不正,心正則詩餘同樣也是雅作,心不正,就是寫詩作賦,亦是俚語豔詩,不能堂大雅之堂。就像律法,對於良吏來說,是輔國安邦的利器,但對於酷吏來,正好讓他們能剝削百姓。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碧兒,你再看看,如果用它來唱歌會有什麼結果?」

正在這時候,外面太監稟報:「太子殿下,右衛將軍與楊承祐和楊小娘子拜見殿下。」

「他們是誰?」

太監愕然,現在東宮裡許多人都知道太子得了失魂症了,所以才每天古古怪怪地跑步。不會連楊家兄妹都忘記了?

碧兒低聲說道:「楊小娘子就是殿下選定的太子妃。」

未婚妻,不過一想就釋然了,自己都快到了加冠禮的年齡,訂下親事很正常。但唐朝風氣竟然開放如此,居然允許未婚妻在沒有大婚之前,探望夫婿?

他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楊承祐與楊敏一道走了進來,忽然他們聽到裡面有宮女在唱道:「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楊敏能入選為太子妃,親戚關係是一部分,相貌也是一部分,才學同樣也是一部分。

立刻就聽從這些詞作的婉約雋永,特別是最後兩句空際流轉,使得這首詩餘小令變得開闊明朗,回味無窮。

她不由停下了腳步。

ps:楊思儉年齡的考證,史書沒有找出來。但楊玄感一事過去了四十八年,楊思儉在家中是老大,畢竟太子妃不可能是一位老姑娘(十五歲以上就是老姑娘了),不可能又是六十得子,所以楊思儉父親出事時楊設訂為九歲,這個設定應當不會相差太遠。

楊家女與賀蘭敏之的事,記載也很少,司馬光用了兩個字形容的,絕色。有人說是賀蘭**,有人說是通姦。我是通過事情的反應處理來判斷這一個過程的。如果是**,武則天有可能立即會做出反應。如果是通姦,楊家就是有親戚關係,也會人頭滾滾。但事情是這樣的,事發後武則天是在考慮,直到**太平公主的宮女,才處死賀蘭。這個不可能的,難道宮女比太子妃還尊貴。因此真相是虛七歲,五週歲的太平公主!那麼賀蘭與楊氏女的真相有可能是半推半就,賀蘭是主動一方,畢竟賀蘭連九十多歲的外祖母榮國夫人都因為他貌美上了。太子又是得了肺結核。這對一個年青少女同樣是致命性誘惑。

小說就根據這一推斷,往前演變的。賀蘭為什麼要這麼喪心病狂,往下看。這一次努力改正以前不好的一面。小說是在敘述一個故事,不塞任何講解性的東西。如有必要,在尾巴後順帶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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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世態炎涼 美人如花(下)

身為武人的楊承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說道:「小妹啊,聽父親大人的話吧。」

你都到了人家寢殿門口了,如果再鬧性子,就捅大漏子了。

走了進去,伏倒在地:「參見太子殿下。」

「楊將軍,楊小娘子,請起吧。」李威說道。看了一眼這對兄妹,楊承佑三十多歲,長相很俊秀。這位未婚妻卻更是美豔驚人,一對黑漆漆的大眼睛,靈動有神。香腮上泛著兩片桃紅兒,下面是一對小酒窩子,瓜子臉,櫻桃小嘴,肩若削成,蜂腰長腿,穿著一身湖綠色的及地長裙。年齡知道了,十五歲。

李威略略失了一下神,不過前世什麼樣的美女沒有看到,至少在電視上看過。當然,這個少女已經很漂亮了,絕對是一個尤物。但李威很快就回過神。又吩咐道:「請坐。」

「不敢,」楊敏抬起頭,還是以前那樣子,臉色蒼白,身體削瘦,態度倒也溫和,不情願地低聲說道:「聽說太子殿下前幾天病重,妾身昨天才聽說消息,沒有及時趕來探望,請太子恕罪。」

「楊小娘子,你父親身為衛尉卿,就在宮中當值,昨天才聽到太子病重,奇怪來哉。」碧兒冷不丁地說道。

剛才提起這個未婚妻,碧兒就開始憤憤不平了。

不過也是,自己這個病,連身邊的太監都有意無意地離自己遠遠的。這個少女身為官宦子女,出身還不算壞,長相又是如此,即使自己是太子,也不一定會情願這門親事。

他說道:「碧兒,不得無禮。來人啊,上茶。」

「太子,不用客氣了,我們不敢當,」楊承佑被碧兒頂了一句,十分尷尬。

李威也不知道李弘以前與他們有什麼過節來往,同樣不知道說什麼好,一時沉默不語。倒是碧兒又在旁邊說道:「其實殿下,奴婢想,牛郎織女還是很可憐,一年只能見到一次面呢。」

這是刻意給楊家兄妹難堪,當然,也是李威這幾天越發對她寵愛,才給她膽子,不過說到底,是為李威打抱不平。

「這算好的了,碧兒,昨天看到了劉大將軍,想到了那些在前線的將士,有的士卒有可能駐紮邊疆,十年二十年,都不能與妻子兒女團聚。但沒有這些將士的犧牲,我們大唐百姓如何能安居樂業?你拿一個小鼓來。」

「好吶,」碧兒高興地出去了。

楊承佑用胳膊肘兒捅了捅妹妹,楊敏只好又問道:「太子,這幾天身體如何?」

「還行。」

「這段日子,天氣忽冷忽熱,太子本來身體不好,一定要多注意了。」

「是啊,春秋之節,最容易遭受風寒,這一次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孤已經知道要小心了。不過謝謝楊小娘子的關心。」

謝謝關心?雖然很客氣,可聽得怎那麼生份?難道這個病太子對自己不滿了?楊敏還小,雖然這時候人開化得要早,有的少年十四五歲正式當家了。可畢竟只是一個少年,嗯,將午後方晴與李白寫的詩拿出來給她看,一看就知道午後寫的詩是爛詩,李白寫的是好詩,可人情世務畢竟還是差了。昨天給老爹上了一堂政治課,早上臨來之前,又上了一堂政治課,上得到現在頭腦還暈乎乎的。

她抬起了頭,看了一眼李威,嘴角掛著溫潤的笑容,並沒有生氣的樣子。

笑容很客氣,就像他的話一樣,溫潤似玉。以前他們也有過幾次交接,那時候李弘可不是這樣。感覺到李威的生份,小姑娘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失望。

碧兒拿來了一隻小鼓,李弘接過來,放在桌子上說道:「碧兒,我說一句,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其實也許牛郎織女雖然一年一見,可在他們心中,沒有被父母拆散婚姻,反而覺很快樂。就像邊關將士,他們少小離家老大回,可為了國家建功立業,也未必不快樂。來我給你再來段詩餘小令。」

楊敏感到李威的生份,可是李威也感到她的不喜。小姑娘美則美矣,能理解,可也沒有必要用熱臉去貼冷屁股,況且自己現在又是一個太子,因此直接將這對兄妹無視了。

用手敲著小鼓,找著節奏感。

「為什麼要用鼓?」碧兒不解地問。

「有的詩,或者詩餘小令因為寫得豪情壯志,激昂熾烈,所以必須用鼓來伴奏,才能襯托,有的則需要瑤琴為佳,有的則需要洞簫,有的又用玉笛為靈敏,或者用瑟,用箜篌,用篳篥,但有的連小鼓都配不上,必須用大鼓來伴奏。不過這首詩餘小令用小鼓亦可。」

這番論調,楊氏兄妹還是第一次聽說。

李威直接將他們無視了,慢慢地擊打著小鼓,用滄勁的歌喉唱道:「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

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裡,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

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

鼓聲,歌聲,詞境,一股蒼涼悲壯的氣息,濃濃地掩捲上來。

一曲歌罷,過了好一會兒,楊承佑擊掌道:「好,好!」

碧兒說道:「太子,這首詩餘如果再配上你寫的那種字,才是最好。不過什麼樣的才是用大鼓的詩餘呢?」

現在的詩風還是婉約派為主,壯闊的詩作不多,不是沒有,可卻是以「秀壯」為主,比如李世民的數首詩寫得同樣很大氣,但大氣中帶著婉約,還不真正像盛唐時,那種波瀾壯闊。

這首詞已經壯闊到了極點,如果用大鼓的會是什麼?連楊敏都浮想翩翩。

「用大鼓嘛,」李威想了想,得,還是不能用為妙,這個在東宮大鼓聲一擂,東風吹,戰鼓擂,馬上就有官員過來進諫了。

於是說道:「孤不唱了,寫給你看,自己領會。」

拿起了笑,在一張益州進貢過來的黃麻紙上寫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

寫到這裡,想了想,修改了一下,改成了「體羸黃髮。人間如夢,一樽還酹關月。」

變化了幾個字,少了一份滄桑失意感慨,多了一份期盼。但整首詞的意境沒有改變,依然浩大之極。

其實寫到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幾個人都看呆了。

楊敏低聲說道:「好壯闊的詩餘。」

居然連顏體的古拙蒼勁大字,都讓她疏忽了。

李威依然沒有管她,看著碧兒道:「其實不只是詩餘小令,就是口語,如果用得好,同樣也可以寫出壯闊的意境。你聽好了,讓我飛也好……」

將小齊的《任逍遙》搬了出來。

唱完了,碧兒眼睛裡閃著小星星,說道:「太子殿下,你真的很聰明,這世間恐怕也只有你一個人能想明白這些道理。」

這個都未必,悟透這道理,是經過很多人很多年的努力。

轉過頭,看著李敏,小姑娘黑漆漆的大眼睛,正閃著好奇,還有遭遇冷落的失望,以及李威衝擊帶來的思考。說道:「你們坐啊。」

「我們不敢,」楊敏低聲答道。

但楊承佑卻聽到了自己妹妹聲音帶著忸怩,嗯,妹妹居然害羞,這是好兆頭啊。不過這個太子果然有本事,只是詩餘小令,就能寫得那麼壯闊,難怪劉仁軌對他交口稱讚。

「坐吧,說起來我們還是親戚,不要拘禮。」

兩個人坐在胡床的角上,楊承佑說道:「太子,依臣之見,剛才兩首詩餘,最好送給劉將軍,他得到了一定會喜歡。」

「楊將軍,不可。這只是昨天與幾位相公商議了一下大非川之戰,心神激盪之作。送給劉將軍亦無不可,可孤是太子,為國家而商議,是國家大義也。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但私下送出自己的字,或者作品,那叫私交。父皇春秋正盛,此事不妥。」

李弘裝逼裝得太過份了,自己做適當的調整是可以的,是好效果。但換成了與朝中重臣結交,還是象劉仁軌這樣元老級別的重臣,父親李治怎麼想,母親武則天怎麼想?

楊承佑悚然一驚,拱手道:「臣失誤。」

李威又道:「無妨,說到底,我們都是父皇母后的臣子,只要記住四個字,心誠,謹慎,即可。」

這一句,故意很大聲,讓遠處的太監聽到。

在自己身邊安插耳目,對自己監視刺探,都不會發展到那地步。不過總有一些太監恐怕也負責對自己監督,然後向父母稟報。

睿智!這是楊承佑心中升起的想法。

不要多,就是沒有許敬宗、劉仁軌大力支持,僅憑這份睿智,足可以將來順利榮登大鼎,想到這裡,暗中用胳膊肘兒又搗了搗妹妹。

其實這時候楊敏心亂如麻。以前幾次簡單的交往,因為自己刻意迴避,李弘同樣顧忌輿論,對李弘瞭解得不多。然而今天李弘的表現,全盤推翻了她在腦海裡的印象,也與周國公所描述的截然不同。

如果這些詩餘小令是他寫作的,那李弘太優秀了。

再說身體,雖然大病了一場,然而現在看起來,氣色反而比以前好多了,剛才唱歌,以及講話講到現在,也沒有咳嗽一聲。讓楊承佑一推,醒悟過來,從懷中拿出一個香囊,說道:「太子,這是妾身縫製的香囊,又到永泰寺求方丈賜了一道平安符,放進香囊裡面。」

事實不是,這是她母親五更天就起來了,跑到永泰寺上香,靈機一動,求永泰寺的方丈賜了一道平安符,然後又到了西市買了一個香囊,將平安符放進香囊裡面,刻意用絲繩串起來,放進楊敏胸脯上。

這樣一來,更表達了小女兒的情義。

當然,楊敏本身也有一手好繡活,不過進門後,她始終不願意,直到現在,才心甘情願地拿出來。

香囊很精緻,上面繡著合歡花,幾大片綠葉,用紅色綢綾做的布料,裡面不知裹了什麼香料,香氣四溢。

「謝過了,」李威拿了過來,看了看說道:「楊小娘子繡工很好。」

臉上神情卻是古井無波。

………………………………

「妹妹,妹妹!」楊承佑連叫了兩聲。

「大哥,有什麼事?」

「你失了魂?」楊承佑嘻嘻笑道。

「你才失了魂!」楊敏不服氣地反擊道。

「害騷了?不過我認識了京城才俊,他們與太子比較,什麼都不是,帝王氣懷啊,沒有帝王氣懷,誰能寫出這樣豪情滿懷的詩餘小令。」

「詩餘小令終是上不了檯面的。」

「當真?」

「……」

馬車在長安大街上經過,發出吱啞啞的響聲,隔著車簾,能看到長安大街兩邊柳樹盤煙,鵝黃嬌人,因為昨天的一場甘淋大雨,百姓臉上也多了一份笑容。

春天來了,楊承佑扭頭看了一眼妹妹,楊敏也在看簾外,眼睛發著呆。春天真來了,妹妹的春天同樣來了。最妙的是她懷春的對象,正好是她應當懷春的對象。

想到這裡,楊承佑哈哈大笑起來。

「大哥,你笑什麼?」

楊承佑只顧著笑,不回答。

楊敏反應過來,伸出盈盈小腳,向他身上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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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二七二七 不小不小

「太子,奴婢有句話不知說還是不說。」

「說吧。」

「其實太子妃,太子妃,」連說了幾個太子妃,碧兒越發地吞吞吐吐。

「想說什麼就說吧,」太子妃也好,王妃也罷,與李威沒有關係,至少與他這個李弘沒有關係。倒是眼前這個清秀的小宮女,李威有幾分感情。

「那麼奴婢斗膽說了。」

「說吧,」李威也皺了皺眉頭,雖然對楊敏沒有什麼感情,可以後總歸要大婚的,他也不想聽到什麼不好的事情。

「太子妃她對殿下很不好,殿下忘記了,去年殿下生辰時,宴請了一群國戚。太子妃與周國公他們有說有笑,但對殿下卻冷若冰霜。周國公因此,還故意藉機嘲笑過殿下。當時殿下回來氣得連摔碎了幾個茶杯。」

「周國公是誰?」

「就是武敏之,韓國夫人的兒子,魏國夫人的兄長。」

「你是說賀蘭敏之?」

「正是,因為皇后的兩位哥哥對榮國夫人沒有禮貌,皇后將兩位哥哥流放到了外地,用了韓國夫人的兒子做了周國公的後代,並讓他改姓武。」

「那又有什麼?」李威答道。

這個社會有可能比前世還要開放,況且大家攀起來還是親戚,好像賀蘭敏之還有一個太子賓客的榮譽之職。如果說說話,就爭風吃醋,那還不得酸死。李弘摔茶杯,也與楊敏沒有關係,要怪只能怪那個賀蘭敏之囂張,好像這個人最後也被武則天處死了吧。

「太子啊,你也說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周國公長相俊秀無雙,而且他很好色,幾個月前,榮國夫人病故,他在守喪期間,依然招妓作樂,你不知道,醜態都傳遍了整個京城。」

「那又如何,別忘記了,楊家小娘子是太子妃。」

小蘿莉不吭聲了,李威這句話說得不無道理,即使再好色,楊敏是太子妃,他還敢打歪主意?難道喪心病狂不成?但因為上次的事件,她看楊敏一直不順眼。

「做人要有肚量,當年鄭國公相助隱太子,太宗不以為過,反而重用。終於成為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也成為太宗的明鏡。孤這身體有惡疾,楊家小娘子態度冷淡,倒是在情理之中。你以為一個個都像你,不會嫌棄孤的惡疾。試問,東宮有幾個人像你一樣?」

「那是殿下對奴婢有再造之恩,」說完了,一道紅暈漲上了她秀長的脖頸。

「還有,就算楊小娘子對孤不好,孤能拒絕這門親事嗎?」李威說道。

小蘿莉沒有回答。

「其實何必拘於身份,她對孤好,孤以後就對她好,她對孤不好,孤以後對她也不會好,」心情有些不好,話音兒就帶了一些肅殺的氣氛。但他心中很清楚,當務之急,一是鍛鍊身體,再配合皇宮御醫治療,將這癆病治癒。最少現在這個肺結核沒有那麼嚴重,身體漸漸好了起來,咳嗽並不是那麼多,早期的肺結核,也未必是中古絕症。

然後就是取悅母親,如果喜歡,願意將皇位給自己就給自己。如果不願意,得讓她相信,自己不一定對皇位感興趣,可以做一個太子輔佐她。這一點更不易。

其實只要將這兩條解決了,自己榮登大鼎,就算不花心,恐怕也最少有幾十位妃嬪。皇后又如何?但他話兒讓碧兒聽了不是那麼回事。皇后又怎麼樣,皇上不喜歡了,照樣廢掉!別要說楊家女,就是當年皇上的王皇后出身於什麼家庭,太原王家!不但廢掉了,最後都死得不明不白。

但眼下拒絕這門親事顯然不切實際。

想到這裡,小蘿莉直點頭,說道:「嗯,還是太子英明,奴婢笨,想不到此節。」

「沒有關係,孤在這皇宮中,也將你當作親人了,放心,以後孤的身邊,會永遠有你陪伴。」

這算是一個很含糊的允諾。

碧兒心猛然跳得很厲害,她想到了金屋藏嬌的故事,不免想入非非,至於阿嬌以後的結局,她全然疏忽了,暈乎乎地說道:「殿下,等你身體康復以後,奴婢陪寢吧。」

說完了,不自覺地朝李威下面某處瞧了一眼。這幾天每次替太子沐浴,那處都會堅起來。

「陪寢,」李威大笑起來,然後問道:「碧兒,你今年多大哪?」

「奴婢十四歲了。」

「年芳二七,太小太小。」

「年芳二七,不小不小了,」碧兒急了,看了看四下,沒有人注意,她牽著李威的手,引到她的胸圍裡面,害羞地說道:「殿下,你摸摸。」

是不算小,至少一隻手握不下,處子的嬌乳還是很堅硬的,上面一粒雞頭,宛若米豆,顯然沒有發育成熟。

但感覺很好,李威不由地用手捏了幾下。

碧兒立即將他手拿開,說道:「殿下,現在不行,你身體還沒有康復呢,等到康復了,奴婢再陪你。」

說著,紅著臉跑開,還發出低低銀鈴般的笑聲。

李威將手拿了出來,手指上還留著處子的清香,汗,這也太邪惡了。

………………………………

唐朝開國之初,還稟程著古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到晚上,所有城門都關上了。但不意味著沒有夜生活,酒肆裡食客如雲,妓院青樓裡更是燈火通明。

特別是緊挨著皇城的東南角的平康坊,則是長安最大的「紅燈區」,北門東加三曲,全是諸妓院所在,最有名氣的是南曲,然後是中曲,北曲則是卑妓所在。

此時更是熱鬧之極。

楊承祐今天心情十分高興,不只是為了攀龍附鳳。從內心處,他也希望妹妹有一個好歸宿。畢竟自己比妹妹大了二十歲還出頭,亦兄亦父的關係。以前也與李弘打過幾次交道,雖然這位太子很仁愛,可是話不多,性格內向,加上病秧秧的身體,心中也不大喜歡。

