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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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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女兒心思 太子好濕

世上最無情的莫過於時光了,不知不覺的,六月將要到來。

江南也許在下雨,然後梅子在一片濕悶的雨水中,就催紅了。

洛陽卻是很晴朗,偶爾有一兩場暴風雨,迅速地煙消雲煙。

裴雨荷與徐儷坐在一株月季花下面,久久沒有說話。忽然一陣清脆的蟬聲將二人驚醒。徐儷終於開口道:「荷妹,皇后召你進了皇宮?」

「嗯。」

「為了何事?」

「沒有什麼事,只是與我說了一會兒話,然後讓我繡一塊方帕,繡完了,又讓我寫字。」

「沒有說其他?」

「沒有。」

可是徐儷卻預感到不那麼簡單,否則洛陽都不會有些一些風聞,傳到自己姨母耳朵裡。又是繡紅,又是寫字……皇后這是什麼意思?

她又想起太子說的話,或者其他,也要父皇母后恩准。眼中閃過了一絲警戒。

裴雨荷也感到徐儷眼神不對,心很虛,雖然小了一點,當真一點不懂了?從皇宮出來,父親大人便在追問,然後教自己禮儀。其實各種禮儀,自小就學會許多,只是這一次父親大人教得更細。

教完了,又讓自己讀長孫皇后寫的《女則》,不但讀,而且逐字逐句地將它的意思解釋出來。《女則》寫的是什麼?是長孫皇后講敘歷朝歷代後宮妃嬪的得失,如何做一個好皇后的。不但如此,父親大人下了嚴令,禁止自己出大門半步。

她性格端莊柔和,可不是一點心眼也沒有的,岔開話題道:「儷姐,聽說你去了少林寺,見到了太子殿下?」

她們與楊敏都是嬌生慣養的,但各個又有所不同。楊敏如此,大半是她母親造成的,可也不能說她母親勢利。天下父母總是希望子女好的,即使太子尊貴,可是一個瘵疾患者,誰願意將女兒下嫁給他?因此由著楊敏了,正好賀蘭敏之的挑唆,於是造成了種種後果。很無辜的受害者。

徐儷倒是老大,可徐齊聘同樣是老來得女,然後才有了兒子徐堅。不過才氣好,相貌好,眼界就有些高,甚至比楊敏還要更高。一般青年俊秀都不入她法眼,要麼王勃遲生幾年,或許差不多。那天在終南山,固然是嚇傻了,造成一半想與太子親近,另一個半也不屑讓其他男子碰她,所以不知輕重地讓李威去背她逃命。

這個習慣那天讓侍衛捉住了,也是。

道出身份,大喊大叫。弄得侍衛很頭痛,捉肯定要捉的,自己又不認識,必須捉去讓太子辨認。可不讓他碰,在馬上會立即摔下來。碰就喊。最後抓住她的腰,還像要了她的命一樣。

正是不喜一般男子碰她,才有的反應。

但沒有裴雨荷,李治夫婦休掉楊敏,也不大會立她為太子妃的,外向的性格,讓李治怕了。

裴雨荷呢,她上面四個哥哥,裴望、裴兼、裴潤、裴融,就這一個寶貝女兒,還是老小,能不慣嗎?可是她性格安靜,與徐儷、楊敏不同,這就是大家族的底蘊。論教養,即使是皇室,也不入這些名門望族的法眼。

徐儷吃味也沒有用,當初許敬宗在挑人選時,對她都沒有考慮一下!更不要說發生了追男追上了少林寺。

提起了太子,徐儷道:「見到了,他還寫了一首詩餘給我。」

變成寫給她的了。

「什麼詩餘?」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夕陽西下幾時回?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裴雨荷呢喃了一句。好感傷優美的一句,又想到太子作的其他幾首詩與詩餘,或雄闊,或壯奇,或雋永,然而每一首都是絕唱。她心神蕩漾,其實不用做太子妃,就是像那個碧兒一樣,整天在他身邊服侍,也是好的。

想到這裡,她臉上泛起了一片桃紅。

徐儷本來想拿出這首詞出來炫耀的,就是皇后見了你,八字還沒有一撇,但太子卻與我定了終情了。然而看到裴雨荷面帶桃花,春情勃發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沮喪起來。

她真與太子定了終情?

仁太子,對任何人都是好的,可只要皇上與皇后真的相中了裴雨荷,婚姻就成定局了。

想到這裡,她悶哼一聲站了起來,裴雨荷居然渾然不覺。徐儷本來就生氣了,這一回更氣,一調頭,不打一聲招呼,就離開了裴府。

為了太子,先是楊敏與徐裴二人有些不快,然後是徐裴二人又似有翻目成仇的跡象。

自古紅顏是禍水,可現在變成了自古詩男是禍水,不是詩男,是濕男。

………………………………

姚元崇家,應當是姚元崇外公家離崆峒山不遠,也是一個小山村。只是山不大,幾座小土山,山上長滿了蓊蔥的樹木,山腳下有一條小河緩緩流過。小山村就座落在山腳下,不是很繁華熱鬧,風景卻是雅靜秀美。

但太子的到來,將這個小山村轟動起來。

西門翀很豔羨地看著姚元崇。人生幾樣得意的事,莫過於久旱甘霖,他鄉遇故知,金榜題名,富貴還鄉時。也算是富貴了,只是歲數尚小,又沒有正式科舉錄用,否則早就授予正式官職。可再怎麼富貴,能請到太子陪伴著回鄉嗎?

前世是一個普通人,看到西門翀抓耳撓腮,李威走到他身邊,低聲打趣道:「西門君,如果順便,孤改天也到你府上拜訪一下。」

「不敢,不敢當。」西門翀說道。

真要去,臉面可大了。姚元崇好歹還能說是一個官宦世家出身的。自己是什麼出身,一個佃農。太子如果拜訪,將會轟動全國。但只是想一想,不像是這裡,本來廣成澤,皇帝常來常往的,太子來還是可以。他家在商州,基本都是山區,太子前往的機率,比到魏元忠的家鄉還要小。

再說了,他家只有兩間破茅草棚子,太子一行,怎麼著也要像這樣一行,近百號人。也不要坐了,估計往裡面一擠,嘎啦啦,兩聲,茅草棚就擠倒了,連太子都會壓在裡面。至於什麼招待的,想都不要想。

姚元崇的母親與二弟,小妹以及村中所有鄉親都迎了出來。

李威看了看,姚元崇的母親與姚元崇不大相像,大約姚元崇父親相,不過老二倒是很像他的母親,也比姚元崇瘦弱一些。姚元崇的小妹年齡有些小,大約與碧兒相彷彿,長相清秀,只是常年生活在農村,臉讓太陽曬得有些黝黑。

走過去,沖姚元崇的母親施了一禮,很尊重。

與自己母親不同,可以對她用敬畏、害怕、崇拜、仰而觀止各個心態表達,但與尊重無關。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做大事的人必須果斷狠辣的。只是苦了親人。倒是姚元崇的母親,吃苦耐勞、賢淑有節、痛夫愛子,才是中國婦女的典範。

姚母連忙還禮,但不匆亂,畢竟跟丈夫見過世面的。

將李威一行,迎入姚家。

也還是擠,三進三出的院子,放在鄉下倒也算是寬敞。可一下子近百號人湧進來,只能站了,坐是不想了。好在薛訥等人不計較,有的侍衛看到山村淳樸,於是騎馬提前到廣成澤溜躂。

熬了三十多天,不准吃葷,不准狩獵,到了這個到處都是飛禽走獸的地方,早就耐不住了。

姚母吩咐女兒燒茶,態度很安詳。

其實心中也在打鼓,兒子寫信回來,說做了太子的對話,不是不懂,可就是不明白了,儘管對話非官非職,可這個對話要麼是有學問的人當的,要麼是有身份的弟子做的。自己這個兒子,去了一趟京城遊學,順便拜訪了一下亡夫的忘年交魏元忠,怎麼就成了太子的對話?她可不是一個真正的村婦,知道這其中的意義,現在是對話,將來太子登基,有可能比亡夫有出息得多了。

這也不算了,還將太子誑騙自己家中。

想詢問兒子,又不好失去禮儀,忍住沒有問。

這也是一個奇女子,不然不可能帶著三個子女,從雲貴那邊,跋涉過千山萬水,扶著丈夫的靈車,回到中原。

所以一肚子疑問,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來,端正恭敬地與李威交談。

狄仁傑與魏元忠對視了一眼,眼神都有些尊重。沒有這樣的母親,也培養不出這樣的兒子。

但姚元崇的弟弟姚元景與妹妹,卻不似她那麼沉住氣,不住地打量李威。心裡想到,這就是太子啊,也沒有長四隻眼睛,兩隻鼻子。長得還很瘦,不像大哥,魁梧挺撥。

不過太子倒底是太子,說話的聲音,舉止,聽上去看上去,很是舒服。

而且太子才華很好,在鄉下里,就聽到他寫的那些詩,那些詩餘,大哥肯定是作不出的。

姚元景看不打緊,但小妹看,姚元崇犯疑了。

太子大病了一場,就像開了靈竅一樣,本來才華就過人的,病漸漸好了,說話又風雅有趣,態度又十分親切,身份又那麼尊貴兒。對少女直接秒殺。現在沒有秒殺這個詞,反正姚元崇心中就是這個意思吧。

不然徐舍人家的小娘子都不會從長安追到洛陽,又從洛陽追到少林寺。不要說她了,上官婉兒這點大,就要生死相隨。連他的妹妹都賴著他不肯離開。哎,罪過,這樣想可是不好嘀。

對自己小妹秒殺的可能性也不小。

這讓他十分擔心。

自己小妹是不錯的,可是論家世、才學或者相貌與太子妃或者徐家小娘子,這些少女相比,終就是差些。太子一定看不上眼,反而害了小妹,空惹了相思。

設宴款待,很豐盛,吃得差不多,在李威耳邊說道:「天色不早,殿下,是不是要到行宮去安息?」

李威也沒有想到其他,帶的人太多了,在這裡確實叨擾姚家上下,點了一下頭。

其實姚元崇是害怕他自己的妹妹……

可走在路上,姚元崇心中又打起了小算盤,行宮也不大妙兒,離自家也不算遠。自己千算萬算,怎麼就沒有算到這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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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旱魅勝火 竹紙喜人(上)



六月了,天就熱了。其實皇宮暑氣還是不甚的,木質的建築,每一所宮殿十分高大,至少李治辦公休息的宮殿,都十分高大。有很好的隔熱效果。

可熱浪還是騰騰地從門口撲了進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即使不運動,身上也有許多汗,粘粘地,又熱又讓人難受。

兩個小宮女提著用竹片做的大芭蕉扇,替李治扇著。

漸漸地,李治倦縮在床上,睡著了。

本來身體不大好,連年的災情,又讓他心力疲憊,人生生地就瘦了一大圈。看上去就像一隻特大的佝僂病蝦。

武則天憐惜地看了李治一眼,丈夫是好丈夫,也是一個好皇帝,可是老天似乎不大長眼睛,對太監輕聲說道:「讓陛下好好休息一下,不論發生了任何事,不得打擾陛下。」

「喏。」

武則天帶著李首成走了出來。

李治心情不好受,她更不好受。其實說起來很古怪,自從那一年跟隨丈夫封禪後,年色開始變得不好。幾乎每年都有災情。這讓她心裡面很堵,不管逾不逾制度,這些年,自己為了唐朝,可確確實實做了很多的事,即使她佩服的長孫皇后在世,也未必有自己做得多。

旱情得不到緩解,終於有少數大臣忍不住,郝處俊等人,多次上書,要舉行大雩祭。又用很隱晦的話語說,這樣的災年,史上罕見,本來祈禱都來不及,可現在朝廷打算舉辦大雩祭的,為什麼又要停下?上天能不發怒嗎?

大雩祭事小,這是在逼宮啊,一旦求不來雨,所有矛盾都潛發出來,到時候必然拿自己做文章。其心可誅啊,可是這些人又說得如此巧妙,讓人無可奈何。

「太子現在何處了?」武則天扭頭向李首成問道。

旱情越嚴重,武則天越忙碌,每天各地的求急奏摺,從關內到河東道、河南道部分地區,就像雪花片一樣,向洛陽飛來。討要糧食、物資。李治身體不大好兒,於是大部分奏摺,都是武則天在批閱。連兒子的情況,都忘記了詢問。

最煩惱不僅於此,為了朝廷這樣在拚搏,可是一班大臣,時時刻刻地,都在惦唸著她。

「稟皇后,太子離開少林寺,去了廣成澤。」

「太子在少林寺齋戒了很久,一群侍衛倒得熬得很苦,但又不好在少林寺開戒。去廣成澤,倒是一個好地方。唉,他就是一個軟主,喜歡一些小慈小悲,連侍衛的心情都要想一想。」

「是,太子殿下很仁愛的。」李首成小心地答道。其實在心中誹謗,皇上這一大家子,越來越看不懂。太子先是對母親極為不恭,然而突然來了一個大轉變。於是皇后先是發怒,後來態度又是一變。皇上呢,先是對兒子很喜歡,現在呢,多少有些不悅。敢情這比六月的天,變臉來得還快。

但太子為什麼從少林寺,又跑到了廣成澤,武則天沒有說。李首成也不會不識趣地問。

武則天又說道:「那個竹紙快要到時候了?」

「是,不過皇后放心,奴婢已經吩咐了將作匠官員派出大批工匠協助。其實都在風聞竹紙會十分便宜,西京官員也十分關注。」

「你說太子的竹紙會不會成功?」

「奴婢也不知。」其實心中也在替太子擔心。實際上如終南山刺殺案發生後,長安所有官員想法一樣,原太子性格溫和,得罪過的人真不多。幾乎沒有人對他反感,所以一下子認定是刺客必是賀蘭敏之所做。連武則天都不例外,什麼證據不需要,就是你指使的。

但這個性格,並不好。狄仁傑與李威交談時,也曾隱晦說過此事,一味軟弱了,意味著扶不起來。扶不起來了,怎麼能幫助你?所以原太子上書兩位公主的事,再加上壯闊的詩餘,對將士的理解,讓劉仁軌產生好感。如果少了一樣,劉仁軌都不會小媚眼直拋的。

雖然身為武則天的親信,李首成對太子也恨不起來。

武則天這一問,心中又有些嘀咕。

皇后的心情,他是理解的,局面困窘,實際上為朝廷真的做了許多事,對百姓也不算很壞,可做了,皇上有些不大放心,臣子反對,老百姓卻在誹謗。心情很惡劣。

就是如此,旱情逼得皇后,有可能連皇后的地位都有些難保。所以病重了,亂投醫。想用竹紙來做大義。

大義啊!

不但竹子真的做出紙,還要真便宜,便宜到讓天下大部分人能用得起的地步,不僅如此,質量可以次一點,不要求與益州麻相比了,可最少得能書寫。這幾條加起來,大義才能賺到。

可是紙張問世以來,那種紙做到的?多少能人奇士,在對紙張改良,紙還是那麼地貴。

然而經皇后一宣揚,此事幾乎傳揚天下,如果不成功,太子怎麼辦?

這比賭大雩祭,成功率還要低啊。

可是他卻不敢說。又彎腰答道:「不過奴婢已經吩咐過人了,一旦竹紙出來,立即用最快的速度,向東都稟報。」

「嗯,跟本宮來吧,上柱香。」

「喏!」

來到寢殿,寢宮正中放著各種菩薩的塑像,塑像下面擺著精緻的銅香爐,李首成讓宮女拿來香,在每個香爐裡燃上爐香。武則天手裡也拿著三根香,在每個菩薩面前膜拜祈禱。

藉著外面的陽光,李首成可以看到武則天眼角卻噙著淚花兒。

皇后,給人感覺很強勢的,每天做那麼多事,還要服侍陛下,就像一個永遠不會倒下的鐵人。可幾個人能明白她內的酸楚與委屈,李首成不由地眼睛也酸酸的。

………………………………

「劉小娘子,今天開甑了吧?」一大早,連政務都不問了,竇至德就來到東宮問劉群。他後面還有許多大臣,張文瓘、蕭德昭、姜恪,幾乎所有大佬都全部過來了。

李威是沒有看倒,看到了一定會很感慨,如果對工匠如此重視,以中國人的智慧,說不定在明朝時就提前進入了四個現代化。

當然,不是如此重視,很多很多原因。

一是太子的身份,就像明朝那個木匠皇帝明熹宗一樣,做出一張椅子能賣出幾萬緡錢。當真如此之貴,說到底,還是他是皇帝。二是竹紙如真有傳言的那麼好,確實造福了天下,也如武則天所願,大義爭到了。三是一張小小的竹紙,不知道怎麼弄的,都關係到國家政局的走向。

所以竇至德都忘記了自己是使相,對方只是一個宮女,竟然用了小娘子的稱呼。

劉群心中也忐忑不安,不就是一張紙嘛,再好也是紙,可現在陣場太大了。那些個池子,侍衛日夜守護,遊客倒有不少,每天幾乎有幾千人往哪裡跑。可一個都不能靠近。

也不是沒有好處,本來想請一些熟悉的工匠協助的,現在不用請了,要多少工匠,就有多少工匠,要什麼樣的工匠,就有什麼樣的工匠。

真的很擔心,如果竹紙造不出來怎麼辦?

其實她與李賢想法一樣,也甭要那麼好了,只要能造出紙,就可以搪塞過去。

算了算時日,已經將竹子與石灰,放在甑裡蒸煮了八天八夜。不過不是一個甑,是二十幾個甑,蒸煮的火候,與石灰的比例,李威不大清楚的,這也要試驗才能得出結果。

可是戴至德等人心中卻是很擔心。

原來對造紙工藝不大關心的,可這幾天,幾乎所有大臣都詢問過造紙的相關工藝,不但造紙,一大半大臣現在也知道了,某些用藤、桑皮造出來的高檔書畫紙,為了光澤,還要用一些材料煮成塗料,塗料塗布再打蠟,最後用粗布或者石塊揩磨厚砑光,有的寫經紙為了避蠹,特地用黃檗染成黃色。

知道了,才知道紙為什麼這麼貴了,材料與人工成本確實很高的。

但就沒有聽過加石灰蒸煮。

劉群心裡也不大有底,嚅嚅地說道:「今天可以開甑了。」

「那麼去吧。」

特地讓劉群上了馬車,駛向了修政坊。打老遠就看到許多人在圍觀,看到一大排馬車過來,紛紛說道:「來了,來了。」

今天開甑,知道的人不少,所以來觀看的人比以前更多,有學子,有普通百姓,有商人,還有一些聞訊趕來的造紙的作坊主,甚至有許多大家閨秀,比元宵節燈會還熱鬧。

人群閃開一條道,車隊駛了進去,劉群看了看甑,說道:「開。」

打開了甑,竹子還是竹子,其實漚爛,也只是一個浸泡的過程,並不能真正做到讓竹子爛成一團泥。想要它爛,就是接下來一道工藝,舂臼。將這個竹子放在石臼裡,用石碓搗打,一直打成泥面為止。

舂臼結束後,將爛料倒入水槽中,用竹簾在不停蕩料,竹料成為薄層面附於竹簾上面,取的就是這層薄層面。

這幾道工藝速度很快。

將作匠的工匠們將竹子搗爛,開始往水槽到倒了。眾人一顆心提了起來。只要這個薄層面形成,意味著紙就出來了。至於紙張好壞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形成不了,那麼這場轟動的竹子造紙,就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工匠們開始將竹簾放入水槽,竹簾在水中晃蕩,發出清脆的響聲。蕩料也有講究的,用力均勻,蕩出來的薄層面才會均勻,不然就是出來了紙,也是厚薄不等。但這個現在無所謂了,主要是要紙出來,最好很薄。

四下里鴉雀無聲,一起睜大眼睛,看著那一排二十幾個水槽。不一會兒,第一個工匠將竹簾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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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旱魅勝火 竹紙喜人(下)

沉悶的雷聲從天邊滾來,然後在行宮的上空落下。一場暴雨就到來了,只可惜與往常一樣,擠了幾滴,迅速雨就住了。

雨後的景色倒是動人,竹葉上、樹葉上掛滿了一些雨珠,太陽一露臉,便出現五顏六色的光芒。

坐在行宮中,狄仁傑失望地說道:「雨啊,又沒有落下來。」

其實落下來了,至少地面濕了,窪地裡還有一些水花,就是不大。也比不落好,關中景情亦是如此,人喝的水總歸有的,就是莊稼成長的水,很成問題。

魏元忠也道:「河南各州尚行,就是關中啊。」

「孤在離開東都時,曾經出了一個主意,」李威將他那個給幾個爵位刺激商人的事說了出來。

狄仁傑道:「陛下一定沒有同意。」

「是。」

「殿下,以後這樣的話還是少說不妙,雖說是賞賜了幾個無干緊要的子男爵,說不定會救了無數關中百姓。可是楚王好細腰的掌故你有沒有聽過?」

「聽過了。」

「聖上一動,天下效仿。今天是賞賜了幾個商人爵位,可天下人認為陛下會替商人正名了。乾旱只是一時的,即使今年難熬,明年卻不會如此。熬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可此風一開,卻是動搖國家的道德之本。這才是萬世的基業。」

會這麼嚴重?李威心中不置與否。

不重商業,所以國家稅務只好在農民身體剝削,農民本來就可憐,國家變過來變過去,還是那些農民。當然重視商業,以現在的工商業規模,也不會讓國家做到不收農民的稅務。可多少分擔了一些農民的壓力。

但看到狄仁傑都如此,其他人更不用說。

本來李威還想說一件來,來開解狄仁傑的。那就是大食,大食認為商人與工人是好的,是鼓勵的行業。於是商業發達,有了錢,就有了南征北戰的底子。工匠技術發達,就能造出更好的武器,更多的船舶,於是又有武器與運輸工具,讓他們進行擴張。

可就是說出大食,現在唐人眼中,它只是一個化外的落後之國,根本證明不了什麼。

狄仁傑又看著窗外,說道:「但這樣旱下去,陛下與皇后肯定心情焦急,就怕他們最後也向殿下這個主意屈從……」

屈從好啊,未必能將關中數百萬災民解救,可能解救許多人,還能將糧價壓下來。否則這樣不溫不火的求援,都聽聞長安米價漲了每斗六十多文。再漲下去,就是普通的市民都未必能買起米。

其實想一想,真的很艱難,父母兩位老人家,讓他如履薄冰,就是想做出什麼事,還要受這些落後思想制約。

狄仁傑又說道:「殿下,竹紙要到了出來的時候吧?」

「大約差不多吧,」李威無所謂地答道。

竹紙焦掛的人很多,可他這個始作俑者,甚至都沒有注意時間。

「殿下,會不會成功?」

「狄卿,孤說很多遍了,相信孤。」

「成功就好。」狄仁傑嘆道。但有一些話,他沒有說出來。隨著竹紙時間到來,氣氛越發不對。東都有無數謠傳,這已經不是民間的力量在推動了。其實細細琢磨了一下,終於明白皇后的想法。

成功固然是好,當然旱情還是旱情,有了這個大義遮一遮,多少會改觀一下。況且那個皇后的手段,又豈止是這些,如果成功了,再利用一些手腕,將它的效應擴大。於是大家相安無事。

狄仁傑也歡迎。反正太子一時半會登不了基。不能變動。

可是失敗了,這種渲染之下,許多人也將注意力集中在竹紙身上,會有人說太子荒唐。她也可以從旱情中抽一些身體出來。不能皇后不好,皇太子又不好。難道皇后皇太子一下子換?

不要說各個宰相,就是皇上本人,也不可能這樣做的。

皇后啊皇后,好手段。偏偏這個手段使出來,能察覺的人肯定不會有多少的。皇后慎重了,病重在亂投醫。其實呢,這一步棋下出,可進可退。

想到這裡,又說道:「殿下,恐怕這一次竹紙風波過後,陛下皇后對你都會內疚,有可能召你回東都。」

「在這裡很好啊,孤都不想回去。」

就是不能狩獵,但風景很好,山林茂盛,倒是一個避暑納涼的好地方。又沒有了人監督制約。

「召你回去還是要回去的,否則就有了憤怨之心。略略不滿倒可,可憤怨之心卻不能有的。不但如此,臣在此地久留也不大妙,還要回去,想一想對付許少師的法子。這就得要回到大理寺。」

「許少師,狄卿,能對付就對付,不能對付也無妨。不可強來。」

那可是許敬宗,倒在他手中的大臣宰相,不計其數。儘管多少有母親,或者父親的意思。

「臣不是上官儀!」他指著外面與李令月嬉戲的上官婉兒道。

………………………………

已經有幾個低級官員拿出筆,在紙上記錄。

這是李威對劉群的吩咐,劉群又對戴至德說了。有一個調試的過程。比如不同的嫩竹,具體的漚爛時間,石灰的比例,還有後面的,培干溫度與火候。別看這一次試驗的規模很大。想得出最佳的比例,還得需要好幾次,最少得多次不停的試驗,才能找出來。

推廣到全國後,又要試驗,不同的竹子,不同的石灰與水質,對紙張都有影響的。

但大方案定下來,那都是其次的事了。

工匠緩緩將竹簾提了起來,上面果然有一層薄薄的東西,很薄很均勻,因為還是紙漿,晶瑩剔透,是能看到後面的事物,而且能看得很清楚。圍觀的百姓騷動起來,紛紛忍不住向前擠去,以便能看得更清楚一點。幸好侍衛不少,否則秩序有可能會混亂一片。

真的成功了?

