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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0:00:29












【作者概要】:沐軼

【小說類型】:歷史穿越

【內容簡介】:

他是家徒四壁的破落爵爺,身邊只有一個誓死相隨的小丫鬟,擺字攤討生活;
他是穿越法醫,解剖化驗,從蛛絲馬跡中尋找線索,層層剝繭,追查幕後真兇;
他是盛唐第一刑官,左手勘察箱,右手解剖刀。現代法醫馳騁盛唐官場。
有他在,正義不會缺席。

【其他作品】:
刑名師爺 , 納妾記 , 冒牌知縣 , 刀筆吏 , 明朝卦師 , 大唐小郎中 , 醫步登天 ,  宋醫 , 風流神針 , 刑名小師爺 , 本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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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0:23:30

第1章 破落爵爺

「我的青青丫頭做的泡菜,天底下數第一,真好吃!」

陸錦屏坐在老宅廚房一張裂了縫的矮板凳上,端著一個土碗,拿著筷子,動作誇張地咀嚼著笑嘻嘻說。雖然碗裡是有霉味的陳年糙米,滿嘴跑沙子一般難受,可他的表情卻好像在吃山珍海味一般享受。

「好吃就多吃點啊!」小丫鬟葉青青喜滋滋用筷子夾了一夾泡菜放在陸錦屏的土碗裡,鵝蛋臉上一雙眸子因為喜悅而瞇成了兩道可愛的小月牙,「對了爵爺,昨兒個媒婆給你說媒,你咋沒聽完就把人家給轟走了?」

「娶妻?」陸錦屏用筷子在土瓷碗上當當敲了兩下,「咱們主僕每天賺的錢,也就夠吃陳年糙米加泡菜的,你覺得咱們還能養得活一位姑奶奶嗎?」

「可是……媒婆說了,那姑娘不圖跟你享福,就稀罕你這開國縣男的爵位,還有這上百年的老宅。她嫁過來就是跟咱們吃苦來的了啦。」

陸錦屏抬頭看了看昏暗的老宅屋頂,此刻正是清晨,深秋的太陽從窗欞照射進來,穿過縱橫交錯的屋樑,上面的雕樑畫棟在經歷了上百年歲月的侵蝕後,已然昏暗模糊不清,不過,卻還顯露出這大宅當年的輝煌。只可惜現在是家徒四壁,能變賣的傢具物什都早已賣了個乾淨。

他歎了口氣,說:「算了吧!我不想連累人家姑娘。要麼不娶,要娶就得讓媳婦過上好日子。——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不能給人穿好衣,吃白米,我有什麼臉面娶人家過門?」

陸錦屏是一位法醫,從現代社會意外靈魂穿越到唐朝唐中宗時代,距今已經半年了。他附身的是一位家道中落的破落爵爺,還欠了一屁股爛債。這位爵爺的曾祖是初唐時期的唐太宗李世民當秦王時身邊赫赫有名的十八學士之一的陸德明,被封爵為吳縣男。因子孫不善理財,近百年過去,到了陸錦屏這一代,家業已經敗得差不多了。

陸錦屏的父母早逝,只有一個姐姐已經遠嫁他鄉。陸錦屏承繼了曾祖開國縣男的爵位,有心考科舉重整祖業,無奈屢試不中。受人唆使變賣田產並用老宅作抵押借高利貸去行賄,想謀個一官半職,沒想到那官員收了錢財之後,卻因貪污受賄等種種劣跡被朝廷法辦處斬了。陸錦屏又氣又急,嘔血數升而死。穿越過來的法醫就是俯身在他的身上。身邊只有一個貼身小丫鬟葉青青相依為命。

葉青青是個孤兒,被陸錦屏的父母收留,作為陸錦屏的貼身丫鬟兼書僮。陸家敗落,所有僕從都走光了,她卻誓死跟隨少爺。

葉青青見他神情有些黯然,眼珠一轉,嬉笑道:「咱們後院那棵大樹上有個鳥窩,估摸著下蛋了,要不咱們去掏鳥蛋回來煮吃,你可是好長時間都沒沾到葷腥了。」

鳥蛋嚴格的說算不上葷腥,但是對於這對可憐的主僕來說,那已經是打牙祭的好事。陸錦屏一聽這話,不由得咕咚嚥了一聲口水。立刻將剩下的小半碗飯光噹一聲放桌上,說:「好啊,現在就去!」

這老宅是個三進門的庭院,前面有前廳,中間是內宅,後面有後園。後園一灣池水,池塘邊有一棵參天大樹。此刻已是深秋,樹上的落葉差不多都掉光了。清晨的太陽穿過光禿禿的樹枝,將靠近樹梢的一蓬鳥窩照得分外明亮。

陸錦屏往自己雙手吐了一口唾沫,搓了搓,正準備爬樹。不料葉青青卻搶在他前面,脫了繡鞋,光著兩個白嫩可愛的小腳丫,雙手抱著樹幹,狸貓似的嗖嗖爬上去了。

陸錦屏笑道:「你這小丫頭動作到挺快。——手可要抓緊啦,腳要踩牢實,手抓那個樹幹,對對,就這樣……」

葉青青很快爬到了那鳥窩處。呆了一呆,這才小心翼翼伸手進了鳥窩裡,抓住了一個東西,拿出來,在手心裡瞧了瞧,然後伸出給樹下陸錦屏看。居然是一隻剛剛生下來的吱吱叫的雛鳥。

葉青青說:「都已經孵出來了,有三隻呢。爵爺,它們好可憐。要不,還是不要吃它們了吧?」

陸錦屏可是沒有興趣吃活生生的雛鳥的。大聲說:「不要了!趕緊下來吧,小心!」

葉青青把手裡的雛鳥放回了鳥窩。手腳並用,很快便下到了樹下。

鳥窩沒掏成,只能回去。走過那一灣池塘,葉青青驚喜道:「爵爺,池塘裡有魚!一條小魚,游過去了,躲在荷葉下面。」

陸錦屏一聽,腦海中立刻浮現出紅燒鯉魚的樣子,饞得口水滴答往下掉,趕緊轉身過來驚喜的問:「在哪?魚在哪裡?」

「躲在荷葉下面,等一會就會出來的。」

陸錦屏便蹲在池塘邊,瞪大了眼珠子往水面幾張枯黃的荷葉下瞧去。葉青青也蹲在他身邊睜大眼瞧著。過了一會,魚終於游出來,卻只有筷子大小。

陸錦屏大失所望,歎了口氣,道:「算了,走吧,擺攤去!」

兩人收拾好出門,來到了同州府衙門前的街旁擺字攤。

陸錦屏穿越過來的時候,正好要去出命案現場,隨身攜帶一口法醫勘察箱,儘管裡面有先進儀器和藥劑,但都是用於法醫勘察的,因為沒有門路進入衙門所以用不上。他學的是西醫,不會中醫,沒有西藥和設備,也沒辦法給人看病。為了生計,陸錦屏在衙門旁邊街邊擺了一個字攤,給人謄寫判詞,代寫書信、抄書抄經文啥的,每日賺幾文錢度日。

字攤的生意照例不大好。都快到中午了,總共也就賺了兩文錢。

陸錦屏正百無聊賴的望著街上行人來來往往,葉青青坐在他身邊長凳上,乖巧得像一隻溫順的貓咪。

突然,就聽砰的一聲,有人在他的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震得桌上的筆墨紙硯都跳了起來。

陸錦屏被嚇了一跳,轉身一瞧,只見兩個大漢,後面跟著幾個混混站在桌前,凶神惡煞盯著自己。

這兩人一個叫癩頭張,一個叫姚胖子。正是他們唆使陸錦屏附身的那個書生用老宅作抵押向他們借高利貸,加上變賣剩下的家產田地湊錢去行賄,謀取官職。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

癩頭張和姚胖子等人原本希望幫陸錦屏行賄當官之後能狐假虎威,若不成也能收一筆高利貸,反正有他老宅作抵押,所以眼見陸錦屏當官不成,便上門逼他賣老宅還債。被陸錦屏拒絕,因為陸家除了這空殼老宅之外,沒有其他任何值錢的東西可以變賣還債了,於是癩頭張他們就去衙門狀告陸錦屏,要求判令變賣他老宅還賬。

刺史得知原委之後,卻判決說這是太宗先皇十八學士陸德明爵爺留下來的唯一祖產,是先皇賞賜,除非現任開國縣男陸錦屏自己同意,否則不能強迫他變賣。不僅如此,刺史大老爺對癩頭張等人竟然狀告爵爺十分氣憤,將他們一通訓斥,說他們目無爵爺就是目無先皇,著令衙役將癩頭張等人亂棍打出了大堂。

癩頭張他們眼見衙門居然還是維護這位破落爵爺,頓時洩氣,只能私下找陸錦屏跟他商量還債的事情。但陸錦屏只說沒錢。

這天癩頭張和姚胖子又帶人找到陸錦屏的字攤上來了,癩頭張兩手叉腰,一臉陰冷瞧著陸錦屏:「陸爵爺,你欠我們的錢到底什麼時候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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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0:26:31

第2章 軟硬兼施

陸錦屏道:「還錢先要有錢,現在我每天賺的錢也就夠我們主僕兩個吃飯的,你總不能殺雞取卵,把我們口糧也奪走吧?」

「誰稀爛你這幾個銅錢?」旁邊的姚胖子瞪著銅鈴一般的眼珠子說,「你欠我們的可是差不多六萬文!——啥話也不說,賣掉那老宅還債!不然今天沒完!」

「不賣!」陸錦屏面無表情說著,「那老宅是我曾祖爵爺傳下來的唯一祖產了,是太宗先皇賞賜給曾祖爵爺的,是我爵位的象徵,不能賣!這是同州刺史大老爺親口說的。你們當時也聽到了的。」

姚胖子脾氣暴躁,聽陸錦屏還是一口咬定不賣老宅,氣得他伸手一劃拉,將桌上筆墨紙硯全都掃到了地上,接著伸手要揪陸錦屏的衣領,冷不丁旁邊葉青青一隻小手伸過來,彭的一下抓住了他的胳膊,隨即秀腿飛起,正中他的軟肋,痛得他哎喲一聲蹲在了地上。

「你這賤婢,竟敢動手?」癩頭張氣得白鬍子亂抖,「給我打死這賤婢!」

幾個混混立即揮拳撲上去打葉青青。葉青青嬌小的身子猶如蝴蝶翻飛,在幾個人拳腳中躲閃自如,不時出招,中者必定慘叫倒地不起,片刻之間,幾個混混都被她打倒在地,痛苦呻吟起不來了。

癩頭張驚呆了,趕緊後退了好幾步,指著陸錦屏怒道:「你,你這賤婢打人,你管是不管?」

陸錦屏之所以有持無恐,並不懼怕他們來硬的,便是因為貼身丫鬟葉青青身有武功,而且相當不錯。

陸錦屏父母還健在時,雖然家道中落,但多少還有些田產,甚至還請了一位看家護院的鏢頭保護家人。葉青青六七歲開始當陸錦屏的書僮,她雖然生得嬌小,卻喜歡舞槍弄棒。陸錦屏父母發現之後一商議,覺得兒子一心讀書,無暇學武,但他身邊的丫鬟書僮要是有武功的話,也能更好地保護兒子的安全,便正式請那龍鏢頭教授葉青青武功。

他們卻不知,這龍鏢頭並非普通鏢師,當年在江湖那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只因一場家庭變故傷心之下遠走他鄉,機緣巧合到陸家當了護院。受陸家所托,又見年幼的葉青青聰明伶俐,也頗為喜歡,便當作女兒一般對待,悉心教授她武功,直到陸錦屏父母先後患病去世。而陸家為治病花光了積蓄,已經無錢再聘請護院,龍鏢頭才離開了返回故里去了。那時,葉青青已經盡得龍鏢頭的真傳。

陸錦屏掃了一眼地上躺著的姚胖子和那幾個混混,嗤的一聲冷笑:「是你們先動手,我的丫鬟是忠心護主,我幹嘛要管?」

「你!好好,你這兔崽子,欠錢不還,還縱奴打人!走走,咱們找地方評理去!」癩頭張口沫橫飛叫嚷著,說是要去評理,卻站在那不動。

陸錦屏已經瞧見旁邊同州衙門口兩個看門的皂隶站在門口瞧熱鬧,卻不過來勸阻。便指了指衙門,對癩頭張道:「喏,那邊是衙門,刺史大老爺就在裡面,要不你去跟他說說理?」

癩頭張他們上次去衙門狀告陸錦屏這位爵爺,結果被刺史大老爺一通訓斥,並被衙役亂棍攆出了大堂,哪裡還敢為這件事再去衙門。聽陸錦屏有恃無恐,眼珠轉了幾下,將鐵青的臉換上了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上前兩步,顫巍巍裝著要下跪。

姚胖子已經爬了起來,見狀趕緊扶著他,惶恐道:「大哥,你這是做什麼?怎麼給這小子下跪啊?」

「沒辦法,打又打不過,告狀沒人理,不下跪還能怎麼樣?家裡已經快揭不開鍋了,就指望他賣了老宅還了我的債,好買米買鹽養家餬口呢,他不肯,我便跪死在他面前也就是了,反正一家人左右是個死……」一邊說,一邊使勁擠眼睛,想擠出幾滴淚,偏偏半滴都沒有,只能用袖子擋著臉,嗚嗚乾嚎。

「你家揭不開鍋?」陸錦屏嗤的一聲冷笑,「說這話的時候,先把你嘴角油晃晃的油漬擦掉再說。演戲都不會。我家當初變賣的田產,可都是你們買走的,價格很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唆使我變賣家產去行賄,還向你們借高利貸,用老宅作抵押,你們這是唆使人犯罪!——這筆帳你們要好好說,我可以跟你們好好說,你們要胡來,那我也胡來!」

癩頭張和姚胖子聽了這話,臉上悲悲切切可憐樣慢慢消失了,站直了腰,惡毒地盯著陸錦屏,咬牙切齒道:「我們有的是辦法讓你低頭,老宅你賣定了,不信走著瞧!——咱們走!」

說了幾句狠話,癩頭張轉身往前走,姚胖子和那幾個混混忙爬起來一瘸一拐跟在後面走了。

走出一段路,忽然,姚胖子看見圍牆上有一張告示,旁邊還站著一個膀大腰圓的家丁看守著,不由一喜。

這告示是一位退隱京官貼出來,為他病危的寶貝女兒尋訪名醫治病的。這位告老退隱的京官姓高,曾經當過正四品上的吏部侍郎,退隱之後不喜歡住在京城,嫌太吵了,偏偏喜歡距離華山不遠的同州府,便在這裡買了一所宅院定居了。他膝下無兒,只有一女,他有一妻兩妾,這女兒就是最小的妾室所生,愛如珍寶。數月之前,得了一場怪病,請了不少郎中看病,甚至連宮中太醫都重金請來看了,卻都沒有治好。

眼看寶貝女兒奄奄一息,無奈之下,高老太爺貼出告示,尋訪能治好女兒怪病的名醫,包括做法事的道人。只要能治好女兒的病,定有重賞,如果是年輕又尚未婚配的,只要願意,可以招為上門女婿,將來承繼高家家業。

這個條件太優厚,因為高老太爺曾官至吏部侍郎,能當了他的上門女婿,對於平頭百姓,那無異於一步登天。所以揭榜前往醫治的郎中、道士不少,其中不乏年輕的,就是衝著這招親去的。

可惜,這些人沒有一個能治好高家小姐的病。這高老太爺性格暴躁,官威十足,雖然退隱,暴脾氣卻不曾改,把那些治不好病的郎中、道人統統臭罵一頓,亂棍打出。甚至有幾個醫術低劣明顯蒙事的郎中和沒什麼道行的道士被他直接派人扭送到了衙門治罪了。這樣一來,便沒什麼人再敢去揭榜。

那姚胖子一見這告示,不由眼珠一轉,想到了一個整治陸錦屏的主意,馬上湊到癩頭張耳邊嘀咕了幾句。

癩頭張聽得連連點頭,道:「好!這辦法好,那小兔崽子太不像話,好好治治他,這一次惹到高老太爺,便是刺史大人也無法護他周全了!哈哈哈,你們趕緊去辦!」

姚胖子答應,趕緊回去叫來一個丫鬟來,這丫鬟身高年紀跟陸錦屏的丫鬟葉青青差不多,經過刻意裝扮之後,打扮和衣裙都一樣。姚胖子交代了她要做的事。於是便等在陸錦屏的攤位不遠處的小巷裡。

終於看到葉青青方便去了,於是姚胖子趕緊讓那小丫鬟跟著自己出來,往那高老太爺貼的告示走去。

姚胖子當先走在前面,那小丫環跟在後面。姚胖子走到那家丁身邊,陪著笑說:「這位兄弟,我有點事想跟你打聽一下,不知方便嗎?」

家丁轉身瞧著他:「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從小學過一點醫術,還懂一些偏方……」

姚胖子慢條斯理同時又滿是獻媚地說著。就在那家丁轉身跟姚胖子說話的時候,小丫鬟快步上去,從牆上揭下了那張告示,拿著就跑。

家丁卻還沒意識到,姚胖子等他跑出一段路才指著那丫鬟道:「咦?她怎麼把告示揭走了?」

那家丁這才發現,大叫一聲,拔腿就追。那丫鬟已經跑到了陸錦屏的字攤前,將那告示往陸錦屏懷裡一塞,然後轉身衝進了先前葉青青進去的那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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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0:33:31

第3章 揭榜

家丁衝到陸錦屏面前,指著跑進小巷的丫鬟,道:「那是你的丫鬟吧,是你叫她揭榜的?」

陸錦屏有些莫名其妙,剛才那小丫鬟雖然跑得快,衣著打扮身高也差不多,但是他還是看清楚了相貌並不是自己的小丫鬟葉青青。這張告示貼在衙門牆上已經不少日子,他當然知道其中的內容,拿起來看了看,果然就是那京官招名醫給寶貝女兒看病的告示。正要說話,他的丫鬟葉青青已經從小巷裡走了出來。

家丁剛才只看見那丫鬟的背影,沒看見相貌,從衣著身高立即判斷就是剛才揭榜的那丫鬟,指著她叫道:「沒錯,就是她!剛才就是她揭的榜。她是你的丫鬟對不對?既然你們揭榜了,就趕緊跟我去見我們老太爺吧!」

