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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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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武後殺人 元忠嚮導(下)

一大早起來,打了一趟太極拳。身體弱啊,只是趕了一些路,大多時間還在馬車裡,到了洛陽,就困得不行了。

也不是如此,擔心、害怕等負面因素,讓他心力憔悴,心累了!

身體肯定也是一部分因素,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那麼虛弱的身體,那有那麼快就能好的?

金內侍說道:「殿下啊,奴婢能不能學習?」

「學什麼?」李威停下手腳問。

「學你的拳。」

「行啊,」這也不是什麼不傳之秘。不過有些奇怪地看著金內侍。這個他不知道了,在長安東宮,天天在見,就少了神奇,可離了八百里路,就算後世絡發達,都能傳得面目皆非,況且現在這個年代?

五禽戲大家知道的,八段錦與太極拳傳得妖異了。是人,總得怕死的,是人,又必須經過生老病死,這個時代,偏偏很多病都治不好。江內侍是洛陽東宮的老人,可是身體一直不大好兒。

看了看,看出來了,人瘦面黃,李威道:「來,你聽好口決,再看我的動作。」

終於醒悟過來,其實孤啊朕的,是正規場合才用的,普通場合,太子也好,或者皇上也好,也用我,也用某,或者吾、予,並且不同於大臣,為了表示親近之意,稱呼卻是很亂的。

這個好啊,更合了他口味。

不但他,上官婉兒因為崇拜,早就加入進來。一大一小一老在練拳,其他人也好奇,既然江內侍能練,我們也能練。

加入進來的人多了起來,李威看了看,就差面前擺一個手提錄音機,如果有呢,裡面再來首:傲氣傲笑萬重浪,熱血熱勝紅日光……

那還是很有看頭的。不過動作很不標準,比如第二式的右金剛搗碓,先要轉體棚捋,然後轉身右捋,擦腳平推,舉拳提膝,震腳砸拳。且不論它的攻擊性,這一套動作如果做得標準,很有看頭的。

但現在,那個捋,不像捋,都在花手,花得像小雞刨食,轉身時,一小半人往左轉,提膝一大半人像一隻佝僂的老蝦。更有難度高的動作時,有的人都趴在地上了,扭著了關節。

碧兒在邊上笑得前仰後合。

李威性子都很好,說道:「各位不急不急,再聽好了,看我做一遍。」

其實原太子性子就好,換作其他太子,李威這種平易近人的性格,馬上就要露出大馬腳。

穿著一身白袍,藉著一層淡淡的晨曦,那個動作做得就有些仙意了。

上官婉兒不由停了下來,看著李威,眼中冒著小星星,太子太帥了,帥呆了,帥斃了。後面兩個詞現沒有,不過意思差不多。當然,看頭,還是陳氏太極拳有看頭,八段錦與五禽戲稍差一點。

然後晨跑,金內侍看到太子這麼做了,那就跑吧。身體嘛,才是革命的本錢嘀。

他是主事太監,他在跑,其他人不知道,一些早上沒有當職事做的宮女與太監,跟著跑。

聲勢浩大,李治也起來了,聽到太監的稟報,對武則天說道:「你說,弘兒這樣,是不是不成體統?」

「有什麼不成體統的?陛下啊,妾只看到弘兒身體變好是真的。」

這倒是事實,難道這小子這一套真管用,要不要朕也來學一學?但想到自己帶著一大群人在宮城中跑步,想想還是算了,面子實在抹不開。

晨練完畢,吃了小米粥,還有一塊胡餅,兩個雞蛋。早餐就是那麼回事,不是象後來電視上拍的那樣,無數的菜餚,李治很節約的。就是不節約,也沒有那麼回事。當然,這是唐朝,後來滿朝的啥,李威就不清楚了。

運動嘛,胃口就好了起來,吃東西挺香的。

吃完飯後,讀書。

上官小婉的聰慧勤奮,不但刺激了李令月,也刺激了李威,不要說以後了,就是現在,她有時候問的問題,回答得都十分勉強。學吧,不學,難不成十歲的上官婉兒,要做自己的老師?

看了一會兒,上官婉兒走過來,輕聲問:「殿下,這是怎麼回事?」

小姑娘終是小了,有些規矩還是不懂的,這是李威寵著她,否則以她現在的身份,是不應當打擾太子的。但碧兒呢,也因為喜歡,不點破。其實李威很汗顏的,再成長兩年,不是自己教她了,只能說是相互交流。等到她長到碧兒這麼大時候,多半是自己向她請教。

中國五千年就出那麼四位,果然與眾不同的。

李威將書拿過來,是《史記‧孝武本紀》,從長安帶過來的,上面有兩段批註。原來太子批了一行字,漢武窮兵黷武,子長一語中的。李威翻到此節時,不以為然了,雖然漢武帝是有那麼窮兵黜武的行動,可生生打出了漢民族的尊嚴,所以看到原太子片面的話,有些不滿意,便加了一句,漢威昌盛。兩行字都不多,可意思差了十萬八千里。小蘿莉疑惑了。

李威說道:「這是我病前病後書寫的?」

「這個字?」

「忘記了許多事,字寫得也不同,」這一條倒是好忽悠的,落後嘛,容易欺騙。然後又說道:「漢武大帝窮兵黜武是錯的,可如果沒有漢武大帝,從延州到並州,甚至到河北,屢遭匈奴人侵略,同樣也有許多百姓民不聊生。所以說呢,事情都有兩面性的。」

「嗯,胡人與蕃人都不是好東西。」

「咳,咳,」李威連連咳嗽了好幾聲,前段時間就因為自己這一句話,讓父親大發雷霆。不能提,都沒有資格提,說起來鮮卑人對中原文化的戧害,不比匈奴人差多少。真算,真是一筆糊塗賬。

立即轉移了這個話題,問道:「怎麼關心起這個了?」

「殿下,殿下對奴婢很好,奴婢不知如何報答。只好多學一點東西,等到長大後,替殿下多出一點主意。」

碧兒聽得有趣,道:「說得容易,做起來很難的。再說了,幾個月後,太子就要大婚,如果太子妃不喜歡你,怎麼辦?」

「奴婢會努力讓她喜歡的,我以後也要像碧兒姐姐一樣,對待殿下,」上官婉兒挺直了胸脯說道。

李威呵呵樂了,上官婉兒也不錯的,對他目前來說,很尊敬。不過以後就難說了,再說,等到她長大了,又知道會發生什麼變化?就是沒有,也做不到碧兒這一步。碧兒這份心,已經刻入骨頭裡,骨髓裡。

不過小蘿莉懂得感恩,不枉善待了她一場。

正說著話,外面稟報,說是魏元忠三人求見。他們三個人都讓父親請到了洛陽,沒有必要遮隱,李威說道:「讓他們進來。」

魏元忠三人進來,李威問道:「昨天安息可好?」

不知道,只聽到父母親說要善待的。但昨天上演的一場戲,一會兒風,一會兒雨,晚上天知道會不會又有新的變化?

「還行,」魏元忠說到這裡,眼中也奇怪。昨天犯了倔了,以為皇上會大發雷霆,甚至都做好流放的準備,結果呢,晚上帶到驛館,宮城太監親自過來安置他們。

「你們什麼時候到東都的?」李威又問道。

三人苦笑了一下,魏元忠說:「殿下,前面你一離開西京,後面我們就被兩位聖上請過來了。」

說請好聽一點,與押送差不多,而且趕得快,一路上吃了很多辛苦。魏元忠又說:「昨天你將要到達東都的消息傳到宮裡,陛下將臣等召入武成殿,開始只是詢問了一下,殿下到來時,讓我們隱在簾後,不准開口。」

「三位受驚了,不過這是虛驚一場,」李威將魏元忠三人離開後,父母的對話說了一遍。

這倒出忽魏元忠三人的意料之外。

沉默了半天,魏元忠說道:「皇上說起來也是不錯的,自從他登基以來,做得比大多數君主都好。只不過太子名聲太盛,皇上春秋……」

李治如果不是病拖累著,歲數也不是很大的,四十歲才出頭。讓他現在放下皇權,縱然是李世民在世,亦不大可能。後面武則天的話,分明是和稀泥,魏元忠卻沒有提醒,沒有必要提醒。

「可是孤怎麼辦?難道刻意自污聲名?」

「今天我們前來,就是為此事而來,殿下還記得姚君帶過來的話?正好臣在東都呆過好幾年,還有一個宅子。臣可以帶殿下嘯傲於山水之間,做一個嚮導。」

可以做一個小紈袴,是做一個有水平的紈褲子弟。但不是做惡霸,或者是跑到青樓狎妓。如果路見不平,撥刀相助,也可,魏元忠不會反對的。

「這樣,父皇會不會更加不高興。」

「錯了,殿下,這比如是瘡疥,鮮濃欲滴,擠了出來,對陛下對殿下都有好處,是陣痛,必須的。再說,創業難守成更難,殿下在民間走走,亦可知道民間疾苦。對殿下將來也會有所幫助。」不過說到這裡,臉色鄭重起來,又道:「只是這樣做,唯恐小人鑽機而入。」

沒有點名道姓,都知道小人是誰?

李威不由地摸了摸懷中的過所,本來就讓他頭痛了,再加上許敬宗的攪局,這個老傢伙,難對付啊。

魏元忠說道:「臣等昨天晚上也在商議了,其實還有一個辦法,讓某些人忌憚。」

「哦,說來聽聽。」

「許彥伯現在被陛下授於太子著作郎,太子舍人,就在東都之中。而且許少師在東都有一棟豪華奢侈的府第,既然少師主張公正,要求嚴處賀蘭敏之,他又是太子的少師,許彥伯現在又成了太子的舍人。殿下,你是不是可以前去看望『感謝』一番?」

看望感謝一番?李威先是一愣,然後立即會意過來,呵呵樂道:「是啊,是啊,孤應當去看看他的。父皇母后,大約也希望孤這樣做的。」

「正是,」魏元忠擊掌笑道。

太子紈袴,是無聲地對皇上抗議,是在撥疥瘡,撥出來了,陛下反思了,皇家太平,國家太平。撥不出來,再加上皇后的摻雜,這個局面依然很混沌,並且太子卻是最弱的一方。除了大義,什麼實權幾乎都沒有。

這段時間有一個小小的陣痛,卻不能讓許敬宗這個狐狸摻合進來。

所以想來想去,只想出這一條辦法。最妙的是許敬宗不在洛陽,許彥伯,終歸差了!

李威踱來踱去,道:「讓孤來想想。」

對付別人不行,對付許彥伯,自己卻有一些餿主意,嗯,能讓他仙仙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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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小彩丸 乖兒子

夏天喜歡的人不多兒,天氣又熱,又有許多蚊蚋蒼蠅如影附隨。

不過四月嘛,討厭的人卻是不多,儘管有人會說,天熱了,又熱了。可是田野的麥兒黃了,油菜花落盡了,全是烏油油的籽莢。一小星一小星的槐樹雪悄悄地飄落下來,在一片翠色的淺蔭裡,就有了畫意,就有了詩情。

徐府便坐落在片片陰翳裡,不算豪華,可不算落魄的。有兩三棟小樓,飛角相連,青的磚,褐的瓦,飛角相連,還有幾排平房,還有園子,園子裡有樹有花,小橋流水。作為一個府邸,應有的全都有了。

金壁輝煌,稱不上的,不過黃昏來臨,在夕陽西下的餘輝下,倒是透著一股厚實沉穩的氣息。

徐齊聃回到府上了,徐儷迎了上去。

「嗯,女兒,今天這麼乖?」

「耶耶啊,女兒一向很乖的。」

「是麼?」徐齊聃哈哈笑了起來。

兩人一道往家裡走,徐儷說道:「耶耶啊,女兒想到姨母家中看望她。」

「你要到東都?」徐齊聃立即停下,吃驚地看著女兒。對女兒的小心思,他有些無奈。民間偏又在胡亂說,可實際上呢,這件事楊家那個小娘子有那麼可惡嗎?

自己女兒扭了一下腳,又不喜陌生的男子碰他,又有錯嗎?就是殿下身體不好,她還小嗎?當時那想起這麼多?不過去洛陽做什麼?

徐儷又說道:「耶耶啊,那個,還有裴家小娘子,也要去東都的。」

裴居道在洛陽有府,因此這一次作為拱衛太子的羽林軍率隊之一,一道去了洛陽。

可你去了洛陽,就能見到太子嗎?就是見到太子,又會怎麼樣?

「耶耶,」徐儷央求道。這段時間下來,女兒清瘦了,這份清瘦不影響她風姿綽約,可是他的女兒,心中不免有些痛。沉吟了一下,說道:「你去就去吧。但東都陛下與皇后都在,做事需要有禮儀……」

「耶耶,我知道了,」徐儷歡快地說道。

…………………………………………

吃過了中飯,倒不是早上那種瘋狂的晨練,可八段錦是少不了的。

李威卻在想著魏元忠的話,許彥伯此人很有才情,不然不可能讓父母會面交談後,授予太子著作郎之職。但持才自傲,許敬宗的老謀深算沒有學來,卻沾染了許敬宗的一些惡習,好色,愛財。

是人,就有缺點,可是許彥伯缺點卻是有很多……李威已經有了六分計較了。

但想著魏元忠,這都是一個有意思的人,昨天在武成殿,那種剛烈,不亞於那些鯁直的諫臣,聽到父母要重用他,對自己立場並沒有改變,抱父母大腿去,這是節氣、忠誠!不過也不缺少圓滑,不是,應是變通,他們這些人心中自有骨氣,幫助自己,他是認為對的,所以才會變通。如果自己不成器,就不指望他會如此出力了。

這才是一個良臣啊,如果以後自己真的有希望,坐上父親那把椅子,此人倒是可以重用的。

但那一天,是何等的漫長遙遠……

想著心思,手中動作都沒有停下來,換到第三套動作,扭頭看到上官婉兒也在學習。停下,說道:「婉兒。」

「殿下有何吩咐?」

「孤是有病的,所以鍛鍊勤奮,你身體健康,都不需要這樣的。」

他希望看到長大成人後的上官婉兒比歷史上的才情還要高,成為一個風華絕代的才女,並不是想她成長為一個運動健將。

「喏!」上官婉兒很聽話地看書去了。

做完了,碧兒吩咐人打來熱水,替李威沐浴。

上官婉兒才到東宮時,也要替李威沐浴。被李威果斷地拒絕。碧兒倒可以,現在這個時代,同房都可以了。上官婉兒……他很怕老天長眼睛的,然後看不過眼,將他的魂魄揪出來,投到一個豬或狗身上。

很舒服地躺在溫水裡,不過看著自己的前胸,十分地不滿意,都兩個月了,前胸還能看到一根根排骨,緊緊地撐著皮膚。有些急了,原來太子是何樣的身體?這兩個月下來,臉色有了血絲,咳嗽一天不到十次,這個進步,放在醫學史上都是一個罕見的奇蹟。

瘵疾!如果他能戰勝它,史書上還不知如何大書特書,說不定劉邦斬白蛇那樣的傳說都會有了。

他又在琢磨著終南山李卓凡草屋前一戰,還有親衛擊殺賀蘭敏之僕役的手段。鍛鍊兩世,格鬥術未必來個稱冠全國的啥,眼力都有了幾分。也許打架鬥毆,就是這副弱身體,對付一兩個人,不成問題的。可放開來,生死擊殺,一個親衛足以讓自己致命!

這時代拳術大約很成熟了,可是花架子不多,講究的一擊必殺,招式簡約有效。

我在胡想什麼?如果輪到讓我上陣,這個國家還像一個國家嗎?或者多半自己下場就要悲慘了。

碧兒的手漸漸洗到了下面,李威不作聲,膽子就大起來。調皮地在那上面撫摸了幾下,清涼的小手,嗯,很舒服地哼了一聲。水很清澈,是洩城渠引過來的,雖然不像飲用的水,是泉水,可亦從邙山上流淌下來的,天天洗,有時候一天洗兩次三次,那有那麼多污垢。李威下面的東西,便清晰可見。

那個角兒有了反應,一柱擎天了。

這個東西大了,也是要洗的,輕輕地翻弄。

「嗯,就是這樣,」李威引導著她的小手,舒服地閉上眼睛。

咱這樣做,不算太過份吧。

正享受碧兒超豪華曖昧服務,外面宣道:「恭迎皇后。」

武則天來看兒子,沒有那一個奴才敢將她攔住,再通稟。恭迎的聲音很大,那意思更不是通知,是打招呼,皇后來了,太子,你立即恭迎出來吧。

李威一骨碌從浴盆裡爬出來,不顧身上有許多水珠,將長袍披上,迎出來,碧兒跟在後面用毛巾,不停地替他拭著頭髮上的水花。

看到兒子古怪的樣子,武則天好奇地問:「弘兒,你這是?」

「下午又練了一下,出了些汗,正在沐浴。」

「孤也聽說了些,對你身體有好處,卻是要堅持多練的。」

「是,母后。」

武則天看著自己這個兒子,以前他看自己,眼光多有不滿倔強之色,現在眼角兒有些媚了。難道真的通竅了。又說道:「孤來,也是為你身體而來的,正一法師煉出了幾枚上乘的藥丹,本來是準備送給你父皇的,孤從中抽出兩粒,賜給你。」

說著,一揮手,太監捧出一個小錦盒。武則天將錦盒打開,李威看去。道士煉的丹,大多數是黑乎乎的,在長安時,給他一枚金丹,已經很難得了,但這兩枚丹卻是彩丹,陽光照射過來,閃著五顏六色。

這個丹,是給父親的?

自己父親本來身體就不大好兒,再每天吃這些小丸子,還是彩丸,正一法師何方神聖不知,可這裡面還不知道有什麼化合物,嗯……

其實吃是吃的,李世民吃得不少,可李治吃得並不多,大約親眼看到長孫無忌在偽造祥瑞,對方士卻不大相信了。他的身體越來越差,與他本身體質有關,這些小丸子副作用並不多。

可是李威不敢說,只好恭身道:「謝過母后。」

不過正好,這小丸子送來,自己要與許彥伯交好,許敬宗是自己少師,一道送過去,可惜只有兩粒啊,如果有一個一百粒兩百粒,一下子就干掉了老許。

走進屋中,武則天揮了揮手,全部退下,只留下一個老太監。

武則天說道:「那一次孤聽說你病得很重,孤在東都萬分擔心,僥倖……」

「母后,兒臣不自愛,冒雨出宮,得了重病,卻忘記了父皇母后的牽掛。」

這個孩子,現在這麼乖?武則天皺了皺眉頭,道:「這也算因禍得福,這一病,你想到了強身健體,卻比以前更好了,孤心中很高興。可是你為什麼寫這首粗鄙的詩?」

將李威寫的信,從袖中拿出來。

李威看了看太監,武則天說道:「他是孤身邊的親信內侍,但說無妨。」

「兒臣正要向母后來解釋此事。大病後,兒臣忘記了許多事,記得的很少,但這些事反而更清楚了,」李威從容地說道。其實對武則天心底還是很畏懼的,不過他性子溫吞,雖然偶爾也會衝動,但終是一個慢性子,就容易沉住氣。再說了,反正已經做好了隨時跑路的打算,因此應對起來,倒是很從容不迫的。

繼續說道:「如果沒有母后,豈能有兒臣太子的位置?」

武則天嘴角揚了起來,這一句讓她很高興的。正是這一句話,擊中了她的心病,如果不是她在**之中用盡了各種手段,不但李威,就是李賢他們,只是一個落魄的王子,可是這幾個兒子呢,對自己態度卻很不恭敬。

能想通這個道理,孺子可教了。

「兩位公主雖然可憐,大約也是父皇母后,日理萬機,疏忽此事。兒臣縱然看到了,應當找一個機會,悄悄向母后稟報,」李威唱做俱佳,可心裡面卻說,如果這樣做的話,兩位公主休想能得以下嫁。但知道武則天可不好忽悠,一路就在思考著,話要說得合情合理。看著武則天表情,不是很生氣,又說道:「可是兒臣卻沒有考慮母后感受,直接上書了,此事傳出,民間對母后會產生怎樣的誤會。兒臣悟通此節,在東宮日夜惶恐不安。正好母后懿旨到了,兒臣急切之下,於是寫了那首粗詩。」

「你的心意,孤領了,不過以後這樣粗鄙的詩,切不可再寫了,以免人家嘲笑宗室。」

「是,母后。」

「這一次,你大病了一場,總之,卻未必是一件壞事。劉內侍也說了,昨天你在武成殿,對孤十分迷戀,讓孤很欣慰。」

「母后的生育養育之恩,孩兒自當做的,」李威心中鬆了一口氣,總的來說,武則天眼下這一關過去了。不過自己昨天在武成殿什麼時候對武則天有迷戀的表情?

回想了一下,當時這個太監正站在武則天身後的,看到自己面部表情,不足奇怪。可那時候……

那時候自己縱然表情,應當是很猥瑣,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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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母子唱戲 拜訪許府

武則天的才智與際遇,注定了她不平凡的一生。可是她的容貌亦是一段傳奇。史書記載她在七十多歲時,還容光煥發,掉齒新生。現在的武則天更是美豔。除了眼角些許皺紋外,美麗並沒有遜色多少,因為處在上位,更有一種魅人的氣質。

李威雖然在肉身上與她是母子關係,可靈魂不是,有些不大美淨的想法,卻是很正常的。

但終是不好。

不過武則天顯然也沒有想到,繼續說道:「孤喊來了兩個醫博士,讓他們替你診斷一下。」

「謝過母后。」

那個太監走下去,帶了兩個醫博士上來。

武則天又說道:「將那個婉兒帶上來。」

李威一驚,母親不會這麼不容人吧。脈搏便跳動得厲害,醫博士低聲道:「殿下,心靜一靜。」

很快李威心就靜了,母親沒有為難上官婉兒,只是與上官婉兒談論著詩文,還命她又背了一回《三都賦》。背完了,武則天滿意地笑了。很不容易,《三都賦》在古賦中,算是很長的,其中還有一些生字很冷僻,一個成年人背出來,可以理解,畢竟是造成洛陽紙貴的文章,可是一個小孩子背出來,恐怕就是老三李顯都做不到這一點。

「你且下去吧。」

「喏!」上官婉兒恭聲下去。

這時候年長的醫博士才說道:「啟稟皇后,殿下的頑疾確是有了漸癒的傾向,只是身體有些弱,調理得當自可。」

武則天道:「果然是我兒有福了,李首成,你回去將宮裡那些燕窩人參多拿些過來,給殿下補補身體。」

老太監下去了,李威心中卻在暗喜,母親對自己似乎不壞的,難道做一個孝順兒子,就會平安無事了?怎麼與史書上記載的不同?

當然,沒有那麼簡單。

李威也不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了,至少現在不能把握。不過這個把握,很艱難嘀,狄仁傑等人傑,知道武則天不簡單,可他們能想到武則天做皇帝?李治也不算弱,生生讓武則天在手掌上,捏方就捏方,捏圓就捏圓,李威想掌握,嗯,他太高估自己了!

但很感動,如果他不是知道一些歷史,有可能馬上就變成了第二個李治,對武則天感恩戴德。可就是這樣,立即伏下,說道:「兒臣謝過母后了。母后不該對兒臣這麼好啊,這讓兒臣越發虧疚不安。」

「你是我身上的肉,有何不安,快快請起來吧。」

場面很和睦感人。

武則天又說道:「剛才孤與那個婉兒交談了一下,這個小宮女很不錯,難得你有這個眼力識出。其實這兩個多月,很多事,你做得不好。不過這不打緊,可以慢慢學。但識人的本事,卻是一個天份,想學都學不來的。你所用的人不多,碧兒忠心,小宮女婉兒有才情。外面的臣子,那個魏元忠更是不錯。偏偏他對遠處的狄仁傑推崇輩致。想來更是一個人才。這份眼力,能彌補你不少缺陷。很好很好。」

很正常的一句話,可兩個很好……

武則天說完了,也就離去了。然而李威卻在發呆,這個很好究竟是啥意思?

…………………………………………

對於普通的太監與宮女,皇宮就像一個監獄一般。不過要比監獄稍好一點,比如也讓他們有些娛樂活動,跳索、踢毽子、牽鉤、鞦韆、蹴鞠、雙陸、捉迷藏。娛樂活動少兒,捉迷藏現在可不是小孩子專利,大人也參與其中的。也有不好的娛樂,比如賭博。

春天的時候,還有放紙鳶。

四月初的傍晚,晚兒習習,便刮走了白天開始從南邊天空湧動過來的燥熱。正是放紙鳶的好時光。

一個個飄亮的風箏,隨著晚風飄揚起來。

風箏在天空中悠閒自在飄蕩著,下面便傳出一連串快活的銀鈴般笑聲。

碧兒看得有些眼熱,李威慫恿道:「碧兒,你也去放吧。」

「殿下,那樣,可不好的。」

「有什麼不好?不要一天到晚,總想著孤高興。卻不知你高興了,孤才高興。」

「殿下啊,自古以來,只有你一個太子,能想著咱們這些僕役,」金太監在旁邊感動得淚花下來了,連連用衣袖拭著眼眶。

做作了,不過這位老金對自己還算忠心的。嘴角向西邊那道高大的宮牆努了努,道:「金內侍,話不可以亂說的。」

「是,」金太監立即省悟過來,道:「奴婢說錯了。」

說著從庫房裡抱來一大把紙鳶。

碧兒咬著牙,問:「奴婢真可以放嗎?」

「可以的,」李威鼓勵道。這個可愛的小碧兒,一門心思就放在自己身上了,除了喂養大小黑,幾乎就沒有看到她有什麼娛樂活動。

碧兒挑了挑,挑了一個小燕子,小燕子漸漸飛到天上了,上官婉兒牽著碧兒的衣服,說道:「碧兒姐姐,它飛得好高哦。大黑小黑,有沒有它飛得高?」

「大黑小黑飛得更高,不但飛得高,它們秋天來了,還能飛到嶺南,交州。」

「好了不起,就不知道它們在西京,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婉兒,我也想它們,不過有劉群姐姐她們照料,會過得很好的。」

線兒到了盡頭,碧兒難得娛樂,同樣也快樂的咯咯笑著。畢竟才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不過看到這線,李威忽然想到,紙鳶的線在碧兒手中,碧兒他們的線,在自己手中,可自己的線呢?

