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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1:59:40

第20章 下毒之人

陸錦屏現在反而不著急了,道:「沒問題,我可以幫老太爺你查出真兇,而且絕對不超過一個時辰。——不過,老太爺你也知道,我現在家境貧寒,又欠了一屁股債,急需用錢。所以我可以幫你破這個案子,但是我要收一些費用。當然,我收的費用不會很高,你應該能接受。」

高老太爺皺了皺眉,說:「怎麼?破案還要收錢?」

「付出勞動當然要收取報酬。如果我是衙門的捕快,或者負責案件偵破的刑官,那我是不敢要錢的,因為那是我份內之事,但是現在我只不過是個醫博士,我並不負責偵破案件,破案是我額外的勞動,既然勞動就該收報酬,有何不可?你要捨不得錢,你還是另請高明,我還不想費腦子呢。」

高老太爺哭笑不得,但是對他這番理論卻又沒辦法反駁,想了想說:「那你要多少錢?」

「不多,五百文。破案收錢主要看案件的難度。難度越高,收錢越多。這個案子很好破,所以只要五百文。收你五百文,我保證幫你把兇手抓出來,而且絕對是真兇。以後你女兒就平安了,再不用擔心兇手會下毒。」

這話又讓高老太爺心中一動,的確,花五百文能夠買到女兒平安的話,那還是千值萬值的。再說五百文的確不多。便點頭道:「好,你破了這件案,讓我心悅誠服,我就酬謝你五百文。」

陸錦屏笑了,如果說破案掙錢這個思路走得通的話,那自己以後可就看到發家致富的希望了。

陸錦屏對高老太爺道:「其實,我已經鎖定了嫌疑人,不過現在我需要尋找證據。」他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丫鬟僕從,還有高老太爺的三位妻妾,「大廚和廚娘留下,其餘的人都到院子裡去,相互分開,誰也不許說話,要是誰說話,就是通風報信,就是兇手無疑!青青,你負責監督,誰說話,立即抓起來當作兇手送衙門!」

葉青青忙點頭答應。

這些人眼見高老太爺已經授權這位醫博士來破這件案子,他的命令當然沒有人敢不聽從的,忙不迭爬起身,一個個魚貫而出,到院子裡,眼見葉青青站在廊下,虎視眈眈盯著他們,都相互遠遠分開,生怕被懷疑說悄悄話而當成嫌犯抓到衙門去。

地上還剩下廚房的三個大廚和幾個幫廚的廚娘。

陸錦屏卻沒有馬上問話,對那幾個粗壯婆子道:「你們盯著他們幾個人,別讓他們說話。」

陸錦屏對高老太爺道:「老太爺,請跟我去廚房轉轉。」又對地上跪著的三姨娘說:「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廚房,我有話要問你。」

三姨娘現在對陸錦屏那是感恩戴德之至,忙不迭答應,起身跟著陸錦屏和高老太爺來到了廚房。

陸錦屏進了廚房,先掃視了廚房一遍,問三姨娘說:「你剛才做飯在什麼地方?」

三姨娘指了指位於廚房一角的一個單獨的:「在哪,那是專門做內宅飯菜的小灶。剛才我也是在這做的。」

「你經常在廚房裡做吃的嗎?」

三姨娘點點頭說:「我女兒口味比較刁,她喜歡吃我做的東西,有時候大廚做的飯菜她不滿意,我就到廚房裡來做,所以也時常下廚。」

陸錦屏走到小灶前,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後問:「你剛才做飯的時候,有沒有人到過你身邊?或者幫你炒菜?拿東西送東西之類的?」

三姨娘想了想說:「沒有!我當時做飯菜的時候,大灶那邊還沒開始做飯,他們幾個幫廚的廚娘,都在那邊角落裡洗菜,沒有過來。」

「那三個廚師呢?」

「不知道他們在哪,反正不在廚房。」

「你做飯中途有沒有離開過?」

三姨娘又搖搖頭說:「沒有,我一口氣做了幾個菜,就端走了,中間沒有離開過。」

「炒菜的肉和蔬菜是你自己洗的嗎?」

「不是,小灶上要用的蔬菜和肉,一般都是負責小灶的大廚先讓廚娘準備好的。我平時很少下廚房,只是女兒想吃我做的飯菜的時候我才下廚房做菜。平時都是大廚負責內宅的飯菜的。另外兩個廚娘幫著洗菜什麼的,具體是他們三個負責。」

「這麼說來,你來炒菜的時候,要炒的菜廚娘都已經給你洗好準備好了,對嗎?」

「是這樣的。」

「廚房還有其他人來過嗎?」

「具體我也不大清楚有誰來過。」

「平時廚房裡有人嗎?」

「除了一日三餐做飯的時候有人之外,一般沒人的。」

陸錦屏看了看灶台上幾個作料罐子。湊上去仔細觀察,特別是鹽罐子,緩緩點頭。

他見罐子裡並沒有小勺子,便問三姨娘:「這些鹽罐子不使用勺子嗎?怎麼給菜餚加鹽加佐料?」

「都是用手指抓,抓三分就三個手指頭,抓五分就五個手指頭。」

這是中國古代傳統烹飪的一種方法,菜譜裡也經常這樣表述。陸錦屏對烹飪比較有研究,所以也知道。

接著,他圍著灶台轉,低頭瞧著,忽然,在灶台挨近屋角一小堆垃圾處,他看見了一個小紙團。

這堆垃圾都是一些菜葉子之類的廚房垃圾,除了這個紙團外,並沒有其他廢紙。

陸錦屏蹲下身看了看,用兩個手指頭拈起那紙團,扭頭對高老太爺道:「老太爺,麻煩你雙手捧著這鹽罐子,咱們去正堂說話——注意,鹽罐子拿穩了,千萬別亂動,也別搖晃。」

高老太爺忙捧著鹽罐子,三姨娘要幫忙,卻被他狠狠瞪了一眼,趕緊把手縮了回去。

他們出來廚房來到院子裡,陸錦屏讓三姨娘等在院子裡,然後跟高老太爺進了正堂。

陸錦屏將那紙團放在茶几上,又讓高老太爺把鹽罐子也放在上面。

陸錦屏吩咐門口伺候的高管家把高夫人身邊的幾個丫鬟婆子都叫進來。

這幾個人進來之後,陸錦屏道:「把你們的手都舉起來!」

幾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為什麼。都慢慢抬起了手。

陸錦屏從她們面前走過,仔細查看她們長長的指甲,特別指甲縫處。

古代女人指甲都比較長,特別是大戶人家。而需要留短指甲好做活的農家婦人,因為古代沒有專門的指甲刀,所以都用剪刀修剪,所以不可能剪得很鐵肉,會留下一小截指甲。

他走到高夫人貼身丫鬟含玉面前時站住了,拿起她的手掌,仔細觀察指甲縫,不由冷笑,盯著丫鬟含玉道:「下毒之人,就是你!」

「奴婢冤枉啊!」含玉臉色慘白,咕咚一聲跪在地上,「奴婢一整天都跟老夫人在一起,這一點老夫人可以作證啊。奴婢並沒有去過廚房,如何下毒啊?」

陸錦屏冷笑:「你怎麼知道兇手是在廚房裡下毒的?」

含玉打了個冷顫,忙不迭說:「奴婢是猜想的,奴婢真的沒有去過廚房,真的沒有下毒,奴婢冤枉啊!」

「冤枉?你把砒霜倒進了鹽罐子裡,再用手指頭在裡面攪動,因為砒霜的色澤和顆粒跟鹽巴還是有區別的,你怕被人看穿,所以用手指頭攪拌過了。對吧?」陸錦屏轉身對高老太爺道,「老太爺,你看看鹽罐子裡,是不是有攪動的痕跡?」

高老太爺趕緊走上前低頭在鹽罐子裡仔細察看。這鹽罐子比較大,又是廣口罐子,所以看得真切。在罐子裡面白色鹽巴四周,果然有一道道的劃痕,證明有人用攪動過,便說道:「的確有人攪動過!」

「很好,請老太爺再找一條狗和一塊肉來,試試鹽罐子裡的鹽巴是不是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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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2:02:40

第21章 小鴨作證

「好!」高老太爺立即吩咐高管家又牽了一條狗來,再去廚房拿來一小塊肉,在鹽巴裡滾了幾下,沾上鹽巴之後,扔給狗吃。

那狗吃掉那塊肉,僅僅過了片刻,便哀嚎著口吐白沫抽搐而死。

高老太爺氣得眉毛倒豎:「果然是在鹽罐子裡下了砒霜!原來真是這賤婢干的!——來人,把這賤婢吊起來打!看她招不招?」

「奴婢冤枉啊!奴婢一整天都跟老夫人在一起,沒有去過廚房,如何在鹽罐子下毒啊!」

那幾個粗壯婆子又要進來綁人,陸錦屏擺手道:「不用!靠武力不能服人!高老太爺,你不是要心悅誠服的找到真兇嗎?還是讓我用事實說話比較好。」

高老太爺點點頭,揮手讓那幾個婆子出去。

陸錦屏對含玉道:「你確信你被冤枉了?」

「是啊,爵爺,奴婢真的冤枉啊!」含玉慘白著臉說。

「那麼也就是說,在廚房鹽罐子裡倒砒霜,然後用手指彈在裡面攪拌的人,真的不是你?」

「不是!絕對不是,奴婢一直跟夫人在一起啊。」

「如果不是你,那你的指甲縫裡應該不會粘附上砒霜,所以,我要把你指甲縫裡的東西掃出來,找個小動物檢驗一下到底有沒有砒霜。——因為量很少,至少找可憐的小動物來測試。」

說罷,陸錦屏叫僕從拿來一把耳朵勺和一張白紙,小心翼翼把她右手的中指縫隙裡動東西都掏了出來。因為指甲長,及時很愛乾淨,也難免會殘留很多東西在縫隙裡。從裡面掃出來的東西,就能明顯看見有少量的白色粉末。

見到這東西,高老太爺濃眉又立了起來,但是剛才陸錦屏說了,要做一個動物實驗,看看到底是不是砒霜,所以他強忍著。

陸錦屏說對高老太爺說:「貴府上有什麼小動物沒有?最好是老鼠什麼的。」

「屋裡老鼠當然有,不過一下子難以抓到。嗯,廚房飼養得有小鴨子,行不行?」

「可以,去抓一隻小鴨來,再加一點米飯把這些粉末混在米飯裡給小鴨吃吃,看看結果會怎麼樣。」

僕從很快捉來了一隻剛剛孵出來不久的小鴨,用一個碗盛了一小點帶湯的米飯。陸錦屏將從丫鬟含玉指甲縫裡掃下來的東西倒進了碗裡,攪拌之後,放在小鴨面前。小鴨嘎嘎地吃了起來。

僅僅片刻之後,小鴨便像喝醉了似的,東搖西晃,不停悲鳴,然後軟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一動也不動了。

丫鬟含玉一下子癱在了地上。

高老太爺勃然大怒:「果然是你這賤婢!來人,將她拖出去亂棍打死!」

丫鬟含玉媽呀叫了一聲,翻身跪倒,哭著喊著求饒。

陸錦屏擺手道:「老太爺暫且息怒,儘管下毒的是這丫鬟,但肯定幕後還有兇手!」

高老太爺心頭一凜,道:「沒錯,說!誰指使你的?」

含玉匍匐在地,只是哭泣,搖著頭不說話。

高老太爺又要叫吊起來打,陸錦屏擺手道:「讓我來問。」陸錦屏問含玉道:「你是什麼時候下毒的?是怎麼下毒的?」

「是……是老太爺他們快回來的時候,大家都去門口等了,我偷偷去廚房下了毒,那時候還沒有開始準備午飯,所以廚房裡沒有人。我偷偷把一小包砒霜倒進了鹽罐子裡,用手指頭攪了攪,這樣就混在一起看不出來了……」

陸錦屏指了指茶几上放著的那個紙團,道:「是用這張紙包裹的嗎?」

含玉看了一眼,抽噎著點點頭。

「你的砒霜是從哪裡買的?」

「是從……,是從……薛郎中藥鋪買的……」

陸錦屏冷冷道:「你可要想清楚,我可是要去查對的。若是薛郎中說沒有這回事,又當如何?」

含玉慌了,抬頭看了看陸錦屏,又低下頭說:「我……,我想不起來了,可能不是在他哪裡買的。」

陸錦屏又反覆問了幾次,含玉只說想不起在哪裡買的了。

陸錦屏便又換了一個話題:「那你為什麼要在藥罐子裡下毒?」

「小姐經常罵我們,我氣惱不過,所以投毒殺她……」

「你以前給小姐投過毒嗎?」

丫鬟含玉想了想,緩緩點頭:「投過。」

「怎麼投毒的?」

「嗯……,我送飯菜的時候,悄悄下毒的。」

「你是說你給內宅送飯菜?」

「是……」

「是嗎?你確定?」陸錦屏冷冷反問了一句。

丫鬟含玉又抽噎著低頭不語。

陸錦屏轉頭吩咐高管家把負責內宅飯菜的大廚和兩個廚娘都叫了進來。先問大廚道:「這幾個月,是你負責內宅飯菜?」

「是的,小的已經負責內宅飯菜很多年了。從來沒有出過岔子的。」

高老太爺插話道:「是,他是我一個遠房侄兒,還是信得過的。」

陸錦屏點點頭,道:「那我問你,這幾個月,給小姐做飯菜,是一起做還是單獨做的?」

「差不多都是一起做的。除了小姐生病之後,三姨娘偶爾來下廚做飯之外,都是小的做好了送去的。」

「那誰負責送飯菜?」

「就是她們兩個。她們是負責內宅小灶的兩個廚娘。」

高老太爺又道:「這兩個廚娘也是親戚,也都信得過。她們不會下毒。」

陸錦屏又點點頭,指著跪在地上的丫鬟含玉問大廚:「你做飯的時候,她有沒有來過?」

大廚笑了笑搖頭:「沒有來過,——廚房油煙重,她是夫人身邊的丫鬟,伺候夫人的,怎麼會到廚房這種地方來。嘿嘿」

陸錦屏又轉頭問兩個廚娘:「內宅小灶的飯菜,都是你們送的?」

「是的。」

「是你們直接送到飯桌上還是由內宅的丫鬟接手轉送?」

「是我們直接送到飯桌上的。」

「丫鬟們沒有接收過嗎?比如含玉?」陸錦屏指了指地上跪著的丫鬟含玉。

兩個廚娘異口同聲搖頭道:「沒有,都是我們直接送到餐桌上的,飯菜上齊了,她才陪著老夫人過來吃飯的。這之前都沒有到飯廳來。」

地上跪著的丫鬟含玉身子開始發抖,又輕聲抽泣起來。

陸錦屏告訴大廚和兩個廚娘可以出去了,等他們走了之後,問含玉道:「現在你作何解釋?」

含玉搖頭說:「我記錯了……,我以前沒有下過毒,就下過這一次……」

「是你自己記恨小姐所以下毒?還是另有人指使?」

「是……,是我自己記恨小姐才下毒的,沒有人指使……」

「好!我們會弄清楚真相的。」陸錦屏對高管家道,「請把老夫人叫進來,我有話要問她。」

很快,高夫人被叫了聲進來,她一進屋,看見地上跪著哭泣的丫鬟含玉,還有一隻死了的小鴨子和一個放著湯泡飯的小碗,臉色就變得慘白,輕輕咬著紅唇,走了過來,對高老太爺先福禮:「老爺!」,又給陸錦屏福禮:「爵爺!」

陸錦屏道:「你先前說,你一直在屋裡,跟你的丫鬟含玉在一起,沒有去過廚房,對吧?」

一聽問的是這個問題,高夫人似乎輕輕舒了一口氣,點頭道:「沒錯。我跟丫鬟含玉一直在屋裡,我們相互可以作證。外面的婆子也可以證明我沒有出過屋子。剛才老爺已經挨個詢問了,證明了這一點。——怎麼,有問題嗎?」

「實話跟你說罷,剛才,我們在廚房專門給內宅做飯的鹽罐子裡發現了被人投放了毒藥砒霜,我把你身邊的丫鬟婆子叫來盤問,結果查出來是你的貼身丫鬟含玉做的,她招供說是她在鹽罐子下毒,準備毒死高小姐……」

「這個賤婢,真該死……!」

「等等!」陸錦屏打斷了高夫人的話,帶著一絲譏諷瞧著她,「夫人,為什麼我一發現鹽罐子裡被人下了砒霜,就直接把你的人叫來盤問,你不覺得奇怪嗎?」

高夫人一凜,道:「我正想問你,為何直接懷疑我的人?」

「因為你就是我早就鎖定的下毒幕後真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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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2:05:41

第22章 新仇舊恨

陸錦屏語氣淡淡的,似乎漫不經心,可聽到高夫人耳朵裡,卻如炸雷一般,她身子猛地一震,有些驚慌地瞧著陸錦屏:「爵爺懷疑我?」

「沒錯!」陸錦屏笑了笑,道,「其實你老早就露出了狐狸尾巴,——我檢驗出高小姐是砒霜慢性中毒,這種情況下,投毒的人肯定是她身邊的人,才有可能長時間持續慢慢下毒。所以我就已經把排查範圍圈定在你府上經常跟高小姐在一起的人。而你,就在這個時候露出了狐狸尾巴!」

「是嗎?」高夫人勉強笑了笑,故作輕鬆問。

「嗯,那天晚上,你們上門到我家求我救你們女兒的時候,我就注意到,在老太爺不願意幫我謀取官位的時候,二姨娘和三姨娘都是一臉哀傷,苦苦哀求,偏偏只有你,還裝著正經的樣子,說這是老太爺一生清譽不能因為這件事毀了。表面上看,似乎很公道正派,但是作為嫡母,你這樣的態度著實讓人不能理解,畢竟她是你們高家唯一的香火繼承人,指望她招上門女婿承繼香火,這是你身為嫡母最大的責任啊,而你的態度卻正好相反,你居然在那個時候還企圖激怒我,說老太爺不能幫我這無良之人謀取官位,分明是想激怒我讓我不救治高小姐,所以,那時候我就懷疑是你下的毒,只是沒有證據。」

「呵呵,爵爺可真是想像,」高夫人冷笑,瞧了一眼地上跪著的丫鬟,「含玉這丫頭自己下毒,你可不能因為她是我的貼身丫鬟,就株連到我吧?這可不是謀反,不能株連的。」

「夫人似乎很相信含玉的為人,認定她不會出賣你。可惜,不需要她開口,我就可以證明你才是真正下毒的主謀!」

「哦?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證明?」

「請夫人把手抬起來。」

高夫人冷冷一笑,抬起來雙手。儘管她年歲已高,但保養很好,一雙手白白嫩嫩,手指纖細,到跟少婦相仿。

陸錦屏瞧了一眼高夫人長長的手指甲,道:「夫人的手指甲很漂亮啊。」

高夫人嫣然一笑,雖然臉上已經很多皺紋,卻還是掩飾不住當年的韻味:「多謝爵爺誇獎。」

陸錦屏好生看了看指甲縫隙,笑了:「如果你不留指甲,這件事還當真有些棘手。不過,美麗的東西往往帶來的是災難,這或許是紅顏禍水的另一種詮釋吧。」

「什麼意思?」高夫人收斂了笑容,盯著陸錦屏冷冷問。

「高小姐是砒霜慢性中毒,需要長時間下毒,所以,我相信夫人屋裡存放有比較多的砒霜。以便隨時下毒。而剛才我已經查證清楚,你的丫鬟含玉此前並沒有給高小姐下毒,她只有這一次。因此,我相信今天她在廚房下的砒霜,是你給的。」