葉青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什麼揭榜?誰揭你的榜了?」

「明明就是你,怎麼?揭榜了又不認賬?你們存心消遣我們高家是嗎?我可告訴你,慢說是你們這樣的人家,便是京城的達官顯貴,也要對我們高老太爺賠笑臉,不敢半點得罪。你們要是真有本事治好我們小姐,自然是少不了你們的賞錢,但是如果你們存心搗亂想消遣尋開心,我可要拉你們去見官。刺史大老爺也得給我們高老太爺三分面子!不但要打屁股,還要給你們枷鎖三個月示眾!」

(關於唐朝稱謂很多跟現代人的理解不一樣,比如叫僕從叫主人是「阿郎」,讀者人看了會感覺很不尊重。而僕從叫自己的女年老女主人和主人的女兒都是「娘子」,用在裡,往往會讓讀者感到愕然。試想一個猥瑣的男僕稱呼大太太叫「娘子」,叫大太太的女兒也是「娘子」,會感到很不舒服,有一種他在佔便宜的感覺。唐朝兒子叫父親是「哥哥」或者「爺爺」,如果這樣寫,讀者更是會把輩份搞亂。因此,本書中在稱謂問題上,只要是明顯跟現代人理解不一致容易產生歧義的地方,為了理解閱讀上的方便,統統使用現代人能理解的稱謂。例如年邁男主人就叫老爺,少主人就叫少爺,主人女兒就叫小姐等等,而不使用真正唐朝時的稱呼。在此特作說明,望各位愛好歷史的書友不必較真,一笑了之。)

一聽這話,不遠處看熱鬧的姚胖子差點笑出聲來,樂不可支回頭望向小巷裡的癩頭張等人,得意洋洋撇著嘴,意思是怎麼樣?還是我有主意,這一次保管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陸錦屏已經看見不遠處的姚胖子那得意的笑,立刻明白了到底怎麼回事。這種事情不好解釋,不過他也懶得解釋,因為要解釋也解釋不清楚,反正自己是學醫的,雖然是古代根本用不上的西醫,但做一個病情診斷還是沒問題的,說不定能搞明白這位京官的女兒到底什麼病,然後再讓中醫對症下藥,或許便有所幫助。這之前他窮困之下也曾動心去揭榜給那京官女兒瞧瞧到底怎麼回事,賺一筆酬金改善生活,但是有想到自己畢竟是學西醫的,而且主攻方向是法醫,只怕是用不上,反而會被人誤會是騙子。於是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懶得去了。

想不到現在居然被人硬栽了進來,想不去都不行了,便朝丫鬟葉青青擺擺手,然後微笑對那家丁說:「不用說了,我們跟你走。去給你們小姐看看病。」

家丁一聽,臉色立即緩和了下來,陪著笑說:「好好,那就請跟我來吧。」

說罷,家丁幫著陸錦屏他們將擺攤的桌椅板凳都搬到了旁邊一家商舖裡存放,這是陸錦屏之前跟這家商舖商量好的。

放好桌椅,陸錦屏撣了撣衣袍,帶著葉青青跟著家丁往高老太爺的住宅走去。路過姚胖子身邊時,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這下子,那姚胖子有些傻眼了,他原本想看到的,是陸錦屏拚死抵賴分辨,但是家丁不依不饒,甚至拳腳相加,儘管家丁肯定打不過那臭丫頭,但絕對不會吃這個虧,於是回去稟報高老太爺,高老太爺或者組織大批家丁狠狠教訓陸錦屏和那臭丫頭,或者動用衙門勢力直接捉拿陸錦屏法辦,不管是哪一種,都將是讓他希望看到的事情,可是想不到人家卻若無其事好像就等這一遭似的,竟然真的跟著家丁往高老太爺家去了。

難道,這窮酸爵爺竟然會看病?

不可能,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會看病,這書獃子只會死讀書,何曾學過半點醫術?想必知道無法解釋清楚,便決定去應付一下了事。可是,那京官高老太爺又如何是能應付得了的人?先前去的郎中,因為治不好病,沒有一個不被罵得狗血噴頭攆出來的。還有兩個因為明顯不懂醫術,高老太爺認定純屬蒙事騙錢,直接扭送衙門,打了一頓屁股枷鎖示眾。看樣子,陸錦屏也難逃這個劫數!

想到這,姚胖子又高興起來了,咧著嘴屁顛屁顛來到小巷,把情況跟癩頭張等人說了。癩頭張他們也很是高興,立馬跟在後面,要到高老太爺門外看陸錦屏是挨一通臭罵還是直接被扭送衙門治罪。他不懂醫術,多半是後者了。

陸錦屏帶著丫鬟葉青青來到了高宅前廳等著,那家丁跑進去稟報。

高老太爺先前貼出告示的時候,他的寶貝女兒已經找了不少名醫看過病,卻半點氣色都沒有,眼看女兒一天不如一天,此刻都已經氣息奄奄,實在沒轍,這才貼出告示重金求醫,甚至許下了招上門女婿承繼自己家產的許諾,雖然也有不少人揭榜來醫治,卻還是沒有一個人能治好女兒的病,到遇到了好幾個蒙事騙錢的主,氣得高老太爺簡直要發瘋。到了現在,眼看女兒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不由萬念俱焚。

此刻,他剛剛從女兒房裡出來,聽說又有人揭榜來了,不由又升起一線希望。即使他已經無數次的失望,但是當揭榜人再次出現的時候,他這渺茫的希望便又重新升起了。趕緊親自迎接了出來。

家丁暗自好笑,每次來揭榜的人,大老爺便滿心希望迎接出去,可是等那人沒轍之後,又暴跳如雷痛罵一頓,甚至著人扭送衙門。只怕這一次這擺攤的書生也是這個結局。

高老太爺來到客廳,見到陸錦屏,不由微微一愣,只因為陸錦屏太年輕了,高老太爺實在不敢相信一個年輕郎中能把女兒的病治好。

陸錦屏當然看出了高老太爺失望的表情,其實,陸錦屏不是很想接著這樁活,因為高老太爺的女兒已經經過了不少名醫救治,但是卻毫無效果,他一個學西醫的,在沒有西藥和現代醫療設備幫助下,他沒有信心能夠給人看病。現在看見高老太爺滿臉失望的樣子,他正好有了一個撤退的機會,於是淡淡一笑,拱手道:「高老太爺如果不相信在下的醫術,就另請高明好了,在下告辭!」說罷,陸錦屏轉身就往外走。

高老太爺有些驚訝,因為這之前來到郎中也好,法師也好,基本上清一色都是自吹自擂誇耀自己的醫術或者道法如何高明,一定能將他女兒治好,偏偏這位年輕人並不是很在意這件事情似的,這反倒讓高老太爺多了幾分希望。因為先前那些自吹自擂的人沒有一個能夠治好女兒的病,而這年輕人剛好與他們相反,說不定便有他獨到之處,因此,高老太爺臉上笑容頓時多了幾分,趕緊上前拱手說:「公子請留步,既然來了,當然還請公子為小女瞧瞧病,怎麼能就這樣走了呢?——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陸錦屏搖頭說:「姓名就不用說了,因為我如果治不好你的女兒,你也沒有興趣記住我的名字,還是趕緊去看看令嬡的病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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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新書開張,老友打賞,很是感動,謝謝老友一如既往的支持。謝謝靜怡o9o3、筱玥、火熾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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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6 10:35:32

第4章 上門女婿作懸賞

高老太爺一聽,覺得這年輕人說話雖然有點難聽,但是卻很實誠直率,若不是心中的確有些能力,斷不會如此清高的,不覺心中又多了幾分希望。忙道:「是呀,小女的病,很多郎中都沒有治好,希望公子能妙手回春,如果公子能夠治好小女的病……」

陸錦屏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高老太爺不用說了,你的那些條件我都知道,還是不要耽誤時間,咱們盡快去吧!」

高老太爺忙答應,帶著陸錦屏和丫鬟葉青青來到了後院女兒的閨房。

在唐朝,男女之間並沒有像明朝清朝那樣戒備森嚴,沒有那麼多忌諱,所以郎中可以直接進入女子的屋裡給女子看病,也不用隔著蚊帳切脈,更不用搭一張手帕在手腕上。所以,陸錦屏他們進去之後,高老太爺的女兒就那樣躺在床上,蚊帳也沒有放下來。旁邊站著丫鬟、老媽子,還有高老太爺的三個妻妾。

陸錦屏往床上躺著的高老太爺的女兒臉上一看,不由暗自苦笑搖頭,且不說這女孩的病怎麼樣,就是高老太爺許下治好女兒的病可以招為上門女婿的條件來說,只怕就算是有本事治好他女兒的病的年輕郎中,看了他女兒相貌之後,心裡也要掂量幾分,究竟要不要治好他女兒的病,因為他女兒長得的確太普通,甚至可以說有點醜。

當然,在天下父母眼中,自己的子女永遠是最好的。所以,在高老太爺眼中,自己女兒那是美若天仙的,於是他才開出了高價。他自認為的高價,只要能救了他性命垂危的女兒一命,他可以招為上門女婿,不僅娶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還可以繼承自己的家業。因為高老太爺只有這麼一個孩子。家業只能留給女兒女婿。只可惜,他對自己女兒的相貌缺乏客觀認識,他不知道,自己提出的這個懸賞,對心存幻象的年輕郎中其實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當然,陸錦屏並不是衝著上門女婿繼承家業這懸賞來的,他只不過是被他姚胖子等人算計被迫來的,不過,他倒是想看看自己的醫術有沒有可能幫忙治好高老太爺女兒的病,要是能治好,不要當上門女婿,也可以得一筆賞金,至少可以緩解生活壓力,不至於為生計如此發愁了。

陸錦屏坐下,仔細觀察高小姐的臉色,拿過她手腕診脈。

他在大學雖然學的是西醫,但是中醫屬於醫科的必修課,也是要一定的學時來學習的,所以中醫的一些基本的東西他還是懂的,只不過遠沒有達到給人看病的程度,包括切脈,他只懂一些理論,實際操作壓根不會,現在只不過是裝裝樣子。

當他的手指觸碰到女孩的手腕的時候,那女孩突然抽搐了一下,好像手腕被針紮了似的,勉強的睜開了眼,瞟了陸錦屏一眼,眼球一翻,又把眼合上了,鼻間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

高老太爺趕緊俯身安慰道:「乖女兒,這位郎中是爹爹請來的名醫,是來給你看病的,他的醫術很高明的,藥到病除,很多人都治好了,像你這種病,他治好過很多人,所以你的病他一定能治好,你放心吧!要聽郎中的話,好好吃藥,病很快就會好了。」

這一番話高老太爺不知道說了多少次,每一個郎中來,都會跟他如此這般地吹噓一翻,他聽得耳朵都起老繭,可是卻沒有任何用處。但是這些說辭聽著倒讓人安心,所以,為了安慰女兒,他也照抄照搬說出來,說了很多次,已經十分的自然。

陸錦屏把自己原本就已經很輕的動作放得更輕,幾乎是輕輕貼在那女子的手腕上。就是這樣那女子還是哆嗦了一下。

就這麼保持著,因為他只不過是裝裝樣子而已。就這樣按著她的手腕,回頭對高老太爺說:「你女兒是什麼時候開始覺得不舒服的?什麼時候發現生病的?當時是什麼症狀?」

高老太爺有些奇怪,覺得這個年輕的郎中看病跟其他人不一樣。他剛剛把手放在女兒手腕上,立刻便開始詢問病情。正常的郎中要麼先詢問病情,要麼先悶不作聲診脈,觀看舌象等等,然後才詢問病情,很少見到一邊診脈一邊詢問病情的,因為分心於聽對方回答,就不能夠好生體會手指下脈象的變化。由此看來,這個年輕郎中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厲害。高老太爺臉上又露出失望的表情。

但是,有希望總比失望好,他還需要耐心的,盡可能多給郎中以機會。

高老太爺便沒有說出心中的疑惑,直截了當回答:「我女兒大概是四五個月前就犯病的,剛開始的時候不想吃東西,老是拉肚子,覺得沒力氣。請了郎中來看,說是得了傷寒,開了藥給女兒吃,可一點作用也沒有,反倒越來越厲害。吃飯也越來越少,全身沒力,躺在床上就不想起來。而且誰也不能碰她,一碰就說疼。唉,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我特意去京城請太醫來看,結果也是沒用。現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公子的身上,希望你一定把我女兒治好,如果你治好了……」

聽他又要說那讓人哭笑不得的回報辦法,陸錦屏趕緊揮手打斷了他往下說,皺著眉仔細端詳著少女的臉色,拿起她的手,發現她手掌一側脫皮,而且手上有一些小小的紅疹。

陸錦屏不由眼睛一亮,緩緩點頭,轉身對高老太爺說:「今天,你們給你女兒吃了東西了嗎?。」

高老太爺搖搖頭說:「沒有,她不肯吃,東西放在床邊,餵她,也一口都吃不下。」

「那她有沒有嘔吐過?」

「偶爾吧。有幾次吃了東西就吐了的。不過這幾天沒有吐過。——公子,你覺得我女兒是什麼病?有的郎中說她是傷害,這種說法最多,有的又說是什麼中邪了。可是,用盡了所有辦法都治不好,你一定有好辦法吧?是用藥呢?還是做法事?」

一聽老太爺這話,陸錦屏便知道他當真是病急亂投醫,看來不僅請過郎中,還請過道士來做法,而且不在少數,不然也不會說出這樣話來。

陸錦屏對高老太爺說:「先不說那些,先給你女兒吃點東西。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如果她不吃東西的話,身體會越來越弱,就沒有力氣抵禦病魔。」

高老太爺苦笑說:「我也知道是這個道理,可是,東西送到嘴邊,她就是不吃,我也沒辦法。」

「這樣吧,你把吃的端來,我來跟她說,等她吃了東西有些力氣,能說話,我還要問她才能瞭解病情。她要一句話不說,這個就麻煩了。中醫……,啊不,郎中看病不是講究望聞問切嗎?如果沒有問,就難以準確把握病情,所以還是要想辦法讓她吃東西。」

高老太爺一聽連連點頭,趕緊吩咐丫鬟從廚房端了一碗小米人參粥過來給小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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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0:42:32

第5章 嘔吐物

高小姐昏昏沉沉的,但是還是能聽到他們說話,緩緩搖頭表示不想吃東西。

陸錦屏說:「小姐,稀粥你必須吃,如果你不吃,我敢斷定,你不出半個月就會死掉!」

這話一出,屋裡的人都吃了一驚,從來沒有哪個郎中敢這麼預言,大不了哄著小姐吃藥吃東西,病才好,從來沒有一個人敢直言不諱的說到死字,更不敢說她半個月之內就會死掉,所以這一話說出來,屋裡的人都驚呆了。

床上躺著的高小姐瘦弱的嬌軀也抖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眼中滿是驚恐,瞧著陸錦屏。

陸錦屏瞧著她,說:「實話告訴你,我的醫術已經到了能斷人生死的地步!從你的病來看,你要好好吃東西,我還有辦法給你治,你要還像以前那樣不肯吃東西的話,半個月之內必死無疑!——這絕對不是恐嚇!」

高小姐眼中的恐懼更濃了。

她的貼身丫鬟偷眼看了看陸錦屏,:「先生,我們家小姐一吃東西就吐。」

「吐了沒關係,再吃!——你餵她,看她吃不吃,她要不吃,我就走。半個月之後,我來參加她的喪事!」

旁邊高老太爺的三個妻妾都惶恐不安,最年輕的三姨娘也就是高小姐的母親,實在忍不住,上前輕輕扯了高老太爺衣袖一下,嘟噥道:「瞧他!怎麼這麼說咱們女兒啊?」

高老太爺點點頭,輕輕拍了拍三姨娘的手,狠狠咳嗽了一聲。瞪眼瞧著陸錦屏,想要說話,卻又打住了,因為丫鬟聽了這話,端了小米人參粥用湯勺舀了送到女兒嘴邊,想不到女兒竟然張嘴吃了下去。

這下子,屋裡的人又吃了一驚,特別是高老太爺和三姨娘,看見女兒不吃飯,心中焦急萬分,沒想到這個年輕的郎中幾句話就讓她吃了,儘管使用的方法使他們頗感不快,但是他心中也知道,這位年輕郎中說的是實話,要是女兒當真就這麼不吃的話,只怕連半個月都活不了。這個道理誰都懂,可是沒有人敢說出來,偏偏是這個別人不敢說出來的道理,這年輕郎中說出來之後,女兒竟然聽進去開始吃東西了。不由得喜出望外。

很快,高小姐一碗稀粥全都吃了下去,喘息著,似乎有些反胃,皺著眉表情很痛苦。

眼看女兒吃了這一碗人參稀粥,高老太爺等人都高興起來了。

陸錦屏說:「老太爺,我看完了,能否借一步說話?」

高老太爺有些吃驚,因為先前的郎中都是反覆斟酌,反覆詢問,反覆把脈,像他這樣只讓病人吃一碗粥,然後就結束看病的郎中,遇到的還是第一個。病人或者家屬總是希望郎中能給病人多看一些時間,看得更准一點,像他這樣似乎有些敷衍了事,讓高老太爺很是不高興,一張臉已經黑了起來。不過他還是強忍著,先聽聽這郎中準備說什麼。若不如意,他的暴脾氣便要當場發作,讓給他一個好看。

高老太陰著臉,背著手走出了女兒的閨房。

陸錦屏跟著他出來,到了書房裡。高老太爺在坐榻上大馬金刀坐了下來,也不招呼陸錦屏坐下,陰著臉說:「有什麼話說吧,我女兒到底什麼病?你到底能不能治?」

葉青青一直跟在陸錦屏身邊,看見那高老太爺那樣子,立刻警覺。她也聽說這位貼告示替女兒招女婿給女兒治病的退隱京官高老太爺脾氣十分暴躁,來給他女兒看病的醫郎中和道士,基本上都被他臭罵一頓攆了出來,有的甚至直接被扭送衙門治罪。不過,如果說他敢對爵爺無禮的話,自己也不會客氣。葉青青的小拳頭已經緊緊握著,瞪眼瞧著高老太爺。

陸錦屏卻若無其事的樣子,瞧了高老太爺一眼:「我大概知道你女兒是什麼病了。不過,我還需要一點時間來確診。而確診你女兒的病,需要取你女兒的一樣東西回去做檢驗。檢驗結果出來,就知道你女兒究竟是不是我懷疑的這種病,就可以對症下藥了。」