但今天才知道,是自己判斷失誤了,太子性格雖然溫和,可十分睿智,而且胸襟寬廣浩大,不然也寫不出那樣的詩餘出來。另外氣色似乎漸漸好了。這意味著妹妹找的這個夫君地位尊貴不說,其他方面也很優秀。

於是請了好友左郎將肖沖、果毅段秀實、右將軍秦鐘,一道到平康裡喝花酒。

四匹馬順著長安大道不緊不慢地騎著,肖沖道:「楊將軍,到平康裡,準備到那個樓館?」

「肖將軍,你意下去哪裡。」

「襲香館。」肖沖說完哈哈大笑。

「不但去襲香館,還要點名香雪小娘子作陪。」段秀實道。

襲香館是南曲頭派青樓之一,香雪更是豔名遐邇,襲香香雪,鳳樓歸雁,離魂畫柳,被人稱為長安三大名妓。不過這三名妓子都是清倌人,賣藝不賣身。不過歸雁粉頭發生了一件不好的事,可惜了。

能不能請動未必,就是請動了,恐怕也要花費不菲。

秦鐘撫著大肚子,附和道:「此言正合我意。」

「好,我今天就破費一下,不過請不動這位冷美人,不要怪我。」

「一句話。」三人齊聲答道。

四匹馬速度快了起來,一會兒來到平康裡襲香館前,將馬匹交給襲香館龜奴栓好,四個人踏了進去。

一群胭脂圍了上來,秦鐘用手一推:「去,去,請你們香雪娘子前來侍候。」

老鴇本來想拒絕,可看到他們的樣子,似乎來頭不小,犯難道:「四位郎君,香雪娘子今天身體不詳,不能接客,請各位諒解。」

楊承祐呵呵一樂,道:「沒關係,行更好,不行亦無妨。喚幾個美麗一點的小娘子過來吧。」

他們本來前來就是作個樂,喝喝酒,邊上有幾個美妓作陪,唱唱小曲兒什麼的。真要是尋找那個樂子,也不會來襲香館,這裡居住的可都是清倌人,有的還是從教坊裡買過來的宮妓,這些宮妓又大多出身於官宦世家,因犯罪淪落,知書達禮。

「喏!」老鴇退下,一會兒,進來六七個年青貌美的少婦,鶯啼燕語地施禮。

幾個人開始一邊喝酒,一邊談著京城的一些趣事。

忽然聽到外面一陣騷動,紛紛說道:「香雪出來了,香雪出來了。」

秦鐘將簾子一挑,看到一個臉色白皙勝雪,容貌絕色的少女走了出來。他臉色有些兒不好看了,自己好歹也是羽林軍中的一個重要將領,家世也不賴,更不要說楊承祐是太子未來的大舅子。

如果不願意接見倒也罷了,何必將自己一行人當作小孩子搪塞。本來就喝了酒,一下子衝了過去,看著剛才的老鴇,說道:「你是何意?」

「這位郎君請息怒,這是前工部閻尚書的孫子,當今右相閻相公的從孫閻小郎君請的,我們得罪不起。」

「他得罪不起,我們你就得罪起了!」秦鐘更生氣了。

楊承祐三人也走了出來,將事情經過一問,連楊承祐也不高興了,他生氣地說道:「不就是一個匠人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閻立德閻立本兄弟最善長的就是繪畫與工藝。他們仕途正是這一點起家的。不過這時候繪畫地位沒有書法地位高,論工程造詣,更是不能說。仕農工商,工匠地位很低,連普通的農民還不如。

其實就是閻立本擔任右相,在朝堂上也只有唯唯喏喏,沒有多少發言權。做了好幾年右相了,連一個像樣的諫議都沒有拿出來,被時人所譏。

這一鬧,就有人認出他們了,有人過來打招呼。一聽楊承祐的身份,老鴇臉色變了,且不說他是太子的大舅爺,就是與武則天有親戚關係,也絕不是襲香館能惹得起的。為難地看著楊承祐,又看著閻立德的孫子閻知微,不知如何是好。

閻知微同樣臉色很難堪,這時候他肯定不會退讓的,一退讓明天整個長安都會笑話。況且楊家,自己未必害怕。

香雪弄清了原委,款款走了過來,說道:「幾位將軍,媽媽沒有撒謊,妾身今天身體是有些不適,只是閻郎君寫了一首詩,讓妾身感到驚喜,所以過來作陪一下。」

說著從袖筒裡拿出一個捲軸,上面果然有一首小詩:

終南暖春色,群山媚朝光。桃紅燒新原,梅豔昔年妝。

隨山轉十里,麗人青溪旁。繡羅羞野色,珠釵明玉堂。

借問路何在,應聲鸝囀揚。復問年幾何,同伴呼聲長。

身沓芳猶在,聲稀谷流響。躊躇立不行,太乙已蒼茫。

不算太好,可意境卻很幽美,倒也拿得出。

閻知微驕傲地挺了挺胸脯,向楊承祐示威,會有許多人能寫出比這首更好的詩,但這幾位武將,是萬萬寫不出來的。

楊承祐不樂意了,他悶哼一聲,道:「不就一首詩嗎,我給你一首詩餘小令,都比你寫得好。」

說著,將李威那首《鵲橋仙》念了出來。

香雪眼睛一亮,但已經答應閻知微在先,只好說道:「這首小令意境婉約,但只可惜是小令了。」

「那麼再加上這兩首呢。」

楊承祐又將《漁家傲》與《念嬌奴》朗誦出來。

三首詞出,所有人都震撼了,特別是那些妓子們,眼睛裡都放著光,不要說這三首詞作意境如何,至少隱隱覺得它比詩更好傳唱,而且不像市井那些詩餘小令,低賤庸俗。

香雪沖閻知微一拱手道:「恕妾身失陪。」

雖然有約在先,然而這三首詩餘小令,已經打動了她。走進了廂房,立即將《鵲橋仙》彈唱起來,可當唱到《念嬌奴》時,卻蹙起了秀眉,怎麼唱也唱不好。

楊承祐哈哈一樂,說道:「太子說過,唱這首詩餘小令需用大鼓,大漢狂歌,你這個小嬌娘,是唱不得的。」

早就知道,這三首詩餘,肯定不是眼前四個武人所作,香雪眼睛一亮,問道:「這三首詩餘乃太子所作?」

楊承祐一下子被嚇得酒清醒過來,剛才無意中說出來,如果讓父親知道,自己拿太子寫的作品,與人爭妓子,恐怕會活活將自己揍死。

「妾身早聽說過太子仁愛,沒有想到才華如此,」說到這裡,香雪想到太子的身份,聲音越來越低,明亮的眼光灰暗下去。心中想道,恐怕這樣的風流人物,絕不是自己所能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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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2 14:57:54

第九章 她是誰?

楊府中,楊思儉正在與女兒談話。

楊思儉不好過問,卻是楊夫人在詢問:「敏兒,劉仁軌那個潑貨說太子人不錯,你大哥回來也說那個太子人不錯,到底如何啊?」

楊敏將頭低到衣領裡面,就是不吭聲。不過一朵朵紅雲不知不覺地蔓了上來,但她生了一張粉臉兒,羞意楊夫人也沒有瞧出來。

「你這個痴兒,好不好,都吭個聲。」

「母親大人,能不能不問,」楊敏用蚊子似的聲音說道。

能不過問嗎,昨晚老頭子為這事擔心得大半夜沒有睡著。劉夫人氣呼呼地說:「這是你的終身大事,也是我全家的大事,你怎麼用這種態度與娘親說話!」

楊敏只是用手捏著裙褶,不過心裡面也在想。這個太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

看上去很溫潤,如同君子一般,謙謙有禮,偏又能寫出那樣激昂壯烈的詩餘小令。不知道如果他作詩,會寫出什麼詩。好像那個字寫得也十分好看,還從來沒有看過那種字跡。

也不算奇怪,他的寢室裡居然都堆放了那麼多書,又聽說從小就喜歡用心學習,又有最好的老師指導,有學問也是應當的。

其實就是算有學問,算溫和,以前同樣就知道了他仁愛,為什麼今天看到他,心裡面總是怪怪的。

楊夫人又追問了一遍。

楊敏忍不住答道:「他人很好!」

「謝天謝地!阿彌陀佛,老爺子,今天早晨妾身特地天沒有亮就起來了,燒了一柱頭香,菩薩顯靈了。」楊夫人說完了,又立即站起來,跑到香案前面,上了三柱香,然後又拜了三拜。

走回來說道:「敏兒啊,我家裡面還有上次皇后賞賜的一支新羅進貢的高麗老參,我明兒買一隻母雞,燉個湯,你帶到東宮。」

「你在胡鬧什麼,東宮自有膳食房,想要什麼沒有?況且親衛會讓你隨便將飲食帶進東宮?」

「大郎,我都糊塗了。不是敏兒,你能不能將太子殿下,請到我家中來,我還從沒有近處看過太子。」都說不錯嘛,印象改觀了,產生了丈母娘看女婿的念頭。

這個都不算越制,不過楊敏現在卻沒有把握了。

她眼中有些迷茫,這個未來的夫君,很有可能的大唐第一人,上午對她一直很溫和,可這種溫和,卻讓她隱隱有些擔心。

又想到了他對那個小宮女的樣子,心中沒由來,有些吃味。

如果他要是為我寫那些美妙壯闊的詩餘,甚至唱那些古怪的歌曲……

臉上再次飄起了紅雲,難道我真喜歡上了這個病鬼?

………………………………

春天一天天更深了,東宮裡有些桃花耐不住東風薰薰,弱弱地綻放在枝頭,紅的刺人眼睛。

李威這幾天卻更忙,首先要讀書,他看的古書不少,唐詩宋詞元曲,甚至明清時詩詞都記得一些,還有其他的一些雜學。不過對於遠古時的書,因為枯澀難懂,倒一直沒有多大興趣。比如《尚書》,如果不看翻譯版,他只能讀懂四分之一。

可現在學的什麼?正是這遠古的各大經義。而且李弘飽讀詩書,自己也要有些東西拿得出手。好在他悟性好,又有古文基礎,現在又沒有其他娛樂活動分心,這幾天進步飛快。

還有就是鍛鍊,幾天努力下來,原先著涼引起的病,全愈了,不過湯藥沒有斷,是治那個鬼癆病的。終於幾天後,他能勉強用這個身體,打完一整套陳式太極拳。

一陣秋雨一陣涼,一場春雨卻是一陣暖。從那天下了一場大雨過後,又迎來了第二場甘霖,天氣轉晴,天氣越發地暖和了。

春和景明,李威正捧著一本《禮儀》用心苦讀,外面進來太監稟報,說楊敏拜見。

「讓她進來吧。」

太監下去,碧兒不服氣地說:「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李威用手指頭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說道:「小丫頭,她不來看望孤,你說她不好,來看望孤,你又說她不安好心,你讓她怎麼辦?」

碧兒吐了吐舌頭。

楊敏走了進來,又要施禮,讓李威扶住,說道:「孤說過,不必了,好歹我們還是親戚,不用拘於俗禮。」

「妾身不敢,」不過楊敏倒聽話地坐了下來。然後將手中的小包打開,拿出一件青色裌襖,說道:「太子,這是妾身趕製的裌襖,二月天氣不穩定,有時候出現春寒,給太子暖暖身體。不過時間緊,妾身來不及在上面繡上繡畫。」

看到李威似笑非笑地接了過去,又補充道:「太子,這真是妾身親手做的,妾身笨拙,但一手繡活兒,勉強能說得過去。」

「謝過了,」這一回李威說的話,倒是發自內心。

不管怎麼說,楊敏今年才十五歲,這是這時候的說法,如果按後世週歲的說法,才十三週歲。在後世,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做能什麼?

楊敏又偷偷地看了一眼李威,笑容可掬,溫潤如玉,但越是這樣,她反而越感到心虛。不過幾天不見,氣色倒似又變得更好了,在他蒼白色臉上,居然難得地出現了一兩道血絲。

上了茶,她忐忑不安地問道:「那個殿下,你那天說有的詩餘小令必須用大鼓相伴,大漢高歌,才能唱出真義,那麼有沒有真正的古詩,也能做到這一點。」

「有啊,曹孟德的《觀滄海》,隋朝宰相楊素的《出塞》,范陽盧家新都尉盧升之的《雨雪曲》、《隴頭水》,意境都同樣很開闊。」

「這些妾身都知道……」楊敏不好往下說了,她心裡想道,我不是要聽這些詩的,是想你寫一首雄壯的詩。

李威怎能不知道她的想法,看在她這雙小手為自己做了一件裌襖的份上,拿起了筆,寫道:黑雲壓城城欲催,甲光向日金鱗開。

劈手一句,就將戰場緊張的情況寫了出來。

又往下寫道:角聲滿天秋色裡,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後來韓愈讀到此詩時,連忙束帶正冠,請李賀過來,能使這個文壇巨匠震驚如此,可見此詩魅力。

「好詩,好詩,」詩餘小令畢竟上不了大雅之堂,但詩賦經義卻是現在文壇的主流。楊敏不由喃喃讚道。

李威心裡想,好詩,我肚子裡好詩好詞,甚至好曲兒多了海去。

敢情這貨兒,將這些詩詞歌賦全當成他自己的,但誰能拿他有什麼法子想,難道讓李白也穿過來,與他對堂公薄?、

「能不能將這首詩送給妾身?」楊敏小聲地問道。這個人不能做賊,一做賊心就虛,面對李威,她想到以前對李弘的種種,越來越心虛,討要一首小詩兒都沒有底氣。

「拿去吧。」

「謝謝殿下,」小美妹高興地聲音都顫了。喝了幾口茶,她又小心地問道:「妾身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行,問吧。」

「那天你唱的那首古怪的歌,妾身回去後,想了想,其實意境同樣很開闊,那句英雄不怕出身太淡薄,有志氣高那兒天也驕傲,很是激勵人心。不過這首歌主要是感謝一個小娘子吧?」

李威心想,我知道小齊感謝那位小娘子的?如果是,這可是犯錯誤的。但真不能回答,於是說道:「隨口唱的。不過真要感謝,我很感謝碧兒,這些年,孤的身體不好,只有碧兒不顧危險,在孤身邊伺候。」

碧兒感動地伏了下來,泣不成聲說道:「太子殿下,這是奴婢應該做的,你不能說,說了奴婢擔當不起啊。」

以前李威也說過她不錯,可當著未來的太子妃的面,說出了,意味大不相同的。

楊敏一臉失望。

李威將碧兒扶了起來,說道:「這不算誇獎,是你應當得到的。」

然後意味深長地看著楊敏道:「你還小,不太懂事情,過去不管發生了什麼,孤都忘記了,但有一句話要記好了,若想別人對你好,你也要對別人好。雖然付出未必有回報,可想有回報,必須有付出。」

「是,」李威將這句話說出來,楊敏沒有生氣,心情卻不由地開朗起來。

小聲地應了一聲,又期盼地看著李威,問道:「我母親大人,想請你到降尊曲身,到府上做下客,可不可以?」

「等等吧,」李威拍了拍肺部。

「嗯,」聲音更小了,頭也低下去了,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儘管她美豔無雙,但李威也不是花痴,況且他是皇太子,只要能順利登上帝位,嗯,什麼樣的美豔女子得不到?

小美妹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必須努力啊。

………………………………

兩隻小燕子在高大的樓簷下飛來飛去。

碧兒驚喜地說道:「太子,燕子飛回來了。」

「關中春天真正到來了,」李威感慨道。一眨眼十天就過去了。

「你看,燕子嘴裡叼的是什麼東西?」

樓有些高,遠遠地看上去,不是很清楚,李威眯縫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是一根小樹枝,這對小燕子要在這兒架巢穴了。」

「那好啊,以後能看到小燕子。」

「嗯,不過想看到小燕子還有許多天,它們先架好巢穴,然後才產卵。孵出小燕子,還要叼蟲子回來喂食,然後教導幼燕飛翔。那才是最感人的時候。」李威盯著這一對小燕子,小燕子不知道兩個人正對它們評論,依然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美妙黑色的身影,不停地歡快鳴叫著。

碧兒忽然回過頭,盯著李威。

「幹嘛看我,難道孤臉上有花?」

「不是啊,太子殿下,今天大半天了,奴婢一直服侍在你身邊,可沒有聽到你咳嗽一聲。」

仔細一想,還真是如此。

「要不要奴婢請御醫前來,替太子診斷一下。」

「行。」

最好的方法是拍一個x光,但現在的條件……可也不能小看了中醫,只不過中醫難度更大,比如搭個脈,感覺脈博的跳動,就是將書本翻爛了,如果沒有豐富的實踐知識,能聽出什麼?

再加上許多半懂不懂的人,招搖撞騙,漸漸將中醫名聲敗壞了。

但皇宮裡的御醫,對中醫卻有很深的造詣,至少象肺癆這種疾病,能診斷一個十不離**。

看著碧兒的身影離去,李威心中忽得忽失,有些期盼有些擔心。如果能聽到一個好消息,那就意味著,他終於邁出了第一大步。

但肺結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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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平安香帕 祖先鮮卑(上)

長安送了一份奏摺到了洛陽,很長的一份奏摺。

李威說的那兩條提議,以及失敗的因素,特別是人與馬不適應高原氣候,讓留守在長安的數名高級官員,爭論了很久。不是反對,而是如何落實。

當然了,高原氣候大家一直疏忽了,甚至薛仁貴出征時,一度準備馬不停蹄,一下子攻到邏些城!也不要攻到邏些城了,只要攻到犛牛河,多半連薛仁貴也休想回來。

李威說得很嚴重,但是不是有這回事,姜恪與劉仁軌,還真沒有上過青蕃高原。這要派人求證。

然後是兩條計策,如何引出吐蕃人進攻,不太容易。分化吐蕃,更難,從唐朝進入吐蕃有許多道路,但真正的大道只有一條,唐蕃大道,從咸陽到隴西、鄯州、赤嶺、大非川、柏海、紫山,進入吐蕃核心,到達邏些城。

李威說的各個部族有許多對吐蕃人不滿,不用去考察也會存在的,但這些部族卻散落在吐蕃各地。黨項人與吐谷渾人好一點,他們緊領唐朝,羌塘卻在犛牛河的源頭的上面,崑崙山的南邊,孫波則在紫山之南,羊同則在吐蕃的西側,象雄更是挨著泥婆羅。這些部族,想要它們反抗吐蕃,第一個得讓他們聯手,一個兩個部族根本不敢動,不但讓許多部族聯手,唐朝恐怕還得提供支援,武器、物資等等,才能讓他們產生這個膽氣。

如果讓幾個斥候,到他們部族中與他們談判,總歸有辦法的,但想要將物資順利地送到他們部族中,會非常難辦。就能送到,誰能保障他們會不會為了物資,故意對唐朝允諾,拿到了物資與武器,反過來對唐朝協助吐蕃發起入侵?