迎著金燦燦的晚霞,都有些迷茫了。

……………………………………………

一行人出了天津橋,魏元忠與姚元崇、西門翀早在相候。

時光到了傍晚,沒有辦法,魏元忠現授官職,需要當職的。

見了面,李威道:「恭喜魏御史。」

武成殿那一次發飆,卻發了好處,李治隨後授魏元忠監察御史,秘書省正字,令直中書省,仗內供奉等職,一下子躍了龍門。

讓李威哭笑不得,這個父親哪,倒不是一個壞皇帝。只是對自己……

「殿下,為國家臣等是臣,為殿下,臣等依然如舊。」公是公,私是私,其實秘書省正字,不比太學士強,不過一個監察御史,再加上一個仗內供奉,雖然職依然不高,但實權不低了。所以魏元忠用這句話點明自己立場,皇上賜賞優厚,擔任官員了,就要將官員做好,不過對你我還是忠心耿耿地幫助的。

不幫助也不行了,他們這四人,已經打上了**的標記,這一輩子想抹也抹不掉。

「魏卿此言正是。」

已經是大臣了,用卿也不過之。其實原來,還想封一下姚元崇二人,可兩個人正在進學,沒有功名在身,歲數又小了,於是下旨優獎了一番,繼續讓他們擔任太子的對話。

「殿下,我們走吧。」

一行人向南走去。

洛陽一等一的大街就是從天津橋到定鼎門這條大街,洛陽百姓稱它為黃金大街。但修業坊離這條黃金大街還隔著一個修文坊。不過也是頭等的地段,離洛水只有一個旌善坊,側面還有通濟渠,上朝近,風景優美。

就是這樣的地段,許府生生佔了很大一片面積。

別的府邸有兩三個小樓,加上一個園子,嗯,很不錯了。象楊府,象徐府。但許敬宗這處府邸卻有七八棟樓台,飛樓接踵,遮天蔽日,更有許多亭閣,又特地從通濟渠引來一條小溪。於是裡面樹木蓊蔥茂盛,花草令人眼花繚亂。

「好大的府邸,比孤的東宮還要壯觀!」

魏元忠三人笑了笑,這句話說得太過了,高度不及,這一點許敬宗還是有分寸的,面積更是不及。不過比起尋常官員,卻是豪侈得多。

太子來了,老遠地許府上下,就將中門大開。

李威卻沒有進去,就站在門口,等候許彥伯。這一站,又是誅心了,他到那一個大臣府上拜訪,還需要主家同意的?當然,也可以反過來說,許敬宗是他的少師,這是表示對許敬宗的尊重。

許敬宗上書的用意,卻生生讓他學來了。

魏元忠三人又是會意一笑,不是很反對,太子嘛,總要懂一些變通的,如果太死板了,現在皇帝春秋正盛,如何挨得過這段時光?

李威站在哪裡,腦海裡卻在轉過無數心思,很不好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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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大帽壓頂 小虐彥伯

看到太子到許府拜訪,老百姓卻不是很喜歡的。在民間,許敬宗的名聲不大好聽兒。

其實這想法是錯的,如同治國,儒家為表,亦用法家,亦用道家。做皇帝的,總要用到某些小人的,好替他做一些皇帝不好出面的事。比如許敬宗,比如李義府,如果不是他們,李治就無法做掉野心日益膨脹的長孫無忌。要不是李義府後來……也許李治還會一直重用下去。或者後來著名的和坤,嘉慶皇帝做掉他後,天下欣喜若狂。可沒有和坤的斂財生財手段,國家的財政,於是……

所以呢,李威到現在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父親對老許那麼好。

許彥伯正在與一個小俏婢**,聽到下人稟報,急忙穿衣服。但在心裡面琢磨,這個病太子前來何事?

來到了門口,遠遠就看到李威站在門口,站得許彥伯很噁心。

這算個啥子吆!

如果自己祖父在府上,出於對老臣尊重,站候一會,倒也在情理之中,自己是什麼人,敢當得起?

再看看面部的表情,在笑,不過那個笑,好像笑得很邪惡。

許彥伯被這個笑容弄得心裡毛毛的,又不能發作,小跑迎過來,道:「殿下,不敢當啊,不敢當啊。」

「不敢當什麼?」

許彥伯還不能說,說你不應當站在門口,等候府上的僕役通稟,這不是故意噁心我嗎?李威卻親熱地挽起他的手說道:「李舍人,進去吧。」

親熱勁再次弄得許彥伯心裡毛毛的,無奈,引著李威來到客廳,吩咐下人上茶,然後問道:「太子,大駕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貴幹?」

「寒舍,未必吧,貴府是寒舍,這京城裡還有幾戶人家稱得上貴宅?」

一句又將許彥伯噎得不能回答。

姚元崇與西門翀倒底年青了點,聽了後,臉上不由堆起一道道笑意。

但李威立即給許彥伯「台階」下,道:「孤聽說了一件事,在西京時,賀蘭敏之大逆不道,可是群臣枉度聖意,坐而觀望,唯獨少師首倡大義,上書聖上,請求聖上處置賀蘭敏之。這讓孤很感動啊。」

說到這裡,向碧兒努了努嘴,碧兒將那個錦盒拿了上來。

李威將錦盒打開,說道:「前日,母后看到孤身體不大好兒,將正一法師為父皇煉製的藥丹拿了兩粒給孤。少師的忠誠,讓孤感謝萬分,別的東西拿不出手。少師為了國事操勞,現在也是纏病於身,就將這兩枚藥丹拿過來,餽贈少師。」

許彥伯盯著這兩枚小丸子,眼睛一動不動。

李威用心不好猜測,可這兩枚丹丸卻是不敢做假的。而且這樣的彩丹,縱然是正一法師,恐怕也煉不出幾枚。不但是他,就是魏元忠都有些肉痛,好丹啊,雖然說是有目的的,可是太子出手太大方了。

這時代,千萬不要與人抬槓,說這些丹不能吃。

許彥伯心中不免奇怪地想,難道這個病太子,真感謝我的祖父,口中喃喃道:「這更當不起了。」

李威將錦盒的蓋子,「啪嗒」一聲合上,說道:「少師乃國之一寶,不要說兩粒藥丹,就是百粒藥丹,也是能當得起的。許舍人,不要客套了。孤前來還有一件事要說。前些日子,在西京,你我之間發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誤會。其實說起來,都是賀蘭敏之挑唆的結果。」

「正是,殿下,臣現在也在後悔,正要準備向殿下謝罪。」

「何罪之有?孤豈不同樣有衝動的地方?」

「那也是臣先……」

「往事如東流之水,就不要再提了,你我之間冰釋前嫌如何?」

「臣敢不遵命,只是臣不佩啊……」但心中更加狐疑,不知道這個病太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千萬不要說他是善意而來,否則都不會用貴宅來譏諷他。

「那麼就這樣說好了,來,來,孤介紹幾位好友,讓你們相識一下。這位是監察御史宋州魏元忠,這位是孤的對話陝州姚元崇,這位也是孤的對話商州西門翀。」

太子的四大幕僚嘛,現在整個洛陽估計有三分之一百姓都聽聞了此事。又弄不清李威來意,只好客氣地打招呼。

茶燒好了,沏上,兩個沏茶的小婢女長得非常好看,姿色不亞於碧兒。隱隱地還能看到走廊上,有更多俏麗的婢女在穿梭。不要提長安的府邸,就是這個府邸,加上婢女僕役,一年得多少開支?

但無動聲色,呷了一口茶,道:「孤與許舍人交往不多,聽聞舍人學究驚人,不知舍人善長那些經義?」

「殿下過獎了,臣自幼受祖父嚴督,只是讀了些書,驚人不敢提的。不過僥倖九經都讀過一些。」

「哦,孤正好有一些學業方面的知識不甚明白,可否請教一番?」

真的提問了,但許彥伯也不是空有虛名,學問還有一點的。於是交流起各種經義。

終於李威圖窮匕現,看了看天色,道:「舍人,天色漸晚,孤要回去了。」

「臣恭送殿下。」

但李威並沒有立即站起來,而是又說道:「舍人,今天一聚,相談甚歡,後天魏卿值假,我們約好,一道在東都轉一轉,許舍人,一道前行如何?」

與李威相陪了一會兒,許彥伯因為心懷鬼胎,已經坐如針氈了。立即說道:「殿下不可,終南山之事,殿下難道忘記了。子曰,防禍於先而不致於後傷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焉可等閒視之。孟子亦云,莫非命也,順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牆之下。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殿下,不可不小心啊。」

不想相陪,可說了一大堆大道理。

「許舍人,你這句話,用心不良啊,」李威語氣立即變卦。

「臣不知,臣哪裡用心不良。」

「你當真不知?天下象賀蘭敏之那樣大逆之人,又有幾個?」李威指了指門外,又說道:「再說了,父皇母后兢兢業業,治理國家,為的什麼?萬里的錦鏽山河,億兆百姓的淳樸富足。你竟然說這山河,這百姓,是危牆,岩牆?」

「殿下,你不能曲解臣的話兒,」許彥伯急了,就是曲解了,也不能直接說出來嘀,又說道:「山河是好的,百姓也是好的,可總有一兩個不肖之徒,不能以一丑遮百俊,不過這一丑終是要防範的。殿下,還是呆在東宮,陛下安心,臣民安心。」

最好你連我府中都不要來。

「許舍人,你讓孤越發不懂了。許少師一生剋己奉公,一心為國。然而你的心可誅殺啊!」

怎麼開始說得好好的,現在一頂頂大帽子壓?許彥伯道:「太子,臣沒有這個心。」

「沒有這個心?那孤問你,孤在東宮,無非就是學習大家經義,治理國家百姓。因此父皇遍請各地賢儒,對孤進行教導。然而書本上說的,卻是不能看到的。所以父皇母后,也常到民間,詢問百姓疾苦。可你卻用君子不立危牆,試圖將孤關在東宮,難道你想讓孤做晉惠帝,你來做賈充?」

「非是。」

「不是那就好,後天一道陪孤吧,」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許彥伯被他弄得仙仙欲死,不敢違抗,再違抗現在賈充都出來了,往後去,又不知出來什麼了,只好同意。

送走了李威,立即寫了一封信,然後說道:「快,立即將它送到西京,給我祖父大人。」

不知道太子葫蘆裡是什麼藥,但已經嗅到不安的味道了。

………………………………

「殿下,看到他最後的樣子,奴婢很解氣。」碧兒說道。

雖然是一個小宮女,也有仇恨對象的,那天賀蘭敏之在弘文館一個大耳瓜子打得不輕,這個許彥伯就是幫凶之一。

「也不能這樣說,其實他還真有些才學的。」

「但論才學,他還不及他祖父,只是可惜了。」魏元忠嘆道。這麼好的才學,沒有用到正道上。

西門翀說道:「還是環境改變的。原來的許少師,也不算惡劣。」

「那也未必,比如姚刺史,」李威道。他說的姚刺史,是指姚元崇的父親。原來是不知道的,後來才聽說了,姚元崇家世卻是很顯赫,高祖姚宣業,是陳朝征東大將,吳興郡公。曾祖姚安仁,歷任青州汾州刺史,人稱其為官清廉,秉公無僅。祖父姚祥,任懷州長史,檢校函谷關都尉,隋煬帝曾下詔稱讚其武能守天於天險。

父親姚懿,弓馬純熟,喜讀經史,在隋朝時就授於了崤縣縣令,後來投奔了李淵,又隨李世民征戰,多有戰功,任鷹揚郎將,水陸道總管,長沙縣男。因有人嫉妒遭到貶退,從此一蹶不振。直到六旬後,朝廷才想起此人,授於官職。因為嶲州邛部蠻族首領叛亂,民不聊生,朝廷再次讓文武兼備的姚懿持節到嶲州任都督,雖有成效,但歲數卻高了,於嶲州病死。可以說一生有始有終,並沒有因為富貴,向什麼人苟合媚諂過。

只是朝廷相對來說,薄待了。

姚元崇眼睛有些濕潤,道:「謝過殿下抬愛。」

「以後吧……」李威含蓄地說了一句。

李威不以為然,一個公正的謚號罷了,如果不是怕父親胡思亂想,現在就可以討要。

頓了頓,又說道:「後天這個許彥伯會不會找一個理由躲藏起來?」

魏元忠說:「這個他是沒有膽量的。」

「那麼各位,可有什麼好辦法?折騰他一下。」

「殿下,不能操之過急,不過臣都有一計,」魏元忠低聲說出來。

「好計策,」李威道。他又想到,這段時間怕的就是許敬宗會在西京做文章,可是他也不會想到自己將他喜愛的孫子綁上戰車,即使眼睜睜看著自己在虐他孫子,恐怕也無可奈何。不由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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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迴文詩 連環計

想看大船,到江南。楊州、潤州、蘇州的碼頭邊,會停泊著很大的船。

想看風景,去江南。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那種細緻精巧,在北方永遠是看不到的。不過無論李治與武則天對李威寵愛還是忌憚,或許他能溜躂到太原,能到嵩山,卻不會將他放到江南,那麼遙遠的地方。

但論船隻的數量,洛水的船舶,卻居於全國之首。

密密麻麻的船舶,從會通橋一直停到了城牆邊。也不能說小,有的船舶噸位都快接近上百噸了,小船有的,可大多數是幾十噸的船隻。又有許多工人,將貨物搬上運下。遠處看了震撼,近處看了更震撼。

婉兒將小嘴抿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殿下,好多人。」

李威沒有說話,現在的洛水,使他想起了後世中國的黃浦江,雖然不及,可鬧騰勁卻十分相似。

當然,不是很多人的問題,是養活了很多人。這個婉兒很小,沒有必要與她解釋。

就到了中午時分,吃飯還是很方便的,沿著洛堤,就停放著許多小攤小點,裡面放著滷蛋鹵豆干之類的食物,還有肉,豬肉、牛肉、羊肉,大多是鹵好的,然後放著幾張桌子,與矮胡床,力夫們餓了,就著這些不算貴的食物,吃著午飯。

「我們就在此吃些。」李威隨便找了一個桌子坐下來。

金內侍低聲阻止道:「殿下,不可啊。」

李威笑了笑,說道:「有什麼不可?民間有語說,不肖子弟有三變,第一變為蝗蟲,謂鬻莊而食,第二變為蠹魚,謂鬻書而食,第三變為大蟲,謂賣奴婢而食。三食之輩,何代無之。或者說富不過三代,正是因為不知道民間疾苦,不知守成導致的。小者為家,大者為國,國家亦是如此,無論祖宗開柘多大的疆域,一兩個不肖子弟出來了,國家滅亡,後代苦,宗室弟子苦,百姓更苦。一個楊廣,看到沒有,經過太祖皇、祖皇與父皇精心治理,人口都沒有恢復到隋朝初年鼎盛的時候。」

「可……」金內侍本來想說,看到了聽到了就是了,不一定要委屈自己。這種食物也能吃麼?

其實李威真不在乎,後世大排檔嘛,與這種攤點做派,倒是很相似的。吃的就是這個鬧騰。

魏元忠道:「金內侍,你就不要阻止了,心誠則靈。殿下這樣,卻是很好的。」其實他與姚元崇都不是很戒意的,對西門翀來說,有肉吃就算不錯了。

不過許彥伯遲遲疑疑,坐都不敢坐實了,連胡床上都有黑乎乎的油垢狀顏色。

叫了一些酒菜,攤主也看著這一行十幾個人來歷不凡,不過他是本份做生意的,也不懼,上了酒,上了菜。味道尚可。吃了一會兒,李威問道:「許舍人,難道你不餓嗎?」

「不餓,不餓。」寧肯餓著肚子,許彥伯也不會吃的。

「不餓,孤就不勉強了,」李威笑得很和善,其實肚子裡說,小子,現在不吃是吧,過幾天看你餓不餓。

怎麼會不餓呢,看著幾人吃得香,肚子直翻騰,心裡面很不舒服。可現在想吃,李威的話都將他嘴巴堵了起來。

眼睛東張西望的,其實景色尚好,洛水泛碧,柳色青青,又有千舟萬舟,忽然計上心頭,說道:「殿下,臣忽然想到了一首詩。」

「什麼詩,吟來聽聽。」

「春城一色柳垂新,色柳垂新自愛人。人愛自新垂柳色,新垂柳色一城春。」

「不好,」上官婉兒立即說道。

她看的是正統書,現在這些奇形妙著,還沒有接觸,因此沒有反應過來,李威低聲說道:「回文對啊,《璇璣圖》啊。」

「正是迴文詩,」許彥伯很得意。

詩不是一流的,可是上下二名迴環,二三,三四句皆迴環,其實只有春城一色柳垂新自愛人十個字,再加上意境清新,這首詩確實也算不錯的。說完了,看著李威,這也是刻意噁心李威的,民間不是傳說你詩做得怎麼怎麼的,都快將你捧上詩壇宗師了。有本事你再做首迴環詩出來。就是有本事做,這頓飯吃得也不會安穩。

李威性格並不是很爭強好勝的,不過對象是許彥伯嘛,性質就不同了。他吃得依然很香,嘴中卻說道:「舍人,雖然現在勉強算是春末,可春天畢竟就要過去了。你為了追求字句,非用了一個新,不大好啊。孤就給你吟個《四時山水詩》吧,倒不擔心季節問題。鶯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香蓮碧水動風涼夏日長,秋江楚雁宿沙洲淺水流,紅爐透炭炙寒風御隆冬。」

「不韻啊,」上官婉兒又說道。詩不一定非得用五字或者七字,也有三字四字六字八字的。這首詩對偶亦可,只是不壓韻。

「吃飯吧。」李威溺愛地敲了一下她的小腦袋。

吃了幾口,上官婉兒眼睛亮了起來,說道:「這才是好詩呢。」

許彥伯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李威說道:「許舍人,你的經義才學都是上上之選,回文只是小道,無論詩賦,都要言之有物,才是正理。就像《璇磯圖》構思多麼精巧,它的價值卻遠遠不及五柳先生一首簡單的五言短詩來得有意義。」

打了許彥伯一下臉,又賞了一個棒棒糖。弄得許彥伯哭笑不得,萬分鬱悶。

吃過了飯,魏元忠引著路,帶到了豐都市,也就是東市。轉了轉,看到一幕不好的景象,許多人在賣兒賣女,李威皺起眉頭,向魏元忠問道:「這裡是東都,旱情並不嚴重,為何有這麼多人在賣子女?」

「啟稟殿下,東都一直有的,不過不會這麼嚴重。這些人大多是從關中逃亡到這裡,堅持不下去了,所以才有此事發生。」

「子女都是父母身上的肉,本來賣掉他們就不捨了,又是賣到千里之外。這是人間慘劇,碧兒,東宮裡……」

沒有等他說完,金內侍搶著答道:「殿下不可,不要說東宮了,就是宮城裡面,也因為國家災情連連,皇上與皇后都開始節衣省食了。你有沒有看到皇后,只穿著粗製麻衣?」

魏元忠也說道:「殿下,臣等願意拿出一百緡錢,救濟一下。」

「謝過魏卿,」李威說完了,轉向許彥伯道:「許舍人,孤看你府上屋宇華麗,婢女僕役無數,家資應當尚可,替孤幫一點忙,救濟一下吧。」

「殿下,臣也願意拿出一百緡錢。」

李威臉色突然一掛,道:「許舍人,前天孤特地登門拜訪,說過冰釋前嫌,難道你還在忌恨孤不成?」

「沒有啊。」

「沒有?孤從前天起,對你就敬若上賓,尊重有加。魏卿拿出一百緡錢,是心有餘力不逮,現在孤央請你辦一件事,你也拿出一百緡錢來搪塞孤?難道孤是一個乞丐!」

「可是,可是這個災民太多了,臣也力不逮啊。」

「力不逮?你家中一棟小樓拆下來,就不知道能救活多少百姓了。或者要不要孤說出你家中有多少資產?」

許府奢侈無比,靠俸祿是不行的,也有李治一些賞賜,大多數還是靠受賄得來的,另外還有一些產業,象李威一樣,托於他人管理。以李威的力量,想查全部不可能,但查出大部分資產,並不是很難。

李威說完了,將拳頭握緊,舉了起來。

平白無辜地揍許彥伯沒有道理的,可是用了看不起他,搪塞他,來揍許彥伯,倒也勉強可以,再說表面上來看,李威對他是很尊重了。不要認為李威不會揍,賀蘭敏之割下的那一小陀肉,現在估計益州百姓都聽說了。

「臣願意。」看著他的拳頭,許彥伯只好低下了頭……

………………………………

當親衛說到李威那首詩時,武則天沉吟道:「弘兒,還是有些才學的。」

王彩年說道:「皇后聰慧過人,可是奴婢卻聽不出來,那一點好。」

「你這個奴婢啊,不學歸是無術的。這合起來是一首詩,只是不很壓韻。但分開卻是四首詩,第一句是春景詩,鶯啼岸柳弄春晴,柳弄春晴夜月明。明月夜晴春弄柳,晴春弄柳岸啼鶯。第二句是夏景詩,香蓮碧水動風涼,水動風涼夏日長。長日夏涼風動水,涼風動水碧蓮香。第三首是秋景詩,秋江楚雁宿沙洲,雁宿沙洲淺水流。流水淺洲沙宿雁,洲沙宿雁楚江秋。第四首是冬景詩,紅爐透炭炙寒風,炭炙寒風御隆冬。冬隆御風寒炙炭,風寒炙炭透爐紅。這四首詩每一首都比許彥伯的那首詩雅緻。因此小婉兒說好詩。不過估計是弘兒早作好的,所以今天許彥伯吃了一些虧。」

「原來如此,奴婢是一個木魚腦袋,竟然一點沒有聽明白。」

「也不打緊,你只要守好宮內,就盡到了本份了,」武則天說完後,對那個跟隨李威一道出行的侍衛說道:「繼續往下說。」

當聽到子女都是父母身上的肉時,武則天又沉思起來,難道這個兒子真的轉性了?可與他交談時,對自己卻是有些防範。這一病,居然讓自己都看不懂了。

侍衛又談到李威逼錢一段,武則天皺了一下眉頭:「難道真有那麼嚴重?」

「有,是有一些的,不過平時沒有那麼多。」

「呵呵,」武則天會意了,這是兒子做了某些手腳,將那些災民刻意全部引到那個地帶,勒索許彥伯的。樂了,這個兒子現在也會報復了,不錯嘛。

王彩年卻有些擔心,他說道:「皇后,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

「太子與許彥伯在弘文館略有過節。太子現在這樣做,未免有些不好。奴婢就擔心太子太師會生氣。他德高望重,如果與太子有什麼齷齪,對社稷未免有些不大好。」

「齷齪什麼,些許錢財,這些年他得到了不少了。如果不是本宮與陛下優寵他,這些錢財從何而來的?再說了,許彥伯以後必須與弘兒共事的,破財卻是消災。如果讓弘兒解除心中的疙瘩,對許彥伯將來不是沒有好處。」

「還是皇后英明,奴婢沒有看透,少師自會明白這個天下是誰在做主的。不過太子,倒是衝動了些。」

「王彩年,你去了三次西京東宮,也得到了太子的好處,作為奴婢,已經失了本份了。」

「奴婢該死,其實奴婢也是為太子好。」

「下去吧,自己掌嘴二十。」

「是,」王彩年苦著臉,走下去打自己的耳光,心裡卻在說道,太子,你囑咐的事,奴婢已經為你做到了。

ps:前秦婦人蘇若蘭,是秦州刺史竇滔的妻子。竇滔有個寵姬名叫趙陽台,若蘭十分嫉妒,每每相見,總免不了一番嘲諷,竇滔常常為此遺憾,心中十分不快。一次,竇滔到襄陽做官,若蘭不肯與他同往,他就帶著趙陽台去赴任,漸漸和若蘭斷了音言。若蘭十分悔恨,於是費盡心機,織成一塊八寸見方的五色錦緞,用文字織成迴文詩,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璇磯圖》。