陸錦屏指了指茶几上的那小紙團:「這是她包砒霜的紙,很小的一張,估計也就能包拇指那麼多大一團,而毒死一個人,其實只需要筷子頭那麼一點就夠了。你是從你儲存的砒霜裡分了一些給她。分的時候,你也是用手指頭抓了幾分包成一小包給她的,這是你們古人……,啊不,你們這些人的習慣,——用手指頭抓取鹽巴、藥粉啥的,這個習慣就在你的指甲縫裡留下了罪證,我相信,你的指甲縫裡已然存留這砒霜!剛才我就是這樣證明丫鬟含玉下毒的,現在,我要如法炮製,把你手指甲裡的砒霜掃出來,做一個動物實驗,確定是不是有砒霜粉末在裡面。」

高夫人一聽這話,但是臉色一寬,甚至還露出了幾分笑容,淡淡地說:「行啊,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好了,只要能查清楚真相,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證明我手指甲縫裡沒有砒霜,爵爺你可得給我道歉!」

陸錦屏淡淡一笑:「狐狸再狡猾,也鬥不過獵人,這句話你沒聽說過嗎?」

說著,陸錦屏又拿了一把新的挖耳勺,小心地將高夫人指甲縫裡的殘留掃了出來,落在了白紙上。告訴高管家,再去抓一隻小鴨子來。依舊用湯泡飯,再將指甲縫裡的東西倒在飯裡,攪拌好之後,給小鴨子吃。

僅僅片刻,小鴨子便抽搐著伸直了腿死了。

高夫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能!不可能啊!我,我洗了手的!」

陸錦屏笑了:「夫人,你可能還不知道,第一,指甲縫裡的東西,正常洗手是洗不掉的,除非你用小刷子刷或者耳朵勺刮;第二,砒霜難溶於水,所以不會被水溶解沖掉。這就是我相信一定能從你的指甲縫裡找到砒霜的原因。」

說到這,陸錦屏彷彿想起了什麼,又道:「對了,還有一點,讓我堅信你的指甲縫裡有砒霜。——大廚做飯菜,廚娘送飯菜,都證明沒有你和你的人參與,說明不是在這個環節下毒,那就只有一起吃飯的時候下毒。而那時候下毒,總不可能拿一小包砒霜倒進她的碗裡,那太顯眼了,因此,你應該是將砒霜藏在了你的指甲縫裡,然後藉故給高小姐盛飯或者加菜什麼的,把指甲縫裡的砒霜抖落在她的碗裡下毒。因為你長期用指甲藏毒,這使我相信你指甲縫裡肯定殘留比較多的砒霜,洗手也洗不去。」

「原來是你下毒殺我!你這惡婦!」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厲喝,眾人轉頭一看,只見高小姐跟三姨娘站在門外。原來她們悄悄過來在窗外偷聽,聽到這時,高小姐暴脾氣發作,忍不住跳了出來。

她衝了進來,指著高夫人道:「難怪以前吃飯,你從來對我都是視而不見,不理不睬,這幾個月突然出奇的好,又是替我夾菜又是盛飯的。我還當你轉了性,卻原來是為了下毒!好狠毒的惡婦!」

高夫人卻不理睬她,轉過身,瞧著高老太爺:「你一定想知道,我為什麼要下毒毒死你的女兒吧?」

「為什麼?說!」高老太爺厲聲道。

「她以往的種種可惡我都忍了,可是,半年前她的一句話,讓我再也無法忍受!她若不死,我自己一定會被氣死!因此,我必須殺了她!」

高老太爺愕然:「她,她到底說了什麼?讓你如此氣惱要下毒手?」

高夫人慘然一笑,眼圈卻紅了:「她……,譏笑我是……,不會下蛋的母雞!」

高老太爺一聽,不由皺了皺眉,轉頭瞧了女兒一眼。

高小姐臉紅了,說:「我……,我沒有說呀。」

她雖然矢口否認,但是聲音毫無底氣,一聽就知道是在說謊。高老太爺當然很懂自己女兒,女兒從小嬌生慣養,經常目無尊長,這種話她估計能說出來。只不過,應該不是當著夫人的面說的,可能私下說的時候,被夫人無意中聽到了。

高老太爺歎了口氣,對夫人說:「就因為孩子的一句戲言,你就要殺她?」

「老爺,我能不能壞孩子,你最清楚!當初我懷了我們孩子,五個月的時候,就是這臭丫頭,突然從後面撲過來撞了我一下,我摔下了台階,就這樣孩子掉了,掉下來的時候,我們的孩子……都已經……成形了……」

高夫人眼淚簌簌而下,滴落在衣襟,接著,她吸了吸鼻子,眨了眨淚眼,手按著起伏不定的胸脯,接著說:「她害我失去了孩子,我當她那是年幼,也就罷了,可是,她現在卻這樣譏笑我!我還能忍嗎?我一想到她說的話,就想到我們失去的孩子,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樣難受……,她不僅僅是這一次,還說了很多傷我心的話,這只是其中最傷我心的一句而已。新仇舊恨,讓我要發瘋了,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我本來想不露痕跡地慢慢毒死她,沒想到來了這位爵爺,破壞了我整個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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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原因

說到這,高夫人轉頭瞧著陸錦屏:「你先前拿那臭丫頭嘔吐的東西回去做檢驗,我就開始緊張。你不開方子,還要自己親自送藥,同時,讓家裡所有的人都不准給那臭丫頭吃任何東西,只能吃你給的東西。沒有哪個郎中會這樣做,因此,我懷疑你可能已經知道有人下毒了。既然這樣,我必須要加快進度。正好老太爺因為得知你是那個變賣家產去行賄想當官的人之後,非常厭惡,不讓你給那臭丫頭治病,我這才稍稍放心。但是我擔心有一天老太爺忍不住還會給你給這臭丫頭治病,所以我加大劑量,想盡快毒死她。」

高夫人怨毒地盯了高小姐一眼,接著說:「可惜,還沒有毒死之前老太爺卻突然提出要去你府上求情,我只能跟著去。那之後又馬上叫把小姐送到你府上,我就沒有機會下毒毒死她。我猜想你儘管已經發現臭丫頭是被人下毒,但你之前沒有說出來,是因為你想用這件事讓老太爺保舉你當官,這次我聽說老爺保薦你當了醫博士,你肯定會把這件事告訴高老太爺。馬上衙門就會開始查這件事,我擔心自己會被查出來,而喪失了最後殺死這臭丫頭的機會,所以我今天下決心毒死她,這樣即便是我被抓也滿足了,反正我的孩子沒了之後,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惜,沒能毒死這臭丫頭……!」

高老太爺歎了口氣:「你投毒謀殺女兒,已經觸犯了王法,我也無法維護於你。」他轉頭對高管家說,「去叫衙門的熊捕頭來吧……」

高夫人道:「別著急,我還有話跟老太爺說。」

高小姐高聲道:「別聽她廢話!叫衙門的人來抓她,在萬人面前砍她的頭!」

「給我閉嘴!」高老太爺聲色俱厲怒喝,「滾!滾回房裡去!」高老太爺咆哮著,指著高小姐,雙眼噴火。

高小姐從來還沒有見過父親如此盛怒,嚇得哇的一聲哭了,轉身衝出屋去,倉促間,卻被高高的門檻絆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腿都摔破了皮,更是痛得嚎啕大哭。三姨娘趕緊上前攙扶她,踉蹌著走了。

高夫人對陸錦屏說:「陸爵爺,也麻煩你到外面去,我有話要單獨跟老太爺說。」

陸錦屏點點頭,轉身走出了正房。

高管家最後退出正房,默默地把房門關上。

過了好一會,房門開了,高老太爺神情蕭索地走了出來,眼眶裡滿是淚水,說:「她們主僕已經……,到陰間陪我那沒出生的孩子去了……」

陸錦屏抬頭望去,只見屋裡橫樑上,懸掛著兩具女屍,微微飄蕩著。

陸錦屏歎了口氣,對高老太爺拱拱手:「告辭!」帶著丫鬟葉青青邁步往府外走去。

高管家追了上來,手裡拿著一個小錢箱,道:「爵爺,這是您破案的酬金,老爺說謝謝您。」

陸錦屏卻沒有停下,葉青青把錢箱接了過來。

便在這時,眼前出現一個女子,攔住了他們的去路,雙手叉腰,手指陸錦屏,厲聲道:「姓陸的,你站住,你給我說清楚,你為什麼不願意入贅我高家?你憑什麼嫌棄我?我哪一點配不上你?你不過是個破落爵爺,有什麼了不起的,為什麼不願意娶我?你說!今天你必須給我說出個理由來!」

陸錦屏站住了,冷冷瞧著她,一字一句道:「因為,我若是娶了你,一樣會毒死你!」

高小姐嚇得一哆嗦,咚咚往後退了兩步。

陸錦屏仰頭從她身邊走過,她轉身瞧著陸錦屏的背影,嘴唇動了動,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

陸錦屏在同州府衙門醫館已經上班好些天了。

高老太爺跟馮刺史打了招呼,說了不要給陸錦屏安排授課和行醫的差事。馮刺史有些意外,他跟高老太爺是多年的交情,很熟絡。他知道高老太爺為人正直,很少推薦別人做官,除非是他真的很賞識這個人的才能,陸錦屏是高老太爺很少推薦的幾個人中的一個,既然得到他的推薦,想必他的是真有本事的,可是沒想到高老太爺明明推薦他做醫博士,卻又讓馮刺史不要給他安排醫博士兩項主要工作的任何一樣,這就讓馮刺史著實摸不著頭腦。

不過,馮刺史還是很尊重高老太爺的意見,給陸錦屏安排了一個管理藥材倉庫的差事。這種工作讓一個醫博士去做,的確是大材小用,甚至有點小瞧他了,但是,醫博士真正要擔負的工作他又不願意去做,那只能讓他安排這種一般人都能幹的下來的差事。

藥材倉庫的工作很輕鬆,因為衙門的醫館只有在發生大的瘟疫的時候才需要動用朝廷囤積的藥材出來救治災民。另外,朝廷還開辦的有一些類似現在的養老院之類的機構,收容一些無家可歸的孤寡老人。給這些人治病也是由朝廷負責的,這需要支出一部分藥材。陸錦屏主要的工作就是衙門醫館的醫官去給這些老人看病時,從他這裡領取藥材。這種事也不是經常的。他又不負責藥材的採購,所以總的來說還是很清閒的。

因為清閒,陸錦屏就有了很多時間跟衙門方方面面的人結識了。當然,最引起他關注的是負責刑獄的司法參軍簽押房,還有捕快班房。

這些天,他主要的時間都用在交朋友上面。衙門裡上上下下的人都跟他熟絡了,因為都知道他是高老太爺去保舉當上的官,高老太爺在同州知名度很高,同時,同州很多人都知道陸錦屏這位破老爵爺,當初曾經變賣家產行賄要當官,結果錢少打了水漂之後,氣得吐血而亡,而又死而復生,這很有傳奇色彩。

他是官,又有爵爺的身份,他願意折節下交,衙門這些人自然都喜歡跟他來往。一來二去也就熟絡了。

他的醫博士儘管是最低一級的官,從九品下,但是唐朝的俸祿還是很優厚的,所以他的俸祿足夠他與葉青青兩人生活得比較寬裕了。

那天破了高夫人投毒謀殺高小姐案之後,得到了五百文的賞錢,再加上俸祿,他們的生活就開始有了好轉。能吃上白米、蔬菜和肉了。

只不過,知道他在衙門當了個小官之後,癩頭張等人隔三差五便上門來要債。而他們知道陸錦屏當了官,當然就不敢用強了,只是死皮賴臉軟磨硬泡的哀求,弄得陸錦屏發火也不是,還錢又沒有多少錢。畢竟,他賺的錢開生活是夠了,但要還了一筆巨額債務,是遠遠不夠的。

這一天傍晚,陸錦屏從衙門散衙回來,陸錦屏遠遠看見自己老宅的台階上坐著幾個人。他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癩頭張他們,這些人現在的招數就是堵在門口上,一見到他進出,便上前苦苦哀求,求他還債。搞得陸錦屏都怕見到他們。

他曾經躲到天黑才回去,可是他回去之後還是發現那些人依舊蹲在門口上並沒有走。所以要想躲是躲不過去的,只有硬著頭皮跟他們磨嘴皮子。

看見陸錦屏走過來,癩頭張等人趕緊迎上來,可憐巴巴的樣子,點頭哈腰的說:「爵爺,您散衙了?我們在這等你好半天了,你拿到了俸祿,我們也不求你一下子全還給我們,能不能先還我們一些利息?家裡實在是揭不開鍋了。老的老小的小,可就指望著這錢過日子呢!你就可憐可憐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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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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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還一半

說到這,幾個小孩上來拉著陸錦屏的衣服,嗚嗚的哭,嘴裡還說著餓。又有幾個老人過來圍著陸錦屏不停的給他作揖。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癩頭張和姚胖子他們的親人,還是他們請來作秀的。

對於這些老人和小孩,還有兩個點頭哈腰滿臉堆笑的癩頭張和姚胖子,陸錦屏想發火也沒辦法。只好苦笑說:「我才拿到第一個月的俸祿,這點錢剛好夠過日子的,哪有錢還你們?再說了,你們放的是高利貸,這個我是不認的。我說過,如果你們執意要那麼高的利息,這筆賬我不打算還。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癩頭張苦著臉說:「爵爺,這利息是高了點,可是這也是當初我們商量好的呀。」

「豈止是高一點!這麼高的利息靠俸祿我這一輩子只怕連利息都別指望還得清,更別說還本錢了,又哪裡是高一點的問題。再說了,若不是你們唆使我變賣家產借高利貸去行賄,我何至於落得如此狼狽?我還沒找你們算賬,你們還想跟我收高利息,簡直是做夢!——你們愛蹲在這就蹲吧,我要進屋了。讓開!」

那幾個孩子卻還是拉著陸錦屏的衣服哭鬧著。便在這時,院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葉青青出現在了門口,她陰著臉飛身過來,抓住小孩的手,也不見她使勁,小孩的手就都脫開了。

葉青青對陸錦屏說:「爵爺你進去,這裡交給我。」

陸錦屏點點頭,正要往裡走,就聽的,身後有人高聲道:「陸爵爺!」

聽聲音很熟,陸錦屏回頭一看,卻是高老太爺,帶著高管家,還有幾個家丁挑著食盒擔子,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陸錦屏忙拱手道:「高老太爺?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呵呵。沒什麼事,今日閒暇,我妾室做了幾道拿手的菜,還拿了一壺好酒,特意過來找爵爺喝上一杯,不知有空閒否?」

陸錦屏拱手道:「老太爺既然光臨寒舍,就該我來做東,怎麼你反倒提著酒水飯菜來登門,這到讓我汗顏了。」

太爺哈哈大笑,說:「咱們也不算外人了,正好朋友送來一壇長安陳年佳釀,拿來讓你嘗嘗,還想問問你在衙門怎麼樣呢。」

「既然這樣,老太爺,咱們屋裡說話。」

高老太爺點點頭,目光望向門口站著的幾個人,皺了皺眉,說:「你們聚集在陸爵爺門口做什麼?」

癩頭張當然認識這位同州赫赫有名的京官,趕緊點頭哈腰說:「老太爺,我們是來跟爵爺要債的,爵爺欠我們的錢,前面他手頭緊,沒辦法,現在有了俸祿,想來跟他商量這個債怎麼還?嘿嘿嘿。」

高老太爺臉色一沉說:「混賬!竟然敢堵在爵爺門口討賬?當真是目無王法。滾!若是再看見你們堵在爵爺門口,老夫直接拿你們到衙門法辦!聽到沒有?快滾!」

幾個家丁衝上來,如狼似虎,也不管老人孩子扯著就往外推。那幾個老太太一見這架勢,邁開腿一溜煙似的跑了,動作之快,渾然沒有老邁的樣子。那幾個小孩更是撒腿就跑,轉眼就沒了影子。從這情景來看,這幾位應該是花錢請來作秀的,並不是真正是癩頭張他們的親戚家人。

院門口現在就只剩下癩頭張和姚胖子兩人,苦著臉連連作揖說:「老太爺,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們可是有借條的。您不讓我們來門上要債,衙門又不理,我們這可怎麼辦?全家人還指望這活命呀……」

高老太爺哼了一聲,道:「既然這樣,我說一個方案,如果你們答應,陸爵爺這筆債我替他還。如果不答應,你們這筆錢就別想再要!」

癩頭張和姚胖子一聽這話,又驚又喜,忙不迭說:「高老太爺,您示下,我們一定聽從您的。」

陸錦屏一聽高老太爺居然要替他還賬,不由微微一愣,說:「老太爺,這筆錢太多,我可欠不了你這個人情。而且我也不想欠這人情。所以,這件事你不用管。」

高老太爺微笑說:「等一會兒我再告訴你我為什麼要管這件事。我先跟他們說。」

高老太爺瞧著癩頭張和姚胖子說:「你們是放高利貸為生的,我知道你們禍害了不少人,看著陸家倒霉,惦著他的這大宅院,所以鼓搗著人家用房子抵押借高利貸,你們勸人家借高利貸去行賄,這本身就是觸犯王法的事,其心可誅!所以我的建議是,你們的債,高利息自然不能算,這本金,也只還你們一半!算是對你們唆使別人行賄犯罪的懲罰!若是你們同意,明日到我府上來取錢。要是不同意,你們這筆錢永遠別想拿到!」

姚胖子和癩頭張一聽都快哭了,咕咚一聲跪在地上說:「老太爺,不算利息也就罷了,還把我們本金砍掉一半,這個可讓我們如何接受啊?求求你,您老做主,怎麼也得給我們本金啊!」

高老太爺呵斥道:「你是什麼東西?敢跟本太爺來討價還價?老夫剛才說的你答應,明日帶借據來取錢。不答應,立刻滾蛋,以後你們再敢到陸府上來騷擾,我立馬抓你們到衙門治罪!爵爺現在是朝廷命官,你們公然騷擾朝廷命官,那就是對抗朝廷,掂量掂量,你們有幾個膽子,敢跟朝廷做對?」

姚胖子和癩頭張頓時傻眼了,他們早就知道這位高老太爺性格暴躁,說一不二,真要把他惹火了,別說本錢了,只怕自己還免不了牢獄之苦。還是趕緊順坡下,能把一半的錢收回來那就阿彌陀佛了。

兩人趕緊拱手陪著笑說:「既然高老太爺這麼說,小人聽從老太爺的。明兒個我們帶了借據到老太爺府上領錢。多謝老太爺!」

高老太爺哼了一聲,說:「算你們識相!走吧!」

癩頭張和姚胖子又給高老太爺和陸錦屏作了幾個揖,這才轉身快步離開了。

陸錦屏微笑對高老太爺說:「老太爺這一招上綱上線真是厲害。不過,從這件事來看,高老太爺不是偶然想到要來跟我喝酒,只怕是早就已經想好了這步棋,所以一直等在我家附近,特意來替我解圍的吧。」

高老太爺笑了:「還真瞞不過你的眼睛。我是一直想替你擺平這件事,所以我早就在這等著了。我也打聽了事情來龍去脈,知道你是受人唆使,而不是生性如此的。所以……,呵呵,別的不說了,咱們進屋,我告訴替你還債的這筆錢是怎麼回事。」