派使者與他們聯繫,也不大好辦,到了吐蕃腹部,漢人少了,面孔生,又要精通吐蕃各部的語言。還要必須在事前派斥候摸清他們的態度。

特別是姜恪,他謹守涼州與河西走廊,倒也能辦到,可如果要兼顧西域與安西四鎮,朝廷能給他多少大軍?就算重新拿下安西四鎮,只能防守不能進攻。從涼州到疏勒,就有三千多里地遠,縱然他是李靖復生,恐怕都無能為力。

但安西四鎮是必須奪回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

連劉仁軌都沒有想出一個好辦法,況且春天深了,劉仁軌也要回去。不然萬一吐蕃槍頭一轉,調向東北,劉仁軌就嚴重失職了。

於是幾位重臣,將事情源源本本,一起寫到奏摺裡,呈到洛陽,上報李治與武則天,看能不能集思廣成。連這個想法是李弘的,也沒有抹殺,再貪功,太子的功,一個不敢貪的。

………………………………

御醫仔細地替李威搭著脈象。

碧兒緊張地盯著這位老御醫,大氣都不敢出。

御醫過了好久,眉頭皺了皺,這一皺連李威心裡都開始七上八下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老御醫眉頭展開,伏下說道:「恭喜太子,太子的瘵疾比以前好轉多了。」

說完了老淚縱橫,這個瘵疾未必會立即死人,但很難治療,所有主治李弘的御醫都抱著一個想法,往後拖!拖到李弘能在自己去世後出事。否則他們都有責任。

現在居然出現了奇蹟,不但好轉了許多,竟然有向痊癒的跡象發展。不過為了保守起見,後面一句話沒有說出來。

「耶!」碧兒興奮地跳了起來。

連李威都忍不住嘴角揚起,笑容滿面,說道:「打賞,打賞。」

都說錯了話,這不是戲台,或者起點,用打賞,應當用賜賞二字。但也不能賞賜太多,那一次賞賜武則天身邊的公公,內宮司則與掌藏的女官說話了。

李威先是不高興,還是碧兒解釋的。他調動金錢,與調動東宮官員兵將是一理,內宮向掌藏討要,外宮向司藏令討要。數量大,必須經過審核。不過換一句話來說,他作為太子,吃的喝的用的,東宮全部俱備了,要錢做什麼?

李威鬱悶了很久,誰說要錢沒有作用,像這樣下去肯定不行的,必須除了碧兒外,還要有一些心腹,碧兒對自己這麼好,除了感恩,未免將來不是一個盼頭。可其他太監呢?

如果有錢賞賜,然後讓他們看到某些以後陞遷的希望,那麼就會有一些人為自己賣命。

當然,這個不能急。

於是又說道:「賞一百匹絹。」

這個數目幾個女官應當不會囉嗦吧。

其實瞭解得越多,才知道自己這個太子根本不是自己原來想的那麼回事。除了名位,那肯定是天下老了第二的,論實權,恐怕還不如羽林軍一個將軍。難怪當年太子李承乾無聊地跑到城外,偷人家農民的牛,居然都將腿摔斷了。

「謝過太子,」御醫十分高興地拱手。李威這筆賞賜不多,主要是消息傳開,皇上與皇后那邊的賞賜才是大頭。

消息傳開,自東宮起,一直到長安,許多人都十分高興。

原來的李弘,至少在外表比李威做得仁義多了,許多百姓士兵都得到他的好處。

連長安城中各大寺廟道觀裡,這幾天的香火都比原來旺盛了。

………………………………

「太子,今年的桃花比去年開得更美麗。」

「太子,你看,天上的白雲多好看啊。」

這兩天,碧兒因為高興,就像一隻百靈鳥一樣,在他身邊歡呼雀躍。

李威只是微笑,也沒有回答。

外面又稟報楊敏求見。

碧兒笑容立即消失不見,她不滿地說:「這位楊小娘子真奇怪,以前殿下找她說話,都不理不睬,這幾天,卻連二連三上門。」

「這是我的人格魅力比原來李弘好,」李威得意地想,但不敢說出來。

走了進來,李威眼睛亮了亮。

今天楊敏刻意打扮了一下,編著柳惠髻,前面戴著一個細長的月芽頭箍,上面鑲滿了紅藍寶石,髮髻上也插著一支鑲綠寶石金髮簪,後面學著胡人,梳著無數條小辮子,耳朵前卻留著兩絲長髫,隨著春風輕輕揚動,卻使瓜子臉更加秀媚。

眼睫毛也用眉夾夾立起來,描了一層眉影,讓本來很長的眼睫毛看上去更長了,眉毛畫了綠黛,臉蛋兒也難得地塗了一層胭紅。

身上穿著一身紫羅蘭長裙,卻緊緊束了一根白色裙帶,使小蠻腰看上去只是盈盈一握。裙子口是一個大v領,裡面是白色胸圍,露出一小抹粉嫩賽雪的酥胸。

女為悅己者容,難道這個小蘿莉也開始喜歡自己了?

說道:「楊小娘子,今天很好看。」

楊敏聽了忸怩地不知說什麼好,臉上更加紅朴朴的。

「坐。」

楊敏依言坐下。

直到太監端上茶杯,呷了一口茶後,她才說道:「聽坊間裡傳言,殿下身體康復了許多?」

「是有這個說法,不過還沒有痊癒。」

「那太好了。聽說了此事,母親大人拉著我,到了永泰寺進香還願,還送了佛祖兩百斤香油,一百緡錢,兩百匹絹。」

送給大和尚好不好?身體好了許多,也是我努力鍛鍊的結果。究竟是什麼原因,李威並不大清楚,一味用科學解釋,一是鍛鍊了,無論太極或是五禽戲,都是以養生為主的。當然陳氏太極攻擊性同樣很強,幾十招套路中,有好幾招就是炮錘。現在這個身體不行,以前他練了陳氏太極很久,曾經一人單挑了三四個混混,不費吹灰之力,將這幾個混混分分鐘內全打趴下了。但恐怕八錦段效果最大,練習八錦段最著重的反而是呼吸吐納,這對肺部有很好的幫助。

不管什麼原因,肯定與佛祖沒有半點關係。

沒有較真,自從穿越而來,對鬼神,他也不敢說不信了。微笑道:「謝過伯母。」

「這是份內的事,不用謝的,」楊敏說了一句一語雙關的話,又低下了頭。

李威看著這個美貌的便宜未婚妻,不會說發花痴,馬上就如痴似狂,但也沒有太反感。只是碧兒好,還是這個楊敏也好,歲數太小,讓他充滿了一種罪惡感。

但也是無奈,這個時代少女一般在十五歲左右,而且還是虛歲十五歲,都結婚了。想找歲數稍大一點的,基本都身為人婦,李威對人妻不反感,但絕對沒有人妻情結。

想了想,說道:「過幾天,我到你府上看望一下伯母。」

楊敏驚喜地抬起頭,說道:「殿下,真的假的?」

「不打逛語。」

「哦,對了,妾身繡一個繡帕,送給殿下,還望殿下不要顯粗陋。」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帕,上面繡著幾株樹木,一塊石頭,一叢小草,石頭上坐著兩個青年男女,正抬頭看著天上的銀河。同時右上方還有那首《鵲橋仙》。

繡工很好,圖案繡得栩栩如生。

那個香囊是楊夫人代辦的,但這個香帕卻是她親手刺繡的。為了繡這個香帕,連熬了三個晚上,最後一晚,讓楊夫人發現了,笑咪咪地送來燕窩湯,給她補身體,讓她羞得差點鑽地縫。

她十五歲,不大,但在這個年代,也不算小,基本開了心智,那天問歌聲裡那個她是誰,李威答道是碧兒,她心中有些失落。後來託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這個碧兒之所以讓李威說出如此話的原因。人家這幾年不論李弘病得多重,或者那個瘵病會不會傳給她,都呆在身邊服侍。換自己都做不到。

既然認定了「目標」,又不在身邊,只有另尋途徑,與這個小宮女竟爭,於是想到了繡這個香帕的主意。

古代女子傳情,無非就是送香羅、香囊之類的事物。他們訂了親事,再過幾個月,就可以大婚,也不算是醜事。

其實這也是小姑娘心性,按照規矩,只要她格守本份,順利做成太子妃,說不定以後是皇后,天下之母,一個小宮女值得竟爭麼?

李威接了過來,帕子的布料是上等的絲綢,拿在手裡滑軟膩人,帕子上還不知道這個小姑娘撒了什麼香料,一股淡淡的香味,立即撲入鼻子。疊好,放入懷中,又說了聲謝。

「不用謝,只有殿下平安,妾身心中比什麼都開心。」

碧兒看到他們勾勾搭搭,沒有好氣地在旁邊插道:「如果殿下不平安,那麼也不開心了,更不會來看望了。」

楊敏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矣。以前妾身是做錯了,但現在已經明白過來。再說,妾身繡這幅羅帕,那時候還沒有聽到太子身體逐漸康復的消息。」

「碧兒!」看到碧兒又要還嘴,李威喝了一聲。不過他也知道,碧兒吃味僅是一小部分,她還沒有野心,阻止自己娶太子妃的地步,主要以前楊敏給她留下的印象太惡劣了。

不過這樣下去,還是不行的,得找一個機會,與她好好溝通一下。

正想著,忽然聽到嚶嚀聲,扭頭一看,楊敏委屈地哭了起來。

李威不由地拍了一下頭,自己還努力生存,爭取平安地做一個皇帝,以後好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如果李治知道他有這個宏大的目標,會不會立即將他太子之職廢掉?),沒有想到這一個妃還沒有呢,就開始爭風吃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哭已經出來了。以後真的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怎麼辦?

他想得太簡單了,**中豈只是爭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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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平安香帕 祖先鮮卑(下)

「太子,崇文館喊你過去進學了。」碧兒進來稟奏道。

皇太子是國家的儲君,太子教育關係到國家前途,唐朝對太子教育很重視的。

除了請重臣名儒擔任三師三少、太子賓客、左右庶子等職外,還有左右春坊的官員協助教育太子。另外還有侍講、侍讀、對話。侍講和侍讀指廷臣禁中在皇帝或皇太子面前講授,對話是指侍講與太子彼此設疑問難,論經講史。後者才是真正的老師。

最恐怖的是李世民給李承乾的師資力量:李綱、張玄素、於志寧、杜正倫、孔穎達、魏徵。但後來結果,嗯……

再看自己的,大名鼎鼎的李績是自己的太師,崔敦禮、於志寧、許敬宗分別擔任過自己的少師,宰相劉仁軌、戴至德、張文瓘、郝處俊以及李敬玄分別擔任過自己的太子賓客、左右庶子。

無一不是近來的名將或者名臣。

當然,正式教育他的不是這些人,而是唐朝的各個大儒,比如今天給他講《周易》的博士鄭策。

李治對李弘教育管得更嚴,就是監國了,依然在繼續進學。

前幾天大病一場,進學放下了,現在不但那次風寒好清了,連原來的瘵疾,都在開始好轉,自然要重新進學。

其實李威也想進學,這幾天一直在用功,還有李弘原來看書時,略略有些批閱,對他也有幫助。不過不懂的地方很多,特別是像三本《禮》,枯燥,《尚書》,晦澀。依然有很多看不明白的地方,他畫了記號,就準備等進學時,向這些博士提問。

不過也不能著急,首先自己得抱一下佛腳,不然原來一個好好的博士生,現在居然嚮導師提問,一加二等於幾,導師會怎麼想?

在碧兒帶領下,來到崇文館。

碧兒知道李威得了失魂症,大部分人都「認」不出來了,向李威低聲做了介紹。

兩位侍讀,兩位對話,還有一位侍講,也就是今天的主角,來自滎陽鄭家的大儒鄭策。

李威走了過去,恭敬地施了一禮,說道:「見過鄭先生。」

鄭策最善長的經義就是《周禮》,本來這些大儒就很古板,再加上李弘喜歡學習這些古板的禮儀,估計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就是讀這些不知變通的禮書造成的。或者多看看《春秋》,特別是《公羊》,李弘會變得更變通一點,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拿起**當火炮,直接對老武開火,將義陽與宣城公主這個馬蜂窩捅開了。

這些書呆子,甚至看到李弘越古板,反而越開心,根本不知道自己這樣教下去,是直接將李弘推到火坑裡。

道理李威懂,但不得不學,而且這三本禮書必須要學得精通,否則就是用失魂症解釋,都瞞不了武則天的法眼。武則天與李治到了洛陽,不幸也是幸,不幸不能在身邊交好關係。幸的就是自己有時間將這些漏洞及時彌補過來。

「太子殿下,聽說你得了失……?」

失魂症就是失憶症,後世有,這個時代也有,有的輕有的重,嚴重的同樣慘不忍睹,甚至前面做事後面就忘記了,李威也沒有掩瞞此事,甚至還有意讓這件事聲張出去。

一開始東宮一些官員很是不安,後來看到李威表現如常,連劉仁軌、戴至德這些將相都交口稱讚,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鄭先生,只是燒了一下,是忘記了一些東西,不過沒有關係,過幾天就會好起來,這幾天已經記起了許多事。」

「那就好。我們今天從《周禮‧夏官》開始吧。」鄭策開始講課。

講完了,李威問道:「鄭先生,方千里曰國畿,其外方五百里曰侯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甸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男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采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衛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蠻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夷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鎮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蕃畿。此句何解?」

這一句還真讓李威頭暈。剛才鄭策講得又快,還用文言文講解的,當然,比《周禮》上的文言文要淺顯易懂多了,李威還是不明白,所以提問。

「此乃…………」鄭策開始搖頭晃腦講解。

雖然這些人大多是迂腐之徒,但能進入東宮替他講解的,肚子裡確實有些學問。

李威又放下架子虛心學習,不懂的地方立即提問,再結合自己的觀點,原來讀《周禮》時,許多不明白的地方漸漸明白過來。

當然離精通還很遙遠,不是明白大約意思,還有理解裡面的每一個字的微言大義。

但李威本來就有很好的底子,又是成年人,心智成熟,無論是他或者是李弘,天資都不錯,真學起來,也是很快的。

學的人認真謙虛,講的人喜歡不留底子,不知不覺的一天過去了。這一天李威收穫很大,儘管他認為學了一大堆毫無作用的東西。

天色臨近黃昏,一名太監過來了,底聲說道:「洛陽的聖旨。」

哦,難道是李治要召自己前往洛陽了?

李威走回寢宮,換了一個太監,這個太監更老,大約快到六十歲了,李威施禮。

太監道:「不敢當,太子殿下接旨吧。」

李威伏下接旨。

太監開始打開聖旨誦讀:「汝自幼時,朕聘儒者,教汝大義,便汝為天下所望者。自昏狂東宮之位,經多歲年,鴻儒教之,朕亦教之。僥倖謹慎,八方微德,任汝監國。監國者,觀摩各位相公理政事也。」

不用說這是李治親寫的聖旨,或者武則天代筆,李治口敘的聖旨。不過上來,言語並不激烈,像是敘事一樣。可接下來話鋒便轉變了!

「罔思恭順,何謂孝道!百姓孝道,父母雙親。君王之孝,天下順治。汝者何言,妄費朕心,京兆國家心腹也,丟心腹不顧,欲顧東都,汝令朕失望也!」

李威暈了,自己不就是拍了武則天馬屁嘛,可多少也順帶著拍了你的馬屁,何必給自己戴一頂大帽子。長安,國家之心腹,你也知道,為什麼去洛陽,就算這一次前去就食,以前沒有旱災時,你還不是時常去洛陽?

「汝自幼時,朕教汝學,其後數百大儒教爾。何為學?汝作何詩,汝乃村野莽夫也?」

李威吐了吐舌頭,乖乖冬冬,這十一二年時間,有幾百個大儒教過李弘,果然是太子啊,好大的手筆。不過馮玉祥也不算是村野莽夫吧。鬱悶萬分,本來是想修復關係,拍拍馬屁的,沒有想到拍到馬蹄子上了。

不過這也給他提了一個醒,以後自己作詩也好,還是將別人的詩賦拿來也好,千萬不要拿那種很白的。事實也是如此,唐初詩人王梵志寫的詩質樸諷刺,流傳很廣,可因為太白,被正統視為下里巴人。但實際上這時候說話,已經與後世的白話很接近了,可寫詩好,作賦好,寫奏摺也好,千萬不能來個改革,弄個白話文出來。沒有人領你這個情,反而立即將你掃之出門。

但這不算激烈的,下面的更激烈。

「……汝與各位愛卿言討國事,朕喜之。然朕問汝,汝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汝是何人種!朕聞驚心,恨臨汝前,笞汝百杖,方消朕心頭之恨也……」

下面訓斥的言語更是激烈。

李威聽了冷汗涔涔,那天只顧說著快活了,也是事實,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吐蕃如果不是唐朝開頭的扶持,以及文成公主下嫁,帶過去數萬工匠,怎麼有後來的興盛強大。可是吐蕃是怎麼對待唐朝的?宋朝支持金國與元蒙,使他們翻身農奴把歌唱,結果呢?唐朝培訓倭國各種人才,使倭國迅速從奴隸社會,進入封建年代,後來呢?

但就忘記了一件事,李家的祖先鮮卑人的血脈遠遠多過漢人血脈。李淵只有一半漢人血脈,妻子又是鮮卑人,算起來李世民只有四分之一漢人血脈。長孫皇后一大半又是鮮卑人的血脈。推算下去,李治身上的鮮卑人血脈依然佔了四分之三。就是自己,也佔了百分之四十的鮮卑人的血統。

因此,李世民讓胡人稱為天可汗。不過李家入主中原,卻是以漢人自居的,安置胡人時,也是讓胡人居於邊境,以夷制夷。

但這一節不能公開,特別是自己。

難怪李治會勃然大怒。

太監唸完了聖旨,李威說道:「兒臣知錯了。」

送走了下旨的太監,李威陰著臉,在思考。權謀之術,他懂得不多,可也看過一些歷史書,也分析過一些事例。當然,那是皮毛。但心志還是有的,越想這事兒越不對頭。

自己就是抄了一首白話詩,可拋去白話不題,這首詩本身情真意切,頂多呵斥一下,說不定便宜父親與母親會偷偷樂呢。再說自己插言吐蕃的議論,也是為了唐朝好。

頂多淡淡說了幾句提議,並沒有插足定論,更沒有藉機與劉仁軌這些權臣攀交感情,拉攏人心。

難道是因此,父親猜疑自己有野心了?

