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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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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太乙終南 八方雲動(三)



「狄君,打擾了,」魏元忠看著狄仁傑從驛站出來,一邊走一邊還在穿衣服,抱歉地說。

「不用,魏君既然快到三更,卻親自前來,一定會給某帶來了一些好消息。」

「狄君心思智膩果然遠超常人。」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手挽手,走了進去。

「坐,」狄仁傑一邊說,一邊升起小柴爐,替魏元忠煮茶。卻被魏元忠用手制止了,道:「狄君,不用麻煩,某前來說幾句話就離開。」

「那麼請,」狄仁君不是俗套之人,也就停了下來。兩人坐下,魏元忠說道:「我聽到了一些消息。」

狄仁傑有些激動,其實他已經猜測出魏元忠的來意。此人持才自傲,因此不肯同流共污,與他人合群,所以才久久得不到任用。但不是不守制度儀禮的人。這麼晚前來尋他,定有要事相商。

他們之間能有什麼要事?

還不就是為了見到太子。想見到太子,只有兩條道路,第一條中規中矩的路子,遞名貼拜見。然而他們一個是法曹,一個是太學士,如果是崇文館或是弘文館的學士,都好辦了,太學士嘛,只是太子監的學士,倒是截然不同的教育機構。當然,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官職,甚至比普通的縣令品階還要高。但對於太子來說,他們是什麼官職?

如果一個小小的太學士與法曹下個拜貼,太子都要接見,太子每天也不要做事了。甚至懷疑這份拜貼能不能送到太子手中。

第二條道路就有些非正規了,通過太子身邊的熟人引見。這一條也不是那麼好辦啊,太子雖然有肺瘵,但熟人總有一些的,比如他身邊伺候的太監宮女,或者崇文館的博士大儒們。要麼戴至德他們這些高官,那個不行,你兩小子要見太子,是什麼意思?然後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兩小子是投靠太子的?前面那條也不行,遇到好心的人,一句問了,你們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指點太子。還真無輒,恐怕京城京官有一大半人不知道他們來歷。遇到心不好,這兩小子是什麼意思,想搶我們飯碗哪,立即寫一封奏摺到洛陽,害了自己,害了太子。所以只有中間一條道路可走。這個卻是大不易的,能見到太子身邊的宮女,都能見到太子本人了。

一天天地暖,一天天地過去了。

再過兩三天,所有官員都開始工作了,只要公文一批,狄仁傑就必須回太原了,不由地莫名著急起來。

魏元忠繼續說道:「你知道太子身邊那個宮女江碧兒吧?」

「這怎麼不知道,就是為了她,太子那天在弘文館才發飆的。」

「魏某這幾天苦思了很久,卻沒有找到一條徑路。今晚與人聊天時才聽到一條傳聞。江碧兒母親身體不大好,一直久病,本來家庭就中落下去,這一病就將一個家拖垮了。還是太子聽到此事,拿出了一些錢,替江家化解了這次危機。這也是一段奇緣,太子看到江碧兒可憐,又將她收在身邊伺候。這個小宮女歲數不大,可居然知道知恩圖報,對太子服侍得無微不至。」

「太子頑疾開始痊癒,又有巨大的名望,如果能渡過陛下與皇后那一關,江家要發達了。」狄仁傑嘆息一聲,接道。既然能為商人拭淚,況且自己身邊日夜伺候的人。

「那是,不過這一關不大好熬。」魏元忠道:「太子身體好了,內宮中的某些人開始對碧兒妒嫉,原來的司閨便設下一個圈套,差點將江碧兒打死。幸好另一個宮女叫劉群的私下跑到崇文館通信。於是太子在內宮中將劉群提撥成一個女官。這本來是內宮中的事,可偏巧內宮中有人做出了一個新事物,叫牛奶糖的。那味道甚好。」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塊牛奶糖,遞到狄仁傑手上。

狄仁傑嘗了嘗:「果然是好味道,香濃甘飴,偏又如此酥軟兒。」

「正是,不然東市那家賣此糖果的作坊,也不會每日每刻都在排隊。」

怎麼奶糖跑到宮外?但狄仁傑也不急,聽魏元忠繼續說下去。

「太子看到這種糖果,製作了一批,送到了洛陽。」

「大善!」

「當然,此舉比寫十篇華麗的文賦郊果都佳。後來又將此糖果給了幾個弟弟妹妹品嚐。大約前些日子到東市轉了轉,又看到江碧兒家中的情形,太子不忍,於是將此秘方傳給了江家,又讓劉群的哥哥前來幫忙。正好劉群身兼著宮中的一些事務,每天要到宮外採購,並就著一道指導這個作坊。」

對作坊都沒有介意,現在太子沒有繼承大位,又要考慮父母的感受,不敢給江家一官半職,從其他方面做一些補助,也是人之常情。再說,狄仁傑也不是一個死板教條不化的人。但他眼睛亮了亮,說道:「你是說?」

「正是,在太子心中,內宮中的人,江碧兒是心腹,劉群同樣能得到他的信任。而且劉群每天都要出宮……」

兩人說著話,其實狄仁傑都不知道,只要將他的名貼遞過去,李威看到名貼上狄仁傑三個大字,嗯……

………………………………

送二女過來的龜奴看著二女從角門進入了橫街,長鬆了一口氣。回去了。

三月的春露重了,進了東宮,經過了無數的角門,也踏碎了無數的金星銀星。

放眼是處,皆是宮牆,宮殿,樓閣,藉著一些燈籠,燭光,能看到是一片片望不到頭的,紅的黃的莊重而富貴的顏色,高大、肅穆便劃破了漆黑的夜空,又有時不時身穿盔甲,手持兵器的巡邏侍衛走過,憑空裡帶過一絲肅殺之氣。兩名少女皆是見多識廣,都有些侷促起來。香雪身邊伺候的小丫頭小月連路都走不穩了。

七繞八繞地,在夜色裡,連香雪都感到自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終於來到李威的寢殿。

李威隨意地坐在月牙凳上,邊上還站著幾名宮女,有一人香雪認識,離太子最近,歲數兒也不大,那有可能就是傳言中的江碧兒。可是這幾個宮女神情都很古怪。深更半夜的爬起來,連開延喜門,然後是東宮永春門、顯德門、奉化門,雖然是角門,可也開了數道門了。弄這麼大聲勢,就是為了放兩個妓子進來?

兩個當事者不傻,今天這事有可能會給太子帶來了一些麻煩了。立即伏下去,說道:「多謝殿下相救。」

「香雪,畫柳,你們起來吧,還有香雪,孤與你見過一面,總算有緣,不用道謝了。」李威說道,說著看著這兩個鼎鼎大名的少女。

麻煩終歸是有的,正在頭痛。

但他內心並不反感,兩個清倌人,雖然籍戶低賤,可職業無非與後世的明星差不多。雖然是陪笑,可十幾年守身如一日,說起來品行比後世的那些明星還要好一點。

那天香雪戴了羅簾,看得不大真切。這一個次沒有戴羅簾了。臉色潔白,又是一身白裙子,看上去有些清冷兒,不過明眸淨齒,一個瓊瑤小鼻子,一張瓜子臉兒,臉上也只塗了一層淡妝,雖然冷,可很清純,長得倒得後世的那個菲什麼的。畫柳臉形更長一點,穿著紅色綢裙,尖下巴,同樣妝不濃,亦是一個十成十的美麗女孩。

其實能選入內宮之中的宮女,一個個長相也是不俗的,可硬是讓這兩個少女比了下去。

身後站著一個丫環,正是那天分小米飯掌勺的少女,但站在哪裡很緊張,身體哆嗦著。

兩個少女起來了,李威讓她們坐了下來,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畫柳與李威不認識,坐在邊上陪著滴眼淚,香雪則是一邊抽泣,一邊將事情經過,以及歸雁的結局說了出來。

「孤知道了,一切由孤來做主,碧兒,你先安排她們去休息吧。」

「喏!」

碧兒帶著她們下去,李威卻看著蠟燭出神。

兩個少女心性有些高了,落身於娼籍了,能有什麼好下場?這使他記起了一件事,杜十娘不知道是真是假,但霍小玉卻是真的,她名氣多大了,李益當時還沒有發跡,看上了李益,倆人山盟海誓的啥,可最後呢?就算沒有賀蘭敏之的事,她們以後會有一個好結局麼?這個且不管了。

就是自己暫時庇護了她們,將她們留在宮中幾天,難道能將她們留在宮中一輩子?只要放出,賀蘭敏之馬上就會瘋狂地咬過去,會咬得更狠。自己總不能為兩個妓子,帶著人馬殺到賀蘭敏之的府上。估計前面一殺,後面罷黜的旨意就到了長安了。

而且兩天後,文武百官一上朝,自己就等著進諫的各個奏摺吧。

………………………………

為什麼會這樣?賀蘭敏之嘴角抽了抽。

他父親叫賀蘭越石,鮮卑人,世代士族,雖然式微了,還有一個應山縣開國男(最低等的爵位),後來迎娶了美豔的母親,生下了賀蘭敏之與妹妹。自小賀蘭敏之倒也懂事,發奮讀書。

他的字寫得好,文章寫得也不錯,這不是天賦,是勤奮苦學而來的。然後父親死了,家中更加淒苦,與妹妹母親相依為命。那時候日子過得雖然清苦,但一家其樂融融,倒也快活。

沒有想到天上掉餡餅了,姨娘武則天不但取得了皇后地位,最後鬥倒了上官、長孫,成了二聖。連帶著自己家庭也一榮俱榮。母親與妹妹得以進入深宮,似乎好事連連。

但更沒有想到皇上居然再次不顧輩份,看上了自己的母親,又看上了自己的小妹,先後召入陪寢。那時候他看到皇上對自己母親妹妹無比喜歡,就覺得有些兒不妥。不過自己地位也跟著起來了,於是沒有吭聲。不但如此,為了家族富貴,巴結外祖母榮國夫人,他連年青的妻子都不顧,每天晚上陪寢。

可是沒有多久,自己才十幾歲的妹妹早上進宮,中午就傳來音訊,說妹妹暴病身亡。暴病身亡?連那個病太子生了瘵疾,都拖到今天,自己小妹正是青春年少之時,怎麼可能暴病身亡?

此事發生後,母親也懷疑起來,時常怏怏不樂,於是兩年後,自己母親也是正當壯年,卻再次莫名其妙地死去了,御醫又說是生病而亡的。世上有沒有這樣的巧事?

想到這裡,他不悅地說道:「難道太子胡亂編排一個功高德望的大師,功臣之後,就是對的嗎?」

話可不能這樣說的嘀,弘文館太子已經說得很清楚,他自知是編排,可是為了褒善隱惡,就是對佛教本身,都有著積極的意義,這一點反而讓儒家出身的李善有些不滿。

再說賀蘭敏之如果是直言進諫,那也是對的,關健是他在刻意挑釁。正要開口,僕役走了進來,在賀蘭敏之耳邊低語了幾聲。

賀蘭敏之扭過頭來,說道:「李書郎,你說太子如何如何的,那麼某再問你,太子三更半夜召香雪與畫柳進入深中是對是錯?」

如果拋去了兩個少女躲避賀蘭敏之的傷害,才向東宮求救的,三更半夜召她們進去,肯定會讓人想入非非。再說賀蘭敏之雖然是國公,身兼多職,畢竟是一個閒散的官職。比如說尚衣奉御,管皇帝的衣冠佩玉的,有事就視規格把要穿的戴的拿出來,事完了再收回去。左散騎常侍,規諷從失,侍從顧問,職很高,可閒得不能再閒了。太子賓客,尚無品秩,名義太子的老師之一,掌規諫禮儀的。蘭台太史秘書監,管國家圖書的。就算荒唐了,對國家無大礙,可是太子一旦荒唐,就是大事了。

李善本人性格剛烈,不然不會他受到賀蘭敏之的恩惠,依然前來規勸賀蘭。一聽此事,立即道:「太子怎麼可以這樣?」

半夜召妓入東宮,這件事賀蘭敏之不會造謠的,就是造謠,也不會向他造謠。想了想,覺得不安,又說道:「不行,這件事李某不能坐視不管,某要立即回去,寫一份奏摺,上報陛下與皇后。」

說著拉起劉禕之,告辭。

賀蘭敏之終於大笑起來,雖然李威再一次干涉他的事,讓他非常惱火,可到現在他還沒有對這兩位俏妓產生興趣。主要是上次歸雁弄得他沒有興致了。明明一個妓子,卻又是尋死尋活的。於其這樣,不如尋找一個良家子了。

但太子誤打誤撞,半夜將這兩個妓子放入東宮,這件事有文章可做了。

鬧吧,這幾天一折騰,自己大不了去再次一個當開國男就是,可是姨母姨父,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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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太乙終南 八方雲動(四)

半夜折騰了一下,李威起來有些晚了,打了兩套拳,沒有晨跑了。

碧兒走了過來,低聲說道:「那兩位,還在入睡。」

「嗯,」李威輕聲應了一聲。生活習慣不一樣,她們是晝伏夜出,昨天晚上又受了一些驚嚇,自然不會這麼早就起來了。

「殿下,你打算怎麼安排?要麼變一個名頭,讓她們留在東宮中,聽說她們都有才名,而且長得又好看。」

「你啊,」李威在她鼻子上敲了一下,說道:「就算孤想留,她們的戶籍出身,如何進得了皇宮?」

雖然大多數宮女過得清苦,雖然香雪與畫柳才色雙絕,品行也不壞,但想做宮女還是不行的。其實回想一下,李威心中倒是很想,有這兩個妙人啊陪伴左右,紅袖添香,倒也是一個樂事。

但是……

其實很鬱悶的,如果他不是太子,倒沒有這顧忌了。不過話說回來,他不是太子,能讓這兩個眼高絕頂的少女心折?

「那怎麼辦?」

「過兩天再說吧,」要等到官員上朝,看看李敬玄,戴至德他們,能不能願意出面,袒護一下。即使賀蘭敏之再猖獗,面對這些個朝中宰輔,也不得不顧忌。

「真可惜了,她們長相,在若大的京城裡,也是曲指可數的。」

「算是吧,其實說起來,也未必比楊小娘子,徐小娘子高妙。不過人的名兒,豔名遠颺,於是看起來越看越好看了。你這個傻丫頭,將這些美豔少女攏在孤的身邊,不怕分出孤對你的情份?」

「不怕,奴婢對殿下是心,不是相貌。」

「知我者,小碧兒也,」說著,一招當頭炮,一招左金剛搗碓,一個收式,將一套太極拳收起來。

微微有些汗水,倒不似以前那樣吃力。

碧兒遞過毛巾,拭了拭汗,又說道:「太子,奴婢替你換一身衣服吧,不然這樣出去,濕衣服對身體不大好。」

「那有這麼危險?以前孤就是太嬌慣了,就像溫室裡的花朵,始終經不起風吹雨打,所以身體才久久好不起來。」

「什麼叫溫室啊?」

又說漏了嘴,於是改口道:「就是放在房間裡精心伺候的花卉。」

正說著,江蘿帶著香雪與畫柳走了出來,許多太監與宮女對她們悄悄側目而視。名氣很大兒,沒有想到跑到東宮來了。一個個都好奇地觀看。

畏懼皇家的權威,倒不是她們沒有見過大場面,多次出去被人圍觀,些許太監宮女,還不緊張兒。來到李威面前,盈盈一拜。李威將她們扶起來,不過握著手小手,酥軟滑膩,倒也心神一蕩。而且早晨起來,梳洗打扮了一下,不像昨天晚上,匆匆忙忙逃來,到了延喜門外,又是向侍衛跪頭求情,模樣兒有些狼狽。因此看上去,更清爽豔麗了三分。

只是大約昨夜沒有睡好,三人臉色都有些憔悴。

香雪說道:「殿下,奴婢昨夜與畫柳商議了一下,想起來昨夜太衝動了。太子是天下儲君,關係到國家的將來。小女子與畫柳只是兩名賤妓,如果將殿下名聲污了,小女子如何當得起?」

污就污吧,一不偷二不搶,本來就是見義勇為的事,再說自己現在嫌名聲太旺,此次收留她們,將名聲壓一壓,未必不是好事。只是面臨言官的彈劾,終歸會讓他頭痛。不過這兩個少女倒也知道幾分事理,這一點,讓李威心中更有了同情心與好感。說道:「勿用擔心,再說,你們已經進了東宮了,現在將你們攆出去,來不來得及?」

二女啞然。

「孤今天要出去一下,你們先在東宮裡呆著,不要亂跑。等過兩天孤再想想辦法,如何使你們安全。」

「謝過殿下。」

其實天下之大,如果賀蘭敏之一心要對付這兩個少女,也只有東宮這塊地方是安全的了。

………………………………

「將軍,休息一會兒吧。」侍衛勸說道。

「不能休息,現在京城糧食緊張,就是到了京城,這些官員也會扯皮,如果今明兩天不提前將事處理好了,到了後天,什麼只要一句話,糧食一起安排下去了。有可能一粒糧食都要不到。」劉仁軌說完,又拍了一下馬,馬匹迎著朝陽,地往前奔去。

………………………………

比李威他更早,四個少女就開始動身了。

雖然旱情嚴重,也沒有什麼大亂子,終南山離京城又不遠,京畿要地,安衛森嚴,治安尚好。

四個少女雖是官宦子女,可不是什麼王公國候,或者當朝宰輔的子女,所以總共只帶著兩個男僕,三名丫環,就上路了。

寒食節在唐朝是一個很重要的節日,打早上起,街上就開始歡騰一片。幾乎所有富貴人家子弟全部湧上了街頭,少年穿著精布的襟袍,戴著暫新的幞頭,腰間佩著玉珮,長劍,有的手中還拿著扇子。少女也是穿上華美的春衫春裙,只不過扇兒以團扇居多,施著朱粉。就像孔雀在開屏,將最美好的一面,在向路人展現。

街頭有許多小孩子在放紙鳶,牽鉤,打毯,還有一些人兒在鬥雞,於是邊上便圍滿了觀戰的百姓,不時傳來喝彩聲,斥罵聲,或者嬉笑聲。又有許多小販在沿街叫賣。城中各處,充滿了節日的歡樂。

幾個少女一邊走著一邊說著話兒,裴雨荷忽然問道:「儷姐姐,聽說你前天在街上遇到了一個人,他出了一個對句給你,是不是?」

徐儷自報家門,坊裡許多百姓都聽到了,這事兒傳起來倒是很快的。只是李威的身份,徐儷不言,徐齊聃不言,引發了一些猜測。不過本來沒有那麼快的,偏偏徐儷又在找各個文人、詩人,或者儒者詢問對句的答案。這個對句又是難到了極點,所以迅速傳了更快了。

「是。」

「有沒有找到答案?」

「我也聽說過了,問過父親大人,也問過房叔裴御史,可連他們都沒有想出答案。」

裴御史指的是裴家中傑出弟子裴炎,不過河東裴家分為五房,裴炎來自冼馬裴房,裴居道來自東眷裴房,所以用了房叔來稱呼。論家族出身,裴雨荷家族比楊家有名望多了。

「這個對句惱人兒,不過此人倒有幾分本事。」楊敏樂道。

「哼哼!」徐儷沒好氣地嗯了一聲,心想,你當然替你夫婿說話了。其實也知道楊敏並不知道出難題的就是太子本人,只是心中十分不平。

裴雨荷也樂道:「這個對句古怪之極,我問了後,不但父親大人長思,連我的四位哥哥都難倒了。不知道京城多少才子文人墨客,為之頭痛。徐儷姐姐,你知道這個出對句是什麼人?」

「哼哼!」

「你在哼哼什麼?」

「他不是一個好傢伙!」受了父親的氣,於是連帶著說李威不好了。

「呵呵,」大家都是一樂,徐儷心高氣傲,這一次當街被人挫敗,心中惱怒可想而知的。

楊纖說道:「敏姐姐,或者你問一下太子吧,也許他知道答案。」

自從會當凌絕頂與海上生明月傳了出去,李威名氣益發地重。許多文人墨客將李威視作翹楚,當然,這是他是太子,如果不是太子,未必會將他捧得那麼高。

「哼哼!」

這一回連楊敏也奇怪起來,問道:「你哼什麼呀?」

「昨天貪圖涼快,衣服穿得薄了,有些兒不舒服,鼻子不通,哼哼。」

「沒有關係吧,如果你不舒服,我們就回去,明天出去如何?」

「沒有關係。」

可是三個少女一起圍過來看,看到她臉色紅潤,倒不像生病的樣子,才安下心來。楊纖又問道:「敏姐姐,太子為什麼今天不出遊?」

「他很忙,內宮之中,我進去過好幾次,每次看到他桌案上擺著書籍,在讀書,或者看一些邸報。」楊敏說這句話,有些心虛。那天大著膽子,替太子沐浴了一下,本來想說的。最後將縮了回去。有些擔心,徐儷才色雙絕,裴雨荷相貌也是很清秀的,文才更是出眾,她倆又對太子很有些好感兒。

不過想到那天的事,臉上飄起紅霞來,原來太子也很想啊。畢竟十五歲了,幾個月後就要大婚,楊夫人私下裡也暗示著說出了一些生理知識。

「沒有這麼用心的苦讀,怎麼有學問,怎麼能寫出那樣的詩賦出來?」裴雨荷一臉嚮往。

「哼哼!」

一邊說著,一邊就出了城門了。

城外的郊野春花開得正是燦爛,幾個少女家境都不錯,又是十幾歲,人生最好的時光,無憂無慮,卻不知秋天的肅殺,冬天的寒凋。一邊走著,一邊上說著話,時不時響起銀鈴般的笑聲,引起了路上無數少年的側目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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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太乙終南 八方雲動(五)

李治應當說,還是一個務實的皇帝。可長安終究是國家的臉面,除了這大荒之年無可奈何,

因此,長安周圍卻以皇莊農莊為多,要麼是各大家族的私莊園,加上水利發達,就是現在旱情,看上去依然很美好。所以,李威同樣到了更遠的地方,終南山不遠處。

哪裡溝渠較少,還是有一些大家族的農莊,不過普通百姓的農田也多了起來。

李威騎著馬,騎術不是很好,但不是行軍打仗,需要馬兒全力奔跑,因此倒也太平無事。碧兒與他差不多,因為膽兒小,騎在馬上,臉都嚇得有些發白。不一會兒,離終南山就近了,大山蓊蔥疊翠。朝終南山去的大道上遊人如熾。

他卻是要辦辦正事的,就是跑路,也權當為老百姓做做好事。不跑路,爭取平安做皇帝,那麼這些百姓是他的臣民,國家是他的國家,更應當辦正事了。

瞅了瞅,順著一條小道,插向一片耕田馳了過去。到了近前,下了馬,百姓不是官員,來個節日休假的啥,當然,寒食節一年一次,有的百姓依然休息了。不過還有勤勞的百姓,開始在犁好的田壟上繼續播種耕作。讓李威感到驚喜的是,居然看到很多農民在使用新犁。當然,有人念叼他的好處,然後又說太子什麼什麼的,誇得天花亂墜,連鬼啊神的,全部出來了。

李威縱然臉皮子厚度尚可,不由地被誇得臉紅起來。

然後看著種子,一個是粟,一個是高梁,一個是大豆。讓李威意外的看他看到居然有一塊田裡,有百姓在撒種子,水稻的種子!但不用插秧拋秧的什麼,收成同樣讓他很懷疑。

即使是粟與高梁、豆類,也需要水的,注意了一下,看到許多灌溉工具。有手轉的翻車,足踏的翻車,牛拉的翻車,還看到一種用大竹做成的連筒。這裡比較偏僻,依然有許多溝渠,有一條水渠新挖出沒有兩三年,兩邊的渠埂上的泥巴還是新鮮的渠泥。也說明朝廷對水利的重視。只是許多溝渠裡情況不大樂觀,大多干涸了。

對古經真沒有那些大儒兒精通,即使他是講師。對制度更是很陌生。連農業也不是很精通。可從小時他卻是在農村里長大的,那時候農村還是很落後的。就不是專家,少年時還參加過勞動,下過地裡幹過活,至少不是一個門外漢。

比如這個水車,也許唐朝水車比漢朝很進步了,但未必是最好的,比如翻車,轉軸、豎輪、臥輪設計很粗糙,精密度不夠,一架水車只有一組木質齒輪,抽水效率很低,而且費力。

看著不遠處那個在手轉翻車抽水大漢,滿頭大汗,嘴角動了動。最後還是忍住了,出來一件新犁,已經傳得謠傳滿天飛,再出來一件水車,何以自釋?