琴清流楚激弦商秦曲發聲悲摧藏音和詠思惟空堂心憂增慕懷慘傷仁

芳廊東步階西遊王姿淑窈窕伯邵南周風興自后妃荒經離所懷嘆嗟智

蘭休桃林陰翳桑懷歸思廣河女衛鄭楚樊厲節中闈淫遐曠路傷中情懷

凋翔飛燕巢雙鳩土迤逶路遐志詠歌長嘆不能奮飛妄清幃房君無家德

茂流泉清水激揚眷頎其人碩興齊商雙發歌我袞衣想華飾容朗鏡明聖

熙長君思悲好仇舊蕤葳桀翠榮曜流華觀冶容為誰感英曜珠光紛葩虞

陽愁嘆發容摧傷鄉悲情我感傷情征宮羽同聲相追所多思感誰為榮唐

春方殊離仁君榮身苦惟艱生患多殷憂纏情將如何欽蒼穹誓終篤志貞

牆禽心濱均深身加懷憂是嬰藻文繁虎龍寧自感思岑形熒城榮明庭妙

面伯改漢物日我兼思何漫漫榮曜華雕旌孜孜傷情幽未猶傾苟難闈顯

殊在者之品潤乎愁苦艱是丁麗壯觀飾容側君在時岩在炎在不受亂華

意誠惑步育浸集悴我生何冤充顏曜繡衣夢想勞形峻慎盛戒義消作重

感故暱飄施愆殃少章時桑詩端無終始詩仁顏貞寒嵯深興後姬源人榮

故遺親飄生思愆精徽盛醫風比平始璇情賢喪物歲峨慮漸孽班禍讒章

新舊聞離天罪辜神恨昭盛興作蘇心璣明別改知識深微至嬖女因奸臣

霜廢遠微地積何遐微業孟鹿麗氏詩圖顯行華終凋淵察大趙婕所佞賢

水故離隔德怨因幽元傾宣鳴辭理興義怨士容始松重遠伐氏好恃凶惟

齊君殊喬貴其備曠悼思傷懷日往感年衰念是舊愆涯禍用飛辭恣害聖

潔子我木平根當遠嘆水感悲思憂遠勞情誰為獨居經在昭燕輦極我配

志惟同誰均難苦離慼慼情哀慕歲殊嘆時賤女懷歡防青實漢驕忠英

清新衾陰勻尋辛鳳知我者誰世異浮寄傾鄙賤何如羅萌青生成盈貞皇

純貞志一專所當麟沙流頹逝異浮沉華英翳曜潛陽林西昭景薄榆桑倫

望微精感通明神龍馳若然倏逝惟時年殊白日西移光滋愚讒漫頑凶匹

誰雲浮寄身輕飛昭虧不盈無倏必盛有衰無日不陂流蒙謙退休孝慈離

思輝光飭桀殊文德離忠體一達心意志殊憤激何施電疑危遠家和雍飄

想群離散妾孤遺懷儀容仰俯榮華麗飾身將無誰為逝容節敦貞淑思浮

懷悲哀聲殊乖分聖貲何情憂感惟哀志節上通神祇推持所貞記自恭江

所春傷應翔雁歸皇辭成者作體下遺葑菲采者無差生從是敬孝為基湘

親剛柔有女為賤人房幽處己憫微身長路悲曠感生民梁山殊塞隔河津

全文正中央之心字為後人所加外,原詩共八百四十字,縱橫各二十九字,方陣縱、橫、斜、交互、正、反讀或退一字、迭一字讀均可成詩,詩有三、四、五、六、七言不等,目前統計約可組成七千九百五十八首詩。比如從最右側直行開始,隨文勢折返,右上角外圍順時針可讀為仁智懷德聖虞唐,貞志篤終誓穹蒼,欽所感想妄淫荒,心憂增慕懷慘傷,而原詩若以逆時針方向讀則變為傷慘懷慕增憂心,荒淫妄想感所欽,蒼穹誓終篤志真,唐虞聖德懷智仁,再比如從中間轉出來的開篷一棹遠溪流,走上煙花踏徑游。來客仙亭閒伴鶴,泛舟漁浦滿飛鷗。台映碧泉寒井冷,月明孤寺古林幽。回望四山觀落日,偎林傍水綠悠悠。又可倒讀為:悠悠綠水傍林偎,日落觀山四望回。幽林古寺孤明月,冷井寒泉碧映台。鷗飛滿浦漁舟泛,鶴伴閒亭仙客來。游徑踏花煙上走,流溪遠棹一篷開。

詩好壞老午沒有資格評議,不過這首璇磯可以說是文字遊戲中的巔峰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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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老婦漁家 欲上嵩山(上)

武則天唸著奏摺,李治聽完後批示,武則天書寫。有時候李治頭痛的時候,思維不清晰,武則天還替他糾正。或者失誤的地方,也一一指出來。這些年就這麼過了。

後來武則天對也好,錯也好,但開始是幫助李治很大的忙。這個龐大的王朝在繼續發展前進,包括這些年災情連連,國家尚算太平,武則天功不可沒的。

這時候,武則天就讀到一份奇怪的奏摺了,是窺基法師上書的。西京大慈善恩寺法會舉辦得很成功。本來是一場富人舉辦的法事,後來多方努力,終於上升為法會級別。

這一次募得善款一共十九萬六千三百多緡錢。然後窺基法師上書,希望朝廷協助將這些善款化作糧食,發放到災民手中。

數量巨大,這是對一場法會而言的,對一個國家來說,還不能影響到輕重。就是化作了糧食,以現在關中的糧價,也不過三十幾萬石,但關中受到乾旱影響的百姓最少有七六百萬人,一人也分不到一點兒。

可這個善款是來自民間的,意義卻是重大。至少象徵意義,不可忽視。或者說白了一點,老百姓雖然疲苦,可心依然在向著朝廷的。

李治聽了後,說道:「將閻立本與郝處俊一起喊來商議一下。」

武則天揮了揮手,太監下去。

一會兒閻郝二人進來,武則天隱入簾後。李治將這個奏摺遞到他們手中。

閻立本道:「此是善舉。」

「是善舉,可是**師卻要糧食……」

聽到糧食二字,閻郝二人都皺起了眉頭。

郝處俊說道:「就是沒有這筆善款,朝廷也會撥糧進入關中。可進入了初夏了,渭水雨水依然不足,河水淺,運輸卻是不便……」

其實朝廷已經盡力了,各地調動糧食,進入關中。但現在的條件必須借助水路,從陸地走,不要說別的地方,就是從洛陽到長安都有八百里路遠,用馬車拉,一馬車能拉多少斤?押運民夫的消耗,還有因為乾旱,野草長勢也不好,牲畜又要帶糧草,如果全部借助陸地,有可能糧食到了地頭了,就消耗完了,人都回不來。

「這件事多少與太子有些關係,去將他喊過來,這幾天,所作所為,斯文掃地。」李治對身邊太監說道。

閻立本與郝處俊二人低下頭,忍不住想笑。

先是太子勒索了許彥伯一次,然後帶著一群侍衛,沒有事,就在洛陽遊蕩,看到不平的事,立即來個「撥刀相助」,有一官吏,利用手中職權,巧立名目,搶了一家良家婦人,正好被太子聽到,帶著侍衛上去,將他揍得鼻青臉腫,然後送到官府處執。

幾天下來,洛陽很安靜,比豐年還要太平。

不是說不好,你堂堂一個太子,與這些小人計較什麼?就像一頭老虎,抓抓雞,還能稍作解釋,可抓蝸牛,總讓人感到古怪萬分。

不過二人都知道,太子這樣做多少是無奈。怎麼辦呢,老子忌憚,又不能學習李承乾偷人家的牛,只好用這些無傷大雅的事,抹抹日重的名聲。

李威帶來了,參見後,李治問道:「這幾天玩得高興否?」

「啟稟父皇,兒臣只是出去看看百姓的疾苦,並無其他。」

「看疾苦,是讓你將洛陽鬧得雞犬不寧?」

「父皇,兒臣沒有,倒是這幾日做了一些善舉。」

李治悶哼一聲,有閻郝二人在此,沒有馴斥,將奏摺扔到李威面前,說道:「看一看。」

李威將奏摺打開,看了一遍,哦,不錯嘛,居然籌得這麼多款子。看完了,放下,問道:「父皇給兒臣看此奏摺,欲要兒臣做何事?」

「你有沒有辦法,運送更多糧食進入關中?」

李威愣了一下,心裡想到,我會有什麼辦法,再說了那麼多大臣都想不出來,怎麼問起我了。想了一想,道:「昔日諸葛武候發明的木牛流馬,倒是一個主意,不知為什麼兒臣卻沒有看到?」

「這都是什麼餿主意!」李治慍色道。

郝處俊低聲解釋道:「殿下,武候的圖紙並沒有留傳下來。即使有,恐多有不便,他一生出征多次,只用了三次木馬牛車,又是山區。如果能取代正常的車馬,早就取代了。」

「那麼父皇,可否多徵調一些船舶……」

「這一病,你真得了失魂症了,好的沒有學到,倒像一個遊俠兒。」

這可不是獎勵的話。

郝處俊又低聲說道:「殿下,想要用船,一是朝廷自己造船,可是國庫緊缺,卻沒有力量造大批的船舶出來。再說了,即使造好,旱災說緩就緩,這些船舶也是浪費了。國家沒有這個經濟來鋪張。要麼從民間僱船。可這些船舶畢竟都是有主的船舶,他們已經按時交了稅役與徭役,朝廷也不好強行征之。否則與隋煬帝無異。召得越急,船費卻越加漲揚,反而不妙。」

原來還有此節。

難道真沒有了辦法?李威心中都不信邪了,作為一個穿越的,除了記得一些詩,壓壓人外,真什麼都沒有了?

李威看著奏摺,忽然靈機一動,道:「其實兒臣倒有一個辦法,只是會有一些風論。」

「人命關天,風論次之,你說說什麼辦法?」武則天忽然在簾後說道。

老媽這一點還是不錯的,會變通。李威說道:「太宗皇帝說過,民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多了,力量就大了。」

群眾力量大,讓他析成如此,亦是無奈。又說道:「就像這次法會,一個小小的法會,居然能籌得善款近二十萬緡錢。如果父皇捨得三四個子爵,下一份詔書,讓各地商人向關中運糧,運得最多的幾位,可得子爵,那麼各種豪賈為之心動。再說了,也不是讓他們捐糧,是售糧,但糧食多了,糧價自然下跌……」

「你這個不肖子,學浪蕩子不夠,還要重商!」李治沒有等他話說完,就打斷了,將胸口捂起來。氣痛了!

「父皇,西漢時桑弘羊,豈不是一個賢臣?臣子有賢有歹,商人也有好有壞,不能一概而論。」

「你還要替他們辨護,難怪在勞宴上,向一商人折節施禮。朕問你,為什麼西京糧價這麼高?」

「是,」當我沒有說,那麼高,換作我,也會那麼高的,頂多比別人斗用得大一點罷了。地主就是好的,這一次囤積居奇的地主,還不是大有人在。這個道理辨不贏,這個時代對商人與工匠的看法簡直莫名其妙,不但不能做官,連進學科舉都沒有資格。

武則天在簾後說道:「陛下,弘兒也是為國家好,陛下你莫要生氣了。閻卿、郝卿,你們退下吧。此事從長計議。」

「喏,」兩人退下,不過相視了一眼,其實李威的提議,也頗讓他們動心。雖然有爭議,如果真實施下去,可以想像商人的瘋狂的,有可能馬上關中危機就解決了。但商人名聲污耳,兩人竟然連口都不能開。

大臣退出,武則天從簾中走了出來,再次安慰李治:「陛下,弘兒小,滿朝大臣都想不出的辦法,你讓他如何能想出什麼好辦法?再說,弘兒的方法,也不是一點可取之處也沒有的。還有,妾父不也是商賈出身,後來棄賈從政,妾也未聽聞高祖皇帝與太宗皇帝嫌棄妾父大人,也未見陛下嫌棄妾身。」

「皇后啊,朕不是氣他出的主意,是這條主意不應當出自太子之口。」

「這倒也是,」武則天轉過頭,對李威說道:「弘兒,你還不過來向你父皇認錯。還有,這幾天,如果呆在東宮悶了,可以到洛水賞舟,邙山觀林,為何在市井裡出沒?」

我為什麼出沒,你們兩位老人家,心中還不清楚,只好硬著頭皮說道:「父皇,兒臣錯了。」

「知錯就改,正好,你過來了,本宮喊小公主過來,我們一家子在宮中設個小宴。陛下,意下如何?」

「你看著辦吧,」李治道。

人去請李令月了,武則天又說道:「弘兒,還有,這幾天就不要到處亂跑了,馬上東都大雩祭就要開始,你隨本宮以及陛下,一道參加祭祀。」

「母后,兒臣正要有一事相求。」

「何事相求?」

「大雩祭兒臣不能參加了,兒臣打算到嵩山進香。」

「到嵩山?」

「是啊,兒臣終南山受了驚嚇,每夜夢魘不止,幸得窺基大師作法,兒臣才得安眠。因此,兒臣在白馬寺發下宏願,不日親往嵩山少林寺上香,替父皇祈求安康。」

白馬寺是去了一趟,可是宏願之事子虛烏有,這是逃過大雩祭的。祭祀純粹是浪費財力,可現在看得很重,甚至動輒與大統有關。寧肯繼續在洛陽市井裡紈袴,這個大雩祭也要逃過去。想逃就得逃得遠遠的,再加上嵩山之行,早就與魏元忠商議過了,所以現在提出來。

其實這也與武則天有關。本來唐朝才開始重道輕佛,所以唐僧回來,李世民只是召見。但武則天喜佛輕道,李治也受了影響,因此唐僧病逝,綴朝三天。兩種截然不同的待遇。

再說少林寺本身,在李世民與王世充交戰時,曾得到過寺國武僧援助,李世民優獎不止。到了李治與武則天手上,經常駕臨該寺,封賞更厚。所以讓魏元忠,選作李威下一站的主要目標。

可是李治是氣著了,這一病後,在長安弄得烏煙瘴氣,到了洛陽,繼續在弄,弄完了兩京不過癮,還要跑到嵩山去折騰!

他指著李威的鼻子道:「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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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老婦漁家 欲上嵩山(下)

李威伏下說道:「父皇,母后,兒臣有一句話,憋在心裡面早想說了。父皇,這天上一個太陽,於是冬寒休,夏暖生,四季分明,萬物滋長。如果兩個太陽呢?這人有一個腦袋,所以四肢聽從使喚,行動如一,如果有兩個腦袋呢?父皇春秋正盛,兒臣以前又不知曉事理,於是博得一些聲名,長久下去,父皇如何自處?父皇請三思。「

作為一個皇帝,是好皇帝,別的不說,魏元忠任職就能看出來。

可因為身體,疑神疑鬼,病重了,國家怎麼辦,社稷怎麼辦?於是立即想著培養兒子,又是監國,又是代主祭祀,或者慰民的啥,恨不能馬上合格地將他手中的指揮捧接下來。一旦病情好一點,看到兒子大了,也算是勉強成器了,不知又產生什麼想法了,寧肯讓母親主持政事,都不願意放一絲權利給兒子。

偏偏這個母親也許是一個人傑,可不是一個良善的主。

不知道罷了,溫水煮青蛙,不知不覺煮死吧,可知道了,等死的滋味卻是不好受的。

王彩年弄了一個三國,魏元忠等人的提點,漸漸摸透了自己這個父親的心思,索性將話挑明了說。能說通更好,咱反正只做一個太子,你做你的皇帝,咱不想爭啥,不要對我疑神疑鬼。說不通,咱就跑路,說老實話,對武則天對李治,他根本就沒有什麼感情。

「這句話是誰教你的?」李治悖然大怒。

「父皇,這句話沒有誰教兒臣,是兒臣逐磨出來的,兒臣這樣活得很艱苦,於其這樣,不如父皇廢去兒臣太子之職,讓兒臣只做一個皇子,友愛兄弟妹妹,孝敬父皇母后,兒臣過得還會快樂一點。」

「你,你這個不肖子,枉費了朕對你的一片苦心,自幼教導,」李治氣得直哼哼,坐在椅子上,連抹胸脯。

武則天也怒喝道:「弘兒,你立即閉嘴!」

於是李威閉嘴,但心裡面很爽快,就像這時候能颳起一股涼風一樣的透心爽。

武則天又對站立的幾個太監與宮女說道:「今天太子說的這番話,你們膽敢傳出去半句,休怪本宮對你們無情。」

這一句倒讓李威嚇了一跳,不會那麼嚴重吧。嚴重就嚴重吧,他溫吞無賴的性子又湧上來。反正這個濃瘡早遲要擠。晚擠更嚴重,不如一下子擠出來乾淨一點。

話可不能這樣說的,就像賀蘭敏之,為魏國夫人弔喪時不快,肯定不快了,武則天就對身邊親信說了一句話,這孩子疑我了。那時就動了殺機。不過礙於榮國夫人在世,隨後又是守喪期間,遲遲沒有動手。沒有李威種種事發生,賀蘭敏之也注定是死路一條,只是有可能會多活一段時間。

武則天又對李威說道:「你今天是不是中邪了?天子是人君,太子是儲君,人君治國,儲君學習,這是國家大計,與天無二日,人無二主有何干係?孝順更不是你這樣孝順的!」

李威沒有作聲,心中更是不平,難道與你們捉迷藏,才是孝順?

正在僵持時,外面稟報:「小公主謹見。」

「讓她進來,」武則天喝了一句,又對李威說道:「如果你想去少林寺,你就去一趟少林寺散散心。不過切記,不可再像這幾天在東都這樣廝混。還有許少師的孫子,許舍人,警告即可,少師為國操勞了一輩子,亦不可做得過份了。」

「兒臣銘記。其實母后,可不可以再聽兒臣一句。雖然許少師為國操勞了一輩子,可是因為喜歡許舍人,許舍人的品行卻不似許少師,多有不劣之處。跟在兒臣後面,也可以育導其德。」

「你將你自己德育好了!」李治緩過氣了,在邊上厲聲插了一句。

「父皇,雖然兒臣頑劣,經常做出不理解父皇母后苦心的事,但兒臣品行不算壞的,至少算大半個好人。」

「大半個好人,」武則天也讓他氣樂了,踢了他一腳,說道:「起來吧。」

李威立即起來。別人向他伏下施禮無所謂,輪到他自己,卻是不大開心的。

李令月施完禮後,立即高興地跑過來,說道:「大哥,你出宮為什麼不帶我出去?」

還帶你出去?正在因為此事挨罵呢,李威沒有回答。

「我要聽故事。」

李威還是沒有回答。

「耶耶,娘娘,你們又罵大哥了?大哥那麼好,百姓說好,官員說好,你們為什麼整天要罵他?」

一起不回答。

正是因為一起說太子好,所以事情才多。

「你今天吃過飯就宿東宮吧。」武則天說道。

「謝謝娘娘。」

李威又是一愣神,自從來到洛陽後,父母怕李令月「打擾」自己,禁令她來東宮。這麼多天一共才來了兩次,還讓太監匆匆忙忙地拉回去,為什麼突然要這麼說?

別人嘴中的話大多數隨口說的,有的甚至不計後果山吹海吹,但話從母親嘴中出來了,都會意味深長。總之,讓他感到很頭痛,唯一的好處,交往多了,心思眼會有長進。

武則天拉著李治,一到去了寢殿,家宴嘛,總要比尋常的餐宴豐盛些,膳食房必須要準備。

武則天就喊來了伶官助興。

伶官低聲問道:「皇后,要聽什麼曲子?」

「就聽太子的那幾首曲子吧,那幾首詩餘。」

「喏,」伶官下去,指揮伶人唱《鵲橋仙》。唱完了又過來請示:「皇后,這一回聽什麼曲子?」

「那兩首詩餘唱不出?」

「那兩首詩餘奴婢也琢磨過。塞下秋來講邊關將士的,蒼涼卻又激壯。琵琶、銅鈸、玉磬、方響稍嫌嘈雜,橫笛、箏卻過於柔和。因此用大五弦、小簫為主,配以篳篥、大小壎,加一兩聲銅角聲、羯鼓聲,用一老年女伶演唱為佳。不過大江東去一首,倒是不大好唱,那個須用大鼓,大漢演和,才能唱出其中真味。卻不大適合陛下。」

李威讓他短短幾句話說得佩服萬分,這才是一個內行人,說得內行話嘛。

「哦,這麼有趣,本宮倒讓你勾起了興趣了。你就讓他們來陛下、本宮唱那首塞下秋來風景異的詩餘吧。」

「喏!」

伶官下去指揮了,事先綵排過,先是一兩嗚咽的壎聲響起,接著篳篥聲呼應,一聲號角,一聲鼓聲,古琴開始彈奏了。還沒有唱呢,就已經有了三分味道了。

當然,這些宮裡的伶人們,可不是劉仁軌在隴州找的那個粉頭所能相比的。又有小簫加入進來,一個五十來歲的女伶走了出來。其實這才是最不人道的。太監嘛,割除了塵根,直接斷絕了他們的念頭,可是這些宮女,或者伶人,終老皇宮,大多數連人事都沒有經歷,偏偏生理器官又十分正常。

因此,東宮中宮女的許多齷齪事,李威就是看到了也不說。

「正是這樣唱的,」武則天閉著眼睛,用手打著拍子。

李治乘機低聲對李威說道:「當真朕不敢廢你!」

李威讓他這一句低沉的話,說得毛骨悚然。上一次李治也這樣說過的,但明顯能聽出李治那是虛張聲勢。可這一次卻讓李威感到語氣中真正的憤怒,甚至帶著一種殺氣。

武則天睜開眼睛,道:「本宮沒有了興致了,不要唱了,你們下去吧。」

「喏,」伶人莫名其妙退了下去。

武則天對說道:「弘兒,不是本宮說你,以前呢,你做了許多不知父母苦心的事,可還有三分太子的氣度。現在讓你父皇失望不提,連太子的氣度都沒有了。」

李威連分辨的興趣都沒有了,我只不過將事實袒露出來,何必如此嚴重?你們愛怎麼的就怎麼吧。

大不了做一個十年八年的紈褲子弟,連紈褲子弟都不讓我做,老子就跑路!

………………………………

姚元崇與西門翀沒有離開,折騰了好幾天,皇上召見,一定有什麼風聞的。於是等候李威回來。

李威對李令月道:「你先去找婉兒玩一會兒。」

李令月不肯走,李威只好又說道:「今天晚上我多說一會兒故事給你聽。」

「要說一個時辰,不行,要說兩個時辰。」

沒有辦法,她站在邊上,自己不大好與姚元崇說話,只好答應了這個不平等條約。李令月這才高興地找上官婉兒了。實際上上官婉兒對她不歡迎得很。看到李令月來了,臉上就堆起烏雲了。

這個李威沒有精神去管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聽了後姚元崇說道:「殿下,皇后最後一句是在點醒你啊。」

姚元崇一說,覺得是很像。不但最後一句,包括讓李令月過來,設家宴,都是在幫助李威似的。於是問道:「那麼孤將事實說出來,是錯了?」

「殿下啊,有的事你說出來,陛下與皇后就相信了嗎?」

「可我們不是已經在做……」

「那不同的,做是揭破,是表明你在避讓。但說不同了,是你都不滿到了都要直接說出來。陛下是你的父親,是天下君王,你有沒有資格不滿?陛下還能高興嗎?」

「姚君,孤無法忍受了。」

「無法忍受,也得忍受,那一個太子不是這樣過來的?當初陛下又比你好到哪裡去了?真說起來,殿下仁愛、才氣,讓人佩服。可舉動的沉穩,卻不及當年陛下許多。」說到這裡,姚元崇施禮告辭。事情變得微妙了,得回去與魏元忠商議,可惜了,狄仁傑到現在沒有回來,否則又能加一個幫手。

當然,也沒有到十萬火急關頭,皇帝畢竟有病在身,久治不癒。太子卻是繼承他大業的最佳人選。再說太子的名聲很好,就是廢掉太子,比當初立武則天為皇后,恐怕更要困難。

但這個兆頭不大好,很不好。

李威倒無所謂,又開始在腦海裡默唸著唐朝的地圖。

天就黑了下來,李令月一下子爬到李威床上,長那麼大,還沒有跟大哥睡過呢。嗯,換三個月前,不要睡了,讓她與太子吃飯都未必願意。小手招了招道:「大哥,天色不早了。」

幾個字弄得李威一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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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老花不喜 矯篡懿旨

「一年抱怨嗟長別,七夕含態始言歸。飄飄羅襪光天步,灼灼新妝鑑月輝。情催巧笑開星靨,不惜呈露解雲衣。所嘆卻隨更漏盡,掩泣還弄昨宵機。」

瑤琴聲聲淒崴,虞氏一邊彈著瑤琴,一邊唱著許敬宗的詩作。

「讓她給我閉嘴!」許敬宗惡狠狠地對僕役說道。

這個虞氏原來是他妻子身邊一個小婢女,相貌卻是美豔動人,於是妻子死後,立即將她改為虞姓,納為小妾。其年不過三十不足。休要說許敬宗老牛吃嫩草,府中其他的婢女對虞氏命運都有些嫉妒了。至少作為小妾,比婢女強了。

然後虞氏的相貌引來兒子許昂的貪涎,兩個人不知是誰勾引了誰,於是李治與武則天一幕故事在許府上演。

老許聽到了,也氣著了,一下子將兒子貶到了嶺南,到現在還沒有讓他回來。

虞氏的相貌是不錯的,跟在許敬宗夫人裴氏後面,又認識了不少字,但卻沒有武則天那變態的養顏之術,又遭到橫變,人老得便快。幾年下來,容色就衰了,許敬宗召見得也少了。

因此,彈著琴,唱許敬宗的詩,希望引起他的注意。

卻沒有想到許敬宗不領情,幽怨地喊了幾聲:「阿郎,阿郎。」被僕役架了下去。

庭院也安靜下來,便有了早起的蟬兒開始在樹頭鳴叫。

許敬宗將兒子寫的信,拿出來一一看。想著心思。

對兒子的頑劣,武則天與李治卻不放在心上的。兒子是太子,是儲君,總是一個君!如果連這個都熬不過去,以後怎麼成為一個純臣?再說,如果許彥伯聰明,順著太子的意思,何嘗不是一個機會。兒子做得也不是算錯,那兩枚難得一見的彩丹,都送給了許敬宗。

這兩枚彩丹有多重要,看到許敬宗對它的態度就知道了,儘管對太子很反感的,這兩枚彩丹都沒有捨得扔掉,選擇了一個好時辰服下。

以許敬宗的智慧,一定想通此節,況且,許敬宗「忠心」得很。

但疏忽了許敬宗的心態,他老了,又老又病,卻想在臨死前,為孫子鋪好道路。看了一下太子,那時候,在他心中,就已經將太子當作了敵人……

看著信,想著心事。

「太子這一病,人倒是不簡單,又有幾個得力的幕僚相助……

這幾個人是從什麼方冒出來的?彥伯雖然才氣好,可是心思眼卻是簡單,這樣長處下去……」

這樣越想,便覺得太子越可怕。可笑揚家那位夫人,不明事理,以前對這門親事,反而不樂意,終於成了京城的笑柄。還有徐齊聃,這一次也是斯文掃地,居然默認自己女兒追太子,追向洛陽。

忽然眼睛亮了起來。

其實太子不是無懈可擊的,閹割了賀蘭敏之,逼迫皇家暴出醜聞,這一次又在東都游手好閒,向皇上攤牌。雖然後面計策是妙,可皇上想來卻是不喜的。

太子是在玩婆羅門的足銛舞(將鋒利的刀插於地上,赤足在刀尖上舞蹈,或者人躺在刀尖上翻滾雀躍,一邊吹著很費氣力的篳篥,危險性高,終唐一世,亦是罕見),這要很高的心智。

不過太子嘛,還是很年青的,楊家小娘子貌美如花,傾城動人,所以犯了一些小過錯,太子都能原諒。但京城的言語,卻不管太子的態度的。

想到這裡,他心中有了計較。

寫了一份奏摺給了李治武則天,奏摺上大意說楊敏如何道德敗壞,與賀蘭敏之一直往來曖昧。終南山的事,舉國震驚,何嘗不是楊敏布下的因果。又說以前楊敏對太子大為不敬,後來聽聞太子身體好了,態度才好轉的。試問一下皇后,可因皇上偶恙數回,對皇上不敬過?