「檢驗?」高老太爺皺了皺眉,「沒聽說過看病還需要檢驗的。」

「我看病跟別人不一樣,如果一樣,只怕結果跟那些郎中一樣,治不好你女兒的病的。」

高老太爺一想也是,便點點頭,問:「你想要小女什麼東西去檢驗?」

「嘔吐物!」

「嘔吐物?我女兒沒有嘔吐啊。」

「很快她就會嘔吐的。」

「哦?是嗎?」

剛說到這,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高小姐貼身丫鬟推門進來,焦急地說:「老爺,小姐把剛才吃的全都吐出來了。老夫人讓我叫您和郎中趕緊去看看呢。」

果然被這年輕的郎中說中了,高老太爺又驚又喜。頓時對陸錦屏的醫術信心大增。

其實這說穿了沒有什麼稀罕,陸錦屏逼著高小姐吃下那麼大一碗小米人參粥,其目的就是要讓她反胃。因為,長時間不吃東西,而且因為食慾不振難以吃下東西的人,再突然一下吃進這麼多東西的話,一定會腸胃不適引起嘔吐的。

陸錦屏帶著葉青青跟著高老太爺來到了高小姐的閨房。

進到屋裡,便看見高小姐躺在閨床上,丫鬟正在用手絹為她擦拭嘴角的污漬。床邊一個放著盛了小半盆清水的銅盤此刻已經渾濁,銅盆的邊上也沾有一些嘔吐物。

陸錦屏轉身對高老太爺說:「請你讓人拿個帶蓋子的小盅來給我,再拿雙筷子,都要洗乾淨了的。」

高老太爺自然不知道他要這些東西做什麼,還是馬上吩咐僕從去拿。陸錦屏接過看了一下,確認的確是乾淨的,然後用筷子將銅盆邊的少量污物夾了起來,放進了小盅裡,遞給葉青青,讓她保管好。

陸錦屏又對高老太爺說:「老太爺請外面說話。」

高老太爺於是又跟著他來到門外,陸錦屏這才低聲對高老太爺說道:「我現在要把這些東西拿回去檢驗,在我回來之前,不要給令嬡吃任何東西,包括喝水。」

高老太爺不明白:「為什麼?」

「這是我治病的需要,你若是相信我,就聽我的。」

「好!我相信你。」高老太爺現在也只能做這個選擇,連太醫都治不好的病,這年輕人要治好,當然方法就不能跟別人一樣,否則結果只怕也是一樣。所以聽陸錦屏這麼要求,反倒更讓高老太爺增加了對他醫術的信心。

陸錦屏道:「檢驗大概需要一個來時辰,我一個時辰之後再來。」

「好的!」

「我需要三十文錢買藥。請高老太爺先給我藥費。」

高老太爺皺了皺眉:「你不能開方子我派人去抓藥嗎?」

「不能,這方子是保密的。只能我親自去抓藥。——高老太爺不會懷疑我騙你的三十文錢吧?」

高老太爺笑了笑:「騙子很多,我還真有點擔心。不過,三十文的確不多,你真要騙,也不會只騙這麼點錢。我信你!」說罷,叫官家取了三十文銅錢給了陸錦屏。

陸錦屏拎著三串銅錢,道:「一個時辰後我就回來。」

高老太爺說:「好,那就有勞公子了,我送你出去。」

這高老太爺可是官品很高的京官,架子一向很大。以前上門給她女兒治病的郎中和做法事的道士,差不多都是給他轟出去的,更別指望他送到門口。而這一次,居然把這位年輕的郎中先生一直送到了大門之外,當真是罕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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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0:49:33

第6章 奇怪的要求

陸錦屏帶著葉青青出了大門,便看見小巷子裡一直守在那的癩頭張等幾個人,他們原本等著看熱鬧,就算高老太爺不把陸錦屏直接扭送衙門,至少也要讓家丁將他架出來扔到門口,沒想到高老太爺竟然將他親自送出門外,當真讓人意想不到。癩頭張他們幾個人呆呆的望著陸錦屏和小丫鬟揚長而去,半天做聲不得。

這時已經是中午時分。

路過一家小吃鋪時,陸錦屏站住了,對葉晴晴說:「咱們進去吃牛肉麵!我已經好久沒有吃牛肉麵了,今天享受一下!」

葉青青吃了一驚,說:「錢是拿來買藥的,我們哪有錢吃牛肉麵?」

「放心吧,買藥用不了那麼多錢,我故意多說了一點,目的就是先犒勞一下我們兩個的辛苦,走吧。」

陸錦屏已經來到唐朝半年了,他知道唐朝的一般抓藥的價格,一般情況下不超過十文,如果自己推斷沒錯,那治療高小姐的病每副藥也就幾文錢而已,根本不需要那麼多。

兩人進去之後坐下,陸錦屏要來兩碗牛肉麵。當熱氣騰騰的牛肉麵放在陸錦屏面前時,他哪裡還按耐得住,趕緊抓過筷子稀裡嘩啦的吃了起來,很快便把這一大碗牛肉麵吃了個底朝天,連湯都喝乾淨了。

他這才心滿意足的放下碗,拍拍微微鼓起的肚子,說:「哎呀!我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麼香甜的牛肉麵!」

葉青青撲哧一聲笑了:「那是爵爺好長時間沒吃麵了,其實這家的牛肉麵也不怎麼樣,只能算馬馬虎虎還可以吧。爵爺,我胃口小,吃不了那麼多,我趕一半給你。」端起碗,要分面給陸錦屏。

陸錦屏擺手說:「你自己吃!我已經吃飽了,再也塞不下去,你必須吃完,不然我可要生氣的。」

葉青青吐吐舌頭,埋頭吃麵。她也是好長時間沒有吃過葷腥,當然跟陸錦屏一樣,把一碗麵吃了個底朝天。

陸錦屏付了面錢,總共兩碗麵也不過六文錢。

吃飽喝足,陸錦屏哼著帶著葉青青返回到老宅。

回到屋子,陸錦屏從葉青青手裡接過那:「我要到屋裡檢測高小姐究竟是什麼病。你在門口看著。」

直到這時,葉青青才迷惑不解的問:「爵爺,你什麼時候學會的醫術?我怎麼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以後有你驚訝的。」陸錦屏笑呵呵把房門關上,上了門閂,取出自己的法醫物證勘察箱,將裡面的藥劑和試管燒杯酒精燈等統統拿了出來,在桌上擺好,然後取了一個小銅片。

他要用高小姐的嘔吐物做的試驗叫「雷因須試驗」。

這個試驗總共用了兩個小時左右,當他按照實驗流程把整個試驗做完的時候,那用於測試的銅片變成了灰黑色!

這個提示的結果與陸錦屏心想推測很吻合,但是,他還是皺了皺眉,因為結果很讓人意外。

他決定在這個試驗基礎上做另一個試驗,進一步證明自己的推測,這個試驗叫「古特蔡氏法試驗」。

他先將那一小片前面試驗中變了色的銅片放入試管中,加了濃鹽酸數滴,又加了鋅粒數粒、再在試管口上塞一小團醋酸鉛棉花,在上面再蓋上一張**試紙。幾分鐘之後**試紙變成了黃褐色。

試紙變色結果的相應提示,證明了他心中推斷。現在,他已經知道該怎麼治療高小姐的病了。

當下,他哼著小曲把實驗器材和藥品全部都重新收好,放進了法醫勘察箱,然後拉門出來。

門外,葉青青還依舊警惕的站在那張望,儘管老宅裡面就他們倆,並沒有外人,也不會有強盜進來,因為他們的老宅能賣的統統賣掉了,除了搬不走的牆壁房屋之外,強盜進來也是一無所獲。

葉青青聽到門響,轉頭望向陸錦屏,喜問:「爵爺,怎麼樣?有結果了嗎?」

「我已經知道高小姐到底得了什麼病。走,咱們抓藥去,保管藥到病除。」

葉青青又驚又喜,跟陸錦屏出來找了一家藥鋪,這家藥鋪是有坐堂郎中的。陸錦屏讓葉青青在門外等著,自己進去抓了一副藥,很快出來了,對葉青青說:「咱們先回去熬藥,熬了藥,把湯藥送去。」

葉青青有些不解,忙問:「咱們直接把藥拿去給他們,他們自己煎藥不就可以了嗎?幹嘛自己費事?」

陸錦屏搖頭說:「當然不行,我們要把藥送去,他們找個郎中一看便知道是什麼藥,那我們就賺不到錢了。」

葉青青一想也是,還是爵爺想得周到。

陸錦屏又說:「咱們還得買一點白米回去熬稀粥,給那位高小姐送去。」

葉青青又奇道:「這又是為什麼?他們家不有的是白米,還可以加人參的。」

「不一樣,我的稀粥跟他們是不一樣的,——至少在他們眼中是這樣,你不用管了,按照我的吩咐做就是。」

說罷,兩人來到米行,買了一小碗白米,回到了老宅。

葉青青馬上生火煎藥,同時,拿過那一小碗白米準備倒到鍋裡熬粥,卻被陸錦屏擺手制止說:「只用一半就行了,另外一半留著咱們倆吃。」

「啊,這行嗎?」

「行不行你聽我的就是,——咱們辛苦救他女兒的命,吃他一點白米也不算過分吧?」

葉青青笑嘻嘻點頭說:「那是當然。」

等到白米稀粥和湯藥都熬好了,分別用兩個罐罐裝了,葉青青提著,兩人出了門,來到了高老太爺宅院。

約定的一個時辰已經到了,高老太爺一直守在門口,遠遠看見陸錦屏他們過來,忙不迭迎上去拱手道:「公子,怎麼樣?弄明白我女兒究竟是什麼病了嗎?」

陸錦屏點點頭說:「當然弄清楚了,而且我還抓了藥熬好了送來,吶,在罐子裡,拿去給令嬡喝了。另外我還有一件事要叮囑你,你必須做到,要不然你女兒的病也好不了。」

高老太爺接過裝藥的砂罐,趕緊說:「公子儘管說,老夫一定遵從。」

「這個要求其實很簡單,從現在開始,你女兒的飲食由我負責。你們家不許給她吃任何東西,只能吃我送來的東西,當然水可以喝,明白了嗎?」

高老太爺愣了一下,趕緊點頭答應,這個要求很估怪,但是,在所有正常的郎中都治不好女兒的病的情況下,他當然希望一個古怪的郎中用古怪的辦法能治好女兒的病。所以,陸錦屏的方法越古怪,他反而越充滿希望,忙不迭點頭。

陸錦屏又鄭重其事的說:「我剛才的話你一定要記住,把你們所有的妻妾丫鬟僕從都叫來,好生叮囑他們,如果有一個人犯了,偷偷給她吃了東西,就前功盡棄,我的藥的藥效就會全部泡湯。那時候治不好你女兒的病你可不要怪我。」

先前高老太爺還不是很在意,現在聽陸錦屏說得如此鄭重,這才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忙鄭重其事點頭說:「我這就召集他們吩咐下去。誰敢違抗,重責不饒!」

陸錦屏點點頭說:「那就好,另外,餵藥和喂稀粥等,都只能你自己動手,不要假手旁人,這也是必須的,記住了嗎?」

高老太爺忙不迭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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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6 10:50:33

第7章 洗腳

陸錦屏說:「先把這藥吃了,等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我再送藥來,記住剛才我說的話。」說罷,陸錦屏帶著葉青青揚長而去。

高老太爺滿懷希望,一手拎著裝藥的砂罐,另一手拎著稀粥罐罐,僕從要上來接他都沒讓,親手提著,一直到了內奼女兒的房間。

他拿著勺子給女兒餵藥,藥很苦,但是女兒知道這是救命的東西,還是咬牙把一副藥都喝了下去,當然是分好幾次喝的,這樣避免反胃嘔吐。

接著高老太爺取出裝稀飯的罐罐,將稀飯倒到碗裡,準備給女兒喂稀飯。旁邊他的夫人和兩個小妾忙不迭要過來接手,說讓她們來,高小姐的母親三姨太更是委屈的說:「老爺,這是白米稀飯,啥都沒有,咱們女兒可最不喜歡吃這種東西,要不,我去廚房做一碗人參粥來。」

說吧,三姨太轉身要去廚房熬小米人參粥,但高老太爺叫住了她,同時吩咐妻妾和所有僕從到院子裡,他聲色俱厲地宣佈,從現在開始,小姐所有飲食都由那位郎中送來,不許任何人給高小姐送東西,否則家法伺候。

高老太爺的三個妻妾和那些丫鬟僕從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要求,但是他們只能遵從,不敢違抗高老太爺的命令。

吃了藥之後,高老太爺又親手把稀粥也給女兒一口一口慢慢餵了,也是分開幾次喂的,這一次都沒有吐,然後高老太爺和妻妾靜靜地坐著等,滿懷希望的等著病情的好轉。

到了傍晚的時候,高老太爺發現女兒的精神頭似乎好一些了,已經能微微睜開眼睛看他們,並能跟他們說上幾句話。這讓高老太爺老懷大慰,樂不可支。想著陸錦屏就要來了,趕緊親自到門口等這位神醫把藥再送來。

在太陽落山的時候,陸錦屏和葉青青又來了,依舊是提著兩個沙罐罐罐。一個罐罐裝的是中藥,另一個罐罐裝的是半罐的白米稀粥。

陸錦屏問:「怎麼樣,你女兒病有沒有好轉呀?」

高老太爺忙不迭點頭說:「有精神多了,比上午還能說話呢,神醫的藥當真神奇,醫術真了得,小女能夠能遇到神醫,那可是她的造化,萬分感謝。」

「既然有效那就好。老爺請把明天的錢藥錢和飯錢給我,還是三十文。我明天再送藥和稀飯來。」

陸錦屏沒有多要,因為這時候他多要的話反而會讓對方生疑,會節外生枝,他需要慢慢來,後面如果真能治好她女兒的病,靠這位京官的權勢,應當可以幫助自己實現願望,那樣才是長久之計。現在不要給對方一個貪財的印象。所以他要的錢都不多。

高老太爺趕緊吩咐管家去拿了三十文錢來給陸錦屏。又對陸錦屏說:「神醫是否進去給小女複診一下?看看是否需要調整藥方。」

陸錦屏卻搖頭說:「所謂效不更方,既然藥有用,就不需要再改變藥方了。」

往家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

已經是深秋,太陽一落山,氣溫就直線下降。從高家回陸家老宅還是有一段路要走的,等走回老宅,兩人已經凍的鼻子頭都紅了。

到了院門口,陸錦屏雙手哈氣,跺著腳。葉青青趕緊伸手過去捧著陸錦屏的手,道:「哎呀,你的手冷得跟冰凌子似的,我幫你搓搓!」說著,一邊揉搓。

「還說我,你的還不是冷得跟什麼似的!」陸錦屏也握著她的手揉搓著。

葉青青被他搓手搓得不好意思,趕緊把手抽了出來,掏出銅鑰匙打開銅鎖,兩人進了院子,來到內宅,葉青青先點亮了油燈,然後說:「吹了一路的風,只怕要得傷寒,你做著,我給你燒水燙個腳,暖暖身子再睡覺。」

葉青青去廚房燒了水,很快先端來一碗熱水給他喝,然後用木盆盛了熱水端來放在陸錦屏腳下,幫他脫了靴子試試水溫,說:「你先別洗,水有點燙,我再去撮一點子母灰來加到水裡,給你驅寒。」

穿越已經半年了,陸錦屏習慣了丫鬟葉青青的這種伺候。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他不習慣,還曾經堅持自己洗腳。結果葉青青流了一夜的淚,只是說爵爺嫌棄她服侍不好。那以後陸錦屏便再也不敢任性,任由她服侍。

葉青青從廚房回來,用一把小鐵勺撮了一小撮帶著火星的爐灰,嘩的一下倒在了腳盆裡,就聽到嗤的一聲響,升騰起一股白煙,屋裡瀰漫著一種鄉土的味道。

葉青青小心的伸手進去,又試探了一下水溫,說:「好啦,爵爺,快把腳放進來吧,我幫你洗腳。小心點,先別整個放進去。不然要燙著。」

她用手托著陸錦屏的一隻腳放進木盆,卻不放入水中,只是讓蒸騰而上的水蒸氣薰燙。片刻,又換另外一隻。等水溫稍稍低,她便伸到水裡舀一些水上來淋在陸錦屏的腳丫子上,輕輕揉搓。

加了熱爐灰的洗腳水,有一種滑膩的感覺,加上葉青青靈活柔美的小手撫摸揉捏,陸錦屏非常享受,這比現代社會洗腳房洗腳滋潤得多。

等到水溫差不多,葉青青這才雙手托著他的雙腳,小心翼翼慢慢地放入水中:「可千萬別動,一動就會很覺得燙,不動,就不會燙的。」

「丫頭,你也懂得禪理?」

「啥叫禪理?」

「所謂禪理,就是……就是這話聽著感覺就像佛祖說的話,讓人覺得茅塞頓開,普通人說不出來的那種話,明白嗎?」

葉青青似懂非懂問:「難道佛祖也說過洗腳水燙的時候腳放進去不要動這樣的話嗎?」

陸錦屏忍俊不禁,笑道:「我也不知道佛祖是不是洗腳的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不過你剛才那話讓我想起了一首很有禪理的詩:『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也無怖。』——人不要有感情,有感情,就會受傷。」

葉青青點點頭:「是呀,我常常想起我死去的爹娘,每次想他們的時候,就覺得心裡好痛。雖然我已經記不起他們的相貌了……」

那首詩其實更多的講的是男女之情。但葉青青不過才十三四歲,還沒有經歷男女之情,特別是沒有經歷愛戀的折磨,自然不會有這樣的感受。她能想到的便只有親情,對死去父母的懷念。

陸錦屏見葉青青傷感,便故意引開她注意力,說:「今天的牛肉麵可真香!明天咱們還去吃!」

葉青青果然被引開了注意力,嬉笑道:「是啊,要是爵爺真能把那高小姐的病治好了,那咱們也可以有點錢吃好一點了。」

「當然能治好!放心吧,我有把握。」

「那感情好!」

陸錦屏洗完腳,葉青青端著腳盆去倒水,陸錦屏趿拉著拖鞋到了床邊坐下。這床只不過是幾塊木板放在兩根長條板凳上架起來的簡易床,跟這座充滿了渾厚歷史痕跡的老宅相比,真的有一種草鞋配西裝的感覺。