暈了,自己真要自污才行?這肯定不行的,自己長大成人了,父親會有猜疑,這是勿用置疑的。但總體來說,他還是希望自己有所作為,千萬不要淪落到了李承乾那種地步。不然也不會讓自己「監國」。只要自己自污,說不定馬上他真會雷霆萬鈞,將自己廢掉了。

………………………………

「陛下,今天臣妾陪你到上陽宮去看看吧,聽說上陽宮裡面萬花齊開,景色著實迷人。」武則天說道。

「朕今天頭有些痛,沒有心思去了。」

武則天聽了沒有作聲了,丈夫頭痛病越來越重,眼睛也大不好,讓她很擔心。

沉默了一會兒,李治又說道:「朕還擔心,那道下給弘兒的聖旨,是不是言語重了一點?」

「臣妾倒不覺得。」

「其實弘兒仁孝,幾個兒子當中,只有他最象朕了。而且聽到京兆快報,說弘兒那個瘵病似乎好轉多了。朕其實心裡很開心。你再看看這份奏摺,」李治將姜恪劉仁軌他們合力寫的長長的奏摺拿出來,裡面不但沒有抹殺李弘在中間的功勞,相反,大大的稱讚。

「正因為這樣,教導更要嚴厲,否則得意忘形,非是國家社稷之福。陛下,如果論聰明,弘兒能如隋煬帝聰明?」

「不如。」

「那就是了,謙受益,滿招隕。臣妾下了一道懿旨詢問,他居然賞賜臣妾近侍五百匹絹。皇太子啊,怎麼能學這些邪門歪道。」

這件事李治也知道了,但懿旨中某些內容,武則天略過不提。李治也不知道兒子賄賂武則天派過去下旨太監的真正原因,以為是想收買這個太監,讓他多說好話,好召往洛陽的。因此說道:「他也是孝心。」

武則天又沉默了一下,說道:「孝心不假。這一次他大病一場,得了輕微的失魂症,似乎忘記了一些事情,雖然問題不大,心智也比以前更開竅。但正是這一點,讓臣妾擔心不止。所以讓陛下下嚴旨馴斥,讓他戒驕戒躁。」

才聽到李弘得了失魂症,李治同樣很擔心,但消息源源不斷傳來,說太子失魂症不明顯,並沒有造成什麼影響,頂多每天喜歡跑跑步,打一些古怪的拳腳,說是鍛鍊身體。這個也不妨大雅,反是好事。李治這才放下心來。可惜李威身邊的親信太少了,蒙在谷裡,一點不知道。

但武則天的話也有道理。李治道:「皇后啊,你說得對,刀不磨就會鈍鏽,這件事就這樣吧。」

兩人輕描寫地略過了,可不知道八百里外長安城中,李威讓他們嚇壞了。

當然,父母親教育子女的方法多種多樣,下這道聖旨也是為了讓李弘做得更好,這純粹只是家事。然而天子家中無私事,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明白李治與武則天的用意,於是這道聖旨產生了很大的風波……

而且下這道聖旨,他們心中究竟有什麼想法,自己都沒有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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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周公歹心 太子發飆

「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

龍銜寶蓋承朝日,鳳吐流蘇帶晚霞。百尺游絲爭繞樹,一群嬌鳥共啼花。

遊蜂戲蝶千門側,碧樹銀台萬種色。復道交窗作合歡,雙闕連甍垂鳳翼。

…………………………………………獨有南山桂花發,飛來飛去襲人裾。」

這是唐初四傑之一盧照鄰長篇七古巨作《長安古意》,開篇就描寫了長安城繁華的景象。

周國公武敏之府邸,更是窮盡奢侈之事,高樓相連,飛簷蔽日。

一群舞姬正在跳《胡騰舞》,舞姬大多數是各族胡女。這也無所謂,《胡騰舞》本來就發自康國,表演者也大多數是流落到長安的各族胡人,不過一開始是男子表演的,後來才轉為胡姬表演,演變成枯枝舞與胡旋舞。這是一個很有名的健舞,白居易、元稹、李端等唐朝著名詩人都先後寫過詩歌,誇獎過胡騰舞的剛健美妙。

當然,也不是沒有女子表演。

關健是此時表演的胡姬在賀蘭敏之家中強奴的逼迫下,一個個包括樂師在內,只是穿著一縷薄得近乎沒有的輕紗,舞姿還保留著原來的剛健有力,可場面是百乳掀波,淒草鼓浪,卻是穢態百出了。

其實自李治與武則天離開長安後,賀蘭敏之仗著自己是武家唯一的繼承人,在京城胡作非為,先是將教坊裡的宮妓逼出,為他表演各種穢舞,沒有多久玩厭煩了,於是又從各大青樓裡面喊來各種妓子,長安盛名遠颺的三大名妓之一,鳳樓的歸雁清倌人就被他逼迫ying侮了。

這位潔身自好的清倌人跑回鳳樓,大病一場,雖然違心,名聲數日之間一迭百丈。好在賀蘭敏之也不喜歡這些妓子的逢場作戲,很快注意力又轉移走了,另外兩大名妓,襲香館的香雪與離魂館的畫柳才逃過一劫。賀蘭敏之自己則開始喜歡胡姬,胡人胡味!

異國風情嘛,還著了迷。

但能讓鼎鼎大名的胡騰舞玩出這個花樣,整天下也只有賀蘭敏之是第一人。

賀蘭敏之正在興致勃勃地觀看,他的幕僚張邦彥走了過來,小聲說道:「周國公,僕有事稟報。」

賀蘭敏之揮了揮手,各個舞姬樂者如蒙大赦逃離下去。

張邦彥道:「那件事屬下打聽清楚了,皇上確實下了聖旨,將太子都嚇呆了,連晚飯都沒有吃下去。」

「依你怎麼看?」

「具體情況屬下也不知道,不過聽說主要皇上發火的原因,是太子說了一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大唐萬族融合,不但與他族多有聯姻,朝廷內外,也有許多蕃胡,擔任重臣,或者將領。況且皇家也有濃濃的鮮卑血統。皇上大怒,這也合乎情理。」

「屁話,屁話,他人不知道,難道我不知道!我那個姨父病重,朝廷大事基本上是我那個姨母在處理。各個大臣自然不願意拜伏於一個婦道人家裙下。現在太子馬上到了及冠之年,在朝野又有很好的名聲,這一次大難不死,反而連舊疾漸漸在康癒。連劉仁軌那個武夫都開始對太子交口稱讚,你說,這樣情況下,會有什麼結果?」

「你是說皇上與皇后害怕百官學習太宗皇帝,逼皇上與皇后退出大政?」

「那是自然,讓你在朝廷做官,你願不願意聽從一個婦道人家安排指揮?」

「可是皇上為什麼不罷廢太子。」

「他又捨不得啊。」賀蘭敏之嘲諷地說道:「不滿了,自然不高興了,於是下了一道古怪的聖旨。你別當真。」

「不過這個太子確實很得民心,前兩天坊間傳言他舊疾漸癒,許多百姓自發地為他進香感謝神靈。而且連楊家那位小娘子,這一段時間都開始經常進入東宮探望。」

楊家那位小娘子麼!賀蘭敏之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之色,無論是教坊的宮妓,或者是長安私妓,或者是胡姬,都是低賤的女子,肯定沒有良人有味道。而且那個小娘子更是一個尤物。

張邦彥看到賀蘭敏之神情,很擔心,說道:「周國公,她是太子妃。」

「太子妃又怎的?」賀蘭敏之不屑地說道。不過他也知道事情有些麻煩,但越是麻煩,味道豈不是越濃?托著腮想了一會兒,說道:「邦彥,你說,如果是那位太子妃自願讓我抱回府上,會有什麼後果?」

那是通姦了,到時候只要賀蘭敏之認個錯,皇后娘家人全流放出去,只有賀蘭敏之這一個男根存在,總得要外戚吧。況且這又是一件醜聞。有可能不了了之,楊家小娘子也休想嫁給太子了。甚至楊家整個家庭仕途也到此結束了。賀蘭敏之自己問題卻不會很大。

但張邦彥冷靜地說道:「周國公,這樣還是不大好。雖然楊家那個小娘子長得絕色無雙,可整個長安城未必找不到與她相彷彿的。周國公真要做出來,純粹是損人不利己。」

「就當我看太子不順眼,行不行?」賀蘭敏之站起來怒道。卻不是因為張邦彥憤怒的,是他想到了自己的妹妹魏國夫人。

張邦彥吃人家的碗,受人家的管,看到賀蘭敏之發怒,只好說道:「那麼讓僕來想一個好主意。」

怎麼辦?既然自己主子非得要上這位小娘子,自己只好替他安排,將余後的風波減少到最低。

但很頭痛啊,如果賀蘭敏之真上了太子妃,無疑狠狠扇了太子的一個大耳光,也扇了整個唐室的一個大耳光。這個風波怎麼處理也不會小。

坐下來想了半天,最後越發地不安。不過眼下賀蘭敏之正在衝動頭上,這個主性格自家是知道的,這時候進勸,不但不聽反而更衝動,過幾天等他冷下來,再勸說吧。

………………………………

李威正在進學。

擔憂了一夜,又開始得過且過了,不管怎麼樣,走一步算一步,父母是什麼想法,沒有見面,猜不出來。但學習不是一蹴而就。

博士正在講解經義,東宮內宮裡一個劉姓宮女急匆匆地跑過來。看到李威在進學,沒有敢過來,站在遠處急促不安。

這個博士姓汪,倒不是很古板,立即停下來,說道:「殿下,內宮有人找你。」

李威回過頭,看到這個宮女焦急的樣子,走了過去,問道:「你有事嗎?」

「殿下,你快回去吧,曹司閨在抽打碧兒,你再不回去,一會兒碧兒就能被活活打死。」

東宮有許多編制,內宮自成體系,也是唯一真正讓太子調動安排的體系。最大官職是太子妃,還有良娣、寶林。這是太子的三等妻妾。然後就是女官,最大的女官是司閨、司則、司饌。司饌總掌掌食、掌醫、掌園,司則總掌掌嚴、掌縫、掌藏,司閨總掌掌正、掌書、掌筵。都是從六品,但因為掌正掌文書出入、管鑰、糾察推罰,掌書掌經籍紙筆,掌筵掌床禱、几案、鋪設,離太子最近,所以實權最大。

這個曹司閨李威不大熟悉,只記得是一個馬面臉,大約二十幾歲,長相倒也算不錯。

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李威脾氣也很好,但他也有逆鱗。碧兒就是他的逆鱗!一聽,立即對汪博士說道:「孤有事,暫且告辭。」

「去吧,」汪博士含笑說道。

沒有等他回答,李威已經風風火火地一路小跑著,回到了寢宮,正好看到曹司閨用一根軟鞭往碧兒身上劈頭蓋臉抽打,打了好久了,碧兒身上的單薄春裙,有的地方都抽破了,臉上都抽出兩道血痕。

李威幾個大跨步沖上去,將曹司闈手中的軟鞭奪下來,冷聲道:「為什麼打她?」

曹司閨還在驚詫,這時候李威正在讀書,怎麼知道的?

但她身為司閨,手底下宮女太監有幾十號人,立即答道:「殿下,奴婢早上看到有燕子在宮殿上構巢。它們是禽類,沒有智慧,每天都會在殿門前丟下了些污穢。所以奴婢命人將這個巢穴拆除。但這個小宮女居然仗著殿下寵愛,沒大沒小,膽敢犯上,奴婢為了宮中的規矩,所以才教訓了她一頓。」

李威扭過頭,那對小燕子已經將巢穴架好了一大半,此時巢穴下正豎著一個不知道從哪裡找來長長的竹梯,小燕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這個梯子在它們巢穴下面,有可能產生危脅,沒有出去覓食,正在低空吱吱喳喳的飛舞盤旋,不安地鳴叫。

李威一步上前,就將這個竹梯踢翻了,然後厲聲說道:「孤是很寵愛她,請問司闈大人,孤在昏迷不醒時,是誰在沒日沒夜地在孤的身邊陪伴照料?孤在不適時,是誰替孤在喂湯喂藥?孤在失落時,是誰在向孤安慰?是你嗎,是你們嗎?」

冷眼看著曹司閨,又看了一大群圍觀的宮女太監。

雖然大家意識裡太子仁愛,仁愛嘛,也意味著軟弱,好欺負。但畢竟是太子,一發怒,一個個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知道不知道小燕子的故事?燕子怕冷,一到秋天就飛到了南方了,但它很戀主。來年時又飛回來了,而且還會在去年的主家構巢。不相信,你們等到秋天來臨時,在這窩小燕子身上做一個記號,只要不嚇著它們,明年在這裡或者附近構巢的還是它們。禽獸如此,況且人類。你們這群狗奴才,連禽獸都不如!」

「原來孤的頑疾難治,經過孤的鍛鍊,頑疾漸漸康癒,你們一個個又動了心思了,看到碧兒因為忠心得到孤的寵愛,所以設下這個圈套,故意搗毀這個燕巢,讓碧兒上當,然後將她活活打死。其心可誅啊,其心可誅!」

一下子指出曹司閨的歹心!

而且藉機打死碧兒也不是沒有可能。

宮中打死一個低賤的宮女是很正常的,李威都聽到過好幾起類似的事件。只不過他現在自身難保,眼不見心不煩,也不想過問。

「殿下,你不能冤枉奴婢啊,奴婢這樣做,也是宮中的規矩。」

「宮中的規知?宮中的規矩就是讓你們慢怠主子的嗎?就是讓你們欺上瞞下的嗎?」李威說完更憤怒了,到現在還在狡辨,拿起了軟鞭,一鞭鞭往她身上抽。

曹司閨抽蒙了頭,大聲道:「奴婢要稟報皇上。」

這一句話可犯了大忌了。這個時代,做奴才的第一就是要忠於主子,其次才是家,最後才是國。

不過李威心中也隱隱猜測出來,這個曹司閨膽敢這麼做,也是因為便宜父親與母親下的那道聖旨造成的。

可是不是如此呢,最後這個李弘死因不明,但好像是臨死,他這個太子之位也沒有廢去。就是自己做錯了,也是為「孝心」做錯的,並沒有犯大忌!

「抽死她!」將皮鞭交到一個看起來很壯的太監手中,厭惡的命令道。

這個太監遲疑了一下,看到李威面色不爽,只好下力抽打,曹司闈開始求饒了。

李威又來到掌醫面前,甩手給了三個掌醫,一人一個大耳光子,惡狠狠道:「是不是看熱鬧,看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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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宮中立威 將軍指點

三個掌醫很委屈,一個女掌醫說道:「殿下,我們可沒有做什麼,為什麼要打奴婢?」

「孤為什麼要打你們,你們到現在為什麼不治療碧兒?是不是看熱鬧看得很開心?是不是你們也妒忌碧兒?」

三個掌醫這才反應過來,立即將眼淚汪汪的碧兒扶進內殿。

李威又沖著掌管內宮印綬的掌書說道:「去將司閨的印符拿過來。」

掌書覺得不妙,猶豫了一下,但不得不將曹司闈的印符拿來。李威道:「從今以後,碧兒就是新司閨了。」

司則嚅嚅道:「殿下,雖然曹司闈做錯了事,但這樣處罰不太好吧。」

內宮之中,李威有決斷之權。按制度,曹司閨確實是有權處罰碧兒的,李威也有權對內宮人員調動安排。但畢竟是人情大於法制,所以曹司閨做錯了事。李威也不好隨便就將一名從六品的司闈替換。

李威沒有回答,冷冷地看著這名司則,到現在他連她姓什麼都不知道。

呆在東宮時間越長,知道的越多。比如當初拿五百匹絹,也不算重,可是從司則到掌藏多次進言。碧兒怕李威生氣,也遮掩著。事實不然,掌藏這樣做,有大義,畢竟李治自己也不奢侈,可與制度一樣,李威用這絹做什麼的?修復父母關係,父母關係都惡化了,太子位置還能保住嗎?

不要說五百匹絹,就是一千匹絹,也要立即拿出來。

說到底,因為李弘的不太管事,與這群僕役疏遠,仁愛可欺,讓這群人得意忘形。但李弘這個書呆子,居然用自己柔弱的胸膛去堵老武這門大炮,根本就想不起來,甚至連賄賂的花樣都不會去做。更不會鍛鍊身體,使身體好轉,讓一群人眼紅碧兒。

知道真相後,李威同樣也沒有放在心上,只不過是一群小人罷了,他現在主要是如何讓武則天開心。沒有想到這群小人,膽子大到居然向碧兒下這個狠手,這才變得雷霆大怒。

司則嚇得不敢吭聲。

李威又道:「正好內宮各種編制未滿,按制度應當有兩名司則,你叫什麼名字。」

指著那名告密的劉姓宮女,她驚喜地走過來說道:「啟稟殿下,奴婢名叫劉群。」

這群狗奴才讓他寒了心了,沒有停下來,繼續說道:「好,劉群,你從今天起就是第二名司則。掌任起,給孤立即將賬目清查一遍,孤對這**小很不放心。」

一干人聽了這句話,臉上全變白了,特別是一些女宮。

李威看著這群嚇變了色的僕役,又看著地上嚎叫的司閨。心中想道,既然身為皇太子了,肺結核也在好轉,就沒有必要垂坐等死。那麼從先內宮開始整頓吧。

劉群立即伏下,大聲道:「奴婢多謝殿下厚愛,一定會替殿下辦好事的。」

「你對孤很忠心,這是你應當得到的。」忠心未必,她告密也是為了貪功,可沒她告密,今天碧兒不死,也剩不下三分命。也是在千金買骨,向其他僕役立一個榜樣。恩威並重,才是奴役手下的良藥。至於查賬,其實貪污了多少,李弘不注意,同樣也不計較。這將是為接下來一系列人員調動,以後父母追問下來,找一個藉口的。這群奴才無法無天,更不要說偷腥了。

這時候一名太監跑過來,說道:「殿下,碧兒喊你過去。」

走了過去,碧兒正躺在床上,全身是傷,所以三名掌醫不得不將她衣服脫光了,看到李威走過來,碧兒想到自己裸著身體,臉上微微泛起紅意。不過這時候李威看到她遍體鱗傷,連一對粉嫩的小ru房上都有一道深深的血痕,還有兩道血痕拖到她的恥處,連那縷疏疏芳草的上端都拖著血珠,一點色心也沒有了。

躺在床上,就像一隻受傷的寒號鳥,在呼嘯的寒冬北風中瑟瑟發抖。

心痛地走過去,說道:「孤得到消息遲了。」

碧兒臉上卻掛著笑容,開心地說:「殿下,你能對奴婢如此,今天奴婢就是被打死了,九泉之下也高興了。但殿下啊,現在多事之秋,按照律法,皇太子未立及未即東宮,其宮、坊、寺、府之犯罪者,皆斷於大理寺,殿下,你只能杖打下人,可不能將下人真的打死啊。」

李威心痛地摸著她的小臉蛋,可憐的小丫頭,自己吃了這麼大的苦,居然還在替自己著想。他鼻子都有些酸酸的。

不過碧兒這樣做,終於使他懶散的性格,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與動力。

還是聽了碧兒的話,饒了那個曹司閨一命,但也打得七死八活。

李威這一次發怒,終於在內宮中澆了一盆涼水,使一群太監與宮女頭腦清醒過來,太子始終是太子,那怕是一個病太子,也是一頭猛虎,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

可這才是一個開始。

一會兒,劉群愁眉苦臉地走了過來,囁嚅道:「殿下,那個賬,奴婢沒有能力查。」

「你帶孤看看。」

來到庫房,看到架子上一大堆賬冊,原來那名司則以及幾個宮女眼中閃著譏諷,正在看笑話。

李威冷笑一聲:「死到臨頭了,還不知道悔改。」

然後問劉群:「你是如何算賬的?」

來到這時代好多天了,只顧看經義,對此事也沒有注意。

「用籌算的。」劉群說著,拿出一根根小棍棍出來。

「那為什麼不用算盤?」

「算盤?」劉群呆了一下,忽然想起來:「殿下,你是說算珠。」

天知道這時候是算珠還是算盤,李威道:「你先將它拿過來給孤看看。」

「殿下,你等等,」劉群一路小跑出去,一會兒拿出一個類似算盤的東西,也有上下格,只是上一下四。

「為什麼不用它?」

「這個不方便,不如用籌算。」

「你去喊人改進一下,改成上二下五,回來孤告訴你一個方法,珠算時很迅速。」

劉群忽信忽疑,再次離開。東宮就有工匠,改進這個很方便,一會兒帶了一個成型的算盤迴來。

李威已經將算盤口決寫了下來,拿到她手中,說道:「看看這個,你再試試。」

劉群撥打了一下,手法還很生疏,不過好處還是能感覺到的,至少比用這些小棍籌用起來方便多了。她欣喜地說道:「殿下,這個方法好。」

李威提前弄出來成型的算盤,是為了查賬,都沒有想到它帶來意義的自覺。劉群更沒有這個眼際。於是成型的算盤與完整的算盤口決提前好幾百年面世了。

李威又說道:「我再告訴你一套查賬的方法。」

畫了一張表格,傳授了核對法與調節法查賬的技巧。

劉群還在笨拙的學習,但精明的司則,這一回臉色真的變了。

看到她的臉色,李威更加心知肚明,走出去,喊了幾名衛士,看守庫房,直到賬目查清為止。

這無疑是斷定了某些人最後一絲想法,那名司則已經面如土色。

………………………………

不過內宮賬冊很多,再加上劉群笨拙的查賬能力,沒有一段時間是沒有結果的。

但這次查賬,無疑使內宮中某些人惶惶不可終日。

李威本人倒沒有在意,雖然是一個空架子太子,與這些奴才畢竟不是一個層面上的。如果能有幾十個人做他貼心的幫手,他不戒意馬上就收手。

一天過去了,碧兒躺在床上睡著了,這一次不但打得厲害,也將她嚇壞了。說到底,還是一個半大的小孩子。

輕輕地替她拽上春被,走了出來,一大群正在說話的太監宮女看到他,全部安靜下來,低下頭,不敢作聲。

李威厭惡的冷哼一聲,正在上崇文館。忽然外面稟報劉仁軌拜見。

「請,」李威說完,自己兒卻迎了出來,來到大唐,什麼戴至德啊,什麼楊思儉啊,他真不知道,但劉仁軌卻是如雷貫耳。不過為了防止父母親產生不好的想法,在延英殿裡,他也沒有敢多攀交情。

兩人見了面,請進內殿,坐下。

劉仁軌朗聲說道:「老臣聽到殿下寫的那首詩餘,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裡,長煙落日孤城閉。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哈哈,寫得好啊,就像寫出邊關將士的心聲一樣。」

說著摸了摸額角斑斑的白髮。

「劉將軍,過獎了,詩賦終是小道,邊關將士為了大唐基業,為了百姓平安,在邊關浴血奮戰,這才是真正的付出。象劉將軍,從東到西,一生縱橫萬里,這才是孤最敬佩的人。」

但心中卻是疑惑,這首詞怎麼傳到他耳朵裡面了?

