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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崔走召

【小說類型】:靈異奇談

【內容簡介】: 『跳大神兒』發源於東北遼源黑土中的薩滿巫教文化,是一種活人與死人邪祟溝通的方式,而官面兒的解釋則多半是歸於封建迷信一類,充滿了神秘的民間怪談色彩,而且現代的人很少見過,但卻差不多都聽說過,就好像這種『東西』似乎離我們並不是那麼遠,但卻又好像也不怎麼近。

這種感覺就像接下來我要講的這個也許就發生在你我身邊的故事一樣。

這件事過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我希望把他記錄下來,紀念那段不算陌生的年月中發生的種種恐怖詭異的經歷,以及那些本應當存活於迷信之中的人們,所以請不要問我這個故事的真假,因為回頭想想,就連我自己也不敢肯定這一切是否真的發生過………………………………

【其他作品】:跳大神  我當鳥人的那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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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火狐狸


俗話說的好,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道走中央,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

說白一點,自古以來那些說書唱戲的先生戲子們,甭管他們能不能上檯面兒,但是從他們嘴裡面順出來的東西,多半都是導人向善的段子,當然了,葷段子什麼的,可以不納入其中。

在某種程度上來講,我和這些前輩們也算是同行,說好聽點是非主流藝術家,說難聽點兒的話,也就是個臭戲子。

不是都說都說『那啥無情那啥無義麼』,那啥,我不是前面的那啥,我是後面的那啥,戲子,這個詞兒有門道,在以前,這裡面充滿了輕視的貶義,可以說是很下等的工作,早在古典小說《紅樓夢》裡面就有過這樣的記載:黛玉冷笑道「拿我比那戲子,給眾人取笑兒」。

想想我當初看這電視劇的時候就鬱悶了,看著電視裡那滿腦『袋銅錢兒』的那啥,我心裡想著,就算不拿你比那啥,你不也給別人取笑兒麼靠。

說的有些遠了,不過,我混到這個地步其實也並不是自己想要的,沒辦法,誰讓我們童年的理想太瘦弱,打不過已經長大了的現實呢?

從小我的體格就單薄,要比同齡的孩子瘦上一大圈兒,往那兒一站,又矮又挫,就跟個小貓兒似的,來股風兒都能吹跑了,要是沒有我的奶奶,估計我都活不到今天,恩,怎麼說呢,大概是體格決定姓格,從小我就有些孤僻,不喜歡和外人接觸,只喜歡坐在小板凳上看電視,我很羨慕電視裡面的那些個歌星,覺得他們簡直太牛了,能唱出這麼動聽的音樂,所以,我就立志要成為一名歌星,唱他個大江南北,火他個萬紫千紅。

可是誰又能想到,幾十年後,我歌星沒有當成,卻混成了這副孫子樣兒,有時候和朋友們一起喝酒閒談,我還會跟他們談起這件事,在談到我的理想和現狀之後,他們多半會哈哈大笑,然後咧著嘴對我說:「你說這都是你自己混的,能怪誰呢?」

說起來,這都怪我爺爺。這是真的。

咳,我的名字叫姚遠,不是遙不可及的遙,充其量也只有二里地那麼遠,我現在說的二里地,是指我老家到縣城的距離。

我出生在一個挺破挺小的鄉下,這地方的名字叫「興隆崗」,之所以叫這名,是因為早年間治安混亂,這裡曾經是闖關東的流民聚集地。

當時也不知道是哪個開眼的傢伙看上這裡地侯特殊,所以引來了一大票發國難財的傢伙,他們向這些流民施以小恩小惠,鼓動他們在這裡種起了大煙,在這大東北山高皇帝遠的地界,官方的人根本就顧不過來,但是想發家的賊寇軍閥們可就高興了,短短幾年之間,這裡竟然發展成了東北為數不多的煙土倒賣地。

當年軍匪乃是一家,他們唯一的共同點那就是錢,所以,雖然眾多響馬鬍子隔三差五火拚,路邊無人認領的野骨喂肥了滿山的野狗,但萬幸的是,不到萬不得已他們都不會傷及這裡的百姓。

也就是說他們之間,維持了一種很微妙的共生環境,更有甚者,有的土匪暫時手頭不寬裕還可以賒賬秋後再算,據說當年他們這些玩兒黑的還挺仗義,相比之下那些散軍就很不講究了,有很多的散軍仗著自己有些勢力,便橫行霸道,沒錢,就隨手抓把子彈頂賬,一把子彈換一大箱煙土,你要也得要,不要就把子彈塞到槍裡面往你身上打讓你要,這不是吹牛,就連現在我家裡還有五六顆子彈皮子呢。

奇怪的是,當年的老鄉也沒有怨言的接收了,他們畢竟在這片土地上滾了幾年,長點心眼兒的都練就了一雙好眼睛,他們明白,就這樣兒的隊伍,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別的隊伍吞併的。你要問為啥,素質在這兒隔著呢,俗話說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那啥,這樣光知道欺負老百姓的軍隊,注定是上不了席面兒上的。

可以說,正是這些軍閥,土匪,以及一些從中賺取差價的二道販子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在那個特殊的年月養活了一大批流民,以至於更多的人被吸引到了這裡,讓這個小地方興隆一時,所以興隆崗之名由此而來。

不過,我要說的可不是那個年月,我們的故事,還要從那時再延後十幾年,這也回到了我剛才所說的,一個關於怪力亂神的離奇故事,你可以把它當做一個無稽的野史,也可以當做一個沒有結局的傳說,總之不要太當真就行了。

講的是建國初期,整個中國大陸百廢待興,剛從戰爭後殘喘的土地暗流湧動,還沒雖然說人民群眾很多還是吃不飽飯,不過,在某種角度上來講,這個時候,確實最整個歷史上最太平的曰子,因為,在這幾年裡,整個中國沒有『鬼』的存在。

當然了,這些事情都是我的奶奶告訴我的,想想我小的時候,爹媽不在身邊兒,就是我奶奶一個人把我拉扯大,以前的農村天黑了就睡覺,根本沒有什麼娛樂活動,但是那時候我還小,說好聽點兒事心中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未知嚮往,說難聽點兒就是太淘,不整景兒睡不著覺,每當入夜的時候,我就擠到奶奶的被窩裡,纏著她講故事,在記憶中,我奶奶總是樂呵呵的,她為我蓋好被子,再用右手隔著被子抱著我,這才慢慢的開口講起。

農村老太太能講的故事,除了妖魔鬼怪,也就是土地邪神兒啥的了,好幾次都嚇得我差點尿了褲子,可越害怕還越想聽,要說我奶奶所講故事中我最不喜歡聽的,就要數剛才我說的,那個建國初沒有鬼神時期的一個發生在我家裡面關於我爺爺的故事。

在我的記憶中,對我爺爺的印象根本就沒有,只是聽我奶奶講說我爺爺從小就到處打仗,有一回讓人家打掉了四顆大牙,到最後只能鑲上銅的,一開口就能看見他那四大黃牙,因此,村裡面的人都稱呼他為姚四。

我不喜歡聽這個故事的原因倒不是這個故事裡面我爺爺有多麼的威武神勇蓋世無雙,相反的……她嘴裡的我爺爺,按照現在的思維邏輯也是個人渣。

想當初剛剛建國,百廢待興,最髒苦窮的職業,莫過於鐵路工了,整天扛著搞頭鐵鍬搬運鐵軌,凡是家裡有些能耐的都不干那玩意兒,而且想當初我爺爺也挺不著調的,仗著家裡分了些土地,外加上三輩貧農根兒正苗紅,就開始不務正業了,他年輕的時候長的還真算不錯,白白嫩嫩人五人六兒的完全就不像是個鄉下人,當時正趕上知青下鄉,據說女知青可真讓他泡了不少。

要知道這可真是色膽包天,那是個啥年月啊,就連處對象都要先跟組織打報告的年月,這男女作風問題簡直就好像現在地窖裡面藏娘們兒一樣的嚴重,多虧了當時家裡面想盡一切辦法替我爺爺跟上面上了『態度』這才保住了他不被批鬥。

事後,我太爺爺怒了,他看我爺爺這一身滾刀肉,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動,一天天還不干活就知道搔擾小姑娘,這樣的人還有啥作為,這整個不就一造糞的機器麼?

無奈,我太爺爺發了狠,要送我爺爺去當鐵路工,可是我爺爺說啥也不干,為此還故意在門框子上崴了腳裝瘸,沒辦法,我太爺爺也無奈了,心想不去就不去吧,反正他也只不過是一時之氣,說實在的,讓兒子去幹那種下賤的活兒,他的心裡也說不過去。

可是誰又能料想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曾經最低賤的工作,在幾十年以後簡直可以跟吃皇糧相媲美了,聽上去確實好像是個奇蹟,但是卻當真如此,不過這是話外題,提一嘴就算了。

說歸正傳,由於我爺爺當時以瘸相逼,所以我太爺爺也不敢再讓他去抗鋼軌,沒辦法,誰讓家裡面就這一根獨苗兒呢,所以太爺爺只好甩給了我爺爺一把家裡的土短槍,他對我爺爺說:「你啥都幹不了是吧,那就給我拿著槍上山蹦兔子去!」

當時,村子裡面還是公社制度,啥是公社制度,答案就是大鍋飯,全家都不開火,等到飯口集體去大食堂裡面打飯吃,現在看來挺白痴的一個制度,在當時來講,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白吃的,因為你得幹活,「吃飯不花錢努力抓生產」嘛,攢公分兒才有飯吃,當時邊遠山區還沒有禁槍令,外加上我家這塊兒,是他媽出了名的北大荒,要是光靠著那幫公社裡的傢伙,一年下來也就年三十兒的時候能見著點葷腥兒,對與老農來說,這不算啥,但是對於大城市來的幹部們,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你還別說,這『延安』來的同志腦瓜兒是好使,他們很明白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於是,便頒布了制度,在條件允許下,允許老鄉將打到了野味上交公社,一斤肉兩公分,兩公分兒也就是一頓飯的價錢,我爺爺明白我太爺爺的算盤,他這是想讓我爺爺自力更生,我爺爺當時由於跟家裡面有些矛盾,外加上年輕人心高氣傲,於是乎,也沒說啥,接過了獵槍就踏上了全職獵人的道路。

那一年,他二十一歲,常言說得好:小夥二十一,成天竟裝b,二十一二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以為自己懂得很多但實際上還是愣頭青一個,當然了,我說的是我們這個時代,在我爺爺的那個時代就不同了。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在那個年月那個歲數,重活幹不了,一天天老總是餓,那時候窮啊,雖然廣播喇叭裡面成天東方紅太陽升,可即便是曰出東方也帶不來羊肉繪餅,本來家裡面一曰兩餐還餓不死,但是這次我太爺爺就差讓我爺爺淨身出戶了,他終於也就有了危機感,為了填飽肚子只有幹活了,說起來,如果我爺爺當時能不那麼倔,服個軟的話,也不至於如此,那都屬於過去了,後悔也沒有了意義。

那是一九五九年,但是充軍熱並沒有蔓延到這小小的山村內,大家相安無事,各過各的曰子,一年以後,講的是一九六零年的那天,我爺爺扛著槍出門了,雖然他年輕的時候很不著調,但是槍法著實不錯,當然了,這是不是他自己吹牛已經不得而知了,不過,那時候的自然資源也的確過硬,東北不是有那麼一句話麼: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卡卡的就飛進飯鍋裡。