總之很誅心的言語。

說完了,又道,太子妃重德不重貌,楊家小娘子道德不可為太子妃。這不是太子妃,如果百年之後,太子得傳大寶,這樣的女子,怎麼為天下之母?倒是裴居道的女兒,品行淑良。終南山之變中,此女歲數最小,可是最為懂事機智。裴家又是名門……

若干言,洋洋灑灑,有理有據。

至於裴家,他妻子就是裴家的人,說起來還有一兩分親戚關係。而且似乎那個裴家小娘子對太子也是很仰慕。不過縱觀太子,與徐家小娘子有一些交往,倒是對裴家那個小娘子,卻是很冷淡。

少年人愛美色嘛!

其實裴家小娘子長相還是可以的,只不過比起徐齊聃那個女兒,或者楊思儉的那個女兒,稍有不及。

這可是意會錯了,雖然漸漸觀念在改變,但畢竟裴家那個小娘子才十三歲,這是虛歲來著。李威能產生什麼想法?

關心則亂,這一進奏到了東都,李治大約也會生氣的。楊家女的命運開始注定要變化了!

那麼太子的心就會亂了。

再說自己,可是為了國家,為了社稷……

………………………………

「殿下……」

「魏卿,你別說了,孤知道錯了,」李威立即說道。

這些人投奔自己,固然是看重自己仁愛,然而卻是將全部身家,放在自己身上了。就是父親身體不大好,皇宮醫術高明的御醫不知凡幾。或者母親並沒有做女皇帝的打算,自己還不知道熬多少年。

一步差池,全盤皆輸。

他們其實擔著很多風險的。

一句話,讓魏元忠無從彈劾了。太子是不錯的,可終是年青了一點,又讀了許多死板的三禮之書,做人說話方正,因此實話實說了,也是情理之中。想了想道:「殿下,雖然不大妙,問題也不大。東都二相,閻相公素不多事,郝相公卻是赤誠忠膽,二人作為不同,但不是奸邪之輩。皇后的種種,卻是在替殿下隱飾。」

總之,那天,李威其實很凶險的。

如果不是顧忌多,皇上說不定真產生了廢掉皇太子的心思。

武則天所以設了家宴,用親情在化解李治心中這一股怒氣,又讓小公主留宿東宮,這是讓李治看的,對小公主都這麼好了,亦父亦兄的典範,難道對你還會不好?

皇后啊,皇后,儘管幫助了太子,魏元忠想明白其中的原由,她的心智、反應速度與智慧,很是讓他寒冷的。

現在相幫太子了,是太子這段時間對她很孝順,權利還主要在陛下手上,幾個兒子當中,只有太子對她態度最好了,換掉太子,也不符合武則天的利益。如果陛下身體再拖下去,越來越不好,到時候權利必然會下放……

但沒有說,時間還早,反而說道:「有了皇后在宮中周旋,殿下倒也放心。不過皇后最後一句,大有深意。此行到嵩山了,也是陛下恩准的,你大可高調前往,替陛下祈福。如果能作一兩首孝敬,情真意切的佳詩,傳揚天下,卻是可以回轉局面的。」

孝敬,還是祈福的佳詩,李威在腦海裡搜腸刮肚,硬是沒有想起來。

所以呢,不是他的終不是他的,如果定了一個很狹隘的命題,讓他作出好詩,就會原形畢露。

「不過尚好,少師此時在西京,有的事,鞭長莫及。」這也是運氣,許敬宗致仕,那確實是無奈致仕。如果他在朝堂之上,幾個人合計著,也未必是許敬宗的對手。再說,通過王彩年,暗下了一個套子,正等著許敬宗往裡面鑽。

「正是,我們再去許府吧。」

是人,總有陰暗面的,這幾天虐著許彥伯,幾個人都十分開心。

來到了許府,許彥伯苦著臉相迎。

李威道:「孤馬上去嵩山替父皇祈福,特邀舍人相陪。」

「啟稟殿下,臣昨天晚上受了一些風寒,身體不適,恕不能相伴了。」許彥伯立即說道。在東都,就讓他折騰得仙仙欲死,去嵩山一來一去,還不知得多少天。這還有日子過麼?

「舍人,孤一直就在琢磨著,你對孤圖謀不詭。」

「殿下,臣那敢有這份心思。」

「從開始孤相邀你,你就在推三陰四。這一次,去嵩山替陛下祈福,是何等的榮光,你居然敢託病拒之。不要忘記了,孤久病成醫,你氣色正常,那來的病可言?」

「臣是不適啊。」

「要不要孤將你拉到東宮,請御醫診治。如果有病孤向你陪聲道歉,如果沒有病,孤將你的話原原本本向父皇母后稟明。再說了,這一次讓你前去,也是父皇母后恩准的。」

這倒不是,武則天原話是在去少林寺後面,加上一句不要對許彥伯做得太過份。兒子去嵩山,肯定會拉上許彥伯,虐個痛快。因此警告一下。卻讓李威將話意篡改了。改成了懿旨,讓許彥伯必須前去嵩山。

但武則天確實是默認了李威將許彥伯拉到嵩山的。

很痛苦的一行,可也是機遇的一行,如果這個許彥伯靈活,這同樣是難得一次機會。不要說什麼君子小人,兒子身邊也需要一兩名忠心的小心,去做走狗。

一聽是父皇母后恩准的,許彥伯不敢吭聲了。只好答道:「遵旨。」

「那麼就說好了,你在府上準備一下。不過如果讓孤聽你洗一個冷水澡,或者用其他手段,導致生病,孤很不喜歡的。」

許彥伯腦子正在想著這個心思,聽了臉色一變,恭聲道:「殿下,臣那有這個膽量。」

「不好說啊,賀蘭敏之事情過後,孤也不知怎麼識人了。舍人,孤誠心與你相交,你不可讓孤失望啊。」

誠心相交?許彥伯腦子渾渾噩噩一片。你那一點流露出來誠心的來著?

李威性格溫吞,可兩世為人,社會經驗還是有一些的,又是太子的大義在身。將許彥伯活活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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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獻畫閻相 千里追郎

「碧兒,拿絹來。」

作畫未必是在紙上作畫的,唐朝倒是在絹上與綾上作畫為多。不過保存效果,卻是紙為最佳,如果保存得當,能保存千年之久,絹過了百年後,絹料本身就開始變質了。綾最貴,卻是最次的。

但這時候人們肯定不會計較這些的,什麼材料華貴,什麼材料為佳。

頭一次在絹上作畫,並且顏料又有所不同。沒有畫,先是試筆,亂七八糟塗了n個亂鴉,才開始作畫。

畫完了,對碧兒說道:「將這畫捲好,到閻相公府上去一趟。」

「殿下想學畫?」

「孤為什麼想學畫?」現在不是學繪畫,而是古經,沒有三四年,自己的古經義方面,是拿不出手的。就是三四年下來,也只能說勉強湊合。其實不管怎麼說,李治還是希望他學一些治理國家的知識。李威根本就沒有想過,治理國家?先將小命保住再說吧。

「那你帶這幅畫到閻相公府上?」

「贈送給他的。」

「這幅畫?」碧兒狐疑地問。不是李威畫得多粗劣,應當來說,人是人,絕沒有畫出一條貓出來,石頭是石頭,山是山,甚至因為受西方畫寫實風潮影響,畫得更逼真。可是中國畫最重要的寫意、神思,或者其他,這個都找不出來。而且這幅畫怎麼看怎麼不舒服。究竟是哪裡不舒服了,以碧兒眼力還是看不出來的。

「嗯,會給閻相公一個很大驚喜的。」

好在碧兒對李威是盲目信任,如果換作魏元忠,或者其他人,一定噁心至死。這樣的畫,閻立本還會驚喜?就像有人跑到關公門前耍大刀,魯班門前賣大斧,還是粗劣不堪的刀法與粗劣無比的斧頭。

但不是如此的,李威也不是如此不識趣的人。

到了閻立本的府上。

當然不會惡意地故意站在門口,等閻立本出來迎接,不過走得很慢,這是讓閻立本有一個準備的時間。所以說這個禮制有些兒累人。閻立本也迎了出來,他是右相,也不會誠惶誠恐,相互施了禮後,迎入客廳落座。

李威將畫拿了出來,說道:「孤有一知交,名為狄仁傑。」

「殿下之幸啊,」閻立本說道。別的人不大清楚,皇上與皇后根本就沒有看到過這個大臣,可閻立本卻是很清楚狄仁傑的本領。再想到他的頑疾奇蹟般地在痊癒,心中有些狐疑。

「是孤之僥倖,說起來,孤能得到狄仁傑,還要感謝閻相公。」

「不敢,那是他被人誣告,臣當時巡值河南,知道了,一定還良臣一份清白,這是臣的本職。」

「雖然,可就是這個本職,多少臣子能做到?」

閻立本聽了反而慚愧起來。他能做到右相與格守本職,奮勁有為,卻沾不上半點邊的。倒是清靜無為,沉默寡言,才是他仕途宏達的真正原因。

但李威並沒有半點譏諷之意。

用人的本事,父親是不弱的,雖然說現在朝中左右相閻立本、姜恪不怎麼稱職,可其他幾位使相,卻個個是人中龍鳳,就是閻立本當真不稱職?能爬到這個位置,有幾個是弱者?

他打開畫說道:「這幅畫是孤作出來的,送給了閻相公。」

送畫給自家阿郎?邊上服侍的婢女們都愣住了,盯著畫看。然後一個個捂嘴偷笑,閻立本也想笑,不過對方是太子,終是不好發笑的。正準備命僕役將畫收起,忽然眼睛大了起來,將畫放在面前,細細地端看。

畫肯定拿不出手的,勉強能畫畫吧。

但李威所會的畫技,卻又是經過了一千多年的演變,用筆、佈局、渲染、著墨、破皴與唐朝的大不相同了。比如卷雲皴,出自宋朝,當然,李威本人也不知道出自那一朝,但肯定唐朝是沒有的,或者他在皇宮沒有看到過。或者米氏父子的米氏雲山的混點積墨法,或者畫山水的三遠法,或者畫花鳥的工筆法。

當然,李威也未必能運用得很好,可能讓人看出這些新法的痕跡。又因為每一局部刻意用了某種方法,另一局部又用了另外一種方法,所以整體不大搭配。這也是碧兒看起來怪怪的原因。

可是這幅畫到了閻立本眼中,意義就不同了。

「好畫,好畫。」

站在邊上的婢女又再次愣住了。好畫?

老爺子,你好歹還是右相,也不用巴結太子吧。偏偏太子又是一副受之理所當然的樣子。他們不會相信太子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難道真是好畫?近朱者朱,如同現在唐朝,說不定車伕都會吟出一兩首詩,閻府上下,那一個對繪畫不懂上三分?於是再看,還是看不出來。

「畫不是好畫,不過是孤的一些新想法,讓人新奇罷了。孤今天前來閻府,還有一事相求,國家財政不足,孤前去嵩山少林寺,為父皇祈福,不想擾民。因此,孤想請閻相公給孤辦一些過所,匿去身份。也是稟程上天浩德,這樣祈福才有誠意。」

他不是皇帝,出行沒有那麼大的派場,但作為太子,一行人也不會少的。就像他從長安到洛陽,隨行的成員就是數百人。所謂嵩山祈福,他根本就沒有這心思,只是藉機出去走一走,轉一轉,看一看。人多了也失去了這個樂趣。而且人一多,支出龐大,想呆很長時間,都不可能了。

所以打算簡裝出行。

「殿下,你是千金之子,如果簡易出行……」

「也不是,孤會帶上一隊兩隊侍衛,只是有勞閻相公開一個方便的證明。」

「這,要等臣與幾位大臣商議。」

所謂的大臣商議,最後恐怕還要經自己父親的批准,也是閻立本行事穩妥的一慣風格。其實不一定非要經閻立本這一條路子。總是留下一道緣份,平時裡也許無需幫助,關健時,一句有益的話,自己就會受益非淺。

這是簡單的人情世故,前世不屑為之,沒有想到做了太子後,不得不將它搬出來。當然,就如魏元忠所說,熬吧,慢慢熬,熬過去,榮登大鼎,收穫卻是巨大的。

走了出來,四月下旬,天氣漸漸高放起來,這個世界沒有多少污染,於是雲兒更是輕盈,就是四月,卻如後世八月的雲朵,一個個如同一個美人一般,在天空中悠閒地逛蕩著。

李威心裡想道,總之,我努力了,我也盡力了,至於會不會成功,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管它呢!

道:「回宮吧。」

……………………………………

「小娘子啊,真的要抹?」丫環蓴兒手上拿著一些灰垢,遲疑地說。

「抹吧,」徐儷咬著牙齒說道。

灰垢抹了上去,變黑了,稍有一些骯髒,可是那個俏模樣,並沒有改變多少。看著銅鏡,徐儷猶豫地問道:「成嗎?」

「奴婢也不知道唉。」

「不管了,我們出去吧。」徐儷拉著蓴兒的手,將她拖出去。兩個人來到尚善坊一座酒樓上。然而徐儷有些失望,雖然酒樓在尚善坊的西北,往前面去一點,就是天津橋了,可是坊北卻是一塊空地,長滿了許多茂盛的樹木,卻遮住了視線。

徐儷說道:「蓴兒,你下去打探。」

讓小丫頭去做斥候去。

「喏,」小丫頭興沖沖地跑下去,過了很久,才跑到酒樓上來,說道:「太子真出東宮了,帶著兩隊侍衛,不,兩隊侍衛不到,大約有七十幾名侍衛。還有小公主、他身邊那個江碧兒,一個東宮裡的小宮女,歲數很小,金內侍,十幾名服侍的太監與宮女。還有他那兩名對話,魏御史,許少師的孫子許舍人,著作郎魏知古,右補劂朱敬則,太掌博士袁思古,城門郎薛訥,等近十員官員。不過都是便裝出行的。」

徐儷身為徐齊聃的女兒,也聽到一些消息。這些官員大多歲數不大,可才華品德都是上上之選,大約是皇上有意挑選出來,為太子作伴的。要麼就是城門郎薛訥,因為字丁山,所以百姓喜歡稱他為薛丁山,這個人也才二十出頭,很有武力。大約是率隊的首領,維護太子一行安全的。

至於便裝,估計是太子不喜擾民。

興奮地說:「我們跟過去。」

「小娘子,讓奴婢吃一口飯吧。」

就是跟過去,也要吃口飯。再說,這一行人近百人,規模也不算小了,不會跟丟目標的。嘴裡胡亂塞著食物,問道:「小娘子啊,奴婢擔心阿郎知道了,又要責罵你了。」

「你不說我不說,耶耶怎麼能知道?再說了,人是要努力的。就像太子,正因為努力鍛鍊,頑疾才漸漸痊癒。」

「可是,」蓴兒心裡面很想說,小娘子,人家是太子,不是你努力,就能得到什麼結果的。可看到自家小姐臉上都激動得,透出片片丹紅,都涔出了抹上去的灰垢,話又忍住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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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回文對句 活捉美女(上)

看著身後一大群人,李威很是無奈的。

出了城後,立即從車駕中走出來,祈福是假,出行倒是真的。沒有必要搶速度。這倒合了李令月的口味,同樣也走了出來,於是駕夫只好駕著一輛空空如也的車駕跟著隊伍。

李威頗有興致地來到薛訥面前,問道:「薛門郎,你今年貴庚?」

袁思古、朱敬則、魏知古這些臣子,他沒有聽說過,但薛訥肯定聽說了,大名鼎鼎的薛丁山嘛。好像論壇上說過,大非川之戰時,就有大臣曾提議讓薛訥代替郭待封為副將。

李威信以為真,看到薛訥本人後,才知道這個說法多麼謬誤!郭待封擔任數萬大軍副將,已經是四十多歲,本身又是左豹韜衛將軍,出征前與薛仁貴幾乎平級。薛訥能成麼?二十才出頭,一個小小的城門郎,又不像衛青與霍去病,有濃濃的**背景。當真朝廷無人了?

薛訥答道:「臣今年二十有三。」

都是虛歲說法,反正比自己大三歲。

李威隨心地答道:「對令父薛將軍,孤十分仰慕。」

「謝過殿下,」薛訥臉一紅,認為太子仰慕多大半是客套話,父親大非川兵敗後,罷去了所有官職。正好高句麗叛亂,於是以白衣身份,去了高句麗,無端地捲入了一起殺人案,又流到了嶺南象州。

現在薛家大不如從前了。

李威心中暗嘆一聲,朝廷對薛仁貴終有些薄,此戰換作其他將領,結果一樣,甚至更慘。前一段時間,正好聽到一句話,薛仁貴在戰敗後曾說:「今歲在庚午,星在降婁,不應有事西方,鄧艾所以死於蜀,吾固知必敗。」星象太虛,說明他心中恐怕在出戰前,就有了戰敗的預兆。至於流到象州的詔書也是剛頒發不久的,死的也不過是一個高句麗人罷了,朝廷還當真了。說到底,薛仁貴是農民出身,底子薄啊。所以郭待封回來後,使勁地往薛仁貴身上載贓嫁禍,弄得薛仁貴一會放到朝鮮,一會放到了嶺南。

但知道了,李威也不敢說的。那是朝廷重將,說了父親心裡面小鼓會敲得更響。

拍了拍薛訥的肩膀說道:「是金子早晚要發光的。」

這一回薛訥聽出來了,太子並沒有嘲笑,有些感動地說道:「謝過殿下美意。」

又走到姚崇面前,李威道:「姚君,你家是梁縣吧?」

「那是臣母親的娘家。」

「你母親不容易的。」

「是啊,臣對母親十分敬仰。」

姚元崇的母親是姚懿第三個妻子,叫劉氏。姚懿死於任上,劉氏護著靈車,帶著姚元崇與弟弟姚元景,還有一個妹妹,跋過千山萬水,橫跨近五千里路,大多數是貴州四川那些艱險的山道,有的地方還不太平,將靈車送到陝州下葬。其年劉氏只是三十七歲。李威聽了,覺得很不可思議。只能佩服中國婦女的韌性與偉大。

「去過嵩山之後,孤到你府上拜訪一下。」

「殿下……」姚元崇感動得都說不出話了。太子親自拜訪,那是何等的榮光。

西門翀打趣地說道:「姚君,到了你府上,可不能寒酸了。」

「那是,那是。而且臣家鄉離廣成澤不遠,臣可以帶殿下去狩獵。並且崆峒山景色也是很優美的。」

廣成澤很有名氣,有山有水,林木茂盛,青竹翠葳,風景秀美,有鳥有獸有魚,是一個天然的獵場。漢朝曾闢為廣成苑。唐朝從李世民到李威父親李治,都曾多次在此狩獵。

聽到廣成澤,薛訥眼睛放起光,說道:「如果殿下去廣成澤,臣箭術尚可,倒可以奉陪一二。」

姚元崇箭術也不賴的,可看了看薛訥身後那大號的鐵臂弓,嘴張了張,沒有說出來。倒是李令月興奮地道:「哦,好啊,好啊。」

出行嘛,這樣才是熱鬧嘀。

可她跟過去,能做什麼?將最小號的弓箭給她都拉不開。

李威直接無視,又問了一句:「聽說令父箭術甚是高明?」

「那是,家父三箭就平了天山(北京東北內蒙天山,非新疆天山),臣比家父的箭術,不知差了多少。」

李威又笑了起來,這一次戰役堪稱神蹟,可這位薛大將軍又做了一件事,十幾萬鐵勒人嚇得下馬投降了,他卻將十三萬投降的鐵勒大軍生生活埋了。然後一路追到漠北,擒獲了葉護三兄弟,自此一戰後,鐵勒九姓生生讓他打殘了。這很不符合朝廷民族「大團結」精神的,立即將這位殺神召回。也沒有獎賞功勞。

但李威卻是很贊成的。對這些遊牧民族,手腕就得強硬一點。

這個想法也是對的,後來薛仁貴一露面,突厥人不戰下馬就投降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讓這個殺神嚇的!唐朝民族融合精神倒是不錯的,可某些時候過於偏軟。

只是這個想法不敢說。

魏元忠忽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李威與他來到道邊,魏元忠說道:「殿下,廣成澤倒是一個不錯的所在,殿下不如去了嵩山祈福後,多呆一些時日。」

「為何?」

「陛下讓小公主一道隨行,是祈福之事,不讓殿下一人專美。說明陛下心中還有一絲怒氣。呆在廣成澤狩獵,又可以避暑納涼,而且廣成澤本來就有一座行宮。倒是一個遠離朝堂之所,殿下可以讀書,可以閱歷民間疾苦,兩全其美。因此,臣以為居住到大婚到來,再回東都。」

「當時你們不是說過,怕小人所趁,立即到東都來,現在為何……?」

「此一時,彼一時也。殿下已至東都,與皇后消解了間隙,又有王彩年那句話,如果少師再做什麼動作,皇后一定會發覺。這時候,與那時,已經不同而語。」後面一句話,沒有說出來,李治多半是有了那個「三國」心思,可是李威卻與皇后走到一起了。李治會如何想?其實這中間彎彎繞繞,魏元忠也理不清楚,一想起來,頭痛的很。

爭權也是必須的,別真將權利讓給皇后了。那結果又不大美妙。偏偏還不知道要熬多少年……

「就依魏卿之意,」閒來看書,無趣了遊山玩水,這種生活,倒是李威渴望的。

大隊人馬,一路浩浩蕩蕩向東南折去。

走了一會兒,金內侍說道:「殿下,上車駕吧。」

「不必,孤的身體為什麼漸漸好起來,正是每天的鍛鍊。道理很簡單,就像士兵不鍛鍊體質,如何使身體強壯?這樣慢慢走著,不但是一種樂趣,也是一種鍛鍊的方法。」

這個身體終是弱了,強度鍛鍊是不行的,現在這種慢走,效果卻是很佳。自己瘵疾還是沒有好清,這倒不是御醫不敢說大話,有時候天氣不適時,肺部總有些不舒服。

不過在好,而且好得很快,李威就不著急。

他在走,李令月因為關得久了,有新鮮感,身體素質倒是很好,於是也在走,還纏著李威說故事。這兩個主兒在走了,一起走了,連侍衛都下了戰馬。上官婉兒同樣也在步行。不過她在掖庭宮吃了很多苦頭的,這點步行,對她負擔不大。

走了一會兒,許彥伯養尊處優慣了,吃不消,臉上冒出汗來,想重新上馬,終是沒有膽量,苦著臉,越走越變形。

太常博士袁思古厭惡地說道:「病夫。」

還不如身體不大好的太子!