一行人進了老宅,來到前院的花廳。

花廳裡依舊四壁空空蕩蕩,只不過原先的兩根破爛不堪的獨凳已經換成了兩把帶扶手的坐榻,前面一張小桌子用來放茶盞。座榻和小桌子都很普通,應該是很便宜的價格買來的那種。不過已經比以前的兩根獨凳好多了。這應該是陸錦屏做官之後,老宅第一個變化。

看見換了凳子,高老太爺笑了,這一次不用像上次那樣大刀金馬的坐在一根即將垮掉的獨凳上。

兩人坐下之後,高管家吩咐家丁放下食盒,取出了菜餚和那一罈酒。陸錦屏和高老太爺分別在兩把坐榻上坐下。葉青青過來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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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無債一身輕

陸錦屏跟高老太爺兩人邊喝邊吃邊聊,不一會,就聊到了正題上。

高老太爺說:「先前爵爺救了小女一命,又不收一文錢,儘管老夫給你推薦一個官職,但爵爺的醫術足以堪任這個職位,按道理,我發現你這樣的優秀人才也是應當向朝廷推薦的,所以,說來說去,你並沒有從我這兒得到什麼好處,為此我心中一直感到不安。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如何好生報答你,偏偏我積蓄不多,買了田產房舍之後,便不剩多少錢了,想拿出一筆像樣的酬金也拿不出來,偏巧這個時候,便有了一個很好的機會,可以展露爵爺高明的醫術,而且又能得到一大筆賞錢。所以,沒有經過爵爺的同意,我就冒昧的替你接了下來。」

陸錦屏一聽,不由皺了皺眉:「我可是跟你說過的,我當了醫博士,一不給人看病,二不教書。」

高老太爺擺擺手說:「別著急,你聽我說完,這件事並不需要你給人看病,只需要你這位州府衙門的醫博士露個臉,這錢就是你的。」

「露個臉就能賺錢?有這樣的好事?」

陸錦屏聽說過現代社會某些官員出席商業活動或者其他活動,就能得到豐厚的酬金,想不到古代社會也有這樣的事情。

高老太爺笑了,說:「事情是這樣的,同州城外三十里有一個集鎮名叫周家莊,有一大戶姓周,人稱周員外,家財萬貫,富甲一方。但是他們家世代為商,沒有一個當官的。機緣巧合,他跟我的一位好友是同鄉,因此在老友家曾見過此人幾面。此人滿身銅臭,俗不可耐,又偏偏十分附庸風雅,很喜歡跟文人特別是做官的人交往。我是不想跟他這種人交往的,但是他三番五次通過我的好友跟我說,想請我去他家做客,出席他家的家宴,願意重金酬謝。其實就為了讓我這個還算高官的人在他們家親戚面前露個臉,他便有了面子。以前我是一口回絕的,只不過,這一次我想到一直沒有報答你救了我女兒性命這個恩情,非常湊巧的是,他前幾天通過我那位好友跟我商量,說他女兒即將臨盆,想請一位州府衙門的醫博士來給他的女兒接生坐鎮。願意出四萬文錢相謝。我馬上想到了你,你是衙門醫博士,同時又是堂堂的開國縣男爵爺。正好你缺一筆錢還債,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去他家露這個臉,賺這四萬文錢?」

說到這,高老太爺又覺得自己的話聽著很彆扭,似乎在說陸錦屏是為了錢才折節下交去跟一個讓人看不上眼的商賈應酬,趕緊拿話解釋:「其實我想到讓你去,也不全是為了錢。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女兒即將臨盆,偏巧她丈夫這個時候突然暴斃。他們夫妻情深,這女子日夜啼哭,茶飯不思,以至於身體極度虛弱,穩婆說,她這個體力,只怕臨盆會難產,最好事先把郎中請好,以防萬一。我就想到你醫術高明,若是當真他女兒難產,或許你能救治。這才推薦了你,卻也不全是為了讓你去露臉賺他那四萬文錢。」

陸錦屏不僅暗自苦笑,難怪這高老太爺當了高官,卻沒有多少積蓄,原來的確是太過正直,說話不會拐彎抹角。先前他的話幸虧是自己聽了,要是換一個人,只怕當場便會翻臉。

自己是來自現代社會,對商人本來就沒有偏見,甚至還會覺得商人有本事,有本事才能行商做生意賺大錢,還會高看一眼。剛好與唐朝人輕視商賈的觀念是相反的,所以也並不覺得去一個商人家露面幫他女兒坐鎮分娩有什麼掉價的。如果這樣就能賺到四萬文,一舉把所有欠債還清還能有些剩餘,這樣的事有什麼不好的,最好是天天都有那才爽呢。

於是陸錦屏笑了笑說:「這件事我答應了。」

高老太爺正在為自己先前直言不諱把這件事說出來感到懊惱,生怕陸錦屏因為他的話兒不願意答應這件事情,這樣反而適得其反。原先只一門心思想用這件事來報答陸錦屏,卻弄得掃了他面子,反倒弄巧成拙。他正懊惱間,想不到陸錦屏居然一口答應絲毫沒有遲疑,心中石頭這才放下來。笑呵呵說:「太好了,其實這個周員外倒也不是很討厭,說話風趣,朋友也很廣,跟他交往也還不錯。」

「我需要做些什麼事情?有具體的要求嗎?」

高老太爺忙說:「沒有什麼具體要求,無非就是讓你在他們親戚面前露個臉給他長長面子,她女兒雖然可能會難產,但是他已經請了同州最好的幾個穩婆來負責接生,沒有問題的。因此,他女兒接生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你幫忙。因此我前面才說這趟差事你不需要給人看病就是這個道理。當然了,他女婿意外死了,家裡正在辦喪事,可能會有些哭哭啼啼的,也會有些影響心情。不過,等到他女兒平安降生,吃了喜酒,你便可以回家了,多的不用去理會。」

陸錦屏有些奇怪:「他女婿死了怎麼在他家辦喪事?難道他是上門女婿?」

高老太爺點點頭:「是啊,這位周員外跟我差不多,膝下也只有一個女兒,所以找了個上門女婿來承繼香火,偏偏這個女婿不大爭氣,好酒貪杯,嗜酒如命,看到酒比看到他親爹還要親,端起酒罈子就沒個夠,經常喝得爛醉如泥。結果就出了事端,前兩天狂喝了一頓之後,竟然活活醉死了,當真讓人哭笑不得。儘管那女婿十分不堪,但是他女兒對夫君卻一往情深,為此傷心落淚,幾日茶飯不思,著實可憐。」

陸錦屏愕然,喝酒能活活醉死,這要在現代社會倒還好理解,畢竟現代社會基本上都是高度酒,而在古代度數低卻也能把人醉死,可見此人有多貪杯。

這件事說定,高老太爺很是高興,頻頻舉杯,喝得很是盡興。

夜深時分,酒宴這才散了。

高老太爺搖搖晃晃站起身:「我明兒個派人跟周員外說你已經答應這件事。他會馬上派人來府上接你。你欠債的事情我來負責處理,高利貸只付一半,周員外給的這四萬文就足夠還清你全部債務還有一些剩下的。你的借據我會幫你全部收回來,這件事我來辦,你儘管放心。」

陸錦屏很感激這位高老太爺,儘管他先前跟自己鬧了不愉快,現在他居然處處為自己著想,幫自己介紹這麼好的一個賺錢機會,能夠一舉把自己欠的債全部還清,了結了自己一塊心病,不至於再為這些事情煩惱。陸錦屏真誠地拱手說:「多謝老太爺!」

高老太爺哈哈大笑,拱手還禮說:「陸爵爺,以後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見外!」

第二天下午,高老太爺便替陸錦屏還了債,把所有借據全部都收了回來,送到陸錦屏的府上。陸錦屏一把火將借據全部燒了,看著借據化成灰燼,心中很是舒暢,當真是無債一身輕,感覺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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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撐面子

第三天早上。

周員外派來接陸錦屏的豪華的馬車來到了陸錦屏宅院前,來迎接陸錦屏的是周員外的管家。陪同來的是高老太爺的管家,給雙方做了介紹。

周管家滿臉堆笑不停的說著阿諛奉承的話,說周員外對陸錦屏能光臨感到無比的榮耀和感激。

儘管陸錦屏在同州很多人都知道他這位破落爵爺,但是古代信息極其閉塞,十里之外很多事情便不知道了。別說他這位破落爵爺的事情,便是京城皇親國戚發生的大事,出了京城,其他州縣百姓大多不知道的。

所以,這相隔三十里之外的周家莊周員外家,卻不知道陸錦屏這位破落爵爺的故事,他從高老太爺那兒得知請到的居然是堂堂的開國縣男爵爺,同州醫博士,醫術如神的醫官,不僅是讓他們喜出望外,受寵若驚。因為女兒即將臨盆,又在辦女婿喪事,一屋子都是親朋好友各方來賓,不方便離開,所以派管家帶著家丁,用自己的那輛超級豪華的馬車請來迎接陸錦屏。

陸錦屏已經換了一身官服,懶得聽周管家說這些肉麻的奉承話,揮揮手,帶著丫鬟葉青青上了馬車,往城外而去。

豪華馬車在一隊家丁護衛下浩浩蕩蕩出了城,沿著官道駛向三十里外的周家莊,靠近中午時分到了周家莊。

大宅門前,周員外已經事先得到先趕回來的家丁的通報,帶著妻妾等候在門口。見到陸錦屏,聽了一旁管家介紹之後,搶步上前一躬到地:「小人拜見陸爵爺陸大老爺!」

他身後的七八個妻妾,鶯鶯燕燕跟著福禮,口中嬌滴滴說著「拜見爵爺大老爺!」

對這個稱呼陸錦屏著實感到好笑,不過想想也是,他現在不僅是爵爺,而且是醫博士,在朝廷中也是一個官員。儘管是最低一級的芝麻官,但到底是官,而古代官與民之間涇渭分明,等級森嚴,老百姓見到當官的那肯定是口稱大老爺的。更何況他還是身有爵位的正宗爵爺。

陸錦屏現在身份是官,也是爵爺,當然也不會跟一個商賈太客氣,便淡淡的點點頭,說:「周員外不必多禮。」

周員外哈著藥陪著笑挨個介紹了自己的幾個妻妾,又歉意地說:「小女即將臨盆,所以不能出來迎接爵爺大老爺,實在抱歉。」

陸錦屏在周員外和他的妻妾們眾星捧月一般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的進了周家,到了院子,陸錦屏才嚇了一跳,院子裡滿滿登登上百號人,或者披麻戴孝,或者穿著黑衣服,一個個哈著藥陪著笑望著他,見到他進來,趕緊一起躬身施禮,口中齊聲道:「小人拜見爵爺大老爺!」

周員外腆著肚子洋洋得意掃了眾人一圈,然後又趕緊躬著腰對陸錦屏介紹說:「這些人都是小人的親戚好友,來參加我女婿的喪禮的,聽說陸爵爺屈尊前來給小女分娩坐鎮,都想一睹爵爺的風采,因此都等在院子裡。」

陸錦屏明白了這就是周員外狐假虎威藉著自己給他撐臉,於是笑呵呵伸手過去,挽著周員外的手,說:「周兄,咱們先到你女婿靈前上一炷香去!」

唐朝商人的地位是非常低的,不管你再有錢,也不會得到高看一眼,特別是在當官的人和讀書人眼中更是如此。除非你們家裡有做官的人。

這位周員外世代經商,家中沒有一個當官的,所以已經飽嘗了別人的冷淡,一直想混入上流社會,可是儘管他錢花了不少,還是沒有交到什麼像樣的官員,更別說請官員到他家來做客。好不容易有這位開國縣男爵爺兼同州醫博士答應到他們家走一遭,這讓周員外興奮得一晚上沒睡好。

他原只指望陸錦屏能夠露個面就心滿意足了,想不到這位陸爵爺竟然挽著他的手親密無間地在上百親朋好友前走過,好像多年的朋友。這份榮耀讓他興奮得全身發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弓著腰謙恭陪著陸錦屏往靈堂走,同時抑制不住地咧著嘴開心的笑著。

儘管他女婿剛剛去世,只不過,這周員外對自己這個吃喝嫖賭,嗜酒如命的女婿很不滿意,因此也沒有什麼悲傷,心裡反倒暗喜,這不中意的女婿死了之後,還能再給女兒重新找個稱心如意的上門女婿。

唐朝相對比較開放,上次公主下至普通民婦,男人死了之後改嫁的比比皆是,所以周員外有這想法也不算什麼稀罕事。

周員外陪著笑,在那些投過來的羨慕的目光中,陪著陸錦屏徑直來到靈堂。

靈堂裡坐的是周員外的最親近的親朋好友,此刻都恭恭敬敬站立兩邊,陪著笑給陸錦屏躬身施禮。

陸錦屏此刻才正兒八經體會到當官的威風,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官,因為有一個虛名的爵爺身份,在這些平頭百姓面前卻已經是威風八面了,真要是換做高老太爺那樣的高官來的話,那不知道這些人又會該如何的恭敬。

陸錦屏拿了人家四萬文錢,只不過是來走走秀,所以多少想表現彌補一下,讓對方虛榮心得到更大的滿足,也對得起人家掏的四萬文錢。他取了三炷香,在香燭上點燃,在靈位前躬身一禮,然後上前將香燭插到了香爐裡。

這個動作讓周員外更是受寵若驚,原來跟高老太爺商量的可沒有上香的要求,這當真是意外驚喜。

那些周員外的至親好友,看見這位爵爺老太爺竟然給周員外的女婿上香,不由得更是羨慕嫉妒恨。

陸錦屏心想既然做戲,那就做個十足十,於是對周員外說:「我去瞻仰一下你女婿的遺容吧!」

周員外感動得雙腿簌簌發抖,幾乎便要跪下來表示磕頭表示感謝,誠惶誠恐說著:「多謝爵爺大老爺,不敢勞動大老爺的大駕,大老爺能光臨已經讓小人蓬蓽生輝了……」

陸錦屏搖搖頭說:「既然來弔唁,瞻仰遺容那是應當的,還是看看吧,既然都來了。」

「是是!多謝爵爺大老爺,這邊請。」

周員外弓著腰側著臉,在前面領路,把陸錦屏帶到了靈位後面一副巨大白布後面停著的女婿的靈床前。

只見一張精美的軟榻之上,靜靜躺著一具屍體,身上蓋著五彩的錦緞,臉上用一張黃紙蓋著。

周員外哈著腰對那屍體說:「姑爺,也不知道你前世修的什麼樣福,竟然能得到爵爺大老爺親自來給你弔唁,你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慰了,這也是我們全家的無上榮光啊……」

說到這,周員外感動得老淚縱橫,忙抬起衣袖抹眼淚,這一下,長長的袖袍竟然將屍體臉上蓋著的黃紙錢拂了開去,露出下面一張微微腫脹青紫的臉。

靈堂上,一長串碩大的白色燈籠高高掛著,將靈堂照得猶如白晝一般,所以看得十分真切。

陸錦屏不由咦了一聲,又仔細看了一眼死者的臉。

周員外抹了眼淚,這才發現女婿屍體臉上的黃紙掉了,趕緊彎腰撿了起來,重新蓋在屍體的臉上。

陸錦屏問周員外:「聽說你女婿是喝酒醉死的?」

周員外一臉愧色,訕訕的說:「是呀,是呀,是小人管教不嚴,家門不幸,才出這樣的醜事,說出去當真丟人,讓爵爺大老爺見笑了!」

陸錦屏又問:「他是在哪裡死的?如何醉死的?」

「就在鎮上常寡婦家,那常寡婦開了一家酒坊,賣酒是假,勾引男人是真,這臭不要臉的東西。我這姑爺也不爭氣,偏偏喜歡往那爛貨那裡跑,家裡有酒他不喝,非要花錢去那爛貨那喝。我幾次罵了他,可是他還是偷偷去那常寡婦的酒坊喝酒。這一次更是爛醉死在她家,讓別人都笑話我,真是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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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難產

陸錦屏問:「你憑什麼說他是醉酒醉死的?有人看見了嗎?」

周員外說:「沒有,我得到消息趕去,見我女婿已經死了,全身都是酒氣,地上還有嘔吐物,聽常寡婦說,那一晚她陪著我女婿喝酒,女婿喝得很多,勸也勸不住,兩人一晚上喝了整整一大罈酒,絕大部分都是我女婿喝的,她只喝了一小半。但是兩人都醉倒了。快天亮的時候,常寡婦發現我女婿好像不行了,趕緊跑來我家說了,我們趕緊趕去,發現人已經沒氣了,找了郎中去,說早已經死了。這傢伙好酒貪杯,屢次管教他都不聽,也活該他倒霉。我能給他辦這場熱熱鬧鬧的喪事,又有爵爺大老爺您親自來弔唁,也算他前輩子積德攢下的福氣。」

陸錦屏遲疑片刻,說:「我覺得你女婿的死,有些……」

剛說到這,就聽到外面丫鬟焦急的聲音傳來:「老爺!老爺!穩婆說奶奶難產,怎麼都生不下來,趕緊請郎中去看看啊。」

周員外一聽這話,頓時嚇了一跳,先前穩婆曾提醒說有可能會出現難產,但是說的比較含蓄,他也沒有引起足夠重視,而且他花了重金請他同州府最好的幾個穩婆都到家中,料想應該沒問題,沒想到竟然真的難產,孩子一直生不下來,不由得慌了,眼巴巴望向陸錦屏。

陸錦屏急聲道:「快帶我去看看,難產可不是開玩笑的!」

周管家忙不迭答應,帶著陸錦屏匆匆出來,往內宅而去。靈堂裡的這些至親好友已經聽到那丫鬟的聲音,不由得也有些慌張,低聲議論著,有些親近的親戚便也跟著去看情況,當然基本上都是女人。男人依舊留在廳堂上等消息。

在古代,女人產房認為是不潔的地方,所以男人一般是不去的,特別是大戶人家更是講究這個。

周員外領著陸錦屏來到內宅產房,門口有兩個丫鬟守著,臉上都有驚慌之色。屋裡傳來了產婆們大聲的叫喊:「用力呀!姑奶奶你不用力,孩子怎麼辦呀?生不下來那可就慘了,會胎死腹中,你也會命不保啊,你一定要用力,來!用力!」

可是卻幾乎聽不到產婦的聲音,甚至連呻吟的聲音都聽不到。

聽說周員外來了,裡面負責的分娩的穩婆趕緊出來,陪著笑說:「周老爺,姑奶奶沒力氣了,用不上勁啊,可怎麼辦?」

旁邊的丫鬟說:「姑奶奶這幾天傷心姑爺去世,一直在哭泣,茶飯不思,都沒吃什麼東西,連水都很少喝,哪有力氣生孩子……」

周員外在陸錦屏面前低三下四滿臉堆笑,但是在重金請來接生的穩婆面前卻是聲色俱厲,呵斥道:「當真是廢物,花了那麼多錢請你們來,你們居然告訴我女兒沒力氣生孩子?你們幹什麼吃的?她有力氣自己生,還叫你們來做什麼?——還不趕緊想辦法啊!」