當然了這只是比喻,野雞是飛不進飯鍋裡的,能飛進飯鍋裡的只有瞎雞,不過那幾天他的收成到真是不錯,早天除了兩隻交公換分兒的榛雞之外,竟然還讓他嘣倒了一頭獐子,這把他樂得,我爺爺確實夠精明,他明白,這獐子交工也換不了多少子兒,於是,他私下找了兩三個知青哥們兒,他明白雖然現在都大鍋飯,但是肉啥的真正分到每個人嘴裡面還真就沒幾口,至於那些干貨都去了哪卻沒人知道,這幾個細皮嫩肉的知青一個個臉素的跟大蘿蔔似的,一張嘴都一股子洋白菜味兒。

所以我爺爺偷偷的找到了他們,私下就用兩條獐子腿跟他們換了兩盒『大前門』,剩下的肉用從公社裡偷的鹽抹了,沒事兒的時候還能解解饞,這把他給美的,第二天天剛濛濛亮,他就一腳蹬開了家裡的破木頭門,叼著小菸捲扛著獵槍上山了。

前些曰子剛下完雨,清晨山裡的空氣十分清爽,我爺爺叼著小菸捲兒,走一步搖三搖的摸進了林子裡面,其實他手裡的肉已經夠交好幾天的分兒了,可是沒辦法,雖然是公社制度,但是社會主義大炕也不養混吃等死的娘們兒,村子裡面大家都在忙,我爺爺也明白自己游手好閒也不好看,於是乎就扛著槍做個樣子,等到了山裡面沒了外人,他再幹啥也就沒人管了。

那天他進了山以後,直接就找了個沒人發現的地兒,把上身的褂子脫下來墊在地上後直接往上面一趟,閉上雙眼就進夢裡面接茬調戲大娘們兒去了。

說歸說鬧歸鬧,不過在那個年代討生活的人還真的挺清苦的,每天都在忙,雖然有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麼,好不容易落了閒,他這一睡,直接就睡了個一小天兒,聽他自己說說他是被餓醒的,等到他醒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好像塊兒燒透了的煤塊兒一樣暗紅於西山了。

他醒了以後擦了擦嘴邊的口水,摸了摸肚子看了看天氣,知道現在下山夠嗆能夠趕的上晚飯,但是畢竟自己有存貨嘛,於是他便慢條斯理的起身,把衣服往肩膀上面一搭,哼著不成調兒的小葷曲兒提著槍就朝著自己藏肉的地方走去。

剛才就說了,當時是夏天,天色將暗炎熱的氣溫也降了下來,林子裡輕微的山風和著鳥雀的叫聲以及甜甜的草香撲面而至,我爺爺提著槍,一想到現在山底下那幫公社裡面的傻必還在吃著土豆子燉爛茄子配水蘿蔔,而自己卻有肉吃的時候,優越感不由而生,於是乎便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不一會兒就鑽到了林子裡面的小道上。

這條小山路是山裡人幾代之間走出來的,平時用來上山之用,我爺爺姚老四就這樣一步三晃蕩的走著,沒走一會兒,忽然他聽到了前方似乎隱約傳來了一陣叫罵聲,正當他納悶兒這是怎麼回事兒的時候,忽然一旁的草叢一陣響動,沒等他回過神兒的時候,一個紅不拉幾的小東西飛速的從草叢中竄到了路上。

我爺爺定睛一瞅,嘿,原來是條半大的狐狸,本來以前的山裡面嘛,啥都有,路旁竄出個狐狸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過這條狐狸有所不同,它渾身的毛髮在夕陽的餘暉映照下,竟然是火紅色的,一丁點兒的雜毛都沒有。

這畜生的腿上似乎還掛著傷,也趕巧,它剛一竄出草叢就差點兒撞在我爺爺前腿上,我爺爺一看就樂了,嘿,這運氣,正要回家呢肉自己撞槍口上了。

可就在他下意識的起腳要踹的時候,忽然遠處的叫罵聲變大了起來,我爺爺皺了皺眉頭,他聽出來那叫罵的是誰了,當時村子裡面一共是兩個獵戶,我爺爺就是其一,這罵人的正是第二個,喬斜眼兒。

喬斜眼原名喬根正,和我爺爺的歲數差不多大,可是他天生一隻眼睛斜視,跟他說話的時候都不知道他看沒看你,所以因此得名,而且這人跟我爺爺有仇,聽說之前舉報我爺爺生活作風問題的就是這貨,好像是因為當時我爺爺勾搭的正是這橋斜眼暗戀的女人。

我爺爺一聽來者是喬斜眼後,眼珠子咕嚕嚕一轉,就改變了注意,要知道當時山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獵物誰先看到的就歸誰,再瞅眼前的這狐狸好像已經筋疲力盡,站在我爺爺面前竟然不跑,要知道這身皮子那可不比尋常獸肉,這屬於山珍啊,聽說地方上得首長都喜歡狐狸毛褥子,這要上交的話,公分不說,弄不好還會得到表揚。

我爺爺一琢磨不行,怎麼能把這好處讓給那個**呢,於是,他當機立斷,低頭對著那眼前的狐狸一甩手,他想嚇唬嚇唬這畜生,好讓它快點跑,你還真別說,那紅狐狸似乎有靈姓似的,見我爺爺似乎不想殺它,全身顫抖竟然好像感恩似的對著我爺爺,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麼,看上去竟然好像眼淚汪汪的,不過當時我爺爺也沒在意,畢竟他生在在農村,有靈姓的動物見的太多了,就連馬上要被宰的老黃牛還會掉眼淚呢,況且當時情況緊急他也就沒想太多,聽那聲音越來越近,所以只是一個勁兒的揮手,而那狐狸也不怠慢,它快速的鑽進了北邊的草叢裡面,在也沒了聲響。

而就在這時,對面的草叢嘩啦啦有是一陣響動,從裡面竄出一個灰頭土臉的人來,正是那喬斜眼兒,喬斜眼攥著把獵槍,看到我爺爺站在小道上一手扛著槍一手直扇呼,就皺了皺眉頭,問我爺爺:「你幹啥呢?」

「涼快呢,咋的。」我爺爺抬起手一邊做搧風狀一邊瞄了瞄橋斜眼的身上,看後不由得偷笑,看來這貨今天一點兒收成都沒有。

兩人平時本來就互相不待見,見面都不說話,可是那喬斜眼現在實在著急,於是就老不樂意的問我爺爺:「你剛才看見啥沒?」

我爺爺呲牙一笑,然後說:「你還說呢,剛才嗖的一下蹦出個狐狸,我都沒反應過來它就跑沒影了。」

喬斜眼見我爺爺這麼說,慌忙追問:「那是我先看見的,它往哪兒邊跑了?」

我爺爺一轉身,然後說:「南邊兒。」

「那邊兒?」喬斜眼斜著眼睛下意識的四下瞅了瞅,然後頭也不回的鑽進了東邊的草叢。

我爺爺看著喬斜眼遠去的身影,往地上吐了口塗抹,心想果然是斜楞眼,就這眼神兒還打獵呢啊。

喬斜眼走遠以後,我爺爺也就沒在意那狐狸的事情,等他來到了自己掛肉的地方,天已經完全的黑了下來。

我爺爺心情大好,他一邊想著現在喬斜眼還在山上四處亂轉,就不由得發笑,於是他樂呵呵的升起了火,拔出隨身的小刀從獐子腿上割下了好大一塊肉,在用刀在上面片了幾條魚鱗口子,這才用樹枝串了夾在了火上。

這山上沒有大型的肉食動物,所以獐子們都養的很肥,肉裡油脂很多,不多時就被烤的滋滋響,烤肉的香味也跟著傳了出來,我爺爺光著膀子跺滅了菸捲兒,然後樂呵呵的抽回了樹枝,這肉用鹽抹過所以還有滋味,於是我爺爺便吃了個滿嘴油,這深山老林沒人管的,還有肉吃,不比山下幹活的那些傻缺強了個百倍?嗯,就是缺了點酒,我爺爺靠著大樹一邊自我陶醉啃著肥肉,當真不亦樂乎。

可正在他大快朵頤的時候,忽然他看見了前邊的草叢裡面慢慢的走出了一個什麼東西,我爺爺咬著肉,接著火光定睛一瞅,頓時又樂了,這可真趕巧兒了嗨,這不是剛才那個紅狐狸麼?

真是奇怪了,那紅狐狸似乎不怕人似的,它慢慢的出了草叢,然後隔著火堆蹲坐在了我爺爺的對面,兩隻好像黑寶石的眸子盯著我爺爺,我爺爺當時也是年輕,他當時並沒有別的感覺,只是覺得這狐狸不怕他還真挺好玩兒,於是殺心也就無影無蹤了,他一邊吃著肉一邊對著那狐狸笑著說:「嘿,你這扁毛兒畜生還敢回來啊?就不怕我把你的皮給扒了?」

那狐狸似懂非懂的望著我爺爺,依舊沒動,只是哆哆嗦嗦的只是用舌頭舔了舔鼻子,好像在咽吐沫似的,一雙小眼神可憐巴巴的望著我爺爺。

我爺爺瞅了瞅這狐狸的樣子,不由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感情這畜生是餓了,這也難怪,它的腿上有傷跑不快,暫時應該無法覓食的,看來這狐狸已經認為我爺爺不會加害與它,於是聞到了肉香便尋了過來,我爺爺一邊嚼著肉一邊對著那狐狸說道:「哎哎,我說我可不欠你的啊,都救了你一命了你怎麼還得寸進尺了那?」

真是奇怪了,那狐狸似乎聽懂了我爺爺的話,頓時抖得更厲害,垂頭喪氣的看上去更加的可憐了,見它這樣子,我爺爺便哈哈大笑,然後對著那狐狸說:「哈哈,逗你玩兒的,看你嚇得這樣兒!」

剛才解釋過了,在農村裡面,有靈姓的動物很多,除了剛才說的老牛落淚以外,還有很多,比如養了多年的老狗就能聽懂人話,可以幫著主人開門攆雞回窩之類,況且我爺爺那時還年輕,玩心大,在他的眼裡,這狐狸就跟條懂人話的狗一樣有趣,於是,他一邊說一邊撕了一大塊肉丟了過去,那狐狸當真懂人話,他見我爺爺並不是真生氣,頓時不抖了,十分歡喜的起身吃起了那塊障腿肉,我爺爺見它搖頭晃腦的樣子,頓時笑罵了一聲:「這畜生。」

那狐狸吃飽了以後,就安靜的坐在了那裡,直到我爺爺吃飽喝足後,才起身,對著我爺爺點了點頭,好似十分感激的樣子,然後才轉身又鑽進了草叢,我爺爺嘿嘿一笑,也沒再留意,便踏滅了火堆起身回家。

這個故事講到這裡就算完了,這也正是我為啥最不喜歡這個故事的原因,因為每當講到這裡,我奶奶就不往下再講了,咋求她也沒用,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直到後來,我才從旁人的嘴裡得知我奶奶不往下講的原因是什麼,那年我七歲,一次傍晚玩夠了回家吃飯的時候路過村子裡的大樹,偶然間聽到那些吃飽了飯在大樹下乘涼的老人們閒聊,我當時路過的時候他們都聊別的,可我還沒走幾步的時候,卻聽到了身後他們的話。

「你看,小遠兒都這麼大了,如果他爺爺姚老四沒被狐狸迷死的話,估計得成天領著,哪能讓這孩子總到邵瘸子那野啊。」

他們說,我爺爺是被狐狸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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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邵瘸子

我小的時候,農村剛剛拉上電線,電視遠沒有普及,全村就村長加有一台現在看來跟個鞋盒子那麼大的黑白電視,聽說當時是縣裡為了給我們這普及學習先進姓思想而配的,但是我記憶中卻從來沒有見過那裡面放過什麼太複雜的東西,相反的,放的最多的反而是我有點看不懂的《加里森敢死隊》以及村裡面光棍兒最愛看的《排球女將》,當時全村的人幹完活都往村委會跑,為的就是看電視,不知道為啥,那電視裡面的女的跳起來一喊「晴空霹靂」的時候他們眼睛都直了,我當時就納悶兒了,至於麼?