這是太子為了怕擾民,好心的,才便裝出行。否則真正隆重出行,這一行官員,恐怕都不適合陪伴,即使陪伴了,也只能居於末席。這是何等的榮耀。就是走累了,也是一種光榮。如果太子上位,這一次陪伴,更是一個很好的覆歷!

不過人家老爺子,玩玩心思眼就什麼有了,倒是不必在乎的。

「你說什麼?」許彥伯讓李威折騰得仙仙欲死,不代表著害怕這一行官員,連薛訥他也不會畏懼的。

「某隻是看到一個病夫,難道某是指你嘛?」

「你……」正要繼續發作,李威走過來,一把將他們勸住。自己能招惹許彥伯,但袁思古卻是招惹不起的,許敬宗為了他這個寶貝孫子,居然都敢打自己主意,況且一個小小的太常博士。

不過也看到,許敬宗在這幾個中青年寒酸的直官中,印象很是惡劣,這才恨屋及烏的。

勸住了,依然步行,看著許彥伯的樣子,李威從心裡覺得有趣。武則天是一個很精明的人,但不是一個神,她也不知道兒子與她的親信大臣許敬宗,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但太陽終是烈了,一會兒眾人口渴,也帶著水囊,不過前方正好有一個茶棚,李威道:「過去吧。」

「喏!」眾人高興地齊聲答道。

這個茶棚臨近大道邊,幾張桌子,二十幾張胡床,上面搭著一個頂棚,四周用竹竿支撐著。生意倒也不錯,裡面坐著近十個遊客。一行人湧進去,就有些擠。

不過侍衛倒無所謂,站在哪裡即可,能坐下的人倒是不多,許彥伯正準備一屁股坐下,突然想到太子還沒有坐呢,只好站著。

賣茶的是一對老年夫婦,不認識李威,也不見怪。雖然一行人有些多,可這是通往東都的大道,有些大家族或者權貴人家弟子出行,帶的人也很多的。再說,還有商行、官方的驛站押送貴重的貨物,也有很多侍衛或者武士。

敢情將他們當作了保鏢。

不過再簡便,這一行所帶的行李並不少。各人的用品,特別是太子與公主的用品很多的,還有終南山之事也造成了陰影,帶了盔甲盾牌以及其他武器,但大多數怕顯眼,放在馬車裡。以及生活用品,還有簡便了,就不能騷擾地方,有可能野外露宿,帳蓬又必不可少的。確實帶了幾大車的物資。

李威拉著李令月的手,坐了下來,說道:「上茶。」

「諸位客官,來了,」茶掌櫃熱情地招呼了一聲,準備沏茶。

正在此時,姚元忠指著一個毛竹竿說道:「你們看。」

李威與魏元忠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上面貼著一張紙,紙上寫著幾個秀麗的大字:霧鎖山頭山鎖霧。

「咦,」一起驚奇地走過去觀看。

「是剛才兩個小郎君,」說到這裡茶掌櫃停了一下,小郎君未必,分明就是兩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不過人家扮成男子,沒有必要揭破,繼續說道:「他們說留下一個對句,給老漢這裡增添一些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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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回文對句 活捉美女(中)

這兩個小郎君倒是一個雅人,眾人再次盯著它看。

他們中侍衛太監宮女不算,可是魏元忠、袁思古、姚元崇等陪行官員才學都算是好的,相對而言,李威卻是最差的一個。當然,不能與他比詩,如果比詞或者曲,估計更是打遍唐朝無敵手。這個對句難度,比李威那一大堆煙,後面來了一個金木水火土要低。

但也不低到哪兒,前後來讀都是一樣的,最難得不是為了迴環湊字的,意境也很美妙。

湊字對出,都是可以的,可湊出有味道的字,一時半會大家都想不起來。

姚元崇低聲道:「這個對句,倒也古怪。」

說著很期盼地看著李威。

李威卻說道:「走吧。」

自己是太子,對出來又如何,對不出來又如何?實權很薄,虛名太盛,對不出比對得出好。只是祈福父親平安一首妙詩,卻讓他很頭痛。

一息下來,李令月小腳兒發軟了,要上馬車。

上就上吧,解救了許彥伯。李威沖上官婉兒招了招手,說道:「你也上來。」

眾人倒沒有什麼異議,這個小蘿莉太子將她帶了過來,聽說很聰明,長相又是一個小美人胎子。恐怕過兩年也會收入房中的。李威認為這一點很罪惡,卻不知這個時代,童養媳不知凡幾,大唐最少有五十萬戶人家正在蘿莉養成。

李威捧著一本書讀,李令月搖著他的胳膊肘兒,問道:「大哥,那個下面的對句呢?」

上官婉兒也在用渴望的眼神,看著他。

兩個小蘿莉至少現在對他崇拜萬分。

「不知道。」

李令月十分失望,不過碧兒卻看出來了,太子是知道的,只不過不想說。

他們上了馬車,太監宮女也擠上了後面放貨物的車輛。一行人速度便快了起來。

但李威卻不想這麼快的,看了看天色,漸漸黃昏,又看了看道路周邊的景色,一條連脈的小山脈,山腳下一條小河穿過,波光粼粼,小河邊是一塊河地,種著許多莊稼,有的小麥開始早熟,都有農夫在忙著收割了。喝道:「停下。」

車駕停下。

李威說道:「就在這裡紮營吧。」

魏知古看了看日頭,道:「殿下,時間尚早,前面有一個草市,紮營方便些。」

「不用,小公主歲數尚幼,不必太急於趕路。」

這倒也是,一行人開始紮營。薛訥耐不住,帶著十幾個侍衛進山打獵去了。

李威饒有興趣地走到田邊,看著農民在割麥子。李威還問了一句:「老伯,這一畝地能打多少麥子?」

「能有一石半吧。」

「只有一石半?」

「小郎君,有可能過一點。這是河谷地帶,地力肥沃,其他的地方產量還不及。不過這帶地遇到洪澇時,山洪下來,卻會被洪水沖沒。」說到這裡老農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單小麥一石半就相當不錯了,再加上一季高梁或者其他,在唐朝全國也算是上等的產量。可是這個產量對李威來說,卻是很不滿意的,他又想到了長安那個皇莊,就不知道哪裡高梁現在如何了。

西門翀走了過來,說道:「殿下,再往東,沒有多遠就是虎牢關,反正也不急,走虎牢關倒是大道。」

「虎牢關?」李威反問了三個字。這個名字前後世都是很熟悉的,三英戰呂布嘛,來到唐朝,才知道三英戰呂布那一戰,比起李世民虎牢關前戰竇建德,什麼都不是了。又想到自己那個祖父手持一張彎弓,身先士卒,是何等的氣概。當然,也很危險的,如果不是尉遲敬德挾勇相進,李世民很有可能遭到單雄信辣手。在谷水李世民戰馬被射斃,又得丘行恭冒死相救。洛陽這一場持續了大半年的戰役,慘烈無比。可後來史書提及時幾乎一略而過,難道因為李世民是皇帝的緣故?

但虎牢關卻是去不得的,無端地繞到虎牢關,是瞻仰祖父的英雄事蹟?或者是自己想學習祖父,來個華麗麗的逼宮?

可自己有那個本事麼?

「不妥。」

「正是,」魏元忠在後面說道。

西門翀臉一紅,道:「臣成長在商州,很少出遠門,倒是疏忽了。」

「無妨,」李威含笑答道。立即反應過來,也是不錯的。看了看遠近成熟的莊稼,雖然產量讓他很不滿,可畢竟洋溢著豐收的喜悅,說道:「這裡倒不似西京郊外。」

「東都現在百姓也多了,地有些兒少,象鞏縣等處百姓生活過得並不好,」魏元忠道。自從李治重視東都後,於是將各處百姓遷移到洛陽各縣,這是起拱衛東都作用的。可是洛陽各縣本來山區就多,對此點,魏元忠倒不是很贊成。又說道:「不過不像關中,洛陽有漕運之便,不會有大礙。」

「魏卿,孤聽聞各地有逃戶發生,為什麼不遷往寬鄉?」

「殿下,你難道忘記了,陛下曾下過數次對旨,鼓勵逃戶遷往江南寬鄉之地。然而江南氣候濕熱,北方百姓多不喜。前幾年,為了充實江准與江南,還從高句麗遷了三萬多百姓到江准開耕。但關中人口確實密了。」

「難道當逃戶,或者餓死也不願意遷往寬鄉?」

「當逃戶雖然種種不便,可是卻能逃掉朝廷的稅務與徭役。」

肯定不僅僅如此,這中間大約很複雜,連魏元忠都似說不清楚。問題出在哪兒了?在瞎琢磨,也沒有琢磨出來,就看到薛訥回來了。獵到一隻野兔子,還有兩隻山雞,並且居然獵到了一頭野豬。現在山中的野獸還是比較多的,可這一會兒獵到一頭野豬,倒是好運氣。

看著身上插了十幾支箭的野豬,營地傳來一陣歡呼聲。李令月高興地跑過去,圍著這頭野豬轉來轉去。狩獵的情形沒有看到,但看到這頭大野豬被獵,這樣的出行才有意思。

李威見到大家高興,說道:「碧兒,你拿些錢出來,讓侍衛們沽些酒來。」

「喏!」侍衛齊聲答道。

一會兒野豬就著河水,收拾乾淨了,放在架子上烤。味道也未必很好吃的。但這個氣氛卻是要得。不然當年李承乾狩獵沒有本事,於是帶著宮中的人偷農民的牛,反正長安城太大了,城南就有許多耕地。連城都不要出的。然後偷來,在東宮做燒烤。

酒又來了,國家財政緊了,長安的侍衛日子過得苦哈哈的,洛陽的侍衛也好不到哪兒。這是牙祭,於是載歌載舞般的歡騰。但薛訥頭腦很清醒,道:「今天晚上輪值的兄弟,就不要喝酒了。」

「喏!」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十幾個輪值侍衛皺眉苦臉回答道。

鬧騰了很久,李威卻來到河邊,小河谷地形,天色黑了下來,霧氣便騰了上來,拿出了短笛吹起了一曲《迷霧水珠》。樂器會得不多,只是短笛與口琴,口琴是不指望了。拿起了古琴,是兩眼茫茫。其實樂曲吹得也未必準確。但那種傷感的情緒與悠揚的曲調,**不離十的吹出來了。倒也符合他現在的心情。

吹完了,姚元崇好奇地問道:「殿下,這是什麼曲子。」

「胡亂吹的。」

胡亂吹的,居然吹得這麼好聽。不過太子確實很有「才氣」的。

「大哥,睡覺了。」李令月走過來說道。

上一次陪大哥入睡,很幸福,講了兩個時辰的故事,這已經成為她這些天來最大的夢想。

當然了,姚元崇他們也不會誤會什麼。畢竟李令月太小了,又是兄妹,不過這句話說出來,很曖昧,很容易讓人發生誤解。李威只好落荒而逃。

………………………………

許敬宗將信看完了,問道:「太子這一行,什麼時候動身?」

僕役說道:「僕想,現在大約動身了。」

「這個蠢貨,難道不知道太子並不是良善之輩嗎?在東都城中轉悠,倒也罷了,這一行前去嵩山,又是便裝,太子弄死他就像弄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許敬宗氣壞了。蠢貨都罵了出來。

剛剛那封休掉太子妃楊敏,換娶裴雨荷的奏摺呈向洛陽,這個貨就跟太子去了嵩山。

琢磨太子很久了,這個太子大病一場後,再也不是以前的太子了,如果不是忌諱著皇上與皇后尚在,他手比皇后狠辣,並不差些的,心胸同樣不開闊。他將孫子帶到嵩山,分明就是一個人質,讓自己不要在後面搗鬼的。這樣的算計,偏偏自己那封奏摺呈了上去。

以太子的力量,得到這個消息,很簡單的。

如果激怒之下,用了一個「意外」將孫子弄消失了,找誰去?

「這個笨蛋,還是某的孫子嗎?」

連連地罵許彥伯,將送信過來的僕役生生嚇傻了,可是罵了半天,都沒有想出一條妙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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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回文對句 活捉美女(下)

清晨一縷陽光照進了帳蓬,李威按時地睜開眼睛。

李令月正穿著月白小衣,將他胳膊緊緊抱著,本來想抱身體的,可是她的手臂不夠長,於是只抓住了李威的一隻胳膊肘兒。

「起來了,」李威輕輕扭著她的耳朵說道。

其實蠻有成就感的,這可是後來的太平公主!

「大哥,我還要睡一會兒,」李令月爬到他身上,滾來滾去。李威又好氣又好笑地將她強行抱起來。

穿衣洗梳,都不用他來幫忙了,自有一班太監宮女過來,替李令月弄得好好的。比對李威還要慇勤。那個敢慢怠?看到沒有?皇上與皇后喜歡,太子不但是喜歡了,是溺愛。別看是一個小蘿莉,前途啊,比太陽還要光亮。

不但是這些太監宮女,就是薛大將軍的兒子薛丁山同志,心裡都在琢磨,這個小蘿莉可是不能得罪的。

四月下旬天氣長了,太陽都似勤快起來,「嘩」地一下子,就從地平線下將燦爛的身體撥了出來。

車駕又開始上路了,一路上很太平。

其實不是這樣的。太子喜歡低調,不喜擾民,所以便裝出行。但各地官員當真不知此事,這裡離洛陽能有多遠?就是嵩山離洛陽也不遠。既然連過所都偽造了,不好出來迎接,這不是拍馬屁了,是拍馬蹄子。

但沒有一個人敢疏忽。太子出行,黃沙鋪路不需要的,可是清水灑塵卻是最少的,不敢做得太過,估計太子所行的道路,然後打掃,一路到嵩山,幾個縣出動了所有的人手,治理境內,將一些不法的人員抓捕起來,連少林寺的大和尚都開始忙碌了。

只是這一切,李威並不能看到,於是看到的一切,很是美好,百姓安居樂業,民風淳樸,路不拾遺……

這個道理就如同圍城,城裡的人看城外安閒,城外的人看城裡的人熱鬧。他一心想跑路,可不知道天下有多少人豔羨他的位置。當真做一個富家翁是好的,象鄒鳳熾,如果許敬宗對付他,分分鐘,一大家子就沒有了。或者做一個大臣,同樣膽顫心驚,要麼學許敬宗,將臉皮子一抹,安心地做李治與武則天的看家狗,隨時替主子咬子。那樣的人,打死李威,也不屑而為之的。除非做皇帝,這也要有本事,東漢後期,唐朝後期的許多皇帝,比他這個太子過得還要艱難。

其實危機與希望是相伴相生的,未免那麼悲觀。

「竹子又軟了,開始爛了,」劉群驚喜地說道。

楊敏不顧漚得發稠的水,也伸出雪白的手,拿起竹子看。然後說道:「不知道能造出什麼樣的紙?」

「奴婢也不清楚,但聽殿下說,會很薄,甚至迎著陽光,隔著紙,能看到紙後面的事物。」

「這有多薄?」楊敏用小手捂著嘴,驚訝地說。這是誇張的說法,但能看到紙背後模糊影子,至少與現在能當衣服穿那麼厚的紙張相比,會非常之薄。

「殿下很聰明的,楊家小娘子,告訴你一件秘密,那個太子糖,正是太子發明的,並不是奴婢想出來的主意。」

作坊又轉了一下,江家兄弟沒有升多大官職,畢竟讀的書不多,於是一個成了羽林軍衛正上八品的司戈,一個成了千牛衛正八品下的胄曹參軍事。好歹是一個官職,不好再經營作坊。於是轉到劉群哥哥名下,幸好魏元忠又派了他家中兩三個有管理經驗的人趕過來幫忙。江家的命運,讓人豔羨不己,這只是一個開始,以後太子走得越遠,江家就會走向更高。

但太子是一個講良心的人,自家未必比得上江家,只要將太子吩咐的事辦好了,以後未必不會沒有一個好前程。

「殿下怎麼知道的?」楊敏驚訝地問。

「殿下是太子,與常人總會有不同的。」

楊敏聽了無語,將竹子放回水中,又說道:「殿下去了東都都快有大半個月了,不知過得可好?」

漸漸有了牽掛,還有了焦慮與擔心。正如李威所想,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半懂不懂的,又受了母親一些言語,所以才對原來太子流露出一些不好的態度。但終究是一個孩子,對楊敏,皇上與皇后沒有表態,眼看婚期一天天就臨近了,可是聽到京城風言風語,楊思儉卻是很不安。不但女兒的幸福,婚事成了,楊家飛黃騰達就到來了,除非太子有異變,然而太子仁愛,皇帝能忍心廢去嗎?婚姻敗了,楊家也就敗了。

於是每日的焦慮,都讓闔府上下,產生了一種不安的情緒。

劉群不知,看著池子,道:「還有一個來月,就能看到新紙了。楊家小娘子,正好離你與殿下大婚不遠,說不定能增加許多喜色。」

說到這裡,眼睛充滿希望。

再不懂,也知道新紙的意義,再說竹子與石灰,哪兒沒有?

沒有跑步,用走路代替了鍛鍊,李令月肯定支撐不了多久的,於是將李令月背在後面走路,權當負重跑,也是鍛鍊身體的一種辦法。李令月開心地在李威背上大笑,然後用一張嬰兒肥的小臉蛋蹭李威的頭髮。

「殿下……」金內侍欲言欲止。

「金內侍,你想說什麼?」

金內侍本來想說你的身體還沒有好清,又不符合禮制,但怕小公主生氣,不敢說了,只好改口道:「殿下,你對小公主太好了。」

「金內侍,賞你一塊牛奶糖,」李令月聽了高興,從懷中掏出一塊奶糖。

「謝過公主,」金內侍哭笑不得地接過來。

不過金內侍這句話說出了大多數人的心裡話,太子,對小公主豈止是太好,如果我有這樣一個大哥,該是如何的幸福?有的做老大的,已經在心中發下了誓言,這回回去,一定要對弟妹好一點。

不合禮制,可卻是很溫情的一幅畫面。

只是苦了嬌生慣養的許彥伯,又要走路了……

李令月忽然咬著李威耳朵說道:「大哥,那個許舍人,你討厭對吧?」

「嗯,怎麼問起這個?」

「你讓我下來。」

李威將她放下來,李令月跑到許彥伯面前說道:「聽大哥說你才華好,給我講故事。」

「講故事?」

「難道你不願意?」

「臣不敢,」許彥伯恭聲說道。這可是千嬌萬寵的小公主,就是祖父在此,也不敢開罪這個大姐大的。於是搜腸刮肚講故事,他能講出什麼好故事,說一個個典故,或者歷史上發生的事情。

「我不聽這些,我要聽故事,那個阿拉丁神燈,辛巴達。」

「阿拉丁,辛巴達?」

就是將許彥伯殺了,也講不出來!

「你真是一個笨蛋,阿拉丁神燈裡面有一個神,一擦燈神就出來了,要什麼就有什麼。辛巴達要盜朋友的和平之書,被壞女巫盜走了,他與朋友駕著船,經過很多危險,將和平之書奪回來。這個你都不會講?」

神燈?和平之書?許彥伯滿頭大汗,好吧,我承認我是一個笨蛋。本來腳底下都長泡了,再加上李令月的精神上的折磨,更加苦不堪言。

這樣了,隊伍行得就很慢。到了下午,沒有走得多遠,倒讓太陽曬出了一身汗,不遠處又看到了一個茶棚。

「各位用些茶吧。」

眾人欣然稱喏。太子不急,他們也不急,反正這裡也不是關中,不愁供給。

走進了茶棚,這一回茶掌櫃歲數稍小一點,四十來歲,客氣地迎了出來。不比洛陽那邊的茶棚,這裡生意清淡多了。

西門翀忽然道:「你們看。」

大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茶棚的支竹上又貼著一張紙頭,一樣的筆跡,不過換了一句:秀山青雨青山秀。

這一帶山不大,可是山勢延綿不絕,山上也長滿了許多樹木,如果一場雨落過,倒是滿山青秀。又是一個回文聯。

薛訥警覺起來。別以為薛仁貴是農民出身,正是農民出身,讓他感到對知識的飢渴,後來為將領時,學習很刻苦的,對幾個子女教育很嚴格。薛訥自己雖然愛武,射技高超,猶其對兵書戰策很精通,但同樣滿肚經綸,談經義,李威目前,未必如他。

一個文武雙全的青年人。

這樣的對句,能對出來,整天下的人不會很多,一句是巧合,二句就不會是巧合了。再說了,他們這一行,雖然低調,可有心人還是能知道他們去向的。

立即問道:「這個對句,是何人留下的?」

「是兩個小郎君留下的,說是要給我們這裡增添雅趣。」

聽到這裡,大家都警惕了。

上了路,薛訥吩咐侍衛將武器拿出來,橫刀,弓箭,箭壺裡裝滿箭簇,甚至將盾牌放在馬車的口頭,準備隨時將盾牌拿起,組成盾牆。又讓四個侍衛不顧暴露身份,穿上盔甲,騎馬先後巡察。

不是他草木皆兵,終南山的事情出過一回了。這一帶山道又多,誰也疏忽不得。李威也不敢大意,不但有他,還有李令月,出了事,父母責怪侍衛,也要責怪自己的。如果不是自己低調,就沒有危險了。

天色漸漸臨近黃昏,本來行得就很慢,這一來更慢了,一天下來,走的路不超過五十里路。斥候回來了,稟報導:「屬下發現前面有兩個鬼鬼祟祟的人。」

薛訥沉聲說道:「將他們拿下。」

李威補充了一句:「務必生擒活捉。」

這一次有備無患,不是終南山了。不管這兩個人是何企圖,也要將他們背後的主子找出來。

十幾名侍衛全副武裝,騎馬追過去了。一會兒,捉回兩個人,一個人在馬上扭動著:「臭男人,不准碰我啊,不准碰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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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和尚吃肉 狄公歸來

侍衛翻身下了馬,稟報導:「她,自稱是徐舍人家的小娘子。」

早認了出來,李威道:「將她們放下來。」

徐儷站起來,憤憤不平地說道:「你們為什麼要抓我們?」

洛陽離長安說近也不近,說遠也不遠,終南山的案子轟動天下,眾人一聽是徐家小娘子,立即心知肚明,一個個竊笑不語。卻沒有一個人回答。

李威又問道:「你們為何出現在這裡?」

「參見殿下,我們去少林寺進香。」

去少林寺進香?那麼巧?看著扮成男生,臉上塗著污垢的徐儷,大家心中再次感到好笑。也是無輒,太子可以去少林寺進香祈福,為什麼不能讓她去少林寺進香?

「那兩個對句可是你寫的?」

「正是,殿下,你可對出來了?」很期盼的表情。

「對出來如何,對不出如何?這些對句鑽研文字遊戲,已失了文是述意的真義。縱然難度更高的對句,也不及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或者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來得雋永。落下乘了。」

也不一定如此,不過讓百姓傳揚的名對,都是言之有物,言之有義的。這一點頗像現在的賦文,一味追求對仗押韻,於是用一些華麗空洞無味的詞藻堆砌,看上去朗朗上口,好文章卻是很少。即使是後代編集古文精選時,選擇的大多是駢文沒有盛行前,或者韓柳之後古文運動的文章,這段駢文風氣盛行時文章選擇的都只有幾篇。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出自何處?」徐儷先是失望,但隱隱知道有可能太子知道答案了,不然不會這麼說的。可立即被這一句吸引。海內存知己,是知道的,太原王家的王勃寫的。很有才華的一個人,十五六歲就授於了朝散郎,十七歲授於李威老二李賢王府侍讀,侍讀等於半個先生,再說李賢本身才華就很了不起。但兩年後,老二李賢與老三李顯鬥雞,他興致勃勃寫了一篇朗朗入口的《檄英王雞》,鬥雞亦無不可,可李治一聽惱了,你這是挑我兒子不和嘛,一下子趕出王府了。但前面一句,徐儷卻是沒有聽說過。

「無可奉告。」解釋這一句,必須將晏殊那首《浣溪紗》顯擺出來,說不定又要傳揚天下,斂名都來不及了,再顯擺?

知道對句是徐儷留下的,也知道是虛驚一場,於是大隊人馬再次開撥。

徐儷與丫環蓴兒將馬討了回來,已經捉住了,就大大方方在後面吊著。李威也無輒,就不是便裝出行,也不能不容許大道上不走別人,大不了需隔開一段安全的距離。

不過天色快晚了,李威心想,看你怎麼辦?