一句話撓到劉仁軌心頭的癢處了,不由失態地抓耳撓腮,越看李威越是順眼。

蹩了大半天,才說道:「還是太子是我們這些武人最理解的人啊。」

「應當如此。」

李威越是謙和,劉仁軌越是喜歡,他又說道:「太子可喜歡圍棋否?」

「談不上喜歡,不過偶爾也來來。」

「我們手談一回,如何。」

「敢不奉命。」

「太子謙虛啊,」劉仁軌捻了一下長髯,感慨地說。

太監拿過來一副玉石圍棋,卻是劉仁軌猜到白,先行。

這玩意兒,李威前世也經常來,戰力尚可,不過離那些大國手還有十萬八千里的差距。但唐朝棋手棋力弱(在寫《玩唐》時,一位清風八段國手如是對我說),劉仁軌棋力還行,但也不能稱為唐朝國手級別。

而且這時候下棋講究彬彬有禮,只是下了幾十著,讓李威凶狠的殺著劉仁軌不知如何應付了。不服氣地叫起來:「太子殿下,文明,文明,你下棋太無賴了。」

看到這個鼎鼎大名的老將軍吃癟,李威也樂了起來,停了下來,說道:「劉將軍,孤問你,下棋是不是與行軍作戰相彷彿?」

在漢朝時,圍棋因為爭強好狠,為士族所不鄙,後來曹操發現圍棋與行軍作戰性質類似,這才廣為流傳。李威這一說,劉仁軌還無從辨解。

李威又說道:「行軍作戰,奇正相輔,以正為主,以奇為輔,這樣兵法才富有變化。如果一味以正為主,大軍呆板,是不是容易被敵人攻破?比起劉將軍數次大勝所用的種種,孤這個棋風算不算無賴?」

劉仁軌又哈哈樂了起來,將棋子一推,沒有辦法下了,再下,有可能到中盤時就崩盤了。但李威數次誇獎,讓他開心不己。

說道:「太子殿下,老臣馬上就要離開長安,回隴州了。」

「哦,那麼孤提前在這裡祝劉將軍一中順風。」

「太子,別用客氣,好歹某家還擔任著一個左庶子的職位。不過老臣前來,不是與你下棋的,」說到這裡劉仁軌悄然四下看了一眼,看到太監們都站在遠處,低聲說道:「老臣聽聞了東宮發生的一些事情。」

李威立即正襟危坐,劉仁軌指的事情肯定不會指他整治內宮的事,相比一個東宮,內宮只是其中的一個小機構,就是自己將內宮人員全換了,也未必放在他心上。那麼只剩下……

劉仁軌繼續說道:「上屋抽梯,人小力大。」

上屋抽梯的掌故,李威知道的,指的劉琮怕後母害他,向諸葛亮請教的那段故事。但人小力大,就有點不明白了。可是劉仁軌是一位智者,不然不可能百戰百勝。而且他擔任朝廷重臣多年,比自己一抹黑,不知好到哪裡去了。

但不能問,這何嘗不是劉仁軌對自己一個考驗,如果連這個都想不明白,也不值得他出手指點了。

劉仁軌又說道:「太子英明,老臣很歡喜。」

作為一個臣子,說出這句話,已經等於變向,以後支持李威。就像秦瓊、程知節效忠李世民,候君集效忠李承乾。有好處也有壞處,但李治與武則天此時正值壯年,這時候支持李弘,無疑是壞處遠遠大於好處。

當然,只是一句話,離支持還很遠,不過朝中有幾個劉仁軌!

李威臉上露出激動。

劉仁軌壓了壓手勢說道:「太子,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嗯。」

劉仁軌這才大聲說道:「太子殿下,老臣告辭。」

將劉仁軌送出門口,李威才覺得壓在心頭上的濃雲立即疏散了許多。暗暗地揮了一下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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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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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上屋抽梯 人小力大

但是劉仁軌八個字到底指的是什麼?

如果連這個猜不出來,失去了化解眼前難題的一個機會不說,劉仁軌的所謂歡喜,也是神馬的都是浮雲。

碧兒醒了過來,兩名宮女立即跑過去,小心地詢問。

李威弄的這一出有好處有壞處不說,碧兒擔任司閨能不能勝任不說,但這個小蘿莉地位在內宮中平步青雲,再也沒有敢有人小視了。

甚至李威如果以後得承大統,碧兒在**中也會有一席之地。兩個宮女看著碧兒,心中又是嫉妒又是豔羨。

李威走過來,問道:「碧兒,好些麼?」

「奴婢很好。」雖然全身依然在痛疼,可換來太子這樣的對待,即使再痛十分也是值得的。

兩個宮女更是吃味兒,一個中年宮女大著膽子,說道:「太子,奴婢有一件事要稟報。」

「何事?」

「周掌藏曾經將皇上賜給太子的一些東西,偷偷與出去採辦的內侍勾結,送給了周國公。」

李威蹙起了眉頭,他現在不是到來到這時代,兩眼茫茫,已經聽到看到許多東西,對周國公賀蘭敏之則是很瞭解。母親武則天將他改姓武,作為外戚唯一的後代,在唐朝很是榮寵。當然品行很不好,外祖母去逝才幾個月,招入大批妓子回家尋歡作樂,甚至旁邊就是榮國夫人的靈位。這個周掌藏倒有些姿色。

不過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膽敢與自己內宮的女官勾結?

「好,你們下去吧,有什麼事,以後繼續向孤稟報。孤已經記下你們的功勞了。」

兩個宮女喜出望外地走下去。

當然,隨著李威這次霹靂手段使出來後,內宮那道冷漠無情的牆,裂縫會越來越大,直到李威能順利將它控制住為止。

碧兒臥在床上開了口,道:「太子啊,奴婢也有話要說。」

「說啊。」與碧兒說話時,李威臉上才露出真摯的微笑。

「這一次太子雖然替奴婢出頭,奴婢打從心裡面感謝。可是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慼慼。事情點到為止即可,如果擴大了反而不美。像剛才江蘿、杜鵑兩位姐姐,即使她們以後效勞太子,也是靠背叛出賣效勞的,這樣下去,她們就算原來是不好,現在則是更不好了。奴婢不懂什麼大道理,覺得太子這樣用人,對太子也不大有利。」

李威先是一怔,然後哈哈一樂,說道:「不是,現在內宮已經無法無天了,先用一些激烈的手段穩定下來。以後還會教導這些奴才是如何做人的。孤的品行如何,你不知道嗎?」

「嗯。」

「好好養傷吧,等到傷勢好了,孤帶你出宮,順便到你家看看。」

「太子……」碧兒聽了,巨大的幸福感都將她的嗓子塞住,一顆心兒像在雲彩裡飄啊飄,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好好休息吧,孤還要去崇文館進學。」

「嗯。」

來到崇文館,還是那位汪博士講解經義。

李威施禮,說道:「汪先生,孤的內宮這兩天有些事,來遲了。」

「汪某聽說了一些,太子你沒有做錯,帝王心術,本來就是恩威並用。以前太子仁愛,可是過於柔軟,這終不是治國之道。這一次太子的行事霹靂,汪某聽說過,反而很欣慰。」

真話假話?李威不由瞪大眼睛,看著汪博士,見到他眼睛清明一片,顯然不像是為了巴結才說出這句話的。

汪博士又說道:「這是汪某註釋的《春秋公羊傳》,是漢武帝最喜歡的一本書。汪某知道太子不喜歡《春秋》,然而身為帝國之望,《春秋》不可不讀,特別是《公羊》,對帝王最有幫助。」

李威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收下來。

汪博士笑得更欣慰了。

………………………………

東宮發生的這些事,知道的人不多。

倒是另一件事終於在長客引起轟動。本來太子的未來舅爺與閻右相的從孫,在襲香院爭風吃醋,就是一件緋聞,讓人側目。接著又拋出了太子作的三首奇怪的詩餘小令,特別是那首《鵲橋仙》,意境優美,便於傳唱,很快就在長安各大青樓妓院流傳開來。就是最後一首不太好傳唱,過於粗獷了,也是弊端。但意境之大,幾乎前所罕見。

特別是名聲很好的太子所作的,更引發了百姓的八卦。

其實這時主流並不認可這種雄壯之作的,連王勃等人的作品雄壯中帶著婉約,在當時都得不到公認,更不要說大江東去,這種雄闊到極致又是以詞形式形存在的作品。但出於太子之手,意味是截然不同的。

然而肇事者本人被老爺子罰跪在廂房,連妻子過來求情都不行,一直跪在哪裡跪了兩個時辰,只好數綿羊,一隻綿羊,兩隻綿羊,三隻綿羊,數到三千多只綿羊時,老爺子才走過來問道:「知錯了麼?」

「孩兒知錯了,那天孩兒看到妹妹不惡太子,心情高興,與幾個朋友喝酒慶賀,結果酒喝多了,於是那樣了。」

「不僅僅是這樣。聖上有六子,其中皇后就是四子。雖然太子正了太子之位,不代表著能笑到最後。想笑到最後,太子的品行學問人才道德,還有他的努力,只是一個方面。甚至連他的子嗣是否優秀,外戚會不會牽連,都尤關重要。漢朝戾(意曲,蒙受冤曲)太子不可謂不仁恕溫謹,然而因為外戚公孫賀驕奢,被朱世安誣以巫蠱一案,太子不能辨,被迫起兵,兵敗自殺。外戚衛青子孫,諸邑公主與陽石公主,皇后衛子夫,太子妻妾皆被漢武帝冤殺,唯有襁褓中的宣帝僥倖躲過一劫。外戚啊,雖然榮寵,但不可不小心,況且現在太子只是太子,甚至連敏兒都沒有正式嫁入東宮。越是這時候,我們全家越是要低調行事,以免授人把柄。」

楊承祐一聽傻了眼。

但現在整個長安城都開始流傳,就是他有千手觀音的本事,也堵不住悠悠蒼生的嘴巴了。

………………………………

走在回去的路上,青石道兩邊芳草菲菲,散落著一些姹紫嫣紅的小花,倒是喜人。

只是一路上所有碰到他的宮女太監,全部彎腰施禮,大約也聽到自己整治內宮的事,心中開始有了畏懼。

這個李威都無所謂,他摸了摸懷中的《公羊傳》。《春秋》三本他都看過,還能看明白一大半,《左傳》重禮,《穀梁傳》重教化仁治,但最重政治的卻是《公羊傳》。唐朝沒有四書五經,有九經,《禮記》與《左傳》為大經,《詩》、《周禮》、《禮儀》為中經,《易》、《尚書》、《公羊傳》、《穀梁傳》為小經。三本《春秋》都名列其中。

李弘寢宮也藏著這三本《春秋》,不過暫新如故,顯然真的一次沒有翻閱過。

為什麼汪博士將這本他註釋過的《公羊傳》給自己看?

又想到劉仁軌主動示好,忽然心中一陣明悟。然而又是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這小心眼,會不會騙過自己那位母親?

回到了寢殿,碧兒已經跑了出來,李威抱怨道:「不是讓你養傷嗎?怎麼往外跑?」

但碧兒心中卻是暖洋洋的,說道:「是三位殿下以及小公主來看望殿下了,特別是小公主,雖然她是你妹妹,但她很得皇上與皇后恩寵。可你與她關係不大好,為了不使皇上皇后生氣,殿下,你可要忍一忍。」

小公主也就是後來的太平公主,現在還沒有封號。

「哦,他們為什麼到此?」其實李威也想看一看這三個弟弟,以及小妹。不過怕露出馬腳,所以遲遲沒有動身。

其實這四人與李弘很少往來,李威只是猜出一部分,也許畏懼李弘那個瘵病,但造成這結果還有兩個原因。李弘自小就被李治放養在東宮,來往少,大家很陌生。還有一個是李弘本人,幾本禮書讀下來,讀成書呆子,連母親都看不慣了,可想而知,因此為人雖然仁愛,可是方正沉默寡言。

今天想起來看望,也是聽說了李威「作」的這幾首詞,不好確定,李弘方正,不知道變通,不要說是用詩餘小令寫東西,就是這種變法式的開闊作品,他未必會譁眾取寵,去作出來。

幾人又談了一下聽到的有關李弘的事,老三李顯性格豪爽,竄奪著過來看望一下,畢竟前段時間李弘病重,做兄弟的都沒來看望過。李顯開了這個口,李賢也不好反對了,倒是太平公主李令月,老大不情願,讓李顯強拖而來。

「孤知道了,」李威沉聲道。

走了進去,坐著四個少年男女。最大的虛十八歲,長得很儒雅,論長相也是三個少年中長相最好看的一個,不用說是李賢了。然後是十六歲的李顯,圓圓的臉蛋,濃眉大眼,帶著英氣。最少的少年虛十歲,也是一張團臉,也就是李旭倫。然後就是一個小姑娘,七歲,生著一張很漂亮的娃娃臉,坐在哪裡動來動去。真正的小蘿莉。

李賢不知說了什麼笑話,其他三人一個個哈哈直樂。

其實李威一個也不認識,但憑藉年齡,全部判斷出來身份。

走過去,說道:「二弟,三弟,四弟,小妹,你們在笑什麼?」

幾個人立即站起來行禮,李威擺了擺手說道:「咱們都是親兄弟,還客套什麼?」

李賢有些狐疑,難道果如外面傳言的,高燒了一下,老大得了輕微的失魂症,但性格卻改變了不少?

「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好玩的事,說來聽聽。」

「我在給他們講一個笑話,春秋宋人曹商受宋王派遣出使秦國,宋王送給他幾乘車馬,到了秦國,秦王又送給他百乘車馬。曹商回國後,得意地對莊子說,當年我在窮街陋巷,編鞋度日,面黃肌瘦,這是我的短處;今天我憑藉口才,打動了萬乘國君,受贈車百乘,這是我的長處。莊子答道,我聽說秦王有病時讓醫生治療,論功行賞:吸膿吃瘡的,可得車馬一乘;舌舔痔瘡的得車馬五乘。治的病越骯髒,得的車馬越多。您大概是為秦王舔過痔瘡吧?不然怎麼會得到那麼多車馬呢?」

幾個人又是爆笑。

不是很好笑啊,但李威也陪著笑笑,又瞧了瞧李令月,正好李令月也在打量他,對視一眼,小嘴噘起,眼光很是不屑。

李威騰起火了,雖然原來李弘身體弱了一點,可通過種種聽到的事蹟,心腸不壞,又好歹咱還是你大哥,這讓武則天與李治太慣壞了吧。

正要露出不悅的神情,忽然眼睛一亮,他明白劉仁軌說的上屋抽梯,人小力大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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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怪叔叔 小蘿莉

於是說道:「我也給你們講一個笑話吧。」

「好啊,」李顯與李旭倫拍手說道。

李威道:「一個縣令審問犯人,犯人對答屬豬,不料縣令大怒,本縣屬豬,你也敢屬豬。犯人道,老爺,小民實在屬豬,冬月出生的。縣令才知道犯人不是罵他的,嘆口氣道,本縣是正月生辰。犯人這回乖多了,大聲回答道,這就對了,縣令你是豬頭,我是豬下水!」

這個笑話比剛才那個笑話搞笑多了。

幾個人一起笑彎了腰。

小蘿莉雖然對李威不屑,可也大笑起來,因為在換牙時間,掉了幾顆牙齒,一笑,發出吃吃的風響。

笑完了,李賢才問道:「大哥,身體可好?」

「說來見笑,前些日子,只是淋了一些生雨,居然大病一場,燒得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後看到碧兒一個勁的哭,我痛定思痛,於是從書中找了一些法子,鍛鍊身體,看能不能好轉。沒有想到,居然湊效了。」

半真半假地說道。五禽戲早就有了,只是李威在崇文館看到的版本與他練習的版本有一些區別,不知誰對誰錯,不敢更換。至於八段錦,這個時候也有一些道家吐納練習的法門,許多人敝帚自珍,倒也看不出破綻。拳法更是如此。跑步軍中早就出現了,只是一直沒有重視。就算有人拋根問底,自己只要一句,失魂症忘記了,連武則天都無輒。

一邊敷衍回答,一邊在想著心事。

劉仁軌出的主意很好,無疑是一個緩和自己與父母親矛盾的好計策。

不過這個小蘿莉對自己十分反感,又精靈古怪,不好哄騙。

「恭喜大哥了,」李賢說道。

有沒有效果,不是李威說得算,能看出來,李威臉上開始出現一些血絲,當然還不明顯,依然蒼白。但還有一條,說話說到現在,居然沒有咳嗽一下。其實將人心比自心,這一邊在交談,一邊咳著不停,噴出濃痰,有幾個人能做到不嫌棄的。

所以無論楊敏好,還是這幾個弟弟好,李威倒也沒有多少恨意。

既然不咳嗽了,李旭倫也不怎麼害怕了,他說道:「大哥,能不能再講一個笑話。」

李威靈機一動,他說道:「前些日子,我出宮察看民情,聽到一個有趣的故事,我說給你們聽。」

「好啊好啊,」李旭倫拍著小手說道。

小蘿莉眼中依然不屑,可也帶著一份渴望。

李威於是說了《兒女英雄傳》,但做了大量修改,有些還是不能照著書上說的,但將十三妹為突出重點。

唐朝文藝生活也多姿多彩,相比於後世,還差了很遠。小說也有,以前就有《世說新語》、《搜神記》,後來宋人編的《太平廣記》,裡面收集的唐人小說,就佔了很大的比例。但篇幅都很短,以神怪報應為主。

說老實話《兒女英雄傳》很俗,同樣是落魄子弟所寫,與《紅樓夢》相差了很遠。

之所以選擇這篇長篇小說講,小蘿莉,思想相對來說,要簡單得多。得從小培養小蘿莉的「正確思想觀」。

但對現在的唐朝人會有怎麼樣的衝擊?