戴至德與姜恪等人對視了一眼。

這幾個大佬表情也不大好,百姓看不到,但他們有權利看,一個個全部走近,看著這個薄層。

果然很薄,其實也未必有那麼薄,真正後世的宣紙,那才叫薄,而且韌性也比竹紙好。當然了,成本也好。

但現在的紙能做衣服穿,可以想像紙張的厚度。與竹紙相比,至少在厚度上,一個是天,一個是地。其實竹紙的出現,可以說是紙張的第二次革命,這種工藝後來唐朝也有了,很粗糙的,到了宋朝才成熟起來,但還有許多缺陷,一直到明朝,才完全成熟。即使是後世工業革命時代,竹紙也沒有退出舞台。不過工藝更複雜,質量也遠勝於這種天工開物的竹紙。

這不算成功,還有一些工藝。

工匠將薄層放在事先準備好刨光的薄木板上。上面再壓一塊木板,再去蕩料。一直蕩出很多張後,抬上巨大的方條石,放在木板上,這是利用重量,擠壓出薄料大部分的水份。

所有官員都沒有走,衙役送「盒飯」來了。

反正這一帶也沒有什麼人家,地方寬敞。一起蹲下來,將飯菜擱在地上吃。在等候。

不是每一甑竹料都成功的。有一些甑竹料有可能因為種種原因,都蕩不上來料。不過也沒有關係,已經有好幾甑竹料蕩上來了。現在竹紙肯定有了,薄度有了,就是質量問題了。

培火是用土磚砌成的夾巷,工匠將木柴點燃,看到薄料已經滴不下來水,將方條石抬下去,木板揭開。竹料拿了起來,還有水份,因此顏色依然以透明為主,只是更薄了,也略略泛出一種好看的白色。

人群中再一次騷動起來。

戴至德走過去,用手撫摸著,低聲道:「新紙啊。」

很柔軟,摸上去滑滑的。

他心中盤算了一下,成本還是需要的,至於石灰與竹子成本,他已經忽略不計了,這玩藝兒,唐朝可以說大部分地區都有。就是人工與柴火的錢,算來算去,又道:「真的很便宜。」

唉,不要求有益州黃麻那樣的質量,只要能寫字就成了!

工匠看到宰相要看,留下一張,讓他們慢慢觀看,將其餘的,放入夾巷,開始培干。

其實大太陽很毒的,在戴至德等人手中盤來盤去,也幹了一些。當然,大規模生產,必須要培干,日曬上哪兒找那麼大片地方?

太陽漸漸西下。

圍觀的人沒有離開,反而越聚越多,其中有一些文人墨客,已經在腦海裡琢磨一些詞語,準備描述這一次盛況。

夾巷打開,工匠將紙拿出來。

「好白!」人群不由地紛紛向前擠去,將侍衛擠得東倒西歪……

…………………………

「陛下,自東都起,到汾州、晉州、蒲州、汝州各州縣自入夏以來,都沒有降多少雨水。」武則天道。

「嗯,」李治揉了揉腦袋,這些州縣都是河南與河東兩道州縣,雖然略略有旱情跡象出現,然而都有河流相通,供給倒是方便的,於是問道:「關中呢?」

武則天臉色變了變,道:「關中更甚!」

說完了,看了看李治的神情,不出她意外,李治一張臉立即陰沉下去。

「報,報!」李首成手上拿著幾卷白紙,興沖沖地跑進來。跑得有些急了,一下子絆在門檻上,摔倒在地,也不顧會不會摔得鼻青臉腫了,將手中的紙死死抱著。

李治正在生悶氣,怒斥道:「成何體統。」

李首成有些委屈,奴婢摔倒了,不指望皇上你安慰,也不用斥責奴婢,站了起來,摔得不輕,揉著痛疼的臉道:「竹紙有了,這就是竹紙,用快馬加急送來的。」

「哦,」李治也站了起來。如果竹紙真的成功了,對兒子有好處,對自己,對妻子,都有好處。走過去,將幾捲紙接過來,打開了一卷,道:「皇后,你看,真的很薄。」

「是。」武則天答了一聲,身體卻軟綿綿地癱倒下去,提心吊膽了這麼多時日,根本沒有想到成功的竹紙,居然終於成功了。兒子肯定沒有這個本事的,難道這真是上天給自己一家人的一個機會?

「拿筆來,」李治又囑咐道。

果然很白,很薄,可耐看不行,還得看能不能用。如果涔墨,再好也沒有多大用場。不但這麼薄的紙讓他懷疑涔墨,有的紙張不好,即使很厚,墨水往上一寫,也涔出一大片。

太監匆匆忙忙地磨墨,李治提起筆,在上面寫字。竹紙韌性不強,但著墨很好,下筆後墨色鮮亮,筆鋒都能感到明快。宋朝的竹紙還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可那時候的竹紙就讓蘇東坡與王安石等大家喜愛不止。

單論著墨,這些竹紙並不亞於益州黃麻等名品。

看著自己寫的字,看著墨色,李治說道:「好紙。」

李首成道:「是啊,是好紙,只是很可惜,這必須要用芒種前後的嫩竹,現在雖得其法,卻不能立即推廣。各地的竹子又不相同,需要調製。這樣計算起來,需得後年,才能在全國普及。不過終南山明年就能有大量竹紙出來。」

「後年麼,朕都能等得及的。」

其實何時推廣的神馬,李治現在也不顧得計較,只要竹紙有了,成功了,而且比所有人預想得都要好,大義就有了,也就成了!

「來,拿西域進貢過來的葡萄酒來,朕要喝上一兩杯。」太監剛要下去,李治又將他喚住:「等等,你立即傳朕口旨,讓太子回東都。」

到這時候,才想起兒子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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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母親的懷抱(上)

「那個竹紙成了?」許敬宗猛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成了,寫字效果還十分好。」僕役小聲地說:「不但如此,僕去了一次郊外,那個皇莊裡的高梁,長得很旺盛,比尋常的高梁高一半有餘,而且桿青翠有力,葉兒也肥大。」

說到這裡,欲言欲止,他是許敬宗府上的親信僕役,替許敬宗做了許多不能公開的事。

不過這一次讓他有些膽寒。太子嘛,其實真無所謂的,那只是一個虛名,實質性的權利,還不如一個使相。不過這個太子,有些麻煩了,那些詩,那些詩餘,都彷彿天外飛仙而來。代筆,真真笑話。

試問一下,整個唐朝有幾個人能寫出塞下秋來風景異,大江東去,或者會當凌絕頂。一首詩能代筆,那麼多,怎麼代?

瘵疾還能漸漸痊癒,又出來了竹紙,現在高梁又長得好。

尋常人是蟲,是魚,很緲小。但有些人做大事的,是天上星宿下來的,就有些不同。不要說以前太子如何如何的,劉邦沒有發跡之前,也只是一個無賴小吏。但發跡了,就斬了小白龍。

太子,很相似。

主子又有心要對付這個怪異的太子,他心裡面卻是很發虛。

「竹紙、高梁,」許敬宗走了幾步,有些兒頭痛。如果這一次太子不將功勞往皇上皇后身上攤,自己就一下子將他拍死了。然而這一次……有些兒難辦。想了想,說道:「你悄悄散出謠傳,說太子根本沒有說過那些兒話。這是皇后在貪圖太子的功勞,美化自己。但注意了,這事兒不能急,不能讓別人發覺,悄無聲息地將這條消息流傳出去。」

「皇后會不會察覺?」老僕役擔心地問。

「不會,朝中對她不滿的人可不是某,而是另外一些人。再說,百姓也有一些,對她不滿。皇后智慧,畢竟不在西京,是麼?」

「是,」老僕役答道,可心中膽顫心驚,拿皇后開涮,如果皇后知道了,闔府上下,頃刻就會灰飛煙滅。

「還有,你將明崇儼喊來,要到離開西京,去東都的時候了。」

「喏!」

僕役下去,許敬宗坐在椅子上想著心事,有些兒僥倖,正好一場大風,否則自己那個奏摺呈上去,楊家女一休,孫兒就危險了。這場大風,必然使休親一事,退後。又出來了竹紙,頗讓他不喜,然而竹紙一出,皇上與皇后,總得會將那個病太子召回東都。到了東都,孫兒的性命就保住了。

一會兒,明崇儼到來。

三十歲不到,長相儒雅,不亞於賀蘭敏之,雖然秀美遜色一籌,可帶了一份陽剛之氣。還有因為看了許多書,舉止自若。兩人前幾天見過一面,再次觀看,許敬宗卻越是歡喜。

大大方方地施了一禮:「見過許相公。」

「坐。」許敬宗伸出手來,然後吩咐下人上茶。

「謝過,」明崇儼道,又大方地呷了一口。

「陛下主要是風眩病……」

「這個病,我回去苦想了良久,治也治不好的,不過能暫時讓它緩一緩。」

「緩一緩足夠了,這裡是某在東都的一些親信。他們都很有能力,是一把利器,用得好是一把砍殺敵人的刀子,用不好,就能傷及自己。某的孫子去了東都,某都沒有捨得,將這些人手交給他。」許敬宗拿出一份名單給他。

明崇儼只是呷茶,並沒有道謝。之間是合作關係,交給自己好處了,自己也得替他辦事。但這次對自己也是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

許敬宗不以為罪,反而欣喜。這樣的人才值得扶持,如果是唯唯諾諾之輩,見了皇上,見了皇后,特別是皇后,如何自處?

又喊了一聲:「來人哪。」

僕役早準備好了,捧來一個錦盒,許敬宗將錦盒打開,說道:「這裡是二百金,你到東都用得著。」

隋唐交易以布帛為主,銅錢為輔,畢竟銅很緊缺,有時候因為銅幣貶值,不去兌換,反而化成了銅器,比銅幣本身值錢。朝廷三番五次的禁止,可屢禁不宣。所以貨幣一直不足。

金銀肯定不是貨幣,但可以兌換。賞賜時,也大多數賞布帛,也賞銅錢,少數還賞米、奴隸、莊園、府邸、田地。但也賞金銀,比如梁睿平王縑時,賜物五千段,奴婢一千口,金二千兩,銀三千兩。

二百金在這個時代已經是一筆巨款了,可不是後世寫小說,動輒一千一萬兩銀子賞。全國也沒有多少金銀在流通。如果化作銅錢,要一千多緡,需用大馬車裝,化作布帛有可能三千多匹,不知需用幾輛馬車來拉。

賜金主要是明崇儼方便攜帶。

二百兩黃金是一筆巨款,這是許敬宗下重注了。

明崇儼這才動容,拱手道:「相公……」

「去東都,雖然某介紹了,可你自己人眼生,認識的人並不多,需用錢。拿去用吧。去吧,東都某替你打點好了。」

「喏。」

其實許敬宗也是肉痛的,他很愛錢,孫子在洛陽,讓病太子敲詐了許多錢,現在又拿了二百金出來,損失啊。想到這裡腮幫子直抽。喊了一聲:「來人哪,替某捶捶背。」

兩個俏麗的小婢女走了過來,替他捶背,其中一個長得很漂亮,許敬宗問道:「你是什麼時候到某府上的,某以前沒有看到你。」

「稟太師,奴婢是良家子,因為旱災,前些天被家人賣到相公府上。」

「哦,良家子。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啦?」

「奴婢叫代兒,今年十四歲。」

「好,今天晚上你就陪某入宿吧。」

「相公,」代兒嚇傻了,這位主子多大歲數了。

「你不願意嗎!」許敬宗一聲冷哼,眼睛睜開,暴出厲芒。

「奴婢願意。」

………………………………

「大哥啊,我不要走。」李令月撒著嬌兒。

太快活了,這段時間。

這是不能長翅膀,否則這段時間幾乎就要上天。

白天跟著侍衛去打獵,或者帶著太監侍衛行俠仗義,晚上抱著大哥睡覺,主要是為了聽故事的,但抱著也很舒服。畢竟是公主,除了陪武則天睡覺外,那個敢與她「同床共眠」?又是一個小孩子,睡覺呢,喜歡抱著人睡,這是天性,可大多數卻是一人獨眠。所以心裡很喜歡。

還好,受上官婉兒的影響,每天還能抽出一兩個時辰學習,不然李威回去都不好交待。

聽到回洛陽了,不喜了。

「這是父皇的口旨啊,我不得不遵。」不能跟你比啊,能揪著便宜父親的鬍子,使勁拽,拽得這個父皇還樂呵呵的。

「大哥,」李令月轉來轉去,小腦袋瓜子在想辦法,到哪裡能想出一個耍賴的辦法?

開始準備動身了,上官婉兒也在忙來忙去,主要就是管書的,帶了不少書過來看,於是她呢,檢查書有沒有丟掉了。掖庭宮所謂的「撿書」,讓她對書籍,更加愛惜。

碧兒說道:「婉兒長大後,說不定比徐家那個小娘子,還有才氣。」

「誰知道呢,」李威隨口答道。心裡卻在說,豈止!

姚元崇倒輕鬆了,太子不會禍害小妹了。

主要是讓徐儷嚇得,沒有那麼恐怖,好奇嘛,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看到太子能不好奇?就像後來的粉絲,性質差不多。當然了,如果李威有意對姚元崇小妹秒殺,多半逃不過李威手掌心。可那樣了,姚元崇也許會開心,就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魏知古道:「殿下,廣成澤好地方啊。」

侍衛在狩獵,這一班臣子,也在遊山玩水,或者吟詩作賦,廣成澤本來景色不錯,還有一個崆峒山,當然,景色汝州這個崆峒山與六盤山的崆峒山是不能相比的,不過尚可。有時候與太子交流一下學問,大多時候他們在說,太子在聽。其實非然,對經義李威感覺欠缺,害怕開口露出洋相。但魏知古他們不是這樣想的,認為太子是謙虛。

俸祿又照拿不誤,又開心了,又與太子攀上交情,何樂而不為?

也舍不得走。

只有兩人一心要離開,狄仁傑,在這裡伴著太子是好,可每過一天,就拖了一天,許敬宗不會不出手的。時間緊迫。許彥伯,終於脫離苦海了。

車駕滾滾,再次駛向洛陽……

「殿下,這些故事真是你從市井裡聽來的?」上官婉兒在馬車上問道。

「咳,咳,」李威差點噎著。

市井上聽來的?能聽到格林童話,安徒生童話,或者一千零一夜?李令月與李旭倫很相信,李賢與李顯長大了,知道是大哥編出來的,講給他們開心的。

那天李威刀閹賀蘭敏之,唯一讓李治高興的就是李賢與李顯一道衝了出來。雖然不大好啊,咱這幾個兒子可是皇子,怎麼像一個村夫一樣?但說明了兄弟齊心,比他在少年時好多了。這多少受大兒子的影響。

卻沒有想到這個小蘿莉開始懷疑了。

咳完了,李威道:「你儘管聽就是。」

「喏!」上官婉兒吐了吐小舌頭,坐在旁邊聽。其實小丫頭很聰明的,連李威都低估了她。就像她現在坐在馬車裡,如果不是太子,能坐進去嗎?這裡面坐著的是什麼人?碧兒姐姐,那是太子最貼心的人。小公主。自己算什麼?

而且她現在就知道小公主不能得罪的,都沒有哄太子,卻哄著比自己小一歲的小公主。

人小鬼大,長著一副玲瓏心思,連武則天都低估了她……

李令月看了看外面,向薛訥問道:「離東都還有多遠了?」

「公主殿下,還有四十里路。」

「能不能再慢一點?」李令月有些失望地說道。這意味著晚上就要到達東都了。

「公主殿下,現在一天只行四十幾里路,不能再慢了。」

太陽高高昇起,又慢慢西沉,遠遠地能看到高大雄壯的定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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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母親的懷抱(下)

「蕙姐姐,還有幾天我們能到東都?」狄好問道。這個新名字讓她們很彆扭。原來多好啊,雪姐姐,柳妹妹。

這都未必。

香雪與畫柳只是她們的藝名,並沒有多少含味。倒是狄仁傑取的這兩個名字意味深長。但兩人相識很久,稱呼慣了,一下子改了稱呼,有些不便。想是這麼想的,心中卻清楚,如果想以後怎麼的,就必須與從前一刀兩斷,包括名字在內。

「大約還有三四天吧。」

她們也趕向洛陽,是狄仁傑寫信讓她們來的。既然到了洛陽為官,並州一時半會回不去。這兩個紅顏禍水放在府中,又不大放心,並州是李唐皇室龍興之地。有許多達官貴人,狄仁傑也需迴避三分。萬一讓這些人撞到,同樣會有風波。

「蕙姐姐,我很感謝你。」

「你謝我什麼?」

「如果不沾了你的光,我怎麼能認識太子,認識義父大人。」

這倒是事實。但狄好刻意疏忽了一件事,不是賀蘭敏之相逼,以及歸雁的下場,使她們鼓起勇氣,到東宮求援,就不會成就這樁美談。

狄蕙頭腦很清醒,說道:「前方道路還漫長呢。」

就是義父相助,就是義父現在深得太子器重,就是義父陞官了!可別忘記了她們原來的出身,當真改了一個名字,就將她們歷史抹去。

一句讓狄好臉色灰暗下去。

狄蕙反過來安慰道:「不用擔心,要相信自己。太子又沒有嫌棄我們。」

是啊,她們色藝雙全,太子對她們態度又很好。也不全是,李威是溫吞的性格,換作普通人,也就罷了,如果是一個尊貴的主,這種性格,卻是會讓一些女子產生一些不必要的誤會。包括狄蕙、徐儷在內。

車輪啞呀地響著,狄仁傑府上的親信駕的車,一路上兩名女子很少露面,這也是狄仁傑一再的吩咐。

太子現在不知,可是皇后面見了裴家那個小娘子,基本上事情成了定局!正是因為拋頭露面,引起的麻煩。以前沒有辦法了,成為了自己的女兒,再像楊敏那樣,自己縱然如何努力,她們也不可能得入東宮。

馬車一路向南,離洛陽也漸漸近了。

兩個美麗的少女,坐在馬車裡,時不時看著南方,有些期盼,有些忐忑不安。

………………………………

到了定鼎門,進入了定鼎門大街,洛陽人嘴中的黃金大街,又稱為天門街,通往天津橋與端門,那不是天門麼?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太子殿下與公主殿下回來了。」

就這麼一句,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事,一起站到街道兩邊觀看。不停地議論:「仁太子啊,國家祥瑞。」

「小公主也好,在少林寺與廣成澤,做了很多好事。」

「那是,國家之福啊,倒底是天家之子女,與我們這些百姓是兩樣的。」

……

比上一次到洛陽轟動多了。

李威搖頭,國家祥瑞?真的很僥倖,帶了妹妹出來,反正一誇倆,不會讓父親想什麼。不過小妹這些舉動,居然連洛陽也驚動了?那可不是,從少林寺也好,或者廣成澤也好,離洛陽並不是很遠,不少商賈或者百姓往來。正因為有些距離,傳得與真相失了些偏頗,是往好裡傳的。

其實說到底,是竹紙造成的結果。

本來竹紙就引人注意了,當然,老百姓還不大清楚,不過一解釋,全知道了,竹紙一出來,紙價很便宜,有可能便宜五倍十倍,這樣大多數讀書人能用得起紙。

再經過某些有心人渲染,傳得更是紛紛揚揚。可憐竹紙到投入生產,還不知道要過多長時間,自長安到洛陽起,紙價嘩啦啦地掉。所有紙鋪不敢積存貨了。越是如此,老百姓真以為能掉十倍。

現在普通家庭的百姓也在想,要是真掉了十倍,自家孩子也能用得起的,是不是可以寫寫字,抄抄書……

文化人,在這個時代,很讓人嚮往。

便宜是肯定下來了,十倍不大可能的,也需要成本。不過李威要是不顧忌,將活字印刷這個創意提前弄出來,再配合廉價的竹紙,書本確實立即便宜下來。至少他不會像畢升那樣,什麼木活字,泥活字,鉛活字,要上也得上一個成熟的銅活字。

可蛋疼就是在這裡,其實肚子裡裝的東西不多,歷史知識不多,不能開金手指,軍事知識不多,不能領軍作戰,沒有進過工廠的啥,不會弄出什麼先進的機器,甚至連瓷器都不能改良。就會那麼一點兒,在這個時代,也能派上用場。他卻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說出來。

閉著眼睛,就當作沒有聽到。反正天門街也只有七里來路長,一會兒就到天津橋了。

主要是良心。

聽到老百姓在讚揚他,其實想了一想,又覺得自己並沒有替他們做多少事,慚愧的。

「停!」李令月叫了一聲。

小公主吩咐嘛,薛訥立即傳令車駕停了下來。

「小妹,你要做什麼?」

「大哥,你看,」李令月指著路邊,路邊一個中年婦女帶著四個小孩子,大的大約十歲左右,小的還抱在懷中。家境大約不好,孩子又多,就越發困窘了。於是幾個孩子穿著襤褸,長得面黃飢瘦。婦女身上的衣服同樣打著許多補丁。

李令月已經跳下車去了,李威只好跟著下車。

路邊行人全部伏下來,說道:「參見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李威想搖頭,虛扶了一下道:「你們全起來吧。」

眼睛卻瞅著小妹,她來到婦女身邊,看著幾個孩子。幾個孩子面生,躲藏在母親後面,不敢與她對視。李令月回頭道:「大哥,他們很可憐。」

說著伸手。

李威只好吩咐人,拿出幾緡錢賞給那個婦人。李令月跑到車上,又在箱子裡翻,找出她自己穿的幾件衣服,遞到婦人手中說道:「給他們穿。」

「公主殿下,臣民不敢。」

「收下吧收下吧。」

婦人眼淚在打轉。

這一下子讚揚聲更多了,李威摸了摸李令月的頭,小妹揚名,好啊。不會父親連妹妹也要忌憚吧?不過估計這幾件衣服,婦人回家也未必讓孩子穿,會有忌諱的,可沒有點破。

李令月聽著讚揚,很驕傲。看了看眾人,又看著道邊,驚奇地說道:「大哥,櫻桃居然紅了。」

古代也重視綠化,洛陽大街兩邊都種植了許多樹木,天門街樹木最多,其中多是榆柳、石榴與櫻桃,而且這時洛陽石榴,特別是白馬寺的石榴在全國來說,味道最好。

石榴還早,倒是櫻桃漸漸到了成熟的時候,在碧葉間星星點點地閃著紅豔豔的色彩,甚是誘人。只是不多兒,大多數讓頑童採摘了。剩下的都在樹的高處。

一個大漢自告奮勇地說道:「公主殿下,要不要嘗個鮮,臣民幫你摘下來。」

「好啊好啊,」開心地拍手。

大漢將腰帶繫緊了,利索地爬上了樹,摘下來幾大串櫻桃,遞到李令月手中。

李威道:「多謝你了。」

太子說多謝,大漢樂暈了,侷促地說道:「替公主殿下摘櫻桃,是臣民之榮幸。」

李令月又看了看那幾個孩子,將手中櫻桃留下一串,其餘地遞到他們手中說道:「給你們吃。」

得,不顯擺了,再顯擺,馬上老百姓要將她誇上天了。李威拉著她的手說道:「天色不早,我們要回皇宮。」

還是很高興的,畢竟這個小妹對自己很依戀,不管這樣做,有沒有真正的意義,但比一個飛揚跋扈的公主好。上了馬車,李令月看著上官婉兒,得意地叉腰,那意思分明說你會寫詩又如何。碧兒看著這兩個更小的蘿莉,只顧笑,有時候看到她們,確實挺好玩。

就到了天津橋。

剛過天津橋,就有太監迎了過來,說道:「殿下,陛下吩咐,你帶著公主殿下與狄寺丞他們,立即到皇宮見駕。」

李威也沒有想到其他,倒是金內侍向那個太監投了一個詢問的眼神。兩人相識,這個太監又低聲說道:「這一次竹紙出來,皇上與皇后很高興,聽到你們今天返回東都,特地在皇宮設下大宴,不但是宴請太子,還宴請了朝中群臣。」

唉,高興就行。

折向了皇宮,果然有許多大臣到來,一個個按職位,先後坐在大殿裡面。正中坐著李治,不是朝政,不需要垂簾,母親武則天也坐在旁側。看到了他們到來,武則天招了招手,說道:「弘兒,月兒,你們過來。」

走過去參見,與女兒親熱了一下,武則天看著李威道:「弘兒,你又長高了。」

到了這年齡,再長也長不到哪兒去,不過堅持鍛鍊,身體略略又充實了一點。當然,肋骨還是肋骨,洗澡時看著自己瘦削的身體,很是幽怨。

武則天又說道:「人啊,過得可快,一眨眼比本宮都高了。這一次竹紙,你功不可沒。」

但她站在階上,李威只到了她胸口。母親大人高興即可,說道:「竹紙兒臣不知,但在兒臣心中,只要父母身體健康,兒臣就很滿足了。」

武則天很「感動」,將李威抱住,摸著他的頭髮道:「弘兒,這一次你到少林寺祈福之事,本宮聽到了,在皇宮裡,與你父皇也很欣慰。」

母子嘛,很自然的舉動,於是李威再次進入母親偉岸的懷抱,享受母親那份偉岸的柔軟。

可很多大臣,卻直皺眉頭。李治病情一直拖著,朝中一些臣子,有的向著武則天,有的心儀太子。比如郝俊臣,嚴格來說,就是太子黨。但這一對母子如此親情,去幫助誰?狄仁傑與魏元忠相視一眼,也在暗皺眉頭,這個皇后,可也不得啊!只是一個親熱的動作,就讓許多不滿的大臣萌生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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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武後自誇 明卿變瓜

此中關節,李威卻沒有想到。沒有迷失在武則天寬大的懷抱想入非非,就算不錯了。

親熱了一下,武則天說道:「弘兒,坐。」

讓他坐在李治與自己的中間,這個座位也很講究的,按照規矩,李治坐在正中,武則天與李威各坐一邊。讓武則天將李威往他們中間一推,變成了武則天坐在兒子的下首。

在家是母親,這是宴請群臣,是國宴,太子比皇后位置又要重要,不細究也能坐,可真坐了也不大好。狄仁傑在遠處有些焦急,省怕太子真的將自己當作太子,一屁股坐下來,就差點喊出聲。

不過李威這點分寸還是明白的,說道:「母后,兒臣不敢。」

「唉,你讀的禮書很多,不是不好,也不要太過拘禮,坐到中間來,本宮與你父皇,也好與你談幾句話。」

那也不能坐,李威正要再次回絕,李治卻說了一句:「聽你母后的話,就此坐下吧。」

不坐不行了,也不知道父母親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好坐在他們中間。

武則天又沖站在遠處的上官婉兒一招手,讓她過來,說道:「婉兒,本宮聽聞你在少林寺作了一首詩?」

「回皇后,那是那天早晨跟隨太子殿下晨跑,突然想到皇后在少林寺寫的那首詩,斗膽仿照皇后,胡亂寫了一首。」

許多大臣不認識上官婉兒,但都聽說了,讓太子將她從長安帶到洛陽的。對這件事,大臣都很關注,畢竟上官儀才死沒有幾年。甚至有大臣對昔日上官儀之死感到很同情。

於是一起,盯著上官婉兒打量。

看到小蘿莉在武則天面前不卑不亢地回答,心中暗喝了一聲彩。果然不虧為上官儀的孫女,並且這個小姑娘長得也很出眾,只是歲數稍微小了一些。還有的大臣感到好奇,上官儀很有才華,都知道,可是上官婉兒才多點大,會作出什麼詩?難道是第二個徐惠?