誰知道他看到那個小丫環騎著馬離開了,好一會兒回來,帶了一個大包,打開了是一頂帳蓬,還有一些生活用品,大約是從前方草市上購買來的。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也將帳蓬搭了起來。

於是大隊人馬,古古怪怪地帶著兩個小尾巴,到了少林寺。

當初達摩一葦渡江時,少林寺只是一個小寺廟,經過了隋朝,唐朝,現在規模很大了。只是沒有後來聞名的塔林。少林寺的大和尚們,方丈、主持都迎了出來。

不管是不是世外高人,或者是不是能替李治真的祈到福,太子來到,好處不會少的。大一包小一包的絹、綾、茶葉、香油,甚至還有金銀,以及銅器,就搬了下來,搬得一群大和尚們眉開眼笑。

安頓下來,風景很好,嵩山西面的少室山三十六峰,竹深林茂,不是很缺水份,於是許多山峰上都有山溪,潺潺地流淌下來。少林寺就座落在其中的五乳峰下,禪院一直連到了山腰。讓李威他們安頓的禪院就在山腰上,環境很幽靜。

然後送上來膳食,大多數是素菜,不過還有幾盆牛肉、羊肉,味道不知如何,但看上去,很美味。

李威很愕然,指著這些葷腥道:「這……」

主持笑咪咪地說:「武德年間,鄙寺十三武僧,曾助過太宗皇帝之力,有勞太宗惦念,封了寺中前輩曇宗法師大將軍之職,並特允鄙寺僧眾開殺戒,吃酒肉,這幾十年一直相傳下來。不過寺中修道高僧都是不開殺戒,不食酒肉的。殿下要為陛下祈福,需從明天起齋戒數日,時間長些終是誠意足些,有恐肚腸不適,今天破例一次。」

李威有些無語,他記得前世小時候看臥龍生小說時,說女人都不允許上少林寺,可現在卻是公開破殺戒,食酒肉,還有酒肉招待客人。小說當真,能誤導許多人的。

「那麼大師,一道坐下來食用一些吧。」

「這個,老衲卻是不食的。」『

食不食,天知道了。

李威又說道:「大師,聽聞貴寺有一本《易經筋》?」

「這是有的,菩提達摩離開鄙寺後,留下一個鐵盒子,打開一看,裡面有兩本書,一本是《易筋經》,一本是《洗髓經》。二世法祖慧可大師帶了《洗髓經》雲遊天下,寺中僧眾根據此兩本經書,創造了一些武學,可因為不懂梵文,你翻他譯,造成武學多如牛毛,直到慧可大師回來,才發現兩本書是一體的。如果殿下要看,老衲吩咐人將它拿過來。」

「那麼有勞大師。」很好奇的,後來武俠小說,將它渲染得太過神奇。

拿了過來,一本是經義,一本是拳法,拳法也不是純粹的拳法,也要配合呼吸吐納,這一點倒像八段錦。只是八段錦偏軟,偏於養生,易筋經偏硬,偏於壯體。

其實大和尚還有一句話沒有說,易筋經修到大成時,才能練習洗髓經。不過洗髓經是寺中不傳之秘,縱是李治親自前來,也未必拿出來,寺中知道的僧眾也秘而不傳此事。

而且現在的易筋經更著重硬功,後來的易筋經已經在明朝時加入更多道家導引之功,變得面目皆非,與佛家的關係已經不大了。

「大師,可否讓孤看上數日。」

「敬請,這是鄙寺之幸。」

大和尚走了,李威很是激動,明知道武俠小說不可信的,可是易筋經哎……

………………………………

寺中的日子過得很安閒。

或者到少室山到處轉一轉,卻有很多美麗的風景的。這個時代環境破壞得不惡劣,風景美麗也好,不好也罷,倒是原汁原味的。

或者坐在禪院裡,聽數聲晚鐘,看雲開雲合,松柏蒼翠,似乎心兒就靜了,人便出塵了。

或者練習一下八段錦、易經筋、太極拳、五禽戲。

後面還有一個小美女相陪。上官婉兒長大後也是不錯的,可是讓李威直接無視。但李威主動保持著一段距離。不是美人不想的,正如碧兒所說,徐家這個小娘子長得好看,又有些才氣。可關健是他的婚姻,未必能讓自己做主。除非登基後,那不知還要等到那一年,徐儷會等下去嗎?

只是苦了若干侍衛,齋戒,開始吃素了,不單單如此的,還要許多格律,比如戒殺生,狩獵肯定不成了。當然,為了表示對偉大的陛下尊重,少林寺全寺上下,也開始齋戒。

練了一趟易筋經,沒有那麼玄乎,可也不能小視之。寺中武僧練習武藝時,可是親眼目睹的,拳能碎青石的武僧大有人在,挑著一擔大木桶水,足有一百多斤,從山下而來,健步如飛,氣都不喘一下。

問了一下薛訥,薛訥想了半天,說道:「如果馬上交戰,寺中武僧不及我,如果用弓箭射殺,更不及我。但放下戰馬弓箭盔甲,寺中勝我人卻有不少。」

這可是後來鼎鼎大名的薛丁山說的話。

更引起了李威的興趣,不過他就是苦練,現在終是遲了些……

洗了一下澡,不像在東宮了,只有一個小浴桶,雖然大和尚們很有力氣,畢竟是從老遠的山下,一擔一擔挑上來的。換了衣服,正準備要看書,忽然金內侍進來稟報,說道:「並州狄仁傑求見。」

「快,快讓他謹見。」李威開心地說。

連魏元忠他們也迎了上來,魏知古他們好奇地看著這個太子幕僚,本來一個小法曹,不會引起多少人注意的,可沾了太子,不同了,一些事蹟就傳揚開來。

當然,李威將狄仁傑引到室內時,除了魏元忠他們三人留下,都自動退出。人家是太子四大親信嘛,打老遠的趕過來,肯定有私事的。

李威問道:「狄君,不是你到了萬里之外?」

「也沒有到萬里之外,只是代替同僚出使了一下邊疆。但臣沒有到地頭,就讓聖旨追了上來,將臣召入東都。不過聽聞了一些事情,沒有進入東都,就繞道嵩山來了。」

敢情好,不但魏元忠他們被押入東都,連遠行的狄仁傑也押入東都了。但這一點父親卻是不錯的,估計多半狄仁傑也能得到陞遷。其實對魏元忠很不公平的,因為後來的電影電視,在李威心中,一直將狄仁傑擺在第一位。

狄仁傑又問道:「殿下,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吧?」

「正是,」李威將這段時間來發生的事,簡要的說了一遍。

狄仁傑皺了皺眉頭,說道:「恕臣斗膽說一句,你來少林寺,是來為你挑選將來的側妃,還是為陛下祈福的?」

「是為父皇祈福,狄君何來此言?」

「為什麼徐家那個小娘子跟過來了?」

就是你不存這個心思,但外人怎麼想,這分明是在泡美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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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大風不利 妾身等你

魏元忠正色道:「狄君,我都疏忽了此事。」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魏御史,不必自責。狄某想到這些,也是因為一件事。如果沒有這件事發生,一切都無所謂。不但是徐家的小娘子。就是這一次,什麼詩也不能夠作了。去廣成澤可以,侍衛可以狩獵,但殿下也不能參與進去。」

「發生了什麼事?」

「前幾天刮的那場大風知道麼?」

魏元忠點了一下頭,那一天他們正趕向少林寺,突然起了一場大風,許多農田裡割好的,正在讓太陽曬的麥子,都刮跑到了天上。魏元忠還感慨地說了一句:「這一年的年色真的不好。」

「就是此事,這一場大風很大,從東都一直刮到西京,沿途都刮斷了許多大樹。」

聽到這裡,魏元忠感到事態麻煩了。

狄仁傑又說道:「正常一場大風,天災**,任一個賢明聖君在世,也在所難免的。可偏偏在陛下大雩祭之前,刮了這場大風……」

李威也明白了狄仁傑的意思。自己在籍田祭時,天還是很旱,可沒有其他的變故,又讓一個新犁,一俊將百丑遮住。但到了自己父皇手中,當然,這是巧合。可如果有人偏要往上面引……

狄仁傑又說道:「不但如此,臣一路前來,旱情依然很嚴重,不但關中,河東與河南許多地區,也許久沒有落雨了。現在夏收時季,百姓不覺,可是夏收結束了,都知道災情會變得更嚴重。臣還沒有到達東都,就聽聞東都有傳言,陛下正在為大雩祭該不該舉行,猶豫不決。」

兒子籍田祭,來了一張新犁,推廣到全國。他大雩祭,大風警示,然後再來個久不降雨。自己身體又不大好,這中間的意味很濃的……父親猶豫不決,也在情理之中。

李威又是苦笑。

「但殿下,還沒有皇后來得艱難。」

「為何?」

「大災大禍,上下議論紛紛,總要找一個人擔待罪過的。殿下又避開朝堂,皇后的權就會重了。陛下只好從朝堂上著手,將權利分散開來。並且臣聽聞朝中郝相公他們對皇后,早就很不滿。」

如果旱情再延續下去,不是不可能,父親要找替罪羊,利用不到自己,只好利用各個宰相分去母親的權利,再說幾個宰相本身對母親不滿。三條合在一起……

李威眼睛亮了一下,可隨後眼睛又灰暗下去。

這是早就不滿的,他未穿之前,郝處俊他們就不滿了,他的到來,也不會影響天災**,可是母親還是挺過去了。現在自己努力,頂多與原來太子一樣,這時候落井下石不成,仇恨真的結大了。

再說父親何年何月駕崩,又不知。這些年,自己父親會不會容忍自己一枝獨大?

所以靈魂不同,他對父母孝順,卻是很難辦到。

這場大風,這場延續的旱情,不但使百姓生活艱難,甚至秋後全國性的糧食漲價。而且也讓政局存在著無數的變數。因此,狄仁傑繞道嵩山,就是提醒他們,得做好一個準備。

「孤如何去做?」

「臣也不知,只能繼續關注。徐家小娘子是必須送走的。那個詩也不要作了,還記得臣說過的一句話,不學子建,當學子桓。當年曹孟德出征時,曹子建寫了多少文章?」

「狄君,孤明白了,」正在腦海裡搜索,肯定找不到一模一樣的詩作,不過將其他的詩作改一個頭換一個面,總是有的。但就是找到一首合適的詩,這類詩本身很難出彩,比起曹植寫的詩,不會好。如果改頭換面,換得不成功,反而更失敗。狄仁傑這個主意讓他茅塞頓開,何必費這個腦細胞,只要祈福時,裝作悲傷擔心的樣子即可,最好能擠出兩滴淚花。

至於到廣成澤,牽掛父親身體,還有心思打獵?不過隱居在廣成澤,倒是可以,這是遠離朝堂。牽掛是孝順,遠離是李治疑心所逼,兩回事,不相干。

原來不覺,現在處進去了,才知道持助太子上位,是何等的不容易。固然是一場大富貴,可得熬很多年,中間又有許多凶險。但李威的態度很讓他們滿意,並沒有認為自己是太子,就了不起,聽從勸導,而且天份也不笨。這才是他狄仁傑與魏元忠產生鬥志的原因。

還有話要說,就是許敬宗。

魏元忠出的主意,讓王彩年故意在武則天面前那樣說,一是為王彩年避嫌,二是給武則天一個印象。如果許敬宗打小報告的什麼,馬上武則天就會反應過來。這個許敬宗對我兒不滿意了,不是忠臣。怎麼著,太子是武則天的孩子,自己處理一回事,外人插足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不是這樣的!

許敬宗搞小動作是必然,但不會做得很公開。畢竟那件事是他做的……

不過狄仁傑最後沒有說出來,反正已經來到東都,陛下既能容忍魏元忠,想來也會容忍自己。況且朝中還有恩人閻立本,不一定說多少好話,可說那麼一句兩句還會的。

於是將話鋒一轉道:「魚與熊掌不能並得,殿下,大好的河山,與美貌的女子,有時候你也要學會取捨……」

「孤知道了。」不就是徐儷嗎,讓她回去就是。

狄仁傑心中嘆了一口氣,暗想,希望太子到時候知道事情的輕重……

但事情並不是沒有轉機,如果真如殿下所說,新紙出來了,效果還是那麼好,這是大功業。太子以前的宣傳,將功勞提前推到了皇上與皇后身上,就能給皇上與皇后足夠的正名,也能將這些矛盾掩蓋下去。一切恢復原狀,比變動好。一變動,就有許多變數。不管怎麼變,太子目前也不會繼位,不如不變。

但對新紙,他沒有抱多大的希望。一張新犁能解釋是碰巧了,竹紙嘛,自古以來誰聽過的……

當真太子是天上星宿下凡不成?

………………………………

「殿下,上次妾身不好,差點拖累了殿下,」說著,忸怩地看了李威一眼,這是太子第一次將她單獨約出來說話。又嬌羞地說道:「妾身於是回去後學習殿下,也鍛鍊身體,還學會了騎馬。」

說完了,將嘴捂上,只顧著竊喜了,卻忘記了這句話的意外之意。難道還想來次終南山事件?

李威不會介意的,說話不能疑話,除了母親這樣的人物,話中有話,話外有話,一般人,說個話兒,那會想到這麼多?如果非要將每一句話頂真,往死理辨,估計一大半人,不要開口了。

但徐儷抽筋,不是身體素質問題,是緊張的。這想起來很好笑,幾個小姑娘當中,卻是這個小辣椒最緊張害怕。說道:「孤沒有放在心上。孤也知道京城有些謠傳,楊家小娘子比你的更多,可孤心中卻有一桿秤的。」

「殿下喊妾身,有什麼吩咐?」問完了,徐債心頭就像一頭小兔子在跳。

李威瞅了她一眼,心想,愛江山更愛美人,可就算我放棄了大好的江山,放棄了整片森林,如果父母親不同意,你我也不會有結果的。沒有說,而是說道:「徐家小娘子,你也知道孤是來為父皇祈福的。」

「嗯。」

「可是你到來了,外面又有了一些謠傳。孤也無所謂,就怕褻瀆神靈……」

徐儷臉色變了,低聲道:「殿下,你是嫌棄妾身?」

「沒有啊,如果嫌棄你了,就不會將你喊來解釋。但父皇的身體,孤是希望早日健康的。天地間以孝為大。」李威說到這裡一頓,有些話還是說開的好,又道:「再說,孤已經定了親事。或者其他的,現在亦是不妥,也要父皇母后恩准。你就要到了及笄之年,不能耽擱了你的將來。」

「那我等你。」聲音更低。

「等孤?這要等很久的,也許是十年,也許是二十年,也許是一輩子都等不到。徐家小娘子,感情是好的,可人畢竟是要活著,將來你長大就知道了。這樣做,不值得。」

「那妾身還是等你。」

李威無輒了,道:「你要等就等吧,不過先回東都。」

政局與宮斗的神馬,不能說,即使說了,她也未必能聽明白。先將她哄回洛陽再說。

「妾身可不可以問你一下,那兩個對句下句是什麼?」

「你自己想出來的,不知道下句?」

徐儷搖了搖頭道:「妾身只想出上句,卻想不出下句。」

「霧鎖山頭山鎖霧可對天連水尾水連天,秀山輕雨青山秀可對香柏鼓風鼓柏香。如果你有興趣,孤還可以告訴你一個回文對,暖風吹冷水對明月照光山,不但可以順讀倒讀,還可以從中間讀。」

琢磨了一下,徐債驚奇地說道:「是耶,這個對句更妙。殿下,你真是聰明絕頂。」

李威摸了一下鼻子,聰明絕頂未必,只能說不笨,會的也只有這一點東西,還是小時候死記硬背,長大後因為工作需要,強行記下的。如果真聰明絕頂,穿到這個落後的年代,會更有作為。至少能開n個金手指自保,而不是像現在,在刀尖上跳著踏踏舞。

「那麼殿下,那句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出自那一首詩?」

「這不是出自詩,而是出自一首詩餘,孤讀給你聽。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夕陽西下幾時回?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新詞是指什麼?」

「就是詩餘。」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夕陽西下幾時回?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徐儷默念了一遍,說道:「好清麗含蓄的詩餘,就像是天然巧成一般。」

魔障又深了一層。估計這一回,李威讓她等兩輩子,她都會同意了。

又念了好幾遍,彷彿是刻在心裡面一樣,然後才說道:「那麼妾身就聽殿下的話,離開少林寺。不過殿下,你可要說話算話,不要忘記了妾身在等你。」

讓她一變,變成了一個承諾。

說完了,發出狡黠的笑聲,雀躍地離開了。一路清脆的笑聲,就像黃鸝的鳴叫,灑滿了山間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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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武後困窘 雨荷進宮(上)

日出江花紅似火,放在關中是不對的,應當是日出東山紅勝火。

才五月初始,太陽便像一個火爐一樣,一大早,就將一團團烈焰噴向了人間。

僕役進來稟報:「阿郎,外面的太陽好大。」

「嗯,」許敬不置與否地應了一聲,不用僕役稟報,一團紅光就射進了窗戶,怎能不知道外面的太陽很大?又說道:「這個太陽照得好啊,外面的大麥小麥,曬上兩天,用連耙輕輕一敲就下來了。」

僕役不敢作聲,恐怕唯一的好處也只有這個了,不擔心收下來的糧食受潮,可其他的好處呢?

許敬宗說完了,將窗戶推開,窗外是幾株老槐樹,有一株臨近房屋,長得快,枝葉都礙著小樓,僕役要將它砍掉,被許敬宗制止住。畢竟夏天到來,打開窗戶就是一縷濃蔭,這也是一份雅趣。於是每到冬天時,僕役就爬上樹,將挨著房屋的那一端樹枝鋸掉。後來又載上了葡萄,大約因為水土的問題,長得不大,味道極酸,裡面的核兒又多。

但許府倒不會貪圖這點葡萄,而是順著樹幹纏繞著那一片翠意,讓許敬宗很喜歡。後來又載上了絲瓜,葫蘆。下面放著兩張石桌,幾張石凳,搭了一個小涼亭,引來渠水。風景開始靚麗起來。

只是前些天的大風,將葡萄與葫蘆吹倒了不少,還有一株老槐樹,吹斷了幾處樹枝,僕役花了很大功夫,才扶回來,但依然能看到大風吹過後的狼籍。

許敬宗閉上了眼睛,想到,這個太陽曬得好啊,這個風吹得更妙啊。孫子有救了。

睜開眼睛問道:「某讓你查那個明崇儼,可曾查出來?」

「稟阿郎,這個明崇儼祖先是平原士族,世代在南朝為官。父親明恪是安喜令,不但此人長相秀美,其父亦是一個美男子。」

「美男子好啊。」

長得美肯定比長得醜好了,但僕役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指的是什麼意思。繼續說道:「是。其父身為小吏,卻喜役鬼神之事,其人盡得父之術,而且善長相術與醫術。後來此人應封岳舉,授予黃安丞。恰逢當地刺史家小娘子有頑症,其人用他方殊物療之,其疾乃愈。於是刺史在奏摺中特地提及此事,陛下召之與之語,甚悅。擢授冀王府文學。」

也就是擔任李旭倫的文學顧問。比縣丞尊貴,可是一個閒職。

「這麼說,此人經義、醫巫皆善長了?」

「也可以這麼說。」

「好,你傳某話去,讓他到某府上來一敘。」

………………………………

「太子在少林寺如何了?」

侍衛答道:「啟稟陛下,太子到了少林寺後,將徐舍人女兒勸回了東都。平時也安靜,只是在少室山轉了幾回,然後看書鍛鍊身體。不過在祈福時,忽然大哭,甚是哀傷,連寺中眾僧都合什嘆息。」

「這個痴兒,一副心腸卻是軟的。」李治說到這裡,聲音輕柔下去。有可能是狄仁傑出的主意,有可能不是,不過他沿路居然背著小妹,溺愛如此,讓李治聽了卻是很開心,又有些豔羨。

自己小時候可沒有享過這福氣的,幾位哥哥恨不能將自己生吃了。

「你下去吧。」

「喏。」

侍衛退下去,李治又沖武則天問道:「皇后,這一次大風受災情況如何?」

「陛下,不算嚴重,吹了一些麥子,颳倒了一些樹木與房屋,只有數名百姓讓倒下的房屋砸著了,或傷或亡。」

「朕作的什麼孽?」李治氣惱地坐下來。

自己作為皇帝,不算暴君,也愛民也節約。前些年還好,連年豐收,米價最低時,產糧地一斗米出現過三文低價。農民氣得不賣了,餵豬吃。武功上也平滅了高句麗。

可這幾年來了一個大變臉,唐朝軍隊第一次出現大敗,而且敗得很慘,並且指揮的人還是勇將薛仁貴!國內災情幾乎每年都有,不是這裡就是哪裡,災情規模還很大。

這樣的規模,不算最嚴重,可持續度,在史上也極為罕見。

如果換作李威還好一點。

災難嘛,那個朝代沒有,這種情況,應當群策群力,上下發動起來,同舟共濟,將這難關渡過。

可李治偏偏又好鬼神,越是後來病重,越信。還好,不愛方術,否則整天吃小丸子,估計早就熬不過去了。信的神靈還很多,如來佛祖信,三清老祖也信,這是東羅馬帝國路途遙遠,沒有波及過來,否則上帝他恐怕也會相信。不但他信,武則天也信。這一對夫妻聰明過人,可凡事往鬼神上引,這個災情就讓他們糾葛了。

武則天忍了忍,說道:「陛下,雞肋雞肋,棄之可惜,食之無味。大雩祭取消了吧。」

求來雨那是千好萬好,如求不來雨,丈夫會非常尷尬。到時候對弘兒,不是美名,有可能種下禍根。不僅僅如此,弘兒還好一點,真正不利的是自己。

還是以前好啊,丈夫沒有生病前,自己千嬌萬寵,也不需要這麼操神。現在既要協助丈夫處理龐大的朝政,還要處處小心,否則有可能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連丈夫都開始對自己時不時打打小算盤。這種生活,如覆薄冰哪!

丈夫的病象兒子一樣痊癒就好了,一切回到從前。

可真回到從前,她會開心麼?已經嘗到權利甘甜與沒有嘗到權利滋味,是截然不同的。

但現在的武則天對李治確實很好,某種意義上也是一個好妻子。包括李治更衣沐浴,有時候武則天都親手服侍。特別是病症發作時,更是衣不解帶,伏在床邊照料。

李治也無奈,說道:「皇后,這個暫且不提,你還是讀奏摺吧。」

讀了一會兒奏摺,就讀到了許敬宗的奏摺。不是賀蘭敏之,長安城中群情洶洶,需要緊急處理。這是普通的奏摺,於是也不是加急送到東都的,到了東都按照程序,又壓了壓。所以現在才到了皇宮。

武則天唸著奏摺,心中不由想起了王彩年那天說過的話。但立即否認了,如果許敬宗對弘兒不利,不是退親,可做的文章很多,比如會當凌絕頂,比如新犁,再比如陛下大雩祭前的惡兆。再說了,楊敏總歸是自己的侄女,儘管沾得很遠,裴家卻與自己沒有半點關係。這些年,為了自己與丈夫,許敬宗做了近二十年的惡狗,忠心倒是群臣中第一位的。

再看兒子,也只是虐待了一下許彥伯,並沒有動殺心。如果動了殺心,早在去嵩山途中,許彥伯就莫明奇妙死了。犯不著開罪皇太子。

說起來,楊思儉夫婦是沒有管教好。自從訂下了這門親事,一路提撥楊家父子,可他們對女兒放任不管。賀蘭敏之那麼多醜行,難道楊思儉不知道嗎?後來看到兒子病好了,態度卻是轉變了。比起當初自己的幾位異母同父的哥哥還要勢利。

想到此節,已經對許敬宗的奏摺默認了八分。

至於李治,則是默認了十分。賀蘭敏之與兒子的恩怨,正是楊家這個女兒造成的。

因此,扭過頭,問道:「皇后,你意下如何?」

「楊家過錯並不大,可是大婚在即,衛尉卿居然與夫人坐看女兒拋頭露面,家教不嚴,卻是推卸不過去的。」

「正是,朕也聽聞了一些風傳,以前這個小女子對弘兒態度惡劣。後來病好了,態度才改觀的。只是弘兒貪戀她的絕色,沒有放在心上。這樣的女子為太子妃,非弘兒之福,非社稷之福。」

都定到社稷的份上!

「陛下,話雖如此,大雩祭不知道該不該舉行,又是大旱,又是大風。這時候太子親事有變動,恐天下非議。」這是從政局上來說的,並無半點私心。

正是這種公心,與能力,讓李治依賴度一天比一天強烈,好像吃鴉片煙一樣,最後擺脫不了了。

「但弘兒親事即將到來。」

「這樣吧,既然許卿說裴居道的女兒品行賢淑,不如召入宮中一見,看看倒底如何。」

「也是,來人啊,傳朕口旨。」

「陛下,且慢。」武則天又將李治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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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武後困窘 雨荷進宮(下)

武則天又說道:「不急,先派人去問一下裴家這個小娘子的品行究竟如何。如果真是有許少師說的好,讓妾身見她一見。一旦召入宮中,外面必然會有言論。再說,婚期還有一些日子,須是穩妥一些為妙。」

李治沉吟了一下,道:「就依皇后之言。」

天家嘛,畢竟不是平民之家,又是太子的親事,退掉一次都會轟動天下。如果以後不滿,再退上那麼一回,貽笑大方了。

武則天放下奏摺,又問道:「那個狄仁傑如何處理?」

狄仁傑回到洛陽,立即被召入宮中。

開始交談,還是很歡心的。有學問,言語又是風趣。其實武則天也在反思進士科的問題。都以進士為貴,可是錄取率卻是低了,每次就那麼幾個或者十幾個人,即便是有才學,也多半考不中。就是這樣,還不是每年都開科舉的。因此,去年在她授意下,人員略略放寬。

但後來李治將話鋒一轉,問道:「朕召你回東都,為何你不見朕,而是去了嵩山?」

狄仁傑答道:「事有輕重緩急之分。臣官小人微,見了聖上,也沒有多大的事務。但去了嵩山,是為了國家,為了社稷。家和萬興事,聖上之家,乃天下之家。聖上是國家的人君,太子是國家的將來。聖上三思。」

「如果你不去,朕這個家家就不和了?」李治刻意曲解,這一問有些誅心。

武則天倒明白丈夫的心思,將這幾個人彈壓彈壓,讓他們就是相幫兒子時,也要注意分寸。

狄仁傑卻從容答道:「這個倒不是,臣力量很小,不能替聖上錦上添花,所能做的,只能使太子與聖上更加和美耳。」

李治說了一句:「如果不是你們,朕與太子,倒是更加和美。」

然後將狄仁傑打發出去,留在東都,就像奏摺一樣,扣中不發,沒有任何處置。但時間一晃就是好幾天過去了,畢竟他是太子的幕僚,朝廷對他的任何處理,都會讓人往太子身上聯想。因此武則天有此一問。

「讓朕想一想,皇后,他是並州法曹,不如讓他擔任大理寺丞,如何?」

大理寺首先是正卿,然後是少卿,再就是寺正,然後才是從六品的六名大理寺丞。不過掌管具體事務的,卻是這六名寺丞。這樣的陞遷與魏元忠那次十分相似,是陞遷了,但不是顯赫的陞遷,不會讓人想入非非。

「這個任職倒是不錯。」

「不過先讓他掛職到弘兒身邊吧。」

一個小小的大理寺丞與太子不能相比的,現在狄仁傑最重要的身份是太子的幕僚,其次才是大理丞,這是給天下做個樣子的。朕對太子很好!