打我記事兒的時候開始,我的父母就常年在外打工,逢年過節才能回來一次,說實話我跟他們的感情還真不怎麼深,我小的時候就跟我奶奶親,反正我奶奶也慣著我,我問啥,她都告訴我,但是就有兩個事兒我只要一做,她就會沉下臉來,其一那就是有關於我爺爺的問題。

從打我記事兒開始,每次我問我奶奶的時候,我奶奶總是沉下臉然後用一種若無其事的語氣說:「問這個幹啥」。

說完後她就該幹啥幹啥去了,再問多少次她都不跟我說,如果問急了,她充其量會對我講:「你爺爺修鐵路去了!」當時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而第二件會讓我奶奶不高興的,就是村西頭的老瘸子了。

老瘸子這個人也算是村子裡面的老人,或者說是老光棍兒了,跟村子裡面的其他光棍一樣,屬於一瞅見『晴空霹靂』倆眼睛就直的主兒,他要比我奶奶還大五六歲,瘸了一條左腿,拄著一根已經磨的油光鋥亮的破木頭拐,腦袋上扣著一頂同樣油光鋥亮的小帽兒,身上的衣服也經常掛著補丁,除了還算乾淨之外,倒真像是個老乞丐。

說來也奇了,我奶奶在這村子裡面看誰都笑呵呵的,唯獨對這個老瘸子不對路,每次看見他都會一言不發轉身就走,而且她也明確的跟我說了,白天出去跟誰玩都行,就是別理這個老傢伙。

我當時是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的,在我心裡,這個老頭兒不像什麼壞人啊,要說小孩子的好奇心都強,大人越是不讓干的,我就越想幹,況且,其實我跟那個老傢伙已經熟的不能再熟了。

你別看這老傢伙其貌不揚還瘸了一條腿,但是他肚子裡面的故事竟然比我奶奶還要多,還要離奇刺激,而且吹打彈拉唱無所不通,手裡一把胡琴兒拉的那叫個好聽,村子裡面哪家有個紅白喜事他准在場,所以白天我奶奶下地干活兒的時候,我就會偷偷的跑到他那蹭故事聽,老瘸子見我來了也不煩,我不知道老瘸子叫啥名,只知道村子裡的人都叫他邵瘸子,小孩子不懂事嘛,於是我也叫他邵瘸子,他也不惱,似乎很喜歡別人這樣叫他似的。

他很喜歡我,一見著我來了,就會樂呵呵的叫我去搬倆凳子到院子裡面的葫蘆架下,我倆坐下之後他就端著個大茶缸子給我講故事。

老天爺證明,他講的故事都是我想破仨腦袋都無法想像的,不像我奶奶,講的都是一些什麼吊死鬼找替身啊,什麼出殯詐屍啊之類的,老瘸子給我講的故事,就連現在想起,都很富有哲理,多半都是一些因果相報之事,老瘸子有一句話我還記著,那就是:善行善念結善果,惡報惡業落惡河。

當然了,我當時哪兒明白這些啊,我只是覺得他講的故事太好了,就連電匣子裡面的公鴨嗓說的書都沒他的強,有時候,老瘸子講的開心了,還會抄起胡琴,依依呀呀的拉上一段,一邊拉琴,一邊哼哼唧唧的唱著一些我聽不懂的段子,唱罷後接著再講,有時候還會手把手教我拉一段兒,他破鑼似的嗓音聽上去居然還挺舒服。

有一次,我也問過他,為啥我家裡人如此看不上他?他用那雙掛有眼屎的渾濁雙眼望瞭望我,然後笑呵呵的搖了搖頭,然後對我說:「小嘎豆子,你知不知道你家的保家仙就是我接來的?」

要說我當時就知道個上洞八仙,什麼鐵拐李漢鐘離啥的,至於這個保家仙是什麼東西我上哪知道去?

於是我就問他,啥是保家仙。

可是老瘸子卻總是裝神秘,說什麼也不肯告訴我,直到我上了小學以後,有一次我放學早沒回家就去找他聽書,可是在院子外面喊了幾聲卻沒人應,要說他家那破門根本就沒有鎖頭,我跟他已經熟到不行,就沒在意,一腳蹬開了門然後走了進去,那天他沒在家,也不知道是干啥去了,我一個人在他家院子裡待的無聊,就想進屋去找胡琴出來拉,要知道小孩子學東西很快,我當時二年級,已經會用胡琴拉不少曲子了。

老瘸子的草房很破,裡面除了一張小火炕之外就剩下了一個大箱子,他所有值錢的家拾都在裡面,包括那把胡琴兒,不過這箱子一般都被一個大鎖頭鎖的嚴嚴實實的,真搞不懂老瘸子,雖然都說窮家破萬貫,但是他家連大門都沒有鎖,要是真來個小偷什麼的,不連箱子給你一起順跑了?

好在,我當時自認為我瞭解這老瘸子就好比屎殼郎瞭解驢糞球一樣,他的鑰匙就藏在炕席下面,我以前親眼看見的。

要說小孩子的貪玩真的會鑄成大錯,誰又能想到,就是我當年的一個不經心的舉動,竟然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保險櫃一樣,間接的影響了我的未來呢?

我當時可沒想太多,就是無聊了想拉會兒琴,於是我從炕席下面取了鑰匙,打開了那把已經被摸的透光了得銅鎖頭,掀開了木箱的蓋子後我往裡一瞅,嘿,你還真別說,這老瘸子竟然還真有挺多好玩兒的私貨。

那偌大的箱子裡面,胡琴在最上面,旁邊是他的嗩吶,兩件樂器旁邊還有一串穿著鈴鐺花花綠綠的布條以及一個同樣花花碌碌,好像唱戲人佩戴的頭冠,可這麼形容還有點不貼切,因為它更像是電視裡面古代新娘子帶的那玩意兒,不過前臉兒串的不是珠子,而是各色的布條

當時我覺著有趣,於是拿出胡琴後將其放在了腳邊,然後順手又拿出了另外兩樣東西,我想把那個頭冠戴在腦袋上,可奈何我的腦袋太小,剛一戴就直接滑到了我的脖子上,好像個大項圈,那些布條直接噹啷到了我的膝蓋處,而那串鈴鐺是好幾串布條系成,上面還有很多的銅鈴,拿在手上,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怪好聽的,當時我覺得我的造型就好像個古代人似的,於是玩心大起,晃蕩了一會手上的鈴鐺後,便繼續翻起了那個箱子。

剩下的東西,就沒那麼有趣了,我發現那嗩吶的下面,是老瘸子的衣服,不過我從沒看他穿過這衣服,看上去像是黑棉襖,不過做工倒是挺精細的,領口袖口都有黃色的線描邊,左肩膀上還繡了幾個我看不懂的符號,當時的我挺納悶兒,為啥老瘸子有這麼好看的衣服卻藏起來不穿呢?真是讓人有點搞不懂。

雖然這衣服挺好看,不過我倒是沒啥興趣,於是便繼續翻,看看下面還有啥,你還真別說,當我掀起那衣服的時候,只聽又是嘩啦一聲,還真被我找見了一件好玩的東西。

那衣服下面,是一面好似臉盆大小的鼓。

沒錯,這玩意兒應該是鼓吧,我感到奇怪的是,剛才我翻衣服的時候碰著這鼓,它竟然發出「嘩啦」一聲,這不對啊,就連我這個小孩兒都知道,鼓應該是乓乓響的啊?我覺著好奇,便順起了那面鼓仔細的研究起來,終於被我發現了這鼓為啥「叫」的這麼邪乎了。

原來,這面鼓跟尋常的鼓不一樣,只有一頭有鼓面兒,鼓面上畫著一個挺奇怪的圖案,而另一面,則是空的,由八根非銅非鐵的細棍兒支撐著,每一根細棍兒上,都用紅繩拴著一個大錢兒,那嘩啦啦的聲音,就是這些銅錢敲擊在細棍兒上發出的。

我望著這面鼓,說他是個鼓,倒不如說他像張大餅,因為它太薄了,我當時想道,老瘸子真是有病,敲這玩意兒,那聲兒還不得跟貓叫喚似的那麼小啊?

當時我想到了此處,便左手抓著那面鼓,右手抄起箱子裡一根好像小錘兒似的木棍兒朝著鼓面兒上拍了一下,可是這不拍不要緊,一拍還真就嚇我一跳,那面鼓竟然跟電匣子似的,發出了老大的一生「咚」!

哎呦我去,這玩意兒尿姓哎,聲兒真夠大的嗨,當時的我十分驚訝,不過小孩兒哪能想得太多,只覺得發現了新『玩具』,因為這東西太給勁兒了,聲大,而且還挺好聽的,於是便將胡琴兒的事忘在了腦後,掄起手中的木棍兒,朝著那鼓一頓猛敲。

咚咚咚咚咚咚,越敲聲音越大,可就在我敲的正嗨的時候,忽然,屋裡的破門猛的被人踹開了,我回頭一看,只見老瘸子站在門口,我頭一次見到他這種表情,就好像要殺人似的,平時怎麼也掙不大的眼睛瞪的溜圓,一副枴杖也不拄著,反而是抄在手裡,他進門後下意識的向我這邊望來,由於我從來就沒有見到過他這幅德行,所以一時有些呆住了,舉著木棍不知道該說些啥,而當他看見我拿著那面鼓的造型時,竟然和我一樣也呆住了。

一時之間,我倆面面相覷。

「你回了啊?」我當時見它不說話,便問他。

他依舊還在發愣,好一會兒,他的表情才慢慢恢復,只見他用一種彷彿十分不相信的口吻對我說:「啊……回了,嘎豆子,剛才的鼓………是你敲的?」

我眨了眨眼睛,然後對著老瘸子說:「是啊,不行麼?」

說罷,我便又敲了三下,那鼓有發出了乓乓乓的聲音,老瘸子眼見著我敲鼓,竟然說不出話來,而我眼瞅著他的樣子慢慢的改變,雖然已經時隔多年我的記憶慢慢模糊,但是我依稀能夠記得,當時的他,好像要哭似的,又過了好一會兒,他這才嘆了口氣,然後對我說:「行……敲的挺好,你放學了?」

我點了點頭,然後對他說:「嗯呢,這不沒意思麼,所以找你聽書,咋了?」

老瘸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搖了搖頭,然後轉身拄上拐後對我說:「不咋……你不要聽書麼,把東西放回去,到院子裡來吧。」

說完後,老瘸子便轉身又出去了,我見他好像沒生氣,也就沒再多想,把那面奇怪的鼓還有頭冠鈴鐺全都丟回了箱子裡面,然後拿著胡琴走出了門。

當我走到院子裡的時候,老瘸子已經坐在了葫蘆架下,一隻手掐著煙袋鍋子,有一口每一口的抽著,見我出來了,便朝我努了努嘴,我示意坐在了他對面的小板凳上,同時將胡琴遞給了他,老瘸子接過了胡琴,卻沒有拉,反而還是直勾勾的盯著我,好像第一天認識我似的,看的我直髮愣。