「你念來給本宮聽聽。」

「奴婢不好意思念出,那首詩寫得不好。」

「無妨,你畢竟還小,就是不好,能寫出來就不錯了,念吧。」

上官婉兒又看著李威,李威點了一下頭。有些明白母親意思了,這是當著群臣的面展現她的肚量,儘管我殺了上官儀,那是他該殺。可是他的孫女,我卻不會慢怠。

真肚量好,假肚量好,這次大宴做了這個表態,上官婉兒以後會很安全。

太子點頭了,上官婉兒只好用她還有些幼稚的聲音念道:「風臨竹影動,日開霞雲紅。分波昆閬越,碎露雲霧重。陪駕禱少室,侍賞近蘭叢。花台無芳色,蓮塔滿松容。太子資善仁,祈福終有功。」

這首詩如果出自徐儷之手,也許只說聲尚可尚可,但出自於一個八歲的小女孩之手,有許多大臣還知道上官婉兒的學習環境,她跟在太子後面並沒有多長時間,大多數知識是在掖庭宮那個艱苦的地方學來的。這是何等的不易。

甚至有的大臣將自己與其他人琢磨了一下,估計這個大殿中一大半人八歲時絕對寫不出來這樣的詩作,儘管借鑑了武則天的那首詩。也只是借鑑,兩首詩詩意不同,性質不同,風格不同。

一個個咂咂驚奇。

武則天點了一下頭,道:「雖然仿照了本宮的那首詩,也不錯了。假以時日,未必比本宮遜色多少。」

李威聽了母親這一句話,很暈。

母親真的很自信。她的詩,自己還特地翻看過。假以時日,比你遜色不了多少?也不要假以時日,只要她成長到碧兒這麼大的時候,你的詩就不如她的詩。嗯,或者「王八」之氣,上官婉兒永遠不及你。

武則天繼續說道:「你很不錯,以後與碧兒好好服侍太子。回東宮休息吧。」

儘管宴會,上官婉兒與碧兒要回去的。

呆在這裡,她們還沒有坐下來的資格,站在旁邊服侍,又作賤了一些。回東宮,卻是最好的處理方法。但還有其他的意思,當著群臣的面,將江碧兒與上官婉兒的身份大約地定了下來。

什麼太子妃、良娣不大可能,但不是普通的宮女或者女官,是太子的人了。

還有,再次表現她的大度,上官儀的孫女又如何,只要有才華,我照樣賞識。

至少在說話水平上,李威現在與武則天差了十萬八千里。

上官婉兒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出來,彎腰施禮道:「謝過陛下,謝過皇后。」

看著她退下,武則天沖李治說道:「這個小丫頭還不錯的。」

「嗯,」李治嗯了一聲,也不知在想什麼。當年廢武則天,可是他的授意,儘管上官儀很積極,最後上官儀卻成了他推卸責任的擋箭牌,遭到橫死。然後又說道:「開宴吧。」

宮人鼓樂,念頌詞,太監宮女上酒菜,大宴開始。

其實各個官員心中五味百陳。

竹紙出現,肯定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可現在竹紙不是紙張,成了皇后的武器、盾牌。有的官員暗呼萬幸,何必弄得朝堂上風風雨雨,人人自危?抱這種想法的大臣佔著多數的。也有少數大臣心中很不甘。

這是一次很好的機會,特別是大風吹得讓陛下都不敢舉行大雩祭,將這次機會成功率在無限地放大。然而竹紙一出,什麼機會都沒有了。也不能怪太子,換誰,這份功勞也不敢獨吃,當真逼皇上禪位?官場上也是如此,當功勞大到一定地步,不與同僚分享獨自吃了,等著同僚的仇視與嫉恨吧。

而竹紙問世的時間也太巧了,正好是這時候。

這個機會錯失,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朝堂繼續牝雞司晨。

而且皇后的手腕,都是知道的。看到沒有,這一次之所以這麼轟動,都是皇后一手推動的。否則就是竹紙再好,也不可能上升成這個高度。就不知道太子怎麼想出這個竹紙製作工藝的。現在沒有一千種說法,也有一百種說法。恐怕就是問太子,太子也不會說。

事情到了這份上了,也不好再說什麼。就是皇上本人,也需要這份大義,化解久旱不雨,大雩祭前大風的尷尬。再說,不是與皇后過不去了,是與皇上過不去。

正在這時,一個青年大臣從座位上站了出來,說道:「陛下,皇后,竹紙問世,造福千秋萬代,可否讓臣表演一個小法術,以助雅興?」

李威不認識,當然,不認識的大臣很多。不過這個青年臣子很會說話,一個千秋萬代,已經突出了竹紙的意義。雖然旱災,是餓死了一些百姓,可這是暫時的災害,過了旱災,百姓情況就會得到緩解。然而能有千秋萬代重要麼?

不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小法術也出來了。

李治看到此人,卻是十分高興,說道:「明卿,有勞。」

「陛下,須向宮中借一樣東西。」

「借何物?」

「臣借一個大木桶,需要干淨的木桶,以備食用。」

話說了半句,留了半句,一個食用卻吊起了人的胃口,李治立即吩咐太監拿來一個乾淨的大木桶。這個明卿將袍袖蓋在木桶口上,口中唸唸有詞,至於念的什麼,聽得不大真切。

過了好一會兒,將袍袖拿開,木桶裡面居然出現了十幾個大甜瓜。

大家看得目瞪口呆。

李威也看呆了。法術多半是假的,也就是魔術。可這個魔術施展很不易。這種憑空變物,是魔術中常見的一種,利用障眼術,將本來準備好的道具,變在觀眾眼前。但十幾個大甜瓜,事先放在什麼地方了?還有,障眼術是在舞台上施展的,可他坐在群臣中間,這個障眼術又是如何施展出來的?

「好法術。」李治讚道。

「啟稟陛下,法術只是小道小術,治理國家還需聖人大義,切不可仰仗道術。」

「明卿此言,正合朕意。」

「不過這些甜瓜是臣剛從邙山鐘劉峰前瓜田采來,甚是新鮮,陛下與皇后、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可以品嚐。」

「難得明卿施術,諸卿共嘗。」李治讓太監拿來菜刀,將甜瓜分割。來的大臣很多,可也不是什麼官員都有資格進入,象魏元忠與狄仁傑的品級,都只能乖乖地坐在末席。再加上東西二都一分,因此,進來赴宴的大臣只有一百來人。

可這一百多人一分,一人只能分到一小片甜瓜,李威嘗了一下,果然甚是「新鮮」。

這個「明卿」又說道:「陛下,不過瓜人辛苦,種瓜不易,可否賜臣一些錢,給瓜人補償。」

「行,拿五百錢來。」

十幾個甜瓜怎麼也不會值五百錢,不過大家都感到奇怪,他如何補償?難道剛才這些瓜,真是這個明卿用大神通從某處瓜田搬來?

五百錢到了「明卿」手中,放在桌子上,再次用袍袖蓋住。看到這個動作,李威已經確信是魔術了。只是此人手段高超,旁人無法看出端倪。

唸唸有詞後,猛喝了一聲:「去!」袍袖一揚,桌子上已經空空如也,然後說道:「陛下,送過去了,不過瓜農正在瓜棚涼榻上睡覺,沒有察覺,臣將錢送入他的涼枕下面。」

這一說,更玄乎了,李治好奇地問:「明卿,你說的瓜田在邙山鐘劉峰下面?」

「正是,在鐘劉峰西南方向,大約離鐘劉峰半裡來路。」

「鐘劉峰位於邙山什麼位置?」李治沒有聽說過這個山峰的名字。閻立本已經替這位「明卿」回答了:「就在城東,白馬寺的西側一個小山峰。」

也就是說,離洛陽城不遠。

李治更是好奇,沖旁邊的一個侍衛說道:「你騎馬找找那個瓜田,看五百錢,是不是在瓜人守瓜涼榻枕頭下。」

「喏。」侍衛走了,各個大臣吃飯都沒有心思,就等侍衛回來稟報。連李威都覺得不可思議,雖然是變魔術,可這也太玄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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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明儼可怕 婉兒胡話(上)

天色漸黑,太監們將燈籠巨燭拿來,大殿裡再次明亮起來。

一起在等,這個法術有些神奇了,將城外的瓜「搬」到皇宮,又將皇帝的錢,一眨眼送還給瓜農……

不要說是大臣,李威這個從後世科學年代穿過來的人,都讓明崇儼唬得一愣一愣的。

武則天低聲道:「弘兒,此次你上嵩山少林寺,居然為你父皇齋戒一個多月,本宮聽了十分歡喜。」

祈福前齋戒了幾天,是正常必須的齋戒,後面那一個月則真正是「孝順」之舉了。李威正色說道:「只要父皇的病好了,那怕兒臣齋戒一年,兒臣也心甘情願。」

這句話發自內心,神態自然平和。

事實如此,漸漸地知道多了。其實這些事,大多因為父親的病造成的。病時好時壞,病重時又擔心自己隨時見閻羅王,因此急著給自己這個兒子權利,又要立即培養。同時病一重,怕耽擱國事,不得不讓母親全盤帶為操勞。病好了,看到兒子與妻子漸漸抓著許多大臣的心,又不甘心。

沒有這個病,母親也就抓不到權利,自己至少可以做一個太平皇太子。

武則天又說道:「弘兒,你這一次心誠,終於感動上蒼。」

「父皇,難道你的病好了?」李威驚喜地問。

「也未全好,不過稍稍好轉了一點。」李治捻髯一笑道。

「父皇,那也好,但不用著急。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就像兒臣,病在痊轉,但至今依然時不時咳嗽一聲,想要痊癒,卻要很長時間的。如果父皇病真的好了,兒臣一定為父皇齋戒一年。」

「你倒是一個痴兒,聽你母親慢慢細說。」李治道。儘管自己這個兒子,有時候讓他哭笑不得,但一顆心,卻是好的。爛好人一個,與當初自己那位大哥相比,不可同日而語。

「喏,母后,快快告訴兒臣,這是怎麼回事。」

武則天也是春風滿面,竹紙為她爭來了大義,丈夫的病好轉,又卸去了一份壓力。難怪說禍福相依,這幾天壓在心頭的烏雲,漸漸消散,比洛陽久晴的上空,還要乾淨……

她說道:「且莫急,慢慢聽本宮說。」

反正也要等侍衛回來,雖然那個什麼鐘劉峰在白馬寺的西邊,也就是說離洛陽城更近,可畢竟要出宮,要出城,就是騎馬,一來一去,也得要候一會兒。

呷了一小口葡萄酒,動作十分誘人,不知是嘴唇紅豔,還是美酒紅豔,又是燈光,看上去便年青些,比楊敏她們更多了一份熟婦的風韻。李威眼睛稍稍一直。

李首成心裡狂叫:對,就是這種眼色,看到沒有,有些色色的。太子啊,這你就不該了,如果是後宮別的王妃,大不了你學一下李建成,或者你父皇,悄悄地烝之,皇后可是你親生母親。

可他敢說麼,皇后啊,你親生兒子對你有色心了。估計前面說出來,後面皇后就要殺人滅口。

這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只是武則天很美豔,又不是靈魂的母親,李威稍稍色動,並無其他念頭。

武則天呷完了酒後,又說道:「前幾天,許少師推薦了這位明崇儼到東都來,面見了你父皇,用了巫術與醫術雜治,居然將你父皇的病稍稍治癒,這兩天你父皇視物也清晰起來,都能親自批閱奏摺。頭也似不以前那麼地痛。」

朝廷對巫蠱之術嚴令禁止的,發現有人施展此類巫術,立即誅殺。但不是禁止巫術。或者說明白一點,禁止作法害人的黑巫術,卻不禁止替人祈福消災的白巫術。在民間也有,李威前世一些鄉下都有,沒有親眼所見,可聽聞了,比如蓋房子裡,工匠不滿主家的招待,在瓦塊下壓一紙人,然後主人搬進新居後,開頭做惡夢,頭痛。會不會真有效果,沒有親身經歷,也不得而知。

真說起來,巫術也是道術的一種,將它劃分到方術亦可。當然,還是有不同的,道術最終結果,是為了追求白日飛昇,方術還包括長生不老的煉丹之術,巫術喜歡借用鬼神之力,更準確是喜借用鬼的力量。

而巫術歷史更早,在古代巫術與醫術,幾乎融為一體的。孫思邈寫醫書,寫了許多咒禁術,其實也屬於巫術一種。民間也有,給病人一些符水,大多時候真有效果。也好解釋,巫醫一體,巫師們多少知道一些醫學知識,符水裡也有一些藥物,對治療疾病有幫助,再加上心理作用,於是病人的病真的好了。可要是象李威不信,多半一點作用也起不到。

父親不喜歡方術,特別是煉丹術,可對鬼神並不排斥,如果是白巫術,倒也不是很反感。

可能使父親頑症好轉,不但是巫術,這中間不能說一點作用沒有,心理作用還是必須的,但主要是醫術。想到這裡,不由地再次向那個明崇儼看去。

歲數不大,三十歲左右,有可能三十歲不到,長得也不及賀蘭敏之清秀,不過姿態從容儒雅,因為長得健壯,又多了一份陽剛之氣。

想到他是許敬宗派來的,李威心裡面打起了小鼓。

武則天很智慧,也不是神,自然料不到兒子與許敬宗水火不融,偏偏這兩方很克制,除了他們自己,幾乎沒有一個外人看出來。又說道:「弘兒,你不可以他會一些小道小術,就要輕視。明卿不但巫術醫術,對各種經義,更是滾瓜爛熟,在來東都之前,就是旭倫府上的文學。」

太子教育,很重視,幾乎上百個大儒在圍著李威轉。但不代表著其他貴族子弟或者王子公主,只能在弘文館接受教育,他們回去後,各個大臣家中還要請儒生指導。幾位王子公主,亦是如此,有侍讀、侍講,或者文學什麼。即使是他們的侍讀種種,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入選的,同樣要有學問。就像姚元崇二人做了一個小小的對話,可是學識與為人,贏得崇文飽博士的尊重,如果沒有東西,那麼等著勸諫,勸諫不行,有可能上書彈劾了。各個王府上的文學侍讀亦是如此。

就憑是老四府上的文學,學識也不會簡單。

盯著明崇儼,笑得很從容,態度高雅,李威卻在心中嘀咕,長得好看,風度又佳,又會裝神弄鬼,還會醫術,再加上有才學……不大妙啊。

嘴中卻說道:「兒臣恭喜父皇了,這才是大唐天大的喜事。」

「別嘴上抹油,」李治微微一笑,當然病好了,他心中也是很高興的,然後話鋒一轉,看著坐在武則天大腿上的李令月道:「弘兒,嵩山一行,你做得不錯,不過寵著月兒了。月兒有些事,做得很荒唐,失了宗室儀態。」

李令月不服氣地說:「父皇,他們都說我是一個好公主。」

自戀的母親,自戀的小妹,李威抹了一下汗,道:「父皇,兒臣也知道小妹出去的一些行徑,可這是兒臣故意放縱的。雖然有的事,做得不大好,卻是一片赤誠之心。這使兒臣想起了平陽昭公主……」

「大哥說的是,我就要做平陽昭公主。」李令月興奮地扭來扭去。

這一回連李治也要抹汗,要做平陽昭公主,連武則天也沒有這個自信。

那是什麼人?李世民的姐妹,李淵起兵,她以一女子身份,收攏了幾萬名強盜,又親自率領,多次擊敗隋朝派過來徵繳的軍隊,奪下戶縣、周至、武功、始平等地。李世民攻下長安,這支娘子軍要佔上三分之一的功勞,一度隋朝名將屈突通,都屢次在她手下連吃敗仗。後來說什麼梁紅玉,與她相比,浮雲都不如。死時是按軍禮下葬的,也是中國歷史唯一由軍隊為她舉殯的女子。她駐紮軍隊的娘子關,後世有幾人不知……

李威也頭痛,做十三妹,還是比較容易的,現在做得就很好。如果要跑到軍隊裡面,將腰一叉,說我做平陽昭公主,你們全部聽我指揮。到時候不但自己頭大,父母親恐怕更會頭大。

「你看你,月兒讓你寵成什麼樣子,」武則天白了一眼。

雖在嗔怪,可沒有什麼怒氣,相反,這個小白眼,卻是「風情萬種」。

「是。不過兒臣當時是在想,這樣也好,雖然小不更事,做了一些荒唐的事,然而一片純真善心,事實百姓也對小妹交口稱讚。這對兒臣為父皇祈福,都有莫大的幫助。於是沒有管制。不地兒臣與魏御史他們幾位大臣,也在教小妹讀書識字。這段時間小妹,會讀會寫了許多生字。」

「是啊,耶耶,娘娘,我會讀很多書,《詩經》、《論語》、《尚書》、《禮記》、《春秋》。」

再數下去,九經全部會讀了。

讀也不易,就是現在這些經義裡不要說微言大義,有的冷僻生字,李威還不得不查《字林》,否則也認不出來。

「月兒,不得胡鬧,」武則天輕喝了一聲,又對李威繼續說道:「你用心不錯,然而你熟讀《周禮》、《禮記》與《儀禮》,應當知道凡事卻是不能率性而為,宗室弟子,也要注意舉止的。」

「是。」

「還有,許相公一生為國操勞,辛苦了一輩子,膝下只有這個孫子,雖說在弘文館不知輕重,與賀蘭敏之裹在一起。可事後,許相公狠狠責打痛罵,又讓他親來東都,向你父皇與本宮請罪。這一段時間,你也鬧了很久,事情有尺度。你是仁厚的性子,到了消停的時候。」

「是。」

其實聽了狄仁傑之言後,李威並沒有再折磨許彥伯了,倒是李令月時常找他的麻煩。許彥伯不可怕,他比賀蘭敏之還不如,主要是許敬宗。想到這裡,他不由地又向席間看去,那個明崇儼,神態自若,雖然官職很低,可坐在一群官員中,卻如鶴立雞群一般……

許敬宗讓此人來,是何用意。正在琢磨,侍衛回來了。

大約很驚奇,一路騎馬奔跑回來,臉上還在怔忡不止,單膝跪地道:「稟報陛下與皇后,臣找到了那個瓜農了。」

「哦,」李治精神一振,說道:「慢慢稟奏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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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明儼可怕 婉兒胡話(下)

侍衛答道:「臣到了邙山,也找到了那座鐘劉峰,一座很小的山峰,山下有兩個村莊,一個村莊多是住著姓鍾的人家,一個村莊多是住著姓劉的人家。所以叫做鐘劉峰。臣又順著明文學說的方位去找,果然有座瓜田。」

大殿裡一起安靜下來,估計掉了一根針在地上,都能聽到。

「臣騎馬過去,看到這片瓜田規模中等,有三四畝地,因為怕頑童偷盜,瓜農搭了一個涼棚在守瓜。臣去的時候,瓜農大約是白天操勞,很累,已經在蚊帳裡睡著了。臣將他叫醒,然後在他涼枕下,發現真有五百文錢,一文不多,一文不少。問他,他一點不知道。臣將此事說了出來,瓜農不大信。於是跑到田中,察看了一下,田中是少了十幾個大甜瓜,這些瓜傍晚他看還在的。瓜農就傻了,臣離開時,他站在瓜田裡,還沒有回過神。」

這事兒就古怪了,李威心想。

大臣都一個個遲疑不定,但他們都好解釋,一定是這個明崇儼利用巫術,喚動了鬼神相助的。可是李威不大好解釋了。這個戲法變得很神奇,再加上這個事實存在的瓜農,這是怎麼辦到的?

臉色稍稍有了一些變化,這個時代很信鬼神的,如果用鬼神之說,來對付自己……

這只是李威的心思,明崇儼這個「小法術」終於使宴會的氣氛達到了**。李治說道:「來人哪,賞,賞明卿絹三百匹,十萬錢。」

不算很厚的賞賜,十萬錢聽起來很驚人,實際上只有一百緡錢,作為一個皇帝出手,就是加上三百匹絹,數量也不大。國家窮了!

可賞賜卻是次要的,主要是皇帝喜歡,明崇儼又精通經義,於是這個前途……

宴會到了此時,酒足飯也飽。李治心情好,又讓官員們來到九洲池,準備了一些娛樂節目,招待這些大臣的。

走在路上,閻立本刻意停了停,與李威並齊,低聲道:「殿下,你上次給臣的畫,臣還有些不大明白,可否擇日到臣府上一敘?」

旁邊就是郝處俊,聽到後失了一下神,悄聲問道:「什麼畫?」

閻立本畫技不敢說古今往來第一,可在當朝算是第一了,《太宗真容》、《秦府十八學士圖》、《凌煙閣功臣二十四人圖》、《步輦圖》、《古帝王圖》等圖畫,被時人譽為丹青神作。

不談政治,不談經義,不論詩字,單論畫技,舉國上下,沒有一個人敢大言不慚地說畫技會超過閻立本。當然了,做宰相,吏治就差了些。

太子什麼畫,讓閻立本居然不大明白?