看看李賢幾個人反應就會知道了。李賢聽了目瞪口呆,也忘記了他是賢皇子的身份。李顯更是眉飛色舞。李旦流著哈拉子。太平公主精靈古怪的眼睛,不停地眨著。

幾個太監宮女也圍了過來,聽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威一邊講著,一邊看大家的反應,主要看太平公主這個小蘿莉的反應。

不算壞,能聽懂,用小手托著腮,嘴張得大大的,不停地冒風。

不知不覺,天色到了傍晚了,李威都答應明天進學回來後再講,還不敢走,最後還是李威轟走了。

碧兒端來了一碗冰糖燕窩湯,問道:「殿下,你在哪裡聽到這個故事的,奴婢怎麼不知道?」

「你說在哪裡,就算坊間有這麼一個故事,孤能不能呆在哪裡一聽就是幾個時辰,還不得讓言官唾沫淹死?」

「原來是你編出來的,」碧兒捂著小嘴樂。

「你還是乖乖休息吧,」李威翻了一個白眼。

「是,」碧兒還在笑。自從太子醒來後,整個人都變樣了。不過卻是好現象,原來的太子過於死板,現在的太子腦子活絡,活絡肯定比死板有前途。況且現在的太子對她更好。

就不知道太子失魂症健愈以後,會不會繼續保持這樣。碧兒忽得忽失,這段時間太幸福了,幸福得讓她覺得整個人在雲彩裡飄。省怕失去。

挖了一勺燕窩湯放在嘴邊。

李治生活勤樸,不算奢侈,但身在皇家,再勤樸,吃的喝的穿的,也不會差。燕窩尚好,只是現在這個冰糖太粗劣。

冰糖,李威眼睛一亮,他想到了又一樣勾引李令月的好東西了。

看到遠處站著的江蘿杜鵑,喊道:「江蘿、杜鵑,你們過來一下。」

「喏,」兩個宮女一路小跑著走過來。

「你們替孤準備幾樣東西,看看膳食房裡有沒有牲畜的皮,還有骨頭,最好軟骨,加上筋,牛筋鹿筋皆可,但必須洗乾淨了。然後再替孤拿一些牛奶,冰糖過來,順便帶上幾個爐子,加上幾口鍋。」

「太子,你要做什麼?」碧兒驚訝地問。

「製作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弄出來你就知道了,不過未必能成功。」

一會兒幾個太監將東西全部搬過來。

李威讓太監下去,對江蘿說道:「你將門關上。」

江蘿也在奇怪,但知道這是一個親近太子的機會,聽命將殿門關上。

李威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己,這個時代工匠地位低,如果讓李治與武則天知道自己「不務正業」,動手製作牛奶糖,估計立即會派人過來將自己捆到洛陽處執。

看著江蘿與杜鵑,嚴厲地說道:「今天之事,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如果透露半點消息,孤會將你們活活打死。」

「奴婢聽命,」兩個宮女不氣反喜,這是等於間接地進入太子的核心了。

但就是這樣,李威一直沒有親自動手。實際上心中很無奈,***,這個太子,掛了一個了不起的虛銜,還隨時就像炸藥包一樣,能點燃爆炸。還處處掣肘拘束,手中又沒有多大的實權。老子怎麼穿到這個太子身上了!

心中胡亂想著,命令江蘿將幾根牛骨頭,外加一小塊豬皮,還有幾根牛筋扔到鐵鍋裡,放上水,慢慢熬煮。

李威又說道:「你們兩人分兩班輪子守值,什麼時間將它們熬化了,什麼時候結束。」

憑藉這個普通的鐵鍋,不到明天早上,也熬不化。但這是最重要的一個環節,熬煉明膠。不過必須要看值,加柴火與水。

李威吩咐完了,看書去了。

第二天早上,晨跑完畢,杜鵑走過來,說道:「殿下,你過來看看,成不成?」

李威將鍋蓋揭開,一看骨皮筋有少量熬成糊狀,不過還有大半沒有熬化。但也無所謂,他只要一部分明膠就夠了,其實也不知道行不行,想了想說道:「用一塊乾淨化的篩將料狀物濾去,剩下的糊狀物備用。」

杜鵑依言而行。

李威又讓她們將牛奶熬稠,另一口鍋放入冰糖,慢慢地熬香,濾去糖漿裡的雜物,估摸了一下比例,倒入熬稠的牛奶,明膠,用一個木棍用力攪伴,一直到冷卻為止。

其實還有一個東西沒有準備,砂糖基。不過拘於工具與時間,已經來不及準備了。

聞到了香味,連碧兒也耐不住,爬起來,一道參與。

冷卻後切成了塊,李威嘗了一口,離後世的牛奶糖味道差遠了。其實這時代還有一種零食,產地益州與江左的石蜜。也是用牛乳、米粉、甘蔗汁和煎而成的。李威好奇地嘗過一塊,宮中的人皆說味道佳,硬綁綁的,李威卻不知道佳在何處。

但至少比這種石蜜味道好。

如果對砂糖進行改良,再冶煉出晶糖基,對工藝進行改進,未必能趕上後世的牛奶糖,但會成為唐朝最好的零食之一。不過這需在大量人手與材料。東宮都不缺,但李威不敢這樣玩。除非悄悄派人在宮城外設立一個作坊,偷偷製作。

心中閃過這個念頭,忽然就像一道閃電一樣劃過。自己不正感慨缺錢用嗎?就是將內宮整治了,自己也不能大手大腳地花。這豈不是一個機會……

但如何操作呢?

看來真得要出宮轉一轉了。

再次囑咐了兩個宮女保密,到崇文館進學。

下午回來後,四個人坐在哪裡,正焦急地等他回來。

李威摸了摸鼻子,心想,成了。

坐下來讓太監沏上茶,然後說道:「杜鵑、江蘿,將那個牛奶糖拿上幾塊上來。」

一人發了兩塊,雪白的牛奶糖,一個人也沒有見過。李賢狐疑地問道:「大哥,此為何物?」

「這是碧兒替孤想出來的一種零食,孤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牛奶糖,嘗嘗鮮。」李威將功勞掛在碧兒頭上,兩位宮女也無輒,雖然是她們親手製作的,可主意卻是太子想出來的。

倒是碧兒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幾個人放進嘴裡,小心地品嚐,李顯性子最急,立即讚道:「大哥,好吃。」

「好吃就多吃幾塊,昨晚準備了一些,房間裡還有。」李威說完,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即說道:「江蘿,立即將房裡的牛奶糖包好。」

說著站起來,寫了一封信給李治與武則天,大意是自己貼身婢女碧兒製出一種新糖,送給父皇母后嘗鮮。未必會起作用,但不送,如果武則天與李治知道了,一定說他是假孝順了。

李令月剛吃得過癮,看到全包了出來,立即叫道:「大哥,不行,留幾塊下來。」

說著,跑過去,自己兒搶了幾塊,直到一雙小手拿不下,才停下來。

李旭倫沒有她膽量,只好眼巴巴地看著。李威走過去,又扣了幾塊下來,遞到他手中,然後命人送到洛陽。

於是李令月一邊吃著牛奶糖,一邊眉開眼笑地聽故事。直樂得牙齒吃吃地冒風。

臨走時,大大咧咧說道:「大哥,晚上再做,我明天還要。」

第二天早上,李威在晨跑,李令月已經帶著兩名宮女將他堵上了,伸出一雙小手,霸氣地說道:「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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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尾巴生成 觸目驚心

接下來幾天,分別有十幾個太監與宮女,用不同的方式向李威顯好。

劉群仍然在繼續查帳,但並沒有其他的動靜,東宮的一些女官膽子漸漸又大起來,不過這一回她們不敢再像以前那樣了。

但幾天後,李威將這群人召集在一起,看著他們,一人扔給他們一張紙頭。

他們打開一看,一個個臉色變白,頭上流汗。

李威說道:「要不要孤將你們送到大理寺?」

「不要啊,」一起伏地求饒,送到大理寺,他們就等於完了,還不知道怎麼處理呢。

李威踱了幾步,每走一步,這些人心就跳了一下。

最後李威高拿輕放,將這些人是官員的貶職了,其他參與的人,一起安置在其他地方。倒也符合原來李弘處事的風格。內宮只是東宮裡的一個機構,最大的女官也不過從六品,但卻是東宮的核心所在。

碧兒說過一句話,小人常慼慼。這些人既然處理了,就算寬宏處理,也不能再放在身邊了,誰知道這些人會不會那天反咬自己一口。接著對劉群、江蘿等人進行了提撥。很快一場風波就平靜下來。處理的速度之快,讓聞者乍舌。

………………………………

倒是李威本人越發忙碌起來。

學業是不能放的,越是進學,才越感到自己對這些上古文字理解與大儒們的差距。遠不是記住一些唐詩宋詞那麼簡單的。即使他是講師也不行。

還有經常到延英殿,「監督國事」。不過因為那道聖旨,將李威嚇壞了,即使有什麼見解,也不敢說出來。好在原來李弘就是如此,這樣做也只是還原原來的李弘,也沒有什麼官員奇怪。

但有一件事讓他不解。

之所以父母親那麼快反應過來,是戴至德、劉仁軌與姜恪等人上書,提及此事的。不過這幾個人沒有一個人遭到呵斥,相反,姜恪被提撥為左相。揉著腦袋苦想,也想不出所以然,只好用姜恪的陞遷恐怕是早就內定的來解釋。

上屋抽梯,人小力大的事還得要做。

冰凍三尺,想要化解,並且讓自己這個妹妹對自己產生好感、依賴感,甚至崇拜感,非是一日之功。

《兒女英雄傳》說完了,開始說《西遊記》。這一個吸引力更大,連李賢都是小大人了,也每天不斷,往他這邊跑。當然,這也是好事,自從李世民與老大老四爭殺之後,甚為痛心。所以安排了李治為帝,就是想讓帝王家這種仇殺不要蔓延下去。

李威這樣做,長安百官更加欣賞。

但對這個好名聲,李威卻是哭笑不得。

又有鍛鍊身體,身體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作為一個現代人,細節未必精通,但粗獷的道理卻是站在最前線的,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身體沒有好清,運動量過度,反而是壞事。其實東宮還有一些運動,對身體也有好處的,比如射箭、騎馬、擊鞠,也就是馬球。甚至夏天到來了,可以建一個游泳池,游泳,只不過會不會有爭議……

………………………………

桌子上一碟茯苓酥糕,一小碟冬瓜糖,一碟鹽酸梅子,還有兩盆地窖裡拿出來的雪梨、柑橘,茯苓糕是東宮膳食房做的,飄著幾根紅綠絲,鑲著褚色的茯苓,糕用了糖與糯米粉做的,香軟甜潤,色味俱全,冬瓜糖也飄著一層層糖霜,裡面是淡青色的干瓜肉,鹽酸梅子倒是從江南進貢而來的。這者是東宮拿得出的果子,畢竟只是零食,天天吃,這種奶糖也就是那麼回事。

李令月嘴裡嚼個不停,似乎從來沒有厭倦過。

李威在她肥嘟嘟的臉蛋上捏了一把,抗議地哼了哼,卻坐下來吵著:「開講,開講。」

敢情將李威當作祟文館的侍講。

但幾個人都知道父母親喜歡這個老幺,倒也無可奈何。

通過幾天的觀察,李威才發現,太平公主不但與自己走得不親近,與李賢同樣走得不親切。倒是與李顯還能湊合,但與老四李旭倫卻是最合得來。

大約這就是年齡的差異造成的代溝吧。

剛才自己捏了一下臉蛋,其實也是一個試探,效果還不錯,看來這幾天的努力沒有白費。

不過看著三個弟弟加上一個妹妹坐在這裡,看著他一臉的期盼,李威心中做兄長的暖意,卻多過了一些算計。繼續往下開講,《兒女英雄傳》記得不大真切了,又刪掉了一些有忌諱的東西,很快就講完了。但《西遊記》書看過好幾遍,又看過電視,倒是記憶猶新,這個講起來就會很慢。才講到孫悟空被壓到五指山下,不過當唐三藏出來時,李令月瞪大眼睛,問道:「你是說太宗讓梁國公房玄齡率百官相迎的那個三藏法師嗎?」

「正是,不過這是故事,是人們想像出來的,不是史書,懂不懂?」李威解釋道。

唐三藏剛死了沒有幾年,李治為之罷朝三日。小說中那個唐太宗御弟更是烏虛子有,唐朝禁止百姓出國,他還是「偷渡」去天竺的,不過受到高昌王麴文泰器重,約為兄弟,倒是真的,大約就是這個皇御弟的來歷。回來後長安為了迎接他百市一空,但李世民並沒有跑到城門外相迎,只是在皇宮裡召見了。而且幾次讓他還俗為官,沒有同意。所以將小說當作史實會害死人的。

這個得說清楚,不然自己這個小妹妹跑到外面,說三藏法師有三個徒弟,降魔除怪,大徒弟還將天宮打得一塌糊塗,玩笑就開大了。

李旭倫搗了搗李令月,說道:「聽講。」

就別較真了,聽故事吧。

正在往下說,太監又稟報,說楊敏到來了。

楊敏走進來看到李賢他們,愣了一下,然後行禮,當然李賢他們也不敢託大,立即還禮。不過現在這個還禮,多少也發自內心深處。

楊敏才說道:「殿下,妾身前來,是代替大哥恕罪的。」

「恕何罪?」

「前幾天他與幾個朋友到平康裡喝酒,酒喝多了……」

這件事李弘現在已經知道了。也沒有往心裡去,這個時間狎妓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有的人狎完妓後,還將心得寫成一首風雅的小詩,後來的小杜就是最喜歡這麼做的。也沒有誰前去譏笑。這個未來的大舅哥與閻立德的孫子還算文明的,有的紈褲子弟,甚至會拳腳相向。

順帶地問了一下三大名妓的事。三大名妓名聞遐邇,東宮裡一些奴才同樣聽說了一些。之所以有名氣,不但長相好,而且三個少女品操也好,在樓館中名揚數年,至今還保留著清白的身體,對於開放的唐朝來說,況且處在那種環境中,這是不可思議的。更是色藝雙全,但三個少女善長的又有所不同。離魂館的畫柳善長繪事書法,鳳樓的歸雁善長舞蹈唱歌,不過賀蘭敏之霸王硬上弓,破了處子之身,不久後有可能排除於三大名妓之外了。

這些樓館李弘不用詢問,也是有後台的,但後台再硬,碰到了周國公賀蘭敏之,母親外戚的唯一傳人,也算倒了八輩子黴。

襲香館的香雪姑娘則善長音律,文才也很好,因此喜歡詩歌文賦,往往看到一遍好詩歌,會見獵心喜。閻知微作為閻立德的孫子,在京城也小有文名,所以那天晚上香雪接見了他。動武的大舅哥也許不懼,動文的,遠遠不是這位閻家小郎君的對手,拿出自己「作」的幾首詞合乎情理。

有什麼影響,李威也沒有想。說到底,他只在乎武則天的態度,其他的神馬的都是真正的浮雲。

再說那幾首詞,現在是小道,但立意高尚,言官也找不出話柄。

用手切了一下,說道:「打住,此事孤知道了。那是楊將軍無意之舉,事情過去就算了。不過你來了,孤正好與你說一件事。春天以來,自從那天下了一場大雨後,又有數天不落一滴雨珠,這讓孤很擔心。孤明天打算出宮看一看,順便會去你家拜訪一下。」

「妾身不幸榮幸之至。」

「大哥,我也要去,」李令月叫嚷道。

「小妹,孤是看看百姓的生活情況的,不是遊玩,你跟過去幹嘛?」

「我就要去。」

李威看著李賢,李令月粘著自己是好跡象,但明天他出去不僅僅是察看百姓疾苦,還要辦一件事的,帶著這個小尾巴,不大好。

「大哥,太宗皇帝說過君是舟,民似水,就讓小妹出去看一看吧,對她成長有益處。我們也跟著你一道出去看看吧。」

「是啊,大哥,我們呆在宮裡很悶,讓我們跟你出去轉一轉吧。」李顯說道。

李旭倫沒有說話,但眼中同樣是期盼的神情。

一個尾巴不夠,又加了三條。

李威頭痛地問道:「你們明天不去弘文館進學嗎?」

李賢、李顯與李旭倫齊聲答道:「弘文館明天休假。」

這真巧了。

看著他們殷切的神情,李威撓了撓頭髮,說道:「好吧,我帶你們出去,但記好了,要聽我的安排。」

「喏!」

「還有,我傍晚到楊府時,你們就要回去。」這是女婿拜訪未來的岳父岳母,他們是不好跟去的。

李賢他們都答應下來,但李令月依然不同意,倒是楊敏說道:「殿下,你就讓小公主跟去吧。」

李賢他們是少年男子,跟去不太好,小公主是一個小姑娘,歲數也不大,倒也無妨。

………………………………

天黑了下來,李威將江蘿、劉群、杜鵑這幾個「信得過」的宮女喊了過來,說道:「能向孤說說你們家裡面的情況嗎?」

………………………………

吃過了早飯,李威拿出一些便裝,讓李賢他們換上。

「為什麼?」李顯問。

「我們只是出去轉一轉,看看百姓真實的生活情況,不是出去擾民的。」

也就是微服私訪,幾個人腦子裡轉了一轉,覺得好玩兒,立即將衣服換了下來。

當然,縱是微服私訪,也不可能像電視那樣,帶著兩三名官員跟在後面,這五名少年囊括了武則天所有的子女。就是李威自己兒,也不敢大意,出了紕漏,相關的官員要倒霉,他也要倒霉。

因此,除了他們五個兄弟妹妹,還有李威貼身的碧兒,另外還有劉群,又挑了七八名武藝高強,機靈能幹的親衛,同樣也是便裝,但一個個腰裡跨著橫刀,李令月捧著一把牛奶糖,一邊走一邊嚼著牛奶糖,出了宮。

第一個目標就是東市。沒有步行,是坐了馬車去的,到東市坊城門口才下來。

但看到坊北城門口,大道兩邊,有許多難民,一個個衣服襤褸,面帶菜色。

論仁愛,李威未必如李弘,不過他心腸也不惡毒,看到這情景嘆了一口氣。他不是才穿到唐朝的那隻菜鳥,都鬧出不知道吐蕃攻陷龜茲的小小烏龍。這些天看了許多公文批折,知道不僅僅是旱災,而是四十個州都有大旱之災,只是關中猶甚,大旱過後便是蟲災,又再遭到霜災,到了冬天又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平地三尺,所謂的雪上加霜,亦不過如此。李治下詔從江南調米進入關中,可渭水本來就不闊大,再加上乾旱,載運的船舶噸很小,解決不了問題。

自從穿過來後,只下了一場喜人的大雨,老天又沒有動靜,這都到了二月下旬,這意味著什麼,秋收有可能又會受到影響了。

李令月看著這些目光呆滯的百姓,拉著李威的手,說道:「他們好可憐哦。」

一句話讓李威驚喜萬分,看來十三妹的故事沒有白講,開始知道仗義了。他摸了摸李令月的頭,出奇,這一回李令月沒有抗拒,而是拽著李威的衣服說道:「大哥,幫幫他們吧。」

怎麼幫?關中因為長安是政治經濟中心,又要拱衛京都,本來人口就十分擁擠,朝廷又先後下旨,從其他地方遷移了許多百姓進入關中。這一次遭到災難的百姓以百萬人計算。再加上其他各州百姓,將國庫裡的錢撥空了,都解決不了問題!