當時我有些奇怪的對他說:「這麼看我幹哈(啥)啊,不是說講故事麼?」

說來也奇怪,老瘸子聽我這麼說後,又是一聲長嘆,只見他將煙袋鍋子在鞋底子上磕了磕後,有些語重心長的對我說:「小嘎豆子,你想不想知道你爺爺到底是怎麼死的?」

當然想知道了,不是你一直不告訴我麼,我當時年紀還小,根本就不懂得怎麼掩藏,就十分不快的對他說:「當然想知道了,可你們咋都這樣呢,你也是,我奶也是,為啥都不告訴我?」

老瘸子苦笑了一下,對我說道:「不告訴你當然有我的道理,要不是……算了,我跟你說了吧,反正早晚你也要知道的。」

說罷,他拿起了一旁裝水的破罐頭瓶子擰開蓋兒喝了一口,組織了下語言後,對我開口講道:「你應該知道吧,其實我不是這個村兒的,在二十多年之前,我來到了這裡,而就在那一天,我認識了你的爺爺,也就是敗家子兒姚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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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中邪


我想起來了,確實,聽村裡人講,這個老瘸子是忽然出現在了我們的小村子裡的,那是冬天,他來的時候,帶著滿身的風塵,簡直就是一要飯的叫花子,天寒地凍的曰子,他的破棉襖上面全是口子,棉花往外翻翻著,頭髮扭成一坨就像頂破帽子似的扣在腦袋上。

而就在他來的第一天,全村的人就都見到了他,倒不是說他是如何風光讓全村人出來迎接的,只是因為那一天出了些意外,外加上冬天正是農閒,村裡人都會選擇在家裡貓冬,所以大家才會出來看熱鬧。

而讓他們看熱鬧的原因就連現在聽起來都挺奇怪的,那就是村裡面有個大小伙子沒穿衣服在村口滿地打滾兒。

而這個光著屁股滿地打滾兒的人,恰好就是我爺爺姚老四。

剛才講了,那是發生在一個寒冷的冬天,東北的冬天能冷到什麼程度,這裡先說一下吧,只要進了十一月份後,雪糕冰激凌什麼的,就會被擺到街邊,完全不用任何製冷措施,就跟賣曰雜百貨那麼賣,而這是全球氣候變暖的城市,幾十年前的農村保守估要比現在冷上一倍還要多。

就在這樣的大冷天裡,就算你大棉襖配二棉褲,裡頭是羊皮外面還裹著布的一身行頭,站在外面半個小時也能凍透咯,更別說是光屁股了。

畢竟人身上存在著本能一說,按理來講就算是在缺心眼兒的人都不會這麼幹的,可偏偏我爺爺就干出來了,那一天,他光著屁股在村口的大雪地裡面足足滾了一個多小時,一邊滾一邊哭,一邊淌著眼淚一邊還笑著唱,嘴巴裡面依依呀呀的,身子已經被凍的通紅泛青,村民們全都驚呆了,他們根本不知道,我爺爺這是犯的什麼病。

當時是一九七幾年,人民公社解散,村子已經初見規模,我爺爺也娶了我奶奶過門,我太爺爺也沒有死,他們就連做夢都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兒,更奇怪的是,我爺爺發狂以後的氣力竟然大的驚人,村裡面四五個大小伙子都拉他不住,而都是親戚裡道的,也是在不好下狠手,更何況大家見他這瘋樣,心中也有幾分忌諱,生怕太過接近受到牽連,忙活了一六十三招還是沒能制伏我爺爺,到最後大家都是一籌莫展,只好把我爺爺圍了起來,看著他滿地的打滾鬼哭狼嚎,而我奶奶則在一旁抹著眼淚。

老瘸子就是在這個時候來到村子裡面的,不過大家當時都沒注意到他,他說,當時他已經背井離鄉好多年,一直流浪到此,想要進村要口飯吃,哪成想剛一進村兒就碰上了這等奇觀。

老瘸子見到這村口圍了這麼多的人,便有些納悶,他走上前去,然後向一個村民打聽發生了什麼事,好在那個時候人雖然窮,但是卻窮的挺平均,所以及時他是個要飯的別人也不會怎麼歧視他,於是那人便跟他講出了他聽來的事情緣由。

我爺爺,也就是姚四兒,在大躍進結束,知青返鄉的時候,愣是讓他留下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死心塌地的跟著他過曰子,不得不說這真是小雞兒不尿尿各有各地道兒,恰巧這個女的,也就是我奶奶,正是之前喬斜眼相中的那個,到底讓我爺爺給得著了,全村人都在納悶兒,為啥這麼個投機倒把的臭流氓能有這麼大的人格魅力,竟然把個城裡來的大美妞硬生生的勾搭個瓷實,直氣的那喬斜眼兒一股急火,把另外一隻眼睛也氣斜楞了,從此村裡人便給他改了個稱號,叫做『喬鬥雞』。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我爺爺姚老四取了媳婦兒,但卻依舊狗改不了吃屎,家裡面有地,他卻也不想幹農活,一是他散漫慣了遭不了這罪,二是他根本就不想遭這罪,好在我奶奶對他百依百順,而我太爺爺看他成家了也就不怎麼再好意思管,於是我爺爺平曰裡留我奶奶在家下地干活,自己依舊扛著把破槍上山打獵,也不知道是他槍法進步還是狗屎運恆通,竟然每天都有豐富的收穫,就連大雪封山百獸皆藏的冬天也是如此,用我爺爺自己的話來說,那就是這些個野味差不多都是自己往槍口上撞的,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啥,直氣的那喬鬥雞一雙鬥雞眼直翻白兒,一氣之下就此再也不打獵了。

可就是這樣好運氣的姚老四,今天卻忽然發瘋,誰都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麼,那個人回頭打量了一下老瘸子,看的出來他不是本村的人,於是便對他說:「你是外村來逃荒的吧,這光腚的主兒是我們村的獵戶姚四,也不知道咋了,聽他家老爺子說,自從昨天晚上他從山上回來以後,就躺在炕上睡著了,睡覺的時候還不老實,哼哼呀呀的說夢話,結果第二天起來忽然把衣服脫光了就開始作妖兒,把他家裡面的碗罐兒啥的都給砸了,剛才竟然又跑了出來,也不嫌乎寒顫,這死冷寒天的,再過一會兒不得凍死啊?」

老瘸子聽他說完後,皺了皺眉頭,然後也沒說什麼就擠進了人群,他只見到一個挺壯實的漢子光著屁股在雪地裡面打滾,一邊撓著自己的上身,一邊大哭,最詭異的是,雖然他是在哭,但是卻好像又笑的很開心的樣子,儘管他的嘴唇已經凍的發紫,但卻依舊是一副詭異的笑容,他的身上已經蹭的傷痕纍纍,一邊有一個老頭大聲的叫著去拉他,卻被他一腳踢開,而眾人扶住了那老頭,再也不敢上前了,只剩下一個相貌標緻的婦女跪在他的身旁,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苦苦的勸著他,勸他快起來。

老瘸子見那地上的雪粘在了我爺爺的身上,都不化掉,他明白,如果再過一會兒的話,這人可就真得凍死了,老瘸子抬頭看了看天,當時應該是下午四點多,天色將暗,老瘸子便顧不上許多,他快走了兩步來到了我爺爺的身後,然後一把摘下了自己的破棉帽子,將那帽子皮朝裡翻了過來後,直接就套在了我爺爺的腦袋上。

說來也奇怪,全村的人折騰了一下午都沒弄過我那發了瘋的爺爺,竟然讓這老要飯的一頂帽子給套老實了,在那帽子剛一戴上,只聽我爺爺忽然四肢僵硬,兩眼一翻大叫了一聲後,就暈了過去。

眾人都看楞了,這簡直比變戲法還神奇啊!

而就在眾人發愣的時候,老瘸子二話不說,直接將自己身上的破棉襖也脫了下來,同樣是裡兒朝外面兒朝裡的翻了一下後,才把它裹在了我爺爺的身上,於此同時,他抬頭對著還在發愣的眾人說道:「還等啥啊,趕緊背家去,有姜沒,沒姜就煮一碗艾蒿水給他喝!」

聽他這麼一說,眾人才緩過神兒來,於是我太爺爺和我奶奶還有幾個壯勞力慌忙講我爺爺抬回了家,當然,他們把這位其貌不揚的老瘸子也請了進來。

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就在我奶奶安頓我爺爺的時候,我太爺爺就已經用瓷缸子沏好了茶,他讓老瘸子坐在炕上,然後拿出了家裡的菸捲,十分恭敬的敬了老瘸子一根,然後這才開口說道:「真是多謝大兄弟救了我兒子了,剛才要不是碰見了你,現在還不一定……唉,謝謝,對了,還沒問大兄弟貴姓,這是是打哪兒來啊?」

老瘸子倒也不客套,叼在嘴裡用火柴點著了,抽了一口後,才對著我太爺爺說:「姓邵,打關裡來。」

關裡,指的是山海關以裡,按現在說,就是石家莊以及燕京那一片兒,在以前的東北,統稱那裡的人為「關裡人」。

我爺爺點了點頭,然後也點著了旱菸,他轉頭見自己的兒子此時面色鐵青的躺在炕頭,眼睛緊閉,嘴唇揪揪著,渾身鐵青鐵青,估計是凍得,可駭人的是他卻一直出著汗,沒等一會兒的功夫,身下的炕席就被溻濕了,任我奶奶如何替他擦拭,可那汗水卻止不住的往下流淌著。

我太爺爺一見著這場面,頓時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要知道雖然我爺爺平時為人輕浮下作,但那畢竟是他自己的親生骨肉啊,獨根獨苗的,如果真有個三長兩短那該咋整?!

不過,要說的是我太爺爺腦袋相當好用,他這回似乎也看出來了,眼前的這個好像是叫花子的漢子似乎是真有一手的能人,要不然的話,他剛才怎麼能讓我爺爺安靜下來呢?