「一幅畫,有些畫技臣不大明白。」

原來如此,郝處俊也沒有多想,今天很鬱悶,他是堅硬的保皇派與太子派,也是堅硬的倒皇后派,而且也是一個良臣,縱失了良機,心情惡劣之極。所以想事情,也不往深裡想。

李威也沒有多想,答道:「閻相公之邀,孤自當前往。」

閻立本心中還有一些想法,畫技沒有全看明白也是事實,不是他沒有這個本領,是李威沒有能力將畫技通過繪畫全部表述出來。可是這些新畫技,還不是一種新的畫技,閻立本看出來了就有十幾種,這些天,就在揣摩李威給他的那幅畫,茶也不思,飯也不想,差點走火入魔。

原來也不覺,直到新竹紙出來,閻立本心中覺得有些事,很怪異……

來到九洲池的小沙洲上,提前早準備了節目。先是《慶善樂》拉開序幕,配以管弦,六十四名舞伎慢舞,象徵文德洽而天下安治。然後是各種舞蹈、雜技與幻術,也就是魔術,但明顯借助了各種道具,與明崇儼那個「法術」不能相比。

……

夜漸漸深了,也到了散的時候。

臨離開前,狄仁傑沖李威擠了一個眼色,李威暗暗點了下頭。

明崇儼的出現,又是如此神奇的出現,連從容不迫的狄仁傑,都有了一絲憂慮。

………………………………

臨近月中,月亮明亮如水,看上去明媚如同一個韻味十足的少婦,婀娜多姿。

李威回到了東宮,卻看到碧兒與上官婉兒沒有休息,正趴在書桌上看書。

碧兒在李威心中位置越來越重了,小丫頭,那可是付出心的。原來認識一些字,大多數是原太子教的,偶爾查一查《字林》。但冷僻的字,識得不多。因為體貼李威,怕打擾李威,平時不像上官婉去詢問。白天裡,又想著服侍李威,不過也知道以後不認識字是不行的,於是抽空,才用心學一些。

「為什麼不睡,都三更了。」

「我們正等殿下回來,奴婢還要替殿下沐浴。」碧兒說道。

「那你為什麼又不睡?」李威向上官婉兒問道。

「奴婢也要侍候殿下沐浴。」

怎麼又來了?李威說道:「婉兒,你還小,等你長到有碧兒姐姐那麼大,孤讓你伺候。」

上官婉兒忽然伏在地上,抽泣起來。

「你這是做什麼?」李威將她一下子拉起來。

「殿下,你聽奴婢說。奴婢很小,很多事都不知道,可奴婢心中卻十分亮堂的。」

一句話讓李威差點大笑起來,你這個八歲的小蘿莉,能亮堂什麼?但上官婉兒卻一本正經地說道:「且不說陛下與皇后對奴婢的賞識。可如果不是殿下,奴婢還在掖庭宮做著粗活,過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

這個倒是不假,不要說她們這些罪犯家眷,就是普通的宮女,宮中管制的太監也呼來喝去,生活過得很悲慘。

「正是殿下看得起奴婢,奴婢才有今天的生活,才能光明正大的看書寫字,其他人也不敢罵奴婢。殿下,就讓奴婢伺候你沐浴吧。」

「你是說想報答孤?」

「嗯。」

「你有一顆感恩的心,就已經報答孤了,沐浴不必,你還小了些。」

「奴婢雖然小了一點,在掖庭宮每天都在做粗活,會做很多事的,你就讓奴婢伺候吧。」可憐巴巴地看著李威。其實她小腦袋瓜子,還動著其他的心思。自從跟了太子以後,替太子沐浴的權利,只有碧兒一個人。皇后可是親口說的,以後讓自己與碧兒伺候太子,只有替太子沐浴了,才算太子的人。看,想得多有理兒。可李威偏偏將她當作了一點大的孩子,這個溝通首先就不對了。

不但她想,碧兒也在想,不就是沐浴嗎,除了某些羞人的事,其他的婉兒都可以做的,也跟著央請道:「殿下,你就讓婉兒相幫吧。」

「碧兒,她還小了些。」李威有些解釋不通,無力地搪塞道。

「只是沐浴……再說是皇后下的口旨。」

也算是口旨,李威很困了,指著遠處的一個胡床道:「想伺候,是啊,你坐在哪裡觀看學習碧兒如何伺候的。」

「喏!」上官婉兒高興地跑過去坐下,然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們。

宮人打來水,碧兒替李威將衣服解開,李威回過頭,看到上官婉兒的一對大眼睛,「滋溜」一下,鑽進了浴桶,比兔子動作還要快。

由於上官婉兒的「初看」,碧兒小手也不敢弄得過份,李威七上八下的從浴桶裡爬起來,碧兒說道:「殿下啊,要不要奴婢今天晚上陪你就寢?」

何必呢,一就寢,什麼就解決了。

「還小啊。」豆腐也吃了,有的事兒也做了,李威說話的語氣越來越軟。

「殿下,奴婢不小了,外面的人成親早,有的象奴婢這麼大,孩子都有了。」

不但就寢,還要孩子,這更纏雜不清了。李威拭了拭頭上的汗珠,說道:「碧兒,孤給你一個承諾,明年你及笄之年,孤讓你就寢。」

十四歲小了一點,十五歲應當差不多了吧?

上官婉兒也站起來,說道:「殿下,為什麼要等到明年?今天晚上,就讓奴婢與碧兒姐姐一道陪你就寢。」

半懂不懂的,心裡想到,賀蘭敏之都能對小公主想做那個,自己比小公主大一歲,陪寢總可以的。如果做了那個,豈不更是太子的人?

李威讓她這一句,雷得半天沒有回過神,最後氣道:「你才多點大,胡說什麼,你們都給孤出去。」

………………………………

「耶耶,怎麼到現在才回來?」裴雨荷迎了過去,裴居道喝得有些高,有的大臣心知肚明,存了巴結之意,宮宴上多敬了一些酒,雖然觀看九洲池的表演,酒意到現在沒有散,走路依然有些踉蹌。裴雨荷將他扶住。

「荷兒,父親沒有事。皇上在宮中設了宴,又請了諸臣看了表演,於是回來晚些。」

「少喝點酒,你是大臣,須注意顏面。」

「為父難道不清楚。可難啊,你知不知道,如果二位聖上有變動,多少人會對你,對我家眼紅。」越在這時候越要注意,人家敬酒不喝,那是不給面子。如果事情水落石出了,倒也無怕謂。

裴雨荷臉一紅,低聲道:「耶耶啊,你胡說什麼?」

「是啊,為父在胡說了,」裴居道呵呵一樂,但話題還在上面轉,繼續說道:「其實太子身份無所謂,可太子賢明,就難得了。而且在宴席上,為父看到為太子所感,陛下、皇后與小公主一家其樂融融,為父十分感慨啊。」

「耶耶,不理你了。」看到父親問題不大,裴雨荷害羞地將父親一放,跑回閨房去了。可是她一顆心象小鹿一樣,跳得實在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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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神人辦案 狄公瞎想

狄仁傑終於上任了。

大理寺的積案很多,也是無奈的事,大災大害之年,叛亂造反沒有,可偷竊扒拿的事兒就多了起來。人都不想做壞事的,可要活著,要吃飯,逼的。洛陽本地的百姓犯案都很少,主要是湧來的災民,自己與妻兒老小餓得不行了,不得不做出一些不好的事來。

其實長安那邊大理寺的積案更多。

在太子身邊,是太子的幕僚軍師,在大理寺是朝廷的官員,狄仁傑比魏元忠更要公私分明。將這些積案讓小官吏們搬過來,開始審閱處理。速度很快,幾乎前面看過了,後面批閱就寫出來了。只有一些特別疑難的案子,思考了一會兒。

下屬的官吏看到他批閱的速度,害怕了,嚅嚅地道:「狄寺丞,狄寺丞……」

「你們有何話要說?」

「雖然是積案,可是狄寺丞,也不能倉促……」一個膽大的小吏指著前面一堆公文道。就這一會兒,六七十件積案,讓狄仁傑處理完了。

「你們就照狄某批註的處理,如果犯案人不服,可以讓他們到大理寺來找狄某,或者出了任何差池,由狄某來承擔。」狄仁傑傲然道。辦案子是他最拿手的好戲。

也是他刻意地露了一手。盡守本職其一,震懾其二。只有讓大理寺下面的這些小官吏佩服了,自己才能得到這些官吏的信任,然後抽出人手,重新將終南山刺太子案弄個水落石出。

皇上與皇后十分信任許敬宗,可有準備無誤的證據,證明那些刺客是許敬宗指使的,刺殺皇太子,嫁禍賀蘭敏之,許敬宗死定了!

但想從許敬宗手中找出準確的證據,大不易的。證據還要讓許敬宗無法可辨,否則沒有效果,反而打草驚蛇。為了不驚動許敬宗,不但太子沒有向他說,連魏元忠都沒有透露半分!

小官吏們或信或疑,拿著批註好的卷宗出去。

狄仁傑速度不減,只是中午吃了一個便飯,休息了一會兒,繼續審閱。

一天下來,審閱了兩百多件積案,涉案的多達八百多人。估計大理寺其他官員一天處理的案子都沒有他一人多。不僅如此,沒有一個人喊冤,或者喊處理得不公。

其實也未必如此,大多數處理得很公正,也有少數略略失了偏頗,不過積案嘛,都是拖了很久的,加上偏頗不大,現在老百姓又是弱勢群體,看到差不多了,案子了結也就算了。

當然,就是這樣,也是很了不得的事。況且是兩百多件積案!天色到了傍晚,「下班」了,大理寺的一干官吏看著狄仁傑離去的背影,眼神那個仰慕的,簡直是高山仰止。難怪是太子身邊首要幕僚,這個本事簡直是神人哪。

只是一天,大理寺上上下下,全讓狄仁傑震住了。

回到府上,實際上稱家更準確,府倒是誇張了,離大理寺有些遠。是他買的房子,可老狄是清官,沒有多少錢,只好在洛陽東邊興藝坊買了一套房子。這也是為了兩個乾女兒到來準備的,否則他直接找一家寺廟借住得了。房子也不大,普通的兩排房子,中間一個天井,裡面有一株桑樹,兩株榆樹,一個小井,很像後來的四合院。不過價格倒不貴。長安的大西南,洛陽的大東北,也就是長安最冷清的地方是城西南邊,洛陽最冷清的地方,卻是東北邊。靠天津橋南各坊房屋好,上朝又近,可是老狄買不起。

但是環境很幽靜。

剛到家門口,狄蕙與狄好迎了出來,盈盈拜倒,說道:「孩兒參見父親大人。」

兩個小姑娘怕招事,即使到了狄仁傑這個家中,出門依然戴著羃羅,街坊看到了,一個個都在誇讚,看到沒有,人家這個品性才讓太子殿下看中的,自己女兒出門相迎還要戴羃羅,雖不是名門望族出身,比那些名門望族出身,規矩都要森嚴!

誇得老狄挺不好意思,不是我規矩嚴,主要是將來好將她們送到皇宮,不得不嚴。其實他自己幾個孩子,卻是良莠不齊。

進了屋子,高興地問道:「這麼快就來了?」

狄蕙答道:「父親大人吩咐,孩兒在路上不敢耽擱。」

「這個新居可滿意否?」

「孩兒很滿意,比起以前笑臉相迎的生涯,不知好了多少倍。」

「以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不可再提。」狄仁一本正經道。

「是,」兩女齊聲答道,然後又說:「父親大人,孩兒給你沏茶。」

兩女儀態萬方不說,單論禮節,已勝過了徐家那個小娘子,別以為徐儷是徐舍人的女兒。如果不是她們的出身……看著她們在忙碌,狄仁傑心中嘆了一口氣。呷了一口茶,狄仁傑又說道:「不過你們先在此處呆上一段時光,想要見宮卻是不能急的。」

有些話狄仁傑沒有說,不但在等,還要等很長時間,必須等到太子大婚,最好能讓這兩位義女有一些輕微的名份,才能送到宮中。不然以她們國色天香的相貌,萬一讓皇上看到了,不是很好。唉,皇室的作風,各個名門都不大看得起,是亂了。陛下也亂,皇后出身不提了,魏國夫人又是什麼關係?太宗皇上也亂。偏偏皇后不大管。

送入東宮不易,再想要一個身份!也只有狄仁傑頭腦好使喚,換作別人,想都不敢想。

「進宮孩兒奢望了,能進則進,不能進,父親大人也不必掛念操勞,」頓了一頓,狄蕙又說道:「父親大人,皇宮裡送來十張竹紙。」

「拿來,讓我瞧瞧。」狄仁傑欣喜地說道。

李威漚的竹子不少,第一批出來的竹紙也不算少。大多數甑裡的竹紙出現這樣那樣的毛病,不算好。只有四五甑裡面的竹紙尚可,焙乾時又陸續地出現了毛病。最好的一批送到洛陽,以及長安各個宰輔保留了一批。但第二批成功率卻是很高的,雖然還在調試,一大半紙張卻是可以用了,當然拿得出手,也只有一小半。越到後面成功率越高。

可現在不是竹紙,是大義,得大肆宣傳,得讓天下人知道,首先各個官員要分發一批,先是從長安洛陽開始,再到各個地方的官員。然後呢,唐朝門閥影響力非常大,又要送出一批給他們。國子監的師生,文人嘛,可以寫詩作賦,歌功頌德,同樣不能少的。還有宗教界影響力也不可忽視,各個寺廟道觀,又要送上一批。

這樣一攤派下來,那些池子裡的竹子,都製成一等一的紙張,也不夠派發的。

從廣成澤返回,聽到竹紙傳得紛紛揚揚,可狄仁傑一次沒有看到過。是不是有那麼好,那麼邪乎?將紙張打開,很白,光澤度也不錯,又再次拿了起來,不是說能隔著紙看到後面的景物嗎?看究竟能不能看到。

很失望,沒有看到。不信邪,又拿出去,藉著傍晚的餘輝觀看,還是看不到。老狄挺聰明的一個人,也入了魔。陽光如果很好,確實是能看到後面一些模糊的影子。現在這個光線嘛,將眼睛湊上看,也看不到的。

但確實很薄,狄仁傑拿出紙墨,在上面寫下一個大字:仁!

筆鋒落在上面很舒適,下墨也算流利,沒有看到涔墨現象。不過比較起來,某些進貢紙比它並不差些。又想到了李威說過的話,用手輕輕撕了一下,果然韌度差,輕輕一撕就撕出一個小裂口。總算明白了,外面的傳言誇大了許多。只能說它最大的優點,造價會十分便宜,能使更多窮苦人家都能用得起。

狄蕙說道:「父親大人,好白的紙,比霜雪還白。」

白確實很白的,狄仁傑卻在想著另外的心思。太子的竹紙,還有那種新犁。說出來是很簡單,可從無到有,是何等的艱難!

狄蕙又問道:「父親大人,太子是怎麼想得出來的?」

很多說法,在某些人推動下,很轟動,一路南行,聽到一半的言論,就是竹紙。

「我也不知,」狄仁傑也不大相信,真是太子所能想得到的,與太子相處了很久,太子很不錯,種種方面讓他十分欣賞,可還是有許多地方不懂。更與陛下與皇后無半點關係,這是太子有意讓功勞出來給他們爭一個大義。不過有一種說法,倒是讓他很相信,某一個奇人教導太子的,而且是上古奇人,紙張沒有出來之前,前人書寫多用竹簡,這是還歸本源。

上古是不是,也未必,但奇人異士倒是有可能。這些人一般不屑於出世,象明崇儼,那個法術,狄仁傑很懷疑,再說,都求富貴了,縱然是真的有法術,也是一個俗人了。此人又不願意出世,於是太子替他隱蓋了。這個解釋……?

想到這裡,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曬鹽。原來忽信忽疑的,現在倒有一大半相信了。

此法能成功,也是一件大事。煮鹽速度慢,柴禾也需要成本的,可太陽與海水需要什麼成本。無邊無際的大海,成了唐朝的大鹽場,還缺少鹽用麼?

就是征一些稅,也合乎情理,朝廷得了好處,百姓還能吃上便宜的鹽。那麼大海能變成朝廷的金山銀山……

可憐老狄在竹紙的衝擊下,終於開始胡思亂想了。

不但如此,象突厥、契丹、奚族就缺少鹽,唐朝本來鹽就不足,流通得少。如果鹽足了,可以向他們換來許多馬牛羊。可惜了青海,如果不是青海丟失了,連吐蕃都缺鹽用。

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大叫一聲:「不好,某要去東宮。」

「父親大人,天色已晚,」狄好弱弱地提醒了一句。就是宰相,現在沒有大事,也見不到太子的。可心中在狐疑地想,她們這個義父很睿智的,什麼事,讓義父如此失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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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高梁冷落 楊敏自救

長安的竹紙還在調試,現在的竹子已長老,不可用了,但竹紙取代其他各種紙張,成為主流,已經是必然發生的事。各個官員沒有要求最好,而要求沒有更好。為了以示尊重,有時候也將劉群請過來。

實際上劉群該說的也說了,竹紙工藝調試也基本上讓各個官府接管下來。不過參與的人很多,工部的插了一腳,戶部的也來了一腿,禮部的手也伸過來,不要問為什麼,這是千古盛事,能缺少相關的禮制?刑部、兵部與吏部只好幹瞪眼。還有司農寺、太府寺、少府監、將作監、國子監、秘書省。不過蛋糕足夠大,也能讓他們瓜分瓜分。

這麼多衙門,得有多少大佬,劉群來幹嘛,每次來,站一會兒,就回去了。

人手同樣也夠多,數據記錄得也比李威想的更詳細,工藝漸漸圓滿成熟起來。不過有許多官員發了一筆不小的財。聽聞此事,不是每一個人都開心的,各大造紙作坊主,是驚魂未定,於是派人到長安,想辦法得到這種技術。想得到技術,只好賄賂。

站了一會兒,劉群看著池子裡漸漸快要沒有的竹子,正要準備回宮,忽然看到楊敏站在人群中,向她招了招手。

走了過去,說道:「楊家小娘子,招呼奴婢有何事?」

「能不能陪妾身走一走?」

「行,」說到這裡,劉群悄悄地看了楊敏一眼,人又瘦了。

竹紙不成,也許武則天與李治拖上一拖,竹紙成功了,大義有了,休掉太子妃之事,可以放在議程上了。但沒有立即下旨,雖然說休掉太子妃,不是廢掉皇后太子,牽涉很大,畢竟影響也不會小。

於是武則天派人與竹紙一樣,先放出傳言。本來裴雨荷被武則天單獨召進宮中,就有了一些傳言出來,再加上武則天派人散出的風聲,此事就傳揚開來。

長安還有些遠,老百姓沒有得知此事,不過一些官員以及靈通人士,漸漸知道了。東宮裡也聽聞此事。楊家小娘子這麼瘦,大約也聞聽了。唉,雖說可憐,可皇上與皇后這樣安排也不是沒有道理。以前她種種的事,做得確實不大好兒。

楊敏將她引到馬車上,讓車伕駕車離開。劉群問道:「楊家小娘子,我們這是去哪兒?」

「到城外那個皇莊看一看。」

「皇莊?」

「就是太子殿下試驗高梁的皇莊。」

原來是思念太子的,劉群也沒有拒絕,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楊敏問道:「劉司則,你可聽到了一些風聞?」

「奴婢是聽到了,可那是風聞。楊小娘子,你不可相信,陛下也沒有下聖旨。」

「不是啊,劉司則,你可聽聞陛下與皇后回到西京?」

太子娶太子妃,可不是小事,程序與民間差不多,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排場卻大不相同。納采是讓太尉為正婚使,宗正卿為副婚使,又有許多繁瑣的禮儀,只是規模略小,但比大雩祭還要複雜。然後提前一天,文武百官與外國使節在太極殿各就各位,中書侍郎拿制書,又是很多儀禮。接下來女方報上自己家的祖宗名號、官爵,如果家世顯赫,估計半天才能說完,最後再報上女兒的歲數、生辰八字之類。又有若干禮節。這才核對生辰八字。沒有問題了下聘禮,玄纁、六馬、谷珪等。然後是選定婚禮的吉辰良日。

這些禮儀,楊敏與原太子都經歷過了。現在就差最後一道手續,親迎。同樣禮儀繁瑣。她與太子的婚期眼看就要到了,如果婚姻沒有變動,要麼武則天與李治必須回到長安。或者在洛陽賜府,讓楊家一家人前去洛陽。得提前準備。

可現在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楊敏一問,劉群心中想到,這件事已經不是風聞了,是真的了!不知如何回答。

楊敏臉色立即變得灰暗起來,車輪在響著,讓她想起了太子為了安慰她,特地喊她前去皇莊的情形,將頭低了下去,放聲大哭起來。

劉群無奈,說道:「楊家小娘子,也許事情不是這樣的。」

安慰也沒有用,只是哭,一路哭到皇莊,才拿出手帕,拭去淚花,走下馬車。

幾樣新事物,新犁一出來就受到重視,那是籍田祭的產物,所以推廣很快。竹紙嘛,是武則天用來抱佛腳的。如狄仁傑所想,真不成功,也能替武則天分去部分負擔。那樣的話,兒子受點委屈,也許武則天會內疚,也許不會。反正成功了,這個只有天知道了。只有這個高梁,從始到終,沒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李威性子溫吞,能收穫多少,該吩咐下去也吩咐過了,聽天由命。狄仁傑與其他官員,包括武則天李治,聽是聽說了。有的還翻看了一下《齊民要術》,覺得很繁瑣。精耕細作,肯定繁瑣的,可現在是粗獷式的耕作方式,再說如果特別好,為什麼北魏不去推廣它?大家一樣的心思,認為是這只是仁太子關心農事。

於是呢,狄仁傑就開始想鹽了,想到不妙的事,急得大叫一聲,要進東宮,偏偏對這十幾畝田的高梁,想都不想一下。

高梁都沒有什麼思想,也不覺得委屈,卻在強壯地生長著。長得非常好,遠遠地看去,就像一片小森林一般,綠油油地喜人。長得越好,皇莊裡面的人更用了心思,人手不是很充足的,這十幾畝地用了心思,其他的地裡的莊稼只好委屈了,長得蔫蔫的。一對比,更看得養人眼睛。

劉群驚喜地比劃了一下,說道:「楊小娘子,你看,這些高梁桿好高。」

「那是太子方法種植的,長得肯定好,」楊敏說完了,忽然想起自己有眼不識泰山,伏在高梁桿上,又大哭起來。

「喂,那位小娘子,你在做什麼,這是太子的高梁,你不能將它趴斷了。」讓皇莊的兩個人看到了,老遠地喊道,一邊喊一邊往這邊跑。跑過來,驚奇地看著楊敏,然後施禮:「原來是楊小娘子,僕不知,僕不知。」

皇莊裡的人還沒有聽到什麼傳聞,可認識楊敏,連連道歉。但這兩人心中很奇怪,這個太子妃為什麼在這裡哭?

「不怪你們,」楊敏低聲說道。

一個老農夫用手深情地撫摸著高梁,說道:「可惜皇太子去了東都,否則看到這個高梁長勢如此旺盛,心中一定喜歡。說不定秋後,一畝地真能像太子所說,打三石四石高梁。」

現在的人們願望很低的,三石四石的產量,就讓他們認為是奇蹟了。

「嗯,」楊敏恍惚地應了一聲,又對劉群說道:「劉司則,可否帶我到東宮,看一下大黑小黑?」

劉群猶豫了一下,看到她可憐,最後點了點頭。

………………………………

現在的大黑小黑可不是兩隻雁子,還有好幾隻小小黑。只不過小黑沒有飛出來,它又在孵化第二窩卵。

幾隻小小黑膽更大,打小就看到父母跟著這群人轉,於是比大黑小黑更「通靈」。看到了楊敏到站在哪裡,一隻小小黑大約是飛累了,直接飛到楊敏烏黑的頭髮上,將楊敏的頭作為棲息地。其他幾隻小黑,也跟著飛過來,嘰嘰喳喳地鳴叫著。

看著這幾隻頑皮的小傢伙,楊敏被它們逗得「卟哧」一下樂了。

不過她立即想到了一件事,如果太子真娶了裴雨荷,這個東宮未來的女主人就是裴雨荷了,自己卻再也沒有機會,也沒有資格進入,於是伏在假山石上,又抽泣起來。

………………………………

「這大半天,你又跑到哪裡去了?」楊思儉氣惱地問。

「耶耶,孩兒只是與東宮的司則劉群,去了一下郊外皇莊,看了看那些個高梁,又到了東宮,看了一下那一對通靈的燕子。」

「現在滿城風雨的,你就不要再到處亂跑了,當初你不是去終南山,那有今天的事發生?」

「發生了什麼?皇上皇后也沒有下旨,你不要亂說,嚇壞了女兒。再說終南山之事,又怎麼了?那是賀蘭敏之那個牲畜作下的孽,管敏兒何事?傳聞不是要選裴家女嗎,那天終南山她不也在其中?」楊夫人說完了,知道說漏了嘴,一下子將嘴巴捂起來。

「還提終南山!不是你每次將那個賀蘭敏之當作一個寶貝,往家裡面引,何來的此事?」

「他是周國公,我敢怠慢?說來說去,敏兒是受害的,為什麼要擔待這些罵名與罪責?再說,太子也有責任,不是他逼得賀蘭敏之發瘋,怎麼會做出如此孽障的事?」

「你怎麼到了現在,還抱怨太子,」楊思儉氣暈了。當初正是妻子抱怨女兒為什麼嫁給那個病癆鬼,於是讓女兒對太子產生厭惡感的,終南山這件事,只是一個引子,主要是以前女兒對太子的態度,讓陛下與皇后不滿意了。又說道:「全天下的人你能抱怨,就是不能抱怨太子。」

說太子不好,竹紙一出,那個說太子不好?不相信現在陛下廢太子,估計百姓能從長安跪到洛陽,請求皇上收回詔書。

「耶耶,娘娘,你們不要吵了,這件事孩兒自己來解決。」

「你怎麼解決?」夫妻二人異口同聲道。皇家選太子妃,不要說楊敏,就是太子自己也作不了半點主。

「你們能不能給孩兒一些錢?」

「你要錢做什麼?」

「孩兒要去東都。」

「去東都?」

「嗯,去東都面見陛下與皇后,向他們認個錯,如果他們還要休掉孩兒,那麼孩兒就死在東都,再也不給耶耶娘娘丟臉。」

「你敢用死來威脅陛下與皇后?」

「不是,孩兒只是向他們認錯,其他的什麼也不說。」

「你怎麼能見到陛下與皇后?」

「孩兒先去求太子殿下,讓他代為引見。」

「不可,陛下與皇后都是有主見的人,你求他們也沒有用。」

「孩兒自從割掉了這縷頭髮後,就發誓一生將一顆心只給太子一個人。」說著她摸了一下後面的頭髮。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頭髮長得倒也快,不過還沒有長還原。然後目光堅毅地說道:「非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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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二聖屈服 掩耳盜鈴

吃過了晚飯,燥熱依然沒有消解下去,四周裡就像是一團團火在燃燒。

春天時,還認為太子的身份是不錯的,到了這時候,李威又不這樣想了。冷還可以加幾件衣服,熱怎麼辦?這時候很懷念有空調的日子,即便沒有,有一個電風扇也是好的。

當然,還是有扇子的,碧兒手持著一把大團扇,在不停地替他搧風,看到這個忠心耿耿的小蘿莉滿頭大汗,他捨得麼?換成其他宮裡的人,也覺得不大好意思。思想觀念一時半會還沒有扭轉過來。就是扇,還一樣是一團團火風。

用濕毛巾擦了一下汗水,碧兒說道:「殿下,沐浴吧。」

李威嚇得一哆嗦,這件事得立即解決,將碧兒與上官婉兒喊到眼前,讓她們坐下來,說道:「麥子非要等到麥穗黃了時才能收割,對不對?」

「嗯,」兩個一大一小的蘿莉點了一下頭。

「如果麥穗還是半青半黃就收割如何?」

「會減產。」是上官婉兒回答的。

「不但減產,有可能麥子癟的。」碧兒小時候還做過農事,回答更標準一點。

「如果麥穗是青的時候就割,會怎麼樣?」

「沒有人會這樣做的。」上官婉兒說道。

「你們想一想,萬一如果有人這樣做,會怎麼樣?」

「沒有收成了。」

「就是,碧兒,你就是那株半青半黃的麥穗,婉兒,你連青麥穗都稱不上。如果你們現在陪……」說到這裡,李威話憋了回去,婉兒太小,當著面說不出口,改口道:「你們以為這樣,是為了孤好,讓孤開心。實際上錯了,對你們身體沒有一點好處。你們身體沒有好處了,孤看著不開心,會不會快樂。那麼你們是不是為了孤好呢?」

「婉兒是小了些,可是奴婢,奴婢不小了,外面那麼多人像奴婢這麼大時,結婚生子了。」

唉,這個悲催的年代,李威心中暗嘆一口氣,說道:「那是他們沒有發覺。總有一天,大家才意識這是錯誤的做法。」

「可是,可是……」

「不要可是了,以前有沒有人想過竹子會造出紙來?要相信孤。再問你們一句,想不想孤快樂?」

「想,」兩人同時點頭。

「想孤快樂,以後此事休提,到你們能陪寢的時候,孤自會讓你們陪寢。不管以後怎麼樣,孤不會丟棄你們就是,不陪寢,孤也不會丟棄。不但你們,就是孤與太子妃大婚後,也未必讓她陪寢。」說完了,李威感到很得意,終於將這個問題,解釋清楚了。

碧兒心裡想到,太子啊,這一回太子妃不是楊家小娘子了,有可能是裴家那個小娘子,比奴婢還小一歲。這件事洛陽很多人都知道了,東宮知道的也不少。碧兒也才剛剛聽說的。不過都不知道該不該通知太子。萬一是假的呢?