不過李威還是下令道:「將那些錢拿出來吧。」

帶了十幾緡錢過來,還帶了一些絹,這是準備送給碧兒家人的,順便購買一些禮物,可能李令月他們喜歡的東西。自己怎麼的,是長兄嘛。

一人十個銅板派發下去,這立即引起騷動擁擠。好在帶著幾名親衛,一個個長得五大三粗,一看就不是善類,難民畏懼,才沒有出問題。

李令月看到一個與她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一對大大的眼睛,在刀削的臉上眨啊眨的,頭上還插著一個草標,問道:「小妹妹,你頭上為什麼插草啊。」

小姑娘害怕地躲在父母的後面。

李威低聲說道:「她父母要賣掉她。」

「你們是父母親,這麼狠心,居然賣掉自己的女兒,」李令一聽就火了,自己剛才還發了三十個銅板給他們呢。叉著腰一步竄上去,大聲斥責道。

小女孩的母親聽了後,哭了起來。

李威走過去說了聲對不起後,將李令月拉過來,又低聲說道:「他們不是狠心想賣掉自己子女,畢竟是自己親骨肉,那個都舍不得。但你看看,他們有四個孩子,大人都保不住了,況且子女。賣掉了能救一下急,說不定遇到一個好人家,這個小姑娘的命就保住了。」

其實他自己看到這情形,也十分震撼。唐朝多大的疆域,現在戶部在冊的只有兩千幾百萬百姓。按理說不愁耕地。可是現在糧食產地太低,風調雨順倒也罷了,一旦遇到大災害,就會出現眼前的局面。

「那麼大哥,你買下她吧。」

李賢在一邊說道:「小妹,休得胡言。」

皇宮裡豈是常地,就是一名普通的宮女選進來,也要良家子,仔細考核後才能入宮。甚至令各地官員的女子進入宮中伺候。怎能隨便買人?除非李賢他們自己開了府。

李令月似乎也想通了這件事,沒有再糾纏,走過去,將懷中的牛奶糖一下子塞到這個小姑娘手中說道:「吃,很好吃的。」

十幾緡錢會兒就散光了,圍上來的災民還在眼巴巴地看著他們。

一名親衛走過來低聲說道:「太子,雖然你宅心仁厚,然而杯水救不了車薪,我們還是離開這裡吧,還有幾個王子殿下,不怕一萬,就是萬一,防止有變。」

「嗯,」李威點了一下頭。正要離開,忽然遠處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放粥了,放粥了。」

這是封建時代,貧富兩極化。但不代表著富者一定為富不仁,也有一些好心的善者,看到眼前這情況,熬粥,救濟難民。官府也在城外,辦了一些粥棚,專門救濟百姓,吃是吃不飽的,但能吊著大多數災民一條命。

不過李威一次沒有看到過,聽到這個聲音,抬起頭眺望過去。兩個中年僕人,抬著一口大甕,裡面熱氣騰騰,邊上站著一個小丫環,手中拿著勺子,在大喊,還有一個少女戴著白色羃羅,看不到面容,但身材很窈窕動人。後面還有三個公子哥,一個二十多歲,一個二十略出點頭,一個才十幾歲,與李賢一般大小,手拿著摺扇,在搖啊搖的。

這個組合很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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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美女粉絲 論道詩情

少女蒙著臉,看不清面容,通過臉上的肌膚身材來看,歲數應當不會大,有可能沒有出閣,即使出了閣也只是一個小少婦。唐朝風氣也開放。但既然放粥濟民了,非富即貴。斷然不會讓這個年青的小娘子出來主持的。

他正在好奇,忽然災民傳來一聲歡動。

再次望去,看到歡動的原因了。放粥,故名思義,是粥,良心好的粥稠一點,當然,即使不稠,能參與進來,良心也算不錯了。但這名小娘子放的卻是黃澄澄的小米飯。

災民太多了,李治不算是暴君,許多災民湧到長安乞討,在城外安置了一些粥棚,但救濟不過來,有的災民就湧到城內乞討。好在現在是坊制,各坊皆有坊牆,還有坊門。李治無奈,湧到城內,讓富人動心,也能多活一些人。於是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長安城中官員也默契著,看到災民多了,就封鎖城門,往外驅趕,災民少了,看城門的士兵也有意無意鬆懈下來,復讓一批難民湧進城中乞討。但禁令進入各坊內。

這些災民大多湧在各坊門的門口,特別是東西兩市。

看到小米飯,一個個飢腸轆轆,這比李威發錢還動心,全部瘋狂了。

李威心裡想道。這是那家的小娘子,雖然這肯定是好心,但有可能演變成壞事。看到不對,立即對親衛吩咐道:「大家上去幫一下忙吧。」

這幾個親衛都是精挑細選而來,有經驗。看到這情況,如果不阻止,都會因為哄搶,能將災民踐踏而死,立即拿出橫刀,上前呼喝,讓大家站好隊。守在坊門口的士兵,也過來兩個人,前後協助,終於將一場騷亂制止下來。

剛才李威一行在發銅錢,少女也看到了,擦了一下頭上驚出的汗水,走過來,施了一禮,說道:「謝謝郎君相助。」

聲音卻是很好聽,十分清脆入耳,因為走近了,隔著羅布,能隱隱看到一些面容,眉目如畫,大約二十歲出頭,長相十分美麗。

「不用客氣。」李威答道。

三個公子哥也跟著走過來,少女回過頭,再次躬身對那麼年長的青年人說道:「李御史,奴婢悔不該不聽你的話。」

「李御史」苦笑了一下,說道:「香雪娘子,你也是善心,不必自責,我自己兒也低估了,不然在襲香館我就強行將娘子勸住。其實還是這位郎君明智,提前帶了家奴過來。」

剛說完,看著李威,眼睛卻睜大起來。

李威卻沒印象,也許以前李弘認識,但不太熟悉,不然不可能到現在這個「李御史」才認出自己。但他心中也在奇怪,御史嘛,要麼是御史大夫,要麼是御史中丞、侍御史、殿中侍御史,與監察御史。前四者以這個年青人的歲數,顯然不可能了,可就是後者,這個歲數也太小了一點。此人是誰?

但壓了壓手勢,暗中指了指自己平民打扮的衣服,大聲道:「巧合,巧合而已。」

李御史會意,不敢吭聲。

其他幾個人都沒有注意,倒是少女看著為了一碗小米飯,瘋狂地擠過去的災民,嘆了一口氣說道:「老天這幾年不開眼,幾乎年年都有大災大害。前幾日,好不容易下了一場春雨,又停了下來,奴婢就怕這個天繼續這樣旱下去,關中百姓的日子就更艱難了。」

其實李威已經斷定了她的身份,長相美麗,又自稱奴婢,而不是妾身,或者我什麼的,「李御史」稱呼她為香雪娘子,那麼肯定就是襲香院那個名妓香雪了。

沒有想到,一個妓子居然有些善心。這也是很難得的了。

又聽到那個二十出頭的年青人說道:「聖上病重,將國事交給了皇后,所以這幾年……」

李御史嚇了一跳,老天,人家兒子就站在前面,你敢說出這種話,心中暗暗後悔,昨天晚上一干朋友,以及一群前來遊學的英傑,其中不乏風流才子,有幾個人的文才讓他十分看好,於是跑到襲香院飲酒作詩,自己兒三個倒了下去。就息在了襲香院,今天早上醒來,聽說香雪前來東市放粥,湊趣一道過來。

就憑魏思溫這一句話,今天也不當跟過來的,連忙說道:「魏君,休得胡言,這幾年皇上龍體不太好,正是因為皇后協助,朝廷才得以安寧。」

「巨山君,你是監察御史,朝廷命官,當然不敢言。可朝廷真的安寧,去年與吐蕃數戰,龜茲等鎮被攻陷,薛仁貴再大敗於大非川,幾萬唐朝英勇將士沒於烏海。再看朝堂之上,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馳譽丹青。」說完了冷笑兩聲。

李顯有些不解,在邊上問道:「這樣不好嗎,一文一武。」

「當真?咱就說左相姜相公,在唐朝眾武將中,他算不算有名氣?只不過跟在契苾何力作為副將立了一個小小的功勞。再說文才,閻相公有什麼好文章拿得出手?或者詩賦,你拿出來給我看看。只不過是一個畫匠而已。兩個人在政治上皆沒有建樹能力,卻能高高名列左右相,奇怪來哉。」

李御史聽了直皺眉頭,可是魏思溫說得也是實情,他無從辨解。

他在皺眉頭,李威也在皺眉頭,這位魏君,已經隱晦地將矛頭指向了自己的母親。如果讓母親知道了,都認為是自己誘導他這樣說的。想了想,開口道:「天災**,通常連在一起讀的。但天災是天災,**是**。煬帝在世時,即使風調雨順,但是民不聊生。可就是文景那樣的明君時代,依然也有天災。天道幽遠,不能將一切往天道上攀,我們凡人攀不起。」

其實說到這裡,他也覺得怪異。因為已經看過許多邸報,自從李治放權給武則天后,唐朝幾乎年年大災小害的不斷,比如前年,又是海嘯,又是颱風,又是澇災,又是干旱,到了去年,或者大前年。從來就沒有過這麼密集的災難連續地發生。

如果他不在此地罷了,在此地,不得不為武則天辨護,又說道:「朝廷這麼用人,也有朝廷的用意。有的大臣剛烈,喜歡強諫,比如鄭國公,有的明於決斷,比如萊國公,有的長於謀劃,比如梁國公。這些人行事,有的能讓百姓知曉,有的卻不喜歡百姓知曉。比如陳平,一生為西漢出了無數奇謀妙策,民間坊裡,幾乎無人知。但他有沒有功勞?你我不處廟堂之上,怎麼不知道閻相公,姜相公,就沒有為朝廷謀劃過?」

至少他還親眼看到過姜恪與劉仁軌他們為吐蕃之事,絞盡了腦汁。當然能力大小,他也無法下出判斷。

「再說大非川之敗,勝負乃兵家常事,這些失敗有多種原因。但只是一個小小的吐蕃而己,不過現在這種情況,朝廷是要以唐朝百姓為主?還是不顧百姓幸福,象隋煬帝那樣,強行調動大軍,兵伐吐蕃,報大非川之仇?再說太子身體不好,歲數尚小,處理國事經驗欠缺,聖上帶病在身,皇后不協助,誰來為聖上分擔?」

歲數最小的少年,出身與李御史一樣不凡。雖然沒有進入仕途,但知道的事情更多。

同樣害怕被魏思溫連累,當然太子問題不大,反正他仁愛,就是聽到了也沒有關係,在一邊搶在魏思溫反駁之前,說道:「這位郎君,言之有理。聽聞太子仁愛,可只是小仁小愛。別的不說,就是他作的幾首詩餘小令,就可以管中窺豹,略見一斑。」

「崔君,你為何出此言?」香雪慍怒地說。

她心腸柔軟,所以聽到李弘的一些事蹟後,對李弘十分敬佩,那天楊承祐又帶來了三首格調高雅的詞作,更加深了她的敬佩之心,甚至變成了崇拜了。

不但對「崔君」,就是對李威都沒有太好的臉色,只是李威的手下還在替她的丫環維持秩序,發作不得。

李威與李賢他們都感到古怪。這四個人太奇怪了,李御史有可能是真的御史,倒也罷了。其他三人,姓魏的說皇后武則天不好,姓崔的不贊同李弘,這個名妓又在替李弘說話。

「崔君」從容答道:「香雪娘子,太子為人恭良,可是他是做儲君的。小仁小愛,不是人君所選。再說那三首詩餘,本來作為太子,是天下所望,詩賦不作,卻旁門歪道作詩餘,這是不是能成為天下之望。再說文賦以雅正為高,那三首詩餘中,雖然詞藻開闊,可除了那個豈在朝朝暮暮尚可外,其餘兩首皆過於粗獷。他是儲君,不是一介武夫。我不是說太子以後不是一個好人君,至少現在確實稍有欠缺,國事還必須讓聖上與皇后來把持。」

李御史是最尷尬不過,自己怎麼想起來與這兩個人出來的。當著人家的面,一個說人家老媽不好,一個說人家本人不好。本來挺聰明的一個人,現在急得一頭汗都流了下來。

他著急,李顯生氣了,嗡聲嗡氣地說:「你評議太子寫的東西欠缺,那我問你,你又寫過什麼詩賦出來?」

「崔君」很是從容自信,搖著摺扇道:「我雖然才學尚淺,不過詩賦倒有幾首,你聽好了,月生西海上,氣逐邊風壯。萬里度關山,蒼茫非一狀。漢兵開郡國,胡馬窺亭障。夜夜聞悲笳,徵人起南望。」

不談氣勢意境,這首詩確實很工整,很符合他所說的雅正。

不過聽到這首詩,李威已經知道眼前這個少年是什麼人了。那邊香雪又開口說話了,道:「依奴婢看,不如。」

她還死挺李弘了。

李御史心中暗嘆一口氣,如果不是出身,以香雪的相貌才學,今天她無意之舉,說不定會給她帶來逆天般的好處。但她這個娼籍,無論她品行多麼好,與太子永遠中間隔了楚河漢界了。

崔姓少年出身高貴,氣度不凡,也不生氣,微微一笑道:「香雪娘子,你說不如,我也不反對,不過有一個好辦法,你拿出太子寫的一首詩或者賦出來,與我寫的詩賦做一個對比,高下自知。」

詩是詩,詞是詞,是不太好比高下,況且他寫的這首詩確實也不錯,有自傲的本錢。

李令月暗暗拽了李威的胳膊,低聲說道:「大哥,拿出一首詩嚇嚇他。」

李威看了看天色,又看到香雪帶來的那隻大甕裡的小米飯快要發完了,也不想繼續在這事上扯皮。其實只要他為武則天辨護過了,目標就達到了。低聲對李令月說道:「小妹之命,敢不奉聽。」

李令月嘻嘻一笑。

本來李威揭過議論武則天的事,也就算了。但這個小崔子對他一踩再踩,是菩薩也會惱火三分。從這首詩知道他的名字,但對其事蹟知道不多,只知道好像官聲不大好。因此,也沒有了愛才的念頭,如果他比才華,李威恐怕只能自愧不如,偏偏在詩上計較。

那就踩吧!

說完了,笑咪咪地看著崔姓少年,又說道:「崔君,我正好聽到過太子作的幾首詩,氣度卻是很雅正的。雖然未必最佳,但勝在言之有物,清純乾淨。雖然崔君這首詩寫得也不錯,與太子的詩相比,顯得空洞了。」

聽到他自誇自,李令月咯咯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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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謀劃佈局 初遇賀蘭(上)

崔姓少年臉上漲起一層淺紅,對詩他還是有自信的,道:「你念出來,讓我聽聽。」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這是其一也。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野徑雲俱黑,河船火獨明。曉看紅濕處,花重長安城。這是其二也。聽聞這是前些天下了一場春雨後,太子乃喜而作。我又聽到太子寫的另一首詩,也許你認為粗鄙,但我認為卻是言之有物,你再聽好了。麥死春不雨,禾橫秋早霜。歲晏無口食,田中采地黃。采之將何用?持以易餱糧。凌晨荷鋤去,薄暮不盈筐。攜來朱門家,賣與白面郎。與君啖肥馬,可使照地光。願易馬殘粟,救此苦飢腸。這是太子看到下了一場雨後,天又有乾旱跡象,他十分擔心。正好他吃的藥湯裡有一劑地黃之藥,想到自己衣食無憂,而那些採藥人不知過著怎麼樣的生活寫的。」

崔姓少年不能作聲,後一首粗鄙,然而卻飽含一片愛民的拳拳之心,甚至都開始自責自己。至於前兩首無論文采,或者雋永,或者雅正,或者意境,無不是上上之選。遠遠超出他剛才念出來的自己得意之作。

香雪卻在嘴中默念了一遍,不由地痴了。

李威又說道:「哦對了,太子曾聽過聖上封禪時,講述過泰山的風景,因此而寫下另外一首詩,我順便也唸給你聽。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心裡卻說道:「小崔子,看你這回服不服,這一首詩出,還踩不踩死你。」

崔姓少年聽完這首詩,已經冷汗涔涔,最後軟軟地說道:「這些詩全是太子所作。」

「如假包換。」

「在下自愧不如。」

李威又說道:「這位崔君,才華不凡,想必以後一定會進入仕途,我說一句話你記好了,詩好,賦好,詩餘也好,這都是小道。怎樣使國家強盛,百姓富裕,這才是大道。就像這位香雪娘子,今天之舉,也許就多救了幾條人命。如果每一個人都像她這樣,朝廷還有什麼危機渡不過去。大災大難,不能指望皇帝與皇后,他們也沒有生有三頭六臂。需要大家共同努力,所以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在這裡怨天怨地,不如學習這位香雪姑娘,伸一把手,幫助一下災民。」

先用「我的詩」來壓你,然後再用大義來踩你,踩得正氣凜然。

果然,這位李御史與崔君、魏君,全都張口結舌。要知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這個大義凜然的句子現在還沒有出現,讓李威提前一千多年搬了出來,更是震耳欲聾。

李威繼續說道:「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朝廷雖然眼下出現了一些困難,但終究會戰勝這些困難的,吐蕃人的失利也會加倍奉還,百姓也會有幸福的日子的。唐朝,也必將是一個千古未有的強盛繁榮開放的王朝!各位,你們將拭目以待。」

又是一首雋永的小詩,隨口而出。

更是鏗鏘有力,帶著自信,帶著從容,一剎那間,讓眾人感到他瘦弱的身影,在陽光的照射下,反而十分高大。

小崔子連嘴嚇得都不敢張了,這時候飯也發完了,幾名護衛走過來了,李威也就放過了他。拱手道:「各位慢忙,我還有事在身,告辭了。」

說完帶著幾名護衛進入東市。

過了好久,崔姓少年才問道:「李御史,這位郎君氣度不凡,你可認識?」

心服口服,連持才傲物的魏思溫也不得不承認,與李威相比,無論風采還是氣度,或者言語,都自愧不如。

李御史苦笑地說道:「他就是太子殿下。」

……

………………………………

用「他的詩」踩掉崔融,勝之不武,很快就拋在了腦後。

倒是一道倩麗的身影不時在腦海浮動,嗯,那個香雪,長得是很漂亮。但自己敢到襲香館麼?

讓一名親衛回東宮拿一些錢過來,帶著幾個一臉充滿仰慕的弟弟妹妹,在東市裡面到處轉了轉。

東西市皆佔兩坊之地,近一平方公里,面積很大,後世那些超級市場,比起兩市,只能用一個浮雲來形容。

長安除了城南人煙稀少的各坊外,其他各坊皆是十字大街,分成了四片,每小片裡又有十字小街,又分成四個小區,共四個坊門。但兩市是井字大街,九大片,八道坊門。

裡面到處都是各種商行、店舖,或者作坊,雖然受旱災影響,生意比原來差了許多,但依然是人山人海。唯獨缺點就是制度死板,上午擊鼓三百始放市,傍晚擊鉦三百就關掉市場了,沒有夜市存在。

李威一路走過,看得很細,什麼筆行、琴行、琵琶手、鐵行、畢羅肆、筆行、藥店、衣肆、寄附鋪,都一一細細看過。還有玩雜技的,這是李令月與李旭倫的最愛,每經過一處,都停步不前。

但在經過一家紙行時,他忽然眉頭一展。

那個魏思溫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這些年母親太強勢了,未免民間就有了一些不好的傳言。但唐軍大敗,加上災害連連,這種傳言就會越演越烈。別說自己這個懶散的性格,就算自己有什麼作為。這種傳言會起作用麼?