繼續觀察著,有許多地方大片大片空置著。這個都不用詢問,是為了培養「地力」。沒有肥料了,只好輪耕。也用了草木灰、牲畜肥,不過很少。草木灰主要來源於燒飯產出的,這個倒豐盛。關健是田地廣。後世農民密集的地方一人一畝地都不到,現在動輒幾畝幾十畝。分攤下來,變得稀少了。牲畜肥更少,有許多貧困的百姓缺少牲畜,用人力拉犁耕地。

站著沉思了一下。肥料確實有點難解決,回憶了一下,農家肥,草木灰,漚肥。終於眼睛亮了亮。但還是沒有作聲,下了田地,看了看撒播的種子,居然看到了有一部分種子不是很好。

他在觀看,農民也沒有注意,還以為這些富家子弟閒著無聊,看他們好玩的。

看了好一會兒,心中有數了,於是與一個農戶攀談起來。

漚肥也是有的,有時砍一些青草蒿類,放在糞坑裡漚爛了做肥料。但提到紅花草時卻是兩眼茫然。好在有準備,李威迅速換了說法,紫雲英、飛廉,這個倒是知道的。有的農民還用嫩草頭,當作菜來吃。

對這個很無語,因為李威前世小時也吃過。後來才知道有毒的。這種作物分佈很廣,主要在長江兩岸,但華北關中地區同樣也有。不管產量如何,反正這些地閒置著,在「輪耕」,天知道輪到哪一年,靠一些雨水與灰塵積攢下來的氮磷鉀,才恢復地力?種植紅花草肯定比閒著強。

豆類亦是如此,只知道種植,是糧食,甚至還知道「養地」,就不知道有多養地。別的不說,這些閒置的土地種一年大豆子,哪怕產量很低,所積攢的氮肥,終比閒置的強。

播種也是問題,像這樣直接將種子撒到地裡,肯定沒有帶營養缽育苗,就是怕費事,小田育苗,大田移載,也肯定比現在作物長勢好,產量高。當然,因為根系的問題,小麥等作物,移載肯定是不行了。

這時也出了兩季,許多地裡小麥青黃不接。不過缺水,長勢很不好。甚至極個別田地裡東一根西一根,讓李威懷疑能不能將種子收回來。也有的農民正在麥田間隙裡打上小坑,種高梁豆類。

也知道選用優良的種子,可因為廣種薄收,至少對他來說,是這詞語形容,只是選用長勢好的一片莊稼做種子,並且是各留各的種子形式選種的。難怪王戎將他家李子核鑽一個洞後才出售。

至於大規模雜交技術沒有出現之前的單株選種與鹽水選種,根本就沒有聽說過。這也是這種廣種薄收制約了農民的想法。想到了鹽水選種,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現在鹽真的很貴,一斤鹽三文錢,好一點的四到五文,但現在的一斤他掂了掂,很有可能不及後世的半斤重。於是從東市上回去後,查了查相關的文書,才知道這時代還沒有想到曬鹽,不過煮鹽出現了。但主要是池鹽,少數地方還有井鹽。這麼貴的鹽,農民誰捨得用鹽水選種?

不過是不是如此呢?

又換了一個地方,與一個看起來很有經驗的農民再次攀談,結果依然如此。

其實這些方法,除了像水車什麼的,大多數《齊民要術》裡就記載著,比如種子的單選單藏,春耕前的水選,只是用了淡水,顯然不能將許多不飽滿的種子剔除。再比如記載「凡美田之法,綠豆為上,小豆、胡麻次之」。昨天刻意翻閱了這本書籍。心中還在奇怪,因為裡面記載的農業知識有許多相當科學先進,為什麼產量這麼低?

心中估猜測了一下,有,少數百姓已經使用了某一種的方法,也認識了其中的好處。但沒有規範起來推廣。有一點可以證明,《齊民要術》中已經說明了用豆類輪耕代替田地閒置,可現在呢?

看一看四下里許多大塊大塊的空地,儘管缺少水源,可有的空地就在溝渠的邊上,就可以說明問題了。

當然,裡面寫的東西未必所有都是正確的,大多數都是對的,僥倖還知道極少數一些能改進,或者錯了,或者許多他也不知道對與錯。

可如何說服父母親,或者各個宰輔去大規模在全國推廣《齊民要術》中的知識?更不要說對中間某些內容進行再次改正。

又轉了轉,腦海裡卻在不停地思索著,就到了中午了,拿著備好的胡餅以及一些小菜,與侍衛與碧兒坐在田埂邊啃了起來。因為想著事情,連吃東西,眉頭都皺著。

碧兒問道:「殿下,你有沒有想出解決旱情的辦法?」

暈了,解決旱情,雖然不是專家,但想出一兩條能讓產量增加的方法還是有的,可能解決旱情?

別要說什麼坎兒井,雖然這時代什麼都落後,可也不能小視了人們的智慧。就像龍首渠,建於西漢,經過十餘里商顏山,然後用隧洞豎井施工,鑿出四十餘丈深的井,井下相通行水。其實這種方法就是坎兒井。

那是西漢,況且唐朝?

不要說他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就是有本事,造個飛機,來個人工降雨,能將這麼廣大一片旱區的旱情化解?

「不是,老天下不下雨,孤也無可奈何之。是在想另外的事,你還記得我昨天為了今天前來察看,翻看了一下《齊民要術》?」

「記得,還是奴婢替你從書架上拿下來的。」

「那你還記不記得孤在勞宴上,對戴相公說的話,產量太低了。」

「記得,但戴相公說得對哎,比起漢朝,我朝糧食畝產已經高了近一倍。」

「既然我朝能讓糧食產量增加,為什麼不能繼續增加?」

「但那好難哦。」

「事在人為,就像孤的頑疾,也很難醫治的。可孤在鍛鍊之下,現在不漸漸好轉了嗎?」

「殿下,你真是一個好太子。」

「江司閨此言極是,」因為出城,帶了十個侍衛過來。幾個侍衛一起說道。

心折了。

別的官員視察的啥,那是做做表面工作的,大家都懂。可是太子察看百姓,那是真察看,沒有任何聲張,到了田間不但看,還在問,現在又在想。能不能想出辦法,那是一回事。可這份心意卻是可嘉的。

「你們也別誇了,百姓對孤那麼期望兒,孤卻無能為力,心中不安。總想出一份力回報。」

說到這裡,中午太陽有些火辣,他的額頭便冒出許多汗水出來。碧兒有些擔心地替他擦了擦,說道:「太子,你也看過了,也問過了,我們回宮吧。」

看著她關切認真的表情,壟上陣陣溫暖的春風吹來,也吹來了她身上微微處子的清香,李威有些心動。

春天深了,人總有那麼一點心思。讓他心動的少女很多,比如還留在東宮的香雪、畫柳,或者徐家那位小辣妹,可是顧忌很多。就是楊敏,也有一份顧忌,未必能摸透她的心。

但碧兒卻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是不是碧兒還小了一點,似乎也不小吧,再說這時代十二三歲結婚同房生小孩的都有……

胡思亂想著,嘴上卻答道:「既然出來了,再轉一下吧。」

將心靜了靜,看著一望無際的原野,心中又想到。不是很好辦的,比如這個紅花草,或者豆類,這是數年才能看到效果的,不可能今年種了一季紅花草了,然後再來一季大豆,然後明年就能畝產十石,震動天下,迅速廣而推之。想要這個理論引起整個國家注意,自己不能顧忌,恐怕也要幾十年時間才能讓它得到公認。

太難了,現在說什麼氮磷鉀,嗯,就是剛剛去世沒有多久的妖人李淳風站在面前,他都不會相信。

不過有些還是可以上的。本來長安城外就有許多皇莊,父母親,甚至祖父大人李世民,都將農業放在第一位。如果自己站在櫃檯前吆喝買賣,估計諫官能從太極宮一路跪到東市。但參加農業,沒有一個大臣會說話的。

有了這個便利,現在又正好能將時間搶過來,來個營養缽育苗,大田灌上水,紅花草長安城外不多,但有,許多就生長著終南山下,讓百姓當作野菜在吃,或者當作了祛風清熱利風的藥方了。他是皇太子,一聲令下,會蒐羅不少,或者刻意讓人將豆枝抱來,一起放在田裡漚。等到苗長大,將大田水放干,這些綠肥也差不多漚好了。然後再利用一些科學的方法種植。

先不要弄太多,只要照料好了,看到效果,就是父母不推廣,附近總有百姓好奇模仿的。但他很有顧忌,產量稍高也罷,如果弄出來一個四石田五石田,轟動天下……並且如果伺候得當,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的。

真的很擔心……

這個太子的身份……

正在這時候,一人騎著馬,快速奔了過來,來到近前,翻身下馬,看著李威問道:「閣下可以太子?」

侍衛立即警戒起來,李威揮手制止,說道:「正是。」

「臣民參見太子,」翻身施禮,然後說道:「太子殿下,有一件不好的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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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太乙終南 八方雲動(六)

李威沉聲問道:「什麼事,你又是什麼人?」

來的人他不認識,當然他認識的人卻是不多,就是原來李弘因為身體性格,認識的人恐怕也不多,但認識他的人卻有不少。

「臣民是周國公府上的一名僕役。」

「噹!當」

一聲聲刀鳴聲,十名護衛眨眼就將十把橫刀撥出來。

李威再次將他們攔下來,說:「繼續說。」

十名護衛手中明亮的橫刀也將這名來客嚇了一跳,臉色有些發白,過了一會兒,才定下心神說道:「臣民是緊要之事前來稟報太子殿下的。今天早上,西台舍人府上的徐小娘子,左金吾府上的裴小娘子,羽林中郎將府上的楊小娘子,還有太子妃,帶著兩名僕役,三名婢女,到了終南山了。」

徐小娘子李威知道是誰,其他兩個少女則不清楚。但這是一次正常的踏青。終南山離長安城不是很遠,道路又好,如果騎馬一個時辰,可以從最近的山麓到達長安南城門一個來回。當然,寒食與清明合在一起了,踏青,故名異義,大多數是散步去的,騎馬與坐馬車的遊客倒是很少。

就是步走,如果起一個早,上午出發,還能登上樓觀台,看看講經台、煉丹峰、大陵山、上善池、仰天池,閔懷一下幾千年老子在此講五千《道德經》的情形。如果運氣好,還能碰到大熊貓,也就是齧鐵獸。並能搶在日暮前返回長安。

但有不少富家子,特別是仕女,卻是選擇在終南山各個寺觀過夜,上午再看一下風景,從中午時,從容返回。估計楊敏她們多半是選擇後者。

聽到楊敏她們不在城中,卻在城外,又聽到賀蘭敏之,李威隱隱意識到不妙,可還是沉聲說道:「繼續說。」

「是,殿下,正好此事讓周國公聽到,於是產生了歹心,他派了六七名遊俠,駕著馬車,到了終南山,伺機準備將太子妃綁架回府,凌辱之。」

李威一聽就火大了。

殺夫之仇,奪妻之恨。這是一個大男人最不能忍受的事。雖然楊敏現在還沒有與他完婚,畢竟訂了親事的。如果以後有什麼風波了,兩人婚姻告吹也就算了。關健現在不是還存在著這層關係嗎?

如果楊敏有什麼意外,以後他出去,只好蒙著臉見人了。

剛要暴跳如雷,可迅速冷靜下。

這個賀蘭敏之可以說,自己沒有招他惹他。與自己內宮勾結不提了,楊府挑釁自己,弘文館挑釁自己。還派人在坊裡散佈謠傳。但做出這些,也能說他不知天高地厚。可再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膽大妄為到綁架未來的太子妃,還準備凌辱?

因此問道:「他為什麼這樣做?」

「殿下,是有原因的,只是臣民不知當,當,當不當說。」

「說。」

來人看了看侍衛與碧兒,李威努了努嘴,讓侍衛與碧兒離得稍微遠一點。來人這才說道:「周國公小時父親過早故去,與母親韓國夫人以及妹妹魏國夫人相依為命。後來皇后將他一家提撥,韓魏二位夫人得以進入皇宮,被皇上寵幸。可是魏國夫人人心鬼大,有些兒不安份,於是三年多前去了一趟皇宮,中午就傳來得了病,暴斃的消息。接著一年多前,韓國夫人年當益壯之時,也生病而亡。自此以後,周國公心中時常怏怏不樂。但這時榮國夫人在世,將他壓制在周國公的府上。不過……」

「不過什麼?」李威問道,可是心中很是震撼。終於明白賀蘭敏之挑釁自己的原因了,記恨了母親了,那麼自己等人是母親的孩子,自然看不順眼了。

但賀蘭敏之府中這名僕役說得很客觀。韓魏兩人入宮不是一年兩年,好幾年了,連賀蘭敏之今年都二十**歲了。既然母親讓她們進宮,也是默許了這層關係。畢竟**之中還有其他的妃嬪,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一個是姐姐,一個是侄女,自家人,倒也放心些。

也許是病死,也許是母親下的手。為什麼幾年後才下手,不是母親不能忍受,真相恰恰時魏國夫人不安份了。正是二十如花,青春年少之時,看到母親權傾天下,心動了。她的小心眼如何瞞過母親。

單論權謀之術,千古以來,幾十億或者幾百億人,有可能母親能傲然地排在前十位!於是有了宮中暴斃的事發生。

豈止是如此,侄女的背叛,兒子的反對與不省心。小時候幾位異母同父哥哥與堂哥的欺侮,皇宮裡的幽閉,黑暗的宮斗,讓母親看不到親情,看不到光明。只有孤獨地行走在充滿棘刺的黑夜中。

於是,一代心狠手辣的女皇產生了!

可是他心中不驚反喜。就像生病一樣,如果是絕症,準備死吧,反正早晚一死。如果是能治癒,找到了病根,也容易治癒。就怕整天病魔纏身,卻找不到病根在何處。

來人繼續說道:「偏偏臣民又在府上聽到榮國夫人與周國公烝之。」

烝,讀蒸,《說文》上指火氣上升,這時候人們也有想像力的,火氣上升了能做什麼,一想就想歪了,於是到最後指不正當的男女關係。

李威一下子腦門子冒金星,心臟一分鐘跳了兩百下,眼睛都瞪出眼眶。榮國夫人,他穿的時候就死了幾個月了,可也知道多大歲數,九十一歲,按現在人的說法,九十二歲!這個小賀蘭才三十歲不到。

「烝之?」

「嗯,府裡都在傳聞,連周國公幾位妻妾都為此事不滿,但畏懼榮國夫人權勢,敢怒不敢言。」

這一回李威終於全明白過來。兩位至親的親人死得不明不白,為什麼會死,李威不會去考慮的。也沒有辦法考慮,**中很黑暗的,母親不提前除去,說不定以後魏國夫人成長起來,母親也會落得王皇后與蕭淑妃的下場。這件事沒有對與錯,只有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但站在賀蘭的角度,母親是做錯了。

然後每天到晚陪著一個**十歲的老太太烝之,就是一個再正常的人,幾年下來,心理也會扭曲。

來者繼續說道:「臣民聽到此事,心中十分擔心。可又不敢報官,正好聽到太子出城察看百姓,於是騎著馬兒找了一個多時辰,才找到太子殿下。」

賀蘭敏之要發瘋,不代表著他手下會全部陪他發瘋。李威說道:「嗯,你做得很好,孤回去後一定重重有賞。」

「臣民不敢。」

李威也沒有與他繼續說話了,現在都過了中午時分,大道上人來人往,賀蘭敏之是不敢下手的。就是前往樓觀台,今天有可能山道上遍佈遊客。還是不敢下手。就怕到了樓觀台,然後轉啊轉的,轉到某一個偏靜所在,那麼就危險了。

於是大聲喊道:「碧兒,你帶一名侍衛回去,立即通知官府,不通知東宮侍衛,就說孤與太子妃遭遇到麻煩了,速去終南山營救。」

官府今天都在放假,而且此事牽連到賀蘭敏之,不如從東宮直接調人。

「不可。」來人立即阻止道。

「為什麼?」

「殿下,周國公喪心病狂,不顧儀制,可是太子,你是殿下。這是皇家內部事務,而且是一件醜聞,如果宣揚出去,皇后肯定會不悅,再說,對太子妃名聲也有些損污。其他的不知,但這幾人,只是一些游手好閒的遊俠,可你殿下,你身邊帶來的侍衛想必不弱,又帶著武器……救人要緊。」

唐朝重武輕文,遊俠與刺客活動很猖獗的,李師道就是派這些人刺死了當朝宰相武元衡,也差一點將裴度刺死。若大的准南節度使高駢因為害怕鄭畋用遊俠對他行刺,身穿女人衣服別院入睡。但也不是一無是處,吐蕃攻入長安時,孫全緒派舊將王甫混進長安,聯繫了一群浪蕩子,夜裡擊鼓,大聲:「朝廷軍隊入城了。」當夜吐蕃軍隊倉皇無主,四散而逃。陳昂之的父親陳元敬就是一名遊俠。所以陳子昂性格豪爽,就是受了父親的影響。李白年青時也是一名遊俠,曾經親手路見不平,用那把劍殺死了好幾個人。

但李威對此事一點兒也不知道。

再說了,現在兵制是府兵制,農時務農,閒是練兵,戰時應戰。朝廷每人給二十五緡錢,戰馬、馱馬、驢、刀、弓、斧等行頭兵器,全部自備。《木蘭詩》中說,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

所以十名侍衛過來,身上佩著橫刀,背上還背著弓箭,除了盔甲太引人注意了沒有佩戴外,帶了許多武器過來,拱衛李威安全。但對於這時代,除了少數武器受朝廷管制,這些武器朝廷並沒有禁止。因此也不大顯人眼兒。

講遊俠好聽一點,也就是六七個小流氓,十名侍衛,還是精挑細選而來的,又帶了武器,然後還要回京城班援兵,此事傳了出去,不但張揚了皇家醜態,影響楊敏名聲,也說明自己懦弱。

其實如果不是這身體拖了,就是六七個小流氓,他一個人也幹掉了。

想到這裡,他說道:「多謝閣下提醒。」

時間來不及了,從這裡騎馬到終南山,不是很遠,但遊人眾多,終南山也不是一個兩個景點,以講經台為中心,附近幾個山峰都是景觀處,得慢慢尋找。

都忘記詢問來者的名字。

又說道:「上馬,去終南山!」

侍衛還沒有全部明白,但太子剛才不是說了,說太子與太子妃遇到危險。太子好好地在這裡,無疑就是太子妃在終南山遇到了麻煩了。那可是未來的太子妃,有可能百分之九十五是未來的皇后。

一個個立即上了戰馬,連碧兒都忘記緊張,催著馬兒飛快地向終南山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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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太乙終南 八方雲動(七)

來到山腳下,將馬匹立即栓了起來,連一個看守的人都沒有,一行人就翻身下了馬。

但李威與一行侍衛都傻了眼,天氣久晴了,對耕作不利,可道路乾爽,出來踏青的人便多了起來。

到處都是遊人,滿山遍野,連一些不知名的小山丘上,都傳出沸騰的笑鬧聲。這麼大的終南山,上哪兒尋找九個人?

來客說道:「太子殿下,不用擔心,在下名叫劉漢三,就是怕有意外,還有一個同伴兒,叫鐘大錘,上午我在尋找太子通報消息,鐘大錘子卻在盯著那些人。」

李威這才想起來到現在連人家姓名也沒有問,拱手道:「慚愧了。」

「殿下仁愛,這是臣民應當做的。」劉漢三說著,來到路口兩邊,看了看樹木,在一棵松樹上找到了一根小布帶子。說道:「順這邊走。」

「為何?」

「殿下,看到沒有?那個布帶子系的疙瘩處,便是他們所去的方向。」

一行人順著山道,進入了終南山。這是中規中矩的道路,正是去往講經台的。所有道路當中也只有這條道路遊人最多,許多少男少女穿得花紅柳綠,其中不乏一些絕色妖姝,不過李威沒有心思觀看了。一邊往前走,一邊用眼睛盯著所有的遊人,在遊人中尋找。有些不易,遊人太多了,好在他們一行是九人,不是一人兩人,目標不算大,也不算小。

但來到講經台了,都沒有看到一行人。還好,一到岔口處,都有一條布條指明了方向,才讓李威心稍微安定下來。又一個岔路口到了,卻轉向了一處無名山谷,山谷里長著一叢竹林。

現在整個終南山都是一片人喊馬嘶,鬧騰的很。這個山谷因為幽靜,反而別有風味。有一泓潺潺清澈的山泉從山頂上流下來,其間野花滿目,群山青翠,因為這裡比較靜,鳥兒卻多了起來,清脆的聲音,彷彿是一支支悅耳的小夜曲。

不過李威都沒有心思了,其他幾名侍衛亦是如此。怎麼著,他們是東宮體系,主榮僕榮,主辱僕辱。還有幾名護衛已經多次跟隨李威出行了。迅速來到竹林邊,看到幾名少女,以及一個男僕站在竹林前發呆。其他人不認識,徐家那個小娘子,才分別沒有幾天,一眼就認出來了。大踏步走過去,問道:「徐小娘子,楊家小娘子呢?」

現在徐儷早忘記了李威在東市故意刁難她的事,六神無主地說道:「殿下,你怎麼來了?剛才敏姐姐到了竹林帶著她的婢女書兒如廁了一下,過了好久都沒有出來。我們感覺不對,進去找也沒有找到。荷妹妹派了她家的僕人大柱出去報官了。」

「這是什麼時間發生的事?還有你們為什麼到這個偏僻的地方來?」

「已經過去了近半個時辰。我們在講經台,人太多了,擠得不舒服。於是荷妹妹說了一句,正好讓一個小娘子聽到了,她說這裡風景好,於是我們一道過來了。」

說了你們就聽了?不過這群小丫頭歲數都不大,這個光天化日之下,那能想得到?又問道:「那個小娘子呢?」

「她看到人失了蹤,害怕起來,離開此地了。」

李威搖了搖頭,難怪以前博士生都能讓人販子賣掉。他性子溫吞,可遇事兒也比別人冷靜。想了一下,說道:「半個時辰,應當沒有多遠。況且這是山陵,馬車不通,只能用人背著。還要避開其他人,必須走偏僻的地方。想來不會走得太遠。」

聽了他的話,大家才稍稍安定下來,現在只能看劉漢三的同伴,有沒有及時留下線索。劉漢三也是急得一頭汗,在竹林中轉來轉去,有些兒密集,視線不大好。找了好一會兒,說道:「他們向東北去了。」

往東北去,是為了出終南山的,並且東北方向地勢有些險惡,倒沒有什麼遊人。果如李威所言。但沒有人奇怪,太子嘛,外面傳言凶得狠,與眾不同也是應當的。

有了方向更好辦了,李威又對侍衛說道:「各位,散成扇形向前搜索。前面地形不大好,又背著兩個人,遠途無輕擔,他們速度不會很快。」

想了想,對徐儷她們又說道:「你們也跟著我走吧。」

很氣憤,賀蘭敏之這樣做,等於在朝堂向他打臉。此人喪心病狂了,請的人同樣也不是好貨,否則都不敢接下這趟子事。就怕他們狗急跳牆,說不定連帶著這幾個小姑娘也要傷害。

「是。」

一行人向東北方向奔去。到了這裡,也不存在什麼路不路的,不過到了這裡,鐘大錘也知道眾人的為難,系的布條更密集了。一個是輪流著背人走,一個是空著身體追。只追了一會兒,就看到山腰裡六個人,鬼鬼崇崇地背著兩個大麻袋,向山下奔去。

校尉許越大喝了一聲:「哪裡走!」

氣的,你幾個小遊俠也好,或者是小混混也罷,連太子妃都敢綁架。其實這幾個人哪裡知道綁架的是太子妃,不過人家出了重金了,膽子大起來,做了這一票。並且十分害怕,這是寒食節,不同往日。到處都是人,如果讓人發現了,大白天綁架人,看穿著打扮,還是有身份人家的小娘子,送到官府,還不知道怎麼從重處理。

聽到許越一聲大喝,嚇得將兩個麻袋往地上一丟,撥腿就逃。

劉漢三這才拱手,說道:「殿下,幸不辱命,臣民告辭了。」

雖然有功勞,可得有福享受。這件事風波想小小不起來,一個是太子,一個是國公,還是武則天的親侄子,他卷在裡面,很有可能沒有獎賞,反而被皇家殺人滅口。

很機靈的一個人。

李威施了一個大禮,說道:「劉壯士,有情後感。」

「臣民那敢受殿下這麼大禮,折殺我了,」說著連連側身讓過,說完了,立即從相反的方向下山。

「好一條義士,」李威嘆息一聲,如果不是他通風報信,今天很有可能楊敏被賀蘭敏之捉到府上受辱。到時候自己就是將賀蘭敏之殺掉,這個恥辱也永遠掛在他頭上了。

「追!」喝了一聲。

十幾個人連跑帶滾地衝到山腰,李威將麻袋解開,看到他的「妃子」嘴裡塞著布條,後背上捆著繩子。李威走過去,將她繩子解開,碧兒與徐儷她們才氣喘吁吁地追上來。碧兒走過去替那個書兒解繩子,楊敏一下子撲入李威懷中大哭起來。

都嚇壞了。

「沒事了,沒事了,」李威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

哭著哭著,想了起來,問:「殿下,你怎麼知道妾身會遇到危險?」

「是武敏之府上的兩個義士,看不慣武敏之的作為,找到孤通風報信的。」

「是周國公,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不但楊敏在問,徐儷與裴雨荷也在問。

「不知道,」李威答道,不是不知道,是不能說。又說道:「不過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

說著看向山下。這個不用他吩咐了,十名侍衛一分配,五人留下來保護李威,許越帶著五名侍衛追了下去。也不要多,只要抓到兩個歹徒,一刑訊,什麼都能問出來。

徐儷與裴雨荷、楊纖不停地撫著小胸脯,至少裴雨荷才剛剛發育,真正的小胸脯兒。救到了人,一起放下心了。李威本性顯露出來,摟著美豔的楊敏,卻在看著另一位女孩子,笑嘻嘻地問:「徐家小娘子,你有沒有想出答案。」

「你不是正人君子,」本來讓徐齊聃寵慣了,膽子又大,主要還是李威一臉和氣,不害怕,輕啐了一口。

「還行吧,」李威摸了摸鼻子,未必能算一個聖賢,可看到沒有,連碧兒這麼溫柔聽話的少女,孤只是襲襲胸的啥,並沒有真正觸動最後的底線。至少能與這個正人君子能沾上一點邊。

「哼哼,」又哼了兩聲,東市上捉弄了自己,回到家中又讓父親責備了一頓,心裡甚是不平。不過也好奇,問:「哼哼,那個下句是什麼?」

「你是說與你對句是的殿下?」楊敏從李威懷中扭過頭,警覺地看著徐儷。難怪出城時,提到太子時,她直哼哼,到現在還在哼哼呢。

說漏了嘴,立即將嘴捂起來,覺得又不妥,將手兒放下來,道:「我也不知道,剛才才得知太子的身份的。」

越解釋楊敏越狐疑,李威又摸了摸鼻子,本來是一件萬幸的事,這幾句出來了,怎麼空氣裡卻飄起了一股股酸味。轉移話題,問道:「楊小娘子,你有沒有受到傷害?」

「只是嚇了一下,不過殿下趕來了,妾身真的很開心,」說著將頭又縮到李威懷中,但背著李威,看著徐儷,故意露出一臉無比幸福的神情,臉上那種甜蜜的笑意兒,都能擠出蜜汁來。

「哼哼!」

倒是碧兒提醒了眾人,說道:「許校尉要追上了。」

一起轉頭看向山下,這幾個傢伙跑起來挺快的。可是許越他們都是從親衛中精挑細選過來的,過去追趕的五個人平時跑起來速度就非常快。依然越追越近。

就在這時候,山腳下出現一群獵戶,打獵的人嘛,終南山很多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的山民就是以打獵為生。許越大聲道:「前面一行壯士,請協助捉拿朝廷欽犯。」

他不是官府衙役,不過這六個人膽敢綁架太子妃,說欽犯卻不為過。甚至這案子看怎麼審了,有可能不但他們掉腦袋,連帶著他們家裡人都要倒大黴。

話音剛了,這群獵戶一起撥出弓箭出來。連李威都以為他們是撥弓箭協助的。可沒有想到變肘陡生,不但撥了弓箭,真的將箭矢射了出來。一眨眼,六個人就倒下了。

事情兒有些不妙了,難道是劉漢三通風報信洩露出去了,賀蘭敏之又派了死士,偽裝成獵戶,過來殺人滅口。一行獵戶,十幾個人,以賀蘭敏之的實力,養十幾個死士,卻是一點也不吃力的。

心中又有些氣憤又有些同情。之所以變得如此喪心病狂,一半感謝自己母親,一半感謝自己素未謀面的外祖母。不過再想一想,外祖母九十高齡,興趣昂然。父親優柔寡斷,一會兒抓權,一會兒放權。母親是爺爺的女人,又是父親的女人。這個賀蘭嚴格來說,還是自己的親表哥,喪心病狂。還有一個死去的小表姐,與自己母親爭自己的父親。

這都是一家子什麼人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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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太乙終南 八方雲動(八)

張邦彥惶恐不安地走在大街上。

真的害怕了,如果散佈散佈謠言的什麼,倒也沒有大礙,就是弘文館的事,也沒有大礙,但綁架了太子妃,還要回府那個那個。當真沒有問題?