穩婆尷尬地苦笑著說:「老爺,所有的辦法都想完了,實在沒辦法,姑奶奶沒力氣,天老爺也沒辦法呀……」

「廢物!當真是廢物!花那麼多錢請你們來,你們卻毫無辦法,叫我怎麼辦?」

周員外對那穩婆咆哮著。忽然,他意識到自己這話似乎也連累到了旁邊的爵爺,因為他也是自己重金請來坐鎮確保女兒分娩順利的,不僅惶恐不安地趕緊哈著腰陪著笑說:「爵爺,我,我在胡說八道,沒說您,她們,嘿嘿,這個,爵爺老太爺,您請在正廳用茶,這裡有幾個穩婆就行了,嘿嘿嘿……」

陸錦屏剛才聽周員外的話,的確心裡也有些不舒服,雖然他相信周員外絕對不是針對他,甚至沒有想到會涉及到他。周員外請他來只是為了充面子,所謂坐鎮確保分娩順利那也只是借口之一而已,並不真心指望他解決難產問題,但是他心裡還是不安,畢竟自己也是拿了人家的錢,現在人家女兒有危難,總不能坐視不理。

陸錦屏雖然是法醫專業,但法醫屬於西醫的一個分支學科,因此也系統地學西醫,婦科也學過,雖然不精,但是基本的東西還是懂的,便對周員外說:「現在你女兒生孩子出現問題,我怎麼能夠袖手旁觀呢?說到底我也是你花錢請來以防萬一的,還是讓我進去看看有沒有辦法吧!」

周員外聽了這話,生怕陸錦屏是生氣了之後說的反話,但看他的神色倒不像生氣的樣子,倒像是真心的,不由滿心感激,忙不迭拱手說好,連聲稱謝。

穩婆也知道周員外請了同州的醫博士前來坐鎮,現在,她到巴不得有一人來接手這件事,至少將來責任上也可以減輕一點,如果連醫博士都沒辦法,那她穩婆的責任相應就小得多了,忙不迭福禮,領著陸錦屏進了產房。

周員外卻不進去,站在院外等著。

陸錦屏進到產房,看見床上躺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身上蓋著一條薄薄的錦被,披頭散髮,滿臉冷汗,眼神迷離,急促的呼吸著,胸脯快速起伏。頭上的汗已經將頭髮都整個潤濕了,衣服都是汗水,好像挑著重擔跑了很長的路似的,已經累得精疲力竭。

陸金平看見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不由皺了皺眉,從身材來看,她偏瘦小纖細,而腹部如此隆起,只怕胎兒比較大。應該是大富大貴人家飲食沒有節制,營養過剩,使得胎兒偏大。

陸錦屏彎腰對產婦說:「姑奶奶你好,我是你父親請來的同州衙門醫博士,我姓陸。我現在要檢查你腹中胎兒的情況,你要配合我做檢查,明白嗎?」

在古代,因為女人幾乎是不出門不做事的,包括不學醫,所以婦產科也是男郎中負責,包括接生需要郎中診療,也都是男的,因此周家姑奶奶對陸錦屏的話並不感到奇怪。滿是汗水的消瘦的臉龐點了點,嘴唇蠕動著似乎在說謝謝。

陸錦屏掀開被子,用手按在她隆起的腹部,通過觸診確定胎兒的胎位是正常的頭枕位,這應該是最方便分娩的體位,按理說不會出現難產,只要是因為胎兒偏大,尤其是產婦因為丈夫暴斃傷心過度,幾天沒有好好吃飯,缺乏足夠體力,以至於第二產程延長。

既然產婦無力分娩,則必須採取相應措施,確保母子平安。

陸錦屏把腦海中的產科知識梳理了一遍,形成一個醫療方案,那就是用產鉗術幫助分娩,同時行會陰切開術,擴大產道,幫助孩子順利娩出。

既然要做產鉗術,那產鉗是必須有的,只能趕緊打造。如果馬上動手,應該還來得及。他快步出門,對門外的周員外說:「你們鎮上有沒有鐵匠?我要打造一把幫助分娩的工具。」

周員外說:「有啊,有兩個鐵匠鋪,離我家不遠,要把他們叫來嗎?」

「好,你馬上把鐵匠鋪所有師傅都叫過來,我要跟他們當面說打造什麼器械,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打造,我現在要畫一張草圖,把紙筆拿來。」

周員外趕緊吩咐管家跑去把鐵匠鋪的工匠全都叫來,又送來紙筆。陸錦屏畫了一把產鉗草圖。

產鉗術儘管他知道,但沒有親手操作過,現在只能趕鴨子上架,孤注一擲了。好在產鉗術和會陰切開術都只是產科的小手術,一個人基本上能獨立完成。

草圖畫完的時候,幾個鐵匠都已經到了。

陸錦屏給他們介紹了這把產鉗的尺寸、功能和技術要求。產鉗結構比較簡單,對於一般鐵匠都不是難事。陸錦屏問需要多久能打造好,鐵匠說半個時辰。陸錦屏搖頭說:「必須還要快一點,我擔心產婦等不到那麼長時間。

周員外立刻提高了賞金,幾個工匠簡單交流了一下,做了分工,便說一頓飯工夫就能打好。

陸錦屏這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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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意外發現

另外,陸錦屏還讓周員外安排人馬上去鎮上藥鋪,買一套新的外科縫合傷口的針線來。中國古代金創傷科手術是比較先進的,縫合傷口的器械和技術都可以滿足需要,藥鋪就有現成的縫合針線出售。

陸金平又讓葉青青馬上回家把放在書房的法醫勘察箱拿來。他需要箱子裡面的解剖刀做會陰切開術。這把刀雖然是解剖屍體用的,跟一般手術室用的手術刀不太一樣,但是他用慣了,還是這個趁手,而一般刀具不是手術專用,使用起來更不趁手。因為他的法醫勘察箱是密碼鎖的,只有他知道怎麼打開,因此只能叫葉青青把整個法醫勘察箱都提來。

產婦的導尿問題,他的法醫勘察箱裡有橡皮管,跟導尿管粗細差不多,正好用得上。

陸錦屏又提筆寫了個方子,是用中藥配置的消毒藥水,這些常規中藥配方他還是知道的。叫周員外派人趕緊去採購回來配置,作器械和皮膚消毒之用。

接著,他讓周員外準備一疊乾淨的紗布,用高溫滾水煮沸消毒,然後馬上用火烤乾備用,這出會陰切開術出血壓迫止血用的。

整個手術最大的難題就是麻醉。

做會陰切開術需要使用局部麻醉,但是他的法醫勘察箱裡並沒有麻藥。

當然,沒有麻藥也可以動手術,但是,產婦會遭受很大的痛苦,而且有可能會引起疼痛性休克,那就慘了。

華佗的麻沸散並沒有流傳下來,唐代沒有麻藥,該用什麼辦法來讓產婦減輕手術疼痛?

陸錦屏一時沒有主意,踱步進了產房,來到產床前,看見產婦半睜著眼,不停的急促呼吸,於是他盡量用平和的語氣對產婦說:「不要著急,也不要這樣快速的呼吸,這種呼吸方法會使你呼出的空氣多於吸入的,那樣的話你會缺氧,就更加沒力氣。」

剛說到這,他又想到缺氧這個詞對唐朝的人太陌生了,他們根本不知道啥是氧氣。於是便做了個示範,讓她這樣呼吸。

產婦點點頭,學著他的樣子放緩了呼吸的頻率。果然感覺好一些,便勉強朝陸錦屏笑了笑。

陸錦屏看見她眼睛不時合上又睜開,顯得極度疲憊,心想反正她已經沒有力氣分娩,現在只能靠自己動手術幫忙了,倒不如這時候讓她睡一會恢復一下體力,便說:「要是想睡,你就睡吧。」

產婦嘴唇蠕動了幾下,搖搖頭。

旁邊的她的貼身丫鬟忙替她回答說:「自從姑爺慘死之後,奶奶就沒睡過,三天三夜了,奶奶很睏,可是睡不著,一想起姑爺就流淚……」

陸錦屏說:「你已經筋疲力盡,用不上力氣,睡一會兒或許就有力氣生孩子了。」他心想,如果產婦能陷入深度睡眠的話,或許能夠減輕疼痛。

產婦緩緩點頭眼睛望著他。陸錦屏決定用學過一點皮毛的催眠術試試。於是他瞧著她的雙眸,說:「對了,就這樣,看著我的眼睛,——從我的眼睛,你能看到星空,還有大海,幽深的星空,群星燦璀璨,一顆……,兩顆……,三顆……,星星在不停眨眼,大海,蔚藍的大海。海水嘩嘩的,拍打著岸邊,海鷗在海面上,輕盈的飛翔,海水是湛藍湛藍的,沙灘是白色的,海浪沖上沙灘,慢慢的又退下去……」

他的聲音和緩低沉,音調悠長,有一種說不出的魔力。

只聽片刻,旁邊的丫鬟和穩婆都連著打了好幾個大大的哈欠。而坐在產婦床邊的那穩婆居然趴在床邊睡著了。

陸錦屏心想,這也太誇張了吧,肯定是想藉機偷懶!

便在這時,說來也奇怪,那是一直無法入眠的產婦,竟然合上了眼睛,呼吸也變得平穩了,似乎已經進入了睡眠。

陸錦屏這才停止了催眠,幾個穩婆揉了揉眼睛,嘀咕道:「怎麼突然一下子好困,真想好好睡一覺。」

周員外的妾室,也是女兒的親娘,一直守在床邊,長長地打了個哈欠,瞪眼道:「現在可不能睡!啊——」

說罷,她自己又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陸錦屏又驚又喜,難道自己這催眠術這麼有效果?看著幾個人並不像是開玩笑,而是真的犯困,剛才還因為產婦難產而緊張得不行,怎麼這回子就困成這樣?這只能聽了自己催眠術來解釋。

可是他自己知道的很清楚,他的催眠術也就是鬧著玩的,從來沒有成功催眠過誰。有時候連自己失眠都沒辦法自我催眠入睡。怎麼現在突然變得如此強悍了?

難道,是因為穿越?使得自己催眠術得到了質的飛躍,變得異常強悍?

此刻沒工夫去琢磨這個,必須先讓這些人恢復清醒,才能共同應對難產。

陸錦屏趕緊出來,讓門外的丫鬟打冷水來給穩婆她們幾個屋裡打哈欠還有已經趴在床上睡著的穩婆洗臉。那睡著的穩婆卻怎麼也搖不醒,呼嚕聲跟拉風箱一般。只好把她抬到一邊讓她躺在地上睡。

這時,派出買外科縫合針線的僕從回來了,帶回了陸錦屏要的東西。接著,買藥的也回來了。陸錦屏立即進行配藥,配出了皮膚消毒和器械消毒兩種藥水。

接著,葉青青也回來了,提著陸錦屏的法醫勘察箱。陸錦屏馬上要了一間房,進去之後,打開密碼箱取出瞭解剖屍體用的解剖刀,導尿用的橡皮管,縫合用的針線,按照是否耐高溫,分別用器械消毒藥水和沸水高溫兩種方法進行了消毒。

消毒完成之後,陸錦屏讓周員外取來幾張乾淨的床單墊在產婦的身下,又讓丫鬟扛來了兩個半人高的沉重的楠木花架,放在床邊,把產婦移到床邊之後,雙腿分開放在支架上形成膀胱截石位,雙腳用布帶固定,並讓兩個丫鬟扶著花架子,

接著插導尿管。這個是比較痛苦的。陸錦屏原以為這樣會就能夠讓產婦甦醒過來,沒想到導尿管插好之後,產婦居然依舊沉睡不醒。

這讓陸錦屏很是驚訝,同時,心中也很高興,他並不指望產婦醒來之後對分娩有什麼幫助,產婦的第二產程時間已經延長了很多,經歷了長時間努力分娩之後,力氣用光,卻還是沒辦法把孩子生下來,只怕短時間的休息沒有辦法,迅速恢復體力的,倒還不如讓她這樣沉睡,將等一會兒進行會陰切開術的時候,能減少疼痛。因為沒有麻藥,估計產婦那時候會因為疼痛而甦醒,那時再讓她一起用力分娩。

手術開始。

他使用消毒藥水對手術部位進行消毒之後,按照記憶中的產科知識和自己的理解,將產鉗放置進入,夾住了胎兒的頭側部。接著實施了會陰左側斜切術。切開中,血液流出,立刻用止血紗布進行壓迫止血。

當他的手術刀切下去的時候,他已經預計到產婦會疼痛甦醒,可能會掙扎,因此他事先已經讓產婦的母親和穩婆將產婦雙手牢牢抱住,並提醒產婦不要動,避免傷到胎兒和她自己。可是讓所有人意外的是,產婦並沒有甦醒過來,也沒有疼痛掙扎,依舊沉睡不醒。呼吸均勻而綿長,睡得很香甜,似乎根本沒有感覺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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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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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死得蹊蹺

這下子更讓陸錦萍又驚又喜,要是這樣那就順利多了,可以放心的集中精力進行胎兒產鉗術牽引。

他按照產鉗術操作規程,使用產鉗夾住嬰兒頭部,慢慢往外進行牽引。他感覺到自己的一顆心都要蹦出來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經歷,一定不能傷到孩子。

終於,在陸錦屏產鉗的牽引下,通過切開擴大的產道,孩子順利娩出。

旁邊的穩婆趕緊接住胎兒,陸錦屏鬆開產鉗,那穩婆麻利地一手抓著孩子的雙腳倒提起來,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嬰兒頓時發出一陣響亮的哭泣。一屋子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望著嬰兒雙跨間的小茶壺,產婦的母親高興地的咧嘴笑了,是個男孩!這下子,周家有後了,儘管是女兒生的,但只要姓周,這香火也就勉強算得上承繼下去了。

陸錦屏長舒了一口氣,手術順利成功,只不過他還不能夠洩氣,因為還有胎盤剝離和產道的縫合。

忙碌好半天,一切完工,傷口包紮好,陸錦屏跟產婦的母親交代如何注意傷口的清潔和消毒,讓她找外科郎中開幾劑傷口恢復的湯藥喝,防止傷口發炎。

產婦的母親記下之後,感激地連聲謝過,看一眼依舊沉睡不醒的女兒,不安地說:「爵爺大老爺,我女兒怎麼一直還在沉睡,啥時候能醒過來?」

這句話倒提醒了陸錦屏,這產婦儘管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但是,剛才自己可是在她身上進行了一個外科手術,居然都沒把她痛醒,當真是奇怪了,難道,他竟然是真的被自己催眠了嗎?

陸錦屏又是驚駭又是興奮地走到產婦身邊,想了想,學著影視劇催眠師的動作,伸手在產婦面前,啪的打了一個響指,用堅定的語氣,說:「醒來!」

當真奇怪,隨著陸錦屏那一聲話語,產婦竟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四下環顧,突然哎喲的叫了一聲,說:「好痛啊,我下身好痛……」

她低頭查看,立即發現自己原先高高隆起的腹部已經平復下去,立刻驚喜而又慌張的叫道:「孩子!我的孩子生下來了嗎?我的孩子在哪?」

負責孩子的穩婆已經把孩子在熱水盆裡洗好了,用襁褓包裹著,聽到這話忙抱了過來笑嘻嘻說:「姑奶奶,孩子一切平安,是個小少爺,恭喜恭喜!」說著,把嬰兒放在了她的頭邊。

產婦喜極而泣,摟著自己的孩子,上下打量著,然後抬眼望向母親說:「娘,這是我的孩子……!」

她母親高興得臉上滿是淚水,點頭說:「是呀,是呀,多虧爵爺老太爺幫忙,費了好大勁才幫你把孩子生出來,如果不是爵爺的話,只怕你和孩子都有危險。爵爺大老爺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該好好謝謝爵爺大老爺!」

產婦眼睛慢慢轉向陸錦屏,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多謝爵爺……,老太爺……,多謝……」

旁邊的穩婆趕緊幫她擦眼淚說:「不哭,不許哭!在月子裡要哭的話,將來可就麻煩了,一定不能掉眼淚,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快,不哭了啊!」

陸錦屏安慰了幾句,想起地上還躺著一個呼呼大睡的穩婆,便過去蹲下身,打了個一響指,叫了一聲「醒來!」那穩婆果然如同被解穴了一般,立即就甦醒過來了,張皇地四下張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惹得眾人又是哈哈大笑。

陸錦屏也很開心,他發現自己穿越之後,居然擁有了一手強悍的催眠術,這可是超級意外的發現,太爽了。笑嘻嘻邁步出來,到了院外。

這時,院子裡周員外已經得到報告,孩子已經順利生下來是個小少爺,母子平安,不由得哈哈大笑,捋著鬍鬚很是開心。

穩婆也告訴周員外,說全靠爵爺大老爺是用一種古怪鉗子把孩子拖出來的,還切開了產道,這些可是聞所未聞的法子,這爵爺可當真有本事,難怪人家能當上同州府的醫博士了。幾個穩婆對陸錦屏都是讚不絕口。

所以陸錦屏出來之後,周員外心中充滿感激,上前一躬到地:「多謝爵爺大老爺救了小女一命,爵爺你可是我們周家的大恩人。」

陸錦屏微笑說:「不用客氣,你既然請我來,我當然不能袖手旁觀。這是份內之事。」說到這,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又接著說道,「另外有一件事,我先前正準備跟你說就被打斷了,這件事很重要,咱們找個地方說話。」

周員外見他神色鄭重,不由吃了一驚,忙說:「好,好,請爵爺跟我來。」

周員外帶著陸錦屏來到了內宅書房,坐下之後丫鬟奉上茶,然後退了出去,把房門關上。

陸錦屏這才低聲說:「我覺得你的女婿的死有些蹊蹺。如果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可以查一下他究竟怎麼死的。」

周員外更是大吃一驚,說:「他不是喝醉酒醉死的嗎?有什麼蹊蹺的呢?」

「先前,我在你女婿靈前弔唁的時候,看見他的死相並不像醉酒之後死亡應該有的樣子,反而很像是被勒死的樣子。」

「啊?勒死?」周員外眼睛都瞪圓了。

「我目前也只是有這個感覺,畢竟只看了那麼一眼。如果周員外信得過我,我想對屍體作進一步的檢驗,看看究竟是不是被勒死的。」

周員外雖然對這個女婿很不待見,但到底是自己家的人,現在聽說居然有可能是被人謀殺,頓時火往上冒,他是絕對不能接受自己家的人被人殺害的。立即道:「既然是謀殺,要不還是報官吧?」

陸錦屏搖頭說:「我還不能確定他是不是被人勒死,我也只是根據他的臉色作出的一種猜測。所以最好是進一步驗屍,弄清楚情況,如果真的是謀殺,再報官也不遲。」

周員外連連點頭說:「這麼說,爵爺大老爺也會驗屍?」

「是呀,驗屍跟給人看病其實差不多,都是針對的人體,只不過一個是給活人看病,一個給死人看而已。沒有什麼大的區別,如果他真的是被人勒死,我有自信能查得出來。」

「要是這樣,那就辛苦爵爺了,小人該怎麼辦呢?」

「你找個借口把靈堂上的親戚們轉移到別的地方去,然後,我們再進去給驗屍,只進行簡單的體表檢查,應該很快就有結果。」

周員外趕緊答應,眼珠轉了轉說:「這樣好了,我告訴他們說到內宅去看孩子,這功夫爵爺你就可以對屍體進行檢驗了。」

陸錦屏點頭說這個主意好。

很快,靈堂裡的至親好友都被告知說周員外很高興,讓老太太抱著孫子在內宅大院,讓各位親戚過去看看小孫子。於是,靈堂上的至親好友都卻看小孫子去了,靈堂之上只剩下幾個丫鬟婆子。