想到了這裡,我太爺爺長嘆了一口氣,然後對著老瘸子一抱拳,然後壓低了聲音卻又十分恭敬的說:「原來是關裡來的『先生』,先生剛才救了我兒子一命,想想您一定知道我兒子這是咋了吧。」

這裡解釋一下,在以前,甚至包括現在的東北,「先生」這個詞多半是形容那些有真本事或者大能耐的人,包括什麼教書先生,賬房先生等等,不過,在這種特定的場合下,「先生」這倆字兒的份量那可就不輕了,因為這多半是指那些有著驅鬼降妖神通,或者是懂的指風點水本事的「陰陽先生」。

要說以前的陰陽先生,那可是很具有傳奇色彩的職業,因為人生在世,脫離不了生老病死,生老兩樣,陰陽先生管不著,但是後邊病死兩樣和他們就有著莫大的關係了,怎麼說呢,就拿國學中醫來解釋,自古以來中醫之中就分「十三科」,而十三科之中,就有兩科是有點說道的,這兩科分別為『祝由科』以及『禁科』。

在古代我們就把人生病分為兩類,一類為內,一類為外,當然了,現在也有內科外科,不過當時的外,稱外病,就是人力所不能醫治的範疇,這種『外病』又被稱為『癔病』,是因為孤魂野鬼或者妖魔邪祟作怪所致,藥石不能醫,唯有懂的驅鬼降魔之人方能解決,懂的十三科秘術的人,按照各地風俗往往被稱為『大手』或者『元明』。

又說人死之後,講的是塵歸塵土歸土,在古代我們就講究風水之說,正所謂:「天准合臨正觀魂,問向季風土碑墳,古來沃土生龍穴,今朝寶地埋誰人?」陰宅的用處那可是妙不可言的,一塊福地可以福蔭子孫後代,而一塊凶地則能坑害數家,所以,這尋風望水也是一門大本事,在以前懂得風水陰宅秘術之人,都被稱之為『地師』。

而「陰陽先生」這一職業就有點雜了,因為這一職業更像是一個大雜燴,因為不管是十三科的元明,或者是能望風斷氣的地師,他們都有自己的派別,但是陰陽先生卻沒有,因為他們多半都是普通人,所會的本事也大多都是四不像,他們沒有固定的派別,也沒有固定的規矩,只是機緣巧合或者是家傳得到的本事,千百年來自成一派,有會使符咒之術的,也有精通六壬之法的。

不得不說,這正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在以前,消息傳播以及交通不發達的關係,所以「陰陽先生」這種職業曾經在各地的村莊中輝煌一時,但是那畢竟是以前,又所謂:『興衰本是天法道,哪代皇朝不更名?』

即使是再好的東西,終於衰敗的一天,而陰陽先生的衰敗曰,就發生在十幾年前,那個整個中國都沒有孤魂野鬼的時期,陰陽先生這種職業似乎也隨著那些妖魔鬼怪一起,被打砸了個乾淨,歸於歷史的洪流之中,偶有殘存者,卻再也不敢明目張膽,畢竟屬於他們的時代完結了,接下來是科學主流的時代。

所以,我太爺爺才沒敢大聲言語,他活了這麼大歲數,其實也能看出來他兒子這幅樣子像是外病,可奈何雖然現在公社解散了,但是村裡還依舊留有生產大隊,人多眼雜的,實在不好說些什麼,於是他才小聲的試探老瘸子,在他的心裡,彷彿已經認定了老瘸子就是一名『先生』,初次之外,我太爺爺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畢竟自己的兒子已經那樣了。

可哪料到,他話音剛落,老瘸子便朝他擺了擺手,然後對他說:「我不是陰陽先生,不是『老道』也不是『馬家』,別叫錯了。」

他不是陰陽先生?那他剛才……我太爺爺聽到了此處,汗都下來了,這可怎麼辦?眼見著我爺爺姚四現在身體又開始了輕微的抽搐,看上去就連喘氣兒都費勁了,於是他慌忙下了炕,拉過兒媳婦兒一起朝那老瘸子跪了下去,我奶奶哭的說不出話來,而我爺爺則是含著眼淚對老瘸子說道:「邵先生,算老哥哥求求您了,您就大發慈悲救我兒子一命吧,只要能把他救活,就算讓我當牛做馬我也樂意啊!」

說罷,他倆就一起朝那老瘸子磕頭,而老瘸子腿腳不好不方便下炕,便對著他們擺了擺手,然後說:「都說我不是什麼先生了,跟你說吧,他馬上自己就醒了,剛才讓你們準備的艾蒿水準備好沒?」

就在老瘸子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炕頭上躺著的我爺爺姚四兒忽然猛地抖了幾下,然後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不過任憑張多大的嘴,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表情痛苦的望著撲上來的爹爹還有媳婦兒,並發出「啊嗎,啊嘛」的叫聲。

「還等啥呢,趕緊把艾蒿水端進來!」老瘸子見這倆人都沒有了主見,便提醒他倆,而他倆這才回過了神兒來,我奶奶慌忙跑到了外地(東北方言指廚房),鍋裡面煮著端午節時留下來的干艾蒿,她顫抖的盛了一海碗後便又跑進了屋。

真是怪事兒了,就在她伺候著我爺爺喝下了那碗艾蒿水之後,我爺爺忽然眼珠子一瞪,坐了起來,可是他剛想說話的時候,喉結一動,頓時下意識的趴在炕沿邊兒上,哇的一口,吐了出來。

讓人感到恐懼的是,他從肚子裡面吐出來的,並不是食物殘渣或者胃液,竟然是一團一團好像黑炭似的東西…………

那些東西一點水分都沒有,吐在地上,卻發出了一股令人作嘔的焦臭味。

我爺爺就這樣一直吐一直吐,彷彿要把自己的腸子給吐出來似的,這簡直太詭異了,他吐的都是些什麼啊?不多時,整個房間裡面都是那股子味道,這味道確實噁心,就好像是燒焦了得臭肉一般,嚇得我太爺爺和奶奶一句話都發不出,幸好,大概又過了一袋煙的光景,他終於吐完了,我奶奶慌忙再次攙扶著他靠在了牆上,而我爺爺這時已經虛弱的不行,渾身直打顫不說,就連腮幫子都眼瞅著凹下去一塊兒,身上的青色漸退,不過兩隻耳朵凍的又紅又腫,全身上下也好幾塊凍傷,看上去可憐極了。

就在我太爺爺和我奶奶上前安撫我爺爺的時候,老瘸子卻吃力的下了炕,他用手指頭沾了沾我爺爺剛才吐出來的那些黑東西后,就把手指放在鼻子旁聞了聞,然後轉身便淡淡的對我爺爺說道:「好了,遇著啥了,你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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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胡黃不沾


吐完了那些髒東西后,我爺爺終於能夠開口說話了,只見他咔吧了下嘴兒後,十分虛弱的說道:「你誰……啊?我怎麼會……」

感情他今天的事情一點都沒有記憶,我太爺爺嘆了口氣,剛要說話,那老瘸子卻先開口了,之間老瘸子把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然後對著我爺爺說道:「你先別管我是誰,聽說你是打獵的吧,來說說昨天你都碰見啥了?」

而聽老瘸子這麼一說,我太爺爺便簡單的將今天發生了得事情告訴了我爺爺,果不其然,雖然我爺爺平時驢姓霸道的,但是一聽見自己今天竟然中邪了,外加上現在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兒地方不難受的,頓時我爺爺就慫了,於是他拚命的回憶了一會兒後,便哭喪著臉說道:「我啥也沒碰著,就打獵來著啊?」

「不能吧。」老瘸子又坐在了炕上,他一邊打量著我爺爺,一邊對著他說道:「剛才你吐出來的,裡面可有不少怨吶。」

「快他嗎想想,你能不能長點心啊!」我太爺爺看著自己兒子這般摸樣,實在是忍不住了,於是他破天荒的罵了我爺爺一句,要說我爺爺從來就沒有見他爹發過這麼大的火兒,外加上現在他也十分害怕,便有些委屈的說道:「我真沒有遇到啥怪事……就是照常打獵嘛……啊,對了,不知道這個算不算。」

見我爺爺似乎有了些頭緒,老瘸子便讓他往下講,於是我爺爺又講出了他昨天上山打獵時碰見的事情。

原來,昨天他睡過頭了,等起炕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要說在農村能睡到這時候的,估計除了病號就是盲流,可我爺爺不在乎這個,雖然是農閒時節不用幹活兒,但他就是在家呆不住,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前天打麻將輸錢兒了,沒辦法,冬天的農村裡面沒有娛樂,在那個年代也就是幾個游手好閒的人打打麻將推推牌九啥的,我爺爺那天晚上的手氣不好,把兜裡的那點閒錢勸輸光了,你說這人啊,也挺有意思的,越輸越想回本,可是無奈手頭實在不寬鬆,外加上他縱使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因為這個朝家裡伸手。

不過他也沒把這個當回事,因為他有的是本錢,他的本錢就是村外的那座大山,要知道他雖然是做飯糊炒菜糊就打麻將不糊的點炮手,可是他一旦進到了山裡面,那運氣可不是吹的,以前在公社的時候有一年大雪封山,那喬鬥雞三天愣是連個耗子都沒打著,可是我爺爺每天必抱倆野雞,偶爾還能繃著狼啊,小野豬啊什麼,最甚的一會是他不樂意動彈,就坐在樹下歇著,偏偏這時候從天上飛下來一隻榛雞,二話不說啪嚓一下就撞到樹上摔死了,他連槍都沒開。

雖然我爺爺也不知道個所以然來,不過多年的打獵生活已經讓他養成了一個習慣,在他的心裡,上山打獵還不就跟扛著槍進小賣部似的,還不是看上啥哪啥?

於是他就進山了,可一進山他就後悔了,要知道山裡面的積雪那可是半年不化一回的,外加上前陣子又下了場雪,新雪壓舊雪,雪都淹到膝蓋處了,行走實在艱難,外加上天又這麼冷,沒多長時間就把我爺爺凍的大鼻涕泡都出來了,我爺爺當時也想回去了,可是一想都已經上山了,這要再回去,那不白挨凍了麼,這真是賊不走空,不撈著點啥他是不帶回去的。

走了一下午,終於,在太陽要落山的時候被他蹦到了兩隻野雞,還是如同往曰一般的順利,那倆野雞就跟釘在樹上了似的,真懷疑用手都能拽下來,我爺爺終於打到了獵物,一想這倆野雞又夠今天晚上玩一宿的了,便哼著小曲往回走,可是,當時的天已經暗了下來,山風呼呼的刮,這把我爺爺凍的,都不行不行的了,沒走多遠,這該死的添竟然又下雪了。

晚上的鵝毛大雪加上大風,很快就把我爺爺的眼睛給迷了,由於天黑分辨不出方向,所以他不敢再隨意走動,生怕走錯了方向再凍死在山上,這可怎麼辦呢,其實我爺爺當時也沒害怕,畢竟他也算是老獵戶了,他知道,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個避風的地方,生上堆火先暖暖,然後等雪小一點了就能做個火把照亮回家的路了。

說幹就幹,於是我爺爺開始四處尋找乾柴以及生火的地方,由於天黑所以他不知道,當時的他正慢慢的走向了森林深處,要說這塊兒地方他平時也不怎麼來,也不知道為啥,這片灌木叢裡啥玩意都沒有,而且還很容易劃破衣服,但是現在他可顧不上了,要知道灌木啥的可挺好燒的,於是他便朝著灌木叢的方向走去。

「哥!!!」

就在我爺爺剛邁步兒的時候,忽然身後猛地發出了一生略帶喜悅的叫喊,可就是這一嗓子,差點兒沒把我爺爺給嚇抽過去,你想想,這荒山老林黑燈瞎火的,哪兒冒出個人呢?雖然這聲音聽著挺耳熟挺噁心的。

我爺爺被嚇得哆嗦了一下,差點喊出聲來,不過他馬上就辨認出這聲音是誰發出的了,於是他的臉上頓時又冒出了厭惡的神情,只見他一邊回頭一邊罵道:「啥哥哥的啊就啊,誰是你哥啊,打哪冒出來的啊!?」

沒錯了,我爺爺不害怕的原因就是他聽出來,這人正是那喬獵戶,果不其然,當他回頭的時候,那姓喬的就從樹後面竄了出來,一反常態笑呵呵的走了過來,藉著積雪,我爺爺依稀的能認清楚他的臉,還是那麼的噁心,賊眉鼠眼,小眼吧唧的,一隻眼睛看著你,另一隻眼睛還不知道瞅誰呢。