如果事情鬧得不可收場,那麼他們這些幕僚的下場可想而知的。

正在盲無目的地走著,忽然傳來一聲呼喝:「讓開!讓開!」

劉仁軌帶著幾個侍衛返回了京城。趕了一夜的路,得立即找到幾個官員,將問題解決了。然後好去休息。可今天是寒食節,終南山人多,長安城內同樣人山人海。平時兒不注意,現在一百多萬人一起從家中走出來,是何等的陣場?只好一路呼喝。

劉仁軌啊,張邦彥眼睛亮了亮。未必與太子有什麼關係,不過劉仁軌看太子特別順眼,無論什麼場合,都在誇太子。那股媚味兒,估計站在洛陽,都能順風聞到。

一下子衝了過去,說道:「劉將軍。」

劉仁軌倒不是賀蘭敏之那麼不講理的人,再說他就是平民出身。雖然打了很多仗,使他脾氣變得粗獷,然而文才卻是很好的。雖然不悅,還是將馬勒住,說道:「你是何人,為何攔住劉某的去路?」

還不敢說,許多人就看著他,如果傳到賀蘭敏之耳朵裡可不大妙,得,將消息送達,自己還是到什麼地方躲藏幾個月吧。於是低聲說道:「劉將軍,太子的事,關於太子重要的事。」

一聽太子,劉仁軌睏意就醒了。糧食嘛,很重要,但不是不能熬一熬的,太子可是國家的將來,而且上哪兒找這個太子出來。如果太子登基,一個好皇帝有多重要?太宗是天可汗,可是隋煬帝呢?

立即下了馬。問道:「太子什麼事?」

「不是太子,」應當是太子妃,可是張邦彥有些緊張了,說話就開始纏雜不清。

「不是太子,你何必消遣劉某。」這是說話態度好的,如果換作他人,有可能立即將他叉下去。

「是太子妃。」

「太子妃?到底是什麼?」

張邦彥定了定心神,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劉仁軌可不是李威什麼都不懂,解釋瞭然後慢慢想。榮國夫人那個沒有聽說過,但韓國夫人與魏國夫人卻是知道的。知道是知道,可誰去點破?說到底是皇后家裡的事,就不是,看看王皇后,蕭淑妃!

心裡立即明白許多事了,這是賀蘭敏之對皇后懷恨了,於是將怨氣發洩到太子身上。但這件事可大條了。一旦讓賀蘭敏之得逞,如果太子不管不問,那麼太子會讓人覺得懦弱,那條登上帝位的道路,馬上從陽光大道變成了棘刺小道了。如果管了,事情會越鬧越大,皇后將哥哥,堂哥一起貶到嶺南。娘家人也只有賀蘭敏之這個獨根。到時候皇后如何自處?

得立即阻止,思考了一下,做出了這個決定。而且還不能調動衙役,否則還是在替皇后揚丑。自己到時候沒有做成好事,反而變成了壞事了。所以得調動羽林軍,並且是拱衛東宮的羽林軍。還有太子,也要找。這個賀蘭敏之瘋了,如果沒有得手,說不定惱羞成怒,正好太子出了城,帶的人不多,如果他直接伸向太子……

想到這裡,他立即上馬,又問了聲:「你叫什麼名字?」

「僕什麼名字不重要,關健是不能讓事情發生。而且僕也要離開長安了。」

劉仁軌立即意會他的意思。畢竟他是賀蘭敏之府上的幕僚,這樣的行為也等於出賣了主子。就是告密了,未必是在立功,有可能皇后到時候找替罪羊遮醜,他就是第一個倒霉的。不但是他,這一次有幾個浪蕩子參與了,長安等於清洗吧。

低聲說了句:「如果無路可投,到隴州吧。」

「謝過了,」張邦彥眼中一陣驚喜。劉仁軌是什麼人?幾年前李義府看他不順眼,想搞掉他,最後呢?

劉仁軌說完了,立即帶著侍衛離開,都快下午了,再不處理,一切皆晚!

………………………………

不但李威覺得有些兒不妙,許越五人也覺得不妙。那有一個獵戶這麼牛,拉箭就殺人的?

箭便飛了過來。

李威以前見過,在電影裡面,與電影裡面情形很相似,離得有些遠,不過還是能看到冰冷的箭芒,在碧竹翠杉間劃過,向許越他們閃電一般地飛了過去。

不是許越他們沒有本事,根本就是猝不及防,一撥箭雨飛了過來,倒下了三個侍衛,許越與另一個侍衛機靈,躲藏在大樹後面,僥倖逃脫了。

這可是活生生地殺人,李威都想吐了。

但頭腦還是冷靜的,這群人肯定不是對付侍衛的。而是來對付自己的!正是深山老林,比月黑風高殺人的時機還要好。

扭頭看了看,這幾天想逃路,昨天看了好一會兒地圖,首先就是從長安洛陽附近開始看的。逃路都沒有逃,但卻派上了用場。好幾條跑,或者根本就沒有路。一是從原路返回,這顯然不切實際的,這一行都是偏僻地方,很容易就被追上來。一是從東側插上大道,翻兩三個小山頭就到了。但李威又放棄了。

自己可是太子!賀蘭敏之再瘋狂,頭腦還是很清醒的。既然動了殺機,決不會放過自己這一行任何人逃出去。都追到這裡了,會平安讓他們從東側逃走?因此,只有往西側,更偏僻,而且山勢又變得險峻起來。不過翻幾個山頭,同樣也能出了山林。出了終南山了,到處都是遊人,只要自己將身份喊出來,這些人還敢繼續動手?

想到這裡,說道:「撤!」

連許越都丟下不管了,管不了,就是身體好起來,這不是鬥毆,是殺人,人站在哪裡讓他殺,他都下不了手。

很卑鄙地逃走了。其實這是他的想法,作為這時代的上位者,這樣的動作很正常的,比如劉邦逃命,老婆都不要了,把兒子女兒往車下推。然後對另幾位侍衛說道:「喊,用孤的身份喊!」

雖然這裡偏,可深山多少有些回聲。侍衛於是大喊:「有人行刺太子了!」

「有人要謀害太子了!」

聲音在山谷裡飄散著,同時他們向西側跑下去。

一路跌跌撞撞地逃著,四位大小姐還好一點,她們出身制約著她們的舉動,但幾個小丫環都嚇得啼哭起來。翻了兩個山頭,又回過頭,看了看,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一跳,十幾個獵戶變成了二十幾個獵戶,另一名侍衛不見了,只有許越在前面瘋狂地逃命,身上還插著一支箭。而且李威他們這一行,因為帶著幾個小蘿莉,就是李威自己跑到現在,也開始汗流夾背。如果不是這幾天鍛鍊身體,身體略略好轉,早就跑不動了。這一來,速度就慢下來,漸漸地被這些「獵戶」追趕上來。

「快點!」第一次粗魯地喝了一聲,說完了,將裴雨荷拖著就跑。十幾個人,就她歲數最小,平時大家閨秀嘛,很少出門,活動就少了,因此速度最慢。

小蘿莉對李威很仰慕的,做夢都沒有想過李威會牽她的手,然而這時候也沒有了這份心思了。大眼睛噙著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下來。就差一點沒有哭出聲。

當然,逃得越遠,越有生還的機會,這麼一路跑著一路喊,當真沒有遊客聽到。而且也快出山口了。

忽然聽到「哎呀」一聲,徐儷伏在地上,揉著腳踝,痛得直叫喚。

不得不停下來,李威問道:「怎麼啦?」

「扭著了。」

不是扭著,是抽了筋。李威有些蒙,小丫環不怕,至少還做做粗事,就怕的是這些兒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小姐。四位大小姐當中,最擔心的是裴雨荷,還不知道她名字呢,只知道她最後一個字是荷。因為歲數最小。最不擔心的是徐儷,小辣椒嘛,與柔弱是沾不上關係的。

但偏偏兒小辣椒出事了。

現在醫治顯然來不及的。也不過是抽筋,稍過一會兒就好起來,對一名姓解的侍衛說道:「解侍衛,你背著她。」

五個跟上來的侍衛只有他塊頭最大,這一路跑得也最輕鬆。雖然不樂意,解侍衛只好答道:「喏!」

其實挺鬱悶的,如果有準備,他們十個人利用地形,對方雖然人數多上一倍,未必不能一戰。不過他們戰不戰事小,太子安全事大。正彎下腰,徐儷說道:「我不讓你背。」

她還害了羞,李威急切地說道:「徐小娘子,什麼時候了,將就一下吧。」

徐儷不答話,只是用眼瞅著李威的後背。

楊敏不開心了,也顧不得友情了,道:「儷妹妹,你別看太子,太子本來身體兒不好,你還指望他背你?」

「哼哼!」

又來了,楊敏氣得差一點,想從旁邊的侍衛腰間將橫刀抽出來,與她拚命。

李威也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但不能耽擱了,看了一看,只有兩個山頭就能出去,一個山頭略大一點,另外一個山頭卻很小。其實最關健就是剛才爬過了兩個山,地勢險,山間又佈滿了棘刺,幾乎所有人的袍子或者裙子都劃破了。再說只是抽筋,只要不繼續走動,一會兒就能恢復過來。於是咬了咬牙說道:「快過來,孤來背你。」

「太子,這不行啊。」嘴裡說著,眼睛裡卻充滿了渴望。

「上來吧,」李威氣苦地將她一把拉到後背上。也不知道她對李威什麼想法,說她喜歡吧,提到李威卻在憤憤不平地哼哼,說她不喜歡吧,伏在李威後背上,一臉地享受。將一對小鴿蛋緊緊地貼在李威身上,就像一隻龐大美麗的大螞蟥,一點間隙也沒有。鼻子又發出了「哼哼!」

不過這次「哼哼」明顯比前幾次「哼哼」腔調兒不同了。

如果不是逃命,楊敏又想撥橫刀,不顧風儀地與她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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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太乙終南 八方雲動(九)

「這是西門翀君,魏國鄴縣令西門豹的後人,」姚崇指著邊上一個青年說道。

西門翀施禮道:「見過狄法曹,魏學士。」

「坐,」狄仁傑伸出手來,讓他坐了下來,四人隨意地攀談。不一會兒,狄仁傑對這個西門翀感到很滿意,雖然比姚崇相比,稍有不及,然而談吐方正,卻又不喜拘於俗泥。

也就是百姓嘴裡常說的外圓內方,保持著一顆赤子之心,卻能變通。最怕的是另一種人,外方內圓,比如當朝太子少師許敬宗。而且也十分博學,不過可惜了。那個什麼鄴縣令西門豹的後人,是往臉上貼金。都過了多少年了,誰知道還是誰的子孫?他的出身太寒微,不是寒微就沒有出息,比如劉仁軌,可又有幾個劉仁軌。這個身份必然掣肘了他的發展。

但他眼睛亮了起來,如果將他與姚崇送到東宮,與太子常伴,正好與姚崇能作個伴兒。侍講與侍讀是不可能的,侍講需要學士之職才能勝任,就是侍讀也不是陪太子讀書,最少也需要直學士才能擔任。不過對話,倒是可以。想到這裡,他盤問了一下三禮。本身就是明經及第的,對經義很瞭解。太子最喜歡的經義正是三禮。

西門翀不知道,中規中矩地回答著。尚也滿意。

不過狄仁傑又開始自嘲起來,連自己都未必能見到太子,況且塞兩個人到崇文館擔任對話?

正在這時候,魏元忠身邊的僕役走了進來,在魏元忠耳邊說道:「東宮太子身邊的那個婢女已經到東市了,正在那個奶糖作坊。」

對牛奶糖這個名字,狄仁傑不是很贊成的,名字兒太俗!看到益州與吳中的那個硬糖,味道不及奶糖,可取了一個名字叫石蜜。至少不聽傳言,只聽名字,他肯定會選石蜜的。

不過那名宮女終於出宮了?與魏元忠相視一眼,說道:「走!」

成敗在此一舉了。

………………………………

無論是楊敏一行,或者是李威一行,想找,說難也難,說易也易。就看動用多少人手了。幾個少女長相美豔,如果動用的人手足夠多,就是不繫布帶子,也能從終南山人山人海裡找出來。李威一行,則更簡單些。

看百姓生活情況嘛。

太子可不是其他一個喜歡玩樂的太子,藉著察看百姓的情況,跑到那一個皇莊裡逍遙自在。那樣的話,還不如到終南山去。因此,可去的地方就不多了。

而且他去的是田間,不像終南山遊人如熾。一行十二個人,一個少女,十個侍衛,都騎著馬,只要看到過太子的,一問便有了印象。也很快就問了出來,並且得知了太子最後是騎馬奔向終南山了。是奔,是馳,不是駛。

聽到這個消息,劉仁軌不知是擔心,或者是天熱了,不停地抹著汗,對他身邊的一個別將說道:「龍嘯雲,你立即持某的印符,去調動人馬,將周國公府邸包圍起來,一個人不准進出。不,還要通知所有的宰輔,大理寺,刑部,宗正寺,將這些衙門的重要官員從家裡叫出,到顯德殿聚集,將此事通報。另外,還要請人立即將此事寫封奏摺,用八百里加急,送到洛陽。」

龍嘯雲很精明,也深得劉仁軌喜歡。否則這麼多事,別要說辦了,就是記都記不清。

當然,這不合制度了。可現在劉仁軌管個屁的制度,太子去了終南山,不出事還好一點,最後冷靜下來,想一想,怎麼辦。如果出事,自己是第一個接到消息的人,連帶著自己都要遭到處罰。

說完了,指揮著羽林軍,出自東宮體系,整整調動了三百鐵騎,道:「太子在終南山,我們去保護太子。」

前段時間,因為糧食的事,正是太子開東宮倉稟放糧的,不然他們還要吃帶草籽的糧食。至少羽林軍十個士兵有九個人對太子發自內心的感謝!

「喏!」揮舞著兵器,一個個大聲喊道。

三百鐵騎放在戰場上也許不算什麼,可在長安郊外,一個太平世界,三百鐵騎狂奔,蹄聲如雷,加上天氣乾燥,打老遠就揚起了濃濃的灰塵。也不用呼喝,遠遠的,無論遊人或者路人,就自動讓開了。

一個個地看著這三百鐵甲,心中奇怪,發生了什麼事?

………………………………

「儷妹,你這樣可不行,」楊敏道。

看著李威喘著大口大口的粗氣,一邊跑一邊用手帕替李威擦汗。當然,徐儷也不是不懂事到這地步。只是太子好像有些古板兒,所以剛才潛意識地不想讓其他侍衛背著自己,特別是當著李威的面。

感覺了一下,覺得腳踝沒有那麼痛了,便說道:「太子,放妾身下來吧。」

其實主要是緊張的,才抽了筋,不是扭了筋,試了試,雖然還有些微微的痛疼,但沒有剛才那麼劇烈,開始跑起來。碧兒才松了一口氣,前天還勸殿下能不能收下這個有才氣有相貌的徐小娘子,可不能因為她,危害了太子的安全。

不過耽擱了一下,後面的人就追得更近了。許越都已經趕上他們。

正在這時候,突然從前面閃出一個中年大漢,說道:「殿下,請跟臣民後面來。」

讓一群假獵戶弄怕了,侍衛緊張地問道:「你是什麼人?」

「臣民叫李卓凡,就是前面山下的百姓,」看了看後面,說道:「不能耽擱,請跟臣民來,一邊走一邊說。」

是不能耽擱了,後面的人離他們只有一兩百步遠了。這是在跑動,否則拉上弓,臂力好的話,都在箭的射程以內。於是一邊跑一邊聽他說:「臣民前幾年曾逃過征遼東的兵役。但不是臣民怕死,那時候臣民老母尚在世間,年已高齡,又生著病,臣民一去遼東,就沒有人服侍母親大人。沒有想到後來被官府抓去,要斬首示眾。幸得太子殿下上疏,加上臣民確實是為了服侍老母親的,於是官府將臣民放掉了。讓臣民安心地陪伴了老母三年,直到她過世。」

原來是受了李弘的恩惠,李威聽了又是感動又是慚愧。這時候百姓總體來說,太忠厚了,前世,什麼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成了詞語,幾乎現實中根本就不可能發生的,但在這時代,就有!

繼續說道:「殿下在籍田祭時,臣民特地前往祭壇,瞻仰了一下殿下的面容。臣民就在前面,開了一個小酒肆,生意不大好,一邊售酒水,一邊狩獵謀生。今天想上山來,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收穫,正巧聽到殿下身邊侍衛的呼喝,辨認了一下。不過敵人很多,臣民亦無可奈何,於是設置了一些狩獵的機關,看能不能阻一阻。」

說完了皺了皺眉頭,這些狩獵的套兒鉤兒的,原來就有一些,又帶了一些過來。可不是刻意為營救太子準備的,並不多,阻的時間也長不了。但這群人中有許多柔弱的少女,漸漸跑不動了。又說道:「跑到大道上,估計來不及,殿下,不妨先讓一名腳力好的侍衛先前出去,通知外面的人,你們跟隨臣民,到臣民的酒肆中,擋一擋?」

但心中亦是奇怪,這後面是什麼人啊,居然敢追殺太子。

「好,孤就聽你的。」說完了,看著解侍衛說道:「你先行離開。」

解侍衛立即離開,不得不為,現在只剩下六名侍衛,許越還受了傷,不搬救兵化解不了這次危機了。

後面的大部隊,跟著李卓凡,翻下了這座小山,果然山腳下有一個小小的酒肆,不過地方有些偏,臨近的是一條崎嶇的羊腸山道,就是今天是寒食節,這條山道上也看不到行人。

許越不解地問:「李卓凡,你酒肆開在這裡,會有生意?」

「是不好,不過我做的不是遊客生意,靠大道邊地段好,可臣民卻沒有能力在哪裡設酒肆。在這裡,主要是做一些進山狩獵的獵戶生意。有時候狩獵回來遲了,在臣民這裡吃一些酒菜,充充飢。」

說著,將他們帶進了酒肆,將門一關。還有幾個窗戶,不過等於有了掩體了,許越五人將弓箭撥出來,彎弓搭箭,三個正要準備砸門的人,立即被射中。

這些人膽大包天,可不代表不怕死的,嚇得連忙躲藏在窗戶的死角。

可其中一人開口道:「放火,逼他們出來。」

這都是一群什麼人!李威心中冷汗涔涔。

許越道:「出去。」

無奈了,只好硬著頭皮出去交戰。否則一旦讓他們放火成功,這個小茅草屋,很容易燒起來,況且天氣又是十分乾燥。

李威嘆了口氣說:「許校尉,孤在心中記住你們的名字。」

出去交戰,凶多吉少。其實連他們就是躲在酒肆裡,一旦許越他們被擊殺,同樣凶多吉少。五人提著兵器闖了出去,沒有想到李卓凡同樣也拿著一把大柴刀,就要往外衝。李威一把將他拉住:「李壯士,不用了,孤已經很謝謝你了。他們都帶著制式兵器。你用柴刀出去,無濟於事,反而會立即遇險。」

李卓凡單膝伏下,說道:「殿下,如果不是殿下,臣民這條性命幾年前就沒有了。今天正是報郊殿下的時候,請殿下勿得阻攔。」

說著,大聲呼喝著,衝了出去。

將門再次掩上,從窗戶向外看去,五個人被對方圍了起來,漸漸寡不敵眾,雖然再次擊斃對方二人,但是五人已經全部掛了彩。又是片刻,如李威所料,無論怎麼生猛,李卓凡手中是柴刀,被一人用橫刀刺中了胸膛,但他生生借助了生命的最後潛力,一下子將一名敵人抱住,兩人同時倒在地上。

壯烈如此!

「義士,請受孤一拜,」李威彎下腰,鞠了一躬,眼睛有些濕潤。碧兒她們這些少女都開始抽泣了。

正在岌岌可危的時候,遠處傳來許多吶喊聲,許越驚喜地說道:「朝廷援兵來了。」

又一邊格鬥,一邊大叫道:「我們在這裡,太子在這裡!」

四個立即打起精神,吶喊聲就近了。看到無法得逞,這群刺客終於無奈放棄。背著屍體,向深山裡逃去。

楊敏她們看到危險過去了,一個個軟綿綿地癱倒在地上,李威卻走了出來,將李卓凡的眼睛皮抹合上,悲憤說道:「武敏之,你等於瞧,孤回去後,將你碎屍萬段!連你**都要割下來!」

這一刻再也沒有對賀蘭敏之有一份同情感了。而且想凌辱他的未婚妻,所以要割賀蘭的**。

碧兒在旁邊說道:「殿下,碎屍萬段可以,可你為什麼要割他府上的雞?」

賀蘭敏之府上養了雞,不過是鬥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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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毀屍滅跡 馬踏賀府

劉仁軌大踏步走了過來,在路上就聽瞭解侍衛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看到太子與太子妃平安無事,心想萬幸啊萬幸。

只有太子與太子妃沒有事,一切都好辦,但這件事想小也小不了了。刺殺太子,導致數名侍衛身亡,不是說歷史上沒有,可在唐朝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看吧,這一次長安還不知道能牽扯多少人了。就是立下了大功的張邦彥,以及後來的劉漢三兩人,也未必能逃過去。以僕叛主,本來為時人所不恥。知道了,沒有對賀蘭敏之強諫,也沒有提前通知,導致事件發生。這都是罪過。不過與自己沒有關係。

走過去施禮,問道:「太子,可好?幾位小娘子,可好?」

幾個小姑娘已經回過魂,全在哭。李威神情卻極是不善,道:「孤都沒有大礙。劉將軍,你不是在隴州嗎?怎麼回長安了?」

「隴州為了防備吐蕃,屯集了大量士兵,可朝廷派發的糧草卻是很少,士兵每日兩頓大多在喝粥。臣寫了奏表給李相公,然而李相公將臣的話當作了耳邊風了。如果這樣下去,得不到糧食,士兵沒有戰鬥力事小,說不定能引起嘩變。」

唐朝一天三頓,那是大臣富豪的享受,老百姓普遍的一天只吃兩頓,士兵也不例外。

但絕沒有劉仁軌說得那麼恐怖,這是誇大之言,正是他回來路上想好的說法。又說道:「正好遇到賀蘭府上的一個幕僚,通稟了臣,於是臣帶著士兵尋找楊小娘子與太子,得知太子也來了終南山,於是將士兵一道率領過來。」

兩人都用了簡單扼要的話,將前後大約地一說。

劉仁軌立即讓解侍衛帶著五百士兵,進入終南山搜捕。刺客也罷,死士也好,這些人都是人證,可不能放過的。但天色漸漸晚了,一個是有備,一個是無備,終南山作為秦嶺的一部分,山勢連綿高大,林深樹茂,未必能將他們抓獲。

又命人替許越他們包紮,許越的傷勢最重,身上還帶著兩支箭,剛才交戰時,又多處被砍傷。因為失血過多了,臉色蒼白,站在哪裡都開始搖搖欲墜。

劉仁軌看著他的傷勢,讚道:「壯士!」

許越搖了搖頭,指著地上李卓凡的遺體說道:「劉將軍,此人才是壯士。」

剛才他們五名侍衛浴血奮戰,才支持到援軍前來的。可正是李卓凡的壯烈舉動,感染了他們,給了他們勇氣。

李威陰沉著臉道:「豈止是壯士,如果不是他在半路上用了一些狩獵的佈置,阻了一阻,有可能孤還沒有到達這裡,那些刺客就追趕上來了。」

什麼佈置李威不清楚了,也許捕捉野獸的捕獸夾兒的,種種。作用並不大,阻的時間並不長,可是剛才他們逃跑時,聽到後面兩聲慘叫,大約是兩人中了招。多少贏得一些時間。不長,但很寶貴。

如何嘉獎,李威也沒有說。但有了他這一句話足夠了。甚至有可能朝廷都能追贈他一官半職,或者尋找他的其他親人,給予獎勵。

不過李卓凡本人卻得不到這一切了。

李威站在他遺體面前,默立了良久。劉仁軌說道:「殿下,離開吧。」

「嗯。」

「殿下,」劉仁軌看到李威依然不開心,又低聲道:「長安太平世界,如果是在戰場上,死的人更多,類似的事例更是數不勝數。有的因為慘烈,連家屬都沒有得到應有的撫卹。」

「嗯。」

太子終就是仁愛了一點啊,劉仁軌沒有再勸。

仁愛未必,至少未必能及得上原來的太子,但李威終究是心腸沒有太壞,再說,聽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對一個後來的現代人,宰一隻雞都要猶豫大半天,衝擊是多大。

不過終究是離開了。

只是脫離了險境,身體象鬆開久久繃緊的弓弦,一下子便軟了下去,特別是幾個少女,不得不讓士兵挽扶著,向山外走去。

一抹太陽光,有些兒弱了,昏昏的,濛濛的,遠處的景物沒有中午那樣亮眼明顯,卻披上了一層好看的柔和色彩。

到了山外,便迎來了第一批官員,侍衛一路逃,一路大喊,附近沒有遊客,山中的迴響,總是有一些人聽到的。可出事的地點很偏僻,遊客不多兒,那群人拿著橫刀凶狠的樣子,甚至有人眼尖看到地上的屍體,害怕不敢過來相救,但太子名聲太好了,於是有人飛快地跑出山報官了。這還是開始,一會兒,附近所有官員士兵,甚至包括小小的裡正,都有可能會被驚動。

有的替李威準備了馬車,不是軟弱,確實也沒有了力氣了,幾位小蘿莉看到了馬車,更是連半步路都走不動了。一起上了馬車。車輪吱吱啞啞地響了起來。

離城門還有些距離兒,又有一大批官員迎了出來。

戴至德、張文瓘、李敬玄、姜恪、蕭德昭,或者楊敏的父親楊思儉,幾乎囊括了長安城中所有的大佬、中佬。

他們都在休假,有的在宴請親朋好友,有的也與楊敏一樣在城中各個景點或者城外踏青,但聽到了消息,全部立即返回,緊密關注。當聽到太子平安無事,才松了一口氣。都嚇壞了,特別這些大佬們,一大半嚴格說,都與東宮體系沾了一點邊。

所以李威都沒有弄明白,李治一會兒放,一會兒收,確實太子這一系的力量不可小視。只是無論李弘,或是李威,都不知道如何利用。

戴至德迎了過來,參見後,立即對劉仁軌道:「劉將軍,這一次朝廷謝謝你出了大力。」

如果不是劉仁軌雷霆般的舉動,李威這次凶多吉少,當然了,劉仁軌緊急調動拱衛東宮,甚至太極宮、皇城的羽林軍,逾了制度,可現在誰敢彈劾?