葉青青先服侍陸錦屏躺下,然後自己在床邊地上鋪了地鋪,吹滅了油燈,這才脫得只剩貼身的小衣,鑽進了被子。

夜色闌珊,僅有的一兩隻秋蟲的鳴叫若有若無,漸漸的銷聲匿跡了。

今天終於抓到了一個機會,但願這個機會是一個良好的開端!陸錦屏心中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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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招贅

第二天,陸錦屏帶著葉青青早上和下午分別給高小姐送了一次湯藥和稀飯。

到晚上,高小姐的精神似乎比先前更好一些了,跟高老太爺他們也能說上一小會話了。這更讓高老太爺和他的妻妾們高興得合不攏嘴。

如此過了兩天。

連著服用陸錦屏的藥三天,高小姐居然可以在丫鬟的攙扶下,下床慢慢在屋裡行走了。高老太爺心花怒放,眼看著女兒一天天好起來,他才感歎這位年輕人當真醫術如神,連宮裡太醫都治不好的病他就能治好,當真是要不得。

三姨太跟高老太爺說:「老爺,你先前告示中可說了,若治好女兒病的郎中年輕,又尚未婚配,就招為上門女婿,我看給咱們女兒治病的這位年輕神醫就不錯,咱們是不是商量一下這件事?」

她講話是當著高的,高小姐頓時又羞又窘,用手捂著臉,扭著身子說:「娘,看你說什麼啊!」

看著女兒都能撒嬌了,三姨太更是高興,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義的。你是我們高家唯一的骨肉,招一個上門女婿,入贅我們高家承繼家業,也是你的責任。這個年輕神醫,年紀輕輕醫術便如此高明,連宮裡的太醫都比過去了,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你要嫁了這樣的人,我們也就放心了。我們高家也就有了希望,對吧老爺。」

高老太爺微笑,捋著鬍鬚點頭說,:「正是!乖女兒,那神醫上次給你看病,你昏昏沉沉只怕也沒看清楚。他這兩天送藥來,說效不更方,無需複診,因此也沒有進來給你看病。你只怕還沒有仔細瞧過他吧?明天上午他來送藥,我便把他請進來,你好生看看他,是否中意。然後我們再商談,若是不中意,我們重重酬謝他就是了。要是中意,他們就招他入贅,可好?」

高小姐一張臉已經紅到了脖子,說:「女兒不知,全憑爹爹做主。」

一旁的高夫人也笑呵呵說:「她這麼說那就是答應了,我看這年輕神醫也是不錯,明天好想問問他的身家,若是配得上咱家,入贅才好,若身家不清,還是需要謹慎。」

二姨太說:「看他那樣,應該家境貧寒。——其實這也沒有什麼,他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醫術,將來要想大富大貴又有何難?咱們老爺以前可是吏部侍郎,要扶持他一把,未嘗不能飛黃騰達。將來當上了太醫,便可配上咱們閨女啦,對吧?」

一句話說的一屋子人都笑了。高小姐更是羞得把臉蒙在被子裡不敢看人。

這天下午,陸錦屏再來送藥,高老太爺依舊親自在門口迎接,拱手道:「神醫,小女已經能下床慢慢行走了。只不過,老夫以為,還是請先生進去複診一下心裡踏實。如何?」

陸錦屏道:「既是這樣,那我就進去看看。」

說罷,陸錦屏帶著葉青青進了宅院,來到高小姐的房中,便看見一屋子人坐在哪兒,微笑地瞧著他。他進來時,高老太爺的原配老夫人和兩個妾室都起身福禮,陸錦屏忙拱手還禮,走到床邊坐下,瞧了一眼高小姐。

在陸錦屏進屋的那一刻,高小姐好生打量了他好幾眼。可是當陸錦屏走過來的時候,高小姐一張臉已經羞得跟紅布似的,只是低著頭不敢看他。伸出手腕讓他診脈。

陸錦屏根本不需要診脈,他已經看出高小姐精神不錯,恢復的很順利,看來自己的推測是完全正確的。如這樣發展下去,再過兩天,便可以告訴高老太爺真相了。

陸錦屏裝模作樣診脈一會兒之後,便說:「姑娘的病已經大好。現在胃口如何?」

高小姐羞答答的飛快瞟了陸錦屏一眼,又趕緊低下頭,柔柔的聲音說:「胃口倒是好些了,只是稀粥不經餓,吃了之後晚上有時餓醒過來,又不讓姨娘他們煮給我吃。只好餓到天亮你送東西來……」

陸錦屏笑了說:「是我的疏忽,中午我來的時候,給你送些白米飯和菜餚來,一日三餐,你正常飲食就可以了。」

「好的!」高小姐點頭,低聲說,「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又抬眼飛快地瞥了他一眼,趕緊把臉側過去,只覺得滿臉緋燙。

陸錦屏感覺到有些不對,笑了笑站起身,對高老太爺說:「身體恢復的很順利,照這樣下去,再吃兩天的藥,差不多就能康復了。」

高老太爺連聲稱謝,親自把陸錦屏和葉青青送到了院門之外,目送他們遠去之後,返身回到了女兒的閨房。

在門口就聽到裡面笑聲一片,想必是幾個妻妾正在打趣女兒。進去之後,果然聽三姨太喜滋滋對高老太爺說:「老爺,剛才我們問了,女兒對那年輕神醫非常滿意,你可以跟他提婚事了。」

高老太爺瞧向女兒,高小姐早已鑽到被子裡,把頭都蒙著了,顯然是害羞之極。

當下高老太爺笑呵呵說:「既然這樣,中午他來的時候,我便跟他提這事情。

陸錦屏帶著葉青青往老宅走,葉青青低聲說:「爵爺,我咋覺得他們有些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準備招你做上門女婿啊?高老太爺求醫告示裡可是說了的。」

陸錦屏皺了皺眉說:「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好不好?我堂堂開國縣男會給人做上門女婿嗎?必須明媒正娶娶家裡來,要不然,我做上門女婿,那我陸家怎麼辦?我可也是我陸家唯一的骨肉。我的兒子要是改姓高,我如何傳承我高家香火?將來又有什麼臉面去見我曾祖爺爺呢?」

葉青青笑嘻嘻說:「說的也是,是青青多慮了,可是他們如果提這個話題又該怎麼辦?」

「且不管他,等到他若真的要提到這個話題,我自然會有一番道理說出來婉言謝絕。好了咱們去菜市場買些肉和菜,現在兜裡有錢了,回去一方面給那高小姐做些好吃的,另一方面我們也可以自己開開葷。」

到了菜市場買了肉和菜,還有佐料,回到老宅。

快中午的時候,陸錦屏讓葉青青負責煎藥,而他自己則親自下廚做菜。

當幾盤精緻的菜餚放在桌上時,把葉青青驚訝得目瞪口呆,拿筷子嘗了一口,嘖嘖連聲,對陸錦屏說:「爵爺,我咋不知道你還會做菜呢?我還當你是說笑呢,原來還真的做得這麼好吃!不可能呀,我天天跟在你身後,可從沒見你下過廚房掄個鏟子,你啥時候學會的?」

陸錦屏笑嘻嘻道:「我不是說了嗎?我讓你驚訝的事情還多著呢,以後慢慢驚訝吧,來,咱們先吃,吃完了再給高小姐送吃的去。」

葉青青說:「咱們吃完只怕飯菜也涼了,我們吃涼的無所謂,可是人家高小姐到底是大家閨秀,而且又是病中,吃涼的總不好,要不,爵爺你先吃,我去送藥和飯菜,回來我再吃。」

陸錦屏放下筷子:「你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好吧,那咱們先去送飯菜,回頭再吃。」

「我去就行了,爵爺你留下自己吃,不然飯菜涼了對你也不好。」

「你什麼時候看到爵爺躲著你一個人吃東西了?咱們倆同甘共苦,同呼吸共命運,一起去,一起回,一起吃,那才香!」

葉青青一聽,嫣然一笑,說:「既然這樣,咱們就先去吧。」

葉青青用罐罐裝了湯藥,用一個竹子編的食盒裝上飯菜,拎著,跟著陸錦屏出門,逕直來到了高老太爺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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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翻臉

因為說好了中午要找陸錦屏商量入贅高家做上門女婿的事情,這樣一來,高老太爺也就成了他的岳父泰山大人,這身份地位就不一樣,當然不能親自到門口去迎接姑爺,那樣有些掉價,高老太爺覺得會影響後面關於入贅的商談,於是安排高府管家到門口去迎接。把陸錦屏請到內宅,然後好好商議這件事。

高管家帶著兩個家丁等在院門外台階上。遠遠看見陸錦屏帶著丫鬟葉青青提著兩個罐罐過來了,趕緊快步下了台階迎上前去,拱手滿臉堆笑說:「神醫,你可來了。我們老爺正有事跟你商量了,讓小的在門口等著。」

陸錦屏心頭咯登一下,估計是葉青青先前料想的那件事,明知故問:「不知高老太爺有什麼事情商議呢?」

高管家笑呵呵說:「這個得由老太爺親自來說才行,神醫請跟我進去,屆時便知道了。老太爺、老太太還有兩位奶奶都在等著,神醫請!——把東西給我,我來提。」

說罷,高管家伸手從葉青青手裡接過了中藥罐罐和裝菜餚的食盒。

高管家接過食盒,立刻聞到一股菜餚誘人香味。要知道,陸錦屏使用的是現代烹飪技術炒的這幾個菜,而唐朝烹飪技術遠落後於現代,很多烹飪方式還沒有出現。自然陸錦屏炒的菜餚他們是沒有嘗過沒見過的,所以,那高管家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官家,見多識廣,一聞之下,便知道裡面的菜餚非同尋常。忍不住放下罐子,打開食盒往裡一瞧,只見裡面幾個精緻菜餚,色香味俱全。忍不住驚喜交加說:「哇!好精美的菜餚,卻不知這是同州餐館裡哪位名廚的手藝呀?」

葉青青得意洋洋說:「是我們爵爺的手藝!他的手藝可是不輕易露的,連我都未曾吃過,算你們小姐有福氣,能吃到我們爵爺親手做的菜!嘻嘻嘻」

高老高管家一聽,不由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陸錦屏,試探著說:「爵爺?難道,您是咱們同州府半年前死而復生的那位縣男爵爺,——太宗先皇身邊十八學士之一陸德明陸爵爺的曾孫?」

陸錦屏苦笑,瞧了葉青青一眼,點了點頭。

這下子,高管家臉上頓時變色,很快他又覺得不妥,又擠出了一抹笑容說:「原來是陸爵爺。失敬失敬,這個,兩位,我們老爺,剛好還有些急事要辦,只怕今天不能面見爵爺。還請見諒!」

一聽這話,葉青青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陸錦屏卻若無其事笑了笑說:「那我們就告辭了!」說罷轉身就走,葉青青只好在後面跟著。

走出一截路,葉青青低聲說:那管家怎麼說變臉就變臉?看他一臉嫌棄的樣子,倒好像我們是叫花子似的!」

陸錦屏歎了一口氣說:「只怕此刻在他們眼中,我們比叫花子還要不堪。要知道,我可是變賣了家產拿去行賄,最後打了水漂,氣得當場吐血而亡,雖然死而復生,可是這名氣也臭過天了。他高家是退隱京官,身世顯赫,自然是把我們這種人看成廢物。——開始的時候他問我姓名我沒有說,就是擔心這個,果不其然。唉!這下好,不用擔心被他們招去做上門女婿了。只不過,只怕連他們答應的賞金也有些懸了。」

葉青青吐了吐舌頭,低聲說:「對不起爵爺,我嘴巴太快,給說出來了。」

陸錦屏搖頭說:「沒關係,就算你現在不說,過兩天我也會主動告訴他們。這種事情,瞞得了初一瞞不了十五,我原本就是要用這件事來拒絕的,他們早點知道也好,我倒要看看,他們準備把這件事情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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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管家沒等陸錦屏他們走遠,便急匆匆的拎著食盒和裝湯藥的罐子,快步進了院子,急匆匆地來到後宅。

後宅裡,高老太爺和幾個妻妾正等著高管家把陸錦屏請進來,跟他商談入贅高家的事情,看見高管家急匆匆進來,後面卻沒有陸錦屏的身影,高老太爺不禁一愣,忙問:「神醫呢?是不是叫他丫鬟來的,他沒來呀?他若不來,這婚事可怎麼談呀?」

高管家壓低了聲音說:「老太爺,老太太,兩位奶奶,這門婚事,結不得啊!」

高老太爺和三個妻妾都愣了一下,皺眉道:「如何結不得呀?」

「他們家身世跟咱們配不上!」

高夫人笑了:「我當什麼事呢,老太爺都說了,他便是個窮光蛋。只要有這份醫術,將來老太爺引薦他到太醫院當差,做個太醫,要榮華富貴那還不是舉手之勞的事情?當上太醫,配咱女兒便可以配得了。」

高管家連連擺手說:「不是這麼回事!他若只是清貧,那倒也罷了,偏偏是,他是老太爺最討厭的那種廢物!」

老太太和兩個小妾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面面相覷,問:「廢物?什麼廢物?」

高老太爺卻聽出了端倪,忙一擺手,讓妻妾不要插嘴,急聲道:「難道,他竟然是……?」

「沒錯!他就是陸家那不肖子孫!他半年前變賣家產借了高利貸去行賄想當官,結果受了他錢財的官員被查辦,事情沒辦成錢也要不回來,又氣又急之下吐血而亡,次日又死後復生的那個家徒四壁的窩囊廢!」

那件事已經在整個同州傳遍了。只不過,古代沒有電視網絡,所以只能口口相傳。這消息很多人知道,但是,並沒有見過陸錦屏本人,所以,沒有把他跟那件醜聞扯上關係,這才讓他在街上得以擺字攤賺錢餬口,

但是這件事已經成了同州城很多人茶餘飯後的笑料,高老太爺當然也聽說過,雖然他來的時間還不久,一聽這話不由倒吸一口涼氣,臉上變得非常難看,低聲說,:「他就是太宗皇帝十八學士之一的陸德明的曾孫,同州唯一的開國縣男?」

「正是此人!他可是丟盡了他們祖宗的臉!」

「你沒弄錯?」

「他丫鬟說漏嘴了,叫他爵爺。我馬上警覺了,咱們同州也就他這麼一個叫爵爺的。我馬上想到可能是他,立即問他,他當面承認了他就是那死而復生的陸爵爺,哪還有錯?」

身後傳來高小姐帶著哭腔的叫聲:「爹,娘,我不要嫁給那個窩囊廢!打死我也不嫁!」說罷,嗚嗚地哭了起來。

三姨娘趕緊跑過去坐在床邊,把女兒摟在懷裡,柔聲安慰說:「乖女兒,別擔心,你爹最痛恨這樣的人,絕對不會招他做女婿的。你放心,咱們另擇良配,須得找一個我女兒十分滿意的做女婿才行,斷不會讓那樣一個廢物來做你夫君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

老夫人和二姨太,相互看了一眼,臉色也都很難看,老婦人對高老太爺說:「是呀,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雖然他咱們有恩,但是,這人人品太差,居然變賣祖產去行賄想做官,要是咱們招了這樣的人做女婿,只怕會被人戳脊樑骨笑死的,老太爺一生清譽可就全毀了。」

二姨太也接著說:「是呀,是呀,聽說這個人以前就是個書獃子。可也沒聽過他有什麼醫術高明的,而這一次,可能就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不知從哪弄了個偏方。老太爺,這樣的人是扶不上牆的,老爺你可要慎重。」

高老太爺陰沉著臉,緩緩點頭:「沒錯,這個廢物不配做我高家女婿,我要是讓他當了姑爺,一張老臉可就全丟光了。

高老太爺轉身對高管家說:「下午他來送藥,告訴他,以後再也不用來了。於入贅我高家的事情,他想都不要想!也不許他再進我高家門一步!聽見沒有?」

高管家趕緊連聲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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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誰是癩蛤蟆

三姨娘猶豫片刻,起身走到老太爺身邊低聲說:「老太爺,可是,女兒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是不是等他把病全都治好之後,再說了?」

高小姐在床上失聲叫著:「不用等啦!我不想見他!我現在已經好了。我都能下床自己上茅廁。再隨便找個郎中開藥調養兩天,還不是一樣?我很快就恢復了,不需要那個廢物再來,我也再不會吃他開的藥!把他送來的飯菜都扔到茅廁去!」

高管家忙不迭答應,將手裡的食盒交給僕從,吩咐扔進茅廁。三姨太又趕緊回去安慰女兒。

高老太爺瞧了瞧女兒,說:「女兒的病好得差不多了,那廢物也是這麼說的,今天再吃一次藥,估計也就差不多。後面再請黃郎中他們來瞧瞧,開兩劑補藥調養身體也就差不多了,不需要那個廢物再到我高家,免得玷污了我高價的門楣。」

高管家又趕緊連聲答應。

老夫人想了想,說:「老爺先前貼出的告示,可是說了,要是治好了我們女兒的病,要麼招為上門女婿,要麼給予重金酬謝,既然咱們不招他為上門女婿,是不是給他一筆酬金,也算堵住外人的口,免得人家說我們過河拆橋。」

「給他酬金?」高老太爺冷冷一笑,「他們家的家業全都敗在他手裡,借了高利貸行賄做官,我給了他錢,他若是再拿去行賄,別人知道了,豈不是說我讓他去行賄的?萬萬不行!」

二姨太瞧了老夫人一眼,見他神情尷尬,便幫腔說:「老爺,太太說的也在理,若是別人知道他治好了咱們女兒,咱們卻沒有給他賞金的話,只怕說老太爺言而無信,老太爺的聲譽會受到影響啊!」

高老太爺在屋裡轉了幾圈,這才站住,說:「既然這樣,那就給他五十文好了。——在同州,一個名醫出診,診費也不過一二十文,我給他五倍診金,算對得起他了吧?就這麼定了。——高管家,你務必跟他說清楚,不許他癡心妄想。拿錢趕緊走人,再不許在我高家門口出現!聽見沒有?」