碧兒心裡,還是喜歡楊敏做太子妃的,雖然她以前不大好,可現在對太子還是可以的。再說長得又漂亮,又與自己熟識,對自己似乎也沒有藐視。

裴家的那個女兒,只是在終南山見過一面。很堅強,跑了那麼遠路,居然不吭一聲。印象也只有這些。最要命的是裴家的門檻,雖然五姓七家並沒有裴家,可是河東裴家與蘭陵蕭家這幾個家族,同樣是一個龐然大物,讓她這個小老百姓望而生畏。楊敏家也不錯,官宦世家,嚴格說楊堅也是來自這一族,還遠遠不能與河東裴相比。

有些自卑了。

這也是事實,面對這些名門世家,就是皇帝本人,都不大抬起頭來。於是使命地往隴西李家身上攀。

「碧兒,你在想什麼?」

「奴婢沒有想什麼。」

難道有什麼心事?不過李威並沒有追問。開通了兩個小蘿莉,才到沐浴的時候,正準備讓宮裡人打水來,太監來了,說是皇上與皇后召見。

……………………………………

「弘兒,坐下。」李治說道。

「喏,」李威坐了下來,看了看,除了父親外,還有郝處俊與閻立本,連母親居然都從簾中走出來,坐在側面。

李治沖站在旁邊的太監說道:「將那些奏摺全部搬過來,給太子殿下觀看。」

「喏!」太監將一本本奏摺抱過來,很多。這一時半會也看不完,不過父親命令嘛,與聖旨無異,只好打開來看。各個方面都有,比如官吏遷降的,罪犯罪大惡極要秋後問斬的,各地水利以及收成的,其實奏摺遠不止這些。絕大部分在三省六部就批註了,只有事情重大或者疑難不決,才遞到皇宮。甚至還有西京戴至德他們決議不下,同樣用快馬,送到洛陽。

但大多數是關於旱情的事。比如秦州稟報,自寒食節以來,只落雨四場,每次即落即息,「千里焦土,萬里荒蕪」。反正這時候都不敢要政績了,有的官員為了多向朝廷要物資,都不惜誇大了災情。然後又奏道,自巴蜀調動糧食,可是蜀道艱難,運不了多少糧食過來,還望朝廷將江淮調來的糧食,分一些給秦州百姓,都是聖上的子民。

連河東道與河南道部分州縣也在訴苦不迭。看著這些奏摺,不用看實際情況,都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不是真讓他看完,看到李威看了許多本後,李治問道:「弘兒,可看出什麼了?」

李威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孩兒只看到旱情沒有緩解,還變得嚴重起來。」

「是啊,」李治嘆了一口氣。

竹紙是讓他與妻子爭了一份大義,彈壓了一部分民怨,可這個旱情卻是不能置若罔聞的。像這樣下去,不但眼下關中以及河東河南一些州縣,百姓生活難熬,秋收又耽擱了,秋收荒廢,一直到明年夏收到來,百姓都沒有糧食吃了。試問,不將這個危機解決,那個人能餓到明年夏收?

李威沉默不語,雖然浮想起那些老百姓十分可憐,可自己有什麼辦法。上次都想了一個主意,可讓這位父親,斥責得連頭都抬不起來。現在不敢多嘴。

李治又說道:「弘兒,你上次出的那個主意……」

「那是兒臣胡亂說的。」李威連忙說道。果如狄仁傑所料,面對久久不能解決的旱情,父母要向自己出的那條主意屈服了。可未必是好事,看到狄仁傑沒有,明知道會活人無數,可態度生硬,很不感冒。

武則天在邊上說道:「弘兒,你那條主意不是治國之道。」

「是,母后,兒臣錯了。」

「你聽本宮將話說完。雖不是治國之道,可事態緊急,如有大批糧食進入關中,糧價會應聲而落,活人無數。反之,關中不但有可能餓殍千里,糧食會越抬越高。又旱了這麼久,國家的糧食本就不足,整個國家糧價都會被商賈哄抬起來。」

「母后,這只是一時的陣痛,一旦旱情得到緩解,局面就會好轉。可採用了兒臣那個主意,讓百姓產生什麼誤會,全國上下不是重農輕商,而變成重商輕農,都能影響到國家千秋的基業,」李威將狄仁傑的話原原本本地搬了出來。

武則天皺了一下眉頭,沖郝處俊說道:「郝相公,你來說。」

「是,」郝處俊應了一聲,然後對李威說道:「殿下的話也是理。然而今年的旱情卻是很重,有的山區連食用的水都斷了。臣與閻相公在中書省商議了大半天,最後認為雖然上次殿下的辦法不大妥當,可事急了就得從權。能將災情緩一緩,活人無數,朝廷不惜三四個子爵或者男爵,也是值得的。不過陛下卻不能下明詔,向天下商人宣告,否則將震驚朝野,恥名史冊。有什麼辦法,能讓這些商賈相信有這麼回事,自動將糧食蜂擁進入關中。再用昭獎的態度,進行封賞。這樣倒是解決的途徑。」

說完了郝處俊用殷切的眼神看著李威。

掰不倒皇后,就立即辦正事,災情是一天不能緩了。儘管對商賈不恥,可無他途,只好與閻立本再次商議,然後進宮稟奏。巨大的旱情,壓得李治與武則天低下了頭,也壓得這位鯁直的使相,不得不低下腦袋。

乍聽起來像是掩耳盜鈴,性質確實是兩回事。但李威想都沒有想,就說道:「郝相公,這是不可能的,不下詔書,商人雖然奸詐,逐利而行,然而地位低賤,朝廷反悔與何人訴說?商人既然喜歡逐利而行,看不到實質性的好處,更不會相信,他們會不會放手去做?」

「所以喊你前來,看看能不能想出歪邪的主意,」李治說道。

歪邪的主意?得,我還是不吭聲吧。李威將嘴巴一閉。

武則天將李治胳膊肘兒拽了一下,對李威說道:「弘兒,你心腸仁厚,每拖一天,就會有一些百姓死去。拖得越久,死去的百姓就會越多。再想一想,看有沒有什麼方法?」

就是有也不能說,以後弄不好,此事翻出來,罵名卻是自己來槓,忽然靈機一動,說道:「母后,孩兒都有一個計策,不過需要父皇、母后以及兩位相公一起出面才行。」

大家一起下水吧。

「咳,咳,」李治嗆著了,要自己出面?不如下一道明詔還來得省事。

武則天又拽了一下他的龍袍,問道:「是何方法?」

「母后,可以請一位高僧,暗示他像窺基法師那樣,在白馬寺來場善會。然後利用獎勵的語氣,請上次大慈恩寺善會捐款的商賈,到東都來,在皇宮中設宴宴請。正好白馬寺善會也開始得差不多了。兩京商人,至少心存善念的商賈一起匯聚東都。在宴會上,再指使一個人故作隨意地放出這個口風,父皇母后與兩位相公,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可畢竟父皇母后與兩位相公全部在場,這些商賈會心領神會的。或者有人進諫,父皇你也沒有承認表態此事,也無從諫起。」

與郝處俊的說法差不多,還是掩耳盜鈴,只不過掩得巧妙,沒有那麼直接罷了。

果然是一個歪邪的主意。

「咳,咳,」李治再次嗆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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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章 太子檔箭 曬鹽大害

烏雲堆滿了天空,又是閃電,又是雷鳴,派場很大的,然後大風嗚嗚地響了起來,蠶豆般的雨點,噼裡啪啪地掉在地面上了。下雨嘛,總是好事的。現在從河南到關中,那怕下個十天十夜的雨,絕不會有百姓說雨水下多了。

然而呢……

五分鐘不到,蠶豆變成了小米珠。又是五分鐘不到,小米珠變成了芝麻粒,再過五分鐘,什麼沒有了。又過了五分鐘,雲開日現,太陽公公露出那張並不可愛的紅臉了。

其實進入夏天以來,是落雨的,但每次都是這樣。

這使李威想到了一個很不好聽的詞兒,早洩……

「我們走吧,」李威對碧兒說道。帶著一行人出了東宮,往天津橋上走去。雖然下了一場雨,沒有一個人歡喜。嗯,現在的旱情如同一個關了三十年的怨婦,偉哥肯定不愛的,洩哥同樣不會讓人滿足。不過地面上稍稍潮濕了,有些低窪處居然出現薄薄的積水。有雨總比沒有的下好。天色漸漸臨近黃昏了,看到狄仁傑站在天津橋上,正等候自己。

這也是無奈的事,擔任了大理寺丞,總要當值的。晚上又不便拜訪太子,洛陽雖然沒有長安大,可是一道洛水與洩城渠,又將皇宮給孤立起來,更加不大好見面。只好早上當值前,向東宮留了一份拜貼,約太子在他下值時,有事相商。

不喜歡擾民,就是普通的車駕了,李威讓太監牽著狄仁傑的馬,說道:「狄卿,上車吧。」

狄仁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上了馬車。李威又說道:「去狄府。」

有些遠,不過李威無所謂,許多事正要與狄仁傑相商,馬車開始行駛起來,李威說道:「狄卿,在大理寺如何?」

「呵呵,」狄仁傑爽朗地一笑,這可是他的最善長的工作,道:「還行。」當然,李威也不知道狄仁傑在大理寺某些類型神話的事蹟,否則同樣會驚掉一地眼鏡。

「狄卿,讓你猜對了,父皇與母后,終於向孤的那兩個計策屈服。」

「唉,這是必然的,」狄仁傑嘆了一口氣。皇帝與皇后對百姓算是好的,當然這個好也有一個先後,與他們的位置相比,即使餓死成千上萬的百姓,也要保住他們的位置平安。所以開始是將重心放在竹紙上了。大義爭過來了,百姓也會關心。不要說不好,帝王能做到這一點,已經算是很不錯了。既然都將竹紙當作了救命稻草,那條主意雖然不妥,擺上議程,同樣是必然。有的解決,總比沒的解決強。

「狄卿,但也不是不可行,」李威將經過說了出來,沒有那麼直接,用了掩耳盜鈴式的方法,這樣一來,即使有非議,也會小得多。主要辦法還是他想出來的,有些自得。

可是狄仁傑聽了,卻立即搖頭說道:「殿下啊,你不應該去插言的。」

「為何,母后說得對,每拖一天不解決,就會死一些人。」

「殿下,你宅心仁厚不錯,可你想過沒有,你的智慧真比陛下與皇后,或者兩位相公強?」

李威一陣汗顏,別以為又是竹紙,又是曬鹽。前後兩世的生活相差了一千多年,如果有足夠的運氣,換作誰從他那個年代穿過來,只要是正常成年人,總會一些這個時代沒有過的知識,而且很超前的知識,即使記得不大真切,卻有無數財力人力供他調動,那麼就像竹紙一樣,反覆調試,新事物就出來了!

這不算他真正的本領,包括那些詩詞。真正的本領,不要說偉大的父母親,郝處俊也不及,就是老好人閻立本,他也不會及。

狄仁傑道:「說官評,郝相公算是好的了,在民間風評很佳。不然他也不會提出來。可他為什麼想不出真正穩妥的解決辦法?」

「為什麼?」

「關係到商賈啊,他也害怕別人以後就此對他指責。因此說了一半,留了一半,這一半交給陛下與皇后。」

「你是說郝處俊也擔待不了這個罵名,其實他心中早有了計較,所以讓父皇母后拍板。可是父皇母后也不好說出口。於是請孤面聖,讓孤將它說出來。以後百姓議論此事,孤就成了檔箭牌?」

「正是。不但如此,一旦大宴開始,陛下與皇后必然不會出面的,而交給你與兩位相公代辦。殿下現在薄有名聲,再加上兩位相公,足以讓商賈相信了。陛下與皇后就可以置身事外。」

「是極,」原來自己讓父母當了猴子在耍,一下子很掃興,自嘲地說:「能活人無數,可怕人指責,沒有人願意開口,那麼孤開了口,就開了口。大不了名聲污點,畢竟人命關天。」

「殿下,不必沮喪。此事對殿下來說,也不全然是壞處,」狄仁傑安慰道:「雖然名聲會污點,然而殿下是為了救活百姓的。這同樣也是一份大義,未必會污多少。再說,這一次你自動進入陛下與皇后的羅,陛下與皇后認為殿下還是可以掌握的,心中卻是會暗暗竅喜。」

聽狄仁傑這樣說,李威哭笑不得。

「而且你自動鑽進去,何嘗不是他們威逼設伏,對你多少有些歉疚,再加上竹紙。這種慚愧歉疚之心必然會十分濃烈。至少這段時間,殿下可保平安。殿下,名聲也只是過往雲煙,事過了也就散了。殿下,如何熬過這百年的等待……」

李威一震,正色道:「正是。」

他現在不要想七想八,首先要活命。不要以為活命容易,對他這個身份,想要活命,比那些潛逃的江洋大盜還要困難!

想到這裡,他問道:「狄卿,你那麼緊急,下拜貼,找孤有何事務?」

「曬鹽啊。」

「狄卿,曬鹽可成,你不用擔心。」

「臣知道曬鹽可成,可這正是讓臣擔心的原因。」

「孤不會露面的。」

「臣不是指這個。殿下,是不是只要是海邊,地形恰當,即可曬鹽?」

這個李威不大清楚,不過記得後世的曬鹽,從遼東半島到黃海、東海、南海各個海岸,都有大片的鹽場,遲疑了一下,說道:「應當如此。」

「其實國內,鹽價略略偏高,可不大缺鹽,缺鹽的不是我們大唐,是契丹、突厥、奚族以及更遠的骨利干、結骨、都播,還有遼東的靺鞨等各蕃國與大部族。」

「是。」

「如果鹽價很低,就可以與他們交換,換來大批的戰馬牲畜,對我們唐朝有好處。還有,百姓吃上了更便宜的鹽,朝廷也可以適當的徵稅。」

「是。」有的好處李威還沒有想過,可心中不大明白了,為什麼有這麼多好處,他還擔心。

狄仁傑將話鋒一轉,問道:「那個你選的什麼梁金柱,還有陸什麼來著。」

「陸馬,一個販馬的商人。」

「他們應當快要到東都了吧?」

「算算時間,恐怕就這兩三天,有可能就要到達東都。」

「幸好啊,昨天臣在家中想出來了,還來得及。」

「狄卿,你指的是……」

「唐朝的疆域最北到達小海,這可是千古未有的地界。然而殿下,你也清楚,其實北方大漠草原,朝廷只是羈糜,並不能完全掌控,各個遊牧民族時降時叛。真正屬於朝廷掌控的只有沿海地區。東海(含黃海)、漲海(南海)不會有多大危機。可是渤海只是薄薄的一環。這個曬鹽的技術卻是很簡單,殿下,你能保證它不會流傳出去?」

李威茫然地搖了搖頭。這不是像是奶糖作坊,放在作坊內操作,外人看不到。就是這樣,李威都懷疑,這個技術能保持多久。

「那就是了,技術如此簡單,北方各個遊牧民族又十分缺鹽,那麼對海邊的地界一定垂涎。是平時,會畏懼我們唐朝強大,無可奈何。可是我們唐朝去年新近大敗,國內財政窘迫,百姓流離失所。你說,他們會做出什麼舉動?或者我們大唐能不能再發動幾次強大的戰爭,將他們打服?」

李威在唐朝這麼久了,也不是像以前那樣,什麼都不知。

為什麼有那麼多臣子反對開邊,沒有那麼容易的,一場戰爭,需要大量戰士不說,後勤供給同樣是一個驚人的數字。比如歷史上有人說大非川戰役唐朝沒了十萬戰士,有人說只沒了五萬戰士。這兩種說法都是對的,那個多出來的五萬人,就是後勤供給的民夫。一比一的後勤供給人數,可想需要多少物資!

而且研究了一下,讓李威發現了很多無奈的地方。唐朝是農耕生活方式,百姓富裕。這是好事。可是居有定所,一旦遊牧民族入侵,定會有斬獲。可是唐朝與他們交戰,大軍未到,百姓趕著牛羊,將帳蓬放大車上一放,就走了。

這還不算,因為上天浩德的神馬,許多儒生眼中,戰爭的目標只是使這些野蠻人屈服。戰敗了,只要投降,立即釋還,將領還,牲畜還,百姓還,戰士還,甚至還有賞賜封官。如果像薛仁貴那樣殺,明知道會讓這些野蠻人心驚膽顫,可是不浩德了,那麼就拚命的進諫彈劾。

實際上,有時候李威琢磨了一下,心情很鬱悶的。

「狄卿,那你說……」

「對曬鹽之事,臣也不知,只是聽了殿下所說,時間很快就能見效,選擇的地區又是在海邊,地也好找。此事又要進諫朝廷徵稅,必然到時候很轟動。北方那些部族也會有聽聞。這時候他們貪涎大海的鹽,發動戰爭。朝廷會如何?」

國內水深火熱,又要防備吐蕃再次入侵,大非川與吐谷渾淪陷了,連西域許多地方都淪陷了。到時候有可能北方各部再次背叛唐朝,內外夾攻,就要出大事了!

ps:有朋友提出疑問,為什麼許敬宗要對付太子。此人很善於揣摩帝意的,李治對太子的忌憚,武則天對太子的不喜,肯定不會相助太子的,隨著李威到來,漸漸改變了,可矯正不過來了。李威聽過許敬宗的名字,又與他孫子發生衝突,那一次在東宮的交談,虛與委蛇,其實二人很不友好的。讓許敬宗認為太子登基後會弄掉他的寶貝孫子。事實未必會弄掉,也不會讓許彥伯有一個好日子過的。因此一心想幹掉太子。再說,他種種做法,很巧妙的。如果不是遇到狄仁傑,卻是無人看出。

狄仁傑為什麼能看出,終南山案子有一些疑點,對於這一年處積案無數,涉案一萬七千多人,也就是拋去假期,一天處理案子六百多人的神探,嗅出某些陰謀,於是讓魏元忠弄來卷宗,當時有力量又與太子有仇恨的人,除了賀蘭敏之,還有什麼人?答案呼之慾出。老狄啊,讓人很神往的,一天六百多人,怎麼也有近兩百起案子吧?看都看不完,可他卻一年處理下來,無一人有怨言……這兩個問題到後面還會更詳細地寫道,請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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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二章 瓦解敬宗 偽交崇儼

明白狄仁傑意思了,雖然看上去很美,就像陳圓圓一樣,美麗無比,然而弄不好,卻真正成為一樣禍國殃民的事物。

會不會如此嚴重?

李威閉著眼睛想了一下,主要是在想曬鹽的歷史,職業關係,前世多記了詩詞歌賦,人的精力卻是有限的,這些知識記得卻是很少。只知道曬鹽大約出現很早,到了明朝才想出來大田蒸水,鹵池結晶的辦法。就多了這一道手續,曬鹽才開始真正普及起來。可那時候明朝有沒有遭到韃靼的垂涎?

這是相互印證的。好像那時元蒙已經正式末落了,滿清異軍突起,又出忽所有人意料。然後清朝入關,揚州鹽商富甲天下。似乎又沒有可類比的。其實這樣比,也是不對的,曬鹽出現是一個緩慢進化的過程,李威一弄,與竹紙一樣,很突兀。再說,明朝與唐朝又沒有可比的地方,北方遊牧兩者又沒有可類比的地方。就是唐朝,前幾年與現在又沒有類比的地方。不能比,不過狄仁傑思路是正確的,未必如此嚴重,可多事之秋,防患未然,卻是必須的。再說,現在遊牧民族對鹽的飢渴也遠遠勝過明朝的時候。

狄仁傑以為他沒有想開,又說道:「殿下,這麼多年,都這樣過了,不急在一時。相比之下,糧食才是現在朝廷頭等的大事情。熬到旱災結束,國力恢復,徐而圖之,並不未失晚。譬如大補之藥,也是虎狼之藥,大病之時,反而不大適用。」

「孤不急的。」李威答道。對狄仁傑眼光,十分崇拜,沒有事更好,如果讓狄仁傑說中了,對國家來說,是一劑毒藥,對自己同樣是一劑毒藥。

狄仁傑又說道:「倒是那個明崇儼,有些頭痛。」

「是啊,」李威答道。心中也懊惱,此人原來是老四的文學,老四對自己很是崇拜的,然而自己連這個人的名字都沒有聽過,卻讓許敬宗發掘出來。又想到了昨天晚上皇宮的那場戲,唉,整天與這些老謀深算的人打交道,這個日子……

幸好有狄仁傑啊,不然一天也沒法子活了。就是母親以後不會幹掉他,也要早點跑路,或者讓出皇太子的位置。

「對他,你是如何看的?」

「裝神弄鬼之輩!」李威悶哼了一聲。當然,如果明崇儼相幫他裝神弄鬼,那又是兩樣的說法。不過這句話也只有對狄仁傑說,其他大臣恐怕都以為明崇儼施展的是真正法術。

「臣也是這麼想的。」

「哦?」李威驚奇一聲,雖然狄仁傑很不錯了,但能認為明崇儼是裝神弄鬼,卻是很難得。

「首先是瓜田。瓜農辛苦了,可其時天色尚早,剛剛黑下來,就算累了睡著了,侍衛騎馬奔去,天氣乾燥,馬蹄聲在地面總有些震動,可是瓜農居然沒有發覺,需侍衛呼喊才醒過來。臣就有些懷疑了。」

「你是說瓜農與他是一夥的?」

「這個不會,瓜農只是一個普通百姓,請瓜農配合。萬一走漏消息,這可是欺騙滿朝大臣與兩位聖上的罪名,明崇儼不會如此不小心。不過想要瓜農熟睡,卻是很容易的。臣辦案多年,就是臣知道最少有十種方法,配合一些藥物,能讓人迅速睡熟。所以侍衛騎馬奔去,瓜農渾然不覺。如果皇宮中有人配合,提前將消息放出去,卻是有辦法比侍衛提前趕到哪裡,再使瓜農熟睡,將五百錢放入他的枕頭下。然後摘去十幾個甜瓜。這時甜瓜剛剛上市,瓜農田裡熟了的甜瓜不會有很多,一下子少了十幾個,瓜農必然察覺。於是大家感到神奇了。」

「這確是一個疑點。」李威大為折服。

「那是,臣辦案時,也遇到一些裝神弄鬼,坑害百姓的事。」

「但在眾目睽睽,空桶如何出瓜的?」

「其實也好解釋,其間正是宮中太監宮女上酒菜之間,穿梭不停,光線又是昏暗,如果分批挾帶,未必很難辦到。當然,手段有些高明,不是手段高明,他也不敢行此騙局。再說,許少師沒有致仕之前,很得陛下與皇后信任,自由出入宮中,宮中有一兩不屑之徒,為他收買,並不是很奇怪。但殿下,這個明崇儼會裝神弄鬼不可怕,又能讓陛下病情緩解,這個也不可怕,精通經義,同樣更不可怕。可怕的就是這三者兼備。」

「正是如此,那天孤也是這麼想的。」

狄仁皺起了眉頭,他與李威一樣認為明崇儼在眾人面前使了一個高明的魔術。但想要證明,除非狄仁自己也能變出來,看到沒有了,臣從空桶裡也掏了十幾個甜瓜,然後將動作放緩,給大家慢慢看,這樣才能拆穿明崇儼的騙局。可關健是他知道是騙局,可不會玩!