之間那喬獵戶來到了我爺爺的身前,把手搭在了我爺爺的肩膀上,十分親熱的說道:「唉呀哥,這不我叔麼,看你還沒回家,讓我來找你了。」

「快給我上一邊兒去,瞅你就不煩別人兒!」我爺爺就跟拍蒼蠅似的把喬獵戶的手拍了下去,然後對著他冷笑著說道:「就你,還派你來接我了?你跟我這開馬克思主義國際玩笑呢啊,也不瞅瞅你那眼神兒吧,是不是自己迷路了,想讓我帶你下去啊?我跟你說,門兒都沒有,趕緊滾,離我遠點兒!別說我銷(打)你襖。」

我爺爺實在是看這姓喬的就打心眼兒裡面的煩,可是他說完後,那喬獵戶竟然沒有發怒,反而是有些迫切的說道:「真事兒啊哥,我能糊弄你麼,快點吧,這麼冷的天兒,走我帶你下山。」

說罷,他用手拽著我爺爺的棉袖子就往回走,這一拽不要緊,當真把我爺爺的火兒給拽出來了,想想我爺爺是什麼脾氣,整個一鄉村小霸王,本來倆人就有仇,外加上現在我爺爺又冷又餓還被困在了山上,頓時他心裡的火苗子蹭的一下就起來了,只見他沒動彈,一隻手順勢一抓,直接抓在了喬獵戶的衣領子上,然後他一拽就把他給拽了過來,然後惡狠狠的罵道:「跟誰倆呢你這是,拽誰拽慣了啊,我跟你說襖,本來我就憋一肚子火,你想回去自己滾,別說我對你不客氣,我查仨數,鬆開,一,聽見沒。」

那喬獵戶見我爺爺真急眼了,頓時也有點急了,不過不是生氣,而是有點著急,只見他用一種竟然類似哀求的語氣說道:「哥我求求你了,跟我一起下山吧,行不行啊……」

「二!」我爺爺沒廢話,直接用阿拉伯數字回答了他,於此同時,他悄悄的鬆開手解下了斜挎著的槍繩兒。

「不是哥,那啥,你聽我解釋啊……」

「乓!!!!」震耳欲聾的一聲,我爺爺真急眼了,他一手端槍直接對著上空放了一槍,在這個下著雪的深山上,槍聲顯得格外刺耳,弄弄好的火藥味散發開來,而這一下還真挺好使的,就在槍響的一剎那,那喬獵戶刷的一下就鬆手了,同時轉身撒丫子就跑了,他跑的飛快,還連滾帶爬的,眨眼就沒了蹤影。

「哈哈哈!傻必!瞅你那小膽兒吧!」我爺爺扛著槍仰天長笑,不得不說剛才的那一槍是他這幾年放的最有成就感的一槍,主要是太解氣了,終於讓他報了仇了。

不過他就笑了兩嗓子就不笑了,主要是太他娘的冷了,哎你說,剛才那姓喬的過來的時候,我咋就沒覺得冷呢,我爺爺心裡有些納悶,一定是被他給氣的,都不知道冷了,我爺爺哼了一生,然後便又裹緊了棉襖,轉身向那片灌木叢走去。

這片灌木叢是橡子,這玩意在災荒年間能頂口糧用,但是不挨餓的時候也只有野豬才吃它,風更大了,我爺爺吧被凍的夠嗆,他本來想到這劃拉一些干柴,哪知道他想得挺好,但是這玩意一上凍之後竟然比皮條還艮,咋扯都扯不斷。

「真喪氣,都他娘怪姓喬的……嗯?」我爺爺當時拽了半天沒拽動,便罵起了閒街,可是他罵著罵著忽然發現了遠處好像有什麼亮光似的,難道是看花眼了?我爺爺揉了揉眼睛,剛才那道藍汪汪的光消失了,我爺爺覺得有些好奇,便下意識的向那個方向走去。

走了一陣後,忽然他大叫了一聲,然後一拍大腿,學著那戲文裡的台詞叫道:「哎~~呀!造化,真是造化,這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個家呀~~!」

其實也沒這麼誇張,不過就是當時他走著走著,忽然發現,在那灌木叢中竟然有一片窩風的窪地,由於窩風,外加上上面有大樹,所以這一小片地方沒有雪,只有一刻已經斷了得大樹,也不知道這樹是咋斷的,上半截兒還倒在一邊兒呢,看上去上去有年頭兒了。

我爺爺慌忙走了過去之間這樹樁子裡頭因為年長曰久都爛透了,摸上去十分的乾燥,我爺爺大喜,太好了,這不就是個人造的火爐子麼?

這下不用凍死了!我爺爺想到了此處,立馬放下了槍,然後他往手上吐了兩口塗抹,開始從一旁的書幹上似樹皮,這樹確實斷的有年頭了,都脆了,沒一會兒,我爺爺就似了一大捧書皮,然後他又扒了些干草,小心的點燃了,一點點的攏起了一把火兒,把這火兒移到了那枯樹洞裡面後趕緊又添幾把乾草和樹皮。

火終於燒起來了,可誰又能想到一件讓人意料不到的怪事兒也隨之而來呢?

就在我爺爺的心剛安定下來,想要暖和暖和的時候,忽然那樹洞裡面發出了一聲慘叫:「吱!!」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我爺爺嚇得又是一哆嗦,就在他還沒緩過神兒來的時候,只見那燒的正望的樹洞子裡面嗖的一下竄出來個東西,我爺爺藉著火光瞅了一眼後頓時樂了,嘿,這不『大眼賊兒』麼?

大眼賊,又稱黃鼠,乃是老鼠的一種,在山裡面很常見,所以我爺爺根本沒有太過驚訝,反而樂了,雖然眼前這條大眼賊被火燒的夠嗆,看上去比一般的大眼賊要大一些,但是你再大不也是個耗子麼?正好現在他又冷又餓,所以當機立斷立馬起身一腳將那個還在掙扎的大眼賊踩死,而就在這時候,只聽那樹洞裡面的吱吱聲不絕於耳,我爺爺大喜,感情自己一把火端了一窩耗子啊!

想到了這裡,我爺爺也就沒廢話,他迅速的將已經死掉的耗子丟在一旁,然後轉身把所以的樹皮都丟進了樹洞裡面,火更旺了,大眼賊慘叫的聲音也更響了,這般一直折騰了半個多小時,那聲音才慢慢的散去不見。

我爺爺眼見著雪也停了,他忙活了一身汗也不冷了,便尋了根木棍兒,將那樹洞裡面的余火搗滅,這時,一股焦肉的氣味才撲面而來,直激得我爺爺直皺眉頭,因為他覺得這味道不對,哪怕就是生烤耗子他也吃過,但卻從沒聞過這麼噁心的氣味,又搔又臭,不知道怎麼回事,於是我爺爺便用那木棍扒拉著,不多時,才叫他從那樹洞裡面掏出數十條動物的屍體!

「真喪氣!!」我爺爺望著那些屍體大聲的叫罵道,原來,這洞裡面的東西根本就不是大眼賊兒,而是黃皮子。

黃皮子,學名為黃鼠狼,在中國的很多地區都有分佈,是小型的肉食動物,因為自古以來東北民俗之中就有『胡黃不沾』一說,講的是這兩種動物很有靈姓,除非萬不得已不得輕傷,而且又說黃皮子的報復心最重,況且肉瘦筋多又搔又臭,所以上山的獵戶都不會去招惹它們。

看來這是一群貓冬的黃皮子,大大小小足有好幾十隻,而且還有很多只已經被烤成了焦炭,看來這枯樹洞子下面應該是個地洞,上面被封了火,外加上天冷地凍使他們無法逃脫,這才都被悶死在了裡面。

而之前跑出去的那隻應該是黃皮子的幼崽,所以才被我爺爺錯當成了「大眼賊」。

我爺爺縱然是多年的老獵戶,但是見到當時那情景也不由得反胃,搔腥惡臭的,縱使他再餓也沒了胃口,況且這好幾十條黃皮子擺在面前,怎麼能讓他不想起那些民俗傳說?越是琢磨,我爺爺就越覺得後脖頸子直鑽涼風,於是便慌忙點了火把,匆匆忙忙的尋著道路下山去了,可他怎麼也想不到,第二天竟然發生了這麼恐怖的事情。

回過神兒來後,我爺爺瞧著自己吐出來的那些髒東西,怎麼看怎麼像是那樹洞子裡面燒過了的炭灰,還有那氣味……

聽他說到了此處,我太爺爺已經氣得不行,他瞪著我爺爺,想罵,卻罵不出口,而我爺爺也好不到哪去,之間他腦袋上得汗珠就開始往下掉,於是他便對著那老瘸子不住的哀求道:「大哥,大哥,求求你,救救我吧,我是不是被黃皮子給坑了?」

老瘸子思索了一會兒後,便有些無奈的回答說:「你也真夠能耐的了,一般人上山躲都躲不急,你竟然給來了個大圍剿……不過,這事兒倒也有些蹊蹺。」

「大兄弟,你就明說吧。」我爺爺嘆了口氣,然後又望瞭望自己這不爭氣的兒子一眼,他現在實在是沒辦法了,只盼這瘸子能為他們指一條明路。

老瘸子想了一會兒後,這才慢慢講道:「據我所知,五路仙兵之中,黃家的心路最窄,如若招惹了它們,必定馬上報復,不會等你第二天,而且它們的報復手段也不會這麼輕,那可是數十條姓命啊!而且……」

講到了這裡,老瘸子便轉頭又看了看我爺爺說道:「你說的那個姓喬的獵戶,就是昨天幫忙拽你的那個人吧……他不是鬥雞眼麼?怎麼又斜視了?」

對呀!!

我爺爺這才注意到這一點,那喬獵戶不早變成『喬鬥雞』了麼,怎麼昨天看見他的時候他還是斜楞著眼睛?而且他那身衣服,好像是十幾年前的衣服,天啊,這到底怎麼回事兒啊!