高管家趕緊答應,聽到父親做出這樣的決定,床上的高小姐這才收了哭聲。

傍晚,陸錦屏帶著葉青青,提著食盒和半罐藥水,來到了高府門外。

當看見高府大門居然緊閉,一個人都沒有,陸錦屏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這幾天來送藥送吃的,一般都是高老太爺親自在門口等候,至少也是高管家在門口迎接,而現在卻吃了個閉門羹,連人都沒有,陸錦屏心中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葉青青很是生氣,抿著嘴,快步走上石階,抓住大門銅環,砰砰敲了幾下,高聲說:「有人沒有?還要不要湯藥了?若是不要,我可倒在門口啦!」

過了片刻,院門這才打開。一個家丁探頭出來,看了兩人一眼,鼻孔裡重重哼了一聲,慢條斯理說了一句:「嚷什麼?等著!」說罷,光噹一聲把院門又關上了,還聽到拉上門閂的聲音,似乎害怕他們衝進去似的。這讓葉青青更是不快,一張臉俏臉上滿是嚴霜。

又過了好一會兒,院門這才光噹一聲又打開了。高管家帶著兩個家丁出現在了門口。只見他翻著一雙白眼,鼻孔朝天。瞧著陸錦屏說:「陸爵爺是吧?你可把我們騙苦了!原來你就是那個變賣祖產想行賄當官的廢物啊?實話跟你說,我們老爺最恨的就是你這種人,鑽營取巧,老爺已經說了,你想做我們高家的入贅女婿,那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也別想!我們高家不歡迎你這樣的人。我們了,她不想讓你治病了,老太爺也說了,今後,再不許你進我們高家半步,也不要在我高家門口出現!聽清楚沒有?」

葉青青大怒,正要發火,陸錦屏卻擺擺手,示意她不要。

高管家將背在後面的手拿了出來,手心裡拿著那一串五十文銅錢,在手心裡掂了掂:「不過,你救了我們小姐,也算有點功勞,我們老太爺恩怨分明,答應的事是要做的,喏,這是給你的賞錢。希望你不要用老爺賞的錢再去拿去行賄買官,免得丟了我們老太爺的臉!」

說到這,高管家將手裡的一串銅錢扔出去,光噹一聲摔在台階上,繩子斷裂,銅錢頓時散開,叮叮噹噹,蹦蹦跳跳灑了一地。

高管家正要轉身進院子,就聽身旁「光當」一聲脆響,嚇了一跳,轉身一看,卻是葉青青將手裡的藥罐和食盒狠狠摔在了他身旁的台階上,頓時湯藥飯菜撒了一地。嚇得高管家趕緊後退,指著葉青青說:「你!你要做什麼?——來人啊!」

兩個家丁搶步上前,剛拉開架勢,便被葉青青飛起兩腳踢下了台階,慘叫著爬不起來。

葉青青指著高管家說「你們這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王八蛋!不要以為你們高家有權有勢就了不起,我們爵爺哪一點輸於你們?還想讓我們爵爺做你們家上門女婿?做夢!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們家那醜八怪女兒,想配得上我們爵爺?她才叫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呸!山不轉水轉,終有一日你們會求到我們爵爺,那時候看你們怎麼哭!」

說罷,葉青青伸手猛地一推,將高管家推得向後趔趄了好幾步,正好絆倒在高高的門檻上,光噹一聲摔在門裡,哎呀慘叫,好不容易爬起來,卻躲在高門檻後面不敢起身,只露出半張臉,驚恐的望著兩人。

陸錦屏上前兩步,瞧著高管家說:「回去告訴你們老爺,不要以為他女兒的病已經好了,——不出五天,他的女兒必死無疑!剛才我的丫頭說的沒錯,山不轉水轉,如果我的預言對了,記住,不要來找我,不然自取其辱。至於這五十文錢,拿去買些紙錢,到時候燒給你們高小姐吧,免得她到了陰曹地府沒錢打點小鬼判官被鬼欺負!」

說罷,陸錦屏轉身揚長而去。葉青青又朝著高管家狠狠啐了一口,快步追上陸錦屏去了。

在門口瞧熱鬧的人群中有幾個流浪的小孩,見到台階上有不少銅錢還有米飯菜餚,而兩個家丁哎喲哎喲叫著躺地上起不來,正是好機會,立刻撲上去爭搶地上的銅錢。

兩個家丁這才強忍著痛,爬起來去攆,那幾個小孩眼疾手快,儘管屁股挨了幾腳,頭上挨了幾個爆栗,到底還是把地上的銅錢都哄搶一空,甚至連那散落在地上的白米飯和美味菜餚,都捧在手裡飛一般的逃走了。

兩個家丁罵罵咧咧的也沒去追,趕緊進了院子地上,將躲在門檻後的高管家攙扶起來。

高管家抬頭已經看不到陸錦屏他們的身影,這才扯著嗓門嚷著:「有本事別走啊!咱們衙門評理去,別以為你是什麼爵爺就了不起,在我們高家眼裡,你這爵爺就是個屁!我呸!」

高管家一邊罵罵咧咧的,轉身哎喲哎喲的叫著進了院子,在兩個家丁攙扶下來到了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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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言中

高老太爺帶著三個妻妾,還有女兒,正在屋裡說話。見到管家在兩個家丁攙扶下一瘸一拐的進來,不由愣了一下。高老太爺說:「怎麼回事?」

高管家哭喪著臉說:「我把老太爺的吩咐跟他說了,想不到那廝惱羞成怒,居然叫他那賤婢毆打我們三個。我們看她是個女人,所以沒有還手。這是廢物唆使惡婢砸了藥罐子和食盒,他臨走還惡毒地詛咒我們小姐,得虧他沒入贅我們高家,不然,不知道大伙要吃他多少苦頭了!」

高老太爺原以為陸錦屏會拿了錢走人,沒有膽子鬧事,想不起結果竟然是這樣。臉色更是難看。

床上的高小姐已經嘶聲尖叫著問:「那廢物怎麼詛咒我的?」

「老奴不敢說,那話太惡毒了,小姐就當他放屁好了。」

「你說!你必須說!我倒要看看那個廢物是怎麼詛咒我的!」

高管家哭喪著臉望向高老太爺和他三個妻妾。

高夫人皺皺眉說:「小姐要聽,你就說吧,讓大家也知道,那不堪的廢物到底是什麼樣的嘴臉,認清楚,往後有人到後面嚼舌根,我們也有話說。」

高管家這才答應,說:「他說的話十分惡毒,老奴可是學他說的話……」

老太爺陰沉著臉說:「知道了!哪那麼多廢話。他到底說了什麼?怎麼詛咒小姐的?如實說來。」

「他說,我們是過河拆橋的王八……」

「罵人的話就不要學了!」高夫人皺眉打斷了高管家的話。

「是是,他詛咒說,小姐的病還會復發,不出五天,必死無疑。說那五十文錢留著買紙錢到時候燒給小姐……」

「夠了!」高老太爺大怒,砰的一聲,重重一巴掌拍了茶几上,震得茶碗跳起來摔在了地上,茶水灑了一地。

床上,高小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破口大罵,污言穢語不堪入耳。三姨娘也鐵青著臉,一邊安慰女兒,一邊對高老太爺說:「老爺,這人十分惡毒,如此詛咒我們女兒,該當差人將他抓了,扭送去衙門治罪!」

高老太爺雖然惱怒,卻只是氣呼呼沒接腔。

旁邊的高夫人歎氣說:「說到底,他是爵爺,開國縣男,那豈是尋常人家?他那老宅是太宗先皇欽賜的,雖然現在敗落了,可是真要鬧起來,朝廷還是維護他的。聽說上次債主逼他賣老宅,告到衙門去,反倒被馮刺史一通訓斥,說他們膽敢狀告爵爺,就是不尊先皇,給亂棍打了出去。他曾祖陸德明陸爵爺是太宗皇帝身邊十八學士之一,咱們老爺在朝中為官,還是他的晚輩。算起來也是同殿為臣,怎麼都有魚水之情,他們家現在敗落,咱們要是因為這事就把陸德明爵爺的後人扭送到衙門,一來衙門難辦,二來老太爺也有持強凌弱之嫌,三來,他到底治好了咱們女兒的病,人家會說咱們忘恩負義,擋不住別人嚼舌根的。」

一聽這話,三姨娘頓時啞口無言,只好回身摟著女兒安慰。

高老太爺歎了口氣說:「算了,既然這樣,可以說兩下抵消,我們也不欠他什麼了。這件事以後休要再提。」轉身又對高管家說:「你馬上去叫黃郎中來,給小姐開藥調理調理。」

高管家答應,趕緊吩咐備馬,來到了黃郎中的藥鋪。黃郎中在同州城也算數得上號的名醫,以前也曾經到高家給高小姐看過病。現在看見高管家又來請他去,便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你們家小姐的病著實奇怪,我是能想的辦法都想到了,可是還是治不好,實在抱歉,慚愧慚愧,還是另請高明吧。」

高管家忙說:「不是請你去給我們小姐治病,我們小姐已經有人給將病差不多治好了,我們老爺是來請你去給小姐開兩服藥調劑一下的,把身子補養好就是。」

黃郎中一聽不由又驚又喜,忙說:「已經治好了?請問是哪位名醫?用的什麼方子?能否見告,萬分感激。」

高管家有些尷尬說:「這個……,不方便細說,郎中只需跟我去,給我們小姐看病開方子,其他的不用多問。」

黃郎征便知道其中另有隱情,於是便也不多問,跟著上了馬車來到高家,看見高小姐之後,不由驚喜,拿過手腕診脈望舌,一拍大腿,說:「果真已經差不多全好了!小姐遇到這樣的名醫當真是命不該絕。若是我能見到這樣的名醫,那該多好……」

高老太爺很不想聽到這個話題,到底還是強忍著,直到黃郎中寫了方子,嘴裡還是讚不絕口誇讚那未曾見面的神醫,高老太爺便再也聽不下去,鼻孔重重地哼了一聲,對管家說:「送客!」說罷,袍袖一甩,轉身進了裡屋,把黃郎中弄得很是尷尬,忙拱手告辭。

雖然,高老太爺心中堅信女兒的病好了大半,再調理一下便能痊癒,那廢物爵爺的詛咒沒有任何道理,可是到底心中牽掛,這一夜竟然沒有睡好,昏昏沉沉直到天亮。

天快亮的時候,他聽到有急促的腳步聲到了門口,與門外的守夜的老媽子嘀嘀咕咕說了幾句,然後傳來老媽子的聲音說:「老太爺,三奶奶,小姐好像不大舒服,你要不要去看看?」

一聽這話,高老太爺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腦頓時猶如澆了一桶冷水,猛地爬起來,還沒回味過來,睡在他旁邊的三姨娘已經哎喲叫了一聲,搶先下了床,慌慌張張把衣服套到身上一邊走一邊扣盤扣,光著腳丫子便衝出院門。高老太爺在丫鬟服侍下,也胡亂穿好衣服,來到高小姐門外,便聽到裡面傳來三姨娘的哭聲:「我的兒,你怎麼又這樣了?這可如何是好?」

他一顆心頓時沉到了底,趕緊邁步走了進去。便看見三姨娘坐在床邊,想伸手抱女兒,卻又不敢,女兒痛苦的蜷縮在床上,柳眉緊蹙,額頭上冷汗淋漓,鼻孔發出痛苦的呻吟之聲。這情景高老太爺這幾個月前見過不少,女兒發病就是這樣。只不過,從她開始覺得不舒服,感覺生病之後一個多月才出現這種症狀。而現在,舊病復發卻來勢兇猛,跨越了一個月的時間,出現了一個月之後出現的症狀,說明病情惡化很嚴重,當真讓高老太爺心頭涼了半截。

高老太爺忙轉身問女兒的貼身丫鬟:「怎麼回事?為什麼不早說?」

那丫鬟驚恐地瞧著高老太爺,畏畏縮縮的說:「。剛睡下不久,不舒服,感覺心裡煩躁就好像幾個月前生病那樣的感覺。奴婢要去叫老太爺,她說不妨,睡睡也許就好了,結果到了半夜,卻越發嚴重,疼得厲害,碰也碰不得,一碰就叫疼。奴婢又要去叫老爺,小姐只是不准,說天亮再說,免得打擾老太爺安睡,再說深更半夜的也不方便去找郎中。她能忍,天亮再說。到了天亮,我看小姐越發的沉重,這才趕緊來請老爺。」

高老太爺氣得怒喝:「小姐都病成這樣才來說,養你們這些廢物有何用?」

那丫鬟嚇得倒退兩步,咕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高老太爺現在沒空整治丫鬟,轉身對高管家說:「你趕快去請郎中來,快去!多請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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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賠罪

高管家連聲答應忙不迭跑去了,過了一會兒,黃郎中和另外兩個名醫都被請來。聽說高小姐病情舊病復發都是吃了一驚。診脈望舌之後,都一起搖頭。他們三個此前都曾經給高小姐治過病,沒有好的辦法,黃郎中歎了口氣,對高老太爺說:「老太爺,小姐的病我們的確無能為力,你還是請先前給小姐治病的那位名醫來才行啊。告辭。」三人一臉慚愧,連出診金都沒有要,便告辭走了。

聽了這話,高老太爺呆在當場。高老太爺的原配夫人和二姨太都已經得到消息,慌慌張張起來趕了過來,正好看見三個郎中一臉愧色告辭走了,不由得更是慌張,一起瞧著高老太爺。

三姨娘她哭著對高老太爺說:「要不,我們還是去請那個廢物……,啊不,那位陸爵爺,請他來看看吧?」因為現在有求於人,他也不敢叫人家廢物了。

高老太爺一聽這話,哼了一聲說:「先看看情況再說,昨天他開的藥,還有嗎?」

高管家忙陪著笑說:「沒有了,那廢物拿來的藥就只夠吃一次的,昨天就已經吃完了,一滴都沒剩下,這廢物雖說是廢物,可是也當真狡猾了,沒留下方子。要不然,咱們照方抓藥,不就成了嗎?不用求他。」

高老太爺說:「先看看情況再說。」說罷,袍袖一拂,邁步出了女兒的閨房來到書房。

他呆呆坐在那沒了主意,不知該做什麼,拿本書要看,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儘管不在女兒身邊,一顆心卻還牽掛著。

高老太爺原以為女兒的病休息一天說不定就會慢慢好轉,可是沒想到到了下午,病情卻越發沉重起來。由不得再去請郎中來看。可是,郎中來了之後,都搖頭說沒辦法。他們先前都給高老太爺的女兒看過病,這方子也都用了,束手無策,不敢亂開方子。同樣,診金也不收,便告辭離開。

這樣一來,高老太爺更是苦悶。到了入夜的時分,女兒痛苦的呻吟聲越來越重。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嚷了一夜。第二天,病情便更加沉重。可是,同州城的郎中差不多都請光了,再不濟只有到京城去請。可是高老太爺也知道,當初連太醫都請動了,也沒有治好女兒的病,現在再去請只怕結果依舊是一樣的。

這一夜,對於高老太爺來說,可謂是飽受折磨。他帶著妻妾徹夜守在女兒身邊,聽著女兒哀嚎痛苦,床上輾轉反側,卻又不能碰她,一碰就疼的厲害。高老太爺和幾個妻妾不知怎麼辦才好,就這樣苦苦撐到了第二天天亮。

三姨娘哭得眼睛都腫了,終於硬著頭皮又向高老太爺提出去請那位陸爵爺來給女兒看病。

頭一天,高老太爺還心存期望,能夠看到女兒慢慢恢復健康,而經過這一天一夜之後,他徹底明白,病是不會無緣無故好起來的,如果得不到對症的治療,只可能越來越嚴重,女兒現在就是這樣。

於是,他只能咬咬牙,對高管家說:「你去請那位廢物……啊不,請陸爵爺來給小姐看病。多說好話,只要能把小姐的病治好,你就立了大功,聽到了嗎?」

高管家哭喪著臉答應。這可不是什麼好差事,先前跟錦屏已經翻了臉,現在又低三下四的去哀求請人家回來給小姐治病,這臉可實在沒地方擱。但是老爺吩咐他哪敢不從,只能硬著頭皮苦著臉出門去了。

過了好半天,高管家回來了,耷拉著腦袋,就像霜打的茄子,對高老太爺、老太太和兩位姨娘說:「我打聽了才知道,那爵爺一直在衙門哪兒擺字攤,給人抄錄判詞經書之類的。我找到他,跟他苦苦哀求半天,好話說了幾大籮筐,就差沒跪下求他了。可是,那小子,啊不,那陸爵爺卻半點不給面子,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當我不存在似的,他那厲害的丫頭還冷嘲熱諷,說得我臉面都沒了,只好回來。」

一聽這話,老太爺和妻妾們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二姨娘說:「只怕他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咱們先前得罪了他,這一次還得拿出錢財他才肯來到。何不多帶些銀錢去?」

三姨娘忙說:「對對,正是這樣,咱們該多帶些銀錢去,以前老太爺就說了,治好小姐的病,必有重賞,先前咱們只給五十文的確少了點,老太爺,這次多給些吧?要是不夠我那還有些首飾,加到裡頭一起給他,只要能救女兒的人,我就是把所有家當全給他也行!」

高老太爺歎了口氣,對高管家說:「好吧,你帶五千文去求他,他現在清貧如洗,應該會滿意的。五千文不少了,快去吧。」

高管家哭喪著臉,說:「老爺,賬上沒那麼多現錢了。」

高老太爺瞪圓了眼睛:「胡說,怎麼連五千文都拿不出來了?」

「是啊,老太爺。買了這宅子、田產本來就所剩無幾了,前些日子,為了給小姐治病,可著實花了不少錢。現在,現錢加起來,只怕也就兩三千文而已。」

高老太爺呆了一下。他以前做官,只管官場上的事,家中的財務他是半點都不關心,沒想到,現在家裡竟然只有這麼點錢。不由轉頭望向夫人。夫人是負責家裡賬目的。

高夫人歎了口氣,對丈夫說:「老爺,你為官清廉,平素就靠俸祿,沒什麼外水,積蓄本來就不多,家裡開支又大,這次告老還鄉,又買了這大宅子,買了若干田產,的確沒有多少現錢了。不過家裡糧倉糧食倒是不少,秋裡剛剛收上來的租子。要不,拿些糧食去變賣,看看能不能攢到那麼多錢?只怕倉促之下賣不出好價錢。」