「戴相公,你不用感謝劉某,如果非要感謝,給劉某一萬石糧食吧,隴州揭不開鍋蓋了。」劉仁軌打趣地說了一句,然後來到李敬玄面前,說道:「李敬玄,從劉某人到隴州將士,可曾招你惹你?」

「沒有。」

「那麼劉某寫了一封信,特是說了隴州的情況,為什麼你推三阻四?難道你非要逼得隴州出事,看劉某人的笑話不成?」

十分生氣,直接稱呼了名字。

李敬玄十分不悅,但還是耐心地解釋道:「劉將軍,你可不是普通的武人,心思慎密,能顧大局。李某非是刁難。春耕來臨,為了秋收,遣返災民,還有許多災民又要糧食的種子,糧食更加緊張。現在朝廷為瞭解決糧食,從漢中、河東、江南兩淮、山東河北,甚至都從益州調運糧食過來。無奈河道淺狹,速度很慢。不要說你們隴州,就是最邊境,從涼州到鄯州、河州、武州,除了松州好一點外,其他各地豈不同樣缺少糧食?」

下句話兒沒好說出來,你們的隴州離前線還有一段距離,人家就直接面臨吐蕃人的威逼了。

「這個,劉某不是不知道,可你不讓我們將士吃飽,可也要吊著一條命吧。難不成你想將隴州的士兵變成災民?告訴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如果不批,劉某上書洛陽,老子不干了,反正劉某去年就致了仕。弄不弄到糧食,那是你們宰相的責任。」

熬了一天一夜,畢竟上了歲數兒,身體吃不消。也不想爭辨了,直接攤牌。但這話兒同樣也有道理,人家都退了休,是邊境危急,才將這個能征善戰的老將軍請出山的。

看到兩人越說越毛,戴至德轉了圓場,道:「不是這樣吧,明天我們不休假了,合計一下。但眼下得處理這件大案。」

就是不為糧草,明天也休想休假了。想到這裡,大部分官員對賀蘭敏之恨得牙直咬。

………………………………

來到了周國公府,大門緊閉。

李威舉起左臂,說道:「給孤沖,將門撞開。」

一干大臣眉頭直皺,但士兵們很高興,這才是好太子嘛,以前的太子,雖然仁愛,可是懦弱了一點,終像一個小娘們兒,軟軟怩怩的,心中多少有些不喜。

攻克長安城,難度非同小可,可這個周國公府,是小菜一碟兒。

十幾個士兵抬來一個大木頭,一下子將周國公府的大門撞倒了。

「進去,給孤好好搜查,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嫌疑犯。」說完了,李威就要帶頭往裡面衝。讓劉仁軌一把制止了,賀蘭敏之喪心病狂,太子頭一個進去,說不定在府上,當著眾人的面,賀蘭敏之就能行兇。

但這一句卻是很有學問的。

什麼嫌疑分子,有,在終南山呢,而且許越他們又發回消息,人還沒有抓到,不但如此,連那些死屍都讓這群人用亂刀分屍,無從辨認了。這是毀屍滅跡,不讓朝廷抓到證據。

可做得很幼稚。

毀去了屍體,就太平無事了?太子是什麼人?說仁愛是正話,說反話就是一個爛好人。可以說京城當中,上到官員,下到百姓,得罪過的人沒有幾個,要麼內宮那些兒女官,要麼就是賀蘭敏之。女官敢買兇殺太子?

再說,這件案子不是有沒有證據,而是看皇上與皇后如何處理,如果皇上與皇后要高拿輕放,就是有證據,最後頂多罷去賀蘭敏之一些官爵。如果雷霆大怒,沒有證據,賀蘭敏之也休想活命。

之所以要到賀蘭府上「搜嫌疑犯」,是太子想出一口惡氣的。羽林軍士兵有許多就是來自權貴子弟,本身就喜歡打架鬧事的啥,有的人對賀蘭敏之囂張,或者對他權貴相貌的神馬,本來就看得嫉妒。再說,太子確實還是不錯的,再加上幾名侍衛殺害,畢竟還有些同袍之情。

一個個心領神會。

憤怒、氣憤、嫉妒、仇恨、獻媚討好、手癢癢,若干負面情緒全部發作起來。

「喏!」齊聲答道,然後騎著馬,像一股股龍捲風,源源不斷衝進了賀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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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打倒賀蘭 狄姚拜貼(上)

不提千里焦土,明天又是一個好天兒。

太陽開始西沒,但西邊天際處,晚霞紫紅得濃厚無比,都能透出實質來,象無數條大紅大紫的絲綢兒層層地裹在一起。

當然了,看著這些豔麗的晚霞,高興的人不多。清明時節雨紛紛,這首詩正等著李威去「創作」呢,但清明總是春雨菲菲,行人沾衣的時節,才是正常的。

一名長相十分精悍的中年人,走進了許敬宗的府邸。

許敬宗正在喝茶讀書,太子出了大事了,可不是平安回來了嗎?他都是八十高齡了,連皇帝召他議事,還要備上馬車來請他,省得發生了意外。因此,沒有必要出城迎接。

見到了許敬宗,大漢跪了下來說道:「相公,僕等沒有將事情辦好。」

「你起來吧,某都聽說了。但此事做得也極妙。」

「相公,為什麼?」大漢十分不解。

「人總是有憐憫心的。如果太子妃遭辱,皇上與皇后一定對太子產生同情。但現在此事鬧得很大。當年魏國夫人之死,至少陛下還是很慚愧的。因此兒,對周國公就有些憐愛了。皇后想什麼,臣等難以猜測。不過外戚之中,幾位哥哥與堂哥,對皇后以及榮國夫人又般折辱。所以才捧了周國公上來。此事天下皆知。可是太子將此事一張揚,皇后心中對周國公如何想不知道,但對太子未必有好印象。」

「原來如此,相公果然智慧天下無雙。」

「錯,某這點智慧與皇后相比,那是小巫見大巫,不值得一提。你下去吧,以後一些日子,都各自小心了。」

「喏!」

這名親信退下去,可是許敬宗笑容消失了,開始有些怏怏不樂。想了想,說道:「將彥伯喊來。」

許彥伯在家中也聽到了外面說的消息了,嚇了一大跳,賀蘭敏之瘋了?不但想綁架太子妃,還敢派人刺殺太子一行,殺人滅口?

小心地來到祖父面前。許敬宗問道:「這一天可想明白了?」

「孫兒知錯了,不應當與周國公走到一起的。」

「就是這個?」許敬宗十分失望。賀蘭敏之變得如此凶戾,連他自己都沒有想清到。孫子這樣說,無非也聽到了消息,後知後覺算什麼本事?

「還有,太子是儲君,也是君,孫子是臣,就是太子以後不會榮登大鼎,孫兒也只能遠離,卻不能折辱他。」

又是廢話了,這個昨晚自己不是說過了嗎。許敬宗想到自己對他的期望,以及許家的未來,氣得跳起來,又抄起了雞毛帚子就打。將許彥伯打得鬼哭狼嚎,抱著頭說道:「祖父大人,如果孫兒不明白,你不能指點孫兒嗎?孫兒還小啊。」

這句話終於讓許敬宗軟下來了。是啊,還小啊,自己像他這時候,不也是同樣許多事情想不明白嗎?後來經歷多了,也吃了許多苦頭,一些事情與道理,也就慢慢悟了出來。突然靈機一動,將房門關起來,然後低聲說道:「叫聲大一點。」

「為什麼?」

「不管怎麼說,這一次周國公有可能要倒大黴了,不但他,他府上的僕役,他的親朋好友,都有可能牽連進去。」

許敬宗對許彥伯這個孫子要求太高了,其實他資質還是不錯的。立即醒悟過來,鬼哭狼嚎地喊道:「祖父大人,你不要打孫子了,孫子快要被你打死了。啊,好痛啊。」

臉上笑嘻嘻的,喊得卻十分淒厲,痛楚的叫聲,使許府上下惶惶不可終日。許敬宗卻在為孫子的表演感到很滿意。

他低聲說道:「這只是其次。某老了,沒有幾年好活了。可是你呢?某這一生,深受皇上與皇后器重。可也得罪過許多人,某一去,許家上下就靠你了。皇上與皇后看在某的面子上,也不會虧待你的。可你自己要小心啊,否則這等榮耀,幾年消失了,你就會寸步難行。做人,千萬不能衝動,審勢度行,平時裡,那怕就是看不好一個人,也不要得罪他。如果真要得罪他,在他沒有起來之前,必須將他踩死。就像太子寫的那首詩,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而且呢,殺人始終要償命的,可是哄死人卻不會償命的。想要一個人死,有千種萬種的方法。但最不可取的方法,就像武敏之這樣,明刀明槍的對戰。」

「孫兒知道了,要像李義府那樣,口蜜腹劍。」

「意思差不多,所以李義府很快進入朝堂高層。然後得意忘形了,自己說的話自己都丟之腦後,沒有多久,就貶放到嶺南。這是其一。但想要平安,還要看清大勢所在。當今天下,是誰在做主?」

「皇上,不對,是皇后。」

「正是。皇后啊,誰低估了她,可有得虧吃羅。」許敬宗說完了,將門打開,嚴厲凶狠地說:「回去反思,晚飯也不准吃了,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才能吃飯。」

又看了一下,圍在門口的僕役,說道:「誰送晚飯給他,某就將誰的腿打斷了。」

「是,」許彥伯捂著胳膊,撫著胸,一走一瘸地離開。就似乎兒他胸口打傷了,胳膊肘兒打得吃痛了,腿都打折了。

但看到他這副裝腔作勢的樣子,許敬宗反而十分滿意。

………………………………

賀蘭敏之在士兵圍困他府邸時,就知道了終南山那邊失手了。

但不急,這一次安排很巧妙,也是為了怕失手兒,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於是讓劉錄請了六個市井無賴,代辦此事。但只付了重金,內情一慨沒有說,給了錢,你跟著我抓一個小娘子,就行了。然後尾隨著楊敏到了終南山,劉錄將那六個小無賴請出來了,隔著人群一指,就那個小娘子,你們弄上手,弄到終南山外那輛馬車上,我就把重金付給你們。

六個小無賴於是在暗中吊隨著,人很多,可不急,楊敏她們終歸要在終南山某個寺觀裡過夜的。看了看什麼講經台等景點,看得乏味了,下午不行,明天準得到其他比較偏靜的地方,看真正的山景。

隨後就出事了。

劉錄到了什麼地方,現在賀蘭敏之也不知道,但他很機靈,大約早溜走了。也就是說,從始至終,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他作下的。不過他也在納悶兒,應當安排得滴水不漏,那一個環節出錯了?

但心很安定,就是有證據證明自己綁架了太子妃,那又有啥?不是還沒有上嗎?頂多貶官貶爵麼,還能處死自己?

這時,李威就帶人闖了進來了。

揮了一下手,又說道:「給孤搜仔細了。」

「喏!」一干侍衛會意地一笑,齊齊答道。

於是搜得很仔細。

「張三,看看那個箱子裡有沒有藏疑犯。」

「好來!」

一口豪華精美的檜木衣箱,體積很大,是能藏人兒。但有沒有藏人,將箱蓋打開一看不就一目瞭然了,但張三沒有,用橫刀往裡面捅,一下兩下,將箱子捅得目不忍心睹,才說道:「報,李四,沒有藏人。」

「再搜!」

「喏!」

這樣搜下去,賀蘭府上最後會出現什麼結果?

賀蘭敏之氣瘋了,他說道:「你們統統給我住手。」

如果是原來的賀蘭敏之,就是不用他吩咐,也沒有那個羽林軍士兵敢這樣幹。但現在呢?綁架太子妃準備不軌,爾後又派人刺殺太子,試圖殺人滅口。完蛋了!那個士兵害怕。沒有一個士兵停下來,反而變本加利。

賀蘭敏之盯著李威道:「太子,你敢公報私仇?別忘記了,榮國夫人靈位還在府上祭祀。你咆哮我的府上,讓榮國夫人靈魂不得安寧。我一定上報皇上皇后,稟明此事。」

到了這地步,他還敢給李威戴大帽子。

李威真氣著了。原來太子對武則天就沒有好感,他對這個母親,雖然肉身是武則天生下來的,可靈魂半點關係也沒有。好感更沒有,有的倒是畏懼與害怕。

賀蘭敏之與老媽有什麼過節,他也不再乎。可是賀蘭敏之將槍口對準了自己,打自己未婚妻的主意,又要刺殺自己。同時,四名熟悉的親衛與義士李卓凡的犧牲,更讓他惱羞成怒。

氣憤地一個太極炮錘,當胸劈去。

賀蘭敏之人才長得是很好,不要說男人了,就是女子,也大多沒有他清秀,楊敏與徐儷、香雪、畫柳這些個絕色少女,論清秀也只能與他並肩。可這種相貌與魁梧不沾邊的。又讓酒色淘空了身體,雖然李威繼承的身體也不大好兒,可勝在招式精妙。一個炮錘,就將賀蘭敏之擊倒在地。

反正將身邊一個親衛的橫刀撥了出來,大步走過去,一腳踩上去。但頭腦還有些清醒。殺死他是不行的,畢竟是一個國公了,又是老媽最親的侄子,如果自己殺死了他,前面所做的一切就等於白費了。老媽一生氣,自己真準備跑路了。

可是怎麼壓,火氣也壓不下來。

眼睛就盯著賀蘭敏之小**的地方,竟敢想打我未婚妻的主意,就是這個小鳥在作怪了。老子割了它,也不會出人命,再說如果自己受到這個欺辱,都沒有反應,也太懦弱過頭了。

於是,舉起橫刀,瞄準了那個小鳥的位置,斜斜地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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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打倒賀蘭 狄姚拜貼(下)

劉仁軌眼尖,看了冷汗直冒。

眼看這個鳥頭就割掉了,他眼快手疾,一下子將李威手中的橫刀奪住,低聲在他耳邊說道:「太子,不可。你想一想,榮國夫人有多少後人?」

很含蓄的一句話。沒有提武則天的父親武士彠,而是提了榮國夫人。

實際上劉仁軌對李威期望有些過高。不過李威對武則天的忌憚,讓他立即明白劉仁軌這句話的意思。武則天娘家有人,武士彠兄弟好幾個,武則天的堂哥哥,同父異母的哥哥,更是有許多。但對榮國夫人與武則天都不是很好。說到底,血源最親的,自己兄弟四人不算,那是親生兒子,可是外戚當中,只有賀蘭敏之這個活寶了。

如果將這個活寶命根子廢掉,武則天的外戚等於斷根了。

當然,如果惹惱了武則天,武則天下旨將他處死,那是另外一回事,自己動手性質又是不同。

他手中有了若干張可以當真的過所,又看到了全國的地圖,甚至連關卡道路,都準備熟記於心。有了退路,膽氣稍稍壯了一點。可是逃路同樣未必前景樂觀。如果能平安呆在這個位置,其實也不錯的。是人嘛,那有一帆風順的。

因此,母親可不能得罪。

想到這裡,手一軟,刀子就鬆了下來。

本來賀蘭敏之嚇了一跳,看到李威將刀子放下來,又開始色厲內荏。

躺在地上,怨怒地說道:「太子,難道皇上與皇后前面一離開京城,就讓你胡作非為了。我要上書皇上與皇后,將今天發生的事全部稟報。」

李威說起來,性子比原太子要暴烈一點,但終歸有點溫吞,刀放下了,正在思考。就此放過,心中肯定不甘,不放過,切了,後果如何。一聽,立即來了火了。

不但是他,換誰也不樂意。打自己未婚妻的主意,又派刺客追殺,終南山那小半天多凶險。再戰場上死了多少唐朝英勇的將士,他看不到,並沒有什麼感受。再說,他還沒有全心地投入這個社會。但義士李卓凡之舉,他與四名熟悉侍衛壯烈的犧牲,可是親眼所見,而且還是為他犧牲的。

刀子又提起來,但沒有削小鳥,卻是劃過去的,順著他的眉角,一下子劃到下巴,眨眼之間,賀蘭敏之臉上就出現了一條又長又深的大血口,十分恐怖。

「啊!」

賀蘭敏之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劉仁軌這才伸出手。

早看到李威的姿勢,不過沒有阻攔。換作祟文館的大儒在此,一定說什麼以德報怨的神馬,將太子再次往迂腐的深坑裡推。但劉仁軌可不是這些酸儒。熬到現在了,之所以不顧困疲,跟了過來,就是害怕太子做事沒有分寸的。比如剛才動手相阻。

但他也不是象張邦彥所想的,諂媚味兒,都傳到了洛陽。這是公心,一個好太子,意味著國家將來有一個好人君。這時候一個好人君,對國家對百姓有什麼意味?

這是站在公心立場的,不想太子出事。

看到太子的刀勢,是劃,不是劈,不是砍,不是削,那麼就不會出人命了。只要不出人命,不割掉賀蘭的小鳥,那怕將賀蘭大腿砍下來一條,他也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都欺負到這地步,如果太子一點反應都沒有,那麼以後給太子下絆子的人也不知有多少。況且皇上就是病魔纏身,可春秋卻是正盛,太子想要安全上位,還要熬許多年。

不過太子的反擊,還是有許多不確定的負面因素,沒轍了,賀蘭敏之的瘋狂,將自己擱在刀尖上,也將太子擱在浪尖上了。只不過一個是刀,一個是浪的區別。如果不是歲數大了,脾氣緩和,他都能上去給賀蘭再補上一刀,讓他一張小白臉從一字痕變成「x」痕。

將李威抱住,可是這時候賀蘭肯定毀容了。以這時候的醫療條件,縱然華佗在世,或者將九十高齡的孫思邈從五台山(現在的藥王山,非彼五台也)請來,也整不了容。

低聲的勸了勸。京城的一些官員同樣也到來了,帶著衙役。李威帶著士兵搜捕疑犯是假的,洩憤是真的。但官員洩憤未必,抓人卻是真的。

首先就是賀蘭敏之的女人,好多。除了若干妻妾外,還有婢女,從內外教坊強得而來的宮妓,一大群胡姬。妻媵倒是正規途徑迎娶的,胡姬是自己送上門的,再說了什麼叫妓,這個時代可沒有人為一個娼妓打抱不平。就像歸雁一樣。身份低賤啊。

內外教坊亦是如此,雖然屬於皇家的,可都是犯罪官員子女,或者其他罪犯的女子。身份更低。除了運氣好的,象上官婉兒,被弄到宮城裡做了一名打掃衛生的小宮女。這還是她歲數太小了,不然十有**也充入了內外教坊。

但妾與婢,來歷就可疑了。榮國夫人在,周國公的府上是榮國夫人做主的,賀蘭敏之還好一點。榮國夫人去年秋天死了,國公府只有賀蘭敏之一人做主了。但那時候李治與武則天在長安,也不敢胡作非為。可是李治夫婦一到去了洛陽,這一兩個月,賀蘭那是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游,是不能長翅膀,否則都要往月球上飛了。

一些良家女就被他派人強搶了過來,糟蹋了。

除了這些女子外,還有賀蘭敏之手下的幕僚,來歷不明的強壯僕役,統統抓了起來。

抓了回去,也未必審問,得看,洛陽的意旨!如果天顏悖然大怒,那麼牆倒眾人推,再加上這些人的揭發,賀蘭敏之就萬劫不復了。但也未必,魏國夫人之死,皇上對賀蘭敏之一直很歉疚,皇后未必開心,可畢竟是她唯一最親的侄子了。那麼就會高拿輕放,適當地審問,甚至可以用這群幕僚僕役的啥,做替死鬼。

主持此事的,都是刑部、大理寺,或者是宗正寺的高層官員。到了這個層面,心知肚明,都沒有說,可心中很明白其中的分寸。將這些人集中起來,進行甄別。

但賀蘭敏之府上的女子,還是讓大家嚇了一大跳。這些個少女集合起來,足足有三四百人,個個年青美麗,如花似玉,讓一大群衙役們直流哈拉子。

李威都是無語了,單論少女的姿色,或者是數量,比遠遠超過他的內宮中的宮女。

到底是老子是太子,還是你是太子哎。

一方在抓人,一方在「搜索」疑犯,天漸漸黑了,大家各取所需,心滿意足地離開。

賀蘭敏之府上也全毀了。除了擺放榮國夫人靈位那幾間房屋外,幾乎就像水洗一樣。

賀蘭敏之悠然醒來,聽到僕役稟報,差一點一口血噴出來,說道:「來人哪,我要上書東都,我要將此事稟報。」

僕役嘴角抽了抽,心裡想到,你也別上書喊冤了,得想辦法,替自己洗脫清白吧。但心中卻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想辦法離開國公府,呆下去似乎很危險啊。

………………………………

「殿下,奴婢好怕,以後殿下不要出去了,好不好?」

走回了東宮,在東宮青石條鋪就的道路上,碧兒說道。

李威有些感動,在義士李卓凡那間茅草酒肆裡,碧兒緊緊地護在他身體前方,其實有啥用,如果侍衛犧牲了,十個碧兒也擋不住他的安全,可那份心意,幾個人能有?

將碧兒嬌小的身體,摟在了懷中,不過碧兒掙紮了一下,逃了開來。她只是一個宮女,其實到現在還沒有身為司閨的自覺,已經不是一個宮女了!所以認為自己沒有資格,當著眾人的面,得到李威這個寵愛的動作。

李威搖了搖頭,時代啊,思想觀念倒底不一樣。

他說道:「未必,天下象武敏之這樣喪心病狂,又有權有勢的人,能有幾個?」

「但殿下,你還是小心……」

「那是,」李威口是心非地答道。但不讓他出宮,那是不可能的,難道關在東宮,做一隻金絲鳥?那與那些可憐的宮女有什麼區別?