「不過少師老了,很老了,又有病在身。就是臣不去對付他,他也沒有好久活了。」狄仁傑雖然這麼說,頭卻是很痛的。越是沒有多久好活,為了孫子,許敬宗一個個霹靂的手段將會接二連三地使出來。這也逼得他加快了對付許敬宗的步伐。

所以在大理寺使了十分的手段,別以為容易,用那麼快的速度處理案子,就要保持頭腦高度集中,才不會出差池。又要關注太子,留心時局,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頭腦因為高度轉運,就像炸開一般。不過有一門好處,睡覺倒是香了。

「狄卿,你是說明崇儼有可能向許敬宗陽奉陰違?」

「不是有可能,是很有可能。許少師一心想對付殿下,也是有原因的,幾個月後臣會將真相全部向殿下揭曉。明崇儼只是得到許少師推薦,以及給他一些人手相助。殿下畢竟是太子,雖然受了許少師控制,就是明崇儼本人,臣在想,也未必有十分的勇氣與決心,與殿下死磕。不過受許少師的牽制,他會做出一些對殿下不利的事。當然,未必會如此,也許得到二位聖上寵愛,青年得志,得意忘形……」狄仁傑說到這裡,又停了下來思考。主要這個人出現得很突然,自己一點兒消息都沒有,無法剖析此人的性格與想法。只好又說道:「殿下,你不妨抽空約這個人交談一番,虛與委蛇,表達一份友情。至少他在幫助許少量對付你時,會猶豫不決。」

「這個主意很好。」李威已經意會狄仁傑意思了。

「但殿下,此人裝神弄鬼不提,又貪圖權貴,甚至不惜有可能危害殿下,卻是一個不忠不仁的小人,只可以偽交,不可以深交。」

「那是,」李威立即答道。不用狄仁傑說,看著那張很帥氣的小白臉,心裡面就特不舒服。「

這是何苦來哉,難不成他以後登基,全用醜人為臣?

不過對李威心性,狄仁傑很滿意的,他心中卻在想,看了,自己已經使大理寺許多官吏折服,再來個幾天,折服的官吏更多,到最後對自己言聽計從,就可以從容實施了。只可惜是在洛陽,要是在長安,實施起來更容易!

打垮了許敬宗,沒有人對明崇儼掣肘,大約他不會再做出喪心病狂的舉動。

「臣還有一件事要對殿下說,殿下,可聽到長安城中某些傳聞?」

「什麼傳聞?」

「陛下與皇后打算休掉太子妃,另擇裴左金吾的女兒為殿下的太子妃。」

「什麼?」李威差一點從馬車的座位上跌倒下來。

「殿下,早在數月之前,臣離開長安時,就對兩位義女,說過此言。這在臣預料之中了,本來臣還想遮掩些時日,可是東都傳得紛紛揚揚,不如提前通知殿下。」

「為什麼?」李威不甘地問道。

對楊敏並不是很反感的,原來對太子不好,關他何事,原太子是原太子,他是他。再說小姑娘也算是天真爛漫,又是繡手帕,又是割發的,長得也漂亮。至少比他前世電視上那些女明星不差些,甚至長大後有過之而無不及。

裴左金吾,大約就是那個裴居道家的小女兒了,十五歲大婚就噁心了,那個小蘿莉才十三歲。雖然與碧兒是那麼說了,但當真不同房?如狄仁傑所說,他有子女,對他本身地位鞏固,也大有幫助。要與十三歲的小蘿莉同房,還要造子運動?

又說了一句:「對她不公平。」

「沒有不公平,雖然殿下對她很優柔,可確是做了一些不大好的事,」說到這裡喟然長嘆,太子算不錯了,可人無完人,愛美之心,也避免不了的,為什麼對楊家小娘子優柔,還不是她長得絕色出眾嗎?又說道:「賀蘭敏之只是一個起因,沒有這件事發生,到了大婚之日,陛下與皇后聽到種種傳言,同樣會猶豫不決。」

「可她才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李威開始回過神了,父母授意,自己怎麼能拒抗得了?無力地說道。

「長孫皇后是十三歲嫁給太宗皇帝的,雖然在玄武門政變中佐有大功都二十多歲了,可自幼就品行賢淑。楊家小娘子都十五歲了!你是太子,不是尋常人家尋妻。她的品德,擔任太子妃,不足矣。」

「可她會怎麼想?」

「她會怎麼想,也不過是一名女子。如果與太子沒有關係,只是一個普通的臣子之女,微不足道。殿下是太子,想的應當是江山社稷。這個若大的江山多少百姓,一場大非川下來,近十萬士兵民夫死亡。一場旱情,死亡的百姓不知凡幾。她只是其中的滄海一粟。」

這個大道理說得卻是在理上。可是李威臉色陰沉,十分不快。

狄仁傑心中嘆了一口氣,李威的反應,他也早猜到了,如果將這份不快,帶到與皇上皇后交往中,事情就會大了。他又嘆了一口氣說道:「殿下真的不捨,臣都有一個解救的辦法。」

「快快說來,」李威高興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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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三章 高人鬥法 仁傑略輸

狄仁傑說道:「休掉太子妃,也不是一件小事。因此皇后派了人將風聲散了出去……」

李威悶哼一聲,所謂的散風聲,無非就是加劇破壞楊敏的名聲,讓一些儒臣無法進諫,這樣休掉太子妃自然水到渠成。竹紙為什麼這麼轟動,也是用了類型的方法。

「但正好時間上緩了一緩。如果真休掉了太子妃,以後她還會不會得以進入東宮?」

「狄卿,能不能說明白一點?」

「既然休掉太子妃,一定宣告天下,詔書之中詞語就會有一些不敬之處。但詔書還沒有發出來,殿下與陛下皇后哀請,讓楊家小娘子作為側妃,不是太子妃了,要求就會鬆一些,再說,也沒有失大德,楊家與皇后又是某些親戚……」

說到這裡,他看著李威,這個方法卻是很妙的。換一下位置,百姓可以理解,大臣也無話可說,倒是比強行休掉太子妃,風波會小一些。又解決了太子的心頭之病。但他就怕太子一門心思,我非要讓楊家小娘子做太子妃,那就頭痛了。

「這……倒亦可,」李威沉吟了一下說道。也沒有其他的什麼想法,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如果按照唐律將後宮配齊了,皇帝的妃嬪一直到寶林御女采女,一共一百多人。太子規模小了很多,可正式的妻妾配置齊了,也有數人。全做太子妃,就那麼一個,也不可能的。或者論委屈,碧兒才真正委屈了。可又擔心地問道:「就怕父皇與母后不會恩准。」

「這個倒無妨,只要殿下同意,可以寫封信到西京,讓楊夫人與楊家女,或者皇后其他的親戚,來到東都,去見皇后謝罪。不求太子妃了,人心都是肉長的,皇后未必不會恩准。」

「此法尚好。」

狄仁傑才長鬆了一口氣。

許敬宗之所以這麼做,無非看到太子對太子妃情深意重,讓太子與陛下皇后爭執。有了爭執,就有了矛盾,那麼他就可以乘機而入了。而且他這次進奏,道貌岸然,看也是為了國家著想,為了太子著想。縱然皇后精明,也想不出他的歹意。

還好啊,自己站在暗處,否則面對面,與這個人鬥法,卻很是不容易。

太子既然默認了,問題就沒有那麼嚴重了。

車駕已經到了狄家,狄好與狄蕙迎了出來,戴著厚厚的羃羅,狄蕙生**潔,素愛穿白色,依是一身白色的長裙,裡面也是白色的褻衣。狄好喜繪畫,因此喜歡鮮豔的色彩,穿著紫羅藍碎花長裙,裡面是湖綠色的褻衣,連褻衣上都有一些花紋。

李威看到她們,微微一愣。

不是不認識,剛分別沒有幾個月,即使有羃羅遮住了面容,可也遮不住她們窈窕的身材。只是奇怪她們衣服的保守程度。唐朝受胡人風氣影響,穿衣很開放的,像這個大熱天,為了涼快,許多仕女只穿著薄紗裙,裡面胸圍同樣開得很低,能露出一半**。甚至彎腰時,都能露點。但大家都這樣了,也沒有人認為是不對。

不但街上女子,皇宮亦是如此,許多宮女穿著很清涼,看上去十分養眼。只是苦了守衛在皇宮的那些侍衛,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時時刻刻看到這些俏宮女們胸湧白浪,臂揚雪雲……

不過一些教養好的大家族女子出門還是依然戴羃羅的,可社會風氣在轉變,羃羅已經變得很薄了,裡面的褻衣為了涼快,同樣也在越開越低。但香雪與畫柳裡面褻衣不但裹到脖子上,布料也非常厚,與整個時代風氣格格不入。

當然,怎麼穿是人家的喜歡,不能對她們說,這樣穿不好嘀,要穿薄透裝,露胸裝。

施禮後,狄仁傑說道:「殿下,臣這兩個義女品行端良,平日在家中,連門都不出半步。」

終於明白了,狄仁傑這是想將她們送入東宮,又懲楊敏之戒,於是將香雪與畫柳往死板教條的修女上逼了。

何苦呢?

他可不希望假如有一天,這兩個漂亮的少女進入東宮,變得像那些腐儒一樣,又臭又長。不過又想到了一件事,這兩個少女都二十出頭了吧,從二十出頭,到八歲的上官婉兒,自己的胃口,似乎越來越好……

走進狄家,地方真的很窄,李威這一次過來帶的人很少,只有十幾人,可站在天井裡,都有些擁擠了。還好,有三株老樹,長得很茂盛,於是一片濃蔭便將炎炎的烈日遮住了,不是那麼地熱。

狄蕙與狄好替李威沏茶。李威雖然認為她們穿著保守了,可這兩人卻是不覺的,進了家中了,也將羃羅拿了下來,碧兒說道:「兩位姐姐還是像以前那麼漂亮。」

「江小娘子,我們不敢當,」兩人同時說道。

她們才真正開了心智,在那個大染缸中,居然保持著清白的身體,這本身就是一件不易的事。別以為碧兒比她們小,是宮女,那是皇上親自召見,又在祈福回來後,與另一個小宮女,當著眾位官員親自誇獎的。

十分乖巧。

說完了,狄好又看著李威說道:「當初奴婢得以保全,還賴父親大人與太子殿下,奴婢多謝了。」

「不用。」

「殿下,奴婢無以回報,後來學了一些小菜,斗膽留請殿下就餐如何?」

這不算逾制的,就是皇帝有時候,還到親近大臣家中就餐。說完了殷切地看著李威。李威打趣地說道:「能吃麼?」

但話音已經默許了。兩個俏娘子開始到廚房忙碌起來。其實這時候沒有什麼污染,無論天上飛的飛禽,或者走上跑的走獸,或者江湖裡游的魚蝦,味道鮮美之極,就是後來弄出什麼味精的浮雲,菜餚的味道也遠遠不及這時的鮮美。

過了一會兒,弄出來幾個小菜,味道呢,也只能說勉強湊合,可這兩個少女生**美,於是這個菜擺上來,就像是刻花一樣。李威舉著筷子說道:「這個能吃麼?」

前後兩個能吃麼,卻是兩種不同的意思。

太子吃飯嘛,狄蕙開始奏琴,狄好鼓瑟,是一首《楊伴兒》。其實李威懵懂不知,這時候百姓喜歡胡樂,奏《清商樂》這樣的雅調的人已經不多了,歷史上到了武則天晚年時,六十幾首《清商樂》,樂工只能奏出明君、楊伴、驍壺、秋歌、白雪、堂堂、春江花月八首。

其實唐朝幾大部樂中,論雅趣,只有《清商樂》最為清雅,雖然裡面有《玉樹後庭花》這樣的靡靡之音。見到了太子,對自己又不惡,這兩個少女曲子便奏得更加輕快,加上《楊伴兒》本來就是一曲輕快明亮的曲子,一時間滿屋春風拂面,彷彿讓人又回到了春花明媚,楊柳青青的三月。

「孤想到了江南。」聽著曲子,李威說道。

「《清商樂》本就是南曲。」狄仁傑答道。

「狄卿,你有沒有去過江南?」

「因為公差,去過兩次,不過不是在春天,但景色頗為清秀雅趣,與北方倒是不同的。」

「江南好啊,不知道孤有沒有機會去江南看一看。」

「殿下,不可啊,」狄仁傑連忙進諫:「可記得隋煬帝麼?」

太子這個念頭可是很不好的,他要去江南,在太子的時候顯然不可能的,到少林寺轉一轉,無論是否去祈福的,離洛陽不大遠,去江南皇上會同意麼?如果皇帝駕崩,他繼了帝位都可以去江南。但皇帝下江南,得要花費多少人力物力?

李威只是感慨了一句,卻將他嚇了一大跳。但也說明這兩個少女樂技很好,不然李威這個半懂不懂的人,都不會聽到江南氣息,也不會動這個念頭……

………………………………

「阿郎,楊家夫人與小娘子去了東都,」老僕役說道。

「相貌生得好,太子又寵著她,自然不甘心了,」許敬宗說完了,譏諷地冷哼一聲。

「可是,可是……」老僕役可是了半天沒有說出來。

「你要說什麼?」

「阿郎,現在聽聞皇上與皇后對太子很親切,太子的地位也比以前穩重了,阿郎,放過他吧。」

謀算大臣那就算了,況且謀算大臣,多半是皇上與皇后授意的,可謀算太子,弄得這個心腹僕役在府上都心驚膽顫的。

「你不懂啊,越是這樣,某才越擔心哪。某與太子曾謀過一面,此人對某戒意十足,不安好心。某不怕,只是某的身體越來越不中用了,某一倒,孫子怎麼辦?其實這時候太子正是進退關健時候,進了地位也許真的穩固了,如果退了,甚至比以前還不如。」

僕役不大明白。

心腹的老人了,許敬宗年紀大了,話也稍稍多了,於是向他解釋道:「竹紙的功勞,皇上與皇后壓力緩了,自然想到太子的好處。不過呢,皇上病情好了,太子與皇后又和好了,心中不免又有什麼想法。再看皇后,也未必相信兒子,眼睜睜地看到她漸漸壯大。竹紙事過去了,這些矛盾兒還在。如果將它揭開,太子也未必能坐穩。再說,太子這些兒虛浮的本事大了,二聖未必是真的開心。」

「但阿郎啊,太子畢竟是他們親生子女。」

「親生子女,你相信皇家會有多少親情。問你,皇后的長女是如何死的?李忠太子是如何死的?當然,如果這個太子真的病死了,也許皇上會後悔自己彈壓防範得緊了,待他薄了。但沒有薨去,猜疑心就不會降下來。不過楊家母女去了東都,都是大妙兒。你立即去東都通知明崇儼,火候到了。」

「什麼火候啊?」僕役壯著膽子問了一句。

「其實呢,太子也未必沒有辦法的,如果讓楊家女為側妃,倒是兩全其美。皇后與楊家又有親戚關係,不求太子妃,做個側妃,倒是可以的。但某在明崇儼離開西京時,曾囑咐他過。到了一定的時候,可以利用一些巫法之類的招數,暗示楊家小娘子乃是妲己、褒姒之流轉世。所以與太子定下親事後,這幾年年色一年不如一年。」

「這條主意妙啊,那麼楊家女就是皇后的親侄女,也不會給她半點名份。」雖然稱著妙,可是老僕役臉上流汗了,不是妙,是太毒了!

「這才是某當初的真正後手。半點名份都不給,甚至嚴令太子與楊家女來往,太子必然會有意見,到時候也就與二位聖上衝突了。實際上某這也是為了國家好。太子仁愛是不錯的,畢竟不是頑疾在身?當真好了嗎?看看陛下如果不是身體之累,國家會是如何的強盛,幸好有一個千古未有的智慧皇后協助,才沒有出大漏子。相比之下,某倒是看好沛王子。天資又勝過太子,知書達禮,身體又好……這才是朝廷之福啊。」

「是,阿郎這才是忠心於國家,忠心於朝廷,」老僕役一邊說著,一邊再次掉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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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章 白馬盛會 楊敏赴洛

一曲終了,李威擊了一下掌,喝聲:「好。」

彈得確實很好,聽慣了龜茲樂的大氣與嘈雜,再聽聽《清商樂》,別有一番清雅,只是時人不大喜。

「謝過殿下,」兩位美麗的少女欠腰施禮。

李威反而擔心了,就是狄仁傑有什麼方法,將她們弄到東宮,千萬不要變得性格死板。狄仁傑自然不知,看到兩個義女彬彬有禮,反而得意地捻髯微笑。

狄蕙說道:「殿下前來,正好,奴婢與好妹妹,替義父大人與殿下織了兩件錦衣,不知適合不適合?」

「哦,某怎麼不知道?快快拿來,」狄仁傑說道。

也有一些小心思,錦袍早做好了,之所以到現在才拿出來,先給了狄仁傑,未免有了輕視太子的含味。如果先給太子,百善孝為先,也不大好。於是留著,直到現在一起拿出來。

狄仁傑將她們的小心眼回味了一下,心中頗是一喜。人不能壞心的,可得有一些心眼兒,特是皇宮中。怕太子不理解她們苦衷,說道:「蕙兒、好兒,你們是什麼時候織成的,某怎麼不知道?」

「織出來沒有多久。」狄好小聲地說,又看著李威,省怕他不接受。

狄仁傑道:「那某來試試。」

當然,不是他託大,錦袍一道拿出來就行了,如果當著面,還要先給太子,就是不孝了,百善孝為先,即使李威是太子。這中間的彎彎繞繞很多,實際上李威根本就不在乎,生生將這兩個少女與狄仁傑的心思浪費了。

給狄仁傑這身錦袍,顏色有些深,狄仁傑穿在身上正好。

既然是好心了,李威也將這件錦袍拿過來試了一下,想立即脫。現在的忌諱並不象後來歷代王朝多,當然,上朝的官服、祭祀時的禮服等,顏色圖案必須有嚴格講究的。尋常穿的衣服,未必有那麼計較。

但二女給李威織的是一件很鮮豔的錦衣,真正的錦衣。不是鮮豔的錦衣不能穿,賀蘭敏之平時就喜歡穿顏色亮豔的衣服,不過原來的太子節朴,李威也無所謂,衣服就素淡了一點。

一團花花綠綠,還是大紅大綠的那種顏色,又有若干朵牡丹花,亮綠的葉,幾十隻彩雀,比後世的粉瓷色彩還要鮮豔,彷彿衣服上開了一個小花園。

「這個……」

「殿下,你穿這件衣服很精神,」碧兒已經雀躍地說道。

………………………………

旱情逼得大雩祭一拖再拖,讓李威惡意地想,是不是要拖到明年。大約很有可能的,取消大雩祭,李治終是覺得沒有臉面。

不過李治與武則天二人協力,白馬寺的法會,還是小菜一碟兒。

先是到白馬寺上香,當然也不可能下明旨,你們要替朕辦一場法會,變著法子從商人哪裡替朕要些錢來。但與白馬寺的住持方丈交談了一會兒,有些話不用點明的,大和尚也要吃五穀。心意就通了,再賜兩道經書。一本是李治親自書寫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一本是武則天親自書寫的《妙法蓮花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

金剛經主要就是講如來佛與大弟子須菩提,也就是《西遊記》中孫悟空師父的對話。普門品講的是觀音菩薩普門示現。選擇了這兩本經本,也有濃濃的象徵意味。不過也沒有大臣去頂真,你們兩位聖上厚顏無恥了。

經書賜了,也交談完了,於是順水推舟一道旨意就下達了,各位施主善行,於是召長安替災民募捐各位善人若干,進入東都,將在皇宮設宴相待。用了善主這個詞,刻意地將這些商人名頭抹去。又將日期定在白馬寺法會後三日,又給人想像了。既然長安商賈捐款會得到皇上與各位大臣召見,那麼洛陽的商人,也會得以召見……

彎來繞去了,也就明堂了。

不但如此,還將禪宗五祖弘忍召到白馬寺講經,不過弘忍不在少林寺,卻在蘄州東山法門寺,又因為時間,趕得急。李威頭腦裡回想了一下從蘄州到洛陽的距離,以及白馬寺法會的日期。不由地替弘忍感到可憐,老和尚也許道行是好的,可畢竟七十高齡了,如此迅速趕到洛陽,會不會大病一場……

他在擔心這個,可是李治與武則天對能不能將弘忍召過來,還在揣摩。旨意是武則天親自書寫的,用了無比委婉的語氣,就差一點懇請了。老和尚很傲氣的,以前李治就召過,召了兩次,都被老和尚婉拒。李治慕其德,老和尚不來,於是送衣服、藥物以及其他賞賜,到東山對其供養。

老和尚道行精深,又很有名氣,有傲的本錢。至於其他大和尚,李治沒有那麼客氣,直接下旨,將洛陽方圓千里之內所有著名的高僧,用聖旨傳來,協助白馬寺舉行**會。

又下旨,說法會那天高僧演講經義,將會率群臣一道前往白馬寺觀摩。

這樣一來,轟動的程度遠遠地就超過了長安那場幾乎是自發組織的法會。

聽到各種消息,李威嘆了一口氣,皇帝老子,皇后母親,出手,倒底是不凡嘀……

………………………………

裴雨荷正在抄寫《禮記》,紙價便宜起來,眾人用起紙便狠了一些。不然像裴家,也不是紙張聽用的,當然,有賤紙,可寫字並不美兒。

只是天熱,儘管呆在葡萄架下,服侍的小丫環在替她扇著扇子。

丫環拿來毛巾替她拭了一下汗道:「天是尚午,小娘子,息一刻吧。」

「你去息息,我無妨,」裴雨荷婉聲說道。

「小娘子,你是溫順善良性子,與太子殿下正好是一對兒。」

「香兒,不得胡說,那是外面的傳言,別當真。」

「小娘子,不是啊,你想一想,現在都是什麼時候了?」

「為什麼這樣說?」

「再過十來天就立秋了,如果此事是假的。為什麼朝廷不下旨讓楊家進入東都,或者陛下與皇后返回?」

裴雨荷心神一蕩,雖然早就知道此事十有**是真的了,可香兒這麼一說,心中還是很激動。不過她性格與李威倒是差不多,只是李威性格溫吞,她性格卻是很安靜。心神祇是激盪一下,立即像投入大海中的石頭,迅速變得秋水無波。道:「那又如何?天下好女子很多的,未必天家會看重我。外面的人傳揚,無奈之,自家人,卻是不能亂說的。」

「是,」香兒吐了吐舌頭。但看著自家小娘子,心中卻在想到,看到沒有,才十三歲,就有了這份從容貴氣,這才是太子妃的好人選嘛。那個楊家小娘子,長得是漂亮,可卻是瘋顛的性格,哪裡能比上自家小娘子的富貴氣兒。瘋顛不是,只是性子活潑好動了些,自家人嘛,胳膊肘兒總是往裡拐的。

忽然門房進來稟報:「小娘子,楊尉卿家的小娘子要見你。」

「楊敏?」裴雨荷性格雖是好,畢竟小了些,聽到後,失聲地將名字都帶了出來。

「是。」

「你讓她進來吧,不,我親自去迎,」走在路上,犯起了愁,苦主親自找上門了……

見面行禮,裴雨荷心中忐忑不安,不過禮儀卻沒有失去半分。只是楊敏心神恍惚,守了禮好,失了禮好,都不會覺。迎入閨房,讓香兒沏上茶,道:「敏兒姐姐,請坐。」

說完了,表情更不自然,知道楊敏會煎熬,可沒有想到,數月不見,人瘦削如此。

喝了一口茶,心神定了定,才問道:「雨荷妹妹,外面的傳言是否是真的?」

「那是傳言,敏姐姐,不必放在心上,」裴雨荷昧心地說,不然怎麼辦?

「可我覺得是真的……」楊敏說著,眼睛就看到書桌上那本《女則》,惱色便騰了起來,道:「那天去終南山,說起來,還是你們相約,否則我未必會去,有可能還會陪太子去看郊外的田。為什麼結果如此?」

這倒未必,即使徐儷她們不相約,賀蘭敏之也會使她前去終南山的,一個無心,一個有心,就是賀蘭敏之要對付安靜的裴雨荷,恐怕十之**會成功。不過知道此事的人,正在趕向嶺南,而且有許多人,同時在動身追趕,要去催他們命了!

裴雨荷無言以對,只好答道:「敏姐姐,具體的我也不知。只是前些時候,皇后召我進了宮,與我談了一會兒話,又繡了一個方帕,又讓我寫了字。其他的並沒有說,卻不知道東都迅速傳揚開來。」

自家小娘子一味的軟軟語氣,香兒看不慣了,說道:「楊家小娘子,不是奴婢多嘴。此事你責問我家小娘子作什麼?那是皇上與皇后詔命,不要說我家小娘子沒有干係,就是有,我家小娘子敢拒絕嗎?」

這倒是事實,如果皇上與皇后一門心思休掉這門親事,重提一門親事,作為臣子,如何拒絕。除非崔盧李鄭王這幾個頂級門閥,就是裴家還弱了些。更不要說自家……

楊敏聲音也弱了,道:「我只是不甘,那天的事,我受了驚嚇,卻無半點幹系的。為什麼兩位聖上要這樣做?」

裴雨荷不置與否,這件事只是起因,主要是以前你如何對太子的?不過沒有這件事,或者就沒有了這次變故,又是自己這一行約楊敏前去終南山的。所以心裡很歉疚,說道:「敏姐姐,我也沒有辦法。再說聖旨還沒有下呢。你去找太子殿下吧,太子英明,身邊還有幾個很有本事的幕僚,特別是那個狄仁傑辦案子很有本事,一天能審理一兩百起案件。或者他們有方法……」

香兒拽了一下裴雨荷的衣袖,那意思分明是說,小娘子,你傻了不成?