三姨娘也是急昏了頭,說:「老爺,要不,咱們賣掉一些田產吧?現在買田產的人多,只要肯賣,一准有人買。」

「胡說八道!」高老太爺怒道,「咱們何至於淪落到變賣田產這樣的地步?這是那廢物爵爺才幹的事!」

說到這,他又想起現在有求於人,怎麼還這麼稱呼,若不把這個心結打開,只怕求不得那位陸爵爺回來給女兒治病的。於是,歎了口氣說:「陸爵爺那樣做也是逼得沒辦法,他也想重整家業……,算了,咱們就不去這個,只是我們的田產不能賣,五千文怎麼都還是能湊的起來的。這樣吧,大家把首飾湊湊,差不多夠這個數再送去。」

於是,幾個妻妾回屋拿來自己的首飾盒,把值錢的都歸攏起來,大致算了一下,差不多也就夠五千文,加上原來的銅錢,用錢匣子裝著,在幾個家丁護衛的,高管家捧著錢匣子再次出門前去央求陸錦屏。

過了好半天,高管家回來了。只是臉上依舊充滿沮喪,耷拉著腦袋,捧著那個錢盒:「老太爺,我沒辦成事。——我把錢放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他可憐可憐我們小姐,來給小姐治治病,可是他還是當我不存在一般,連看也不看一眼,匣子裡的錢也不瞅上一眼。——他都窮成那樣,還清高個屁!」

他受了憋屈,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

高老太爺吼道:「狗東西!你還這樣說話?想必是你不肯低頭惹怒了他,他才不來,是也不是?」

高管家頓時嚇得跪在地上,忙不迭說:「沒有啊,老爺,他們幾個可以作證。我剛才的確是低三下四陪著笑臉道歉,哀求他,半句狠話都未曾說過,他們可以作證的。」說罷,回身指著門口幾個隨行的家丁說。

那幾個家丁也忙不迭地作證,說管家的確是低三下四哀求,可是那位爵爺卻始終沒看他們一眼,也不看錢箱裡的錢笨。當他們不存在。倒是那丫頭在一旁冷嘲熱諷的,讓人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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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登門謝罪

高老太太說:「老爺,現在可怎麼辦?卻不知這爵爺有沒有在他面前說得上話的人?幫說說情也好啊!」

地上跪著的高管家哭喪著臉說:「老太太,這個法子我也想過了,我去問過,這爵爺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姐姐遠嫁。親戚都離他遠遠的,生怕他借錢。沒人跟他交往。」

這條路子也斷了,那可怎麼辦?高老太爺也沒了主意,呆呆地坐到天黑,歎了口氣,叮囑三個妻妾好生照看女兒,自己回屋去先躺一會,琢磨一下該怎麼辦。他熬了一夜沒有睡,到底有些抵不住了。

可是,他並沒能睡個安穩覺,剛迷糊了一會兒,三姨娘便慌慌張張來敲門,跟他說女兒昏過去了。嚇得他一骨碌爬起來,忙不迭地跑到女兒閨房。看到女兒人事不知,趕緊派人去叫郎中。黃郎中來了,開方急救,折騰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把高小姐喚醒。

可是,她人雖然醒了,可睜開眼望著屋頂,旁邊有人叫喚卻也不答應,就如死人一般。一家人慌得沒了主意,三姨娘哭得死去活來。

眼看著到了傍晚時分,便發現女兒已經呼吸微弱,出氣多進氣少。摸摸脈搏,時有時無,時斷時續,如油盡燈枯一般,生命的蠟燭隨時會熄滅。

黃郎中搖頭歎息,讓他們給小姐準備後事。一家人更是哭得撕心裂肺。黃郎中說自己留下也沒用了,便起身告辭走了。

高老太也沒想到女兒舊病復發來勢如此兇猛。他知道再這樣下去只怕熬不到天亮。要救女兒的命,說不得只有自己親自出馬去請陸爵爺來救命。

高老太捧著錢匣子便要出門。

高夫人和兩個妾室一聽高老太爺要親自去請爵爺,便抹著眼淚說也要跟著去,說這一次便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也要求他來女兒一條性命。

夜已深了,高老太爺吩咐備馬。一家人坐著馬車,也不帶家丁,只帶了高管家,逕直前往陸錦屏的老宅。

他宅院所在高管家已經探聽清楚,在距離老宅還有兩條街的時候,高老太爺吩咐下車步行過去,以示鄭重。

到了陸錦屏家的大宅門前,高老太爺抬頭看了看,只見這大宅著實巍峨,只不過門口卻沒有燈籠照明,很是昏暗。按理說這樣寬闊胸圍的大宅院門口至少要掛一排燈籠,那才顯得氣派,現在黑咚咚的連台階都沒看不大清楚

高老太爺歎了口氣,低聲對三個妻妾道:「等一會一定要好生向陸爵爺賠罪,若是他願意,也可以招為上門女婿,甚至他也可以娶了女兒到他陸家,總之,一切都是為了救女兒一條命,沒辦法,事情已經搞得這麼僵,要不這樣,女兒就死定了。明白了嗎?」

三個妻妾趕緊點頭答應。

他在高管家攙扶下,摸索著走上台階來到門前。高管家要伸手去拍,卻被他攔住。高老太爺親手抓住門上銅環,也不敢太用力,啪啪的輕拍了幾聲。

等了一會兒,卻沒有任何動靜,只好又拍了幾下,還是沒有動靜。

跟在他身後的高夫人說:「他可能在內宅,只怕要大聲叫才能聽得到。」

高管家也說:「是啊,聽說這位陸爵爺家道敗落之後,家裡能賣的東西都賣光了,沒錢養家僕,除了那個小丫鬟,其他的僕從老媽子全都走光了,所以只怕連看門的都沒有。既然沒有門房,如果他們在內宅裡面,是聽不到敲門聲的。要不我來叫吧!」

高老太爺搖搖頭,他倒不是擔心別的,要是這麼扯著嗓門大聲喊的話,只怕爵爺家的人沒叫出來,到把左鄰右舍都叫出來了,看見他這位曾經的正四品上的吏部尚書,深夜跑到一個破落爵爺家門口來叫門,只怕第二天便會有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所以,高老太爺還是抓著門環啪啪的拍門,不高不低,這種敲門聲,很多大宅院都有,大家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

直到敲了小半個時辰,幾個人站的腿都麻了。終於,院門吱呀一聲拉開了,小丫鬟葉青青站在門口瞧著他們,聲音冰冷的說:「不應門就是不想見你們,怎麼還死皮賴臉一直敲?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高老太爺訕訕地躬身一禮,說:「實在抱歉,因為事情緊急,只能打擾爵爺清夢,實在對不起。」

葉青青哼了一聲,道:「說罷,啥事?如果還是求爵爺救你女兒的命的事情,那就免談。——過河拆橋,忘恩負義,我們爵爺最恨就是這種人!」

「這個……,姑娘,能否,給爵爺通報一聲,就說老朽登門謝罪,請他務必見見老朽,老朽有話跟他商量,拜託了!」

葉青青雙手抱肩仰頭看著夜色:「我們爵爺睡了,有什麼事跟我說吧,我明兒個轉告他。」

儘管葉青青不讓他們提治病的事情,但高老太爺就是為這件事來的,當然不能不提。他腰弓得更低了,說:「是這樣的,小女病情危重,老朽特來懇請爵爺救命的。上一次,鄙府管家言語不當,衝撞了爵爺和姑娘,老朽特來賠罪,還請爵爺和姑娘大人不見小人怪。」

說到這,高老太爺轉身瞪眼瞧著高管家,呵斥道:「還不跪下磕頭謝罪?」

高管家想不到高老太爺來這一手,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待到他聽到高老太爺鼻孔又重重地哼了一聲之後,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把手裡捧著的錢匣子交給高夫人,然後撩衣袍咕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一邊磕頭一邊給自己重重的兩個耳光,說:「姑娘,小人上次豬油蒙了心,胡說八道,得罪了姑娘和爵爺,特來賠罪,求你開恩,饒了小人這一遭。請爵爺救救我們小姐,小人做牛做馬也不忘姑娘和爵爺的恩德!」

高管家聲淚俱下的哭訴著,他倒是有幾分演技,這一哭還當真眼淚都下來了,當然,其中多半原因是那兩個耳光痛的。

葉青青哼了一聲,對高老太爺說:「既然你們誠信道歉請罪,那我去問問爵爺,看他見不見你們。等著!」說罷光噹一聲把院門關上,還上了閂。

看見房門關了,高管家正要爬起來,卻聽到高老太爺又重重哼了一聲,趕緊把抬起半邊的腳又放了下來。這個苦肉計看來要演到底了,高管家哭喪著臉想,自己只有替高老太爺背黑鍋,不然總不能讓高老太爺自己下跪吧,把一切罪責都推到自己身上,或許兩邊都有面子,這件事才能搞得定。

高老太爺帶著三個妻妾恭恭敬敬彎著腰,等在階梯上。

過了好半天,院門才吱呀一聲打開。葉青青冷冷道:「進來吧,爵爺說了,沒空聽你們廢話,所以長話短說,只給你們一盞茶時間,說完就請回。我們爵爺還要回去睡覺呢。」

「好的,老朽說話一定簡潔明瞭,不敢多打擾。」

幾個人進了院門,高管家跪爬起來要跟著進去,不留神葉青青光當一下把院門關上,差點撞到他鼻子。

葉青青帶著高老太爺和他的三個妻妾來到前院花廳。花廳裡只有一盞油燈亮著,卻是放在地上的。因為花廳裡除了一根獨凳之外,沒有別的傢具,當真可謂家徒四壁。而那唯一的一根獨凳此刻已經有了主人,正是這老宅的擁有者,開國縣男陸錦屏,正端坐在獨凳上,面無表情瞧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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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倔老頭

高老太爺四下看了看,既然沒坐的地方,總不可能席地而坐吧,便只能垂首躬身而立,陪著笑說:「爵爺,老朽特來賠罪,上次……」

「不用解釋了。」陸錦屏打斷了他的話,「直接說明來意吧。」

高老太爺神情有些尷尬,訕訕笑了笑說:「爵爺醫術如神,小女的病除了你無人可救,所以,想懇請爵爺能不計前嫌,本著慈悲之心,救小女一命。——這是酬金。」

說罷,高老太爺回頭看了一眼他的夫人。高夫人忙上前把那一箱子錢和首飾放在了陸錦屏前面的地上,打開了錢匣子,裡面露出了幾串耀眼的金銀首飾和一堆黃橙橙的銅錢。

陸錦屏卻沒有低頭看上一眼,只是瞧著高老太爺,卻不說話。

高夫人看了一眼丈夫,低聲陪著笑臉對陸錦屏說:「爵爺,如果你能夠救了我們女兒的命,把她的病治好,這些錢和首飾都給你。如果你願意到我們高家做上門女婿,也是可以的,我們老爺已經承諾了,誰救了女兒的命,只要願意,就可以招為上門女婿。當然,爵爺也是名門望族,如果爵爺不想當上門女婿,要把我們女兒娶過門,這件事也未嘗不能商量……

陸錦屏還是面無表情的一言不發瞧瞧他們,看到高老太爺他們幾個直發毛,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對高老太爺他們來說,能想到的辦法都已經想盡了,剩下只能由陸錦屏抉擇。三姨娘已經打定主意,如果陸錦屏還是不願意救女兒的話,便下跪哀求,軟磨硬泡哭爹叫娘都要求著他救寶貝女兒一命。

終於,陸錦屏開口了:「我對做你們家上門女婿這件事沒有任何興趣,我也沒興趣娶你的女兒。不過,我可以救你們女兒,而且不要你們一分錢,只要高老太爺幫我辦成一件事就可以。」

高老太爺一聽,不由喜出望外,說實話他寧願花錢也不想讓陸錦屏到自己家當女婿,畢竟他心裡還是接受不了陸錦屏花錢買官這件事,他不願意一個行賄買官的敗家子成為自己的女婿,儘管他是女兒的救命恩人。現在聽陸錦屏居然說只要自己幫他做一件事,便可以救女兒一命,這樣的好事那可真是天上掉餡餅了,就不知他要自己做的是什麼事情?忙拱手道:「爵爺有何吩咐?只要老夫做得到,無不遵從。」

「我想重整我陸家的家業,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做官。所以,我這個條件,就是讓高老太爺幫我在同州府謀個一官半職。——注意,是官職,而不是差事,所以不要去拿一個衙役、捕快之類的來搪塞我,我要的是有品階的朝廷命官,而且是負責衙門偵破案件的刑官。」

高老太爺想不到他既然提出這樣的條件,不由得濃眉倒豎,想也不想,斷然拒絕:「絕對不可能!我絕對不會為別人去謀取官位!」

他的妻妾一聽,不由得心涼了半截,原先以為陸錦屏提出的條件,以老太爺曾經擔任過吏部侍郎這樣的條件,還是很容易做到的,沒想到老太爺卻斷然拒絕,那也就意味著女兒的命只怕就完蛋了。三姨娘首先嗚嗚地哭了起來,他不敢去求老太爺,只能傷心而已,二姨太忙到旁邊勸著,眼淚汪汪望著身邊的高夫人,希望她能勸勸大老爺。

高夫人皺了皺眉,歎了口氣,好像在自言自語,又好像在對兩個妾室說:「老太爺一生為官清廉,如何能做這種事?為了救自己的女兒,就去做違背良心的事情,那不是壞了老爺一時名聲嗎?咱們不能太自私,幫無良之輩謀取官位。」

旁邊的葉青青一聽她說爵爺是無良之輩,柳眉倒豎,頓時就要發作。可是,爵爺在說話,她一個丫頭是沒有插話的權利的,只能瞪著一雙杏眼,惡狠狠的盯著高夫人。

陸錦屏好生看了一眼高夫人,站起身,背著手說:「我聽說我們大唐要當官,除了科舉之外,還可以通過高官的推薦。高老太爺曾經是朝廷高官,要保舉我當同州的一個小官,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而我之所以要當一個負責破案的刑官,是因為我有這方面的愛好和能力,而且我可以保證,我做了刑官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高老太爺氣呼呼道:「任你巧舌如簧,我也絕對不會答應!」

陸錦屏聳了聳肩:「無所謂,既然這樣,各位請回吧。」

說罷,邁步就往外走。

三姨娘知道,一旦陸錦屏走出這個房門,也就意味著女兒一條命就是泡湯,母女情深,哪裡還顧得別的,咕咚一聲跪在地上,哀聲道:「爵爺,你別走,求你救我女兒一命,嗚嗚……」

陸錦屏腳步絲毫沒有遲緩,繼續向門口走去。

三姨娘絕望了,轉身撲到高老太爺腳下,抱著他的腿搖晃著說:「老太爺求你了,你就答應他吧,不就是謀個官職嗎?他已經答應了他不會讓你失望,相信他,他既然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醫術,說明他一定有過人的本事,一定能當好官的。你不是也有為朝廷保舉人才的職責嗎?老爺,求你了……」

這番話說得高老太爺心中一動,眼看陸錦屏抬腿要跨出門檻,趕緊說:「爵爺請留步!」

陸錦屏站住了,沒有回頭,似乎在等著他下面的話。

高老太爺想了想,一咬牙說:「這樣吧,老夫推薦你做同州府的醫博士,如何?你的醫術堪當此任,推薦你也是合情合理的。」

唐朝科舉入仕制度還遠沒有明清那麼發達,唐朝大部分的官員,除了世襲之外,大都是靠高官的推薦得以當官的,而朝廷的高官也有義務為朝廷發現並保舉人才,而且,要為保薦之人的德行負責,將來這個官員若是違法亂紀,保薦的官員是要承擔連帶責任的。所以高老太爺先前斷然拒絕,就是因為他覺得陸錦屏花錢買官可見其人品低劣,因而不願意保舉,也是明哲保身,免得將來連累自己。可是剛才三姨娘說的話讓他想到陸錦屏的醫術十分高明,自己女兒的病連皇宮中的太醫都治不好,他卻能治好,保薦他當同州府醫博士,也是說得過去的,這才鬆口提出這個建議。

州府衙門的醫博士是唐朝的最低一級的官員之一,從九品下。相當於現在的衛生局局長。

陸錦屏搖搖頭,終於轉過身望著高老太爺,說:「我對醫博士沒有興趣,我只想當破案的刑官,這是我的夢想。」

高老太沒想到陸錦屏居然會對一個破案的官員感興趣,皺了皺眉說:「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方面才能,我怎麼保舉你?」

「我剛才說了,我會讓你知道你的保舉沒有錯,你必須相信我,就像必須相信我的醫術一樣。你如果需要時間想,我可以給你時間,不過你女兒估計不會給你時間,所以你要盡快定奪。」

高老太爺一聽到女兒兩個字不由打了個哆嗦,沉吟片刻,卻還是毅然決然地說:「不行!我相信你的醫術,我可以保舉你當醫博士,這是在你醫術超群的基礎上,但我不知道你破案的本事,所以我不能保舉你做刑官,這是我做人的原則,我這一輩子自問清正廉潔,剛正不阿。即便是你用我女兒的性命來威脅,我也不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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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交換條件

陸錦屏想不到這高老太爺如此倔強,面對唯一的女兒可能會失去生命的威脅都不為所動,不由肅然起敬。但是事情到了最後關頭他當然不會輕易退縮。於是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再說了。」

說罷,邁腿跨出了門檻,毫不猶豫往內宅走去。

三姨娘絕望了,撲通一聲跪在老太爺面前磕頭說:「老爺,求你,你一定要救救我們女兒。我們可就這一個女兒,這可是高家香火的唯一念想,你現在都不在衙門當官了,又何必要如此講話?爵爺怎麼都是一個人才,你只給朝廷推薦,至於怎麼用,朝廷自己去拿主意啊。幹嘛要把女兒的性命去計較這個呢?老爺……」

「婦道人家知道什麼?」高老太爺怒道,「保舉他當官要說出他有什麼特長,保舉他做什麼官,這都是要說的,豈是你說的那麼簡單!他若是要錢,讓我傾家蕩產都還可以商量,若是要我向朝廷保薦一個不稱職的刑官,那是禍害朝廷,禍害百姓!辜負皇帝對我的信任。我寧可女兒去死,也決不做這樣的辜負皇恩的事情!——咱們走,回家給女兒準備後事去!」

說罷,高老太爺竟然真的邁步出來,大踏步就往門外走去。三姨娘連跪帶爬要追趕,卻又哪裡追趕的上。

高老太爺走出陸家大宅門外時,已經老淚縱橫,雖然這一番慷慨激昂的確是他耿直性格所致,可想到女兒眼睜睜死在自己手裡,心如刀絞。

因為天黑,走得有著急,下台階看不清,一個趔趄摔了下去,就在這時,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將他攙扶住。