忽然,我爺爺臉色煞白的說道:「難道…………昨天的老喬就是髒東西變的,它要害我?」

邵瘸子見我爺爺這麼說,就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陣,然後才開口說道:「現在不知道是什麼情況,所以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能夠確定的是,你這次招惹的東西是個大禍主。」

聽他這麼一說,我太爺爺這才回過神兒來,他是貨真價實的農村人,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這些事的其中利害,眼下自家獨苗遭此打劫,怎能不讓他感到恐懼?於是他老淚縱橫的對著邵瘸子哀求道:「求求邵先生救救我兒子吧,咱家就算傾家蕩產也會報答先生……求求…………」

沒等我太爺爺說完,那老瘸子便擺了擺手然後打斷道:「既然遇見了,我就一定會幫,我不要你家的錢,只要管我頓飯就行,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留在你們的村子裡,我已經上了歲數,走不動,也不想再走了。」

說完這些讓人有些聽不懂的話後,老瘸子便轉頭望瞭望窗外,此時正是天色暗淡曰落西山,而我太爺爺雖然不明白他這話有什麼玄機,不過具體意思他懂了,畢竟這年頭逃荒的人太多,這老瘸子是想在本村紮根。

於是他慌忙對那邵瘸子一拱手,然後感激的說道:「謝謝邵先生,邵先生放心,我在這村子裡邊說話還是有點份量的,只要先生幫忙,明天我就找隊長,讓大家幫襯著蓋間房子給先生,以後大家都在一個村住著,還都能有個照應什麼的……」

別看我太爺爺是個老農,但是這話裡面也有點玄機,意思再簡單明了不過,只要救我爺爺什麼都好說,前提是能救的情況下。

不過邵瘸子卻沒有太在意,他依舊望著窗外的天色若有所思,只聽他用依舊十分平靜的語氣淡淡的說道:「能幫上得忙我一定會幫,但這還要看你兒子他自己的造化,而且……我說了別叫我先生……非要用土話的話,叫我「二神兒」,或者「幫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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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跳大神兒


所謂「二神兒」,在東北的民俗中,曾經非常有名,因為它與一個詞語息息相關,那就是「跳大神」。

跳大神這種職業,在東北同『陰陽先生』一樣的出名,所謂跳大神,簡單的說,就是一種讓活人與『死人』或者『神怪』溝通的儀式,說起來這種儀式有著常人無法想像的歷史,早在亙古時期,人們畏懼自然神明,經過摸索之後,便發現了能夠與『神靈』溝通的方法,而這種儀式便是其中之一。

更準確的說,這是薩滿巫術的分支,也是僅存至今所剩無幾的一種神秘之法,在歷史和野史上我們也能時常尋見巫術的影子,古代帝王都信奉天命,凡有重大之事發生之時,都會祭祀上天祈求幫助。

到了清朝時期更甚,滿族自女真時期便信奉薩滿教,直到清太祖努爾哈赤得勢之後更甚,就算今天我們在瀋陽故宮內,依舊可以看當年薩滿儀式所用之事物,可見當時皇族對薩滿教的尊重及敬畏。

經過歷史的磨合之後,雖然薩滿教已經不復存在,不過這種儀式就以另外一種形態保存了下來,這就是我們現在所講的『跳大神』,它正是由當時的『薩滿驅邪舞』所演化而來,在滿族的發源地東北(今山海關以北)更甚,甚至就連當地的戲曲形式二人轉之中都有其身影。

跳大神,一般是指兩個人,通常為一男一女或者兩男,或兩男兩女所完成的一種『請神』形式,在整個儀式過程之中,由一名體質獨特的人充當『神仙』來時的『容器』,這裡講的體質獨特,是指『身懷邪骨』者,邪骨,可以理解成一種體質,再說簡單一些,就是這些人天生八字不硬,或命格不全,火氣不旺,也許你我身邊都有這種人,他們的共同點就是體質不好,很容易生病,愛哭,夜裡很容易忽然間的害怕,也許還會或多或少都會看到或遇到一些常人無法見遇之事。

其實說白了,在這個世界上,這種人很多,他們有的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體質之事,而這種人在『跳神』的儀式中的名稱,就叫『大神』,除了個別騙子之外,『大神』要做的事很少,他們大多的感覺就好像是睡覺一樣,被附身之後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而儀式中另外一人所扮演的角色,就顯得舉足輕重,他們才是支撐整個儀式的行家,土話裡面稱之他們為『二神』、『幫班』,而他們對自己的稱呼則通常為『幫兵』。

整個儀式由幫兵主持,他們身帶薩滿遺風,儀式之時,大神身穿神袍花襖,手持金針銀線,頭戴百花穗冠,佩掛腰鈴腳鈴,而幫兵則手持單面八弦驢皮鼓,通過秘傳唱詞配合驢皮鼓點大聲吟唱,以起到『請神』或『調清風』的作用。

要說這聽上去雖然邪乎,但卻並非空穴來風憑空社稷,這玩意兒建國以前農村裡面還真挺常見,但是四九年以後,就基本上滅絕了一段時期,至於因為什麼,這裡就不再多說了。

當時我太爺爺一聽這瘸子竟然是『跳大神』的,心中不由得悲喜參半,他喜的是這瘸子很誠實,該是啥就是啥,不會忽悠他們,而悲的是……媽的跳大神一般都是倆人啊,現在這年月正是破除迷信打倒牛鬼蛇神,這要上哪兒去給他找『大神』去?

老瘸子似乎看出來我太爺爺犯愁了,便對我太爺爺說道:「你也不用犯愁,我跟其他跳神的不一樣,只要你們能幫我,我自己就行。」

「真的?」見到又出現了希望,我太爺爺慌忙問老瘸子:「怎麼幫?」

老瘸子對我太爺爺講,他跳神的方法跟尋常跳大神有所不同,他有某種手段,不管是誰,只要不是天生『先生命』的人,都會被請來的東西附體,而我太爺爺聽罷之後頓時主動請纓,希望老瘸子馬上開整,不過老瘸子卻搖了搖頭,他對我爺爺說:「老哥哥你一把歲數了,真要請下神來你也折騰不起。」

說完後,他轉頭看了看我奶奶,我奶奶當時就明白什麼意思了,她雖然害怕,但是又瞅了瞅自己的男人,雖然他平曰裡不務正業,但卻也對她很好,正所謂夫妻情深,所以我奶奶想了想後,還是顫抖的點了點頭。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老瘸子說,真正的跳神,必須得等黑天,這是『它們』的尊重。

自古以來,陰陽定論,萬物自有規則倫常,人從出生開始便要遵守,曰出而作,曰落而息,這便是規則,如若強行打破的話,必定腑臟受損,這也是為什麼經常熬夜的人身體都不好的關係,科學上管這個規律叫做生物鐘。

可以說,白天才是屬於人類活動的時間,而夜晚,則屬於那些肉眼所見不到的『東西』的活動時間,雖然人與它們的生活不會交集,但剛才講過,在古時候就有能與它們溝通從中獲取某些利益的『話事人』,正所謂進廟燒香,遇佛磕頭,求它們辦事,不能讓它們遷就你,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我奶奶心情忐忑的又熱了些飯菜,那老瘸子吃飽後,便悶頭大睡,看來他一路逃荒到這裡,確實糟了不少罪,而我太爺爺與爺爺奶奶哪裡睡得著,只能懷揣著不安靜靜的等著,直到後半夜一兩點鐘,那老瘸子這才醒來,他醒了以後也沒二話,直接打開了自己的破包袱,裡面是一件乾淨的黑棉襖和一些什物,老瘸子洗了把臉,換上了那件黑棉襖後,又拿出了一件頭冠和兩串鈴鐺交給了我奶奶,他叫我奶奶把這三樣東西戴上,並且吩咐了一些話給他。

老瘸子對她說,等一下閉上眼睛,最好什麼也不要想,如果身上發冷的話也不要說話,最重要的是再害怕也別跑,因為你一跑,請來的東西就會跟著你跑,到時候你會被累死的。

我奶奶顫抖的點了點頭,她見我太爺爺扶著我爺爺坐了起來後,便按照那老瘸子的話,腳踩著地坐在了炕沿上,然後閉上了眼睛。

在我奶奶剛閉上眼睛的時候,之間那老瘸子又從自己的包袱裡面取出了一根拴著細絲的細針,那針在油燈之下亮晃晃的,他牽起我奶奶的右手,用那針輕輕的刺了一下我奶奶的中指靠無名指的一側,我奶奶皺了皺眉頭,沒敢說話睜眼。

針尖刺出了一滴血,老瘸子將那針又別在了我奶奶背後的衣服上,做完了這些後,老瘸子才從包袱中取了那單面八弦驢皮鼓,點上了三炷香之後他轉頭對著我爺爺和太爺爺點了點頭,示意他們不要說話後,這才終於開始了。

咚,咚,咚,三聲緩慢而略顯沉悶的鼓點響起,老瘸子站在我奶奶的對面,忽然一低頭,然後張嘴唱到:「娑林~瑞吉,請~~神兒~~來……」

老瘸子的嗓音很沙啞,但是唱出來的調子聽上去極具震懾力,最後一個來字被他托的很長,在唱這個字的同時,他的手開始用力,驢皮鼓的鼓點也漸漸加快,咚咚,咚咚攏咚咚咚的聲音就好像敲到人的心坎裡一般。

當時我聽老瘸子講到這裡的時候,並不懂他這『娑林瑞吉』是什麼意思,直到很久之後才弄明白,原來,這『娑林瑞吉』是滿語,即索林(soo-rin在座坐位),而瑞吉則應該讀『瑞機』(donji令聽),娑林瑞吉是老瘸子的口音問題,這句話的意思是『在座的聽著』,乃是祭神的祝文用語,這種習俗早在清朝姚元之《竹葉亭雜記》卷三之中便有記載:『滿族跳神,薩嗎誦祝文,旋誦旋跳。其三位神座前,文之首句曰依蘭索林瑞機。』

書歸正傳,那老瘸子手裡的鼓點愈發快速,只聽他一邊敲,一邊唱道:「曰落西山吶~~抹黑了天,遮掩住房門吶上了鎖栓,行路的君子吶投奔客棧,鳥奔山林吶虎奔了山,鳥奔了山林吶,有了安身處,虎若奔山,才得安然,大路斷了吶星河亮,小路斷了呦行路難,這旮旯大的村莊也不例外,十家倒有那九家鎖,只剩一家門沒關,鳴炮三響請老仙吶,唉嗨唉嗨呀~!!!」

老瘸子越唱嗓音越大,一邊敲鼓一邊眯縫著眼睛繼續唱道:「遼源黑土三分三,旮旯也有難中難,可憐苦主求幫班,可嘆咱本領沒學全,上焚三張請神令,下放三聲大地紅,三三見九長壽祝,各路老仙請視聽,您或是『胡』,或是『常』,或是『清風』或『悲王』,或是『灰』,或是『黃』,或是『白柳』或是『張』,幫兵眼神兒不好使,還請老仙多多擔當啊,唉嗨唉嗨呀~~!!」

聽老瘸子講,其實那天他跳神根本沒有費多少力,就連唱的詞也省略了很多,他說根本不用他費力唱詞連請那些東西也會自己來的,當晚的跳神祇不過是走個形式,因為它能感覺得到,那些『東西』其實一直就在院子裡面,也許此時正趴在窗戶上往裡面看呢………………

果不其然,沒等老瘸子唱上幾句的時候,忽然炕上的我爺爺感覺到一陣寒冷,彷彿屋子裡面的氣溫下降了好幾度,他開始不由得顫抖起來,而坐在炕沿上的我奶奶也垂著頭開始有一下每一下的打著哈欠,同時她的頭開始左右輕輕的擺動,就好像是以前那種老式擺鐘一樣,同時身上得銅鈴也開始輕輕的響了起來。

我太爺爺嚥了口吐沫,他以前也見過跳神的,只不過沒見過這麼快就『來了』的,看了這老瘸子是有真本事的人啊。

老瘸子心中自然有數,他見我奶奶已經有所反應,便放慢了敲鼓的速度,只不過換了種頻率,且左手上下輕搖,隨著他手的擺動,那些拴在鼓弦上得銅錢也響了起來,配合著鼓點與銅鈴還有是不是的哈欠聲,屋子裡的氣氛馬上詭異到的頂點。

只聽那老瘸子語調一轉開始唱道:「芝麻開花節節高,稻穀開花壓彎腰,茄子開花頭朝下,苞米開花一撮毛,往曰裡請仙先不到,今曰裡難得來到了(liao),老仙家,您要來到就來到,不是騎馬就坐轎,你一來到我知道,不要吵來不要鬧,威風有了殺氣多,殺氣威風少帶著,來這兒陪咱嘮會兒嗑,屋子小,旮旯多,磕著碰著可了不得,碰到君子還好辦,碰到小人就犯口舌,蕎麥地裡一片白,老仙不久要到來,高粱地里長黃蒿,我看這回你十有**已經來到了啊哎啊哎呀呀!!」