一路走過,東宮所有的人都站在道路兩邊問長問短。至於江蘿、劉群這些親信的宮女都是一會哭一會笑。就連躲在東宮的香雪二人,也在遠處觀注著。不過礙於禮制,怕人說太子的閒話,沒有過來。

到了寢殿,劉群看了看周圍,李威會意,讓其他人退下。

劉群說道:「太子,奴婢今天去東市,遇到了幾個奇怪的官員。」

「怎麼奇怪了?」

「一個是並州法曹,一個是太學生,還有兩個是遊學的學子,」劉群說道。雖然並州不是普通的州府,可一個法曹,還有太學士,放在京城都不入流,更不用說放在東宮了。就是她讓李威提撥了一下,論品級還在他們之上。

繼續說道:「他們遞了拜貼給奴婢,還說了,帶一句重要的話給殿下,說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好大的氣魄,好大的抱負啊。」

是啊,這又有什麼,正是最後一句,使這首詩嘯傲於無數唐詩之上,成為千古名作。但李威隨即反應過來,不妙啊!驚出了一身冷汗,道:「他們是誰?將名貼給我。」

都將孤改成了我了。其實這時候規矩還沒有那麼森嚴,就是李治本人,在一些私下場合,也不稱朕,還是稱我。不過李威不知道,一直稱孤,當然,也沒有人反對。

劉群將拜貼遞了過來,四個人的名字,狄仁傑、魏元忠、姚元崇、西門翀。

西門翀他不知道,但這個字卻是取得很好的。可其他三個人……

李威大叫道:「老子還用得著跑路嗎?老子不跑路了!」

劉群聽得莫名其妙,擔心地問道:「什麼是跑路?太子,現在快到二更天了,跑路會引起非議的。」

一頭霧水,難道因為下午的遇險,太子嚇傻了不成?這麼晚跑什麼「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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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三位大賢 指點迷津

可是李威心中那個高興啊。

一直在做跑路的準備,不跑不行啊,歷史知道得並不多,但武則天幾個兒子的命運,可是知道的。要麼莫明奇妙地死了,要麼被嚇傻了,或者嚇得懦弱不敢言了。

或者反抗,他腦袋瓜子並不笨,不然也不會從一個農村弟子,擠入講師行列,可是這個權謀之術,不要說他只是一個講師,就是官員,也準得沒有用。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所以一心在想著跑路呢。

這份拜貼卻讓他看到了黎明的曙光。狄仁傑是什麼人?事蹟不一定瞭解得那麼清楚,就是瞭解了,也未必全部瞭解。可只要是中國人,除了未成年人外,一千個最少有九百九十九個人聽說過的。當然,電視上說他查案子的什麼,那是故事化了。但這個人很了不起。

其實他還真弄錯了,狄仁傑在歷史上可以說是武周王朝的砥柱中流,不能說一半,至少三分之一功績有他的份。但狄仁傑破案確實有一手,就是因為破案子提撥上來的,在大理寺一年處理無數陳年積案,涉案的多達一萬七千人,無一人喊冤,將京城從上到下,都嚇傻了。

最主要狄仁傑不像崇文館中那些大儒,又酸又臭,他還能變通。這一點對李威現在很重要。可是作為當事人自己,狄仁傑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會是唐朝以後的國老,李威呢只知道他很了不起,其他的又是不清不楚。幸好還知道這一點,否則有可能將這外名貼就扔了出去了。一個法曹也要接見,以後就

慢慢見吧。

魏元忠就更生疏了,只知道他是一個很有名氣的宰相。本身都是宰相了,能爬上宰相位置何其不易。又很有名氣,那麼肯定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姚元崇,先是愣了一下,後來才想起來,不就是姚元之嘛。那又是一個不得了的人,前房杜,後唐宋,在歷史上所有宰相行列中也可以排在前二十位的。

或者是同名同姓,但這三個人皆同名同姓?因此,拜貼切上四個人,至少有三個正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姚崇又是一個善於靈活應變的人,姚變宋剛,與房謀杜斷一樣有名。這一點李威又不大清楚了。

但有一點知道,這幾個人很有本事,而且似乎還沒有發跡,很好拉攏。也不用拉攏,遞了這個拜貼,又點醒自己,本身就意味著什麼!

說道:「準備一下,孤要動身,面見他們。」

碧兒與劉群都有點明白過來了,有可能這幾個人很有名氣,讓太子欣喜的。但劉群說道:「太子,現在天色已經進入兩更,再說,因為周國公對殿下不軌,京城全城搜捕,殿下此時外出,多有不便。況且殿下到現在還沒有吃晚飯呢。」

一句將李威點醒,有些急迫了。不過此中滋味,恐怕狄仁傑也未必全知。那個能料到以後武則天會走上女皇道路?如果能料到了,估計李治就是不顧身體,此時也將武則天斬殺。

他踱了兩步,說道:「這樣吧,劉群,你安排一個人,到驛站通知狄仁傑一聲,就說孤明天上午接見他們。」

「正是,」劉群說完了,立即去佈置。

………………………………

大黑繞著屋簷飛來飛去,很快樂。

再也沒有今年這個小日子過得舒坦了,都不要捕食了,每天下面那些人類兒,就準備了大量雜糧,以及蟲兒餵牠。想吃谷就有谷吃,吃厭了,有蟲兒吃,再不行,再來幾粒小麥兒。

叼了一條小蟲子上來,放在小黑身邊,夫妻倆開始高興地唱歌。

狄仁傑四人就進了東宮了。

打老遠,李威親自迎了過來。

狄仁傑與魏元忠相視一眼,太滿意了,一直擔心,所以說了一句磨模棱兩可的話。如果太子英明,自然能聽出來。而且也值得他們出手相助了,否則不但太子,連自己兒捲進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但太子不但「明白」過來,在遭遇到這一場大劫後,依然對自己十分重視,連夜派人通知自己。

簡直都有些喜出望外。

他二人心態還是不錯的,只是在基層熬的時間太長了,又是不惑之年,也很想抓住機會出人頭地的。

不過他們都意佐了,太子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是因為知道老武在歷史少數的事,對他們重視更是如此。就像他到了三國,不用說,諸葛亮、龐統周瑜能不重視嗎?到了元末,徐達、常遇春、劉伯溫能不重視嗎?倒與這句話並沒有多大的干係。

深施了一禮:「孤見過狄君、魏君、姚君、西門君。」

可憐姚元崇此時僅比太子大一歲,西門翀更只是一個出身寒門的書生,見到太子行這樣的大禮,一雙手都不知道怎麼放了。狄仁傑與魏元忠要好一點,可是依然很激動。

四個人彎腰還禮,姚與西門二人腰都彎到了地上。

「請,」李威將這四個人迎進了寢殿的房間裡。不過一路走一路看著四人,

狄仁傑生了一對豹眼,炯炯有神,看上去十分剛嚴。魏元忠四十歲不到,一對臥鳳眉,眼睛有些細長,看去卻是有些儒雅倜儻。姚崇則十分年青,而且高大威猛,這是因為他自幼喜歡練武造成的,這一點李威又是不知道了。西門翀比姚崇略大幾歲,人才長得也不錯,不過衣著有些尋常,大約家境不大好。可能與這數人走在一起,還是狄魏二人一道引入東宮的,應當也有些才學。

坐了下來,李威對碧兒說道:「將父皇分賞的峽州那盒進貢老樹茶拿出來。」

開始不大明白,現在有些明白了,茶葉唐朝的是以峽州茶最好,其中靠近長江西陵峽邊上的一些深山險谷裡的老茶樹,名氣最大,可惜產量並不高,就是進貢,每年也只進貢十幾斤,東宮之中分了三四小盒,大約一斤不到。這還是李威第一次將它拿出來款待客人。

四個人更是受寵若驚,李威揮手讓宮女太監下去,只留下碧兒一個人伺候,這才正色說道:「孤已經寫出了會當一詩,狄君,如何處之?」

「殿下,臣之所以拜見殿下,正是因為此事。皇上賢明,皇后聰穎,皇子仁慈。此乃國家之幸也。」不好說我是來投奔你的,用了一句冠冕堂皇的話遮過。當然了,狄仁傑本來自尊心就是很強的。如果不是太子的事蹟,特別是親耕時的發狂打動了他,他還不會折下腰,最少出一些力,有可能是真正為了國家為了百姓出的力,但想他折節相助李威,是不大可能的。

「豈敢,國家之所以如此,全賴父皇母后。」

「此事不假,但太子也讓臣十分折服。不過有些事,恕臣無禮,可以將它說出來嗎?」狄仁傑謙虛地說。

李威將他當作國寶了,可是狄仁傑自己兒還沒有當國寶的自覺。不錯,有自信,不但他有,魏元忠同樣有,可這是太平盛世,亂世出英雄。諸葛亮傲氣十足,那是劉備在新野很可憐,姜子牙亦是如此,換這時間,試一試看。

然後才說道:「也不一定有弊,塞翁失馬,安知禍福。此詩傳出,天下豪傑折服。只是,另外的……也不大好。」

不管天下豪傑沒有折服,至少將狄仁傑釣來了。

可是他位低望淺,即使說了,也是說半句,丟半句,但足以讓李威會意了。

「是啊,」李威有些憂愁,不管天下有多少英雄好漢向他折服,如果父母不開心,什麼英雄好漢,將軍大臣,都是神馬,都是浮雲。這才是根本所在。

「不但這件事,還有另一件事,昨天殿下在周國公的府上,雖然雷厲風行,但也不大好。其實殿下,是沒有處理周國公的權利的。不如低調悲情,畢竟殿下是太子,陛下與皇后的親子,他只是外戚。反而有可能使陛下與皇后做出有利殿下的處決。此事張揚了,對陛下與皇后都失了顏面。不過,如果殿下不這樣做,以後會有更多的周國公出來。孰利孰弊,怎能分得清呢?」

連他都想不通。

至於李威則是憤怒之下,根本就沒有想過。

只是一句,李威就深施一禮,說道:「狄君高見。」

「也非是我一人考慮的,是魏學士與臣一道商議了許久,才得出這個結論的。就連姚君與西門君都有一些很好的想法。」

「謝過三位。」

「不敢。」

「那麼四位,如何教我?」

「其實無論為與不為,孰對孰錯,難以猜測。老子說其天地之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如果若為,終歸著了皮表之象,就像殿下在東市,在弘文館刻意替陛下與皇后頌歌載德一樣。如沒有戒備之心,何做出此等著相之事?」

李威悚然一驚,站了起來,長揖於地,說道:「孤錯了,還望狄君、魏君、姚君、西門君,教孤。」

狄仁傑一語中的,意思是你不防備著你父母,何必惺惺作態?如果是普通人,聽說此事了,肯定會開心的,咱的兒子孝順。但李治與武則天是普通人嗎。李治如果不是因為病魔將身體拖垮了,治理國家,又是一個漢文帝漢景帝。武則天更不用說了,她是什麼人?一個繼室的女兒,寒得不能再寒了,在家受兄長欺壓,到了皇宮中不久,李世民過世,寄附於王蕭二位之下,一個是太原王家的女兒,一個是蘭陵蕭家的女兒,且不說她們身後家族的力量,就是朝中又有多少大臣支援。一步步走到今天,這份智慧,這份權謀之術,天下又有幾人能及?

自己這個小心眼,有可能馬上就能讓他們識破了。一旦讓父母產生這想的想法,這孩子壞了,防著我們了。

那麼他會有什麼樣的命運?

都不用考慮了,去跑路吧。早跑早好,跑晚了,連路都跑不了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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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當學子桓 妙計重擊(上)

「殿下,臣僥倖在坊裡聽聞了你送奶糖到了洛陽。」

「正是,」這個奶糖不但送,還是用八百里加急送的,一個崇文館的學士,因此還進過諫。知道的人很多。

「此舉甚妙啊。」

「嗯,」李威說道。說起來用八百里加急送奶糖,這是不務正業了,但結局卻似乎很好。甚至李威隱隱的覺得這次能得到兩次大祭祀的機會,恰恰與這次送奶糖有著莫大的關係。

「這才是發自真心的,一點也不偽作。畢竟殿下,是太子。」狄仁傑又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但李威聽明白了,無論如何,你都是皇上與皇后的親生兒子。當然,不能說虎毒不食子,漢武帝不是傻瓜蛋,他的兒子那麼仁愛,最後還不是讓漢武帝幹掉了。所以狄仁傑又說道:「亦不可以不為。對他人無論殿下如何去做,但對陛下與皇后必須要進人子之孝。」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說:「當學子桓,不學子建。」

一開始李威還沒有想起來,幸好他詩詞歌賦讀得多,立即就知道狄仁傑說的是那兩個人了。曹丕、曹植。曹操臨行前,曹植又是作詩又是寫賦,曹丕卻只有拉著曹操的衣袖痛哭。

但不代表著他束手待斃,也與司馬懿、吳質等大臣來往。而之所以戰勝曹植,這些個大臣出了大功的。但首要前提,那怕對付兄弟,都不能對付曹操本人。

李治亦是如此,看似不為,其實為之。但不代表著他將自己關在皇宮裡動都不動,同樣有長孫無忌相助,出謀劃策事小,繼承太子之後,為了鞏固,繼續搞什麼祥瑞,讓父親李世民高興。

狄仁傑有忌諱,話說了半句留了半句。

這是在告訴李威呢。沒有必要那麼擔心害怕,只要盡到他的孝心,發自自然的孝心,千萬不要偽作過頭了,還有,不要對帝位太急吼吼的。就是犯點小錯,也不要緊。當真廢立太子,有那麼簡單?這比廢立皇后還要困難。不但犯些小錯兒,就是培養一些親近的幕僚也沒有多大關係,比如狄仁傑,或者魏元忠。但不能與戴至德、劉仁軌他們走得太近了,或者與一人走近,不能與全部走近,以免父母親產生什麼不好的想法就行了。但與一些優秀的低層人士來往,不向父母逼迫,說不定給父母留下一個好印象。人君嗎,總要有一些馭下的手段的。這些人不但出謀劃策,還能防備楊修、江充那樣的人物。

權謀,李威真拿不出手。

但他不笨,知道歷史的軌道不多,可多少為他指明一些方向。狄仁傑只是幾句,李威就明白了許多。

再比如第一封武則天的旨意,那是不快活的。這已經提了醒了。但隨後自己認了錯,多少已經原諒了一點。因此有了第二封旨意,當然了,自己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父親未必反對,可當著眾臣面說那是不對的。至於責備自己不該到洛陽,有可能抱著很矛盾的心理,又是開心,又是不高興,主要是劉仁軌誇得太狠了。但未必很生氣,否則都不會左遷姜恪。

奶糖一送,又想到兒子的好了,於是父母一合計,給了自己這個大祭祀的機會。

經狄仁傑一提醒,這些個道理,全部立即明白過來。

狄仁傑看到李威的表情,很滿意地一笑。

來的時候,就是害怕太子讀三禮,將腦子讀壞掉了,讀得頑固不化,抱著禮制不放,那麼自己有神仙般的手段,也無可奈何。但這一番相見,非不但不是如此,並且對他們很尊敬,尊敬得都不好意思的地步。

呷著峽州進貢過來的老樹茶,香氣濃郁,心情非常好,忍不住yy。自己才四十出頭,能等得起,太子呢,對自己器重,而且聽說太子逃了小半天,甚至中間還背著徐舍人家的女兒跑了一段路。可見太子病情確實在好轉了。

以後能不能混個侍郎啥噹噹,那怕是一個舍人也是好的,一展抱負。至於宰相,很想嘀,但膽量終歸小了一點,只是想了一下,立即略過。

這一大一小,倒是很配對兒。李威亦是如此,皇帝很想嘀,但只要平安,皇太子也是不錯嘀。

李威思考了一下,理清也許多,當然了,對母親還是很警惕的。不過狄仁傑的話,也提醒了他,母親嘛,自己總是她的兒子,只要對她十分孝順,難道真為了當女皇帝,將自己給殺了?

心頭明朗多了,但又躊躇起來,道:「可是,狄君,你……」

你是並州法曹,明天公文一批,得立即回太原去,又怎麼相幫到我?

狄仁傑道:「其實太子,你不用擔心,天下之大,人才濟濟。只是殿下以前因為病重,久居東宮,大家只能聞其名,睹太子風采。可是太子會當凌絕頂,太子的親耕,弊多於利,不過也讓天下豪傑心折……」

又是很含蓄的話,不是沒有人才幫你,以前你就像一個傻瓜一樣呆在東宮,誰來相助。要麼是朝中的大佬,掛著東宮的名義,但這些大佬賊精,敢與你交往很深?再說了,他們已經到了這地步了,幫助你成功了還好,可又能升到什麼官職?失敗了,什麼候君集的神馬,就發生在幾十年前。就是成功了,長孫無忌的神馬呢?不值得。

李威摸了一下鼻子,好像那與我無關,是以前太子的事。但不敢說了。

不過這幾首詩,雖然有一些弊端,可不是沒有好處,讓幾位美麗的小娘子心動,至少讓未婚妻楊敏開始從內心深處喜歡自己了。而且釣來了狄仁傑這樣的神馬,不是什麼的神馬,是一匹真正神一樣的駿馬!而且塞下,又贏得了劉仁軌的好感。其實這樣想起來,還真是不錯嘀。

又是會意了,這個太子嘛,真是不錯嘀。

兩個人,對上味口了。

「再說,魏學士才學驚人,殿下,莫可小視。他就在京城裡,倒是可以詢問一二的。」

「孤謹記,」李威道,雖然知道魏元忠的事蹟不多,但這個人能讓自己記住名字,好像還是當了很久的宰相,名聲還不錯,豈可小視。不過似乎比狄仁傑還差了一點吧。怎麼得想一個辦法,將狄仁傑調到京城就好了。

唉,當初曉得自己穿,為什麼不多讀讀《新唐書》、《舊唐書》。要麼讀讀《資治通鑑》也是好的。能這樣想嗎,將度娘帶過來,知道的更多,還不用看文言文傷腦筋。

李威說完了,轉過身來,對魏元忠說道:「魏學士,孤年齡尚輕,不知道人情世故,以後還要叨擾學士了。」

「豈敢,豈敢,」魏元忠也是很激動。雖然持才自傲,可年近四十了,仍是一個太學士,終就是心裡有些不平,誰曾想到能得到太子如此的重視。

狄仁傑又說道:「而且這位姚元崇,雖然年青,可是智慧學問皆是上上之選。西門君同樣人才不錯。」

兩人站了起來,不好意思地說道:「狄君,過獎了,過獎了。」

「非是過獎,狄某識人本領多少還有點的,不過你們現在有一個缺陷,歲數太青,經驗尚嫩。」

「那是。」

「不過只是缺少了磨練罷了,但殿下,他們可以在殿下身邊補漏搭遺。」

就是再年青,也是前房杜,後姚宋。但李威為難地說:「這……」

狄仁傑笑了起來,說道:「非是讓他們做內侍,服侍在殿下身邊,是太子可以安排他們做崇文館的對話。」

如果讓他們做侍讀,兩人肯定缺少了資歷。對話,倒是無所謂的,況且他還不相信姚元崇的學問?原來是在這個身邊,還以為要割掉這兩位的那個東東,做太監呢。

李威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對話,安排不算太為難,又說道:「姚君,西門君,你們將地址留下,孤不日安排。」

「謝過殿下,」二人單腿跪地。服侍在太子身邊那怕不要官職也是好的,這是培養感情的,太子一登上大統,他們就發達了。

「起來吧,」李威不敢託大,這四人到來,對他是及時雨,指明燈。將兩人扶了起來。

坐下相談甚歡。

狄仁傑忽然皺起眉頭,說道:「殿下,你昨天可受到驚嚇麼?」

「豈止只驚嚇,僥倖啊,僥倖。」

「那麼身體可曾有恙。」

「還行,」李威也沒有想起來,還以為一般性的問候。

狄仁傑眉頭卻皺得更深了,然後漸漸舒展開來,說道:「殿下,不對啊,你昨天應當受到嚴重的驚嚇,以至身體有恙了。」

「胡說八道,殿下身體好好的!」碧兒氣著了,這段時間苦也好,樂也好,那怕是昨天逃命,也是她一生最快樂的時光。每當看到太子身體越來越健康,她就越來越開心。

這個多不容易啊。

雖然聽出來了,這個小法曹是來投奔太子的,是相助太子,但你不能詛咒太子啊。

「碧兒,休得無禮,」李威喝止。

狄仁傑也聽說過東宮這個維護太子的小宮女,並不戒意,笑笑道:「這位小娘子品德甚佳,殿下莫要孤負。」

讓碧兒氣笑不得。不知道是甜蜜地誇他,還是責罵他。

「那是。不過狄君說這句話的意思是……?」

「殿下,你身體本來就有頑症,這一次終南山遭此大變,即便嚇出了重症,也是合乎情理。」狄仁傑沒有回答,繼續意味深長地說道:「不但嚇出了病,而且大病一場……」

「你!」碧兒又氣得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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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當學子桓 妙計重擊(下)

「碧兒!」李威又喝止住。

狄仁傑說話不會無理的,更不會詛咒他,只是他每句話都大有深意,自己得逐磨著。狄仁傑越發滿意,太子聰明仁愛,而且對他們很尊重,滿意,無比的滿意。他又點醒了一句:「大病好啊,一病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李威眼睛一亮,說道:「你是說武敏之……?」

「豈止!周國公僅是一點,然殿下,你是太子,須有儲君之肚量,昔日鄭國公如何對待太宗皇帝的?」

「可是武敏之絕不是鄭國公那樣的人。」

「就算不是,太子亦不能專諸於記恨仇怨,著了小道。你是儲君,國家基業順利交接,才是真正的根本,」狄仁傑正色說道。

「是,是,」李威不情不願地答道。順利交接?談何容易!再說,這口怨氣,我怎麼能噎下去?

他這個神情,卻讓狄仁傑與魏元忠相視一笑。原來這個傳言中完美無缺的太子,也有脾氣的。這才像一個人嗎,傳說中的太子幾乎都是非人的一種了。眼光中便有了一絲親切,甚至有了長輩看晚輩的那種關愛。

「殿下,這個周國公等下再談。臣只是說,是父母親的,始終痛愛子女的。殿下大病一場,上天保佑,得保平安,身體漸漸好轉。相信陛下與皇后在洛陽聽了也會開心的。然好景不長,因周國公這一嚇,再度重病,陛下與皇后作如何想?即使殿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也會拋之腦後。」

「妙啊!」李威撫手讚道。

「豈止,殿下大病了一場,許久不癒。」

碧兒現在也聽出來了,這個狄仁傑是在出好主意,可聽到這句話,還是忍不住身體直打擺子,想發飆。

狄仁傑眼睛瞅了她一眼,這個小宮女,連說這樣的機密事,李威都沒有將她打發走,而偏偏她對太子如此忠心關切,太子似乎又是一個很講良心的人。前程啊,未可限量啊。

他繼續說道:「大雩祭還沒有開始準備,正好殿下沒有康癒,祭祀便停了吧。」

「停了?」

「正是,」狄仁傑說到這裡,聲音壓得很低,道:「殿下籍田祭已經得到上天恩寵,這個大雩祭殿下求不來雨罷了,如果求來了雨……」

李威毛髮都豎了起來。如果那樣的話,自己威望直逼父親,發展到最後,要麼父親讓位,要麼父親就要將自己往泥巴裡踩了。他急切地說道:「但如果父皇知道孤生病是假裝的,豈不是又是在作偽?」

「就是知道了,這種作偽與你在東市上的不同,關係到天下重望啊。這一退,縱然陛下知道殿下有意退讓的,亦不會生氣。」

「多謝狄君了,多謝幾位。」說著,李威沖狄仁傑與魏元忠居然施了一個弟子禮。

「殿下,臣那敢,」兩人慌忙讓過,不敢受。

狄仁傑又說道:「當然,這個周國公。」

說到這裡,狄仁傑同樣頭痛。畢竟賀蘭敏之是皇后娘家唯一最親近的的外戚。出了這檔子事,皇后也沒有臉面。他思考了一下說道:「殿下,他為什麼這樣喪心病狂?」

李威猶豫了一下,也壓低聲音說道:「孤可以告訴你,但不能聲揚。」

「殿下,臣今天前來拜見,已與殿下在一條船上,同舟共濟,許進不許退了。」

「麻煩狄君了,他這樣做,是因為魏國夫人與韓國夫人的死亡,忌恨母后的。」說了一半,另一半不好說出口。

「臣與魏君猜測亦是如此。可憐榮國夫人將皇后與韓國夫人拉扯成人,含辛茹苦,卻沒有想到居然有這個不爭氣的後代。」

「哼,嗯,」也不知是哼,還是嗯,心裡面卻在想到,賀蘭敏之瘋狂的原因,一半是自己這個外祖母「性情」好導致的。

「雖說蚍蜉撼樹,枉勞無功。可是蚍蜉多了,同樣卻能將樹木搖動的。當年江充是個什麼人?」

「就是就是,」李威說道。江充,一個在逃小吏,可就是這個在逃小吏,利用了巫盅一案,幹掉了宰相、太子,牽連幾萬人被殺。不能說我是太子,我想對付那個大臣,就對付那個大臣。

最近翻看了一些史書,才知道太子,特別是像他這種長大成人,可是君主還是春秋正盛的時候,是最危險的職業。比守在邊疆的士兵死亡率還要高。

狄仁傑冷笑一聲,道:「說他是江充,那真是抬舉了他。不過就怕有江充出現。所以太子這一次必須將周國公剷除,否則後患無窮。」

你也不要割小鳥了,也不要劃臉皮子了,得幹掉他,才能警告其他有可能產生不軌的人。

李威差一點流汗,原來狄仁傑也是會耍無賴的。那是當然,如果沒有兩手,歷史上早讓來俊臣幹掉了。

「說容易也不容易,一是外戚的臉面,二是周國公正在守喪期間,三是當年魏國夫人去世,陛下曾大哭一場,如果殿下出……那麼周國公必死無疑,但殿下安全了,有可能會有其他的變動。」說到這裡他再次壓低聲音道:「其實,也不難辦。正如殿下所說,他之所以瘋癲,是對皇后怨恨了。殿下只要委婉地寫一封信到東都,將此事稟奏……」

「妙啊!」李威撫手道。

自己割除賀蘭的小鳥,劉仁軌都將自己制止了。可是母親呢?