陸錦屏帶著葉青青在周員外的陪同下來到了靈堂,周員外吩咐靈堂上丫鬟婆子都到了外面等著,沒有吩咐不要進來,然後,帶著陸錦屏來到了靈堂帷帳後面停放的靈床前準備驗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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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限期破案

陸錦屏叫葉青青拿了兩盞燈籠放在屍體旁邊看得更清楚,然後端詳屍體面部,有輕微腫脹青紫,這跟一般醉酒死亡的人不一樣的,這種臉色提示死者死因很可能跟窒息有關,這是陸錦屏得出死者可能被人勒死的主要理由,但是他需要尋找進一步的證據。

陸錦屏想檢查死者的脖子。但因為死者很胖,脖子又粗又短,而且滿是贅肉,看不清楚。於是,他把把手伸到死者後頸處,往上一托,屍體頭往後仰,一層層擠在一起的肥肉便展開了,能夠比較清楚地觀測到脖子上的情況。

映入眼簾的是脖子右前側一道淡淡的印痕,顏色很淡,除非仔細觀察,不然不容易看見。最主要的是死者很胖,所以脖子上肥肉很多,層層疊加,把這痕跡給掩蓋住了,因此沒有人注意到。

陸錦屏翻開死者雙眼,見眼球瞼結膜有散在出血點,這是機械性窒息死亡的重要特徵。

他又拿起死者的手腕,查看了一下指甲,有比較明顯的紫紺。這也是機械性窒息死亡的特徵之一。

陸錦屏指著死者脖子上那道勒痕,對周員外說:「我的推測沒有錯,你的女婿是被人勒死的,脖子上這一道勒痕就是很好的證明,當然還有其他證據。——你可以報官了。」

如果陸錦屏跟周員外說的是別的徵象,他只怕並不能跟馬上明白,但是脖子上的勒痕,這個一目瞭然,看得很清楚,所以周員外立刻便相信了陸錦屏的判斷,不由又氣又急,道:「原來是這樣,究竟是誰害死我女婿,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我這就派人去報官,多謝爵爺!」

畢竟周家莊距離同州府還有三十里路,所以,等到同州府負責刑獄的司法參軍帶著捕頭、捕快和仵作趕到周家莊的時候,已經日落西山。

根據陸錦屏的提議,周員外趁著靈堂上的親戚都到內宅去看小孫子的機會,讓僕從將女婿的屍體用白布裹了轉移到了旁邊的一間廂房裡等待衙門的人來查案。

同州負責刑獄的司法參軍姓羅,羅參軍進到廂房,看見陸錦屏在裡面,趕緊笑盈盈快步上前抱拳拱手:「陸爵爺!」

陸錦屏拱手道:「拜見羅司法!」

羅司法忙微笑還禮說:「爵爺不必客氣。」

陸錦屏這醫博士是從九品下,最小的一個芝麻官,而司法參軍是從七品上,官階高過陸錦屏好幾級,只不過陸錦屏身有爵位,他的開國縣男可是五品,儘管這之前家業已經敗落,沒有人會在意他這個破落爵爺,但是現在不一樣,陸錦屏當了官,儘管是最小的,而他身份發生變化之後,他的爵位當然就水漲船高,因此在衙門裡倒也沒有幾個官員敢在他面前以上官自居。更何況大家都知道,馮刺史對他這爵爺也比較敬重的,而且他又是吏部侍郎高老太爺親自推薦,不看僧面看佛面,也沒有人在他面前敢擺官架子。

羅司法道:「周家管家跑來報案,說爵爺你驗屍發現周家女婿龐巖不是醉酒暴斃,而是被人勒死的,所以報官。——究竟是怎麼回事?」

陸錦屏道:「周員女兒即將臨盆,穩婆說有可能難產,最好叫個郎中以防萬一,因此,周員外便叫我來了,我順便來弔唁他死去的姑爺,在靈床上看見他姑爺龐巖面部腫脹發紫,我懷疑是被勒死的,經過周員外同意,我進行了簡單驗屍,又找到了幾個勒死的證據。——你過來看看。」

說罷,陸錦屏走到屍體旁,翻開死者眼簾給他看死者眼球瞼結膜散在出血點,以及手指甲的紫紺,又托起死者後脖子,讓他查看了脖子前右側淡淡的勒痕。

跟來的幾個仵作也都上前看。一個老仵作仔細看了之後連連點頭,對羅司法說:「沒錯,爵爺說的一點都沒錯,的確是勒死的。」

羅司法很是驚訝,讚歎道:「想不到陸爵爺對驗屍也如此在行?本官自愧不如,說實話,這些東西我都不知道。」

陸錦屏笑了笑說:「其實,我們學醫跟驗屍有很多相通之處,所以驗屍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困難。」

羅司法轉身對捕頭道:「既然這是謀殺案,那就由你負責偵破。——衙門的規矩你是知道的,命案限時五天必破,如果五天破不了,可是要受到責罰的。我也無法維護與你,聽見了嗎?」

同州府衙門的捕頭姓熊,長得也跟一頭黑熊似的,膀大腰圓,臉龐黝黑,伸出手掌跟蒲扇似的,說話甕聲甕氣的。

此刻,這健碩的熊捕頭卻愁眉苦臉低頭瞧著地面想心事,似乎沒聽到羅司法的話。直到羅司法叫了兩聲之後才反應過來,忙不迭點頭哈腰說:「聽到了,羅大老爺,小人一定盡力抓捕兇犯歸案。」

羅司法臉色陰冷,說:「不是盡力,是一定!抓不到兇犯,有什麼後果你應該是知道的。好了,天色不早,本官要打道回府了。」說到這轉身望向陸錦屏,臉上立刻換了一副笑容,拱手道:「陸爵爺,多謝你及時幫我們發現了這樁命案,你驗屍方面很有才能啊,佩服佩服。」

「多謝羅司法誇讚,如果這樁案子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好啊,」羅司法聞言笑呵呵拱手道,「這案子交給熊捕頭,只不過,他有勇無謀,要是他能得到爵爺你的指點。那也是他的造化。呵呵,我就先告辭了!」

羅司法擔心走夜路,看著太陽落山,也就不再停留,因此急匆匆地交代了任務之後,坐車返回同州城去了。

陸錦屏將他送出了房門,由周員外送出門去。

陸錦屏返身過來,瞧著依舊在那愁眉苦臉望著屍體發呆的熊捕頭,說:「捕頭,有沒有什麼破案的思路啊?」

熊捕頭苦笑搖頭,說:「哪有什麼思路,唉!只怕這一次又要屁股開花了。」

陸錦屏在衙門當官已經一段時間了,衙門的一些規矩他已經明白,特別是涉及到破案方面的。——根據唐朝不成文的規矩,對於命案,因為涉及到官員的政績,所以都非常重視,負責刑獄的官員會讓捕頭限期破案。如果期限到了案件還沒有偵破的話,長官便要對負責案件偵破的捕頭打板子,然後再限期破案,若到期還沒到破,又會挨一頓板子。

因此,一聽到有命案發生,捕頭是最頭疼的。破了案,賞錢沒多少,但是破不了,屁股就要吃板子,他先想到的是板子的問題所以愁眉苦臉。

陸錦屏跟熊捕頭已經很熟了,他到衙門之後去的最多的,一個便是羅司法的簽押房,另一個便是捕快們的班房,他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展示自己的才能,以便展現自己的才華,得到上司的賞識,進而轉換職位。

眼前就是一個好機會,既然這位熊捕頭沒有頭緒,自己倒不妨幫幫他。

於是陸錦屏對熊捕頭說:「這個案子你都還沒開始著手調查,又怎麼知道偵破不了呢?還是趁早盡快著手,在限定的五天期限內把案子破了,那不就可以免受打板子了嗎?」

熊捕頭苦著臉說:「要是有你說的那麼簡單就好了,我就不用這麼發愁了,這個案子我一點頭緒都沒有。你想想,發現屍體的時候,都沒有覺得死者是被人謀害的,時過境遷,如何去查呢?又怎麼查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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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2:51:46

第31章 驗屍道法

陸錦屏很仗義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說:「沒事,咱們兄弟,我幫你查這個案子。實話告訴你吧,驗屍方面我專門跟一個雲遊道人學過,擅長一些破案用的法門,要不然,我也不會一眼就看出他是被人勒死,還不是醉酒而死。這個本事可不是一般的人具有的喲。前面的仵作給屍體進行清潔、換壽衣,仵作可都沒有發現蹊蹺,只有我發現了。要不是我有這本事,剛才也不會跟羅司法那麼說的。」

陸錦屏雖然是個最小的芝麻官,但是他到底也是官,跟熊捕頭這種連吏都算不上的衙役相比,那是橫亙著一道鴻溝的,更何況人家還是開國縣男爵爺,更非同尋常。爵爺能夠跟他一個捕頭稱兄道弟,這讓熊捕頭頗有些受寵若驚,忙欠身哈著腰換了一副笑臉說:「能有爵爺幫忙,那當真是小人的福氣,小人心裡可就踏實多了。」

儘管他嘴上這麼說,可是臉上的表情卻很牽強,讓人一看就知道這番話很是言不由衷。

陸錦屏見他這樣,知道他對自己其實沒有信心,說:「看樣子你不太相信我能幫你,那我也懶得管了,剛才我也不過是跟羅司法客氣客氣的。我去睡覺去了,累了一天,瞌睡死了……」

說吧,陸錦屏袍袖一拂轉身就走。

熊捕頭這才回過神來,趕緊叫道:「爵爺,等等!」跑過去攔住了陸錦屏說,陪著笑說,「爵爺肯幫我破案,求之不得,我只是想到要挨板子,所以有些走神。請陸爵爺幫我,不僅是為了不挨板子,而且,既然有人被謀殺,我身為捕頭,如果不能夠緝拿真兇,伸張正義,那我還有什麼資格穿這一套虎皮呢?」

後面這幾句話說得倒也鏗鏘有力,陸錦屏不由點點頭,笑了說:「這才對了,這才像個捕頭的樣子。好,咱們開始工作。——你打算怎麼著手偵破呢?」

熊捕頭想了想說:「把那天跟死者龐巖在一起的人全部抓來詢問,看看誰有嫌疑,然後拷打,或許就能破案。」

這種方法是中國古代破案的慣用方法,陸錦屏不由搖頭苦笑說:「這種辦法固然有可能瞎貓碰到死老鼠抓到真兇,而最大的可能就是屈打成招,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而讓無辜者蒙受冤屈。」

熊捕頭苦笑說:「除了這辦法,別的真想不到怎麼辦,爵爺請指點。」

陸錦屏說:「調查之初,先要確定嫌疑人可能的範圍,然後根據發現的線索排查嫌疑對象,圈定幾個重要的嫌疑人展開進一步深入調查,收集證據,最後鎖定重點嫌疑人,直到抓住真兇。這是整個破案的思路。當然,要先確定死亡原因和死亡時間,如果能確定得比較準確的話,會對我們破案有很大的幫助。」

熊捕頭說:「死亡原因爵爺先前說他是被勒死的,剛才我們也看了,的確有勒痕,證明是被勒死的。至於死亡的時間,這個……,我可就估計不來了。」說到這,他轉頭望向旁邊站著的幾個衙門仵作說:「你們幾個你知道怎麼推算死者什麼時候被害嗎?」

幾個仵作訕訕地搖頭說:「捕頭大人,我們就會挖坑埋人,給人收殮屍體還行,這個,破案……,我們可不會,呵呵。」

在古代衙門仵作擔任驗屍工作主要開始於明清時期,這之前的仵作驗屍都是一些經驗性的東西,大部分仵作都只會收斂屍體,不懂驗屍。宋朝的時候,法醫先驅宋慈根據收集的一些有經驗的衙門仵作驗屍經驗編撰成了驗屍專著《洗冤錄》,才開始了仵作規範性的驗屍工作,發展到明朝,才成為衙門仵作驗屍的權威依據。而在此之前,衙門仵作跟普通的棺材店收屍仵作並沒有更多的區別。

唐朝的衙門仵作,最多也就能看看屍體外表有沒有傷痕之類的肉眼能看到的東西,因為這些事一般人不敢或者不願意去做,又不能不做,便由仵作來做了。如果再進一步要求根據屍體現象推算死亡時間,判斷死亡原因等這些需要豐富的法醫知識作為基礎的專業問題,那就實在是勉為其難了。

陸錦屏拍了拍熊捕頭的肩膀說:「放心吧,我說過的,我跟一個雲遊的道人專門學過如何驗屍,這是一種專門的道法。咱們自家兄弟,我不忍心看你挨板子,我可以用我所學幫你。」

道家的道法種類繁多,除了常見的抓鬼,捉妖,驅邪,還有治病,煉丹,養顏,甚至房中術等等,不一而足,包包羅萬象,因此,多出來一個專門用於破案的道法,也並不奇怪。只是這個道法被一個爵爺掌握,有一點讓熊捕頭感覺驚訝,一通感謝之後,試探著問:「爵爺您當真會這樣的法門?」

「會不會,試試就知道。」陸錦屏走到屍體旁邊站住看了一眼,回頭對熊捕頭說:「只不過,死者死了好幾天,現在要把死亡時間鎖定到某個時辰是非常困難的。但是,我們可以用調查的辦法認定他比較準確的死亡時間,這種調查往往比單純依照屍體現象更準確。簡單地說,我們只需要查證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跟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這之間的時間就是他的死亡時間。如果這兩個時間間隔很短的話,準確率非常高。」

熊捕頭說:「我們確定他死亡時間有什麼用呢?」

陸錦屏暴汗,一個捕頭確定死亡時間有什麼用都不知道的話,那這個捕頭的偵破才能的確是讓人堪憂。不過也難怪,古代偵破技術本來就非常落後,不知道也不稀奇。

陸錦屏只好耐心的替他解釋說:「確定了死亡時間,我們就可以對嫌疑人在這段時間的活動進行排查,把有明確證據證明這段時間不在現場的人排除掉,剩下的就列為嫌疑人進行逐個調查。所以,確定準確的死亡時間,是排除嫌疑人的重要的途徑,是鎖定兇手的基礎。明白了嗎?」

熊捕頭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想了想,又訕訕問:「那,確定死亡原因又有什麼作用呢?」

雖然熊捕頭一臉好學的樣子,可陸錦屏還是有一種一腳踢過去的衝動。對於這種笨蛋捕頭,當真有一種爛泥扶不上牆的感覺。陸錦屏耐著性子解釋說:「死亡原因就是查清楚兇手用什麼方法或者手段導致死者死亡的,殺人的方法和手段特別是其中的一些細節是要絕對保密的,因為這是將來確定重點嫌疑人之後,詢問口供進行比對的重要依據。如果嫌疑人能夠說出殺死死者的手段特別是一些細節的話,那他的口供的可信度就非常高,就證明他很可能就是兇手。當然,前提是不存在誘供或者嫌疑人從其他途徑得知這些細節的可能。所以,準確的殺人手段和細節,是認定犯罪,鎖定兇手的重要方法。特別是在先供後證的情況下,更有證明力。明白了嗎。」

「先供後證?」

「就是被告人先招供了殺人的手段和細節,然後我們根據他的口供去找到了相應物證,比如找到了刀子啥的,或者屍檢結果與他所說吻合,就叫做先供後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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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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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操刀

這樣說還有些抽象,熊捕頭憨憨的笑了笑說:「陸爵爺你懂得可真多,我還以為你就醫術高明呢。對了,你醫術如此高明,為什麼不去看病,不去醫館教書,卻偏要去管藥材倉庫呢?真是讓人費解。」

陸錦屏說:「咱們現在可沒工夫去說那些。破案必須分秒必爭,案件偵破的時間越短,留給罪犯掩飾、毀滅罪證的時間就越少。同時,也可以減少很多自然原因導致的偵破障礙和難題。比如屍體**等等。咱們可沒工夫現在去討論我為什麼要去當倉庫管理員這樣的事情。」

熊捕頭連聲稱是:「那咱們開始吧,先做什麼呢?」

陸錦屏瞪眼瞧著他:「你除了抓人來嚴刑拷打之外,就沒想過別的辦法嗎?」

「呃,有什麼別的辦法嗎?」熊捕頭訕訕地問。

陸錦屏被他的回答弄得哭笑不得,搖頭道:「行,我告訴你怎麼做!——咱們先找周員外查問清楚他女婿死亡的經過,咱們進行尸體檢驗,確定準確的死亡原因,然後咱們去死亡的第一現場也就是常寡婦的酒坊進行現場調查。——為什麼要先解破屍體再去?因為從屍體解剖得到的是客觀證據,再去詢問,就可以發現相關人員所說是否跟屍檢不一樣,是否可能隱瞞或者歪曲事實,並可以根據這些鎖定重要嫌疑人。」

「太好了,那就可以把他們抓起來拷打,查出究竟是誰幹的。」

陸錦屏嘆氣搖頭,面對這只會刑訊逼供的熊捕頭,他有一種投降的感覺。只能提個簡單的要求:「你若真想讓我幫你,就不要提刑訊的事情。我會告訴你該怎麼辦。」

熊捕頭忙不迭點頭哈腰說:「好好,一切仰仗爵爺。」

「那趕緊去把周員外請來,咱們就在這問問他事情經過。這個經過我已經問過,一方面讓你知道一下經過,同時我還有些細節我還要跟他核實。」

熊捕頭馬上派捕快去把周員外叫了進來。熊捕頭讓他把事情經過說一遍。

周員外說:「那天,我女婿是傍晚吃了晚飯之後出門的,說是去喝酒。他就喜歡到外面去喝酒,所以,我也懶得理他。沒想到他一夜都沒回來,這個是第二天我才知道的。要不頭天晚上我就會派人去找他的。女兒因為即將臨盆單獨睡,也不知道他晚上沒回來。他出門也沒帶隨從。所以,第二天早上常寡婦跑來說他死了,我們才知道他一夜未歸,而且死在了常寡婦的酒坊的臥室裡!」

說到這,周員外氣呼呼啐了一口,才接著說:「我趕到那的時候,我的女婿躺在常寡婦臥室的地上,是趴著的,地上有幾灘亂七八糟的嘔吐物。常寡婦說,最先發現屍體的是當晚也在她酒坊喝酒的劉老二。聽他們倆說,我女婿一晚上都跟他們兩個一起喝酒,玩骰子,一直玩到大概四更天,我女婿已經醉得起不來了,又不肯回家。他們倆就只好把他抬到裡屋床上睡覺。然後,常寡婦到另外一個房間去睡了,劉老二也醉得不行,就在酒坊大廳的座榻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他去看我女婿,發現我女婿趴在床下地上一動不動,已經死了,這趕緊跑去找常寡婦,常寡婦趕緊跑來跟我說。事情就是這樣。」

陸錦屏問周員外:「你去的時候,是否看見你女婿脖子上或者地上有繩索緞帶之類的東西?」

周員外想了想說:「我只顧去查看女婿的情況了,不過他脖子上肯定沒有東西,要不我也會懷疑的。地上有沒有我倒沒注意,因為地上吐得亂七八糟的,所以也沒注意地上有沒有繩索緞帶啥的。」

陸錦屏問:「屍體當時具體在什麼位置?」

周員外一邊比劃一邊說:「就在床頭這個位置,挨著床頭,估計是他起床之後站立不穩就摔在哪兒了。不過,爵爺說他是被人勒死的,那我就不清楚了。」

「當時你女婿身上穿了衣服沒有?」

周員外說:「穿了的,就是他那天穿的那套衣服,是一套圓領長袍,裡面穿了一條燈籠褲,不過褲子穿反了。這小子肯定醉得一塌糊塗,連褲子穿反了都不知道。系褲帶的地方在屁股後面去了。」