裴雨荷的溫軟,越發讓楊敏無從發作。她茫然地站起來告辭,就是太子很聰明,幕僚很能幹,此事都傳揚如此了,他們豈能扭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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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五章 誓做崔武 不歡而散

東宮裡也有燕子的,在樹木間飛來飛去。

碧兒看著這些燕子,低聲說道:「殿下,奴婢有些想大黑小黑了。」

金內侍立即巴結道:「江小娘子,是啊,西京的燕子跟殿下久了,都通靈了,東都的燕子卻是笨拙。」

「未必,明年燕子歸來時,你們也像西京東宮裡的那些人,那樣照料,這些燕子同樣通靈,不過現在不行了,無論你們怎麼照料,有了小燕子,燕子警惕性卻高了起來,與人不會那麼親近。」

太子這一話說得甚是無趣,狄仁傑幾人卻笑了起來。

碧兒嘟起了小嘴,雖然是太子說的,心中還是有一點小小的不滿。

狄仁傑道:「禽獸如此,況且人乎?可有的人卻是連禽獸都不如的。就看明大夫是何等樣人?」

使皇上病情緩解,又會一手法術,又懂經義,於是一躍龍門,一下子破格提撥為正五品的正諫大夫。明崇儼終於發達了!

對明崇儼很慎重的,特地放在狄仁傑與魏元忠值假時,讓李威約他來進東宮,就是好讓狄仁傑他們以旁觀者的角度,見識一下這個高人,以便想出一個完美的對策。當然,高人識相,也就省事了。至於裝神弄鬼,有什麼法子,這個時代裝神弄鬼的人也不是明崇儼一個人,天下寺觀不知凡幾。

坐在涼亭中,一會兒明崇儼被請了過來。

高人嘛,總是與眾不同,大袖飄飄,面如冠玉,神態自若,氣度都似比賀蘭敏之勝了三分。

可打一看到明崇儼起,李威心中就不大舒服。其實狄仁傑、魏元忠、姚元崇這幾人,英不英俊不提,單論氣度,同樣個個不同凡響,否則李治與他們會面後,心中也不會又是欣賞又是犯嘀咕。對狄仁傑等人的氣度,李威不但沒有吃味,反而同樣的欣賞。也許一個是敵意一個是友意,所以自己心態如此,李威自嘲地想。

要行大禮,李威連忙虛扶,道:「明大夫,不必如此客氣。說起來孤還要感謝你,這幾年你對孤四王弟教導有加,又不惜千里,趕到東都,讓父皇病情緩解。孤知道後,十分欣慰,於是在東宮設下小宴,以敘孤的感激之情。」

「殿下,不敢,這是臣的本份。」

「即使是本份,也要有能力做到。況且明大夫的法術,讓孤十分驚奇。坐。」說完了,讓明崇儼坐下來,對金內侍吩咐道:「備酒。」

沒有設在寢宮,只是設在這個臨近溪渠邊的小涼亭裡,也是一種分寸。寢宮不是不能讓臣子進去,可進去的人都是太子的親信,明崇儼現在不是。如果那樣的話,反而偽作了。

不過風景兒倒好,一大片柳樹,又有一個荷池,碧綠連天,並且開始有一些荷花妖嬈地綻放起來。

酒菜上來,太監又拿來一個小雙耳孔壺,一些小竹箭,也就是行投壺令。

其實唐朝行酒令的名目很多,比如曆日令、罨頭令、瞻相令、巢雲令、手勢令、旗旛令、拆字令、不語令、急口令、四字令、言小字令、千字文令、詩令、經史令、招手令、骰子令、鞍馬令、拋打令、花枝令。

別要小瞧了這些酒令,如果沒有真才實料,乖乖喝酒吧。象李威頂著天下詩壇才子的名聲,如果行某些酒令,馬上就會出洋相。或者行骰子令等粗鄙的酒令,還會出洋相。

不過行酒令都是三五親友好朋之舉,李威超然的位置,即便是赴宴,往哪裡一坐,他不發話行酒令,那個敢提?再說了,行得不好,失了禮儀,還會遭到言官進諫。因此,也相安無事。

款待明崇儼亦是如此,行詩文令,固然風雅,但變相是決出才華高低了。勝了以才凌臣,輸了,臉上不大有光。於是用了投壺令,倒是取了古雅之意。再說輸,太子也不是戰士,無關緊要。

高下立決,狄仁傑辦案子讓人神奇不已,高山仰止,投壺卻是很差。魏元忠是文臣,然而卻喜歡武藝,不但武藝好,對兵法也很善長。奇人江融撰寫的《九州設險圖》,魏元忠就深得其術。因此投壺尚可。西門翀來自民間,可是為了有作為,卻將心思全部放在書本上,投壺投得慘不忍睹。姚元崇很好,自小喜歡遊獵,箭射得很好,當然射箭是射箭,投壺是投壺,不過總有一些共通之處。最好的卻是明崇儼。

李威本人,卻是最慘的一個,比西門翀還要慘。

碧兒急了,在邊上看著,忍不住說道:「殿下,換酒令,拆字令、四字令、千字文令、詩令、經史令。」

看不下去了,那個討厭的明崇儼不但每次幾乎能投中,且能玩出許多花樣,特別是不但投進去,小竹箭射進後反彈出來,還能眼疾手快地將它接住,然後再投,有一次一投一接,長達六十多次。但太子呢,十回投有**回投在壺外,接是別想,更不要說是什麼花樣。

李威同樣很汗顏,電視上看起來很簡單的,做起來不是那麼回事。至於史書上的記載,說隋朝時有一個叫薛宵惑的人,能反手每發必中,晉朝石崇家一個婢女能站在屏風中,不看壺,每發必中,簡直想都不敢想他們是何做到的?

碧兒提議是好的,認為李威很有才華,投壺不公平,換作這些文酒令,肯定大贏特贏的,那也未必,明崇儼不知,如果真論起才學,狄仁傑與魏元忠必定在李威之上。

沒有接受,而是說道:「孤喝了不少酒了,酒令停下如何?」

「喏,」齊聲答道。投壺輸贏問題不大緊,可真要使太子喝醉了,未免不好。

酒過了三巡,菜也過了五味。李威對明崇儼說道:「明大夫是四王弟的文學,如此才情,孤卻是疏忽了。幸得少師將明大夫發掘出來,看到了明大夫,孤想到了少師,都八十高齡,身體又不大好兒。居然還是在為國家操勞,讓人敬仰啊。」

其實這一句已經開始進入正題,意思很多種的,表面是感謝許敬宗,實際上看明崇儼的反應,也乍似無心地點出了許敬宗年高病重,時日無多。說完了,狄仁傑與魏元忠都會心地看著這位「高人」。

明崇儼依然是高人風範,臉色秋井無波,正色道:「殿下過獎了。無論是臣,還是少師,為國家操勞,是臣子職責,再說,二位聖上對臣等寵厚,敢不以死相報。」

居然只是一句冠冕堂皇的話!

「明大夫過謙了,又是一番赤誠之心,來人哪,上筆墨來。」

太監將筆墨拿了過來,李威在紙上寫下一行詩:芃芃黍苗,陰雨膏之……召伯有成,王心則寧。

李威最拿手的就是字,外面許多人都在傳揚此事,可是李威寫的字流傳出去甚少,未必書法最好,可每一次看到李威寫字,那種肥腴剛烈的字體,狄仁傑等人還是心曠神怡。

但這個字是次要的,主要是這首詩,《黍苗》,講的是周宣王感謝賢臣召伯召虎的。現在用此詩送給明崇儼,卻格外有拉攏示好親近之意。

從一開始的慇勤相待,到現在賜予這首義味深的《黍苗》,魏元忠心中一嘆,想到,如果明崇儼再不識相,此人就不可救藥了。

「謝過殿下,臣不敢與召伯相比,但自當做一個賢臣,讓二位聖上王心則寧。」又是一句冠冕堂皇的話,並且只提了二位聖上,一個殿下,或者太子都沒有加上。

嘆!嘆!

李威心中已經慍怒了,就是姚元崇等人,還沒有享受過自己伸出那麼大的橄欖枝。居然如此。

明崇儼離開了,李威看著狄仁傑說道:「此人手很巧。」

「正是,」狄仁傑答道。其實投壺也是狄仁傑安排的,看到沒有,我是太子,才華橫溢的太子,卻沒有用文酒令勝你,只用了投壺令,讓你贏,如果稍稍有心,憑這一手,就能向太子誠服了!再說幻術首要的一點,就是眼快手快,有可能投壺技藝不會差到哪裡。當然,這樣解釋很勉強,但也可以看出一二。

「此人是一個崔武子,」姚元崇說道。

崔武子就是崔杼,齊國大夫,妻子棠姜貌美,齊莊公與之私通。戴了綠帽子,崔武子十分生氣,問妻子為什麼不反抗,答道他是一國之君,挾國君之勢臨我,我不敢拒,妾自知有罪,可又不敢對你說。於是原諒妻子,卻一怒之下,殺了齊莊公,立莊公弟為國君。

也就是說此人不是一個忠臣,而且膽子很大,有反意,對太子有惡意有善意無關緊要,可想加害太子,也能說謀反。謀反未必,可對李威敵意已經很明顯。

西門翀卻迷茫地問道:「棠姜何在?」

許敬宗還能理解,幾年前,太子隱隱對皇后不滿,許敬宗就已經對太子越來越冷淡,又因為保全孫子,於是最後翻目成仇。而且許敬宗也有了這份力量與智謀,明崇儼算個球,就算會法術,也不過是一個新晉的大臣,在朝堂上連個根基都沒有。所以很不解。

狄仁傑搖了一下頭說道:「未必啊。棠姜有啊,就是富貴,他根基淺,法術的什麼,多半是少師派出人手相助的,不得不倚靠許少師。再說了,又有可能聽信許少師某些蠱惑的言論,認為殿下地位終會不保,沒有必要與殿下親近。不過此人有些頭痛,不但法術,還有醫術,就憑藉後面一點,陛下也會對他恩重數年……」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找一些手段高明的幻術士過來,能表演與明崇儼類似的幻術,大家一看,哦,原來這不是法術,只是一種高明的障眼術。然後再找到一個醫術很高明的人士,同樣能使陛下病情得到緩解。失去了這兩樣仗持,明崇儼就像一個無根的浮萍,想要怎麼捏就怎麼捏了。甚至有可能因為欺君之罪,將他立即處斬。

不過不大好找,幻術不好找,能讓陛下的頑症緩解的醫術高明人士更難找。想到這裡,他說道:「殿下,雖然此人不軌,可殿下不得不相讓。」

李威很無奈地點了一下頭,殺他難度很高的,父親要活命,殺了明崇儼,等於斷了一些父親活命的機會,父親能同意嗎?

狄仁傑等人也是無奈,至少在這兩種人,特別是醫術高明人士之前,明崇儼不大好動,想到這裡,狄仁傑又說道:「殿下,你娶裴家小娘子為太子妃,對你卻是大有幫助,如果殿下不戒意的話,改天去裴府拜訪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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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有策可對 春藥補身

想要找到這兩種人,狄仁傑自己力量小了,太子更不行,一個空架子,正常發展下去,再過半個月,狄仁傑能真正調動的人,都會比太子多。因此只有裴家。

這些頂級門閥很傲氣的,別以為皇家有多了不起,公主品行不好,該拒絕還是拒絕,你皇家,俺們盧家、鄭家攀不起。甚至太子迎娶太子妃,如果太子不好,都未必會同意。看到沒有,皇后殺了王皇后,可敢動太原王家半根汗毛,這就是底蘊。

但這個太子不同的,名滿天下的仁太子,這幾天裴居道見到人,那個低調,那個謙卑,那個春風滿面,有一次狄仁傑打老遠看到,這位裴將軍的表情,差一點讓老狄嘔吐了。

這是開心的。如果太子不反對,不但裴居道會相助,東眷裴的力量都可以為太子所用。甚至操作得當,西眷裴、洗馬裴、南來吳裴、中眷裴其他河東四房的力量甚至從某種意義可以為太子所用。畢竟人家一提,哦,河東裴家,不會仔細地說河東洗馬裴家,河東南來吳裴家。

至少讓他們尋找這兩種人,不會推辭。

其實談話談到這裡,越來越隱秘,連碧兒都讓她退了下去。

李威卻道:「不妥。」

連魏元忠都奇怪了,狄仁傑這個方法很好,為什麼太子說不妥。

不妥也是有原因的,至少狄仁傑有一樣知識不知道,那就是心理暗示對疾病的幫助!當真整個兩京御醫沒有一個人有明崇儼醫術高明?不是如此的,先來一個**術,哦,是一個有本事的人,然後再配合得當的藥物,父親的病才會緩解的。不相信,就是將不知有沒有活在人間的醫聖孫思邈請來,都沒有明崇儼醫治的效果好。醫術好不行,孫老爺子肯定不會明崇儼的法術。

要麼請來幻術高明的人,前來皇宮表演,將明崇儼的法術拆破,這一點比較容易一點。可是李治肯定會想,你這個小子是什麼意思,請這些人來拆明大夫的台,是不是不想老子病好?當然了,拆了台,失去了心理暗示作用,父親想病再緩解,那是不可能了。可讓父親產生了這個想法,也不要等父親駕崩吧,輕則被廢,重則學習漢武帝的那個兒子去!

為環境所迫,李威終於學會了一些思考。神馬的帝王心術,不會遺傳,是學來的,逼來的。從太子到皇上,有幾個太子不是熬得苦哈哈的?

後面一句沒有說出來,改了口:「父皇誤會不說,病情再次復發,孤心中也是不安。」

狄仁傑四人也不好說,你早點將老子弄死吧,我們同樣也熬出頭了。如果李威真有這想法,這幾位鯁直的大臣,甚至有可能馬上拂袖離去。

「殿下,你是說巫術本身不起作用,是一種心理作用,才使病人康復的?」西門翀疑惑地問。

「正是,天道幽遠,豈是我們凡人所能掌控的。不是孤不信鬼神,也不是孤不信巫術。西門君,你想一想,古今往來,方術讓多少帝王荒廢了政事?國家因此凋落,百姓因此困窘,難道是這些帝王供養鬼神之心不誠?一年有春夏秋冬,春天來了,燕子回歸,開始耕種。秋天來了,燕子走了,開始收穫。人呢,有男女之別,也有生老病死,男子作戰耕種,女子紡織生育。所以四季替更,萬物替更,生生不息。這才是真正的天道。用醫術治療病人,是人類的本領。可用了巫術治病,是使用了鬼神之力,是逆天而行。鬼神會不會借力於你?再說了,就是借力,也會借與窺基法師這樣的高人,怎麼借給了明崇儼這樣的人?難道神靈善惡顛倒了不成?」

雖然解釋得有些勉強,可也讓魏元忠等人無言以對。

神靈不知道有沒有,即使有,古今往來,神兵神將不提,真正老百姓嘴中管事的神靈也就那麼幾千位。就算一個念頭千千萬,這個宇宙有多少星球,又有多少星球有智慧生命,當真只有地球一個星球才有?能管得過來嗎?可這話解釋不得。現在百姓認為要麼就是天,要麼就是地,明明比嶺南面積還大的月亮,只有兩間破屋子,一株桂花樹,肯定沒有東宮大。明明與太陽差不多大小的星星,肯定沒有母親武則天鳳冠上的紅寶石大。如何解釋?

「恭喜陛下省悟此節。」不管李威說得有理沒有理,先恭賀了再說。

亡國的君王這樣那樣的陋習,比如好美人,不是不能好,可不能象周幽王那樣為博美人一笑,來個烽火戲諸侯。窮奢極欲,紂王就是典型。或者聽信方士讒言,漢武大帝秦始皇就為此做下許多糊塗事。或是過於軟弱,被太監外戚把持朝政。或者過於玩樂,不理政務。只要將以上幾點去掉了,基本就是一個好皇帝了。好到什麼地步,就看皇帝的能力大小。

李威不算很好,可畢竟後世的理念,要比這時民主得多。因此,狄仁傑幾人為李威時時刻刻在絞盡腦汁,可絞得開心。這樣的太子,如果做皇帝會如何?這就是這幾個人心中時常的假想。

但這樣一來,又將狄仁傑這條方法堵塞住了。不過狄仁傑沉思了一下,說道:「也不是沒有辦法了。他是法術,臣無可奈何。」

這玩意兒不知有沒有,不過有些人,比如裴行儉,或者李淳風他與他師父袁天罡,都是有大本事的人,遇到真正法術,或者這極個別不可思議的牛人,狄仁傑同樣無可奈何。

可狄仁傑又是傲然地說道:「只要是人為的,臣自可讓它水落石出。這一次作罷,他的幫手大約是皇宮,臣沒有能力查處。可是他是一個會法術的人,不可能一直只在皇宮表演。又是孤身赴入東都,借用的幫手無非是許少師在東都的親信。只要他在宮外施法,臣從這兩方面插手,肯定能將真相找出來。」

這不但是找了,比剛才那條辦法還要管用,直接從內部瓦解。證據確鑿了,欺騙皇上皇后與滿朝文武大臣,就是許敬宗鐵了心,要保護,也會秋後問斬的。

「此計甚妙,」姚元崇說道。

「也不妙,如殿下所說,只要一動明大夫,必招陛下怨惱。看吧,」只有等了,看掰倒了許敬宗,明崇儼孤立無援,會不會改變。如果改就算了,權當陛下養了一條尊貴的神狗。

但連魏元忠都對狄仁傑開始越來越佩服了。

大理寺的事開始傳揚起來,雖然說積案,可能到大理寺的積案,也不是丟了西瓜撿了芝麻的案子。其實有的案子,以狄仁傑這樣的智商,也不得不派人手,調查幾天才能結案。不過調查時他不是躬身必親就是。手下在調查證據,自己繼續處理其他案子,處理積案速度不變,依然很快。

當然,也只有高智商,像他才能玩得起來。其他的人,非得出事不可。

……

看著四人離開,李威嘆了一口氣:「真累啊。」

穿到太子身上,富貴沒有享過多少,幾個月下來,倒是心力憔悴。

………………………………

許敬宗靜靜地聽著老僕役的稟報,當聽到太子請明崇儼入宮這一段時,低聲說道:「這個太子,很有些麻煩。」

老僕役說道:「阿郎,也不一定是,主要是他手下有四個幕僚,卻是麻煩,特別是那個大理寺丞,查案子很厲害,一天能查上百起案子。僕在路上想,明大夫的法術卻是假的。」

「假的好,是真的,某也無法掌控。正因為是假的,他必須借助某給他的人手,才脫不了某的掌心。」

「可是阿郎,僕就擔心如果讓那個狄法曹發現破綻……」說到這裡,有些心虛,那可是欺君大罪,一追查下來,是許敬宗指使的,還是許敬宗的人,就這憑藉這一條,自家主子吃不了也得兜著走。

「這倒也是,再替某去一趟東都,吩咐明崇儼小心一點。」

「喏!」老僕役應了一聲,心裡卻是很怨言,你都得想清楚了,這一來一去,又是用的快馬,你老了,我也老了,一趟又一趟折騰,人是吃不消的。但也理解主子的苦衷,這些事非同小可,主子連信都不敢寫,只帶口信。除了自己跟隨他多年,其他人還真不放心。

「且慢,某再問你一件事,你好好想一想。」

「阿郎,什麼事?」

「皇上召明崇儼進宮幾次?」

「好像每天都有吧,畢竟要為皇上診斷。」

「皇后在不在場?」

「這個僕沒有詢問明大夫,不過皇后對皇上一直很關心,想來診病時,皇后一定相陪。」

「你去對明崇儼說,皇后也有病的。」

「皇后身體很好啊。」

「是你說了算,還是明崇儼說了算。」

「是明大夫說了算。」不管巫術是真是假,醫術卻是有一手。

「皇后為國家操勞,身體虧損,需開一些春情之藥補身。不過傳出去,未免遭人非議,你對明崇儼說,需要巧妙小心一些,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反正他對藥物之理,甚是精通。」

「可是阿郎,春情之藥與增補身體有何關係?」老僕役也傻了眼。皇后四十幾歲,正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齡,可是皇上病怏怏的,本來很難滿足了,再開一些春情之藥,豈不是亂了套?

「皇后好啊,為了國家操勞了多少,可憐天下人都不理解皇后。未免對她太過委屈。就是人事,太宗那時已暮,又不甚珍惜。皇上身體一直不大好啊。不過明崇儼倒是不錯,不但才情過人,又會醫巫兩道,而且十分風趣,人又壯實。可是明崇儼有了這個本錢,卻不知如何利用,枉某當初見到他時,一再注意他的相貌。某料到他的巫術多半是假的,這份相貌,這份醫術,才是他真正的長處,真正的飛黃騰達之路啊。可惜還是笨了一點,需要某來指點。不過這個,倒不是很急。你跟了某後面多年,也上了歲數了。這一趟可以慢一點,權當出外放鬆一下……」

許敬宗還沒有說完呢,老僕役一翻白眼,嚇得生生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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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七章 黃昏落雨,開門時晴

大約是**會來臨,這一次皇上與皇后居然為了百姓,不顧罵名了,於是上蒼多少感動了一點。

太陽剛落山時,烏雲堆了上來,沒有狂風大作,更沒有傾盆大雨,雨落了下來,並不大,可貴在長久,居然一直在落。落是讓全城人喜出望外。

天漸漸黑了下來。雨還沒有止住,雖然不大了,可在瀝瀝地下著不停。

明崇儼正在看書,不但在看書,還在思考,有心得時,還用筆註釋。如果李威看到這情形,準得大吃一驚。這個學習的認真勁,不亞於勤奮好學的上官婉兒。其實許多人,比如許敬宗,比如許彥伯,或者比如賀蘭敏之,單論學習,卻是很刻苦的。

也不能說小人沒有作用,當初長孫無忌,權傾朝野,如果不來個急剎車,李治這個皇帝做得會十分可憐。但長孫無忌又無大惡,這時候就要狗來咬人了。

有時候,狄仁傑也在想,太子身邊的人不是很多,幾位宰相對他倒是不錯,可不能交往太深了。與自己交往,皇上自然不會有多惡的。如果將幾位宰相攏在手,不是妙事,是大大的不妙。

可是自己幾人力量終是小了,雖然變通有餘,卻都是正直人士,有的事,就是讓自己來辦,未必肯辦。好歹自己還想博個清名。是不是要給太子找一條狗呢?

想找這條狗不是很容易的,得要有許敬宗與李義府那樣的手段與黑心腸,還要對太子忠心,又要有才華。這樣綜合下來,找這條狗的難度,卻要比找一個良臣謀士更難。而且又怕這條狗帶壞了太子,心中一直猶豫不決……

僕役掌起了燈,兩個俏婢兒替明崇儼扇著扇子。

好學不代表著節儉,再說這份富貴也是出賣良心博來的。與那個惡魔簽訂了條約!

這時一個人中年人從外面走了過來,看了看,明崇儼無奈讓僕役婢女退下去,中年人才說道:「楊家母女進入東都求援了。你是不是要早點動手?」

「這個明某自有分寸,不會讓許相公失望。」

「那就好。」中年人說完,隱身而退。

明崇儼將窗戶推開,外面夜色深沉,景物看得不大真切,只聽著雨打在芭蕉葉上,彷彿一曲美妙的小夜曲。微微的夜風吹來,吹得燭光閃爍不定,也讓明崇儼一張俊臉上神情變得陰晴不定。

昨天太子相邀,他怎能不知,是太子伸出的橄欖枝,當時心中確實有些猶豫了一下。可立即將這想法捨去。許敬宗給了自己一條很大的船,效果很快,立即變成了正諫大夫,能經常得以進入皇宮。但船上卻有無數的麻繩子,將自己捆住了。

首先就是人,自己所用的人是許敬宗的!

當初沒有想到,現在才想起來,許敬宗與他交談,包括送信來,一直是口語,除了那份推薦他來洛陽替皇帝看病是書信,其他的沒有留半點字跡,也就是說一點證據都沒有留下。

只要自己反水,推出一個替死鬼,自己就會死無葬身之所,許敬宗反而相安無事。

手段啊,讓他望塵莫及,現在只希望許敬宗利用這滔天的手段,將太子整倒,自己以後就太平無事了。整倒皇太子啊,這一刻,他再也從容不起來,兩腿戰戰兢兢……

一個嘴饞的蚊子狠狠地咬了一口,這才將他從沉思中撥了回來。吩咐道:「來人哪,給某備上東西。」

狄仁傑與李威說他裝神弄鬼,倒是不假的。

法術麼?當真會有?這是不較真的,如果明崇儼有這樣的法術,用場可大了,首先派到軍中,來個搬運**,將對方的情報,以及行軍圖弄來,料敵機先,配上一兩員驍勇的戰將,加上精兵數萬,就是有高原反應,也能一路從大非川殺到烏海,再從烏海殺到邏些城。

當然,真要這麼較真,也可以應付,法力不夠,殺生太重,云云。

再說,都將皇帝的病治得好些,誰會觸這個霉頭?