自己刻意看過一些奏摺,又從碧兒等人嘴中旁敲側擊,得知了自己這個素未謀面便宜母親的許多事。十一年前,「自己」年幼,李治重病,讓母親代處理朝政。父親隨後病情緩解,看到母親控制了一些權利後,有了裂痕,讓宰相上官儀起草廢掉母親的詔書。墨跡未乾,母親就得知此事,用了一些手段。結果呢,上官儀被殺,與李治一道上朝,「二聖」臨朝聽政。也就是隔著簾子,李治臨朝,母親垂簾於後,史稱垂簾聽政。到了六年前,泰山封禪,又用了一些手段,不但跟隨過去了,還充當了亞獻。

自己父親雖然性格優柔寡斷,但絕不是一個好欺騙的主。當年長孫無忌持功自傲,剛一露尾巴就干掉了。高陽公主,李恪,房遺愛,迅速處死。雷厲風行。再說一班大臣也不安好心。結果呢?不是父親柔弱,是這個母親太厲害了。

現在的母親要權利,已經有了很大的實權,要機謀,機謀早就成長起來,而不是現在看起來還有些青澀的姚元崇。如果讓母親恨上了賀蘭敏之,捏死他,嗯,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再說,將自己嚇出重病,父母肯定會很惱火的。

不過這封信,可要寫出水平出來。

想到這裡,再次說道:「孤病了,病得很重。」

幾個人都低下頭,呵呵地笑。連碧兒也不由地笑出來,終於聽明白了,這是一個很缺德的餿主意,但比起太子用刀嚇唬賀蘭敏之,卻強上十倍八倍。

笑完後,狄仁傑卻正色道:「但是殿下,這是對付這種小人的,也走了歪道,殿下不可在此上面鑽研。」

「孤知道,朋友來了有美酒,豹狼來了有刀槍。」

「這一句,倒也不錯。」狄仁傑不由笑了起來,雖然粗了一點,可頗有幾份道理。有些人卻是不能一味軟弱兼讓對待他的。然後又道:「要麼,臣想辦法,在京城稍拖延兩三天,看到洛陽旨意如何,或者再做一個計較。」

「也是。」

幾個人在這裡瞎猜八猜的,也許猜錯了,父母會悖然大怒,立即將賀蘭敏之處斬呢。

送走了四人,李威高興地將碧兒抱起來,說道:「大功告成,親個嘴兒。」

碧兒紅著臉讓他輕薄著。低聲說道:「奴婢的二嫂有喜了。」

「哦,好消息啊,孤托劉群帶些禮物過去。」

「離生產還早呢。不過奴婢卻在想一件事。」

「什麼事?」

「奴婢身份低賤,以後能不能為殿下……」

難道她想生孩子了?

這個悲催的年代,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生婚比比皆是,十三四的小少婦生養孩子的不乏其人。是要樂在其中,還是雷得裡焦外嫩?看到了碧兒麼,才虛十四歲,就想與自己同房,現在都想生孩子了。

………………………………

幾位御醫前來診斷,碧兒說道:「殿下剛入睡,不可打擾。」

「喏!」一位御醫說完了,悄悄地將李威的手腕拿了起來,開始搭脈,一會兒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脈搏很正常,如果不注意,幾乎連瘵疾都診斷不出來了。這證明了瘵疾似乎在逐漸消失。而且也聽到了,早上太子還起來跑步,打拳的什麼,上午又接待了幾位客人,怎麼到中午就重病了?

忽然李威發出夢囈:「不要殺孤。」

「跑啊,碧兒,楊家小娘子,徐家小娘子,裴家小娘子,跑啊。」

「救孤,救救孤。」

……

「怎麼辦呢?殿下上午還好好的,下午就成了這樣子了,」碧兒低頭帶著哭音說道。

其實不低頭不行了,看到太子在演戲,她老是想笑,都快憋死了。

「殿下啊,」拖了一個長長的哭音,拖完了,向偏角跑去,乍似她去哭泣了,實際上是跑到那邊偷笑去的。忍不住了。

如果放在後世的醫術,馬上李威就會被戳破,但現在有人相信啊。幾個御醫面面相覷,道:「殿下,是嚇丟了魂魄,非是我們幾人善長,得請咒禁博士過來,替殿下祓除邪氣。

太醫署除了正常的醫博士、醫師,還有針博士,按摩博士,另外還有一個咒禁博士,專門以「咒禁術」,或者「神術」,祓除「邪魅」,或者斬妖除魔的。咒禁博士還是從九品的官員,另外還有咒禁師、咒禁工,同時還要教導咒禁生,使咒禁術源遠流長。

特別是最後一點,李威第一次聽到後,狠狠被雷了。

所以才想出這個主意。

幾個御醫請咒禁止師來為太子收魂。

御醫走了,李威問道:「碧兒,那封奏摺送走了沒有?」

「已經送走了,用快馬送走的。」

「那就好。」

送走狄仁傑以後,就在寫這封信。信的內容很好辦,將劉漢三的話引用了就行。並且不是劉漢三通風報信,他也不可能及時救下楊敏。只不過那個劉漢三兩人一直沒有找到,詢問,也沒有結果。讓李威很替他們擔心。

再說了,自己也不知道榮國夫人將賀蘭敏之烝之,由不得母親不信。

寫完了信後,李威才裝病的。

坐在床上,看著東方,卻在想著心事。賀蘭敏之都將自己母親恨到如此地步了。不知道母親接到信後,會有什麼樣的感覺?

又低聲道:「賀蘭敏之,你等死吧!」

未婚妻差一點遭到凌辱,自己差一點被刺殺,李卓凡等五人的壯烈犧牲,讓性格溫吞的李威,也恨到了極點。他還從來沒有對那一個人動過殺心呢。這一次卻真動了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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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三車和尚 割發明心(上)

咒禁師來了,一個大和尚,一個道士,還有一個方士,帶著幾名學徒。

口中唸唸有詞,開始替李威收魂魄回來。

李威微睞著眼睛,看著他們,心中很好笑。不過與後世不同的,也沒有來什麼噴火之類的裝神弄鬼的法門,有的在打手印,有的提著桃木劍或者幡兒舞蹈,眼中充滿了信仰。

信,他們自己兒都相信!

不但他們自己相信,連神醫孫思邈都相信有咒禁術的存在,還花了不少文字記敘下來。

當然,就是孫思邈本人親自前來,李威這個魂魄也是收不回來的。

施完法了,然後拿來符,還有什麼小丸子,這可將李威嚇了一大跳了。符水嘛,大不了吃一點紙灰。這個小丸子可不能隨便吃的,裡面什麼鉛啊,水銀啊,倒底什麼物質李威也不太清楚,反正能毒死人的東西很多。就是符也不能隨便吃,是用硃砂寫的。

一下子坐起來,睜開眼睛。

幾個人高興地說道:「太子醒了。」

認為他們施法成功了,高興的。

李威嘴咧了咧,不知道說什麼好,過了一會兒,說道:「孤很頭痛,你們下去吧。」

「喏!」這些人退下。李威沖碧兒手招了招,碧兒走過來,李威說道:「碧兒,孤沒有病。」

碧兒不停地點頭,然後捂嘴偷樂,知道內情的,也只有她與狄仁傑五人。

李威又拿著這些閃著金光的小丸子,越看越是冒冷汗,心裡面想到,古代帝王怎麼嗜好吃這玩意兒。但這玩意兒古今帝王吃了很好多年了,連原來的李弘也吃過,他也沒有合理的證據說不應當吃。於是又說道:「孤如果有病,還能吃。現在沒有病,這些都不能吃,有可能吃出病來。」

「是。」

「你替孤想辦法將它們扔掉。」

「嗯,」碧兒似懂非懂。但知道一點,是藥三分毒,藥可不能亂吃的。

符水與小丸子倒掉了,李威才松了一口氣。接著又開始裝病。東宮裡除了碧兒心裡面安定外,其他的人惶惶不可終日。本來太子因為大病了一場,就得了失魂症。如果出什麼閃失,怎麼辦?天色暗了下去,又亮了起來,他們終於請來了一個人,一個大和尚。

碧兒進來稟報導:「殿下,他們請來了窺基大師,為殿下收魂。」

說到這裡,笑嘻嘻的。

李威那個三車和尚,是胡說八道,但現在的窺基,在長安的確很有名氣的。那天賀蘭敏之找李威的麻煩,如果不是出言不遜,抓住了這一點,李威有可能會十分難堪。

李威也有點好奇,受了名著影響,唐僧的徒弟嘛。就像三國一樣,基本上每一人都能侃出一個道道出來。其實論戰亂,十六國與南北朝,五代十國的遞更,又發生了多少事,並不比三國遑讓多少,可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一個清瘦的和尚走了進來,穿著雪白的僧衣,一臉安詳之色。人嘛,長得也不是很出眾,大闊臉兒,雖然每天都是呆在僧室裡,還是黑黝黝的,但他的舉止,他的神態,看著讓人覺得就是那麼地舒服。

高僧啊!這就是所謂的神馬氣質。

看著大和尚如同一團春風走了進來,包括碧兒在內,看著他一臉敬仰。

窺基來到李威床前,合了一什,說道:「老衲參見太子。」

「孤不敢,請坐。」

別以為窺基是一大和尚,就是他父親李治在此,也要敬重三分的。

窺基又說道:「老衲被宮裡面人邀請過來,然而太子,老衲只會著著一些經義,對降妖招魂之術,老衲並不精通,倒讓太子失望了。」

大和尚實話實說。

但越是這樣,李威反而越敬重。大師嘛,不大好意思欺騙了,他揮了一下手,讓其他人退下去,低聲說道:「孤非是失魂,何來招魂。」

窺基悟性很高的,不然他也不會讓唐三藏收為得意弟子,不要以為他是尉遲敬德的子女,就是李靖的子女,唐三藏是世外高僧,也未必給你幾分面子。後來唐三藏身體不大好了,窺基協助唐三藏譯經,而且還協助唐三藏寫完了《大唐西域記》。唐三藏去世後,他自己則在著手著大頭經義《成唯識論述記》。正在寫呢,還沒有寫完。

雖然不問世事,可太子遇刺的事,轟動了長安城,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還在鬧騰,城裡城外,也不知道抓了多少閒雜人等。窺基不可能不聽聞的,略一沉吟,立即會意了三分,合什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但善在什麼地方,李威都不知道他想到何處。

又說道:「不過殿下,老衲還要替法相宗謝過殿下了。」

「何來此言?」

「你說的那個故事。」

李威捏了一下鼻子,苦笑了一下,自己才來到唐朝,什麼都不懂,將後來的故事拿出來哄李令月,卻不知道全是假的。當事人就坐在他眼前了,道:「那都是逗弟妹一樂,大師不要放在心上。」

「何為真,何為假?揚善掩惡,君子所為也。」

其實窺基真的不介意,反而很高興。這時候佛教分為八宗,律宗、天台宗、法相宗、三論宗、密宗、淨土宗、華嚴宗與禪宗。禪宗剛剛興起,其他幾宗中以天台、法相與華嚴最盛。

各宗教義皆不相同,有時候為了證明自己,各相攻擊,十分混亂。

法相宗起步較晚,還是南宋天竺僧人那跋陀羅將《解深密經》最後二品獨立翻譯成《相續解脫地波蜜羅了義經》,陳代拘那羅陀在江南又將《攝大乘論》與《解節經》翻譯出來,拘那羅陀弟子慧愷、法泰根據這三本經義,創立了新的一派學說。到了唐三藏與窺基手上,才將它發揚光大的。這對師徒住在大慈恩寺,所以又叫慈恩宗。

因為這對師徒學問好,又精益求精,學說經義很完善,可完善的後果就是繁瑣。主體是八識與種子論,又將世界現象分為五位、百法,還有什麼三自性、三無性、四緣、十因、五果等等。

不要說普通老百姓,就是法相宗的弟子,都有許多人弄不清楚。

因此,這對師徒將法相宗推到了一個巔峰的同時,也意味著他們一去,法相宗的末落,已經成為必然。窺基看到這情形,有些著急。這時候,李威那個神話故事,對吸引一些百姓,對法相宗產生新的好奇,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所以他說了一個謝字。

當然了,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如果修學法相宗,學問要好,要對經義熟悉。就像唐三藏本人,那個才叫牛啊,不但在中土,就是在天竺,經義辨論時,都讓天竺所有大師的神馬,慚愧地低頭。

對這些李威並沒有關注,也不知道。不要說這些佛門之間的爭執,就是國與國之間的爭執,對他來說都是浮雲。關健是如何活下去,才是他真正關心的。更沒有想起來。可是人家都不介意了,李威忐忑不安的心才放下來。畢竟自己將後來的傳說,拿了出來,多少有些編排。

他說道:「大師前來,正好孤有一事相求。」

「請說。」

李威就將**事之事說了出來。

窺基卻沉吟起來。

「大師,孤知道他們是商人,使你很為難,然而此舉為善事,終依了佛家本心。」

「非是商人,世間有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賴耶八識,老衲用了幾十年辰光,才修到意識。有識種子,還在有漏種子裡掙扎,不過無漏種子開始生成。因此塵務不管不問。如果主持這場法事,未免重新沾染了塵埃……」

都是什麼與什麼?李威聽得有些發暈,立即打斷窺基的話,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殿下,你修的是禪宗?」這一偈沒有出現,但窺基一下子就聽出禪宗的韻意。

「大師,孤修的不是禪宗,也不是貴宗,只知道好的善的就發揚光大它,壞的惡的就要摒棄它。此次**事如果成功,將會得善款無數,也將會救無數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孤不知道佛家的淨土是什麼,但相信佛祖也希望百姓過上好日子,不然也不會有普渡眾生的說法。」

不管你是什麼宗,這一條你是不敢否認的。

說完了,殷切地看著窺基。

這時候法相宗還沒有末落,唐三藏巨大的名聲依然存在,窺基法師在長安可以說是家喻戶曉。如果他親自主持這項**事,到時候有可能會在長安引起轟動,甚至有可能長安城中所有大戶人家,富裕的商人,或者小到家庭殷實的百姓,都會前去瞻仰這位大和尚的風采。那麼募得的善款,有可能是一筆巨大的數字。

什麼法相宗,什麼天台宗,都是浮雲,這才是實實在在的。

現在就不知道這位大和尚願不願意為百姓,重新惹上什麼狗屁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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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三車和尚 割發明心(下)

窺基還在沉吟,李威著急地說道:「大師,想要普渡眾生,發揚佛教,不是說的,是做的。讓百姓看到了,才會返依。」

大和尚眼睛一亮,忽然面帶微笑,道:「多謝殿下提醒,老衲同意此舉。」

說完了告辭。

灑脫之極。

大師前來,病還是看不好的,看好了,怎麼辦?最少還得生一兩個月的病,不要說窺基,就是將天台、法相、華嚴宗所有高僧全部招來,該生病還是生病,該到病好的時候,沒有一個大夫,病自然就好了。

太子嚇著了,嚇出了重病,連窺基大師都沒有治好的消息,終於傳了出去。

太子,仁太子,在百姓心中口碑很好,這一下子終於惹了民怨,於是將賀蘭敏之幾乎所有惡劣的事蹟,一起翻揚出來。

其實李威在東宮中過得很開心,將房門一關,還在鍛鍊身體,雖然跑步肯定不行了,但打拳的啥,並沒有放下。這個主次,倒得分得很清楚的,想要活下去,如何與母親相處,很重要。但身體更重要,就是跑路了,沒有身體,逃到天涯海角,那也不行。

當然了,有人來看望,立即躺到床上。看望的人不少,幾個弟弟與李令月,小蘿莉噘著嘴,一個勁的嘟嚨,大哥這一生病,故事也聽不成了。大臣們更是愁眉不展。

籍田祭辦好了,還有大雩祭,太子生了病,大雩祭如何主持。一干大臣前來探望,讓他們很奇怪,太子這個氣色一天是比一天好。不過這時代對醫學的認識卻是很落後的。這不是傷著身體,是傷著了魂魄,都解釋不清楚。一個個鬱悶而回。

兩足併攏,兩腿直立,身體放鬆,手臂下垂,然後雙掌下按,順勢將兩腳跟向上提起,稍作停頓,將腳跟放下來,連續六次。

一套八段錦終於做完。

現在李威對八段錦最看重了,每天坐勢與站勢,要練習兩遍。本來八段錦就是有治病與強身功能的。具體有何作用,不太清楚,但由於配合吐納,他逐磨著肺結核的好轉,其中練習八段錦,在中間起了重要的作用。或者他穿越帶來的好處。究竟是什麼原因,不得而知,但卻不敢放下來鍛鍊的。

碧兒進來稟報:「楊家小娘子來了。」

「嗯,讓她進來吧。」

楊敏梨花帶雨地走進來,李威卻又跑到床上。

不是碧兒,整天就在身邊服侍,她還小兒,又在外面,對她家裡人的市儈,李威不大放心。防止套去了口風,那麼自己裝病反而得不償失。因此繼續隱瞞著。

來到床前,低聲抽泣著:「殿下,妾身害了你。」

「沒有啊,你看孤不是好好的嗎?」

楊敏卻哭得更厲害,當然,身體肯定好好的,就是傷了魂魄。

一邊哭一邊說道:」殿下,以前妾身不明事理,多次惹殿下生氣,妾身現在想起來慚愧不安,很是後悔。」

「無妨,你還小嘛,等到長大了,接觸的事情多了,漸漸就明白了。」

李威說得越溫和,楊敏哭得越厲害。

小姑娘本心不壞,長得俊俏,自小人人喜愛,無形中生就了她的傲氣。後來賀蘭敏之的挑唆,又親眼看到太子病怏怏的樣子,所以才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或者說了不少的話。但話也能反過來說,這證明了她不是愛慕權貴的女子,否則就是太子身體不太好,亦不會如此。後來與李威接觸多了,立即反應過來。

其實李威也無所謂,她以前反感的是李弘,不是他本人。李威是李威,李弘是李弘,甚至他連李弘的一絲記憶都沒有得到,與他有何關係?如果不是定下了這門親事,以後必然與她共同相處,楊敏對他愛慕好,或是反感好,都不會在意的。

這件事,楊敏是要負一點責任的,以前不與賀蘭敏之有交往,也許賀蘭敏之不會打這個主意。但這一條也強求了,他們,或者自己與他們說起來,都是表兄妹,現在不是明朝,來往很正常的。

這是賀蘭敏之與母親之間的恩怨,只是賀蘭敏之鬥不過母親,將它發洩到自己與楊敏身上。自己與楊敏倒確確實實是一個受害者。

開著玩笑道:「要麼,你再給孤繡幾個方帕吧。」

「嗯,如果太子喜歡,妾身每年都會給你繡幾十幅方帕,一直繡到妾身眼睛看不到為止。」

這一句沒有甜言蜜語,但讓人聽了鼻子都有些酸酸的,碧兒在一旁說道:「楊家小娘子,你真這樣對太子殿下,那麼奴婢就放心了。」

以前很替太子擔心,娶了這個小娘子回來,會不會受委屈。

「妾身一定會的,」楊敏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又再次抽泣起來:「然而,然而妾身以前那樣,都做過了,後悔也做下了。」

說著,她站了起來,將牆壁上那把寶劍又拿了下來,李威嚇了一跳,連忙從床上跳下來,動作飛快。可這一次他卻誤會了,楊敏將寶劍撥出來,將頭髮解下,一劍划去,將頭髮割了下來,說道:「妾身無以回報,只好用這縷青絲寄表心意。」

古代人對頭髮極其看重的,認為發是父母所授。女子對男子表達情意最高境界,就是割一縷青絲。但割得多了,後面的長發全割下來了。

不是抹脖子的,李威才放下心,走過去,將她摟在懷中,撫摸著她散亂的頭髮,說道:「傻丫頭啊,不用割頭髮,孤也知道你的心意。」

「嗯,妾身以後一定聽你的話,再不會讓你失望,」楊敏緊緊縮在他懷中,喃喃地說道。

她臉上掛著淚珠,可漸漸浮現出一絲笑意。經過她不懈的努力,太子終於對自己開始有那麼一點回心轉意。過了一會兒,李威將她放開,說道:「還有一條,你以後儘量少出門,防止武敏之狗急跳牆。」

賀蘭敏之府上有多少僕役,那天李威可是親眼所見的。

「嗯。」

李威又讓碧兒替她將頭髮盤了起來。可是割得太狠了,終是不雅。看著碧兒在為難,李威突發奇想,要不要將楊敏剪一個短髮。她是一個標準的瓜子臉,但不是很長,留短髮,未必不雅。

可現在一個短髮出去,未免驚世駭俗,立即將這個想法打消。

楊敏前面一走,洛陽來聖旨了。還是那個王彩年,李威很親熱將他引到內殿接旨。

款招隨後,聖旨在前,王彩年打開聖旨。「……」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廢話之後,王彩年念道:「爾於大雩祭後,即赴東都……」

這道聖旨幾乎沒有說其他什麼有用的,主要就這幾個字。李威有些不明白,原來不是斥責過自己,說什麼大孝小孝的嗎?百姓孝是孝順父母,天子太子之孝,是天下百姓。怎麼又讓自己到洛陽去?

唸完聖旨,讓碧兒上茶,道:「王內侍,孤那天被刺客追殺,恐傷了神,這幾天總是在夢魘,精神睏倦,大雩祭祀,已經無法替父皇主持。還望內侍代孤向父皇母后請罪。」

「殿下,你又生病了?」王彩年剛從洛陽趕來,還沒有聽說。

「孤其他的都正常,就是精神很乏,身體軟軟的。宮裡的御醫說是損了魂魄,咒禁師前來作法,也沒有起到作用。說到底,孤這個身體不大好啊。」

「殿下,你不用擔心,這是受了驚嚇,過幾天就正常了。這個周國公真可恨!」上次就對李威送去橄欖枝,自然替李威說話,說完了,低聲說道:「這一次皇后很生氣。她氣得在宮中將所有茶杯都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李威心中一喜。王彩年來的時候,洛陽應當還沒有收到自己那封信,就開始生氣了,這都是一個好消息了。也低聲問:「那麼父皇呢?」

「陛下也生氣。不過你也知道的,幾年前魏國夫人服侍陛下慇勤,可是魏國夫人正是青春年少之時,突然暴病身亡,陛下一直很傷感。對武敏之就有些謙讓了。但殿下放心,殿下畢竟是陛下的親生兒子,聽到這個消息後,陛下同樣很生氣。」

有些苦笑,結果真意料不到。最該生氣的是父親,畢竟賀蘭敏之只是外戚,與父親沒有血緣關係。然而變成了最生氣的卻成了母親,也就是賀蘭敏之的姨母,親姨母!

難道賀蘭敏之那個妹妹賀蘭煙,真有那麼好,都死了好幾年,父親還唸唸不忘?

王彩年又說道:「周國公又是皇后的唯一外戚,皇家也要個臉面。」

「正是,」李威說完了,苦笑意味更重。

「可殿下,你放心,」王彩年觀察著李威的臉色說道:「他離死路不遠了。」

「哦,」李威精神一震。

「但不能用這條罪名來定罪,否則,就張揚了皇家的醜聞。如果要定罪,也會用其他的罪名遮掩。」

「那是,那是,」只要弄死了這個賀蘭敏之,管用什麼罪名。

「還有一點,周國公正值守喪期間,同樣不好處理。最少要等到中喪結束。」

小喪四十九天,中喪一年,大喪三年。榮國夫人是去年八月死的,這樣說的話,必須等到五個多月後。李威又不由失望起來。

「殿下再等等吧,小不忍則大亂。就像這一次,你帶人闖入周國公府上,將此事鬧大,陛下也有些不悅,才召你趕赴洛陽,就是不讓你與武敏之再發生衝突的。」

原來是如此。但李威早做好了準備,即使父母不悅,他也不後悔,都掌上了臉,難道還擊一下,錯了?

「但陛下已經下了密旨給武敏之,對他進行了狠狠的痛斥。失了龍顏歡悅,他是長不了啦。」

雖是如此,可李威還是怏怏不樂。

王彩年繼續說道:「還有,陛下囑咐奴婢帶了一道口旨。他讓奴婢問你,你有沒有將兩個妓子帶入東宮?」

「是有這麼一回事,但不是帶,」李威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殿下啊,那你就糊塗了,那只是兩個妓子,生死有何關係?東宮是何所在,連大儒李善都上書,彈劾殿下。陛下又對奴婢吩咐過了,如果殿下你帶了,讓奴婢代他問你,難道你也學不成氣的武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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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狄公良策 太子無錢

「父皇這不是冤枉了兒臣。兒臣也只是看她們可憐,她們雖是一個妓子,可也是父皇的臣民,看不到罷了,看到了兒臣怎麼能置之不問。進了東宮後,兒臣將她們安置下來後,到現在也沒有見她們的面。再說,兒臣亦在想一個妥善的辦法,將她們送出宮。只是沒有好辦法,怕送出宮後,她們立即遭到武敏之的迫害。不相信,王內侍,你可以在東宮問問。」

「殿下,不是奴婢不相信,是陛下不相信。奴婢說話,也沒有李善管用,他畢竟是天下聞名的大儒。」說到這裡,碧兒端上了茶,他呷了一口,又說道:「只是兩個妓子,是妓子重要,還是大統重要。不要說殿下是太子,當年長孫皇后聽聞鄭家有女,才貌出眾,為太宗納之。鄭國公以鄭家女許之陸家,強諫聖顏,太宗收回詔令。」

「正是,」李威口是心非地應道。這事兒確實有,可只看到好的一面,還有呢,隋煬帝楊廣的皇后蕭皇后,先後成了宇文化及的淑妃,竇建德的寵妾,兩代突厥番王的王妃,這個雄才大略的祖父聽聞她的美貌後,還不是接回來做了自己的女人,與楊廣另一個妃嬪的女兒楊妃兩輩人一道伺候他。

香雪二人是妓子,可守身如玉,當真比不上嫁了五任丈夫,還都是國王級別,生了幾個孩子的蕭皇后?