古代的褲子其實談不上正反,因為是吊襠直筒褲,正反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系褲帶的位置。打結的地方就是前面,如果打結的位置在後面,就可以說穿反了。

陸錦屏想了想說:「據你所知,你女婿跟馮寡婦之間有沒有男女關係?」

周員外很肯定地搖搖頭說:「這個,我相信沒有。因為我的家教還是很嚴的。雖然這小子好酒貪杯,但是對我女兒還是有情義的,要不然我女兒也不會傷心成那個樣子,幾天幾夜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這才難產。所以我相信,他跟常寡婦不會有那種事情的。至於揩油什麼的可能有。男人嘛,喝醉酒了,差不多都一個德性。」

陸錦屏笑了笑,覺得周員外說得未嘗沒有道理。從他女兒這幾天茶飯不思傷心難過的樣子,應該看得出他們夫妻之間感情還是很深的,至少表面上是這樣,或者說給他女兒的感覺是這樣的,他是一個好丈夫。

問完之後,陸錦屏對周員外說他可以退出去了。

隨後,陸錦屏對熊捕頭道:「既然你們都不會驗屍,那我就操刀上了。」

「好的,一切拜託陸爵爺了。」

「先前我只是對頭面部和脖子做了體表檢驗,現在必須全身體表檢查,如果有必要還要進行尸體解剖,最終確定他的真正死亡原因。確定什麼原因導致的死亡非常重要,因為有些死亡是多種原因導致的。需要確定清楚兇手的行為在導致死亡結果中佔有多大的比例,最終來確定他應當承擔多少責任。」

這一番解說,讓熊捕頭一頭霧水,他那裡知道這些刑法因果關係以及多因一果刑事責任分擔等刑法問題。他要的只是兇手,剩下的是判官老爺的事情。

但是,現代法醫的職責之一就是要確定清楚死亡的原因,以及多種原因情況下行為人原因力大小,這都是法醫的範圍。所以陸錦屏說得深了一些,熊捕頭當然聽不懂這些現代法醫的問題。

陸錦屏看出他茫然的樣子,便不再解釋,讓那幾個仵作過來,其中一個負責填寫屍格,剩下的幫忙把屍體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將屍體仰面放在一張軟榻上,然後開始從頭到腳進行體表檢驗。

頭面部和脖子再次進行檢驗之後,除了脖子右前側那一道不明顯的勒痕之外,沒有別的新發現。

當檢查到胸肋部的時候,他不由咦了一聲。——屍體右側胸肋部有一塊青紫。陸錦屏對記錄的仵作說:「右側肋部有表皮挫傷,從外形看,估計是鈍器傷。有可能導致肋骨骨折,需要做相應的解剖驗證。」

熊捕頭愣了一下,結結巴巴的說:「解剖?誰來解剖?」轉頭瞧著那幾個仵作,「你們誰會解剖屍體?」

幾個仵作一起搖頭,表情很是惶恐。

唐朝跟明清不同,明清嚴禁進行尸體解剖,認為這是損毀屍體的重罪,是要處以重刑的。而在宋朝之前則可以進行尸體解剖。中國古代對人體結構的認知,絕大多數來源於唐宋時期的屍體解剖實踐。明清被禁止之後,這方面的知識就發展十分緩慢了,這也是為什麼明清時期中國法醫知識和外科手術醫學基本上停滯不前的原因。

當然,唐宋時期的屍體解剖也不是大規模進行的,也主要集中在衙門一些經驗豐富而又有創新精神的仵作身上。只不過,眼前的這幾個仵作不在其中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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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3:02:47

第33章 摘心掏肺

陸錦屏笑了笑說:「你有運氣碰到我了,我跟你說過,我跟一個雲遊道人學過驗屍,其中也包括解剖屍體,我能從解剖屍體中發現死亡原因,怎麼樣,你應該感謝我。」

熊捕頭點頭哈腰說:「那是,那是,有爵爺幫忙,這個案子一定能破。」

他這話雖然還是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可比先前多了幾分底氣,因為聽到陸錦屏剛才解說的專業,現在又能做屍體解剖,懂這一行的人可是不多的。

陸錦屏把屍體表面檢驗完畢之後,對熊捕頭說:「屍體表面總共有兩處傷痕,一處就是脖子上的勒痕,一處在肋部,肋部傷痕是否是致命傷不得而知,一般不會,但也難說,需要解剖進行驗證。這兩處傷如果不是同一個人造成,那麼就要確定究竟哪一個部位的傷害導致了死者的死亡,從而確定誰才是殺人兇手。」

熊捕頭點點頭說:「那就有勞爵爺你解剖屍體進行驗屍,這幾個仵作沒用,他們根本不會這些。」

陸錦屏笑了說:「沒問題,你最好去徵求一下死者家屬的意見,問問周員外是否同意對他的女婿進行屍體解剖查清楚真正死因。」

熊捕頭說:「這個我去問。」說罷快步出門

陸錦屏趁這個空檔把葉青青叫過來,剛才他給周員外的女兒做手術的解剖刀剛剛使用過,他叫葉青青去清洗之後還沒有來得及放入法醫勘察箱,便讓葉青青將手術刀拿來給了自己。

熊捕頭很快回來了,告訴陸錦屏說:「周員外同意對他女婿進行解剖,他對這個女婿很是厭惡,不在意是不是開膛破肚。——其實,為了查清楚死因,找到線索抓到真兇,衙門可以自己決定解剖的,死者家屬答不答應無所謂,當然他們答應那是最好的了。」

熊捕頭見他手裡多了一把形狀怪異的刀子,他當然是沒有見過解剖刀的,很是好奇。

陸錦屏手拿解剖刀走到屍體旁,看了一眼熊捕頭、幾個捕快和仵作,說:「熊捕頭你要留下,其他的人,你們可以選擇留下,也可以離開。」

幾個捕快和仵作相互看了一眼,笑嘻嘻說:「我們還真沒見過開膛破肚的,留下來長長見識。」

陸錦屏點點頭,說:「既然這樣,那隨你們。麻煩誰去廚房給我拿幾個乾淨的盤子來,要大的。」

兩個捕快答應了,趕緊快步出門去取盤子。熊捕頭笑呵呵問陸錦屏說:「爵爺,解剖屍體,要盤子做什麼?」

「裝內臟。」陸錦屏輕描淡寫說道。

「啊……?」熊捕頭嚇得一哆嗦。

他武功高強,也沒少經歷過與兇犯生死搏殺,可是,真要眼睜睜看著人的內臟摘下來放在盤子裡,這樣的經歷他可沒有遇到過,想想頭皮都發麻。不禁臉色有些難看,回頭看看其他幾個人,臉色更差。

盤子拿來之後,陸錦屏放在了旁邊的一張桌子上,然後默不作聲開始解剖。

他先對脖子的勒痕處進行解剖,剖開之後進行查看,然後對負責記錄的仵作說:「死者脖子右前側勒痕處皮下少量出血,肌肉層未見出血。喉骨正常,沒有發現骨折。」

幾個捕快和仵作看那屍體肥碩的脖子被剖開,蠟黃的脂肪分開之後展現在面前,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臉色更是難看。

接著,陸錦屏在死者兩邊鎖骨下與胸腹中線做了一個丫型剖開。

死者龐巖身體很胖,皮下充滿了脂肪,剖開之後,黃橙橙的油脂立刻翻露了出來。因為死了多天,早已沒有血液流動,蠟黃的脂肪翻開之後,形狀十分的怪異恐怖。

一個捕快立即捂著嘴踉蹌著跑出門去了,剛到門口便哇的一聲狂吐起來。

熊捕頭哼了一聲說:「真沒用,這麼點就受不了。」

他沒有照鏡子,要不然,他會發現他的臉色慘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陸錦屏打開胸腔,露出了裡面的各種內臟。隨著胸腹部打開之後,已經開始腐敗的屍體產生的惡臭立刻瀰漫整個房間,幾個捕快再也堅持不住,一個個捂著嘴跑出門外,哇哇嘔吐之聲不絕於耳。

那幾個仵作畢竟經歷過不少屍體收殮,所以暫時還問題不大,但是也是慘白著臉,用手捂著嘴忍受著。

而熊捕頭則退後了兩步,手也緊緊捂著嘴巴。不知道是因為惡臭,還是用這種辦法阻止胸腹間翻江倒海的嘔吐感。

陸錦屏說:「右側肋骨第六、七根骨折,但是沒有傷到內臟,胸腔有積液,大概三百毫升……。啊不,五合左右。」

唐朝當然沒有毫升這種稱呼。唐朝的容量單位是合、升、斗等。十合為一升,十升為一鬥。唐朝的大斗容量大約相當於六千毫升。折算下來,每一合等於六十毫升。因此三百毫升也就相當於五合。

陸錦屏接下來的動作,把屋裡剩下的幾個人都驚呆了。只見他用解剖刀在屍體胸腔裡劃了幾下,從裡面取出了一樣東西,竟然是死者的一葉肺!還放在盤子裡翻看。

這下子,熊捕頭打了幾個乾嘔,立即捂著嘴蹲下,強行運氣壓住了,彎著腰不敢看。而兩個仵作再也忍不住,轉身想跑出去,卻已經來不及,哇的一聲當場吐在地上。

只有那負責記錄的仵作一直低著頭,不敢看,只聽陸錦屏說話,到目前為止,雖然也是臉色很難看,卻還不至於嘔吐,因為他知道職責所在,他要吐了可就沒人填屍格了。

仵作收斂過屍體,大多是完好無損的屍體,即便是兇殺案,也不過血淋淋的傷口,最多流出腸子來啥的,何曾見過這種開膛破肚掏心摘肺場面,所以也受不了狂吐起來。

幾個捕快受不了情有可原,但這幾個仵作也受不了,這倒讓陸錦屏有些意外,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地對填寫屍格的仵作說:「死者右肺上葉有出血點。記清楚!」

仵作趕緊答應,把這情況填寫在屍格上。

接著,陸錦屏又用解剖刀摘下了胸腔裡的心臟,托在手裡左看右看。

熊捕頭一直低著頭不敢看,可是等了半天沒聽到陸錦屏說話,有些好奇,禁不住抬頭一看,見到陸錦屏居然手裡托著一顆人的心臟,好像在欣賞什麼珍惜古董似左瞧右瞧。

開膛挖心,終於突破了熊捕頭最後的心理防線,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狂吐起來。

陸錦屏甚至沒看他一眼,只對負責記錄的做說:「死者的左心房有出血點。」

仵作低著頭趕緊做了記錄。

陸錦屏繼續一個個內臟摘下下來仔細檢查,然後報檢驗結果,終於把所有器官都摘了出來,放在旁邊的盤子裡,胸腹腔就剩下一個空殼。

偏巧這時候熊捕頭又抬頭看了一眼,看見周員外女婿那肥碩的屍體成了一艘獨木舟似的空殼,桌上盤子裡擺滿了各種內臟,屍臭熏天,哪裡禁受得住,蹲下身又狂吐起來。

檢查完畢,陸錦屏若無其事挨個把那些內臟又放回了胸腹腔,然後對屍體進行了縫合。

完了之後,陸錦屏對門口的幾個仵作說:「行了,你們過來給屍體把衣服穿上,整理好。——這件這種事情應該沒問題吧?」

那幾個仵作惶恐地點頭,畏畏縮縮過來,現在屍體已經縫合,倒沒有先前那麼噁心恐怖了。於是開始給死者穿衣服。

只不過,有兩個仵作看見胸腹腔怪異的丫型縫合痕跡,想起剛才看見的恐怖場景,讓人極其噁心,忍不住又反胃乾嘔。可剛才已經把頭天的飯都吐光了,胃裡空空如也,吐出來的只是酸水而已。

陸錦屏皺了皺眉說:「你們身為衙門仵作,即便是不要你們解剖屍體,你們也該不害怕屍體才對,要不然,你們都成這個樣子,還怎麼指望你們去尋找死因,尋找破案線索呢?」

幾個仵作很尷尬地苦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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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奇怪的勒痕

熊捕頭等到仵作把屍體衣服都穿好了,這才臉色蠟黃地走了過來,有些不好意思訕訕一笑,說:「爵爺,怎麼樣?有沒有結果?」

「沒有結果解剖幹什麼?剛才讓你看你又不看,不過我都已記錄了,我簡單跟你說一下結果吧。——死者身上有兩處傷,一處是肋部,經過解剖發現肋骨有骨折,但是,骨折沒有造成內臟受傷,因此這個只是輕傷,並非致命傷。不過,骨折導致了他胸腔積液大概有五合左右的量。要知道,胸腔是肺部擴張需要的空間,如果裡面的積液比較多的話,會壓迫空間影響呼吸,被害人會感到呼吸困難,五合的胸腔積液雖然不算太多,但是一定程度上也影響到了他的呼吸。再說了,不同情況下胸腔積液對呼吸的影響是不一樣的,比如病人本身就重病,或者呼吸受限,如果再出現胸腔積液影響呼吸的話,對生命健康的影響就會大得多,所以,需要整個案情查清楚之後再來判斷究竟承擔多大的責任。」

說到這,陸錦屏指著死者脖子又道:「導致被害人死亡的主要原因,是勒脖子。前右側的勒痕經過解剖證明跟我先前的判斷是一致的。——死者心肺有出血點,面部青紫,指甲紫紺,這些綜合判斷,死者是外力導致的機械性窒息死亡。因此,勒死死者的兇手,應該為死者的死亡承擔故意殺人刑事責任。但奇怪的是,我先前說了,兇手沒有環繞整個脖子勒死死者,而是右前側有一道比較明顯的勒痕,其他部位並沒有。目前還不確定是什麼原因造成這樣的勒痕的。」

熊捕頭想了想說:「會不會是兇手從後面用膝蓋頂住他的背部,然後用繩索勒他的脖子。這樣不需要繞一圈,一樣可以勒死他。當然,還有背白狼的辦法。也就是用繩索套住對方的脖子之後,轉過身將對方背在背上,這樣,也只會前半部分留下勒痕,後半部分是沒有勒痕。」

陸錦屏點點頭說:「你說的兩種可能都有道理,從這兩種方式上看,的確可以形成這種勒痕,這個究竟怎麼造成的,要等查清案情之後才能證實。

熊捕頭得到了爵爺的誇獎,頗有幾分得意,忙問:「爵爺是否已經查清楚兇手是誰呢?」

陸錦屏苦笑:「屍檢只能檢驗死亡的原因,要找犯罪線索還得去調查,如果解剖屍體就能夠找到兇手,那豈不是太簡單了嗎?」

熊捕頭訕訕的笑了笑說:「我想問的就是下一部該怎麼進行調查?」

「算了,幫人幫到底,我陪你一起去調查吧,給你指點指點。咱們先到了馮寡婦家去問清楚當時究竟怎麼回事。這之前是否一直不知道龐巖被人謀殺,所以從來沒有人去問過,這一次咱們要先把相應的人控制,免得他們串供,這是特別要注意的。」

熊捕頭趕緊答應。

他們從解剖房出來,到門口便看見周員外和妻妾等在院子裡,見他們出來趕緊上前躬身施禮,陪著笑,問:「爵爺怎麼樣?」

陸錦屏說:「已經確定你的女婿是被人謀殺,勒頸而死,因此,我們現在要去常寡婦的酒坊進行調查,你派個人帶路。」

周員外忙說:「我帶爵爺你們去吧。」

現在爵爺出現,周員外如何會放過這個狐假虎威的機會,當然是要全程陪同的,更何況涉及到女婿被殺的事情。

在周員外的帶領下,陸錦屏和熊捕頭以及幾個捕快出了周家大院,逕直前往馮寡婦的酒坊。

這周家莊是個小鎮,相對比較繁華。鎮上有好幾家賣酒的,常寡婦是其中名聲最響的,因為她不僅賣酒,在她那兒喝酒的她還陪著喝,男人動手動腳揩揩油,她也不生氣,還打情罵俏的,當然不會讓男人突破最後的底線。這樣一來,那些男人反倒是更加欲罷不能,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這是男女之間顛撲不破的真理。

來到常寡婦的酒坊外,便聽到裡面吆五喝六嘻嘻哈哈的笑聲。這之前,雖然周員外的女婿死在了這裡,也就幾天前的事情,可是鎮上目前為止,知道的還只是周員外的女婿是喝醉醉死的。這種死法跟一般的謀殺效果是不一樣的,算得上是正常死亡,所以並沒有人害怕,生意也就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熊捕頭等捕快邁步進去,酒坊裡的人頓時安靜了下來,驚訝的瞧著這幾個挎腰刀如狼似虎的捕快。

熊捕頭掃了一眼,道:「哪位是常寡婦?」

一個扮相妖嬈十分性感的少婦陪著笑臉迎了上來,福禮說:「奴家就是,敢問幾位差爺有何吩咐?」

熊捕頭捧著肥碩的肚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目光落在了她大半個裸露在外面的雪白酥胸上面:「我是同州的捕頭,奉命查案。閒暇人等立刻離開!」

自古百姓怕官,特別是怕這些狐假虎威的捕快,一聽這話,酒坊裡喝酒的幾個酒客趕緊爬起來就往外溜。

常寡婦趕緊說:「喂喂,你們還沒付酒錢的!等等!付了錢再走!」

那幾個酒客全然不顧,一溜煙跑了。

常寡婦嘟噥道:「今兒個剛開門,只來這麼幾個人,卻又被嚇跑了。這生意還怎麼做?唉!」

陸錦屏好生瞧了她一眼,見她身形豐滿,應該符合唐朝的以胖為美的審美觀,雖然胖,但很妖嬈。只不過,可能是經常熬夜的原因,眼睛有些紅腫,雖然用胭脂水粉做了掩飾,但多少還能看得出來。

陸錦屏道:「這幾天你沒開門營業?」

常寡婦苦笑:「還營業什麼啊,酒坊死了人,誰還敢來?我自己都害怕,所以關門了幾天,今兒個才開門,偏偏幾位官差就來了,把他們都嚇跑了,我今天的生意只怕就泡湯了。」

「抱歉,我們查案,只能耽誤你的生意了。」

「沒事沒事,老爺,你們是為何事啊?奴家可沒有觸犯王法呀。」

熊捕頭瞪眼道:「少囉嗦,只有我問你的,哪那麼多廢話,坐下!」

常寡婦趕緊答應,卻沒有馬上坐,目光轉向了他身後的周員外和旁邊的陸錦屏,她當然認得鎮上首富周員外,笑吟吟說:「哎呀,周老爺,什麼風把您給刮來了?」

熊捕頭提高了聲音說:「怎麼著,我的話你沒聽見嗎?叫你坐下!」

常寡婦趕緊一屁股坐在座榻上,眼睛滴溜地看著幾個人,並不怯場。

周員外有幾分得意地介紹說:「這幾位是同州府來的大老爺,是來調查我女婿被人謀殺的案子的。」

「謀殺?」常寡婦嚇了一跳,「龐巖他不是喝醉酒醉死的嗎?怎麼成了謀殺了。」

這寡婦老是不聽自己的,張嘴就說,這讓熊捕頭有些沒面子,哼了一聲,左手抓腰刀刀鞘,右手抓著刀柄,噹啷一聲抽出半截明晃晃的鋼刀,惡狠狠盯著常寡婦說:「你再多廢話,老子可不客氣了!」