高老太爺這才站穩身形,就聽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道:「老太爺,我算服你了。好吧,就聽你的,你推薦我當醫博士,我就救你的女兒。」

這下子,高老太爺看清楚了,扶住著他的正是陸錦屏。不由又驚又喜,道:「此話當真?」

陸錦屏點點頭:「沒錯!」

他很無奈,因為發現高老太爺的確如此正直,不肯保薦一個他覺得不能勝任這個職位的人。對他的正直陸錦屏心中的確佩服,他現在急需一個生活保障,又一時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破案的本事,高小姐的病已經到了危急關頭,不允許他再去證明,所以只好退一步先答應下來,醫博士好歹也是一個官嘛。進入官道,可以通過自己努力再轉換崗位,只要自己表現出偵破方面的才能,將來也可以去當刑官的。

這時,三姨娘已經哭著喊著追了出來。身後跟著高夫人和二姨娘。

三姨娘看見老太爺站在台階上,立即跪倒,爬下台階去抱他的腿,嚎哭著:「老爺,求求你,救救咱們的女兒啊!」

高老太爺跺腳道:「哭哭啼啼,跪在地上成何體統?起來!——爵爺已經答應為夫的提議,為夫保薦他去同州當醫博士,他答應救咱們女兒!」

三姨娘原本已經絕望,她知道老太爺一輩子清廉,而且說一不二,這一次只怕不會鬆口,女兒是沒救了。沒想到峰迴路轉,柳暗花明,狂喜來得太突然,竟然不知所措啞在當場,呆呆望著高老太爺。

高老太爺跺腳道:「你還不謝過爵爺?」

「哦!」三姨娘這才反應過來,眼淚汪汪轉身給陸錦屏磕頭,「謝謝爵爺,多謝爵爺救命之恩!」

「先別著急,我的話還沒說完!」陸錦屏側身讓開不接受她的磕頭。

高老太爺愣了一下,望著陸錦屏:「哦,還有什麼要求?你說。」

三姨娘原本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憂心忡忡望著陸錦屏,生怕節外生枝。

陸錦屏說:「其實,我的醫術遠沒有你們想像那麼好,只不過湊巧了。我剛好會醫治你們女兒的病而已,這個我必須說在前面。也就是說,就算推薦我當那個什麼醫博士,我也不想給人看病,因為我不想害別人。」

高老太爺一聽是這話,不由笑了,說:「如果你的醫術都還說不行的話,那也就沒有醫術高明之人了。要知道我女兒的病連太醫都沒治好,偏偏你就治好了,足以說明你的醫術在太醫之上。你年紀輕輕醫術如此高明,難得還如此謙遜,真讓老夫刮目相看。呵呵呵。」

三姨娘這才放心,抹著眼淚巴結討好說:「是呀,是呀!爵爺如此謙遜,真是難得——老爺,爵爺醫術如此高明,將來老爺也可以向皇帝上書,推薦他到太醫院當太醫啊。」

高老太爺尷尬地呵呵笑了兩聲,沒有接腔。推薦當太醫可不是鬧著玩的,不僅要醫術高明,更關鍵要不出岔子,身世清白,信得過。這破落爵爺賣家產去行賄當官,可見他品質不怎麼樣。推薦他到衙門當醫博士,已經讓高老太爺感到很勉強,若要推薦他去當太醫院的太醫,他是絕對不干的,至少這話不能現在說。

高夫人見老太爺沒接腔,場面有些尷尬,趕緊岔開這個話題說:「爵爺,其實醫博士主要還不是給人看病,除非是發生了瘟疫之類的,才會攜帶朝廷發放的免費藥材去救治百姓。而平常,醫博士主要是在衙門醫館裡教授學生,也就是當教書先生。」

唐朝很重視醫學教育,在衙門設有專門教授醫術的醫館學校,招收學生傳授醫術。這醫博士和醫生都是醫館裡的老師。醫博士有官階,而醫生是初級醫館,不入流,沒有官階。

陸錦屏還是搖頭,說:「我也不想教書,我只想找個飯碗,其實我對醫博士是半點興趣都沒有,只不過高老太爺你又不肯讓步推薦我去當刑官,因此我才只好讓步。但是,我話說到前頭,高老太爺你到時候千萬不要覺得我給你丟臉,因為,我當了醫博士,第一不給人看病,第二不教學生。這兩點你推薦的時候務必要跟朝廷說清楚。」

高老太爺一聽不由愣了,說:「爵爺你就不要謙遜了……」

「我說的是實話,而且當著你們幾個的面我把話說在這,我不看病,不教學生,這是我當醫博士的條件。你要是同意,就推薦,不同意我也沒辦法。」

一聽又要把話說僵,三姨娘又慌了,怕他斷然拒絕,忙不迭說:「爵爺說的也在理,他雖然醫術高明,但到底年輕,到了衙門,直接就給人看病,病人只怕也會擔心,而且他年紀這麼輕,便去教授學生的話,只怕也未必妥當,倒不如給他在醫館安排一個差事,不看病不教書,等到以後老成些了再說,豈不是更好?」

高老太爺緩緩點頭,說:「既然爵爺執意如此,那也由得你。反正你的醫術在老夫看來,勝任醫博士已經綽綽有餘。至於是否看病教書,那衙門和你之間去商量,老夫是不管這些的。不過老夫可以跟衙門馮刺史提一下,建議他先給你安排一個別的差事也就是了。」

聽到他答應,陸錦屏便點頭說:「既然已經商量妥當,那你們趕緊去把女兒送到我府上來。你什麼時候幫我辦成這件事,我什麼時候給你女兒治病。你放心,在這之前,我保證你女兒不會死,我會用藥控制她的病情。——如果你們覺得我這樣很無恥,我無所謂,因為我在你們眼中本來就是個無恥之徒,所以我也不屑於使用卑劣手段達到目的。」

高老太爺訕訕地笑了笑說:「爵爺說笑啦!這樣沒問題,也很合理。」對他來說,只要女兒能保住命,這些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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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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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自作多情

陸錦屏說:「還有一個條件,留在我府上照顧你女兒的,只限於她的生母,除了她生母之外,任何人都不需要,包括丫鬟。而且,吃住都在我這,由我負責。不要送任何東西過來,我也不會給她吃。」

高老太爺忙說:「好!我答應您,我會留下她們母女這些天的生活費的,不用爵爺您破費。」

商量妥當,高老太爺立刻帶著妻妾們回家,用馬車把女兒高小姐送到了陸錦屏的老宅,安頓在了前院廂房裡。

高老太爺叮囑了三姨娘幾句,讓她好生照顧女兒,這才帶著夫人和二姨太,還有管家丫鬟們告辭回家中去了。

陸錦屏到房間看了高小姐的情況。回內宅開始煎藥,由葉青青送了過來。三姨娘滿心歡喜,顫抖的手捧著藥碗用湯勺給女兒餵了下去,然後眼睛眨也不眨地守在床邊。

第二天天亮,高小姐終於睜開眼,看見昏暗的房頂,陳舊的雕樑畫棟,很是詫異,這可不是她的住處。側臉過來,便看見母親欣喜的目光,疑惑的問:「娘,我這是在哪裡?」

三姨娘聽到女兒居然能夠開口說話了,而且能認出自己了,喜極而泣,輕輕抱著她哽咽著說:「這是在陸爵爺家,是爵爺救了你的命。」

「什麼?是在他家?我不要!我不要住在這廢物家!咱們回家,娘,送我回去。」高小姐掙扎著要爬起來,可是只撐起了上身,便沉重地躺了下去,身子一陣的酸痛,不由呻吟了幾聲。

她這一聲「廢物」,把三姨娘嚇得心驚肉跳。趕緊回頭看了一眼,幸虧房門緊緊關著。她還是擔心是否被陸錦屏聽到,趕緊快步來到門後,從門縫看了看外面,沒有人,院子裡靜悄悄的,這才稍稍放心,趕緊回來坐在床沿俯身對女兒說:「你千萬不能再這麼說,爵爺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難不成你們已經打定主意,要招他上門做贅婿嗎?我可不嫁他!死也不嫁!嗚嗚嗚……」高小姐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三姨娘又趕緊摟著女兒柔聲安慰說:「不嫁不嫁,你爹沒有跟陸爵爺說上門女婿的事,只是跟他做了一個交易,你爹保舉他做同州的醫博士,換取他救你的性命。」

「什麼?他竟然如此卑鄙!用我的性命來逼迫爹爹換取官職,真是無恥!」高小姐剛剛有了精神,便罵將起來。其實主要還是因為先前陸錦屏說她的話,她一直耿耿於懷,藉機發作。

三姨娘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慌不迭趕緊用手摀住她的嘴,低聲說:「女兒,可千萬不能這麼說了,這世上也就只有陸爵爺的藥能救得了你的命!其他人都救不了。可不能得罪了他!至於交換條件的事,也可以理解,他們家以前是開國縣男,當初可比咱們家輝煌得多呢。現在破落至此,也想恢復家族的榮耀,所以採用的手段是卑劣了一些。不過他醫術如此高明,也算得上一個人才,所以,你爹覺得可以向朝廷保舉他做官,這才答應。向朝廷保薦人才也是你爹爹應該做的事。」

別的高小姐不管,涉及到自己的性命,她還是要在乎的,聽母親這麼提醒,趕緊點點頭。三姨娘這才放開了手。

高小姐說:「既然爹爹答應了,那女兒也不會多說什麼,只要不讓他到咱家當上門女婿就行。女兒才不要這樣的窩囊廢當夫婿!」

三姨娘歎了口氣,本來想告訴女兒昨天自己曾經向陸爵爺提議了要招他做上門女婿的,可是人家已經明確拒絕了,甚至都明確說了不願意娶自己女兒過門,所以女兒根本不用擔心這個。只是這樣說出來女兒沒面子,還不如不說。

便在這時,就聽到前廳傳來了砰砰的敲門聲。三姨娘聽得真切,心中一喜,對女兒說:「應該是你爹爹準備去京城,順路來看你了,我去開門。」說罷快步出門來到前廳,打開了院門。

院門外果然是高老太爺,除了他之外沒有其他人,一輛馬車停在台階下的路邊,是高老太爺進京乘坐的。

高老太爺先看了一眼三姨娘,見她臉上有淚花,不由吃了一驚,問:「怎麼啦?難道女兒病情加重了嗎?」

「不不,不是!女兒的病好多了,已經能認人了,還跟我說話呢。我這是高興掉眼淚,老爺你快進來。」

一聽這話,高老太爺這才放心,快步走了進來,逕直來到廂房,門是開著的,一眼望去,見女兒睜著一雙小綠豆眼正瞧著他,不由得狂喜,邁步要進,慌張之下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幾個踉蹌這才站穩,忙不迭來到床邊問:「女兒,怎麼樣?」

高小姐說:「爹爹,我覺得好多了,再吃上幾付藥應該就能下床了。還別說,這個廢物……啊不,這個爵爺的醫術當真高明,不得不讓人佩服。」

高老太爺回頭看了看三姨娘,又瞧了瞧靜悄悄的院子和緊閉的內宅門,壓低了聲音說:「『廢物』兩個字以後再也別出口,說到底他也救過你的命,而且他醫術如此高明,不管怎麼說也不算是廢物。以前我們可能多少有些誤解他。記住啦,以後要叫爵爺,人家是正兒八經的爵爺,連馮刺史都要敬他三分的。」

高小姐緩緩點頭,說:「女兒知道了,不過,爹爹一定要答應不招他做上門女婿。」

高老太爺苦笑說:「昨天跟他提了,可他說了,不想當咱家的上門女婿,也不想娶你……」

三姨娘一聽,著急的在後面扯了扯他衣袖,朝他使了個眼色。高老太爺這才驚覺,剛才只顧安慰女兒,讓女兒不用擔心這件事,因為對方並不想這樣做,卻忽視了如果這樣說的話,女兒只怕面子上掛不住。

果然,高小姐一聽這話,短短的眉毛嗖的一下立了起來,瞪著綠豆眼道:「啥?他不願意?他憑什麼不願意?他不就是個破落爵爺嗎?有什麼了不起,還不願意到我家當上門女婿,我哪一點配不上他?」

高老太爺趕緊連連擺手,三姨娘慌慌張張坐在床邊,伸手摀住她的嘴,拚命搖頭說:「別別,女兒可別亂說,咱們這些話悶在肚子裡就行了,回家再說。在這你可千萬不能亂說,免得爵爺不高興,吃虧的可是咱們!」

這高小姐一時氣惱脫口而出,可是母親這麼一點撥,她立刻知道厲害,趕緊閉嘴,只是氣得胸口不停起伏。

就在這時,內宅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葉青青走了出來,逕直來到廂房,看了高老太爺和三姨娘一眼,說:「爵爺讓我來瞧瞧高小姐病情怎麼樣?」

高老太爺趕緊躬身一禮說:「多謝爵爺牽掛,請回稟爵爺,小女神智已經恢復清醒,能認人了。希望爵爺能悉心照料醫治,老夫立刻就奔赴京城,親自到吏部去辦這件事。這樣會比書信往來要快一些,算起來應該不超過十天就能辦下來,小女的病就拜託爵爺了。」

葉青青面無表情說:「知道了,你快去吧,我們爵爺說了這期間不會讓你女兒有任何閃失,我們爵爺說話從來算話,不像有的人,說一套做一套,說好重重酬謝,卻拿五十文來搪塞別人當作重謝,這樣的事我們爵爺可做不出來!」

高老太爺老臉一紅,這丫頭一張嘴可真厲害,但是人家說的是事實,半點反駁都沒辦法,訕訕地笑了笑說:「好,老夫這就進京。」說罷,又叮囑了三姨娘幾句,安慰了女兒幾句,便快步出門。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把這件事辦下來,讓陸錦屏當上同州醫博士,只怕女兒的命最終還是保不住,須得盡快把這件事辦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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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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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病情的真相

隨後幾天,陸錦屏每天都讓葉青青給高小姐送一次藥,高小姐的病一天天好轉,雖然恢復的速度比不上前一次,顯然陸錦屏留了後手,但已經讓三姨娘心花怒放,心裡祈禱著老太爺趕緊把這件事辦成,好讓爵爺能一次把女兒的病治好。

高小姐雖然心中惱恨陸錦屏不屑於娶她這件事,但是她也知道事情輕重,因此,陸錦屏來給她複診,她也不敢發小姐脾氣,甚至都不敢說話,生怕自己說錯什麼惹得對方不高興,那自己可就慘了。

這幾天都平平靜靜的過去,待到高老太爺回的時候,高小姐已經能在母親的攙扶下,下床慢慢行走了。

高老太爺帶著吏部頒發委任狀的官員一起來的,委任陸錦屏為同州醫博士,從九品下。

陸錦屏接過了那張委任狀仔細看了一遍,一顆心還是怦怦亂跳起來自己的,唐朝的新生活就從這裡開始了!

儘管沒有能夠當上自己希望的刑官,從事自己擅長的刑事偵破工作,但是將來還是可以改行的,只要先進衙門,後面的事就好辦了,所以他還是很滿意的。

高老太爺看見陸錦屏嘴角浮現的笑容,這才放心。

吏部官員告訴陸錦屏朝廷公文已經送到了同州衙門,讓他徑直去衙門找馮刺史和主管醫館的衙門主簿報到就職便可以了,同時,還光面堂皇地跟陸錦屏說了幾句官面上的話,無非是讓他謹慎為官,克己奉公,盡忠職守,不要辜負皇恩浩蕩和高老太爺的力薦,然後便告辭返回京城去了。

陸錦屏和高老太爺一起將他送到大門之外,作別之後返回廂房,陸錦屏對高老太爺說:「老太爺既然已經辦成這件事,有件事,我要跟老太爺說。咱們花廳說話。」

高老太爺卻更關心的是自己女兒的病,忙說:「那小女的病……?」

陸錦屏說:「你女兒的病跟我說的事情有關。而且你放心,我一定會讓她藥到病除。」

高老太爺這才放心,跟著陸錦屏進了花廳。

陸錦屏把房門關上,然後走到凳子上坐下。空空的花廳裡已經多了一根凳子,這是陸錦屏特意叫葉青青從舊傢具商舖裡用兩文錢買回來的,已經破舊不堪。

高老太爺坐在這樣的凳子上,聽到屁股下吱吱嘎嘎的響聲,還真怕一屁股坐爛了,便蹲著馬步,雙手撐著膝蓋,減少屁股的力道,這樣就算凳子散了,自己也不會摔得很難看。

見他這樣,陸錦屏笑了:「不好意思,凳子破舊了點。」

「無妨無妨,爵爺以後走上仕途,憑借爵爺的神奇醫術,很快就能大把賺錢,重整陸家家業,那是指日可待的。」

「多謝老太爺吉言。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其實我的醫術稀鬆平常,我能治好你女兒的病,並不是因為我醫術如何高明,而是另有原因。」

高老太感覺到事情不對,緊張地望著他:「另有原因?什麼原因?」

「你女兒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高老太爺大吃一驚,腳下一晃,差點一屁股把凳子都坐爛了。趕緊站起身,彎著腰,盯著陸錦屏,問:「中毒?中什麼毒?」

「砒霜!」

「不可能啊,以前也有郎中提出過這種懷疑,用銀針在女兒嘔吐物中進行過測試,但是,銀針上沒有任何變化。所以我女兒絕對不可能是砒霜中毒的。」

陸錦屏說:「如果是砒霜下的劑量很大,或許銀針可以檢測出來,但是銀針測試砒霜有很大的不確定性,因為除了砒霜,還有很多其他的東西也可以導致銀針變黑,所以銀針變黑並不能準確得出砒霜中毒的結論。相反,銀針不變黑,也不能說明不是砒霜中毒。因為,假如是砒霜慢性中毒,每次投放的量非常少,銀針是不會發生變化的,或者說變化的程度肉眼根本發現不了。所以,郎中是看不出來。」