武則天又開始唸著奏摺。

這樣的速度就慢了,於是奏摺一天天地堆高。

其實最後李治也無奈,只好囑咐小事讓武則天批閱。然何謂大事,何謂小事,呈到皇宮的奏摺再小,也不會是小事。權利一天天地隨著這些奏摺的批閱,在逐步轉移。但眼下,這個權利,對武則天來說,同樣也是一個燙手的山芋。

………………………………

端午節就要到了。

月亮還不大,只有一道彎眉,隱隱地掛在天空。可夜空卻不黑,繁星賽雪,於是洛陽大大小小的建築,影影幢幢。

「李首成,本宮有點不妙啊。」武則天拿著團扇說道。

就是李治取消了大雩祭,她自己也不大妙。為什麼要取消?百姓還是聯想翩翩的,就會想到大風的警告。當然,比舉行要好,一旦舉行了,那就成了一場豪賭了。賭贏了,大家歡喜,賭輸了,就有無數個變數。

加上朝中許多大臣,或者看不慣她一個女子協助皇上處理政務,或者當年王皇后與蕭淑妃、以及上官儀等人的死,讓他們不滿,總之,很多原因,讓某些臣子,狠不能將自己廢去,最好是處死,一勞永逸。這樣的災害,卻成了最好的理由。

還有,丈夫對自己猜疑心,這些年不但沒有去掉,反而在增加……

以及其他許多意想不到的原因,甚至武則天懷疑,丈夫沒有處理賀蘭敏之,讓事態擴大化,是不是刻意讓民間百姓認為自己在縱容侄子侮辱自己的兒子女兒,抹黑自己。

「皇后,奴婢聽到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西京太子漚的那些竹子,全部開始腐爛了,一開始沒有人注意,後面見到竹子真爛了,每天都有許多百姓前去觀看。」

如果是其他的作坊,百姓大半不會注意的。可這是太子授意的,又有許多奇怪的說法,說是太宗顯靈讓太子造的,又說是皇上與皇后想出來的主意,詢問了太子,於是太子在此試驗的。很多說法。

還有一點,就是紙會很薄很便宜,紙薄了就會便宜,再加上材料只有竹子與石灰等常見的材料,倒不似剡溪藤紙等紙張,因為過度開採,材料開始匱乏了,能不貴嗎?這樣,說不定天下百姓都能用得起紙。

這個意義,就是碧兒的母親,也知道的。

李首成又說道:「奴婢又聽說,還有一個月,新紙就能出來了。」

「哦,你說會不會成功?」武則天眉毛跳了跳。本來以為是一個笑話的,可是局面如此的艱難,如果成功了,能將她,或者丈夫的困窘,至少能化解一大半!於是心中就隱隱抱著一絲期盼了。

「奴婢也不敢說,可竹子真漚爛了,說不定會成功的。」

「你去安排一些人手,協助東宮的人,並且派侍衛日夜監視,不讓任何人破壞。」

「喏!」

武則天是害怕郝處俊這些對她有敵意大臣破壞的。其實這些大臣都是君子,不會屑於做這種卑鄙的事。不過卻是無心插柳,如果不派人看守,最後看到成功的希望,長安某一個人,卻是很不安份的。

李首成應了一聲,又問道:「如果萬一不成功,怎麼辦?」

「那就當是一場笑話吧,反正笑話夠多了。」

「喏!」

其實竹紙李威當時只想用此討好一下武則天,不然怎麼辦,還沒有穿過來,這個病太子就狠狠的扇了武則天一個大耳瓜子。可是他也沒有想到一張小小的竹紙,居然上升到這個戰略性的高度……

………………………………

「你今年多大啦?」

裴雨荷還在濛濛不清,好好的,自己卻召到了皇宮,面對這個偉大的皇后,心中惴惴不安。不過她出身名門大家,教養很好,而且性格沉穩,因此小心地答道:「十三歲。」

「十三歲了,那也合適。」

合適什麼?裴雨荷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本宮聽聞你自幼讀了很多詩書。」

「讀了一些,《論語》、《詩經》、《禮記》,不過九經尚未讀完,還有其他的一些書。」

「可會女紅?」

「也會一些。」

武則天拿出一塊方帕,說道:「能不能照著它,繡出來?」

方帕上圖案不複雜,兩隻蝴蝶,下面幾朵小花,裴雨荷答道:「這個臣妾倒是可的,不過需要一些時間。」

「你就在這裡繡吧,本宮不急。」

皇后之命,裴雨荷雖然一肚子狐疑,卻是不敢拒絕的,於是拿出絲線與繡花針,認真刺繡起來。

模樣是不及楊敏,但長得倒也清秀,最難得這麼小,見了自己雖然侷促,可沒有失態。從見面起,到現在,禮儀端莊。倒底是大家名門,想到這裡,武則天有些酸溜溜的。但與當年王皇后不同,王皇后出自天下最有教養的家族,然而霸氣凌人,目空一切。這個小女子卻是性格安靜柔和。

看著她在繡花,模樣嫻雅,又與楊敏反覆地比較,武則天心中又滿意了幾分。

太子妃嘛,長相都不要緊的,就是長相,這個裴家的小娘子,也不差的。但品德卻是很重要的,楊思儉的那個女兒恰好反過來了。長得絕色無比,長相都讓自己感到驚訝,所以才選定了這門親事。可後來的種種,早就讓她不滿了。

方帕繡完了,武則天拿出一張黃麻紙,道:「寫一些字,給本宮看看。」

「遵命,」裴雨荷拿起筆,在紙上寫了一首《雲漢》。詩有些長,講的是周宣王憂旱的事。

周宣王姬靜就是西周國人暴動後,被大臣推上來的皇帝,很有作為,史稱宣王中興,可執政時,也遇到了一場大旱,所以詩中說「旱既大甚,滌滌山川。旱魃為虐,如惔如焚」。山川河流全部旱成枯槁了,水滌的一樣。旱魃猖獗,遍地就像大火在燒。於是周宣王「憂心如薰」,祈求上蒼寬耍

「能選這首詩,倒有意思了,」武則天看著一行行秀麗的小字落在紙上,心中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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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彥伯偷嘴 半年之約

「殿下,鴛鴦如飛,畢之羅之,何謂畢?」

「畢嘛,原來指田獵時用的長柄小,看到這一句沒有?雁鵠集於會稽……來遭民田之畢。因為進了,獵物命運結束了,所以後來引為結束、完畢,」李威捧著一本書,隨口答道。

本來對古文就有一定的造詣,現在專心用功,上官婉兒在進步,他也在進步。

「也就是遭到了小與羅了?」

「嗯。」

「既然都進了了,為什麼下面一句說君子萬年,福祿宜之?」

唉,這個小丫頭,問的問題越來越難了。李威不得不將手中的書放下來,想了一會兒答道:「這是一對鴛鴦兒,在飛,遇到了羅,然而鴛鴦即使是面臨生死,也沒有丟下同伴。這種堅貞的感情,可以為君子帶來福祿。下面也有,乘馬在廄,摧之秣之,摧秣乘馬,暗示準備結婚親迎之禮。所以呢,說畢之羅之,也不分離。第一句說心願,第二句又是戢其左翼,將嘴插在相互的左翅膀中,和美的生活。這是新郎在遙想。因為簡潔,這一切沒有說出來,卻能讓人想到。」

但是不是這樣呢?李威也不敢肯定,反正這一句畢之羅之,很突兀。不管怎麼說,進了羅了,與即將到來的大婚喜悅心境很不符合的。

「鴛鴦只是一對兒?」

「是啊,」李威又是隨口答道。其實是錯的,鴛鴦關係很亂,成雙成對只是一種假像。但這時候人們就這麼認為了,抬這個槓做嘛?

「那為什麼人不是一雙一對?」

「呃,」李威噎住了。當然,也可以解釋,現在男子生活重,壽命不長。再加上戰爭,死的士兵多,男女比例不協調。一度為了鼓勵生育人口,李世民曾在唐律中規定,男二十,女十五歲必須結婚,否則依法處執,如果沒有錢結婚,政府資助之。不結也得結,什麼剩男剩女的神馬,全得關起來。當然,這時候法律嘛,不較真,不然宣城兩個公主都不會到二十多歲,還是太子上書成得以成親的。難道去抓李治與武則天?或者詔書規定七家十姓不得通親,人家照樣通,又怎的?但這一來,這個時代結婚很早。一男除了一妻外,多媵妾,很正常。

可來解釋,也說不通,光棍比比皆是,也未見多少政府資助之。

恩,應當來說,進步的是另一條規定,寡婦鰥夫必須成親,守節也是犯法的。不像明清那麼不人道。

碧兒敲了一下上官婉兒的小腦袋,道:「婉兒,有的你不能問的。懂不懂?」

一夫一妻,你上官婉兒也不要等太子以後寵幸了,連碧兒都受牽連!

「是的,人與禽獸是有不同的,」上官婉兒省悟過來。

可這句話怎麼聽起來那麼彆扭,或者人不如禽獸?

正在這時候,侍衛走了進來,稟報導:「許舍人在偷吃肉,讓我們發現了。」

祈福的法事結束了,但齋戒沒有結束。李威又說了,再替父皇齋戒一月,這樣誠意總足了吧。反正也是拖時間,到廣成澤是拖,在嵩山也是拖。論風景,嵩山並不比廣成澤與崆峒山差。每天看看書,或者遊玩一番,特別是空氣,真的很好,就像進了氧吧裡一樣。這個日子過得十分逍遙。

侍衛有的嘴饞,可是仁太子孝順,倒沒有什麼怨言的。其他數位臣子,雖然官職不高,可都是李治特地挑選過來的,說起品德,李威恐怕未必能趕得上,更沒有怨言了。

最苦的是許彥伯。

倒底是寵慣了的,一下子吃不了這個苦,於是下山偷買了一塊烤熟的肉帶到寺中,然後跑到林裡偷吃,卻不成想,被侍衛看到了。

李威走了過去,看到許彥伯正瑟縮地靠在一株松樹上,腳下面還有一塊荷葉包的熟牛肉,臉色蒼白。這事兒說大也不大,如果遮掩一下,也就過去了。說小也不小,如果不遮掩。這可是在替皇上祈福。

但太子會替他遮隱麼?

果然李威第一句話說來了一個:「人面獸心哪!」

「殿下,你是故意折磨臣,臣要回東都。」

一路上受李威的氣不提,連小公主也參與進來,時不時整他一頓,這段時間過得苦不堪言。

「孤何時折磨你,這一次祈福之旅,孤不願意擾民,大家過得有些苦了,可是不吃苦中之苦,怎麼知甜中之甜。對孤,對各位,都是一次難得的成長。」

「正是,」幾位大臣正色道。正是便裝,聽到了看到了許多東西。或者整治許彥伯,也不過小公主譏笑了他幾句,太子沒有優待他,與大家一樣,不過他身體嬌慣了,所以感到很吃力。可論出身,論尊貴,你還有皇太子尊貴嗎?人家皇太子也沒有破例享受什麼,這還有什麼怨言的?

或者他與太子有過節,如果這次機會抓好了,何嘗不是將這個過節彌償的最佳時機?

不但大臣這樣想,連武則天也抱著這樣的想法的。難不成許彥伯不會笨到此中關節都想不明白?

但想法卻是錯了,許敬宗與李威一談,感到李威的敵意。而許敬宗的那次上書,也讓李威感到許敬宗的殺機。這兩人不死不休了!

「回東都?你以為這個天下當真是你們許家的?要來就來,要去就去!來人哪,掌嘴,掌這個饞人的嘴巴,掌這個大逆不道的人嘴巴,掌一百下。」

一百個大耳瓜子抽下來,許彥伯嘴兩邊整成了兩個大西瓜。這還是侍衛忌憚他的爺爺,否則這一百下子抽下來,估計連牙齒也剩不了一半。這還是其次,李威又不讓他回洛陽,繼續扣在少林寺,自己偷嘴,未免丟人現眼。關進禪房裡,直接不出來了。事情並沒有結束,此事,太子一定會上書朝廷,如果讓皇上看到了,該是如何想?祈天祈地不要緊,這一回祈求平安的對象,卻是皇上本人!

李威確實在寫奏摺。

父母養了兩條看門的惡狗,李義府開始對主人不敬,才流放的。剩下的這只惡狗,就更加珍貴了。想放倒這只惡狗,也要積少成多,聚沙成塔。這就是一次聚沙子的機會。

正在此時,外面傳報狄仁傑來了。

高興地迎出去,問道:「狄君,如何又回來了?」

「趕了趕,趕來與殿下一道共渡端午節。」

「歡迎之至。」

說完了,兩人開心地大笑,請狄仁傑進去落座,狄仁傑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恭喜,恭喜,」趕過來的魏元忠三人立即祝賀。

與魏元忠的官職一樣,職不高,可權很重。大理寺,可是執掌大案要案所在,審案子大理寺卿很少出面的,正是幾位大理寺丞。魏元忠亦是如此,放在京城,或者在太子身旁,權利不大,可是放到地方彈劾糾察的對象,可上達到一州刺史。也就是說,四品五品的刺史見到他,也乖乖地笑臉相迎。

向魏元忠道:「同喜,同喜。」

其實說到底,還是沾了太子的光。熬了這麼多年了,總算是熬出了一點頭。

說完,掃了一眼桌子上的奏摺,道:「殿下寫的好字。」

「呵呵,」李威一樂。雖然他將那些記下來的詩詞當作他的,嗯,無人爭辨,可心裡面多少發虛。唯獨這個字,引以為傲的。在洛陽時,母親武則天還特地讓他寫一幅字。寫完了,看了半天道:「好字。雖然功力不足,隱隱有一家之相。」

可說完了,狄仁傑看著奏摺,就皺起了眉頭,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李威將事情經過一說。

狄仁傑嘆道:「許少師為人如何不提,心中總算多少替著皇上與皇后著想。這個孫子……大逆不道未必能稱得上,可心中卻沒有半份二聖的地位。」

公正的評價。

然後話鋒一轉,道:「不過這份奏摺,你還是不要遞到東都。許少師之事,交給臣來處理。」

太子也好,包括魏元忠在內,都低估了許敬宗要剷除太子的決心與膽量。而且此人心智不可想像。只是偷了一下嘴,不要說打不死許敬宗,連許彥伯都拍不死。反而逼急了,許敬宗會來個魚死破。

仁太子與這樣的人同歸於盡,得不償失的。

魏元忠說道:「狄君,你才智不弱,可對付許少師……」

那意思,別以為陞遷了,也不錯,大理寺丞,可與許敬宗相比,你什麼又不是了。

「未必,拭目以待吧,魏君。」說完了,心裡在思付,原來嘛,是沒有機會的,許敬宗的事,讓他很頭痛。可現在不同了,調入了京城,偏偏巧,還是大理寺丞!而且自己,雖然都知道他是太子的幕僚,可依然低估了他。

又說道:「殿下,將奏摺收起來吧。相信臣,給臣半年時間,如果陛下與殿下一道返回西京,臣也跟隨一道前往西京,三月為限。許少師這塊大山,必然讓臣搬開。不過現在,卻不需要將他逼急了。而且有一些事,殿下需忍上一忍……」

「半年時間?」魏元忠更加不相信,除非這個老傢伙病死了,否則給你三年時間,也未必能搬開。

「足矣!這是臣還要相陪殿下有可能一兩個月,否則都不需要半年。殿下,臣可以向你下一個軍令狀。」

連李威都不大相信了,半年掰倒許敬宗?就是狄仁傑手上有什麼仗持,也不大可能掰得倒的。可狄仁傑卻不是喜歡說大話的人,為什麼會說出這種大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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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等(上)

「孤相信就是,」李威雖然這麼說,卻是不大信的。

但軍令狀的東東,千萬不要出來。狄仁傑也喜變通,可不代表著他性格圓滑,通過魏元忠,就可以看到這些良臣性格激烈的一面。萬一辦不到,他來個抹脖子,自己上哪裡找這個軍師?

狄仁傑也不解釋,這件事,只有自己一個人慢慢去尋找蛛絲馬跡。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則許敬宗來個殺人滅口,就死無對證了。又隨意地說道:「臣來之前,聽聞裴左金吾家的小娘子被皇后召入皇宮敘了很久。」

「皇后召她何事?」

「臣不清楚,也許為終南山之事吧,這個裴家小娘子如何?」又是隨意地問。

「孤也不大清楚,只是那天看她很小,卻很堅強。大約出自名門,儀禮也很好,懂得一些世故。」就是這樣了,徐儷讓他注意,一是東市上本來就有交接,小辣妹子,給他印象很深,第二長得又美麗。他又不是聖人,看到美麗的少女,多注意一眼,正常生理反應。詩經開篇第一句不就說了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再說,徐儷也十四歲了,既然經堂揩揩碧兒的油,十四歲的年齡,慢慢能接受了。可是裴雨荷只有十三歲,這個年齡每往下降一句,對他心理來說,就是一個包袱。十三歲能做什麼,後世恐怕才上初中一年級!到了上官婉兒,歷史上那麼大名氣,現在就是一個小美人胎子,李威心思還是比較正派的。太小了,虛八歲,讓他如何動心思?上官婉兒想讓他動心思,還要等上六七年,如果六七年安然無事,他登上大鼎的可能性也就會無限放大,嗯,那時候,也許會為自己**考慮一下。

不過呢,這個想法多少是在掩耳盜鈴,虛十三歲上初中一年級,碧兒也不過虛十四歲,才上初中二年級,這又有什麼區別?五十步笑百步都不如……

只能說這個時代的落後,很讓後人感到悲催。

「是啊,臣也聽聞左金吾家這個小娘子,品學兼優。」狄仁傑又似隨意聊了一句。

其實在心裡說,印象不惡,事情會好辦一些。

在臨離開洛陽之前,王彩年送來密信,讓他帶給太子。說是許敬宗上了一篇奏摺,使皇上與皇后產生休掉太子妃的想法,還召見了裴家的女兒,很有可能用這麼裴家的女子代替楊家女。

這件事狄仁傑早就料到了。

京城裡謠傳紛紛,雖是失了偏頗,可當真是空穴來風?如果是大家望族,嚴禁家中女子與外面男子接觸,賀蘭敏之縱然是表兄,還不是真正嫡親表兄,見不到太子妃,會不會想到綁架太子妃這個念頭?而且,以前對太子的確不好,後來轉變了,那時太子身體也好了起來。難免會讓人想入非非。

這是大旱大風,弄得皇上與皇后頭痛萬分,沒有關注。如果沒有大旱與大風,聽到這些傳言,多半也會產生休掉太子妃的想法。或者換作其他人點醒一下,結果還是一樣。

正是因為大旱與大風,讓大雩祭成為雞肋,不知道該不該舉辦,有可能回掉這門親,可會讓皇上拖上一拖,沒有那麼快決議下來。

狄仁傑立即回了口信,切不可告訴太子。

不知道楊家女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如何,只是聽說了一些傳言,說此女長得絕色,年僅十五,長相就不比他收下的兩個義女遜色。徐家那個小娘子可是親眼看到的,是何等的絕色。這樣一對比就知道了。

如果太子捨不得,偏偏他又來了一個「齋月」,齋月很好,可為了楊家女回到東都辨理,那麼不單是不愛江山愛美人,而是不愛父皇愛美人了。這個問題就嚴重了!

其實楊家女的某些品行,也不適宜當一國之母的。但太子也未必只有太子妃這一個妻子,這要看如何操作了,操作好了,魚與熊掌同樣可以兼得。正在思考呢。

實際上李威遇到了狄仁傑,是何等的萬幸。雖然老狄熬得辛苦,想上位,可付出確實很多,又要幫李威出主意,又要補漏拾遺,還要為他槓下許敬宗這個龐然大物,並且呢,從香雪畫柳,再到楊敏,還要為李威做保姆。

這是老狄大腦夠用來著,換作旁人,就是一樣,也吃不消。

………………………………

侍衛帶得不多,十幾人,可分作了四面八方,正好從各個方向將李威擋住。特別是薛訥,走在正前方,不即不離。

狄仁傑暗點了一下頭。

雖然說保護太子與公主,可這群侍衛用了心思。萬一有什麼凶險,從山澤中射出冷箭,第一撥肯定射不到太子身上。

之所以如此,太子也沒有做多少事情,只是二字,寬厚。

在這個等級分明的時代,李威還沒有完全脫變過來,前世就是一個儒雅的講師,對人平和,今世依然如此。但在這時代就了不得了,這種寬厚是骨子裡流露出來的。因此很得侍衛忠心。

狄仁傑也沒有揭破。凡事總有兩面性的,太子在宮城裡一番話讓皇上大怒,為什麼不下旨廢去太子,也是考慮到太子在民間的名聲。現在亦是如此,也不是在收買侍衛,不會有多少忌憚。可是侍衛們的忠心,天知道那一天會不會用上?再說,也要讓皇上有一些忌憚,只要這個度把握好了,不讓皇上感到嚴重的危脅,那麼有忌憚與無忌憚是兩樣的。

如果一點忌憚都沒有,想廢就廢,其實也不妙的。

漸漸來到農田區。

大麥小麥收割完了,也進了倉。田野裡是一片青綠,有高梁、粟、豆,還有桑、麻、葛。不過因為久未落雨,許多田野的青苗有些兒蔫,長勢很不好。於是農民在擔水,不停地澆灌。

「不是很妙啊。」李威說了一句。

眾人表情都是沉重,狄仁傑說道:「這是河南,關中猶甚。」

即使長勢不好,還在長著是麼。可關中許多地方地皮幹得開裂了,想種都沒有辦法種植下去。

姚元崇忽然道:「你們看哪裡。」

指了遠處一條小河,河兩邊因為不缺水,莊稼長勢卻很好。

眾人一道走了過去,看到一個老農在鋤禾,李威走過去,攀談道:「老伯,你這地莊稼倒可。」

「這位郎君,地不是我的,是張明府家的地,我只是一個佃農。」明府是對縣令的尊稱,也就是某一個縣縣令家的田地。

狄仁傑搖了搖頭。

「狄卿,你為何搖頭?」

「殿下,你過來,臣對你說,」狄仁傑將李威引到一邊,說道:「殿下,可知租庸調製?」

「知道。」以前不知道,來到唐朝後才知道的。

唐朝開國是均田制,一丁男授男百畝。所以有了這個制度,歲納粟二石,言公田假人,所以謂租。很輕的租。一畝地只交兩斤糧食。小農經濟,自耕自織,國家又沒有大規模的紡織作坊,於是每丁需輸絹、綾、絁,不管那一樣,二丈,綿三兩。沒有蠶桑的地方,輸布二丈五,大多是麻或葛,麻三斤。

這個綿不是棉花,棉花有了,西域高昌,或者嶺南都有,很少,因為紡織機落後,脫籽麻煩,脫完了籽,從皮棉到棉布又比麻葛蠶絲費工,於是知道保暖,普及率不高,價格更是昂貴。這是李威逛東市問到的,然而他也不知道紡織機該是什麼樣子,連黃道婆的那一種都不知道。倒是種植方法可以提高一些。可害怕父母忌憚,又不敢說了。

這個綿是指絲綿。

亦是很輕。

然後國家還有許多事務需要勞力,比如水利,或者運送貨物等等,也就是徭役,每丁一年定製二旬,也就是二十日,是無償的義務勞動。若因故不能服役,可以日交三尺布庸代替。

至少在李威看來,很簡便宜行。

還有其他的稅務,那就不好了,在父親手中因為官員增多,看到民間高利貸盛行,於是每年拿出一部分錢放官貸,利息比私人的還要重。老百姓不願意,於是強行攤派。有的地方利息高達百分之一百五,甚至百分之三百。好在這種高利貸不多,每年為國家得貸款十幾萬緡錢,用作官員的俸祿。但實際肯定不止,大多數進了官員的私囊。

另外就是關稅,國家恥於言商,關稅很模糊,有的關卡定稅很重,然後接受商人的賄賂。等於是變向的走私。要麼廣州港,胡應就說過此事,本來市舶司一年可以為國家帶來大量稅率的,然而定稅很重,於是蕃船未見港之前,就將貨物用走私的手段卸掉了,然後空船進港。因為稅法的不完善,對此官員都感到無奈。

後兩項也許使許多官員兵捽髮家致富,可對國庫收入卻沒有多大補益。國家稅務來源,還是租庸調製。

狄仁傑又說道:「建國之初,上到大家望族,下到黎民百姓,人口減少三分有二,多了許多無主之地。國家租庸調製尚可實行。即使,人口眾多的狹區,人丁只有三十畝,十畝,甚至五畝。國家安定,人口繁衍,永業田不增,一丁變成三丁、五丁,百姓壓力始增。」

李威臉色陰沉了。租庸調製本義是好的,可這個基礎是架空在人丁百畝上,如果一丁只有幾畝地,還要交納這些租庸調製,就十分沉重了。如果兩三畝,交掉兩石糧食,還要地來種桑麻,以現在的產量,直接破產!