常寡婦嚇得一哆嗦,眼見對方動了真格,她不敢再放肆,忙垂低下頭不語,跪坐在那兒。

熊捕頭擺出了威風,可是後面該怎麼辦?如何調查?他個半點頭緒都沒有,以前辦案,無非就是看著誰像兇手,抓回去拷打,總能有人招供,在七拼八湊的湊個口供出來交差也就是了,但是這一次,有爵爺在旁指導,他也就不敢亂來,忙轉頭對陸錦屏說:「爵爺,下面咱們該怎麼查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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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一個時辰

陸錦屏也不想假手於他,自己親自問才能問到關鍵,他在屋裡四處走了走。這酒坊不大,外面是一個大廳,是供酒客喝酒用的。有幾張座榻,圍著幾張茶几,供食客們邊喝酒邊聊天。左右分別是兩間廂房,房門開著的。過去探頭一看,左側是常寡婦的閨房,有一種悠悠的胭脂味道;右邊是囤酒的倉庫,裡面放著幾個大甕裝的酒。飄著酒香。大廳靠裡有一道門,推開門是後院,圍牆圍著。

陸錦屏回頭對常寡婦說:「你最早看到屍體在哪個位置?什麼樣子?」

常寡婦趕緊起來,小碎步進了自己的臥室,來到床邊,指著靠近進床頭的地板說:「那就在這,面朝下趴著的。是劉老二最早發現的,他叫我的,我還以為他喝醉了,沒想到已經死了,嚇死我了。就因為他死在了我酒坊,我的生意可受了大影響,好多人害怕都不來了。」

說到這,又滿懷幽怨的望了一眼周員外說:「周老爺,你可得替我做主,就是因為你女婿死在我這,我生意可是一落千丈,都沒什麼人來了,我還全指望這酒坊養活自己呢!現在可怎麼辦?」

周員外哼了一聲,把頭扭了過去並不看她。

陸錦屏接著說:「你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經過詳詳細細說一遍。」

常寡婦答應了一聲,一雙鳳眼瞧著陸錦屏眉目含情,暗送秋波,說:「這位公子不知如何稱呼?」

一旁的周員外得意洋洋說:「這位是同州府開國縣男陸爵爺,也是衙門醫博士,是本老爺的貴賓,聽說本老爺的女婿被人謀殺死在了你這,陸爵爺仗義要為本老爺抓到真兇,為我女婿申冤。」

常寡婦一聽,臉上笑影如花,扭了扭身子,豐碩雪白的兩個雙峰抖動的,直晃人眼睛,瞧著陸錦屏說:「原來是爵爺,哎呀,奴家失禮了,奴家從小到大可還沒見過一位爵爺呢,當真是三生有幸,祖宗墳上冒青煙……」

陸錦屏一擺手,說:「行了,我們來查案,問你什麼你好生回答,別的不用說。」

常寡婦見陸錦屏並不吃她這一套,有些悻悻的,低著頭答應了一聲,但還是不時的將一雙鳳眼朝著陸錦屏暗送秋波。

陸錦屏道:「剛才我說的,讓你把事情經過說一遍,你現在說吧。」

陳寡婦嫣然一笑,捋了捋頭髮,說:「那天,龐巖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他以前經常到我這來喝酒,有時候中午一直喝到第二天雞叫。他酒量非常好,即便是一壇也不會醉。但是那一天,他好像心情不大好,所以悶聲不響喝悶酒,喝得很快,一杯接著一杯的,我勸他他也不聽。所以,到了將近夜半三更,他就已經差不多喝醉了。那時候,其他的酒客都已經回家去了,就只剩他。我說送他回去他不幹,要接著喝。這時候劉老二來了,他說他也正想找個人喝酒,於是我們三個一起,邊喝酒邊玩色子,只不過差不多都是我跟劉老二家玩,龐巖好像有很多心事,還是一杯接著一杯的不停喝酒。我拿出來的一罈子酒,一大半都被他喝光了。」

陸錦屏看了一眼放在腳的酒罈子,估計有十斤,一個人喝了將近十斤白酒,即便是古代的度數比較低的白酒,那也是夠多的。武松景陽岡打虎,連喝十八碗,加起來只怕也沒超過十斤。

陸錦屏問:「你說他好像滿腹心事,那你有沒有問他究竟是什麼事情?」

常寡婦搖頭說:「我問了他不說,只是悶頭喝酒,但是看得出來,他很不開心,我怎麼逗他他都只是笑一笑,又不怎麼說話,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葫蘆賣的什麼藥。」

「你接著說,後來呢?」

「四更天,我看他實在醉得不成樣子,於是就說不要喝了,攙扶他回家,他卻說不回去,今天就睡到我這。我說那不行,我這兒可從來沒有哪個男的留宿過,我開門做生意,但我做的是清清白白的生意,可不是那種下賤人。我不會留男人在我這過夜的,不管怎麼樣也要送他回去。可是他死活不肯走。他太胖了,我和劉老二也喝了不少酒,實在抬不動他。於是劉老二便說,要不然,把他放在我床上讓他睡那,我睡酒窖,地窖也有門閂可以從裡面閂上的。劉老二說他睡外面大廳裡,他在這,將來就不會有人嚼舌根。我一想也只能這樣,於是,我們倆就強拉硬拖的把他拖到裡屋我的床上,然後,我抱了另一床被子去酒坊睡了,劉老二就睡在大廳座榻上。」

陸錦屏說:「這樣安排不太合適,你為什麼不讓他跟劉老二都睡到酒坊大廳,然後你自己一個人在屋裡睡覺,也可以把門閂上呀,這樣他們兩個男人睡在外面,就可以證明你的清白啊。」

常寡婦有些尷尬笑了笑說:「爵爺想得可真周到,我豬腦袋,沒讀過書,想不到那麼周全。當時只是想人家是周員外的女婿,是富貴人家,哪能讓他睡地上呢?肯定是要睡床上的。」

聽了這話,周員外臉上又浮現出得意的笑容。

陸錦屏接著說:「後來呢?你接著說。」

常寡婦說:「睡到天快亮的時候,我就聽到有人敲門,嚇了我一跳,剛睡一會兒,瞌睡正香呢,我罵了一句哪個死鬼這麼早敲門?劉老二說是他,讓我趕緊起來看一下,龐巖不對勁,好像沒氣了。我嚇了一跳,趕緊爬起來打開門。劉老二說他醒來之後發現天快亮了,就準備去叫龐巖回家。畢竟在我這大清早的出去,遇到人看到也是不好,趁天還沒有完全亮離開是最好的。龐巖睡我的房間房門沒有關,他進去就看見龐巖倒在地床頭的地上,趴著,一動不動,他探了鼻息好像沒氣了,趕緊來叫我。我一聽就嚇壞了,趕緊去看了,果然沒氣了。我們兩都嚇壞了,他去叫郎中,我去周老爺家稟報。他們便都來了,整個經過就是這樣。」

「那是什麼時辰?」

「大概卯初時分。」

「從你剛才敘述來看,你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四更天,而發現他死,是天快亮的卯初,中間有一個多時辰,對嗎?」

「是呀,是這樣。」

「酒坊的房門關上了嗎?」

「大門當然要關上的。」

陸錦屏走到房門前查看了一下門閂,這種門閂並沒有什麼破壞的痕跡。又檢查了大廳的窗戶也都是完好無損,看來這位常寡婦,還是雖然是做的賣笑的生意,卻還是比較在意名聲,門窗都很嚴實。

他又走進了常寡婦的臥室,幾扇窗戶都是開著的,但是窗戶都完好無損,回頭對常寡婦說:「這個窗戶當天有沒有打開過?」

「以往我睡臥室,那是一定要檢查門窗,把門窗都關好的,但是,你也知道,雖然我是賣酒的,但我的閨房卻不想那麼多酒氣,因此我睡覺之前都是把窗戶打開透氣,讓酒味飄散出去,睡覺之前再把門窗關上關好。我睡覺的時候,會檢查床底,各個地方都查一下,有些無良的惡徒,想打老娘的主意,會躲在這些地方,我也發現過好幾次,用棍子把他們趕跑了。那天晚上因為是龐巖睡在我臥室,我開了窗戶也就忘了關。」

陸錦屏走到敞開的窗戶前看了看,這窗戶外面是酒坊的後院,有一人多高的磚牆整個圍了起來,所以相對比較安全,除非有人翻牆而入。

他仔細在窗台上查看,沒有任何發現。這窗戶不高,直接就可以翻進翻出,而且已經過了好幾天,就算有什麼痕跡留下,只怕也被破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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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脫褲子

陸錦屏看了看那圍牆,對常寡婦說:「有梯子嗎?」

常寡婦搖搖頭說:「我家沒有梯子,——爵爺要梯子做什麼呢?」

「我要到牆上去查看一下有沒有人越牆而入的痕跡。」

常寡婦忙說:「那我去隔壁借一把梯子來吧,他們家有。」

說罷,常寡婦匆匆出去,很快扛了一把梯子回來,架在後牆上。陸錦屏爬了上去仔細看了看,這圍牆應該修了很多年了,上面落了很多土,而且還長了些小草,長得好好的,上面的土也沒有被人翻越而留下的壓過或者擦過的痕跡。

陸錦屏下了梯子,對常寡婦說:「龐岩那天晚上在你酒坊,有沒有跟人打架?」

常寡婦搖頭說:「沒有啊,怎麼可能呢,在我這喝酒的,雖然有些時候耍酒瘋,可是要動拳頭那是絕對不行的,老娘可也不是白給的人,誰要敢在我這鬧事,他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再說了,龐岩是周老爺的女婿,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有人跟龐岩不和,卻也不敢跟他打啊,他後面還有周老爺呢。周老爺又豈是能隨便讓別人打他女婿的人?」

這幾句話輕輕一捧,周員外很是受用,得意洋洋晃了晃腦袋,瞧了常寡婦。常寡婦趕緊笑吟吟拋了個媚眼過去。

陸錦屏轉頭問周員外說:「我記得你先前說過,你女婿是頭天晚上傍晚的時候吃了晚飯之後出去的,對吧?」

周員外點點頭說:「沒錯,他在家裡吃了晚飯之後出門的,說是喝酒。」

陸錦屏回頭又瞧著常寡婦說:「你剛才也說了,他是傍晚時分到你的酒坊開始喝酒,這就是說,他應該是離開家之後,直接就到了你的酒坊,中途沒有去其他地方,對吧?」

「應該是這樣的。」

「可是,我們檢測了他的屍體,發現他右側肋骨骨折,這又是怎麼回事?你說過,他一直在你酒坊喝酒,中間就沒有出去,他的傷如果不是在你的酒坊毆打造成的,又是怎麼來的?」

常寡婦紅著臉,看了一眼周員外,低著頭道:「我該死,我沒有說實話。他是跟人打架了來著。只是我想這既然人都已經死了,也就沒必要扯到別人,所以沒說。」

「我警告你,必須說實話,不然,干擾衙門辦案,你可吃罪不起!」

「是是!奴家明白了,奴家再也不敢隱瞞。」

「他跟誰打架了?」

「一個外號叫牛犢子的男人。」

「究竟怎麼回事?」

「那晚上,我們正在喝酒,牛犢子進來了,也坐下喝酒。不知道怎麼的,喝了一會兒酒之後,他們相互看不順眼便吵了起來,而且還要打架,我就生氣了,我的酒坊是絕對不讓人在這打架的,我便拿了根棍子出來,讓他們出去,要打到外面去。於是他們倆就離開了,過了好一會兒,龐岩回來,用手捂著腰坐下。我問他怎麼了?他說牛犢子踢的。不過他沒讓牛犢子撈到好處,他把牛犢子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頓,然後牛犢子跑回家去了,他就回來了。龐岩又肥又胖,打架是不吃虧的,他是周老太爺的女婿,平時也沒人敢惹他,那牛犢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有問題,偏偏要惹,結果挨了一頓暴打,鼻青臉腫的,真是活該。」

陸錦屏問:「你沒問他傷勢怎麼樣嗎?」

「問了,他說有些痛,但是沒什麼關係,等明天找個郎中拿點跌打藥擦擦就好了,所以接著喝酒。」

「那牛犢子是誰?」

「是鎮上的一個光棍,姓牛,因為愣頭愣愣腦的,所以都叫他牛犢子。」

陸錦屏吩咐熊捕頭和周員外說:「派兩個捕快,請周員外派人領路,去把這牛犢子帶來。」

熊捕頭叫兩個捕快跟著周員外的僕從帶人去了。

陸錦屏瞧著常寡婦說:「我問你,周員外的女婿龐岩,在你這裡喝酒的那晚上,有沒有脫褲子?你想清楚再說。」

張悅常寡婦俏臉一紅,給了陸錦屏一個俏麗的白眼,嬌滴滴說:「爵爺把奴家想成什麼人了?奴家說過,奴家是賣酒之人,並不是歡場的窯姐,如何能讓客人在我這兒脫褲子呢?那我成什麼人了!」

「你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他有沒有脫?」

常寡婦搖頭說:「沒有,絕對沒有!我跟劉老二我們倆把他抱上床,他就在那睡覺,我們就各自回房睡,沒有脫過他的褲子,不過我們離開之後他有沒有自己脫不知道!」

「他都醉成那個樣子,還能自己脫褲子嗎?」

常寡婦淺笑:「男人色膽包天,什麼事做不出來?」

說到這,常寡婦又覺有些不好意思,轉開的話題,對周員外說:「周老爺,你女婿龐岩在我這喝酒欠了不少錢,人死債不能死呀,你可憐可憐我,把帳結了吧?有上千文的記賬,我的本子上都記著的,有他簽名的,他本來說這幾天就給我結賬的,沒想到死了。我不會賴你,前些日子因為你在辦喪事,所以我不好提,現在見面,順便就說了,我是開門做生意的,這筆錢對你們那是九牛一毛,對我那可是大事,欠債多了,我這生意可就沒辦法做了。」

周員外鼻孔裡重重地哼了一聲,說:「你找我算賬?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我女婿身上帶的那塊玉珮到哪去了?那東西可就值上千文。不要說你沒見到,他一直帶到身上的,他死的那天,我到你家,看到他身上並沒有那塊玉珮。我還問你,你說找找看。找到沒有?」

常寡婦俏臉一寒:「老爺,你是成心侮辱我嗎?我那天說了他帶沒有帶那玉珮我當真想不起來了,也沒注意,再說,那塊玉珮他一直是夾在腰帶裡,平時也不亮出來,也注意不到啊。我說找找看,只是說看看有沒有落在我這兒。我找了,的確沒有。我起誓,我開門做酒坊生意那麼多年,不少客人在我這落了東西,從來沒有說我賣吞沒過他們東西的,我都是好好的放著,等著人家回來拿。若真是龐岩東西掉在我這,漫說是塊小玉珮,就是金山銀山,我也不會動心。我做生意圖財沒錯,可是,不是我的東西,我絕對不會要,就算擺在面前也不會拿!」

周員外哼了一聲,沒說話。

陸錦屏問周員外:「你女婿身上的玉珮不見了嗎?」

「是的,那玉珮是他入贅的時候我賞賜給他的,算是他到我們周家的一個見面禮,我花了一千二百文呢,從同州金家玉店買的。龐岩一直把玉珮帶在身上,當然,他的確把玉珮藏在腰間腰帶的,有時也亮出來,但是我敢確定,他從沒有離身過,因為那是本老爺給他的,他不敢不帶。再說,那麼值錢的東西,他不帶在身上,怎麼能顯示我周家的家大業大?他到我周家是來享福的?這就是證明。他知道我的脾氣,不敢不帶。所以肯定是丟了。」

原來這塊玉珮是這位周員外拿給女婿到外面顯擺的,陸錦屏有些好笑,不過,對於周員外這樣的商賈來說,社會地位如此低下,除了在財富上炫耀之外,還真沒有什麼可以讓他得到虛榮心滿足的。

陸錦屏對周員外說:「一碼歸一碼,你女婿的玉珮不見了,如果沒有證據證明是常寡婦拿了,那就不能影響你替你女婿把帳還了。他是你家上門女婿,這帳自然該你們周家還的。對吧?」

周員外趕緊賠笑說:「是是,馬上就還。」

常寡婦大喜,趕緊進了裡屋拿來了賬本,給周管家過目,的確是周員外女婿龐岩的筆跡,當下回去取來銅錢結清了帳。常寡婦對陸錦屏連聲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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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牛犢子

這功夫,前去傳喚牛犢子的捕快和周員外的僕從,帶著牛犢子回來了。

這牛犢子果然生得矮矮壯壯的,只不過鼻青臉腫的,一看就是被人暴打過,眼眶青紫腫脹,眼睛都擠成了一條縫,偏偏用這只有縫隙大小的一雙眼,肆無忌憚的上下打量著,一看就是那種楞頭青。

但是,在熊捕頭這樣的人面前,再愣的人也會乖乖的跟病貓似的。熊捕頭一見他愣頭愣腦的樣子就來氣,先是呵斥跪下,楞頭青卻磨磨蹭蹭的半天沒動靜,熊捕頭抓住他,在他後膝蓋上狠狠一腳,楞頭青咕咚一聲跪在了地上,卻想站起來,但是,熊捕頭一隻手按在他肩膀上,他頓時感到全身發麻,哪裡還能動彈片刻,不由驚恐的望著熊捕頭。熊捕頭說:「看你這樣就像是兇犯,說,周員外的女婿龐岩是不是你殺死的?」

牛犢子雖然起不來了,卻還是硬著脖子轉頭說:「你別冤枉人!誰殺他了?我是有心殺他,可是我沒有殺他。」

熊捕頭獰笑:「好!你自己承認有心殺他,就說明你是兇手!——把他鎖起來拷打!」

幾個捕快抖著鐵鏈上來就鎖牛犢子。

陸錦屏皺了皺眉,站起身邁步就往外走。熊捕頭愣了一下,趕緊追上來說:「爵爺,您這是要去哪?」

陸錦屏轉頭瞧著他,冷冷的說:「你不是自己能破案嗎?我留在這幹什麼?你都要抓著人拷問了,我想我就沒必要多事了,我還是回去睡大覺,何必替你操心?隨便你抓到誰,只要能交差,你不就圖交差嗎?管他有沒有抓到真兇,對吧?」

說罷,轉身對周員外道:「你女婿到底是誰殺的我不想管了,讓熊捕頭他們自己去弄吧,能不能抓到真兇看你的造化,我要回去好好睡覺,今天夠累的。」

周員外趕緊陪著笑連聲說好。

熊捕頭很是尷尬,趕緊作揖打拱,連聲說:「我錯了,爵爺,對不住,我只是一時著急了。我看這小子愣頭愣腦的,而且還直言不諱的說他想殺龐岩,因此想把他抓回去拷問一番,或許就有線索。小的太莽撞了,這個案子還是請爵爺您做主,您說了算,我全聽您的。」

說到這,轉身對捕快揮揮手說:「把他放了,退下!一切聽陸爵爺的,陸爵爺說抓再抓,反正這小子跑不了。」

陸錦屏這才點點頭,轉身走了回來,重新在軟榻上坐下。熊捕頭訕訕的站在旁邊,弓著腰。

陸錦屏瞧著牛犢子說:「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你要如實的回答。」

牛犢子歪著脖子瞪著眼睛瞧著陸錦屏說:「你是誰?我幹嘛要聽你的。」

陸錦屏臉色一寒:「周員外的女婿被人害死了,有證人證明當晚你跟死者曾經發生過互毆,因此你有重大犯罪嫌疑。你要老老實實回答,我可以好好的跟你說,你要跟我來橫的,我就讓熊捕頭給你來狠的。你自己選!」