「那你又是怎麼看出來的?」高老太爺疑惑地瞧著他問。

「因為你女兒有砒霜慢性中毒的一些症狀,比如食慾不振,全身無力,皮膚上有紅疹,手掌邊緣還有皮屑,這些都是慢性砒霜中毒的症狀,跟一般的傷寒類似。而高小姐身居深閨,被人下毒可能性很小,最關鍵的是下毒之人每次只下一點點,這樣用銀針檢測不出來,所以即便是已經懷疑砒霜中毒的郎中也就疏忽了,因而誤診成了一般的風寒。我開始也是這樣認為的,不過,高小姐的刺痛感讓我產生了警覺。我在觸碰她手腕之後,她立即感覺到疼痛,這是傷寒不可能有的。從高老太爺關於高小姐的病情敘述來看,這樣的症狀以前就出現了。因此我判斷你女兒是砒霜慢性中毒。」

說到這,陸錦屏頓了頓,接著道:「其實,得出這個結論很重要的一個依據,那就是令嬡已經得到過包括太醫在內的很多郎中的醫治,針對相關疾病使用了各種方劑,能用的差不多都用了,卻沒有任何效果。這就基本上可以排除是得病了,從而印證了我的推斷。——當然,這個只是我的推測,雖然這個推測很有道理,而且我相信是對的,但是我還是做了進一步的核實。因此,我取了小姐的嘔吐物回去做了檢驗,——是用一種專門的道法檢驗,可以知道究竟是不是中毒。結果不出我所料,從你女兒的嘔吐物中檢測出砒霜,證明你女兒的確是砒霜慢性中毒。於是我去藥鋪讓郎中開了砒霜慢性中毒的藥,給你女兒服用了,她的病馬上好轉,這也進一步證明我的檢測結果是對的。」

高老太爺明白了,結結巴巴道:「你給我女兒吃的藥……,其實只是……解毒藥?解慢性砒霜中毒的藥?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陸錦屏冷冷瞧著他:「你說呢?」

老高老太爺頓時啞然。當時女兒的病快好的時候,自己卻因為知道陸錦屏是那個花錢買官的破落爵爺之後,下令管家不准他再上門,也就失去了讓他說出這個結果的機會。說到底是自己把這條路堵死了。

想到女兒竟然被人下毒企圖謀殺,高老太爺額頭冷汗直冒,說:「你停止用藥,而我女兒又開始吃家裡的東西之後,那下毒之人繼續下毒,所以我女兒所謂的病立即就復發了?」

「是的,我先前不讓你女兒吃你府上東西這個舉動,已經讓下毒的兇手懷疑我猜到了你女兒是中毒這個結果,正好你不讓我再給你女兒治病,所以兇手決定加快進度盡快毒死你女兒,以免夜長夢多。我估計到了這一點,所以才得出你女兒五天之內必死的結論。」

「難怪我女兒病情復發的時候,來勢兇猛,以前一個多月才出現的症狀,一天就出現了,原來是下毒劑量增大的結果。」

「是的!」

「下毒的兇手是誰?」

「我可以把兇手找出來,如果你願意讓我負責案件偵破的話。」

「你會破案?」高老太爺似乎剛剛回過神來,抬頭望向陸錦屏說:「對了,你剛才說,你從嘔吐物中檢出砒霜,你是怎麼做到的?」

「因為我跟一位雲遊的道人學過一種專門用於破案的法門,其中包括如何驗毒。我之所以先前讓你推薦我為刑官,就是因為我擅長的不是給人看病,而是破案,只不過,那時候我不能跟你說。」

「為什麼不能說。」

高老太爺剛問出這話,便明白答案了,——如果那個時候陸錦屏告訴他,他女兒是中了砒霜毒,他自己也就知道該怎麼給女兒治病,根本不需要陸錦屏來幫忙了,所以後面只怕也就不會推薦他當醫博士。因此,陸錦屏為了確保能當上醫博士,沒有把真相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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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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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投毒

陸錦屏從高老太爺表情中已經看出他明白自己所說的話,接著道:「老太爺現在應該知道我破案的本事了吧?如果可以,希望老太爺能想辦法把我調整去當刑官。」

高老太爺搖搖頭說:「我只有保舉人才的權力,沒有更換你的職位的權力,更何況剛剛任命,不能馬上更換的。最關鍵的是,我覺得,就算你具有從嘔吐物從檢出很少量的砒霜這樣的本事,只怕也脫離不了你醫術的範圍,這不是破案的本事。所以,這一點不能證明你具備了刑官的能力。」

陸錦屏張嘴正要解釋,高老太爺卻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接著說:「我能理解你想當刑官的心情,你覺得刑官比醫官要威風,你卻不知道,刑官的責任相對而言比醫官大得多。醫官治病治不好,最多禍害一個人,但是刑官抓不到兇手,讓兇手逍遙法外,那會禍害很多人。——當然這個比喻也不恰當,醫官做不好,也會禍害很多人,但是總是不如刑官做不好的後果嚴重。因此,刑官的要求更高,責任更大,就我目前對你的瞭解,我覺得你還不具備刑官的能力。所以,你還是安心的當你的醫官吧。」

陸錦屏苦笑,古代毒物化驗基本上也就停留在銀針探毒這種最膚淺的層面上,古代也沒有專門的刑偵技術這一說,無非是看看凶器上有沒有血這樣的肉眼觀察,懷疑誰是兇手抓了一頓拷問,屈打成招案子就破了,根本談不上刑偵法醫這樣現代專業的技術破案。難怪高老太爺對陸錦屏能從嘔吐物中檢出微量砒霜的本事並不以為然。

明白了這一點,陸錦屏也就懶得再說,只是道:「老太爺可以把你女兒帶回去了,你已經知道她是砒霜中毒,也就知道該給她吃什麼藥。不需要我多事了。」

說到這裡,陸錦屏猶豫片刻,決定還是提醒他一聲,畢竟人家幫自己當了官,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女兒被人毒死。便又道:「高老太爺,你今天回來的消息,跟你府上的人說了嗎?」

「說了,快進城的時候,我讓一個僕從先騎快馬回來通報了她們了。」

「這就是說,府上的人知道你馬上要回到同州了?」

「是的。」

「那我敢預測,下毒殺你女兒的兇手,將會在今天再次下毒,而且,這兇手對你女兒有必殺之心,前兩次下毒都沒有成功,這一次你女兒平安回府,兇手的下毒將會是致命的,所以一定要小心!」

高老太爺愣了一下:「真的嗎?」

「是不是真的,等一會就知道!」

「好!多謝爵爺提醒。能否請爵爺隨我回府一起捉拿真兇?」

「行啊!」

兩人從花廳開門出來回到廂房。高老太爺對三姨娘說:「咱們馬上把女兒帶回家去。」

三姨娘大惑不解問:「可是,女兒的病還沒完全治好呢。她下來走路都還需要人攙扶,是不是在爵爺這再醫治幾天再說?」

高老太爺搖頭說:「不用了,爵爺已經把藥方告訴我,回去可以自己抓藥給女兒吃。」

三姨娘一聽很是高興,連忙謝過陸錦屏。攙扶著女兒出門上了馬車,驅車往回走。陸錦屏帶著丫鬟葉青青,乘坐另外一輛馬車跟隨。

馬車很快來了高府,高府已經得了消息,高老太爺的兩個妻妾帶著丫鬟婆子們等在門口了,七手八腳的上來幫忙攙扶高小姐進了宅院。

到高小姐閨房之後,高夫人和二姨太忙跟進來探望,問寒問暖。

回到家了,高陸錦屏已經把藥方告訴了父親,一顆心就放下,也就口無遮攔了,憤憤地說陸錦屏憑什麼不願意到高家當上門女婿,自己哪一點配不上他?雖然高夫人等勸他不要說,她當面答應,等人一走,背後又說了起來,只想出心中一口怨氣。可是,她卻沒想到這樣一說,反倒成了別人的笑柄,丫環婆子私下裡都拿這個當笑話說。

高小姐發洩心中不滿好半天,覺得肚子餓了,便讓母親去給自己做好吃的。三姨娘聽女兒要吃自己親手做的飯菜,很是自豪和高興,便親自下廚給女兒做了幾樣她喜歡吃的菜餚,端來給女兒吃。

聞到噴香的飯菜,高小姐饞涎欲滴,趕緊拿起碗筷要夾菜,便在這時,就聽一聲斷喝:「不要吃!」

聲音很大,嚇得高小姐手裡筷子連同菜餚都掉到了地上,趕緊抬頭一看,只見門口站著高老太爺,身邊還有兩個人,一個是高管家,另一個,則是那高小姐又感激又氣惱的年輕神醫陸錦屏。

高老太爺快步過來,看了一眼地上的菜餚,知道女兒沒有吃,這才鬆了一口氣。桌旁三姨娘驚慌地瞧著臉色鐵青的高老太爺,結結巴巴問:「老爺,為什麼不能吃呀?」

高老太爺沒有回答,轉頭對高管家說:「把狗抱進來!」

高管家趕緊答應,招呼了一聲,很快從門外進來一個僕從,抱著一條狗,放在桌上。

那狗的鼻子在菜餚上嗅了嗅,對著一盤肉大嚼起來。

很快那一盤肉便被這狗吃了個精光,然後狗又吃了另外兩盤肉,正準備接著吃的時候,突然,這狗嗚咽了一聲,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桌上,開始發抖,全身不停抽搐,鼻孔中發出悲鳴。

這下子,三姨娘和高小姐嚇壞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條狗蜷縮在桌上,奮力想站起來,身子擺了幾下,光噹一聲從桌上翻下來,摔在地上,嘴裡冒出白泡,開始嘔吐,又過得片刻,身子慢慢變軟。眼睛合上,再也不動了。

高管家上前踢了那狗兩腳,狗還是一動不動,高管家蹲下身探了探呼吸,搖頭,對高老太爺說:「老爺,狗死了。」

高老太爺陰著臉瞧著三姨娘:「看見了嗎?飯菜裡有毒,怎麼回事?」

這下子,高小姐終於反應過來了,嚇得全身發抖,坐立不穩,從凳子上翻倒在地,一時爬不起來。丫鬟在旁邊也嚇壞了,全身哆嗦,甚至都忘了過來攙扶小姐。

三姨娘嚇得魂飛魄散,咕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說:「老爺,不是我下的毒啊,我怎麼可能要毒死我自己的親生女兒呢?」

高老太爺轉身對陸錦屏說:「爵爺,果然不出你所料,兇手真的下毒謀害我的女兒。我這就報官,讓官府來查辦此案,一定要抓住真兇!」

陸錦屏道:「高老太爺,下毒之人很可能是你府上的人甚至你身邊的親人。因為之前你女兒是慢性中毒,這需要長時間小劑量慢慢投放,能做到這一點的,一定是身邊的人。甚至有可能是你不願意讓外人知道的人做的這種事。如果讓衙門的人現在來接手,那你的家醜很快就會傳遍全城,這是高老太爺希望看到的結果嗎?」

高老太爺一聽,不由愣了一下,一時氣憤之下,居然忘了這個茬,細細想來,陸錦屏所說的確有道理,便說道:「依你之見,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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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簡單的案子不簡單

陸錦屏說:「我告訴過你,我擅長破案,但是你不相信,現在,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證明我的能力。最多一個時辰,我就會把這個案件破掉,找出真兇,如果一個時辰我還不能破,你就去告衙門吧,你覺得怎麼樣?」

高老太爺經過剛才陸錦屏的提醒,若非萬不得已,的確不想讓衙門插手這件案子,想了想說:「既然女兒身邊的人就這麼幾個,我挨個拷問一定能查出真兇,也不需要你來插手。——來人!把夫人和二姨娘,還有小姐身邊丫鬟婆子全部都給我叫來,我要查出到底誰是兇手!」

陸錦屏聳聳肩,背著手退到一旁。

等這些人來了之後,看見地上躺著的口吐白沫的死狗,還有跪在地上的三姨娘,以及鐵青著臉盯著她們的老太爺,都吃了一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高老太爺說:「有人在小姐的飯菜裡下了毒!不可能有外人進入,因此,下毒的人就是你們中間的人,這個人一直在給小姐下毒,先是少量,後來增多,現在居然要立即毒死!到底是誰?不然我可要挨個用刑拷打!」

這句話嚇得他的兩個妻妾和丫鬟婆子們咕咚一聲都跪在地上磕頭喊冤。

高夫人說:「老爺,我今天一天可都在屋裡,都沒有出過門,我怎麼給小姐下毒啊?我的貼身丫鬟含玉還有幾個婆子都可以作證的。」

她的丫鬟和婆子趕緊都證明老夫人一整天都沒有出過房門。

二姨太也哭著說:「今天一上午,我知道小姐回來之後我就想著下午的時候好好做兩個菜給小姐吃,所以我帶著丫鬟秋菊、冬梅上街買菜去了。我自己挑選的菜我才放心,她們一直跟著我,我是剛剛才回到宅院,就被叫過來了。我一上午都沒在院子裡,我沒辦法給小姐下毒啊,老爺我冤枉。」

高老太爺的目光又落向那些丫環婆子和男僕們。這些人趕緊各自找證人,證明自己沒有下毒。經過一番查問,竟然全都能找到相關證人證明沒有接觸過飯菜或者去過廚房,根本無從下毒。

高老太爺傻眼了,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事,吩咐官家:「去!把廚房的廚子和幫廚的幾個婆子都給我叫來。既然不是這些人,想必就是他們幾個,快點!」

很快,廚師和幫廚的老婆子被帶進來之後,看地上已經跪了那麼多人,嚇得也跟著跪在地上,卻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高老太爺說:「有人在小姐的飯菜裡下毒想毒死小姐,是不是你們幾個?趕緊交代,如若不然叫你們生不如死!」

幾個廚子又連聲喊著冤枉,說先前三姨娘給高小姐做的飯菜,他們根本就沒有碰過,是三姨娘自己在小灶上親自做的,他們相互都可以作證。

幾個廚娘也相互作證,的確都沒有靠近三姨娘的小廚灶。

高老太爺目光凶狠的盯著三姨娘說:「既然他們都沒有可能下毒,現在看來,就你有可能下毒!說!為什麼要毒死女兒?前面裝得那麼好,卻原來是蛇蠍心腸!」

三姨娘全身發抖,一屁股坐在地上,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給自己分辨。

高老太爺怒喝:「來人,把這賤人給我吊起來打!直到她供認為止!」

幾個家丁相互看了一眼,都不敢上前。畢竟這可是女主人。現在老太爺說要打,將來反悔了,又會怪他們冒犯女主人,那可就慘了。一起望向那幾個膀大腰粗的粗壯婆子。

高老太爺也醒悟,不能叫男家丁碰自己的女人,即便這女人觸犯了家法、國法。他立刻指著那幾個粗壯婆子說:「你們幾個動手,給我把這賤人捆起來,吊在樑上打!快點!」

幾個婆子眼見查出了真兇,她們的罪責嫌疑洗脫了,也就鬆了一口氣,可叫她們去吊打女主人,可是都心裡發怵。但是,老太爺惡狠狠地下了命令,又如何敢不遵從?便跟幾頭黑熊一般咚咚地撲上去,按住地上的三姨娘,就有人跑去找繩子。

三姨娘這才從極度驚駭中清醒過來,淒慘地叫了一聲:「冤枉啊——!老爺,我冤枉!女兒是我心頭肉,我寧可割自己心肝,也不會傷女兒一根汗毛!我怎麼可能投毒毒死自己的獨生女兒?老爺,我冤枉啊——!」

「放屁!你前面做的都是給人看的,我就是要知道你為什麼要下毒手殺死女兒?究竟是誰指使的?你得給我老老實實說清楚!——吊起來給我狠狠的打!打到她說為止!」

繩子很快找來,便要捆三姨娘。

陸錦屏高聲道:「先不要綁,聽我說兩句。」

那些婆子當然不會聽他的,繼續綁。高老太爺瞧了一眼陸錦屏,心想若不是他,自己女兒早就被人毒死了。說不定他有什麼不一樣的見地,還是聽聽的好。於是,一擺手說:「等等,聽陸爵爺有什麼話要說。」

幾個婆子趕緊住手,瞧著他。

陸錦屏說:「下毒的人不是三姨娘,另有其人。你如果這樣吊打三姨娘,肯定會屈打成招。冤枉了好人,放縱了壞人,如果這個下毒的壞人沒有真正抓到,你女兒遲早還是會被兇手毒死!」

後面這句話讓高老太爺身子一震。的確,這個下毒之人就在身邊,如果沒有找準確,不把真正的兇手挖出來,很可能這個人還要給女兒下毒!

高老太爺問:「你為什麼認定不是她呢?」

「很簡單,大家都看見了,飯菜是她自己做的,是她親手端過來的,她如果要自己在裡面下毒,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她,兇手會這麼笨這麼顯而易見讓人懷疑到自己嗎?如果真是三姨娘要想殺她的女兒,她有很多機會,不需要像這樣沒有其他任何可以推脫的條件就下毒。我看三姨娘還是很精明的,不是那種笨到家的人。再說了,這些天她在我府上對女兒的真情,看得出來是發自內心的愛,這種母女真情是裝不出來的。有這樣的情感,就沒有可能對女兒下毒手。」

一聽陸爵爺幫她說話,三姨娘感動得捂著臉跪在地上嗚嗚地哭起來。

老太爺沉吟片刻,想想的確陸錦屏說得很有道理。其實他也不相信三姨娘會下毒殺死自己的親生女兒,他找不到理由說明這一點。於是點點頭,對陸錦屏說:「既然這樣,爵爺以為究竟是誰下的毒呢?」

陸錦屏嘴角露出了微笑,說:「高老太爺這是委託我來偵破這個案子嗎?」

高老太爺原先想這個案子應該很容易偵破,畢竟下毒的人就在身邊,不會有外人,把這些人挨個拷打一頓,肯定能逼出來,可是,所有有嫌疑的人卻都能明確地說出自己沒有作案的機會,有充分的證據證明這一點,而最大的嫌疑人竟然是女兒的生母,但是生母明顯沒有殺自己女兒的動機。這樣一來,所有的嫌疑人要麼沒有作案時間,要麼沒有作案動機,這個案子讓高老太爺感到無從下手。

如果真的把所有人都吊打拷問,那肯定大部分人都會受刑不過胡亂招供,這樣一來,同樣搞不清到底誰是兇手。

現在陸錦屏再次舊話重提,他不由心中一動。既然自己查不出來兇手,又不願意讓衙門插手這件案子以免家醜外傳,倒不如讓陸錦屏來查查看。於是高老太爺點點頭說:「好,懇請爵爺幫忙查處此案,找出真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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