但王彩年是為他好,倒是可以理解的,王彩年繼續說道:「再說了,周國公不知道收斂,仍然在胡作非為,只不過死得更快一點。這兩個妓子,奴婢也聽說過,雖是妓子,可是名氣很大。本來周國公就侮辱了那名歸雁。原來士子們敢怒不敢言,經過殿下之事後,再侮辱香雪兩位,將會激怒所有士子與長安子民。對殿下也有極大的幫助。而且,只要若干年後,殿下……也可以將她們接回宮中了。」

殿下後面有一個得承大統,沒敢說出口。但李威抹了一把汗,唐朝對貞潔不是很重視的,可非要經過別人之手,才收回來,這都是那門子道理?

不過都傳到了洛陽,她們肯定要送出東宮。

王彩年看到他在思考,認為他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於是又說道:「說起來也無所謂,不過讓那群儒生盯上了,終是不美。但奴婢還有一件事,要通知殿下。」

「什麼事?」

「那個坊間傳言的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是不是殿下所寫的?」

「正是。」

「唉,殿下糊塗了,這樣的詩能寫麼?還有籍田祭,殿下聲勢太大了,陛下似乎不開心。奴婢猜測,不是這兩件事與周國公的事絞在一起,陛下有可能將周國公處死。」

李威苦笑了一下,籍田祭時,他就知道不大妙,詩的事狄仁傑提醒了。道:「確實。」

「殿下,立即補救吧,其實到了東都,未必是一件壞事。就看殿下與陛下皇后如何相處。」

「那是,」衣不如新,人不如舊,想要平安,問題的根源在父母,特別母親,最好的辦法,就是到他們身邊,武則天啊。到現在他還沒有將武則天當作母親的自覺,想到要見到這個牛人,心中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

「奴婢還有一個辦法,替殿下多少化解一點。殿下,可聽說過呂不韋與子楚的故事?」

「聽說過,」李威隨口答道,但立即反應過來,對碧兒喊了一聲:「碧兒,你去問一問,庫房裡能拿出多少錢帛?」

「殿下信任奴婢,奴婢更保證這每一文錢帛都會用在刀口上,」王彩年有些感動。當然,天下熙熙,皆為利行。他都不會貪圖這份小利,而是看好了太子,等到他得掌皇位時,那時才沾上大光。

不過有了這些錢帛動用,可以讓李治與武則天身邊的太監宮女,能替李威說說好話,這個作用卻是很大的。

王彩年又說道:「問題也不是沒有挽回的餘地,奴婢過來,還帶了一道密旨,將那幾個生出謠傳的女宮秘密處死。」

也就是原來的幾個司閨司藏的什麼,真沒有挽回的餘地,王彩年也不可能繼續獻慇勤了。但這都叫什麼事兒,該處死的人沒處死,卻處死了幾個罪行不重的人。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賞來的小蜜棗?

送走了王彩年,劉群面露為難地道:「殿下,庫房裡的錢帛不多了。看能不能將外面作坊的錢調過來填充一下?」

整個東宮開支巨大無比,但屬於太子能調動的,也只有內宮這部分,卻是有限的。為了能使王彩年在洛陽那邊運轉,調走了一批錢帛,作坊又花了一大筆經濟,現在內宮庫房裡已經空蕩蕩的。如果太子一發善心,再來個救濟的什麼,內宮非得要出事。

「嗯,以後作坊裡的盈餘全部調回內宮,將虧損填補起來。」說到這裡,李威又開始頭痛,讓王彩年帶回話了,因為重病,大雩祭自己無法主持。父親是讓自己留下來養好病,繼續主辦大雩祭,還是立即召自己到洛陽?如果立即召自己去洛陽,自己不在東宮,有心人查問起來,看到庫房虧空,一查,查到自己在外面投資了奶糖作坊,以及讓王彩年賄賂,送了大批錢帛出去,怎麼辦?

對她說道:「你到驛站,將孤前天接見的並州法曹狄仁傑召來。」

「喏!」

………………………………

「殿下,說到底,魏國夫人之死,陛下於心不忍。」狄仁傑道。

「她都死了很多年。」碧兒不甘心說。

「雖然,可臣在民間也聽聞了一些傳言。那個賀蘭氏有皇后之容,之才,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而且善解人意……」

狄仁傑沒有再往下說,李威與碧兒都會意過來。

武則天是李威的母親,可一次沒有見到,但宮裡面皆說母親如何如何的,四十好幾的人了,看起來就像三十略略出頭一樣。有母親的相貌才華,又是如此年青,所謂的善解人意,反過來說也就是會動腦子,難怪母親忌憚,或者已經有了不好的舉動。站在母親角度,這是一個重要的危脅,必除無疑。可站在父親的角度,終是不捨。

其實賀蘭氏有多美麗,不要看賀蘭氏的本人,看看賀蘭敏之的相貌就知道了。

「也許孤寫的那封信到了母親的手中,母親會讓父皇改變主意。」

「未必,皇上雖然重病,可多少在掌握著主權。但周國公必死,這一次殿下都做出了反擊,如果周國公不死,以後輕視殿下的人必然會增加。讓臣來想一想。」狄仁傑說著,露出了沉思。

過了一會兒,狄仁傑說道:「臣都有一個主意,只是那樣,皇后也許喜歡,但皇上未必會喜歡。」

「那好啊,」李威毫不猶豫答道。父親與母親,只選擇一個,他毫無疑問,會選擇母親的。父親做事還能瞻前顧後,母親做事,那才叫雷厲風行,心那個狠,手那個辣。

對武則天,狄仁傑還是有所耳聞的,他苦笑了一下,說道:「可殿下,你莫要忘記了,陛下總歸是陛下。」

「是何主意,會不會嚴重地讓父皇失望?」

「這都不會。只是這樣做,是將賀蘭敏之往死路上推得更快。殿下,你的信到了洛陽後,皇后心中肯定希望周國公必死的,不過陛下卻依然未必。」

李威點頭稱是。

瘋狂的原因,是猜疑武則天,不是猜疑李治,便宜父親肯定不會生氣的,說不定他同樣也在猜疑母親,只是因為種種不得已的原因,在容忍著,或者母親的手段太高明了,讓父親發作不得。

「那麼是何主意?」

「殿下,現在周國公是不是已經發瘋了?」

「正是。」

管什麼原因,強搶太子妃,就不是強搶太子妃,勾引也是不對的。不是瘋了什麼?

「這一次他沒有得逞,反而遭到了一些打擊。常人也許收斂,可他不會,也許瘋得更厲害了,只要殿下……」說到這裡,他在李威耳朵邊低語了幾句。

「妙計啊。」

「不是妙計,是歹計,殿下,這些黑暗的事,以後還是少碰為妙。如果有可能,還是讓其他人代做吧。」狄仁傑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可不希望替太子將危機解除,卻教壞了太子。

李威撇了撇嘴,不以為意。這都殺上門來了,怎麼著我還是一個掛名的太子,使一點手腕殺回去,難道不對嗎?

看到他神情,狄仁傑又說道:「殿下,容忍啊。周國公是一個例外,然某些大臣說話鯁直,像當年的鄭國公,或史上比干之流,作為人君,不能義氣行事。」

「狄君,放心,忠言逆耳利於行,孤還是省會的。那是進諫,不是謀殺,不是謀反。」

「殿下能這樣說,臣就放心了。至於那兩個妓子,」狄仁傑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太子,是必須要將她們送出東宮。殿下長子,也不應當出於她們名下,雖說她們品行很好,畢竟出身娼籍。」

「狄君,父皇不在西京,不相信孤,你也不相信孤?」長子?李威滴下兩滴汗道。

「其實也無妨,殿下,那兩名妓子的事,臣也聽過,容貌品行皆是優良,特別是品行,很難得的,這是**之福。再說,殿下已近加冠之年,東宮多子多孫,也是國家之福。只要殿下節制,不至於耽擱國事即可。」

李威無語,連你也不相信,居然都說出這種話。我到現在還是一個童哥呢。但狄仁傑沒有完,他眼睛瞟著碧兒說道:「其實江小娘子還是不錯的,多了一個子女,對殿下,對國家都有好處。」

一句話讓碧兒眼眉兒都飛了起來,飄飄地身體不知在何處。然後又用無比幽怨的眼神,看到了李威一眼。

「咳,咳!」李威也知道他說的是實情,有了一個皇孫,對他地位鞏固,的確有幫助。不過碧兒太小了嗎,下不了手啊。乾咳了兩聲,岔開話題,道:「那麼她們怎麼辦?」

「不是很難,殿下將她們贖出來,讓臣悄無聲息地帶回並州。臣託大一句,讓她們做臣的養女,過幾年後人們談忘此事,臣將她們名字更換了,再送入東宮。讓她們伺服殿下。」

主意倒是好,可是李威傻愣愣地道:「為什麼還要送回東宮?」

狄仁傑只是笑笑,不言了。那意思是,一切皆在不言中。

碧兒則在一旁捂嘴偷樂,然後悄悄地在李威耳邊說道:「殿下啊,奴婢聽說那兩個小娘子品行好,才學還好。難道殿下真的一點不動心?」

一語中的!

「去!去!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言,」李威嗔怪地將她推開。

碧兒不服氣地噘起小嘴,心裡想到,連這位狄法曹都說我能生孩子,哪裡小了!

但狄仁傑的主意都是一個解決的辦法。長安中能袒護她們的人不多,要麼就是各個大佬,他們必然有顧忌。狄仁傑沒有能力袒護,可去了並州,只要做得隱秘,賀蘭敏之就是想報復,都不知道她們的下落,如何報復。

再說,交給了狄仁傑,如果不放心,也別托負人了,留東宮,讓父親生氣得了吧。

於是道:「那就這樣吧。」

雖然同意了,可新的問題又出來了。想要她們做狄仁傑養女,洗白戶籍,必須將娼籍贖回來,這兩個女子的身價。都不敢想了,那來的錢?

不是沒有錢,真缺錢用,可以從戶部調動。但這個錢調來,不是讓你開作坊的,不是讓你賄賂的,更不是讓你贖青樓女子的。

難不成,跑到襲香院與離魂館,對老鴇說,孤是太子,要替她們贖身,還要向孤要錢?只要前面做出了,後面名聲,比賀蘭敏之還要臭。錢啊,這可怎麼辦呢,難道我還要向胡應他們借錢?也開不得口啊。

看著狄仁傑,狄仁傑也無可奈何,他是一個清官,住只住在驛站,更拿不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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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莫愁樂

香雪將一縷青絲挽在腦後,穿著淺碧色的曳地長裙,畫柳卻將額頭的頭髮中分在兩鬢,穿著一身桃紅色的裙子,兩個少女婀娜走來,當真兒比花還要嬌美。

其實也與年齡有關。香雪二十二歲,畫柳二十一歲,不知道這個時代是什麼標準。這樣的年齡段,身體才全部長齊整了,也更符合李威的審美標準。無論楊敏,或者徐儷,俏麗無雙,卻小了一些。

又從小受了嚴格的訓練,連走路的姿態都十分雅觀。

看著李威盯著這兩位少女,碧兒調皮地搗了搗李威的胳膊肘兒,低聲說道:「很漂亮哎。」

「傻丫頭!」李威心痛地在她頭摸了一下。

象碧兒這樣的少女,放在後世,幾乎絕跡了,但這個時代就有,比如長孫皇后,同樣也不是一個吃醋的主。不過就是這時代,也是大熊貓一樣稀少。

「參見殿下,聽說殿下生病了,奴婢謝罪。」兩個少女款款地施了一禮,不管是不是與她們有關係,賀蘭敏之派人追殺太子,也是多種仇恨積攢起來的。她們在中間也起了一些作用。這幾天很是慚愧不安。

兩個少女相貌好,舉止好,又能主動承擔責任。李威再次心中嘆息了一聲,卻無形中更對她們增加了一份好感。

「孤很好,不是你們所想的。不過喊你們前來,是有一事相商。」

「殿下請吩咐,奴婢萬死不辭。」

「沒有那麼嚴重,既然孤已經伸手援救,萬不會將你們再往火坑裡推的。不過你們也知道,你們呆在東宮,終歸有些不大妙。」

「奴婢這就離開東宮。」香雪說完,兩人立即站起來。

但眼中頗是淒苦。離開了東宮,只好回各自所在的館院。正好賀蘭敏之被太子將臉劃破,無處發洩,她們回去抓個正著。如果不是考慮到這個,她們早就向太子告辭了。

「坐下,」李威說道:「聽孤將話說完。」

話有了轉機,兩個美少女立即坐下來。

「孤在京城認識了並州法曹,他叫狄仁傑,為官清廉,頗有才幹,將來前程不可限量。孤將你們托負給他,只是他不像其他官員,會有貪污受賄的情況,日子過得會很清苦。」

兩個少女品行是好,可在各自的樓館中,都是頭牌姑娘,除了名聲不大好聽外,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同時還配備了伺服的丫環。托負給狄仁傑,都是一個好去處,只怕她們未必過得慣那種清苦的生活。

香雪低下頭,低聲說道:「既然太子安排了,奴婢願意前往就是。」

聽腔調,依然很淒苦,難道不高興?李威正在開口,香雪又說道:「臨行之前,奴婢為了感謝殿下,可否讓奴婢為殿下彈奏一曲?」

「行啊,碧兒,將那把瑤琴拿過來,」都將她們帶入東宮了,聽她們彈一首曲子,也不算什麼。

「殿下,能不能讓奴婢為殿下畫一幅畫?」畫柳道。

「你們怎麼啦?狄法曹才華出眾,早遲要進京的,你們怎麼就像生死別離一樣?」問完了十分後悔,自己都說了什麼呀,難道狄仁傑進京後,自己還要與她們會面。

香雪搖了搖頭,坐了下來,彈奏起來。琴音悠揚,只是有些幽涼,這首曲子,李威倒是沒有聽過,彈奏完了,李威問道:「這是什麼曲子?」

「這是《清商樂》中的《莫愁樂》,我朝十部樂,其他多來自胡族,我朝威武雄壯,所以京城多喜胡人胡風,象《燕樂》、《高麗》、《西涼》,特別是《燕樂》來自《龜茲樂》,七聲皆可以為調首,聲樂繁雜多變,因此深受時人喜愛。但在以前,雅樂多以宮音為調首,《清商樂》則是以商聲為調首。變化少了一點,只是清麗雅淡,卻合了奴婢的性格。其他音樂皆不精,唯獨存下來的六十三曲《清商樂》僥倖都會彈奏一些。」

「孤還是第一次聽到,卻另有一番小家碧玉之味。」不是沒有聽過,以前的太子聽過,但李威確實是第一次聽到。

「嗯,正是,《清商樂》乃是隋文帝平陳,從江南所得。後來隋唐更替時,又遺失了部分,許多名曲皆已失傳,周曲中唯有《白雪》的譜子還在。《莫愁樂》原來是《石城》,乃是南朝宋竟陵太守臧質於城上眺望,見群少年歌謠通暢,於是作此曲,歌雲,生長石城下,開門對城樓。城中美少年,出入見依投。後來竟陵城中有一女名叫莫愁善歌謠,歌雲,莫愁在何處,莫愁石城西,艇子打兩漿,催送莫愁來。於是時人又根據《石城》重改了曲子,出來了《莫愁樂》。後來這個故事開始演變成一段淒美的傳說,在山南道流傳開來。於是樂曲也漸漸變得淒婉。」

她娓娓而談地將這段歷史道來,卻別有一番風韻。

才學兒又很好,李威心中暗嘆道,難怪被人稱為京城三大名妓,不但是美麗,這份學問、品德,這份氣質,都在無形地給她加分。

但他心中再次汗滴。原來這個莫愁不是後來南京的莫愁,卻是後來湖北的莫愁,怎麼讓人生生搬到南京去了?幸好自己為了逃跑,看了許多地圖,否則剛才一插言,就會鬧一個烏龍出來。

香雪又說道:「同樣是商聲為調首,《石城》更為歡快明朗,《莫愁》則稍慢,不過更為清婉。殿下,你聽聽其中的區別。」說著雙手搭在琴弦上,再次彈奏起來。這一回樂聲果然一變,就像一個歡快的少年,在騎馬放歌,一掃剛才悲涼之氣。

李威卻有些不悅,說道:「如果你們不願意,孤不會強求。」

「奴婢那敢,奴婢只是一個妓子,能得幸成為並州法曹的婢女,也算是三生修來的福份。」

李威忽然大笑起來,難怪開得生死別離一樣,不但他在笑,連碧兒也在笑,笑得兩位少女莫明奇妙。笑完了,李威說道:「是孤不好,沒有將話說清楚。這位狄法曹品行端正,非是你們所想的那樣。再說,也不是讓你們做他的婢女,是做他的養女。」

「當真?」兩個少女驚喜地異口同聲問道。

並州法曹在京城真不算什麼,可在地方上也算一個重要的官職,最主要經過這一洗白,她們就等於換了一個人生。

說到這裡,李威卻羞澀起來,道:「可是孤卻遇到了一個困難。孤想贖出你們,可孤卻沒有錢了。」

說到這裡,也挺鬱悶的,一個堂堂的太子,居然連贖兩個粉頭的錢都沒有。

解了心結,看到李威的樣子,香雪與畫柳兩人抱成團,咯咯笑了起來,笑完後,說道:「殿下,你為什麼不早說,奴婢雖然存的錢不多,可是贖出自己還足足有餘的。只是在那種場合,終沒有遇到一個合適的人,不得不委屈求全。」

不說則罷,一說雖然解決了一個困難,然而李威更鬱悶,自己居然都沒有一個粉頭有錢!

………………………………

「狄君,姚君與西門君,已經成了崇文館的對話了。」魏元忠說到。說到這裡,有些豔羨,他們與太子歲數差不多大小,只要熬一熬,熬到太子登基,前程似錦。

姚元崇與西門翀二人連忙施禮:「還要多謝二位提撥。」

「坐吧,」狄仁傑讓他們坐下來,然後說道:「既然你們到了崇文館做對話,狄某有一句話要對你們說一聲。」

「敬請指教。」

「崇文館皆是學士洪儒,為人方正。這固然是好事,教太子以道德文章,然而缺少變通,這一點你們要切記,至於分寸則自己把握。」

「受教。」

「狄某還是看好你們倆人的,正好狄某明天離開京城,卻聽到了一個好消息。」說完了,看著魏元忠道:「那個有沒有弄來?」

「費了許多麻煩,弄來了,狄君請看。」

魏元忠說完了,將一卷卷宗交到狄仁傑手上,說道:「那一天案發,周國公府上共有三人揭發過的。與劉將軍接觸的人叫張邦彥,已經查明了是周國公府上的。大理寺官員要布下行文,緝拿此人,對堂公薄,被劉仁軌制止了。估計劉將軍在袒護此人。但現在肯定不在京城。」

說到這裡,他皺起眉頭,說道:「但正如你所猜,此案有許多疑點。太子得到提醒,也是周國公府上一人舉報的,叫劉漢三,還有一個人叫鐘大錘,聽名字是出身於普通家庭。」

這時代不識字的人佔了多數,有的給孩子取名字,很土氣的,甚至有王二麻子,張三李四種種。如果出身好,斷然不會取劉漢三與鐘大錘這樣俗氣的名字。

魏元忠又說道:「事後大理寺與刑部盤查,周國公府上卻沒有這兩個僕役。怕弄錯了,又根據太子描述的相貌與府上僕役進出的時間盤查,還是沒有找到可疑的對象。倒是有一個重要的幕僚,叫劉錄的人,此個主意大多由他出的,終南山綁架太子妃,也是他親手主持的。可是在事後,果斷地消失了。現在刑部已經發下文書,在海捕此人。這也是此案不解之處。」

「難道另有其人?」姚元崇問道。

「這不大可能的,太子仁愛,真正得罪過的人不多。再說了,武敏之得了失心瘋了,天下間除了武敏之有這個逆膽,那一個人有這麼大的膽子?」西門翀說道。

「那也未必,本來是沒有這個膽子,但如果他僥倖得知周國公派人綁架太子妃,有意借這個渾水。成功了傷害了太子,失敗了,責任也是武敏之的,武敏之想辨解,都無從辨解,」狄仁傑翻著卷宗說道。

心中一直懷疑,因此讓魏元忠想方設法,將此案的卷宗拿過來。

「那麼是誰?」魏元忠有些緊張地問。

「這是狄某一個假設,魏君,不用如此緊張。」看完了卷宗,狄仁傑說道,但他話鋒一轉:「就算有這個人存在,想傷害太子,也要問狄某同不同意?」

原來只是一個假設,三個人才松了一口氣。畢竟他們都投靠了太子,可不希望太子再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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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公府尋事 渭水一別(上)

「殿下,你說,小雁子什麼時候能出來啊?」碧兒問道。上次李威說過很快的,等不及了。

「應當快了吧,不過也沒有那麼快,這才架好巢穴幾天?」說完了,李威看著窗外,老狄的主意好是好,一開始也沒有想起,關了幾天,在寢宮裡不安了。

看著窗外的花紅柳綠,大黑在傍晚昏黃的餘輝裡高興地飛來飛去,李威很想唱一首歌:鐵門哪鐵窗鐵鎖鏈……

太陽漸漸向西山沒下。

雖然急切,但對明天有些期待,經過他的通融,加上姚元崇與西門翀才學尚可,終於得以進入崇文館做了對話。

姚元崇哪,雖青澀了一點,但資質卻是天生的,現在已經看出一些苗頭。至少李威覺得不像才來的時候,那麼孤獨無助。

想到這裡,他說道:「碧兒,過來。」

碧兒走過來,李威道:「來,親個嘴兒。」

「今天又沒有大功告成。」

「沒大功告成,也可以親嘴的。」

「嗯,」小蘿莉將紅豔豔的小嘴唇噘起來,伸了過來,漸漸也知道了滋味,偶爾還會將小香舌伸出來回應一下。

親熱了一下,不知道是引起了碧兒身體的反應,還是天氣開始熱了,她潔白的小臉蛋上涔出細密的汗珠,呢喃道:「殿下,讓奴婢陪寢吧。」

伸進了衣襟裡,撫弄著,喃喃道:「還是有些小啊。」

「真不小了,你再摸摸。」

嗯,一個月下來,似乎是長大了些,手感很好。要不要呢?

劉群走了進來,看到他們在親熱,嚇得連忙要退出去,李威將手拿開,說道:「既然進來了,何必鬼鬼祟祟的?」

「喏!」又走回來,說道:「殿下,奴婢從作坊帶來了三千緡錢,充入庫房。」

「三千緡錢?」李威不由嚇了一跳,道:「怎麼可能?」

「殿下,你可記得要做**事的那數位商人,其中的鄒鳳熾?」

「記得,用家中人絹買下終南山所有樹木的商人。」

「就是他,之所以富有,是他的作坊與田地遍佈全國各地。有的家族都沒有他的田地多。聽說了奶糖的事後,他找到了江家郎君,下了一筆大訂單。江家郎君與我兄長他們合計了一下,留下了一些錢帛購買材料,其他的看到東宮庫房空虛,便一道送了過來。」

「訂單麼?倒也未必,」李威淡淡說了一句。這筆生意的搭成,只能說他靈敏的觸覺,想通過這筆訂單,與自己搭上線的。畢竟這時代的商人,對功名的渴望,後世是無法想像的。甚至李威懷疑,當年父親允諾給鄒鳳熾一官半職,他會不會將全部家產捐出來。

但對商人,他卻是不排斥的。地主就全是好人,商人就全是壞人?未必。相反,無商不活,商人對盤活經濟有很大的貢獻作用。不知道了,商人怎麼變成了最低一等的人,與娼妓並齊。

不過鄒鳳熾這樣做卻是很危險的。知道得不多,可他是「大唐核心」,看到的都是機密的奏文,聽到的是內得不能再內的內幕,短短一月下來,知道得不多卻是精華。

他能搭上自己,也能搭上別人。就算鋪了重金,搭上了,成功了,也未必記住你。失敗了,反而有可能會牽連。這時候,除了那些掛著羊頭賣狗肉的頂級大家族外,這些沒有基礎的商人,看似威風,可就像一個紙做的樓閣,政治煙雲吹過,輕輕一拉,就倒了。其實做為商人,安心享有這份富貴就是,沒有必要涉及政治。

可這道理,同這些商人說,也未必說得清楚,不要說漢族大商人,那個胡商胡應,聽到了功名,眼睛都綠綠的。

但人家有錢,他自己卻是缺錢。這筆錢的到來,如同救命稻草,至少不出內宮庫房出漏子。

想到這裡,對劉群說道:「你讓江大郎帶一個話給他,說孤愛善行,觀之而後行。」

「喏!殿下,還有,奴婢到了城南,看了一下那些竹子。」

「怎樣?」

「還是竹子。」劉群有些擔心。這個竹子造紙還是第一回聽說過,再說,竹子能漚爛嗎?