然而不止這些,狄仁傑又說道:「因為建國之初,田地寬裕,所以多有賞賜,親王百頃,一品官員六十頃,直至九品二頃。甚至還會破例,比如高祖曾授裴寂相公田千頃。已為特例,今田薄,然而賞賜不斷。」

李威面色更沉重,本來地就不足,這樣的賞賜無形讓田地更加緊張,一頃不是後來的一公頃,現在的計量單位很成問題,可也大約與後來的一百畝相當。也就是一下子賞賜了裴寂十萬畝!試問唐朝有多少個十萬畝?

狄仁傑繼續說道:「不過現在朝廷大多數隻是虛賞,已無多少實田可授了。但問題不在這裡,按照朝廷法制,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緦麻以上親,內命婦一品,郡王及五品以上祖父兄弟,職事、勳官以上、有封者若縣男父子,國子、太學、四門學生,俊士、孝子、順孫、義夫、節婦同籍者,皆免課役。又規定視九品以上官,不課。闕下科名者,鄉中賦籍除。這些課除就包括部曲與佃戶的稅役。」

斷案善長,因此對律法很熟悉,隨手揀來。

說到這裡,指著那個老農道:「許多百姓承受不了朝廷的壓力,於是帶田投於各個免稅地主官員名下,逃避朝廷的租庸調製。而各地良田,卻大多數為地主所佔有。就包括臣在內,家有數百畝良田,雖然不多,可是沒有稅役,僱傭一些百姓,僥倖能臣全家溫飽。」

如果不貪,或者沒有其他的外路,即使幾百畝地,也只能溫飽,但唐朝能有幾個狄仁傑?

「再說府兵,本來府兵有足夠的義田,又是免稅,開國之初,又賜錢二萬五千,因此戰鬥力強大。然而義田日見減少,即使免稅也無法讓全家溫飽。並且因為田地緊張,一旦戰死,稍作撫卹,就將義田收回。這不算,大非川之敗,吐谷渾與西域漸失,臣從遠方來,一路聞聽馬價應聲而漲。而鐵器等物資早就上漲了,二萬五千錢,在馬匹緊張的地方,一匹老弱之馬都購買不到。這樣下去,士兵堪憂。」

這使李威又想到了那個陸馬,實際上朝廷禁止私人販馬的。不過這也是一個灰色區域,畢竟農民耕地也需要馬,朝廷每年將淘汰下來的老馬弱馬劣馬,售給農民。但官員作派死板,於是對私人商馬,也採取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其實用商賈之法,也未必是一個壞主意,畢竟唐朝很有錢,如果全面放開,大量的戰馬會從突厥、契丹、吐蕃而來。這些商人的神通,可不能忽視的。但這個行商,那天父親的大罵,不能開口的。而且每改革一項,就有漏洞可鑽,比如高利貸。說不定放開了,反而馬價沒有節制,讓商人操作成天價,這個後果,自己不敢承受的。

說到底,還是稅法。再說到底,自己為什麼不多看看歷史書籍而來!

後來有許多好的稅法,比如兩稅法、一條鞭法、攤丁入畝法,可是自己記得不大清楚。

並且府兵制與租庸調製是唐朝立國之本,這兩項制度破壞,就是以後自己登基,也是危機重重。並且國家越安定,人口越多,這種危機越大!

試探地問了一句:「狄卿,如果按照田畝收稅呢?」

狄仁傑臉色一變,道:「切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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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等(下)



「殿下,臣之所以說這一番話,正是看到殿下仁愛寬厚。」狄仁傑突然來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看到這問題的,不是他一人,可都沒有解決之道。說了出來,有可能會就讓你挑起來,誰都挑不起。如果不是李威的為人,他斷斷不會說出的。說出來也不打算讓李威找出解決之道,只是提醒他一下,這也是一種教導。

「狄卿誇獎了。」李威心中很慚愧的,一直只想保命,保不住命就打算逃路,真沒有分多少心思放在國家百姓身上,如果不是狄仁傑今天提起,甚至根本就沒有想過租庸調製與府兵制。

「可是殿下切不可學隋煬帝。」

這一句倒聽出來了。因為要保命,楊廣如何登基的,曾經細心分析過。開始時楊廣很好的,獨孤皇后要一夫一妻,可楊勇卻有許多妻妾,但楊廣呢,只有一個妻子,也就是嫁了五六個國王的蕭妃,老子楊堅節約,楊勇偏偏又喜音樂歌舞,飲宴達旦,楊廣家中全是老醜婢女,樂器上佈滿灰塵。每次出行,見到父母只是哭,因此狄仁傑反覆囑咐他能哭則哭,不能哭也要哀傷,那怕乾號都是好的。楊堅夫婦派太監看楊勇,楊勇傲慢相對,楊廣夫婦卻親自迎接,送也送到門口。在他未登基之前,南征功勞不提,所表現出來的品德,節儉、樸實、謙恭、虛懷若谷、好學不倦、禮賢下士、不愛聲色犬馬、文武雙全,可以說是集人類美德於他一身的典範。

看到這段歷史後,李威不由睜大眼睛,暗罵,***,這還是那個暴君嗎?

「狄卿,敬請放心,孤未必做得很好,隋煬帝還是不屑的。」

其實狄仁傑之所以提醒一下,也是因為李威某些方面做得太好了。對百姓親切,他可以做到,可對一個奴婢部曲那麼親切,就是狄仁傑自己,都未必能做得出來。再說,又不古板認死理兒。

這樣的太子如果做了皇帝,會做出什麼樣的偉業?

不是有很多顧慮與忠君思想作怪,他都想立即將李治與武則天推翻,扶持李威登基。

好得過頭了,楊廣與王莽還能找出一些做作的地方,可是李威身上卻找不到,特別是籍田祭上的舉動,那不是真情流露,根本就做不出來。這反而讓他有些時候擔了一分心。

狄仁傑又轉入正題,說道:「朝廷也有一些計畫,武德六年(623年)將天下戶劃為三等,到了武德九年,又劃為九等。一些功勛人家沒落後,將賞地收回。可是人口增加,新的賞賜出現,地越見不足。而劃分戶等時,官員未必盡到職責,甚至收取賄賂,高戶低劃,低戶高劃。這是朝廷積弊。不過以地徵稅,切切不可。」

這是第二次說切切不可。

「為何?」

「現在的田地大戶,一是隋唐更替保留下來的名門望族,比如崔盧李鄭王,二是功勛家族與朝中重臣,三是新興庶族。這些人都是朝廷的精英。如果以地徵稅,觸動的是整個精英人士的利益。縱然是太宗在世,也不敢輕易枉為。如果不觸犯他們,還是在原來田地上變動,得田者也未見多少收益,失田都反而怨聲載道。得不償失。再說,以田徵稅,必須重新丈量田畝,那麼天下騷動,有可能都會引發禍端。其實現在危機並不嚴重,只怕是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後。」

幾句話就將李威想法封死了。

「這個弊端終要去除的。」

狄仁傑卻沉思不語。辦法肯定會有的,就是想不出。即使有,陣痛肯定難免。最後說道:「等!」

這些不是你考慮的,也不是我考慮,必須等你上位後,才能慢慢去想辦法,才能有權利解決。

「是啊,只有等了。」

…………………………………………

這一等,卻不知道要等到那一年,都未必能等得到。

然而等的人可不是他們兩個。

侍衛在等,等的時間不長,等熬過李威弄出的「齋月」,雖然沒什麼怨言,可禁了葷腥,又禁了狩獵,還是不喜的。

許彥伯在等,等李威回洛陽。不但齋月,呆在這一行人裡面,特沒有臉面。

長安洛陽群臣也在等,大旱大風的,沒有一個是傻子,這讓他們預感到了一場風暴將要來臨。不過想到**那個皇后的手段,大多數人還是不敢吭聲的,只好觀望。

甚至武則天都在等,局面對她很不利,都將一絲希望放在長安那幾個池子裡面……

……………………………………

碧兒彎腰看著青苗,小時候家中貧,於是在坊中空地上,開了一些地,種些蔬菜與糧食渡日。不過懂得並不多,看著李威走過來,問道:「殿下,不知用你方法,在皇莊種植的那幾塊地的高梁,長得如何了?」

「大哥,你什麼時候種高梁?」李令月好奇地問。

「不是我種,是西京皇莊的人在種,只是我讓他們用了《齊民要術》裡一些方法去種。」

豈止是如此!連狄仁傑都沒有注意,太子仁愛,關心一下農事,不必奇怪的。

「哦,我也要回西京去看。」

這能說回去就回去,說來就來的?

不過李威確實從某種程度上在溺愛。他雖然也遊玩,書本沒有放下,白天相陪的時間不多。於是讓侍衛帶著她到處轉轉。受了李威很大的影響,看到窮人了,要救濟。這個都不難的,不像長安到處是災民,縱使讓她看,也看不到幾十個窮人,於是救濟。

時間久了,山上也看厭了,要去不遠處登封縣城。

這一回窮人多了,登封縣令再掩飾,還是有一些不好的現象。不大明白,反正認為是不好的,插上一腳,行俠仗義。最要命的,有可能是李威某些方面沒有說清楚,不分青紅皂白,全是富人不對。也未必是如此的,雖然窮人可憐,也不盡然全是好的。富人也未必全是壞的。特別一些好吃懶做的浪蕩子,認為有機可乘,聽到李令月出行,專找富人的麻煩。

弄得登封縣城裡面一些富裕人家或者大戶,都不敢出門了。

登封縣的一干官員,更是哭笑不得。

還好,她也不知道如何處理,看到了,賠錢賠糧食,倒沒有笞杖等刑法處理。撞了霉運的人,只好拿錢糧出來花錢消災。

嗯,總的來說,這些天下來,在少林寺附近,贏得了不錯的名聲,頗有些一些女兒童版包青天的架勢。

其實武則天與李治聽到後,也是莞爾大笑,寫了一封信給李威,稍稍管管。管教就管教,何必加一個稍稍二字。於是李威也不管了。

撫了李令月一下頭,說道:「現在回去,還是青苗,等到秋天到來,那時候我們應返回西京了,我再帶你去看。」

武則天對竹紙抱有希望,仍不大相信。可是李威對竹紙很有信心的,不是複雜的工藝。只是對收成不大有底。肥料不成問題,甚至害怕過肥,造成負面效果的肥長,還讓皇莊的人,也使用了不同份量的肥料。種植方法與後世的無異了,甚至精心伺服程度有過之無不及。

關健就是種子,種子也在進化的,現在的種子肯定不是很好。如果不是這一條,千公斤畝產不實際,可千斤畝產未必是夢想!

倒底多少,只能看秋天的收成!

他們在說話,老農已經懷疑起來,走過來,恭聲問道:「請問,你是不是太子殿下?」

「是。」

「臣民拜見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不必多禮。」

「太子是仁太子啊,公主也是好公主。」

又來了,但李威卻十分開心,這一次帶了妹妹前來,終於得到最大好處了。全部在誇獎自己了,其實是害了自己,可誇了自己,又誇了妹妹,問題就不大緊的。這個倒好啊,以後要不要將三個弟弟全部拉出來?兄妹五人,不管到哪兒齊上陣?

但讓人認出來,馬上就有百姓過來圍觀,又是某位縣令的田,長勢再好,也吸引不了大家的興趣。於是離開,返回少林寺。

在路上,又在思索狄仁傑的話。知道自己無權利過問的,可作為一個穿越者,居然找不到一條解決方法?想了想,又沒有頭緒,只是心中隱隱覺得,在田地上無論動什麼主意,也未必有好結果。動來動去,還是那些地,本來種田人就很辛苦了。比如穿之前,農民都開始有少許補貼,依然是最苦的一群人。工業?商業?

可想到父親那天的責罵,立即將念頭打消。安份一些吧,再說了,現在小作坊,那來的什麼工業?

回到了少林寺,魏元忠忽然低聲對他說:「西京來信了,自殿下離開西京後,盤算了一下收入,共獲利五千三百多緡錢。」

說得很心虛,一個讀書人,一個朝廷命官,居然言利。雖然是一筆不扉的收入。

狄仁傑狐疑地看著他們。

李威解釋道:「狄卿,那個作坊實際上是孤開設的。東宮財政緊張,有時候孤看到百姓貧苦,可又無能為力,於是變通了一下。」

狄仁傑臉上一陣古怪,一直錯認為是補貼江家的,儘管碧兒兩個哥哥為官了,可是掛羊頭賣狗肉的事,各大家族在做,甚至有不少官員在做。這個作坊依然控制在江家手中。

太子經商?

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這個不大好。」

李威聽了頭痛,連狄仁傑都說出這句話,可見整個社會對商人的看法。只好說道:「狄卿,孤知道不大好,可做一些好事,能幫助一些老百姓,名聲污些,孤也無所謂。」

「不大好,不大好,」狄仁傑一面思付,一面還在搖頭。

這要等會來勸說,轉過頭,問魏元忠:「為何得到這麼多利潤?」

雖然派了人協助太子,可聽到利潤二字,魏元忠也直皺眉頭,噎了噎口氣,答道:「商人都以為是江小娘子家人開設的,聽到陛下與皇后對江小娘子的賞識,於是不問盈利,大肆進貨,以圖攀上這層關係。於是利,利,利就起來了。」

李威忽然靈機一動,問道:「如果朝廷徵收鹽稅會如何?」

「殿下,不可。」狄仁傑慌忙說道。

開門五件事,柴米油鹽醋。本來鹽價頗高,一旦徵稅,百姓生活立即會受到影響。

「但如果有很多很多的鹽,而且開取方法便宜迅速,會如何?」

「這不大可能的。」

「孤說假如,或者說簡單一點,鹽會很多,成本有可能每鬥不到一文錢,會如何?」

每鬥不到一文錢,那怕在嶺南運到洛陽,運費也不會超過五十文,就算小斗,也有五十斤,也就是後來的二十多斤,比起現在的鹽價,還是低了許多。倒是可以征一些稅的。

但狄仁傑搖了搖頭道:「不可能的。」

忽然再次狐疑地看著李威:「難道,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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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婉兒初啼 齋月漸滿

一大早,帶著上官婉兒跑了一會步。跑到了山頂,五月少室山景色倒是很好。

大團大團的霧,騰在山巒間,並沒有連在一起,於是成了一條條白色的絲帶,露出片片滴翠的青山,便似成了仙境。

跑下山來,上官婉兒捂著小腿說道:「殿下,奴婢累得不行。」

「累了,就回去休息吧。」唉,有些無語,我拚命鍛鍊,是為了治病,為了保命,你又是何苦來哉?

又打了一趟拳,回到房間,上官婉兒正在寫字,李令月趴在旁邊看。看到李威來了,上官婉兒立即將紙藏起來。

「寫什麼呢?」

「不讓你看,」上官婉兒說著,臉上飛起紅雲。

李威好奇起來,可能是因為天生的,可能是因為自幼在掖庭宮長大的,雖然年幼,舉止卻很大方,究竟寫了什麼東西,讓她會害羞。

她不讓李威看,李令月打小報告了,道:「大哥,她在寫詩。」

「這麼小就會寫詩了?」李威很驚喜,這才對嘛,跑步打拳的與你有何干係,你的任務就是寫詩作賦。彎下腰,說道:「能不能讓孤看一看?」

「奴婢寫得很不好,你可不要恥笑我。」

「孤為什麼要恥笑你,你還小,能寫詩就不錯了,怎能要求寫得很好。」

上官婉兒羞羞答答地將紙頭拿出來,上面是一首五言律詩:風臨竹影動,日開霞雲紅。分波昆閬越,碎露雲霧重。陪駕禱少室,侍賞近蘭叢。花台無芳色,蓮塔滿松容。太子資善仁,祈福終有功。

武則天以前陪李治來少林寺也留下過一首詩,陪鑾游禁苑,侍賞出蘭闈。雲偃攢峰蓋,霞低插浪旂。日宮疏澗戶,月殿啟岩扉。金輪轉金地,香閣曳香衣。鐸吟輕吹髮,幡搖薄霧霏。昔遇焚芝火,山紅連野飛。花台無半影,蓮塔有全輝。實賴能仁力,攸資善世威。慈緣興福緒,於此罄歸依。風枝不可靜,泣血竟何追。

武則天的詩寫得……雖然是他的母親,可說老實話,李威並不認為有多好,不過長時間替李治處理政務,詩中自有一種「王八」之氣,或者她天生就有王霸之氣。

上官婉兒這首詩,就是臨摹了母親這首《游少林寺》。

只借用了一些,兩首詩意思不同,詞語不同。老媽的詩厚重大氣,上官婉兒的詩卻是清秀自然。當然,畢竟年齡很小,詩寫得略略幼稚。不過,她才多大,八歲!

「很好,寫得很好。」李威不由地誇讚道。

「大哥,」李令月吃味地拽著李威的衣服,不滿的撒嬌。

「小妹,這就是你的榜樣,可要好好讀書。」

「大哥。」又拖長了聲音,繼續撒嬌。

正在此時,金內侍從洛陽回來了,趕得有些急,大約是一大早就趕路了,身上沾滿了露水。李威說道:「你倆出去玩,我與金內侍有些事要談。」

金內侍一眼看到桌子上的詩,上官婉兒隨李威一道來洛陽東宮,呆了不少天,她的字,還是認識的。不由地「咦」了一聲,問道:「難道是上官婉兒寫的?」

「正是。」

「婉兒會寫詩了,」金內侍高興地說。

豈止會寫詩,長大了,還不知道會寫多少詩,並且與她祖父,可是大名鼎鼎上官體詩的代表。

「難得啊難得,殿下,你看到後面一句,多好啊,太子資善仁,祈福終有功。」

最後一句,算是小小地拍了李威一個馬屁,可也未必,小蘿莉對李威很依賴,將李威當作了亦父亦兄,估計倒有六成發自內心。不過金內侍卻是六成在拍馬屁。

這首詩中卻是分波昆閬越,碎露雲霧重與花台無芳色,蓮塔滿松容最佳。最後一句……嗯。

「好詩啊好詩。」金內侍又捧在手裡誦讀,然後繼續吹捧。

好詩未必,只是出自八歲上官婉兒之手,很難得了。大約金內侍以為自己將來一定納上官婉兒為後宮妃嬪之一,於是大肆拍馬。八歲的婉兒……想想很無語。將他手上的詩奪下來,說道:「金內侍,不說詩了,談正事吧。」

「喏!」金內侍還是知道分寸的。將那份名單拿了出來,也就是大慈恩寺捐款商人以及數額的名單。

與狄仁傑談了好一會。才知道鹽比他想的要複雜,河東湖鹽、鹽州池鹽、益州井鹽、海邊的煮鹽,是唐朝主要食鹽的來源。除了後面因為成本高,產量小外,前面有許多卻是朝廷把持的,因此還設立了鹽鐵轉運使,其中鹽是主要職責之一,也是朝廷重要的收益來源之一。當然,不禁止私人采鹽,相對來說,數量比朝廷的數量還要大。

但曬鹽放開,鹽價會急劇下迭,如果不通過鹽稅彌補,甚至會給朝廷帶來嚴重的損失。

不過李威說了曬鹽的方法,這倒不是從《天工開物》上看來的,原先到海邊就看過鹽田。這種鹽也要經過精加工才能食用,但在這個年代,精加工?有可能後來的工業鹽都能當食用鹽使用。這個方法不是很難,管理也簡便,派些人手引引滷水,看看鹵池即可。再說海邊也不是嶺南,通過船舶,運費卻是很低的。這樣,衝擊力更大。

可是狄仁傑對此,就像對竹紙一樣,十分懷疑。

看到狄仁傑的表情,李威暗叫僥倖,沒有衝動將方法說出去,否則還不知又傳成什麼樣子。

什麼叫太子,自己這一回可知道了!

李威緊逼地問了一句:「如果成功會怎麼樣?」

「殿下,你是從何處學來的?」狄仁傑反問了一句。

李威無言以對了。

狄仁傑與魏元忠對視了一眼,兩個都正經的讀書人,雖然也信鬼神,可還沒有信到迷失的地步,太子卻讓他們感到……說好聽就是神奇,說不好聽就是妖異。

但真與上天的神馬沾上關係,當然是好事。

李威將自己計畫說了出來。不管太子是從何處學來的,這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事。可為了不讓皇上忌憚,只好採取太子的方法,於是說道:「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但這件事,以後類似的事情,同樣不能讓很多人知道,最少拖到陛下百年之後。」

雖然這麼說,可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太子又多了一份產業,很有可能比那個太子糖作坊大上十倍百倍的產業。難道太子想做大商人?

狄仁傑很鬱悶。

魏元忠更是鬱悶,老狄還好一點,他還要替太子安排人手管理,沾的腥味兒更濃。

手下兩位得力的軍師,憂愁如此,於是李威為了安慰他們,陪他們到鞏縣轉了一轉,主要看瓷窯的。現在鞏縣瓷器與唐三彩名滿天下。但這種瓷器不可能入李威法眼的。

看了看,看出一些門道,瓷窯結構不合理,用的是木柴。燒瓷不大明白了。可是知道後來的好瓷大多是高溫瓷。是不是,也不好下結論,同樣,也有瓷廠在燒低溫瓷。或者讓他們挖煤去,看了看狄仁傑與魏元忠,嚇得將這句話縮了回來。

另外還知道一些,好像什麼瓷石、瓷土與釉料。釉料根本不懂,只知道景德鎮高嶺土是燒瓷最佳原料。問了一下,才知道現在洪州也有瓷窯。但一般,不算是頂級瓷器。

嘆了一口氣,知識面太少了,儘管後來瓷器是中國的代言詞,也不是他插手的。

倒是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問題,因為瓷窯多,鞏縣有許多逃戶。官員也不大管,與魏元忠、狄仁傑交談,兩人說了一番話,讓李威再次無語。對逃戶的問題,各州縣是兩種做派。防止百姓逃離本州縣,畢竟是靠人丁來徵稅的。但對外來的逃戶進入本州縣,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大管。

均田制、逃戶、租庸調製、府兵制,他在腦海裡默念了一下,覺得這中間有很多聯繫,再想,腦子渾沌一片。又回憶起父母親房間裡那大半人高的奏摺,心中慨嘆,這個皇帝也是不好當的。

轉了轉,狄仁傑與魏元忠心情好轉,他心情反而鬱悶了。

翻著名單,基本都不認識。也有幾個熟人的名字出現在上面,鄒鳳熾,捐了善款五千緡,有錢嘛,直接略過。而且此人財大氣粗,交遊甚廣,與他認識打交道的人成分十分複雜。但另外一個人名字引起他的注意,梁金柱,也捐了善款四千緡。

這個梁金柱他聽說過一些情況,這一次又捐出這麼多善款,恐怕有可能便賣了一些產業,才能湊出來。之所以這麼做,大約是感謝自己一拜。這倒是一個痴人。

繼續往下翻去,又有一個人讓他注意了。陸馬。也就是那天在酒樓上與胡應交談的販馬商人。也捐資三千緡。至於胡應,要替他辦另一件事,無法分身。

於是在這兩人名字上畫了一個圈,道:「金內侍,你悄悄地將他們喊到東都,與孤見上一面。」

「殿下不可啊。」在勞宴上一見,那是為了彰顯梁金柱善功,可私下裡會面,他們商人的身份,傳出去,不知引起多大的非議。

「金內侍,非是如此,孤喊他們,要替孤辦一件對國家社稷有益的大事。不過,也不能讓別人知道了。」

「正是,正是。」

「所以你委派一名可靠的親信。」

「可是殿下……」

李威不由搖頭,難道這時代商人真是一頭凶虎嘛?

金內侍見勸說無益,只好又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道:「這是陛下托奴婢帶給殿下的,是沛王殿下寫給殿下的信。」

老二寫來的信?李威將信打開一看,沒有其他,講竹紙的。在他寫信的時候,就漸漸快三個月了,離李威所說的百日之限眼看就要來臨。此事轟動長安。連母親武則天也驚動了,派了侍衛日夜看守。

居然驚動了母親?

又往下看,李賢在信中很擔心,真能造出紙,那怕是劣紙,也無所謂。可要是造不出紙,影響會十分惡劣。

信寫得情真意切,字也不錯。還是第一次看到李賢的字跡。李威很欣慰,不枉我替他買了四張婺州黃藤。這才是一家人,唉,可是父母親倒好,硬是鹽油不進……難道皇權真能使一個人失去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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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紙如何,聽天由命,一月的齋期卻漸漸已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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