可這個裝神弄鬼也是不易的。

許多法門是他父親原來手下一名小吏手上得來的,這個小吏會「法術」,父親對他很尊重。但小吏本人無兒無女,臨死前為了報答父親,於是將這些竊門傳給了父親。父親隨後又在琢磨,到了他手中,技藝高了起來,不對,法術高了起來。

其實道理很簡單。這玩意兒全是假的,象孫思邈好,還是宮中的咒博士也好,心很誠的,可他們那樣,終其一生,什麼法術也不會。倒是弄虛作假的人,整天在考慮如何作假,法門倒是多了,法術也高強起來了。或者看史書,有多少會「法術」的方士,是正人君子?

不過變化千萬,但想人看不出來,又顯得很神奇,卻是大不易。要準備許多東西,還要提前操練,省得到時候讓人看出馬腳……

這個法門,也許看起來,沒有上次搬瓜難度高,可難度也不小。

僕役們將道具一一搬了上來,看著道具,明崇儼心中嘆了一口氣,想道:如果這個法術使出來,那麼真正與太子決裂了!

………………………………

小欣喜有了,但大驚喜沒有了。

雨落了大半夜,早上起來,雨便住了。

吏部侍衛、國子祭酒楊思玄府上已經忙碌開來,楊思玄要上早朝了。此人是楊思儉的堂兄。

楊家門楣不如裴家,不過弘農楊氏也略略有些名氣。在唐朝還出過十一名宰相,包括楊再思、楊炎,還有楊國忠,與美女楊玉環。但論美俏程度,更為可觀,無論楊再思、楊炎或者楊國忠,長得都十分俊雅。女子不要說了,楊玉環,四大美人嘛,楊敏同樣是有名的絕色。這一點與武家十分相似,也出了許多美男美女。

而且現在就有許多人在朝中為官。所以楊夫人帶著女兒投奔楊思玄府上來了。畢竟是吏部侍郎,吏部又是六部之首,在朝中有一些話言權的。

楊思玄沒有拒絕,楊家在朝中為官的人多,可未必會全部盡力幫助,大多不是一房的,拋去了其他三房,到了他們這個觀王房,官員就少了。再說,如果楊敏為太子妃,楊思儉前程遠大,他們觀王房同樣也會沾上光。

於是開始替楊夫人活動。

不過很讓楊思玄失望,除了三四個本房官員肯相助外,其他官員沒有一個吭聲,包括對太子有好感的使相郝處俊。替楊夫人上書,要求謁見皇后,奏書呈進皇宮了,卻如石沉大海,半點回音都沒有。

皇上與皇后下定主意了!

太陽還沒有出來,天光卻開始亮起來,窗戶外面開始有小鳥在鳴叫,夜雨過後,空氣卻是很清新,連景色都顯得明豔動人。楊思玄正在穿官服,楊夫人走了進來,央求地看著他。

看著這個堂弟媳婦,楊思玄不停地搖頭:「弟妹,為兄我真的盡力了,唉,你們當初做的有些勢利,我們楊家畢竟不是五姓七家。」

一個家族是否有底蘊,老百姓看的是,哦,多少人做宰相了,多少人做官員了。那僅是一小部分,還要看家族成員有多少人,不要說觀王房楊,整個弘農楊氏能有多少家族弟子。看看盧崔這些望族,家中的嫡系庶系弟子,動輒幾千人,甚至上萬人。還有家中的財產,有了財產就有錢培養弟子,就能出更多人才。楊家能有多少財產,象盧家這些望族,田地作坊,從關中鋪到河南,又鋪到益州揚州,不計其數。然後再論家中的教養,象太原王家規模不及河東裴、蘭陵蕭與關中四望,可人家教養好,同樣是頂級門閥。

這些家族,不要說一個太子妃,就是一個皇后也不打緊,照樣興盛,甚至改朝換代,都不會動搖根本。因此人家才有資格連皇族都敢輕視。但楊家會不會做到?

居然瞧不起太子,現在苦果自己吞了。

楊夫人萬分失望,無力地說道:「大兄,難道真的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我真的盡力了。」

楊夫人軟軟地癱下去。女兒要來洛陽尋死尋活,楊思儉自然不同意。就是休掉了,也不能自殺,後果更重。不過這使他想了起來,於是讓妻子帶著女兒到洛陽活動活動,畢竟太子對自己女兒不惡,不然到郊外試驗那片高梁地,都不會將女兒拉著帶上。

可是楊思玄這兩句盡力了,已經斷掉了楊夫人所有的希望。

兩人在談話,卻不知道楊敏從房門外悄悄地離開。

天津橋外,官員在等候放行。早朝是很早的,但官員到來卻要更早,寧肯早一點,也不能遲到。不過好在不是每一天都有早朝,那樣的話,就算皇帝吃得消,所有官員未必吃得消……

狄仁傑與魏元忠,也有早朝的資格,只是排在很末的位置。雖然陞官了,與那些大佬相比,現在他們官職還什麼都不是。

但不是很無聊,這麼多人聚在一起,圍成一個個小圈子,談國事,談詩,談坊間的八卦。

正在這時候,一個俏生生的聲音問道:「那位是大理寺丞狄仁傑?」

全部抬起頭,看到一個長相窈窕的少女走過來,只是臉上戴著羃羅,看不清面容。狄仁傑走了過去,說道:「某就是,請問小娘子,你是……」

「我是衛尉卿家小娘子楊敏,」說完了,盈盈拜了下去。不顧失禮了,再說,也不是什麼太子妃,見了狄仁傑施禮,倒也無所謂。沒有辦法,娘親活動不成功,可想見太子,又不似在長安,延喜門邊就是東宮。可是洛陽的東宮,外面有洛水相隔,天津橋阻攔,就是天津橋放行,東宮外面還有皇宮阻隔。遞拜貼,又會多半讓侍衛轉到皇上皇后手中,都不與娘親見面了,況且自己。早上聽到娘親與伯父對話,於是搶在楊思玄到天津橋之前,尋狄仁傑相助。

「快快請起,臣不敢當。」狄仁傑虛扶了一下。

「狄寺丞,你與太子殿下交好,可否替妾身代傳一句話,懇求殿下與妾身見上一面。只是一面,」說到這裡,淚花兒又落了下來。

這就去了,這就去了……心中總有些不甘,有些失落,有些不捨。見上最後一面吧……畢竟是仁太子,以後求他登基時,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對自家人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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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八章 凶相初現 以毒攻毒

小藥爐裡木柴在燃燒著,時不時地傳出「噼裡啪啪」的木柴爆烈聲。

明崇儼端坐在柴爐前,用小扇子扇著火,天還是有些熱,汗水就從他的額角流下來。但他恍然未覺,全神貫注地看著藥爐裡的火,時不時聞著藥的清香味。

全神貫注的樣子,使他風姿雅緻到了極點。

也許他長相俊秀不及賀蘭敏之,但論風采,與賀蘭敏之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藥煮好了,伸出蘭花手,將藥爐蓋子打開,然後將符紙點燃,使灰燼落在藥爐裡,整個動作流暢優雅,人品如何不提,單論姿態無論是坐或是行,十分養眼。同時說道:「啟稟陛下與皇后,這是臣昨天晚上花了一個時辰求來的符紙。」

「倒是有勞明卿了。」

「陛下,過獎。在塵世間,陛下是君,臣民是臣。在仙間,陛下是真龍,臣呢,臣也不知道,說不定是鬼,是普通的神兵神卒,又或者是陛下真龍身上的一個跳蚤。服侍陛下是應當的,說起來,還是臣沾了陛下的福氣。」

一句話將武則天與李治全部說得樂起來。

武則天說道:「明卿,你這溫順恭良的性子,倒頗似太子。」

明崇儼伏倒在地,道:「皇后折殺臣了。太子殿下是龍子龍孫,臣那敢與太子殿下相比。」

李治道:「且起來吧,說起來朕這些天身體好多了,你都不必這麼謙恭。」

「不敢當,陛下,將這碗藥湯飲了吧。」

藥湯喝膩了,不過有明崇儼符水在裡面,效果不同的,太監試了試後,李治一仰脖將藥湯喝完。又說道:「明卿,你這醫術加以巫術,法子頗靈。倒是比那些方士丹丸管用多了。」

「那也未必,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就是夾雜了巫術,病也要陛下休養調理,才能慢慢康癒。至於丹丸之術,也有好的,只是中間多有方士,不精法門,胡亂煉藥,卻是害人又害己。不過臣都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來無妨。」

「昔日臣遇到一個儒生,他說臣不該研究巫術。又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又,季路問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季路又問,敢問死,子曰,未知生,焉知死?臣就回答他,敢問《禮》是何人編訂的。他說是孔夫子。我又問他,《禮》裡記載了多少關於祭祀的內容,祭祀祭的是什麼?此儒生不能答。縱觀孔夫子一生,卻是很重祭祀的。」

李治點頭,對鬼神他還是很相信的。

「其實所謂的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不是指不事鬼,而是說人都沒有做好,沒有做端正,如何事鬼?」

「此解甚妙!」武則天讚道。比起李治,她對鬼神更加相信。

「皇后誇獎了。又,子不語怪、力、亂、神,不是說怪力亂神不好,鬼神,造化之跡,未易明者,因此不輕易對別人語。所以聖人語常而不語怪,語德而不語力,語治而不語亂,語人而不語鬼。不過臣有一諫,雖然臣以巫雜醫,醫治陛下,其實臣對鬼神同樣只是略知一二,人鬼殊途,神道更遠。陛下不可墜入此道不撥,方士之術,或者巫醫之術,用時自用,包括祭祀,只要持心誠耳足矣。」

「你是讓朕以治國為主,切不可以因為鬼神之道,誤了國事?」

「正是。」

「嗯,你都是一個品性方良的臣子,自古以方士如果有你覺悟,不至於那麼多邪魔鬼怪的事發生。」

「那是方士,臣雖學醫巫,可是以儒家為主,儒學才是治國大道。不過有一事,臣忍了很久,一直不敢說。」

「盡說無妨。」李治很歡喜,作為一個巫醫起家的臣子,卻說出儒學是治國大道的話,大是不易。

「陛下,前幾年,你去封禪,應當是祭祀天地最虔誠的禮儀,國家之盛事,可是封禪回來後發生了什麼?」

前面的話說得李治很開心,可這一句說完了,李治臉色立即沉下來,連武則天臉色也陰沉了。前幾年之所以封禪,那是真正的國泰民安,小米有的地方都掉到了每斗三文錢,江南最好的大米,也只售十幾文,國家文治武功,歷史罕有。但自從封禪回來後,國家年色來一個大變臉,幾乎連年有大災大害。原來國庫裡充實無比,可現在呢,國庫空空蕩蕩。

有的大臣因此說是武則天弄的,封禪是帝王之禮,你一個婦道人家跑去,弄什麼二聖,侮辱了百姓,文武百官不說,還要侮辱天地神靈,能不降災嗎?

其實明崇儼心中嘆了一口氣,這句話說出來,就等於將弓拉開了,再沒有回頭的箭。臉上表情卻很坦然,當然了,裝神弄鬼,如果表情不自然,誰會相信。李威只是性格溫吞,論做作的功力,與他相差了孫悟空一個觔斗遠。

又說道:「這是有妖祟出世,並且與皇家沾上了很大關係,陛下與皇后倒是輕些,特別是太子殿下。」

「嗯,你說太子是妖祟!」李治悶哼了一聲,甚是不悅。

「太子豈能是妖祟,只是沾了妖祟之氣。不過臣也看得不大真切。那天太子殿下請臣赴宴,臣的感覺卻是越發的強烈。臣能不能,斗膽請陛下與皇后召太子殿下入宮來,讓臣再看看。」

李治忽信忽疑。

對兒子有時候忌憚,不代表著這個兒子不是一個好太子,這一點還是很亮堂的。但不能奪自己的權,就這樣糊弄著。因此那一天李威在宮中向他攤牌,悖然大怒。不能攤,一攤要麼退位,要麼廢去兒子太子之位。儘管李威不是這個意思,那也不能攤!

最近兒子開始聽話了,聽話就行。也不希望兒子出事,雖然忽信忽疑,可是為了防止萬一,還是命人將李威傳來。

李威走了進來,施過禮後,問道:「不知父皇母后喊兒臣前來何事?」

李治將剛才明崇儼的話再次說了一遍。

李威一下子火了,剛剛在東宮設宴款待你,又是投壺,又是賜詩,不指望你這小子相助於我,可也別這麼快就對孤動手。而且這個小子良心很不好,一邊在唸唸有詞,一邊在朝自己母親那張美豔不可方物的俏臉上望。

如果不是父母親全在這裡,他都能又抽出侍衛的刀,向明崇儼跨下那陀肉割去。

不過明崇儼這個望可沒有他想的歪心思,不得不為。自己用了幾個法術,讓兩位尊貴的主兒相信,可心裡面卻是很清楚的。這兩位主現在相信了,卻不意味著他們真好欺騙,特別是皇后,這是看武則天臉色的。

李威忍住怒火,看著明崇儼道:「明大夫,孤問你,孤有妖祟附體,為什麼會有祭田籍新犁之瑞?還有竹紙。如果真有這個妖祟,那麼這個妖祟也是在保佑孤身體平安,保佑父母平安,保佑我們大唐平安。」

那個妖祟保佑那麼多人平安的?武則天逗樂了,說道:「弘兒,休得胡說,聽聽明大夫怎麼說的?」

明崇儼念止了,看著李威道:「殿下,你得祥瑞是一回事,可是受妖祟影響又是另外一回事。就像陛下仁節千古未有,為何為仍疾病纏身?不但殿下受妖祟影響,而且今天比那天在東宮宴請臣時更重了。臣說出來,是為了殿下好,為了唐朝社稷好。陛下,皇后,請允許臣齋戒五日,自然找出妖祟來自何方。可如果殿下不喜,逼臣不語。臣只好不說了。」

***,他還咬定了,李威氣得肺都炸開了。

什麼法術?裝神弄鬼老子不玩,可不代表著一點原理都不明白。壓制了一下內心的怒火,頭腦再回憶,書到用時方為少,不過僥倖還記得幾個。胸口碎大石,那玩意兒需要力道技巧,否則弄不好一錘子下去,石頭沒有打碎,人見了閻羅王。再說,也簡單了些,這個明崇儼有可能會想明白。豆芽長大佛,恐怕明崇儼也會。滾油鍋撈錢,恐怕也逃不過他的眼睛,再說了,得在眼前表演,那股醋味會立即聞出來。上刀山的啥,泥婆羅過來的藝人也似表演過。

但立即眼睛一亮,倒有一個辦法,明崇儼絕對弄不出來的,也弄不明白的。

想到這裡,他立即說道:「父皇、母后,明大夫替父皇將病情控制住,兒臣很感謝。可不能因此妖言惑眾。明大夫,你會的那些法術,手疾眼快,孤很佩服。而且居然讓宮裡的人與你配合,唬弄孤的父母,唬弄滿朝眾臣,這份膽大妄為,孤更佩服。為了父皇的病,孤也隱忍不說。」

忍了很久,索性將他揭破。

又說道:「既然你將矛頭指向孤,想謀害孤。好,孤也有法術。你不是要齋戒五日嗎,當然了唬弄人是要準備的。孤也準備,不過不需要五日,也不需要齋戒,只要三日時間準備。並且連孤都不會出手,讓孤身邊,伺候孤的八歲上官婉兒就可以使出來。既然你有那麼大神通,能請動鬼神將幾十里城外的甜瓜搬到宮中,那麼到時候再請你請動鬼神,弄清楚孤是如何做的。如果你辦不到,就是父皇容忍,孤也要率領群臣,問你一個妖言惑眾,謀害太子,欺騙二位聖上,滿朝群臣的大罪!」

沒有辦法了,只好以毒攻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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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九章 太子出行 左擁右抱(上)

「住口,朕問你,明大夫初來東都,宮中何人與他勾結?」李治嚴厲地打斷了他的話:「還有,明大夫只是說你沾了祟氣,並不是說你是妖祟,你為何如此激動?難道你是完美的化身!」

李治的話讓李威醒悟過來。

父親這是想活命,活得更久一點,有了這個前提,自己就是拆穿了明崇儼的法術,都掰不倒明崇儼。宮中何人勾結,是許敬宗的人。說出來更不行,父母親很了不起,許敬宗卻是他們的盲點。

就像乾隆一樣,和坤有才幹,是乾隆的盲點,可如果不是太寵著,何至於貪污那麼多?一億多兩銀子,放在唐朝,是唐朝現在十年的稅務收入。難道乾隆是一個好唬弄的人?

當初漢武帝的兒子為什麼起兵,不是想造反,是屈的!讓江充這個小人屈辱的。難道漢武帝又是一個好唬弄的人?

許敬宗是父母的盲點,鬼神又是另外一個盲點。現在兩個都有了!難怪狄仁傑說要掰倒許敬宗,儘管看起來是自不量力,不得不為耳!

也不想爭辨了,說道:「父皇,你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大不了以後你再建一座歸來望思台,在思子宮中,慢慢想這些小人如何一步步挑撥父皇走到那一步的。」

說完連禮都沒有施一個,就離開了。不過在臨離去前,在明崇儼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說道:「但就是劉據,擊殺江充還足足有餘的,雖然許敬宗給了你人,給了你錢,不要做得太過份。魚死破的事,不會只有劉據一個才能做得出來。」

………………………………

沒有回東宮,去了大理寺。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但知道事情會很嚴重。古人很聰明的,看到這些人勾心鬥角,陰謀陽謀,李威心驚膽顫,可是鬼神卻是最大的盲點。

翻翻史書,因為巫蠱之事,牽連了多少人?害人一害一個准,明崇儼不是巫蠱,性質也差不多。

狄仁傑聽完,許久不語。許敬宗不會那麼好對付的,早就知道了,可沒有想到如此難纏。忽然說道:「楊家小娘子來到東都了。」

「什麼時候來的?」李威驚訝地問。

他是寫了信過去,當然沒有請楊敏母親過來,有些事不大好說,請楊敏過來,還能打一打悲情牌,還有楊家有一些族人在朝中為官,這些人的夫人也可以替楊敏說說情。唯獨楊敏母親不能過來,自己都知道她勢利了,母親不知?有可能母親心中,對楊母的痛恨,遠遠超過了對楊敏的痛恨。

不過信才送出去三四天,算算日期,勉強到達長安,或許也到達楊家。就是接到了信,普通人因為種種原因,無可奈何了,不遇到劫匪更好,遇到了交出錢物消災。但在這關健的檔口,楊家是不敢出現任何差池的,所以要派出人手保護,又不能拋頭露面,行程會很慢,有可能二十天後才能到東都。但為何這麼快?

狄仁傑給了他答案:「消息傳到長安了。」

頓了頓,又說道:「下面是臣的一些猜測,當不得真,殿下可以參考一下。」

「狄卿,請說。」

「吏部侍郎楊思玄你可知道?」

「知道,他是楊思儉的族兄。」

「其實楊士雄這一脈,還有許多人在朝中為官,有的在擔任地方刺史,有的在朝堂上擔任各種官職,其中最顯赫的就是楊侍郎。觀王楊士雄死後,子孫遭遇各不相同,又值隋唐更替。但最慘的卻是楊綝,他死的時候,楊思儉在家中是長子,拉扯著幾位弟妹很不容易,為此,結婚都很晚。這一切,族中幾個兄弟全部看在眼裡,頗有同情之心。楊家小娘子定為太子妃後,皇上又下旨,陸續地陞遷了觀王這一脈一些後人的官職。所以這一次楊夫人攜女來到東都,這些族兄弟不可謂不盡力。可是他們的呈奏如石沉大海,皇后召見都不肯。」

李威聽了有些寒冷,雖然榮國夫人出自楊達一脈,可楊達與楊雄也是親兄弟,其實自從武則天為皇后以來,楊士雄、楊達、楊士貴這一脈後人都開始陸續陞遷。原來計畫,他與狄仁傑也想過,讓楊敏找這些外戚相助。可現在呢?

這讓他感到父母森然的殺機。

狄仁傑又說道:「但關係到皇后娘家的顏面,書上不報,也沒有怪罪。正好殿下所說的事。使臣想起了許多事。雖然殿下竹紙為陛下爭來了大義,可是這些年災年不斷,民情還是有些激怨。再說,殿下現在風頭一時無兩,竹紙真追究起來,其實又是殿下一個人的功勞。如果明崇儼利用巫術,將這個妖祟的對象指向楊家小娘子呢?」

「她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與妖祟有何干係?」

「妲己等人還不是從一個小懂事的小姑娘開始成長的?再說了,楊家小娘子絕色,就有了某些做妖祟的潛質。雖然災年是自封禪後陸續開始的,何嘗不是自太子與太子妃聯姻後開始的?這樣一來,災年不是皇上失德,也不是皇后前去封禪。而是太子訂下了這門親事,上天開始顯示危機了,所以才連處降下災難示警!而且順帶著彈壓一下,殿下日漲的名聲。」

「這怎麼會?」

「怎麼不會?如果再用一些法術,有幾個不相信?許少師高妙啊,這一步棋不但使殿下失了分寸,與陛下皇后必然產生衝突,還替陛下,特別是皇后將禍水東引。就是殿下提醒,許少師指使明崇儼做下的,陛下又如何?皇后又能如何?他不是對付殿下,只是一個必然休掉的大臣之女。」

「再說,這一次殿下與明崇儼翻開臉面,明崇儼再也沒有了顧忌,這一次作法時,必然會胡言亂語。最後的結果,是斬殺楊敏,將楊尉卿全家流放,殿下會作如何反應?」

李威臉陰了下來,如果將楊敏定為妲己之流,非得斬殺不可。自己能坐視楊敏失去太子妃的名份,可絕對不能坐視楊敏午門外人頭落地的下場。

狄仁傑看到李威神情,已經知道結果了。殿下到底是性子軟了一點,其實問題關健就是李威舍不捨得放,捨得楊家女,坐視她人頭落地,只是哀號,不去做激憤的事。那麼陛下與皇后因為歉意,殿下地位反而更穩固。至少能熬到自己將許敬宗掰倒之前,相安無事。如果這時候明崇儼再耍什麼花招,會死得很慘。

如果不能坐視不管不問,那麼就麻煩了。

看起來,麻煩已經到來!

「現在就看陛下的了。殿下最後的話,陛下會憤怒,可這也史實,只是殿下說完氣憤而走,如果痛哭哀號,說不定當場陛下就會反悟。可惜了……」

李威聽了很苦笑,來的時候以團結母親為主,敷衍父親為輔。現在卻變成了倚靠父親,這比戰國縱橫捭闔還要複雜。但狄仁傑意思還是明白的,大災大害不斷,最為難的是母親。父親倒是次之。不過也很難說,如果沒有賀蘭敏之的事發生,也許向父親說說好話,可發生了這麼多,對父親也有利……正如狄仁傑所說,只是一個臣子之女,為了名份,母親對自己那個素未謀面的姐姐下手,為了權利,父親不惜將一手扶自己做起皇帝的長孫無忌做掉。再說,明崇儼又將父親的病得到控制。楊敏算什麼???

狄仁傑比他還頭痛。

楊敏來了正好,正準備通知太子,然後讓太子將她帶到武則天面前謝個罪。可偏偏這件事發生了。什麼沾染妖祟,什麼太子沾染得更重,正好楊敏來了,又比前幾天重了幾份,除了這個淳樸的太子,陛下聽不出來,皇后聽不出來?

偏偏太子又放不下,這似乎比掰倒許敬宗更難辦。

李威道:「如果孤使一個比他還高明的法術呢?」

「殿下,你不能亂,雖然說裝神弄鬼,這也大不易的,否則滿朝君臣,你看到有幾個人認為他是假的?不是你與我說出來,連魏元忠他們都認為此人是真正的法術。你……」

「未必,狄卿,你聽孤說。」李威將他要使出來的「法術」祥細地說了一遍。

「這是何故?」

「道理其實很簡單,不過不解釋,同樣別人不明白。」

「殿下,你確信你能做到?」

「三天準備,足以做到,如果運氣好,找到器具,一天足矣。」

「三天嘛,這倒也好,正搶在明崇儼之前。也許這是一個緩機。」沒有辦法了,現在正途無解,只好通過旁門歪道來對付明崇儼,以毒攻毒。手托著腮,當然兩個人「法術」作用也未必那麼大,關健是皇上與皇后需要這次楔機,如何將太子這個法術作用最大化,沉思。

過了好一會兒說道:「殿下,你對那個徐家小娘子意下如何?」

這就是想了這麼久的答案,李威差點暈倒,含糊地答道:「尚可。」

「殿下,有沒有想過將來對她如何?」

「狄卿,這時候別打趣孤了。」

「豈敢打趣殿下,臣是在想方法。無論怎麼說,明崇儼還是不及許少師的,而許少師遠在西京,鞭長莫及。現在明崇儼又因為殿下的話,羞憤迷住了眼睛。一人必死,如果加上徐家小娘子,以及臣的兩位義女,法不責眾,四人會不會死?」

「這有何聯繫?」

「當然有,殿下,你立即出宮,邀請徐家小娘子、楊家小娘子,以及臣的兩位義女,最好將裴家小娘子也邀請了……唉,人數還少了些。」

李威抹了一把汗,遲疑地問:「狄卿,麻煩你說明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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