牛犢子雖然有些愣頭愣腦,但是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再說剛才差點就吃虧了,趕緊點點頭說:「我願意好好說話。」

「你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經過詳詳細細說一遍,包括你打完架之後幹了什麼?一直到第二天,說清楚,有誰作證,——我警告你,你現在是重大犯罪嫌疑人,你可以證明你自己是清白的,當然,前提是你真的清白,所以你要想好再回答。」

牛犢子想了想說:「那天晚上我在酒坊喝酒,我喝得好好的,龐岩卻拿眼睛瞪我,我氣不過,就說:「你幹嗎拿眼睛瞪我?他瞪著我說讓我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喜歡常寡婦,我就生氣了,把酒潑在他的身上,他就起來要打我。常寡婦就拿棍子來把我們隔開,把我們攆出去,說要打就到外面去打。我們兩就出來到外面。到了小巷子裡,我趁他不注意,給了他腰桿一膝蓋,他哎喲叫了一聲,撲過來打我。他力氣大,人又肥壯,我打了幾拳打在他身上,一點事都沒有。他卻把我按在地上打,還掐我的脖子,問我服不服,我氣都喘不過來了,只好點頭。他這才起來,又狠狠踢了我兩腳。然後罵罵咧咧的說,再看到我對常寡婦動手動腳的話,他就把我往死裡打。我心想來這裡的酒客哪個不跟常寡婦動手動腳?幹嘛偏不讓我動手動腳,他龐岩不也是跟常寡婦摟摟抱抱的嘛,我摸常寡婦,她自己都請願,你管哪門子閒事,人家喜歡我……」

「放你娘的臭屁!」常寡婦狠狠啐了一口,「牛犢子,你別他娘的往我身上潑髒水,你我啥時候他摟摟抱抱了,又啥時候讓你摸我了?你算什麼東西?還想摸老娘,我看你是皮子緊了,老娘給你用棍棒鬆鬆骨頭!」

牛犢子在熊捕頭面前很橫,可在常寡婦面前像只病貓,陪著笑臉說:「我心裡就這麼琢磨來著,我沒說過你喜歡我。我一廂情願行不行?我拿熱臉貼你的冷屁股還不行嗎?」

「你丫的放的什麼臭屁?爵爺面前你放穩重點!」

那牛犢子本來涎著臉說的,可是聽到這話,偷眼瞧了一臉寒霜的陸錦屏,趕緊把嬉皮笑臉收了,又垂著頭,跪在地上,不敢再吭氣。

魯錦萍看了看常寡婦,又瞧了瞧牛犢子說:「我明白了,你想必是喜歡上了常寡婦,而常寡婦又跟龐岩有些曖昧,你氣不過,所以找他晦氣,是也不是?」

楞頭青敢說敢做,抬頭說:「沒錯,就是這樣,我喜歡常姐,他龐岩偏偏從中作梗,沒少在常姐面前說我的壞話。我一直忍著,那天他當著我的面,跟常姐摟摟抱抱的,當我是死人啊?我這口氣如何能嚥下……」

常寡婦又羞又臊,指著牛犢子啐道:「你王八蛋說什麼?好!老娘承認,老娘開門做酒坊,來喝酒的便是衝著老娘來的,在我這喝酒的哪一個不是摸一下摟一下的,這些老娘也都當自己死人認了,只是為了討生活。就說你牛犢子,你不也在我身上揩油嗎?誰也不說,偏偏你小心眼,非要找人家龐岩岔子,還有臉在這說,你丟不丟人?」

牛犢子嘟噥了一聲說:「我丟什麼人,你當著那麼多酒客,摟著那姓龐的又是親又是抱又是哭的,偏偏人家姓龐的不怎麼搭理你,那不也丟人嘛……」

常寡婦一張俏臉紅得跟石榴似的,叉著腰,指著牛犢子說:「好好!牛犢子,你當真是反了,以後你再到我酒坊喝酒,老娘再讓你碰一下,老娘就不是人!」

牛犢子臉都白了,可憐巴巴說:「常姐,我錯了,我胡說八道,你別在意。那姓龐的都已經死了,我犯不著再去妒忌他,你就當我剛才是放屁好了……」

常寡婦氣得豐滿的胸脯不停起伏,扭頭只是不理。

陸錦屏笑了,他剛才之所以沒有單獨詢問牛犢子,讓常寡婦在一旁,就是想讓他們做一個對質,以便更好的查清案情。果然便弄清楚了,他們三個之間有一種三角戀,牛犢子喜歡常寡婦,但是常寡婦似乎喜歡的是龐岩。

陸錦屏道:「你們之間的事情你們以後再說,現在,牛犢子,你接著往下說,你們打完架之後又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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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撿來的

牛犢子一說起這個事,一臉的沮喪:「我回去了,回到家,找了跌打酒擦了擦,然後就上床睡覺了,一覺睡到天亮。第二天我才聽說龐岩死在常寡婦的酒坊了,我高興得哈哈大笑,說老天有眼,這都是他的報應,可不是嗎?這小子仗著他有一個有錢老丈人,不把人看在眼裡,這是老天爺的報應……」

陸錦屏冷笑:「你當著周員外就說這種話,我看你是不想在周家莊混了。」

牛犢子頓時傻眼了,望向臉色鐵青的周員外,他心直口快,心裡想的話噹噹的說了出來,現在看見周員外鐵青著臉盯著他,頓時後悔。周員外要整治自己,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陸錦屏說:「你說你打完架回家睡覺,一直睡到天亮,有誰可以作證?」

牛犢子嘟噥了一聲:「我光棍一條,破屋一間,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又有誰能給我作證呢?要是有個女人在家,我又何至於賺了幾文錢便全都扔在常姐的酒坊呢。」

「這就是說,你沒有不在場證據?」

「啥證據?」牛犢子反問了一句,的確他聽不懂這個相對比較專業的詞彙。

陸錦屏說:「就是說,你沒有證據證明你那天晚上沒有返回到酒坊這裡來殺龐岩,是不是這樣?」

「這個沒有,不過我真的是在家睡覺,我沒回到這來,我雖然恨他,但我真的沒有殺他,我做夢都想掐死他,但那也是做夢而已。」

他忽又想起旁邊周員外就站著,自己這麼說只怕周員外會更恨自己了。他真恨自己這張嘴,想什麼就說什麼,這下更麻煩了,偷眼看看周員外,果然跟降下了一層嚴霜一般,一雙眼噴著火,恨不得過來掐死自己似的,不由打了個哆嗦,趕緊又低頭。

陸錦屏站起身,對熊捕頭說:「我們去牛犢子家搜搜看,有沒有什麼贓物啥的,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轉頭對常寡婦說:「你也跟著去,必要的時候我需要你跟他對質。」

常寡婦趕緊答應,把房門鎖了,跟著陸錦屏他們來到了牛犢子的家。

牛犢子的家在鎮的邊緣了,很簡陋的一個土坯房子,沒有院子,就一間房,打開房門進去,很簡陋的家具,鍋碗瓢盆也亂甩著,一看就是沒有女主人的單身漢房間。在屋角堆著一袋稻穀,一個石頭擂缽,用來舂米的,估計是吃一頓舂一頓。

陸錦屏在他屋裡四處檢查,當他檢查到屋角那張木床前時,他隨手拿起了那個骯髒的枕頭,提了起來。枕頭下放著兩條白色腰帶,還有一條猩紅色的裹胸。

陸錦屏用兩手的手指頭,分別拈起那兩條腰帶和那一條猩紅的裹胸的一端,慢慢提了起來,長長的腰帶和裹胸垂在面前,很乾淨,散發著一種淡淡的胭脂味道。一聞到這個味道,陸錦屏不由心中一動,想起了常寡婦閨房的味道,兩者很是相似。轉頭對牛犢子說:「這是誰的?怎麼來的?」

牛犢子一張黑臉變成了豬肝色,訕訕的說:「是……,是我撿的。」

「從哪裡撿的?」

「嗯,垃圾堆撿的,我看著挺新的,就拿回來了。」

陸錦屏來到唐朝半年了,腰帶他當然見過也用過,至於這女人的裹胸,他也見過葉青青用類似的寬布帶裹胸,所以知道這是用來做什麼的,便笑著對牛犢子說:「腰帶倒也罷了,這條裹胸,你撿這東西做什麼?你能用?」

牛犢子訕訕說不出話。

陸錦屏又說:「你在哪個垃圾堆撿到的?」

「是,是在常姐的酒坊的垃圾堆撿到的,可能是她扔的吧,我見還挺乾淨,她不要,我就撿回來了。」

陸錦屏仔細看了看那腰帶和裹胸,上面沒有任何標記。他拎著那裹胸走到院子裡,對常寡婦說:「你來辨認一下,這腰帶和裹胸是不是你的。」

常寡婦瞧了一眼,喲的叫了一聲,又是羞澀又是興奮,不停的拋著媚眼說:「爵爺,你咋偷拿人家的腰帶和裹胸,哎呀,爵爺你,你要是喜歡……」

「這東西是在牛犢子枕頭下面發現的。」陸錦屏打斷了常寡婦的話,「他說是在你酒坊的垃圾堆撿到的,是你的嗎?」

常寡婦啊了一聲,顯得頗為失望。走上兩步,仔細看了一眼,搖頭說:「我看著像是,不過也不敢確定,因為上面有沒有記號。」

「牛犢子說在你酒坊的垃圾堆撿到的,酒坊來的有女人嗎?」

「這倒沒有,到我酒坊來的,基本上都是男人。就算有女人來幫著家裡人沽酒,也是打了酒就走,不會留下喝酒的,更不會扔下這玩意兒。如果真是從我酒坊撿的,那或許是我的吧。」

陸錦屏轉身對周員外說:「你去找三個大號的,乾淨的紙袋子來,記住一定要干淨,裡面不許裝過任何東西的。」

周員外忙說:「行!我馬上讓人用紙做幾個紙袋子給老爺您送來,保證是干淨的。」

周員外說著轉身吩咐僕從趕緊去辦。

陸錦屏看見院子裡有一條晾衣服的繩索,便將裹胸和兩條腰帶小心地搭在上面,對眾人說:「誰也不許碰!」然後轉身進屋繼續檢查。

他在屋裡各處詳細檢查一遍,沒有發現其他異樣的東西。

這時,負責做紙袋的周家的僕從回來了,拿來幾個新紙袋。陸錦屏小心地把晾衣繩上的裹胸取了下來,放進紙袋裡,然後對旁邊的熊捕頭說:「以後,你要做若干個這樣的紙袋,用來裝物證。要做不同型號的,還要準備一些干淨的瓷瓶,用來裝一些液體或流質的證物,這是勘驗現場需要用的,而且上面都貼上紙,寫上提取的地點時間等內容,這些是破案必須的,記住了。」

古代破案是不講究這些規範的物證提取方式的,所以,熊捕頭對陸錦屏的這個要求有些不大明白,但是,他還是忙不迭點頭答應,說回去就辦。

這時,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陸錦屏對熊捕頭和周員外說:「派人去把劉老二叫來,把他帶到常寡婦家,我有話要問他。」

熊捕頭趕緊又派捕快跟著周員外家僕從前往劉老二家,然後,陸錦屏跟熊捕頭押解著牛犢子回到了常寡婦家酒坊。

他們剛到酒坊,捕快和周員外的僕從就帶著劉老二帶來了。

陸錦屏吩咐把牛犢子、常寡婦都帶到外面去,相互隔開。然後,單獨把劉老二叫進了酒坊。

劉老二看見衙門捕快傳喚他,便有些緊張。此刻到了酒坊之後,見到熊捕頭凶神惡煞的盯著自己,更是驚慌,不待劉捕頭說話別咕咚一聲跪在地上,說:「小人劉老二拜見各位老爺。」

陸錦屏說:「我們發現周員外家的女婿龐岩死於謀殺,不是醉酒死亡。我們正在調查這個案子,那天晚上你在現場,對嗎?」

劉老二一聽這話,頓時打了個激靈,低著頭說:「小人是在現場,可是,小人可沒有殺他,再說他那麼壯實,肥得像頭大牯牛,我哪有力氣殺他呀。」

陸錦屏說:「是不是你殺的我們會查清楚。你現在把事情的經過說一遍,從你來,一直到你離開發現屍體,整個經過詳詳細細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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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3:31:50

第39章 破綻

劉老二趕緊答應,想了想說:「那天我到地裡忙活,忙得很晚,回到村裡都已經是二更天了,又累又乏。因為我有一丘田離我們村挺遠的,走一趟差不多要一個時辰,不打理又不行,所以每次去那打理莊稼,都要兩頭見星星。我回到家之後,匆匆的吃了飯,覺得身體很乏,便想喝點酒解解乏,於是,我就去常寡婦家酒坊。我來的時候酒坊已經沒人了,就只剩下龐巖和常姐。龐巖那個時候已經喝得熏熏的了,瞇著醉眼,看見我只是笑也不打招呼。常姐說我來得正好,她想攙扶龐巖回去,可是龐巖不願意走,讓我也勸勸他,夜深了該回去了,免得家裡人擔憂。我勸了幾句,龐巖卻生氣了,說我要麼留下來喝酒要麼滾蛋,我就不敢再勸他了。」

陸錦屏說:「你們當時坐在什麼地方?」

「在酒坊靠窗那個位置,喝酒之後發熱,透透氣,那是龐巖最喜歡坐的地方。他人胖,最怕熱,每次他都坐在那裡。」

陸錦屏瞧著他,說:「可是,剛剛常寡婦說了,他並沒有坐在那兒,是坐在我現在坐的這個位置,你們到底誰說得準?」

熊捕頭在一旁聽了,不由愣了一下,瞧了一眼陸錦屏,心想剛才陸錦屏並沒有問彭巖具體坐在什麼位置這個問題,怎麼陸錦屏此刻卻說這樣的話呢?

他很快便知道答案了。因為劉老二明顯愣了一下,撓撓頭說:「我記得他是坐在那個位置的呀,難道我記錯了?可能是那天我喝了好多杯有點醉了,可能記錯了吧,他說的為準。」

陸錦屏淡淡一笑:「你接著往下說,後來呢?」

劉老二暗自鬆了口氣,接著說:「後來我們就一起喝酒,喝到大概四更的時候,龐巖已經醉得不行,嘔吐。常姐拿了木盆打了清水來給他接嘔吐的污穢。然後,我們倆就商量攙扶他回去,可是龐巖卻死活搖頭說不回去,今天他要睡在這,誰送他回去他就跟誰急。我說不行,常姐這從來不留酒客在這過夜的,好說不好聽,還是趕緊回去,但是他卻死活不肯。我就跟常姐說要不然就讓她睡在這吧,咱們分開睡就行了,我可以替她作證。常姐沒辦法,只好同意。於是我們兩個攙扶他進了裡屋躺在床上,然後,常姐睡酒窖,我在大廳裡睡。我留下來免得別人說她閒話。後來……」

「先等等!」陸錦屏打斷了他的話,「你們攙扶他進屋的時候有沒有給他脫褲子?」

劉老二愣了一下,說:「沒有脫,怎麼可能呢?常姐能夠把他留下來在這過夜,就已經是很勉為其難了,怎麼還可能讓他脫了衣服褲子躺自己床上,那要是被人看見,可怎麼都說不清楚了,所以,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這是你猜測的還是你看到了?」陸錦屏冷笑瞧著他,話語裡帶有幾分促狹的味道。

劉老二有些惶恐,說:「是,是我看見的。當然是我看見的!我沒見到常姐給她脫褲子,當然我也沒有,我剛才只是說這個道理。常姐是不會這麼做的。呵呵。」

陸錦屏盯著他的眼睛緩緩說:「可是,你的常姐,也就是常寡婦,說了,那天晚上龐巖的褲子被嘔吐物弄髒了,所以,她給他脫下來,把髒的地方洗了洗。晾乾準備第二天給他穿的,後來發現他死了,才趕緊給他又穿上。這有作何解釋?」

熊捕頭一聽這話又愣了一下,先前這個問題陸錦屏倒是問過常寡婦。可是常寡婦明確說了,並沒有脫他的褲子,可是陸錦屏卻編造了這個事實說常寡婦說過脫了他褲子。但是有了前面的經歷,他很快明白陸錦屏在試探劉老二,因此他這一次克制住了沒有扭頭去看陸錦屏,依舊不動聲色瞧著劉老二的臉,還多了幾分配合嘲弄的神情。

「有這樣的事?我怎麼不記得了。」劉老二顯得很不安。

「你是真記不得,還是壓根就不知道?」

「知道!我當然知道呀,那天晚上我就在這裡怎麼會不知道呢!」

陸錦屏冷笑,淡淡的語氣說:「那好,那你接著說,後來呢?」

「我在大廳裡睡,睡到快天亮的時候,我覺得要是等天亮了才跟龐巖走出去,萬一被人看見,可是有人會在後面嚼舌頭的。村裡的人就盯著她呢,所謂寡婦門前是非多,不能給常姐惹麻煩。因此,我就想著趁天還沒有亮,趕緊攙扶龐巖出去送他回家。我進了常姐裡屋,便看見龐巖趴在床頭的地上一動不動,把我嚇了一跳,一摸沒氣了,我嚇壞了,趕緊跑去就叫來了常姐。常姐說他喝了那麼多酒,肯定醉死了。趕緊去找郎中,去告訴周員外。事情就是這個樣子。」

「你當時看見屍體是怎麼樣的?你進來指給我看。」

劉老二跟著陸錦屏走到裡屋,一邊比劃一邊說:「就在這,就這麼趴著的。」說著,匍匐在地比了一個大致的動作,示意當時龐巖就是這樣趴在地上的。

陸錦屏嘿嘿冷笑說:「不對!剛才常寡婦說,屍體不在這個位置,而在那邊,靠窗的地面,是仰面朝天躺著的,不是趴著的,這又作何解釋?」

熊捕頭心裡咯登一下,對陸錦屏這個問題有些奇怪,因為剛才常寡婦描述的的確跟劉老二說的一樣,就是這樣趴在床前面的,這一點跟後來的周員外所說也是吻合的,為什麼陸爵爺非要謊稱在那邊呢?用意有些不明白。

這一次,劉老二立刻反駁說:「不可能!我親眼看見的,屍體就這樣趴著,絕對沒有動過。常姐說她也沒有動過,怎麼可能躺在那邊面朝天呢?」

「常姐說她沒有動過?」陸錦屏禁不住冷笑,「也這就是說,在你發現屍體之前,常姐已經發現屍體了,而你剛才不是說你是第一個發現的嗎?」

劉老二有些慌張:「我……我意思是,誰也沒動過,我們倆都沒動過屍體,一直到周員外來,屍體就那個樣子,不可能像剛才老爺說的那樣,常姐也應該不會那麼說的。」

陸錦屏問:「你家裡除了你還有誰?」

「有我媳婦,還有一個兒子,今年五歲,還有我父親和母親,不過我們已經分家另過,他們兩個住在老宅那邊,隔著一條街。」

陸錦屏轉頭對熊捕頭說:「你派人把劉老二帶到外面去好生看守,不許他跟任何人說話。」

熊捕頭答應趕緊捕快將他押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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