這個母親啊,想到這裡,他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我的母親是武則天,放在前世,別人不是嫉妒,而會一個個前來握手,然後同情地說道:「小子,自求多福吧。」

她是何等的強勢,越是逆水行舟,她越會激流而上!不如自己借這個機會,替她揚一些功勞吧。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卻是很難。這個功勞不但是送給母親的,也是送給父親的。

但是不是如此,畢竟他不是專家,於是大踏步走進去求證。

這家紙行規模很大,唐朝各地的名紙,比如剡溪用古藤做的藤紙,沿海地區用海苔做的苔紙,羅州用淺香樹的樹皮做的香皮紙,吳中用秘法,使用麻或布履製成的紙,因為紋理極像繭絲,所以時人說的繭紙,江南楚地用褚樹皮做的褚皮紙,臨川滑薄紙,九江雲藍紙,揚州**箋,等等。最有名氣的益州的麻紙,其次是婺州的黃藤紙,這兩種紙張,即使李威本人,也是限量使用的。幾乎在這家店裡面都能找到。

也不能說不好,除了普通的紙張外,像現在的優質紙張,如益州黃麻紙與婺州黃藤紙,僅從韌性、光滑來看,不亞於後世各種紙張。但有一個缺限,就是太厚了,厚得能當衣服穿。

「大哥啊,這個紙有什麼好看的?」李令月一手拿著一大包零食,一邊吃著一邊不耐煩地說道。

看了一下,心中已經有數了,李威低下頭說道:「我們家小公主有命,那麼我們就走吧。」

「大哥,你太寵小妹了,」李賢不由地搖了搖頭。這一路上前來,只要太平公主想要,李威馬上就替她購買。東市裡是沒有龍賣,如果有龍賣,小妹想要龍,他都能懷疑大哥會不會替小妹將龍買下來。

不過眼睛向櫃上最顯眼地方擺的婺州黃藤紙瞅了一眼。

李威看到他這個神情了,心中立即有數,其實幾個弟兄當中,學問最好的還是李賢,李弘雖然也不錯,可是在學問上沒有李賢天賦高,他讀書幾乎過目不忘。

於是又停下來,指著那些黃藤紙,向夥計問道:「這紙多少錢一張?」

「一千兩百文。」

「多少?你不如去搶錢。」李威氣怒地說道。這時候的紙張面積還是很大的,但也不能要一千兩百文錢,他在邸報上看到豐收時,農民一斗米只能賣五文錢。一千兩百文錢,是什麼概念?

夥計眼皮都沒有抬一下,雖然李威這一行帶了好幾個家僕,但長安權貴富豪不要多了海去,答道:「小郎君,婺藤皇上也喜歡,但因為制不易,只能進貢六千張。全長安,只有我們這一處有的出售。如果小郎君嫌貴,可以換其他的紙張,益州貢麻三等,每張售六百、三百、一百文,益州屑末、滑石、金花、長麻、魚子、十色箋每張也只售五十文到三百文之間,剡紙每張分六十文到三百文不等,宋亳烏絲欄從五十文到一百五十文,吳中繭紙從四十文到八十文,楊州**箋從五十文到一百二十文,臨川滑薄每張從二十文到八十文,九江雲藍從二十文到一百文,江南褚皮紙每張二十文到六十文,羅州香皮魚子,從五十文到兩百文,蒲州油細薄每張從三十文到六十文。如果小郎君還嫌貴的話,宣衢案紙、均州大模紙、杭婺越細黃白只在十五文到四十文之間,海邊笞紙也這個價差不多。再貴只好買各地粗劣的麻紙了,每張只要十文到十五文。」(注)

李威不能作聲了,人家敢情也會賣品牌效應,再加上物以稀為貴,才將婺州黃藤價格揚上去的。其實其他的,比如普通的麻紙只要十文,這麼大的紙張,再加上這個厚度,以現在的工藝技術,售價也不算貴的。

咬了咬牙,替李賢買了四張,應當是四卷,每張捲成捲軸,而且很厚實。

李賢囁嚅了一下,最後只說了一句:「謝過大哥。」

天色就到了中午了,李威看了看,看到一家李記酒肆,生意似乎還不錯,樓上樓下,坐了不少人,店面也十分乾淨清爽,走了進去。叫了幾個菜,走到現在,這一行人全部都餓了。唯獨李令月吃了不少零食,不餓,好奇地東張西望。

李賢又說道:「大哥,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二弟,什麼事?」

「從東宮裡出發到現在,我只聽到你咳嗽了兩聲。」

「嗯,現在咳嗽很少了,」但李威心裡有些毛,你注意我咳嗽多少聲幹嘛?

「恭喜大哥啊。」李賢笑嘻嘻地說。

讓李威虛驚一場了。原來是善意,於是李威說道:「謝謝二弟關心。」

忽然耳邊傳來一聲豪爽大笑:「李掌櫃,一年未見,你這兒生意越發好了。」

「胡大郎,誇獎了,一般一般,還要多謝承蒙各位抬愛,否則那有我今天。」

「哈哈,你這個胖子,越來越會說話了。」

李威扭過頭,看到大聲說話的是一個長滿鬍子的胡人,手正搭一個胖乎乎的中年人肩膀上,也就是李掌櫃,大約是這家酒肆的老闆。後面還跟著三個人。走到臨近窗戶的一個雅座上,李掌櫃手一伸:「各位請。」

幾個人落座,李掌櫃離開,那個叫胡大郎的胡人看著另外兩個人,說道:「陸四郎,葉大郎,你們找我有何貴幹?」

陸四郎低聲說道:「胡大郎手眼通天,能不能替我從吐谷渾弄一些馬匹過來。」

「關中人都活不了,你要馬幹嘛?」

「胡大郎,不瞞你說,雖然關中大旱,可是吐谷渾丟失,安西四鎮淪陷,河東河北等地,牲畜,特別是馬匹價格依然在上揚。不過我在那邊路子不廣,但胡大郎在那邊路子卻很廣,不如我們合作如何?」

「這個嘛,讓我再考慮一下,陸四郎,你也不要急,看看朝廷動態,如果朝廷不出兵,或者出兵只守涼州,我們再合作不遲。」

「也是。」

「那麼葉大郎,你呢?」

「聽說胡大郎這一次弄來許多大食的香料,能不能多分配一點給我。」

「那批香料早就定好了,剩下的不多,我回頭看看還剩多少,我們再聯繫。」

「好。」

談完了兩筆生意後,這名胡大郎轉向一個公子哥打扮的人問道:「羽郎君,你找我又有何貴幹?」

「聽說胡大郎這一次帶了不少大食藥玉回來,其中有幾件精品,不知可否賣個臉面,賣給我如何?」

「羽郎君,我們是朋友,可這幾件物品有了主家,聽說是周國公要的。」

一聽周國公,幾個人倒吸一口冷氣,不敢吭聲了。

過了一會兒,那位羽郎君又說道:「既然這樣,你答應我一件事,下次去大食時,幫我弄幾個大拂菻的女子過來,如何?」

「你要那邊女子幹嘛,大多數是碧眼金發,身上還長著濃厚的體毛,不要嚇著你了。」

「可我喜歡,」一陣淫笑。

「從那邊帶人過來都不難,就怕關卡士兵以為我帶了妖怪過來。」這是玩笑話,幾個人一個個低聲會意地笑起來。

幾個人笑完後,又聽這個胡人講大食那邊的事情。

李威倒也感慨,不管怎麼說,唐朝這種開放的風氣還是很好的,大拂菻就是東羅馬帝國。如果放在宋明,這個有錢的公子哥,斷斷不敢向這個胡人討要幾名歐洲女子的。

吃完了飯,李威對碧兒說道:「我們一道去找你兩個哥哥。」

要辦正事了!

註:唐朝紙如何銷售的,考證不出來,估計象布一樣有大小,按照什麼刀尺再加上質量出售的。但無從考證了,只好來一個統一標準。價格也不準確,這是我根據唐朝各地紙張的名氣質量出產多少,與當時的物價,大約估算的。不作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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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22 14:57:54

第十九章 謀劃佈局 初遇賀蘭(下)

碧兒姓江,但宮裡對親近宮女的稱呼都喚小名,比如碧兒團兒蘿兒之類的。她的祖父是長安城中的一名小吏,算是良人家,不然也不可能選入宮中。但到了父親手中中落了。

兩名哥哥一個叫江文全,一個叫江文郴,也因為家中貧寒,一個二十八,一個二十二歲,直到今年正月,才勉強湊出一些錢買了兩個災民的女子為妻,平時就在東市作坊裡做工謀生。

一行人在碧兒帶領下,進入東市的巷子裡面。東市沿街全部店舖,很是光鮮,但裡面卻是作坊,十分骯髒零亂。李賢不停地搖著扇子,強行忍受著,李顯、李旭倫與李令月早就將鼻子捂了起來。

找到了那個作坊,將哥哥喊了出來,大哥江文全驚詫地問道:「碧兒,你怎麼出宮了。」

碧兒低聲說道:「是太子。」

江文全這才看到她身後一群人,也不知道那一個是太子了,急得要跪下來,李威上前一把扶住,說道:「我們是便服而來的,不要驚動其他人。」

「喏,」應了一聲,李威這才打量了一下,兩個哥哥大約因為營養不良,長得很瘦弱。他向碧兒使了一個眼色,碧兒找到了行頭,說道:「我替兩位哥哥請放一下假。」

行頭十分不悅,忽然看到後面一群人,江家兄弟站在哪裡都十分不安,猛然想起這兄弟倆家中這個妹妹的身份,悚然一驚,反應過來,立即帶著微笑,點頭哈腰地說道:「小娘子之命,敢不遵從。」

看著他們離開,一名工匠抱怨道:「劉行頭,活那麼緊,大白天的,你為什麼將他們放回去了。」

「知道個屁,看到沒有?那後面一行人的衣著打扮,我猜測很有可能就有太子在裡面。」

「太子?」

「是啊,江家的女兒在東宮裡面侍候太子,聽說她母親重病,太子還拿出一些錢賑濟過。江家要一步登天了。」劉行頭喃喃道。

跟著江家弟兄,穿過東市南坊門,到了昇平坊,是一個小高原,是長安城最高的地方,有一個樂遊園,每當三月上已與九月重陽,長安城中仕女都喜歡來此地登高游賞。不過江家卻在東北隅的貧民窟裡。

一排排高矮不等的房屋,大多是兩層小閣樓,擁擠在一起。巷子口還堆放著一堆堆臭不可聞的拉圾。

江文全不好意思地說道:「殿下,我們這裡太簡陋了。」

「無妨,二弟三弟四弟,還有小妹,你們先呆在這裡,我去江家看一看,就回來。」說完了,李威心中暗喜,沒有想到這個環境,卻成了他打發幾個尾巴的最好藉口。

這一回連李令月都直點頭了。不敢進去!

走到了江家,一個清瘦的老婦人正在往潑水,看到女兒回來了,驚喜地道:「碧兒,你怎麼回家了?」

「母親,是太子,」碧兒走過去,替她將水潑到陰溝裡,然後低低說道。

「太子啊,」婦人急得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只是搓。

讓碧兒一下摀住嘴巴,拉進屋中。李威也跟著進去,屋裡很簡陋,碧兒的父親還有兩個嫂嫂也不知道到了哪裡,大約也去了什麼地方,做工養家。

碧兒母親要伏倒行禮,讓李威用手拉住,在他心中,已經將碧兒當作未來必不可少的女人之一,好歹也是丈母娘,這個不大好。

摸了摸鼻子,說道:「你們都坐下。」

心裡想道,搞得我倒像是主人。

讓侍衛出去,留下劉群,李威說道:「碧兒,你也看到了,城中有許多災民。」

「嗯,可殿下,災民太多了,就是將東宮財物一起搬出去,也救不了。」

「孤說的就是此事,不但救不了,如果旱災繼續延續下去,連國庫裡財政也會緊張,東宮的支出必定會壓縮。」從這一點上來說,還是佩服自己那個便宜老爸老媽的,如果換了隋煬帝,不顧百姓死活,然後再來個出兵吐谷渾,再加上數年來歷史上罕見的大災大害,國家非得會垮解。很不容易的。

「但看到災民的情況,孤於心不忍。」

「可是,太子,就是你將內宮整治了,內宮也拿不出多少錢帛。」

「所以孤將兩位兄長喊來,就是商議一件事的。」

「太子,僕不也當。」江家兄長嚇得臉都白了,他們那有資格做太子的兄長。

「兩位兄長不必害怕,在宮中我將碧兒當作了親人。」

「謝太子,」江夫人這次動作很快,李威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跪下了,但臉上閃著喜悅。李威這一句話意味著什麼!

李威也暈,這不是清朝,動不動就跪頭幹嘛。將她再次扶起,繼續說道:「還知道那個奶糖嗎?」

碧兒與劉群同時點頭,這幾天因為小公主嘴饞,熬製了三次奶糖了。

「孤想將它推向市場銷售。」

「可是……」

「碧兒,孤知道你想什麼。當然孤知道,連官員都禁令經商,況且孤本人。所以孤不能出面,借助兩位兄長幫助。當然,孤會從中撥出一部分收益,劃到兩位兄長名下。這只是一個開始。孤現在沒有權利給你家人大貴,但卻能用這個方法,使你家過一個小康富裕的生活。」

「謝過太子。」碧兒高興地說著。小康富裕不知道,但能幫太子做事,等於將家人都與太子拉近了關係。劉群在一旁十分豔羨,李威看到她的表情,說道:「孤昨晚問過你,你家中也有一位兄長,過來一道幫忙吧。」

內宮宮女大多數來自長安本城。但這個人頭不大好選,畢竟一開始規模不會很大,又擔負著一個賤商的名頭。因此昨天晚上盤問了一下幾名「信得過」宮女家人的大約情況。倒是劉群家中情況適合,同樣是淪落貧困,因此那天才討好李威,通知消息的。家中還有一個哥哥,倒也識幾個字。這是做一個幫手,江家兄弟因為碧兒的關係,十分適用,可不識字,終是缺陷。

劉群同樣激動地道謝。

但那種東宮的製作方法是不行的,李威拿出一張紙頭,上面寫了大規模製作的程序,以及晶糖基提煉方法。可是李威對提煉後的晶糖基質量還是抱著懷疑,一是沒相關的機械,二是他自己兒也不是十分內行,只知道大約的過程。最主要就是沒有質量上成的蔗糖。

想要好蔗砂糖,必須到源頭,就是季節適合了,牽涉的東西多,李威只能望洋興嘆。

其實自從瞭解得越多,這種無奈就刻到了內心。這個太子之職,還不如穿到一個平民身上,懂得不是很多,但足以發家致富了,也不會像這樣處處受到掣肘。看看那位羽郎君多好,居然想起玩洋妞的主意。

將紙頭交到劉群手上,說道:「以後孤會安排一些藉口,讓你出宮,你與江家兩位兄長,以及你哥哥合作,替孤將此事辦好。」

「喏,」劉群都感到一步登天的感覺。

「另外還有一件事,你們替孤辦一辦。」

「殿下請吩咐。」

「造紙。」

一起感到愕然,李威又說道:「一種新紙,如果成功的話,會使紙成本降低十倍。」

竹紙歷史一直混淆不清,剛才李威特地到那家規模很大的紙店,就是看有沒有的,有可能出現了,但技藝不成熟,連這種可能性都很小。好的竹紙有七十多道工藝,李威同樣不清楚,僥倖他看過《天工開物》,尚能明朝竹紙製作的方法,先用嫩竹浸泡百日,槌洗粗殼青皮,石灰汁涂漿煮**天,分解竹纖維舂漿,蕩料入簾,覆簾壓紙,透火培干。

肯定有缺陷,可畢竟是明朝成熟的工藝,想來最少比現在的紙張,不會差到哪裡,況且最大優點,便宜啊。

終南山上就有竹,但最好是閩浙地區的毛竹。對於這個竹紙,李威並不貪心,是送給母親做功勞的,一旦紙張成本下降,意味著更多的人能使用紙張,讀書寫字,王化會迅速普及,會對父母親有什麼影響,李威也無算估算,但知道多少會挽回這位母親眼下困窘的局面,增加一份大義。

這個功德太大了,如果獨家經營,未必不可,只是自己是太子,一旦竹紙面世,會引起很大的轟動。有心一查,就會查到與自己有千連萬縷的關係。就算父母不計較,得罪的人太多了,全國有多少造紙的產業,背後又有什麼樣的背景,又會鼓動多少言官?這個後果李威承擔不起的。而且這樣一做,代表著自己有私心了,父母真不計較?

不如讓朝廷頭痛去。

當然,如果有可能,也可以讓江家兄弟擴大這個作坊。

或者再來個活字印刷術?想了想,斷絕了這個念頭,一下子推出太多,無疑證明自己是「不務正業」,會成為那個明朝的啥,木匠皇帝。反而畫蛇添足了。

碧兒與劉群不傻,一聽會節約十倍成本,同樣知道其中的意義。

李威大約又做了一個講解,然後威嚴肅地說道:「無論如何,工藝不得外傳。」

幾人點頭,李威這才將絹拿出,在江家母子千恩萬謝下告辭。

這時候天色臨近黃昏,高坡上的樂遊園蔥蔥鬱郁的樹木鵝黃轉綠,在柔和晚陽照耀,籠罩在一片光暈裡。只是天氣乾燥,空氣裡都揚溢著一些塵土,有些灰濛蒙的。

看了看天,李威對李賢他們說道:「你們回去吧。」

大哥要拜望岳父岳母了,自然不好跟去,不過李令月仍然做著不知趣的小尾巴。

楊府卻在西市南邊的長壽坊,好在一條大街上,一個在南一個在北,馬車也沒有用多久,就到了。

楊思儉夫婦早就在等待,看到他來了,立即迎到大門口。倒是楊敏害羞,躲在家裡沒有出來。迎了進去,立即熱情款待,倒茶遞水。楊夫人也在細細打量李威,臉色蒼白,人也很瘦,但長得倒也清秀,臉上略略有些血色,也不是想像中那麼不堪,加上李威溫潤的性格,倒也三分歡喜。

坐下來交談,到現在李威還沒有做太子的自覺,言語十分隨和,越談楊思儉夫婦越歡心。

正準備就餐時,忽然外面進來僕役稟報:「周國公拜見。」

李威皺了一下眉頭。他只聞其名,還沒有見過其人。但通過碧兒說過的種種事情,此人對自己不是很友好。那也與他無關,而且此人是母親外戚唯一的傳人,不知道後來發生什麼事的,母親將他處死,但自己沒有必要與此人交惡。於是靜觀其變。

一聲清揚的笑聲傳來,與楊承祐說著話,顯然經常走動。這也不奇怪,兩家算起來,還是親戚,走動也是正常的。李令月從他下首站了起來,迎過去,大聲喊道:「表哥。」

「哦,小公主啊,快來讓我抱抱。」一聲說完了,一個面如冠玉,長相清秀,都比女子還要秀美的青年,抱著李令月走了進來。

看到了李威,驚訝地將李令月放下來,說道:「姨父啊,你家來了尊客了,這不是那個詩餘太子嗎?」

李威性格溫吞,可不代表著軟弱,都找上了門了,但他不急,坐在哪裡,緩緩道:「是誰在與孤說話,難不成那個在居喪期間,還招妓玩樂的周國公嗎?」

他作詩餘,頂多會引起一些爭議,就像崔融對他的評議。但自漢以來,一直重視孝道,招妓作樂亦無不可,甚至許多人認為是雅事,但在居喪期間招妓作樂,那是不孝,這一條罪名加上去,這個人的道德就敗壞到了極點了。

沒有動用太子的地位壓迫,沒有用拳頭反擊,甚至斥罵都沒有,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狠狠地擊中了賀蘭敏之的命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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