「還早呢,不急,」李威笑了笑。竹紙不是最好的,但竹紙肯定很便宜。

至於竹子能不能漚爛,老竹也能漚爛的,時間更晚,竹筍的竹纖維又嫩了一點,不易做紙。這批新竹都是精心細選過來的,具體時間未必是百日,但相差不會太多。

其實竹紙,是中唐以後就出現了,因為紙張便宜,終於使雕版印刷得以施展。只是工藝有嚴重的缺陷,紙張很脆。李威使用的工藝也不甚高明,但終究是明朝的工藝。遠比中晚唐朝的工藝先進得多。

這種竹紙一旦面世,對文化的傳播,將是一次顛覆性的革命。

只是其他人懷疑能不能造出紙張,李威自己沒有懷疑,但對其重要性則是懵懂不知……

「對了,你去將許越校尉請來。」

熬了幾天,京城已經有了民憤,時間差不多了。

………………………………

「殿下,臣等有罪。」許越大步跨進來,單膝跪下,說道。

「何罪之有,如果不是你們拚死相救,孤自終南山就回不來了。」

「臣等保護不力,讓殿下受了驚嚇,導致貴體有恙。是臣等失責。」許越說完了,一臉的虧疚。弄得李威都不好意思欺騙他,差一點就準備對他說真話。

忍了忍道:「你身上傷勢,如何了。」

「臣受傷是應當的,有勞殿下掛心。」

「將盔甲解下來給孤看看。」

許越老老實實地將盔甲解下來,那天吃了苦頭了,身體砍了好幾道刀痕,還有兩支箭射中了,留下一個血窟窿,即使紗布包了,也有血跡涔出來。

「忠誠之士啊,」李威嘆息一聲,道:「碧兒,將父皇賞賜的新羅參,拿幾支賞給許校尉。」

「殿下,臣那敢哪。」許越泣不成聲。

就憑太子這個舉動,拼了命,值了。

「許校尉,孤無以回報,只能賞幾支新羅參,略表心意,你收下吧。」

「謝過殿下。」

「還有,碧兒,從庫房裡拿出四百匹絹,兩百緡錢,賞給那四位烈士,以及那天在終南山受傷的幾位親衛。」庫房有了錢了,就有了底子。

「殿下,臣代他們家人,向殿下謝過。」

「你起來吧,孤心中還是不安。即使孤略表了寸心,可是人死不能復生。這個武敏之太可惡了,不但他可惡,連他府上的僕役都十分可惡,不把孤放在眼裡,不把羽林軍放在眼裡。真是豈有此理。」

許越聽了同樣十分生氣。這一次刺殺,打了太子的臉,也打了羽林軍,特別是拱衛東宮羽林軍的臉。

突然他眼睛一亮。武敏之,咱們惹不起,他府上的僕役,咱們還惹不起?

……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李威不由苦笑,咱這是不是在教人學壞,或者咱是不是也在向紈褲子弟發展?

………………………………

一輛馬車在驛站前面停下,兩個妙齡少女戴著羃羅走下馬車。

隔著簾布,看不清面容,可兩個少女走路的姿態優雅,引得黃昏大道上的行人側目而視。

進了驛站,盈盈拜下:「奴婢香雪、畫柳叩見義父大人。」

「快快請起,」狄仁傑虛扶了一下。

魏元忠,姚元崇,西門翀驚訝地看著狄仁傑。狄仁傑道:「稍後再說。」

然後慈詳地看著兩位少女,道:「既然你們洗脫了籍貫,又跟隨了狄某,那麼以前的名字不用也罷。」

「請義父大人賜名,」畫柳與香雪再次拜倒,說道。

「香雪娘子,你品行高潔,《離騷》有句,余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從今以後,你就叫狄蕙吧。畫柳,你品行雅緻,《詩經》有雲,洵美且好。自此就叫狄好吧。」

香雪性子清傲,畫柳性子溫婉,這兩個名字倒也符合她們的性格。姚元崇不由拍手道:「妙!」

「謝過義父大人。」

「你們下榻之處,可曾安排妥當?」

「奴婢讓婢女安排好了,在城南一家安靜的客棧。」

「以後不用再奴婢,奴婢了,你們既是狄某的女兒,何來奴婢而言?」

這倒也是,狄仁傑雖然不是出身於五姓七家那樣的望族,也是士族子弟出身,家庭尚可的。

「小女聽從義父大人的吩咐。」畫柳立即改口。

「嗯,你們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們就要趕回並州。另外,切記了,不要讓他人知道。」

「小女省得。」

兩人盈盈而退。狄仁傑看著她們,是看她們一對肥臀,不但肥臀,豐胸,柳腰,女子的優點,在她們身上達到了極致。但狄仁傑只注意了這對肥屁屁,心裡想道,好啊,這樣才是多子多孫的相貌啊。

不是他猥瑣。

一個君王如果沒有後代,那麼只能從旁族尋找,可一旦突然又有了,那麼一切就亂套了。或者只有一個,即使是阿斗,也要強行扶為帝王,沒得選擇。所以君王多子多孫,對國家有好處,至少能像李世民那樣,一個不行,再換一個,找一個優秀的接班人。而且越早越好,雖然帝壯子長,是一個麻煩,但比東漢那些小帝王,讓太后抱著,要麼外戚當政,要麼宦官當政強。

所以在東宮裡,他都這樣說。與猥瑣並無半點關係,是為國家著想的。

「這是怎麼回事?」魏元忠也誤會了,吃味地問。三大名妓啊,你老狄不能一抱整兩。

狄仁傑白了他一眼,說道:「魏君,你想到哪兒了,給狄某十個膽子狄某也不敢碰她們一根汗毛。」

說著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這個李善犯了傻不成?」姚元崇聽完後,立即說道。

「當年他受了武敏之的一些恩惠,所以為他所利用。說起來,此人出身李家望族,本來文名滿天下,卻沒有想到一著走錯了,有可能清名都拖連進去。」魏元忠嘆息道。

在唐朝現在的儒者當中,李善絕對能排進前三位。平時連魏元忠都是很尊重的。也許李善上奏是為了皇太子好,可皇上聽到真相後,會怎麼樣想?我兒子救兩個少女不好,難道放出來,讓武敏之凌辱,你才安心?

狄仁傑也長嘆一聲道:「他要受牽連了。各位,李善也是我們的榜樣,小人必須遠之啊。」

豈止是李善,還有劉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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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公府尋事 渭水一別(中)

窺基法師要來主持法事,胡應與梁金柱、鄒鳳熾若干商人,驚呆了。

別看鄒鳳熾錢多了,都在李治面前顯擺,然而他砸下金山銀山,也未必請得動窺基法師。胡應立即反應過來,不是窺基法師賞他們這個面子,有可能是太子在幕後操作了一下,才請了這個**師出山的。

幾人不敢怠慢,想了一想,乾脆名頭讓出來,改成窺基法師主辦這次慈善法事,他們只是在邊上協從。主辦的地點也改了,改在大慈恩寺前面的廣場上。

消息傳開,引起了轟動。很多慕名已久的佛教信徒,從四面八方湧來,想瞻仰一下,這個**師的風采。

但因為流傳是太子幕後操作的,又吸引了許多商人。

有錢是好,可能買到太子的一禮嗎?能買到太子的拭淚嗎?看到梁金柱沒有,很有錢,但並不是長安最有錢的群體,就因為三千緡錢,受到太子的接待,現在除了那些穿紅掛紫的官員外,基層官員見到梁金柱都客客氣氣的。

鄒鳳熾更是連呼不公平,早知道我出一萬緡,這份榮譽豈不是我的?

又有消息傳出,**事那天,太子將會抱病親臨,這一下子更轟動了。為了前排的座位,法事日期還沒有確定,就得了善款兩萬多緡。

李威聽了很奇怪,問劉群道:「是誰說孤會親自到場的?」

劉群搖頭。

李威又說道:「那麼孤施一禮,就能得善款三千緡錢了?」

「還不止呢。」碧兒咯咯笑道。

「那孤施上一萬個禮吧。」

一萬個禮,就是三千萬緡,唐朝的危機一下子得到解決!

但一句話將碧兒與劉群都嗆著了。賬可不是這樣算嘀……

當然,也只是說說,就算得到了十萬緡,一百萬緡的善款。李威也不會前去法事會,救災民,他很是願意的。可自己性命得保住。為什麼裝病,對付賀蘭敏之只是其中之一。

避開大雩祭,才是主要的目標。聲名嘛,他已經夠盛的,如果再盛一分,那會害死人的。

………………………………

**事紛紛揚揚,另一件事也在紛紛揚揚。

到現在朝廷沒有處執賀蘭敏之。

百姓越發不滿了,狄仁傑能想出更多層面的東西,可老百姓也不是植物人,同樣有想法。一個仁愛的儲君,將來繼位時,對他們對他們子女有什麼好處,難道想不出來?

於是激怨了。

各種謠傳紛起,有的直指武則天本人,說是武則天不顧親生兒子感受,在拚命袒護賀蘭敏之。於是又有新的說法產生了,說太子因為前太子李忠的事,加上兩位公主,武則天對這個兒子失望了,不滿了。所以坐看賀蘭敏之刺殺太子,不去處理……

是母親在袒護賀蘭敏之?

李威不由搖頭,但不是知道一些內幕,恐怕自己也這樣想吧。卻不是一件壞事,如果母親聽到了這些謠傳,該是如何反應?

朝廷的官員也是有苦難言。

唐朝政治還不是那麼黑暗的,老百姓見了皇帝,有的耆老的啥,也大咧咧地行過禮後,自稱臣,坐下來侃侃而談。如果有不滿,詩人在詩中發發牢騷,比比皆是。

對天家的不滿,都敢流傳,對這些負責的大臣,更是如此了。什麼話兒都有了。

但大臣呢,邸報送了好幾封到了洛陽,可就像石頭扔到了大海裡面,連個波浪都沒有興起,如何處理?更不可能是暗消此事。案子都通天了,就是最輕的處罰,也會將賀蘭敏之削爵奪官,然後用他的手下做替罪羊。

可一個回話兒都沒有,如何猜測洛陽的天意?

老百姓不滿了,連帶著東宮的侍衛皆是不滿。處執一下,多少會消一些怨氣兒。難道就這樣算了?

夜色來臨,長安城雖然有些動盪,可繁華依舊。

許多人家點燃了掛在門口的大紅燈籠,酒肆裡依舊喧嘩,青樓裡絲竹聲悅耳動聽。

許越與解侍衛約了十幾名要好的禁軍將領。職位都不算高,但素日裡倒也意氣相投,一道來到一家酒肆。

聽著歌女的彈唱,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酒意兒就有些喝高了。

許越便道:「許某心中不平啊。」

其他數人皆不作聲。許越是很委屈,差一點犧牲,可朝廷呢,沒有處理賀蘭敏之也罷了,連一個功勞都沒有賞賜下來。

這事兒,不但許越憋氣,其他所有拱衛東宮的羽林軍將士皆是憋氣。

作為士兵,他們是唐朝身份最尊貴的士兵。驕橫跋扈稱不上,但平時卻是很意氣飛揚的。這一回讓賀蘭敏之手下殺死了四名同僚,朝廷吭都不吭一聲。再有民間的傳言,說他們拱衛太子不力,再說太子對他們如何?遼東之事與羽林軍無關吧,可是這一次太子卻是實打實地將東宮的藏糧放出來,讓他們每天能吃飽肚子的。

一個個便做了烏龜。

連出門都自覺抬不起頭。

聽完了,都一大口氣喝了一碗悶酒。

許越又說道:「太子好啊,平時節衣縮食,連最親近的女宮江碧兒都沒有幾件像樣的衣服。然而聽聞朝廷賞賜沒有下來,卻從內宮太子用度的庫房裡拿出四百匹絹與兩百緡錢,賞賜幾位犧牲的同僚。自己身體不大好啊,卻將陛下賞給他的新羅參拿出來,給我們養傷。太子啊,臣何德何能,當太子如此厚愛回報!」

說到這裡,眼淚汪汪,放聲大哭。

一行人本來心中就有虧意,又是惱火,酒勁兒一沖,讓許越這一哭一激,火兒騰騰地上了腦門子。一個侍衛大聲說道:「許校尉,你大母的,是個大男麼,主辱臣死,老子不如藺相如,但也有一條老命。別象娘們哭了,咱們殺上武敏之府上,替太子討還這個公道。」

立即有幾名侍衛應聲站了起來。

水酒喝高了!就是不怕後果,就是武敏之府上抓走了不少人,他們這幾個人前去,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而且衝撞國公府,就是擊殺了,朝廷也無話可說。

解侍衛立即將他們攔下來,說道:「不可衝動。這事兒沒有那麼簡單,戴相公他們何嘗不是東宮的官員,但不是沒有處理麼?」

另一個侍衛舌頭打著結,說道:「他們也是娘們。」

「確實,可咱們也要從長計畫。」

「你也是娘們。」

「老子不是娘們兒,那天老子沒有拚命?」解侍衛心裡也在窩著火,京城都說他們羽林軍不好。但這個太平盛世,就是宰相上朝,有時候只是一人輕裝,並沒有多少僕役拱隨安全。哪裡想到有人敢刺殺太子?

再說那天,為了保證太子安全,自己一行人真是盡力了。

但都是好哥們,不想他們出事,又狠拍了一下桌子,將酒菜都震翻了,說道:「許校尉,你是一個娘們,哭什麼哭。還有你們,是一個莽漢。想要替太子出氣,難道就沒有好辦法了嗎?」

一個侍衛斜著眼睛,不平地問道:「那你說,有什麼好主意?」

「主意,解某剛剛都想出一個。太子與周國公,與我們不是一個層面的人。但周國公府上的僕役呢?他們罪行也不小,居然真聽武敏之的話,綁架太子妃,行刺太子。」

「我明白了,」一個侍衛眼睛亮了起來。

他們與賀蘭敏之不好相比的,可既然能入選當了羽林軍,皇宮東宮的親衛,大多數皆有一個好的出身。得罪武敏之不敢,拿武敏之府上的僕役,出出氣,還能不敢麼?再說了,他們之所以這樣做,也是為了太子出氣的。皇上與皇后即使聽到了,又能怎麼的?這是護主,這是忠心!

許越也坐直了身體,看著那兩名歌女,說道:「你們退下去。」

不用他說,兩個歌女聽得心驚肉跳的,早想退下去。

十幾人低下頭,悄聲商量起來。

唐朝重武輕文,遊俠多,流氓也多,最牛的一次,有流氓扮唐懿宗到大安國寺「微服私訪」,生生騙走上千匹最好的吳綾,居然平安無事。

這些人家世都很好,穿上盔甲是士兵,可脫下了盔甲,他們同樣是紈褲子弟。會的玩意兒多,於是什麼碰瓷兒,仙人跳,美人局,未必有這個名字,但這玩意兒就是這些騙局的宗旨。一起出來了!

越說越得意,一干人說到最後,全部猥瑣地笑起來。

解侍衛又說道:「但各位兄弟,我們人手還是太少了,如果將營中各位兄弟一起聚集起來,作用會更大。」

「喏!」

「那麼越早越好,我們各自散去,分頭將各位的兄弟好友,一起拉過來,在此聚集。」

「喏!」

說完了,買單一哄而散。可過了一會兒,又回來了,而且每一個人多則帶了幾十人,少則帶了幾個人,聽了後,又有人出去,再次將人帶過來。就像滾雪球一樣,不到一個時辰,酒肆裡上上下下的全是他們的人,不知幾百或者上千。

看到這陣勢,酒肆的小老闆,兩條腿都嚇軟了,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亦或該不該報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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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公府尋事 渭水一別(下)

春天濃了,謂水卻是很可憐,河兩邊露出許多河岸來。因為水淺,有一些從江准調運過來的糧食船舶,吃水深了,擱在河灘上,不得不派人將上面的糧食,往其他船上卸去。

這個情景僅是千里關中的一個濃縮,從渭水向兩岸飛快地鳥瞰,可以看到很多溝渠都乾涸了,有的平原上地面都出現了龜裂。

小小的烏篷船,就靠邊碼頭上。

狄仁傑沒有上船,站在碼頭上,與魏元忠幾人說著話。朋友並不多,一個小小的法曹,匆匆忙忙地押運糧食進京,匆匆忙忙地離開,還不值得京城裡那些貴官們相送。

過了好一會兒,一車馬車駛了過來。

魏元忠肅然道:「來了。」

原來只是豔仰狄蕙二人的名頭,現在不得不敬重。知道狄仁傑打算後,以這兩個少女的姿色、才氣,一旦真正進入東宮,太子妃肯定是無緣的,就是側妃亦是無緣。但將來太子一旦大統,做個美人還是可以,甚至可以做個婕妤,說不定得到太子的寵愛,能選入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九嬪行列。當然了,這看太子的寵愛程度,還要看狄仁傑能奮鬥到什麼官位。

妓子?

魏元忠想都不敢想了。

兩位美麗的少女,戴著羃羅走下了馬車,款款走來,盈盈拜下,道:「見過義父與魏學士。」

「你們起來吧,」狄仁傑虛扶了一把,又道:「沒有讓人注意你們吧?」

「女兒很小心,只是讓兩個貼身的丫環們,從館中將女兒的一些衣服首飾,拿了出來。連老鴇們都不知道女兒們的下落。」說著,從馬車上拿著大一包,小一包的行李。

對這個,狄仁傑都無所謂。兩個少女正是年青貌美的時候,可以約束她們過清苦的生活,但沒有必要非得命令她們將本屬於自己的衣服首飾全部扔下。

喊了船伕過來,替她們將行李搬上了船。

狄蕙與狄好,看到行李上了船,同時回頭看向了長安。這一去,不知道還有沒有回來的機會了。

不大熟,狄仁傑也誤會了些,便不悅地說道:「你們是狄某的義女,但你們還不知道狄某的情況。狄某是並州法曹,可亦是並州人氏。祖上不是什麼名門望族,然而世代為官。家祖在貞觀時,任過尚書左丞,家父也曾任過夔州長史。狄某本人進入仕途,也是高中明經科及第前列,才擔任官員的。」

「女兒聽太子說過,義父為官清廉,學問又好,女兒們能讓義父收留,心中甚是開心。」

「自家人,誇獎的話不提也罷。狄某隻是想說一件事。狄某不是名門望族出身,可也是官宦世家,門風很嚴,可不是京城中某些受胡人風氣影響的貴人們,放任不羈。」

「義父,女兒不知哪裡犯了錯,雖然女兒出身不好,可是女兒行為尚算端莊。」狄蕙與狄好二人嚇了一跳,連忙辨護。

「狄某不是說你們不好,但跟隨狄某,必須還要做得更好,並且不得留戀京城的煙華!」

狄仁傑知道自己要求更高了,可不得不為。真是自己的義女,也就罷了。將來還是要送回宮中的,就是洗白了,兩個少女豔名譽滿京城,認識的人總是有不少的。送入宮中,不是那麼好操作啊。如果出了閃失,自己都脫不了干係。

「女兒沒有。」

「狄某不是說你們有,只是讓你們注意。」說到這裡,他低聲說道:「切不可像楊家那樣。楊家女兒姿色絕麗,又與太子是表兄妹,可這一次前景不大妙兒。」

前些日子,就隱隱覺得不對,看到了那個卷宗,更是驗證了自己的想法。於是躺在床上,仔細推演著將來的變化,很是模糊不清。可有一條,那就是楊敏!她的前途不大美妙了。

狄蕙與楊敏的哥哥倒有一面之緣,但與楊敏卻從沒有見過面的。不過這件事影響太大了,群眾的力量很大的,漸漸地,楊敏對太子以前的種種就翻了出來。後來改正了,老百姓總是有些不喜的。

長得是漂亮,如果長大一些,恐怕還不知道長成什麼尤物。

但太子妃唉。那可是未來的皇后,國母,母儀天下,不但要相貌,也要品德,後者比前都要重要。楊敏的品德未必不堪,否則都不會入選太子妃,然而如果以前不與賀蘭敏之走得很親近呢?再說了,太子身體不好時,她待太子可不乍的!

於是有人說,太子這一次冒險去終南山營救她,都有些不值了。天下之大,好女子不知凡幾呢。

這些事,她們倒聽聞了一些。不過,太子妃非是她們所能妄想的,楊家的門第也不是她們所敢攀比的,如果不是太子,都有可能不去關注。其實說起來,對那個楊家小娘,卻是很同情。她是受害者,沒有必須要再去作孽她。

但前車之鑑,不可不戒。正色道:「義父大人教訓得對。」

都如此,還有什麼話可說。正要請她們上船,忽然遠處揚起一片塵土,一陣風吹去,煙塵散薄了一些,看到一隊羽林軍拱衛著一輛馬車也向他們這裡駛來。

馬車漸漸近了,停下,李威從馬車裡走出。

來到狄仁傑面前,施了一禮:「聽聞狄君今天回去,孤趕來相送。」

「殿下,臣當不得啊,況且……」

「孤知道,雖然孤有『病』在身,但狄君是孤的亦師亦友,千里赴京,千里返回,孤如何不相送一程?」然後低聲說道:「計畫雖然那樣,但計畫與狄君相比,並不值一提。」

「殿下啊,」狄仁傑心理素質算是好的了,硬是讓李威一句話說得老淚兒差一點滾出來,平復了一下激盪的心胸,又說道:「殿下以士之禮待臣,狄某當以士之禮報之……」

「狄君,你已經用士禮相報了。」

「那敢,不過殿下既然來了,狄某倒是想到了一句話,立即贈送。」

「請狄君賜教。」

「殿下,既然陛下召你到東都,倒也是一個好去處,將京城之事收整一下,如果陛下聽聞殿下大病在身,去了大雩之祭,那麼立即動身去東都吧。」

「為何?」李威有些迷茫。對與父親李治母親武則天見面,倒是有些期待的,不過心中委實很擔心。制度不是很熟悉,三本禮書以及其他上古經義也不是很熟悉,用了失魂症可以欺騙其他,但可不可欺騙過將自己養大成人的母親,還是一個智慧幾乎天下無人能敵的母親。

倒是三分期盼,七分擔心。

「個中原因一時半會解釋不清,而且臣也只是一個猜測。」狄仁傑道。是不能說!

本來就已經有些懷疑,後來又看到了卷宗,更相信了自己的判斷。

他這樣做,一是混水摸魚,成更好,不成撤出,無人懷疑。二也是聰明過人的皇后不在京城。事情過去了,倒會相安無事。至少這段時間他會很平靜。否則皇后未必有自己破案子的本事,可說不定就能看出。

不過太子雖然好是好,就是有些年青了,終究有點衝動。讓他知道了,與此人卻是很常接觸的。如果此人察覺,定會更加不安。以他的本領與力量,暗中使一些小絆子,有可能積沙成塔,聚水成河。

自己力量又小了一些,更不在京城,在沒有想出好辦法之前,不如不告訴太子為妙。

於是又說道:「殿下,請相信臣。」

李威心中有些狐疑,但狄仁傑不想說了,他溫吞的性格,倒不是很急,說道:「孤聽從狄君話就是。」

說到這裡,拍了拍手,碧兒拿過來一幅捲軸,李威說道:「狄君臨行,孤無他物相送。聽聞狄君昔日在汴州為任剛正不阿,得罪了一些小人,為污吏誣告。幸得閻相公營救,昭雪冤曲。狄君因為此事,對閻相公一直十分感謝。正好孤東宮中有閻相公一幅圖畫,孤便取了出來,將它相贈於狄君。」

什麼叫送禮物,這才叫送禮!

「殿下,」狄仁傑感動地彎下腰,施起大禮。

「狄君不可,」李威一下子將他扶起來,乘機在他耳邊說道:「狄君,孤還年青,狄君正當壯年,假以時日,我們亦可成就一段佳話。」

「正是!」狄仁傑全身一震,就像喝了十瓶興奮劑,眼睛兒也放出精光,如同孫悟空從太上老君煉丹爐裡跑出來,那對火眼金睛似的。

淡定,那是假扯,他們苦費了一番心血,接近太子,要的不正是這個目標嗎!

但李威空有了太子的名義,卻是處處掣肘,兩眼茫茫,狄仁傑的到來,無疑是一盞指明燈。兩人對答完畢,相視一笑。很有那種隆中時,諸葛亮與劉備相遇的感覺。

狄仁傑又問道:「東都還沒有旨意下來吧?」

「沒有。」

「殿下,也不用著急,陛下先前給殿下那道聖旨,是準備高拿輕放了此事。後來沒有了音信,倒是殿下那封信到了東都,使皇后著惱了。於是又改變了主意。不過此案拖得久了,民怨大了起來,縱然陛下想包容周國公,也大不易。拖得越久,對殿下卻越是有利。況且……」

「孤不急。」李威答道,他在東宮裡也在瞎琢磨,與狄仁傑想法相彷彿,但他寫給武則天這封信,卻是沒有幾人知道的。因此,現在連戴至德,都弄不清李治與武則天的想法了。

「不過,侍衛們依計一逼,殿下可要小心了。」

李威莞爾一笑,指了指身後。一朝被蛇咬,十年見蛇驚。縱是秘密相送狄仁傑,他都帶了一隊侍衛前來。

「那臣就放心了,殿下,還是早些回去吧。」

李威點頭,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再說,他現在有重「病」,出來總是不像的。走到狄蕙、狄好面前,道:「兩位小娘子,也一路保重。」

「奴婢謝過殿下相救。」兩個美少女連忙施禮。但看著李威再次上了馬車,兩個少女還站在哪裡久久不動。

狄仁傑摸了摸鬍子,忽然明白剛才她們眺望長安城方向的原因了。心中很高興。介意一去,臉上就帶著笑容,走了過去,說道:「狄蕙、狄好,你們莫要看了。」

兩個少女都是嚶嚀一聲,嬌羞地低下頭去。

狄仁傑又說道:「等這件事的風聲過去,為父操作一下,想辦法讓你們再度進入東宮,還是光明正大的進入東宮。不知你們願不願意?」

「女兒願意,」兩個少女喜出望外地答道。

說完了,又轉首看著古道,古道上煙塵漸漸遠去,馬車也消失在地平線上,遠處春雲低垂,花滿錦城,倒不由地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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