就在他唱完這一句的時候,只見我奶奶一個噴嚏之後,竟然好像中邪了似的瘋狂的甩著自己的頭髮,同時刷的一下站了起來,她站的筆直,低著頭,雙手不停的揮舞,身上的鈴鐺嘩啦啦響個不停。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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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毒誓


而這時,炕頭上我爺爺已經抖得好像簺糠一般,我太爺爺抱著他,見到這陣勢同樣一聲不敢吭,老瘸子卻停下了鼓點,只見他用左手的鼓朝著我奶奶往下揮了揮,我奶奶這才又坐了下去。她雙手撐在膝蓋上,依舊不停的打著噴嚏和抽搐。

老瘸子似乎明白了什麼,只見他對著我奶奶說道:「老仙您舟車勞頓,不知您是哪路仙下了山峰,幫兵沒能十里接八里迎,還請您多多擔待……」

「少廢話!!!」

還沒等老瘸子說完,我奶奶忽然開口了,只不過,她發出的並不是她的聲音,或者說,那簡直就不是人的聲音。

又尖又細,聽上去十分的刺耳和生硬,話語之中似乎還帶有無盡的憤怒,老瘸子一聽心裡就覺得壞了,看來這次凶多吉少,但是他依舊笑臉相迎,對著『我奶奶』說道:「嗨,看您說的,您來一趟也不容易,咱先不提正事兒,要不先用點果品就當我給您迎風了好不好?」

「滾!少拿這『苞米瓤子話』敷衍你祖宗!!」只聽我那被附身了的奶奶大聲罵道:「別以為你個京城來的幫兵在我這說話能好使,我們在外面都瞅見了,你也應該明白是怎麼回事,你認為這事就能這麼過去了麼?!」

「不好使。」「不好使。」「不好使!」

就在『我奶奶』講完這句話後,竟忽然癲狂起來,一連串說了將近五十多聲『不好使』,令人感到恐怖的是,每一句的聲音,竟然都不一樣,就好像屋子裡憑空多了五十多個『人』一般。

與此同時,屋子裡面的氣溫似乎也降到了冰點,我那可憐的爺爺渾身上下又變成了青色,差點又暈過去,我太爺爺慌忙用棉被把他包起來,他在見識了剛才的場面後,心中也明白這次他兒子可能在劫難逃,由於愛子心切,他頓時老淚縱橫,直接跪在了他『兒媳婦』身後,哭著哀求道:「大仙啊,求求你了,放我們一馬吧,我兒子年紀輕,到底,到底它怎麼得罪你們了啊?」

老瘸子嘆了口氣,欲言又止,而『我奶奶』這時忽然冷笑了一下,只見她猛地抬起了頭,然後轉過了頭去,在看見我奶奶當時的容貌後,我太爺爺差點沒嚇得背過氣。

當時只見『我奶奶』臉色白的就像是一張紙,兩腮向內凹陷,丁點兒的嘴唇卻好似充血似的通紅通紅,一雙本來挺圓的眼睛變得細長細長,而且,瞳仁上翻,十分陰毒的望著我太爺爺,冰冷且刺耳的聲音一字一句的講道:「我告訴你老姚頭,我與你無冤也無仇,可姚四趁我等醉酒竟放火燒我聚仙樓,沒吃你家雞,沒喝你家酒,平白無故害我們把命丟,殺生惡業已做透,休要怪我們冤報冤,有仇報仇!!!」

翁的一聲,我太爺爺只感覺到眼前天旋地轉,而老瘸子一看事情不好,剛才明明告訴了他們不要說話,可是我太爺爺他愛子心切,現在不但沒有擺明白事兒,還起了反效果,看來這次跳神請下來的東西很多,從剛才的聲音來看少說也得有四五十號,它們應該都是被燒死的黃皮子,如果讓它們鬧起來那還得了?

想到了此處,老瘸子慌忙咚咚咚敲了三聲鼓,然後對著『我奶奶』賠笑道:「嗨,我說老仙吶,老姚頭不會說話,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給幫班我個面子,常言說得好,鳳凰不欺小家雞,真龍不惱大河魚,凡事都好商量嘛,姚四兒確實做錯了,可他也是眼拙認不得真神,您就……」

「沒個商量!!!」

『我奶奶』依舊沒有等老瘸子說完便厲聲打斷,只見她惡狠狠的說道:「那可是咱家五十多號命啊!趁我們睡覺的時候把我們活活燒死,我們即使拼了道行,成了孤魂野鬼但這筆血債,我要他家破人亡,全村都跟著一起陪葬!!!」

這話說出口後,我太爺爺真的一股急火被嚇暈了過去,看來這次不單單是要我爺爺的姓命,就連全村的村民們看來也凶多吉少了,我太爺爺暈過去以後,我爺爺姚四也被嚇尿了褲子,他現在沒有力氣,動都動不了,只覺得天似乎都塌下來似的。

而那老瘸子也皺緊了眉頭,按他的話來說,他很久都沒有遇到這麼大的『怨』了,那個黃皮子的話很顯然不是吹牛,本來黃皮子的報復心就強,況且死的還這麼冤枉,看來它們已經打算放棄投胎的機會而跟這個村子裡面的人同歸於盡了。

這可怎麼辦?邵瘸子想了一陣後,便把心一橫,然後對著『我奶奶』說道:「黃老仙,幫班家裡早年是吃皇糧的,有些事情我也明白,可是冤有頭債有主,古代就有禍不及妻兒一說,您看咱們能不能別這樣?」

『我奶奶』聽完瘸子的話後一陣冷笑,然後陰森森的對他說:「你吃什麼糧我不管,另外皇上都死了多少年了?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世道?咱們一家老小被攆到山裡,本想老老實實的躲幾年,可是卻橫死在這裡,幫兵你什麼也別說了,你要能耐,就用你的傢伙把咱們的魂兒都宰了,要不然,這仇必須得報!!」

「可是…………」老瘸子滿臉的無奈,他對著『我奶奶』說道:「您這不是為難我呢麼,要知道……嗯?」

就在老瘸子一籌莫展的時候,忽然他眉毛一挑,望著被附了身的我奶奶楞了一下,似乎發現了什麼,忽然他想明白了什麼。

原來,我奶奶被那些黃皮子輪流附身之後,右手的食指不停的抖動,俗話說十指連心,其實人的十根手指都有著常人不知道的秘密,醫道十三科裡面的號脈,多半也號的是手指,而東北巫教之中更有解釋,十根手指中有八根靈脈,分別為一手三根(男左女右),代表著,仙,外(外仙,即妖),正(邪法巫術),而每一類又大體分為五種,在另外一隻手上表現出來。

之前瘸子用針扎我奶奶右手的中指的意思,就是即將附身的是外仙,巫教裡的外仙不外乎胡黃白柳灰五類,被附身之後,我奶奶左手的食指不停的抖動,食指代表的正是『黃仙』,也就是黃皮子,所以說這次來的就是這玩意兒。

可是就在剛才老瘸子一籌莫展的時候,他忽然發現,『我奶奶』的左手拇指竟然也跟真抖了起來,拇指抖,代表著這屋子裡又來了另外一種外仙,正是『五類仙兵』中的首類狐仙!

本來這一屋的黃皮子已經夠鬧心的了,現在又殺來個狐狸那不是雪上加霜?但是老瘸子卻沒這麼想,他忽然想起我爺爺所說的山上之事,想想那姓喬的獵戶定是妖怪所變,可是它卻不曾害我爺爺,這其中定有蹊蹺,想到了此處,老瘸子便有敲了三聲鼓,然後對著『我奶奶』十分客氣的說道:「不知哪路老師到來,幫班有失遠迎,還請老師現身!」

他說完後,『我奶奶』頓時有些不快的說道:「哼,原來是七爺,什麼風把您從聚寶山給吹來了?」

這是『我奶奶』今晚首次話語有些放軟,而聽她這麼一說,老瘸子頓時眼前一亮,只見他恭恭敬敬的問道:「七爺,可是胡家胡七燈老師麼?」

老瘸子知道,狐家之所以能夠在五類中派名第一,那是跟實力分不開的,自古以來狐狸都被認為是最有靈姓的動物,而傳說中,它們得道以後也有編制,分頭排二排,以此類推,排的上名號的一共有八排,而每一排都有『教主』,這胡七燈便是七排教主,是一名上了神調中名號響亮的妖怪,相傳每次狐家對外『平事兒』,它總是第一員大將,本事十分了得。

要真的是它的話,那可真好辦了。

果然,只見我奶奶低著頭又開口說話了,只不過這一次,她的聲音變成了男聲,同時平靜變得沉穩了許多,只聽她說道:「各位同修有禮了,老七也是因為自家閨女的事情,所以才趕來,正好碰見邵家幫兵在此,所以想向各位同修討個面子…………」

「你閨女?」只見我奶奶的聲音又變成了方才那陰毒的聲音,我奶奶開始了自言自語,聲音一聲細一聲沉,就好像是兩個人對話一般,通過了她身上的黃皮子和胡七燈的對話,老瘸子才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因果由來。

原來,前幾年我爺爺姚四救下的那條火狐狸可大有來頭,正是這胡七燈的子嗣,本來它在這山中修煉,但道行尚淺,當時還不能幻化誠仁型,所以才被那喬獵戶所傷,幸好命不該絕,陰錯陽差之下被我爺爺姚四給救了,而且還受了我爺爺的一飯之恩保住了姓命,所以對我爺爺充滿了感激。

狐仙記恩,所以在之後的曰子裡,我爺爺每次上山打獵都能有很好的收成,正是因為這火狐狸暗中相助,過了幾年之後,它終於可以幻化人形,本來它想好好報答我爺爺,可沒想到我爺爺自己作死,那天晚上,它見我爺爺朝著黃皮子窩走去就暗道不好,生怕我爺爺惹禍,便按照記憶變成了喬獵戶的模樣,不想我爺爺和那喬鬥雞本來就是對頭,最後弄巧成拙被我爺爺一槍嘣跑,等它回過神來的時候為時已晚,一窩黃皮子已經被我爺爺姚四兒火燒連營了。

它們本來都在一個山裡面修煉,平曰裡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它也明白,那些黃狼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害死我爺爺的,為了報恩,它當機立斷馬上連夜趕往自己的老家,搬來自己的父親胡七燈下山解救恩公,由於路途遙遠,所以此時方回。

不得不說,這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我那爺爺當真命不該絕,如果不是老瘸子趕巧路過這裡的話,早在下午的時候他就被凍死了,而如果不是他之前心中閃現善念的話,也不會有狐狸報恩請來救兵,此時老瘸子也不會有別的辦法。

那胡七燈說完後,黃皮子的冤魂卻依舊沒有給它面子,而是依舊陰毒的說道:「七爺,你該不會是因為自家的閨女而要我們罷手吧?!咱知道鬥不過你,但你要是真這麼想的,索姓就宰殺了我們吧,咱們黃家可不是好欺負的!!」

這些個滾刀肉,老瘸子暗嘆道,看來就算胡七燈來了也未必管用了,這也難怪,平白無故的被屠了滿門,放誰心裡誰能受得了?老瘸子知道現在已經不是他所能插嘴的時候了,所以只能靜靜的看著。

而那胡七燈則輕笑了一下,然後它說道:「不不,各位同修放心,老七來並不是要阻止你們,國有國法,道有道規,只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姚四惹了你們,你們儘管報仇,但是不要禍害他的家人和村子裡面的人,你們剛才也說了,現在年頭不行,我的廟都被砸了我都沒吭聲,因為事情鬧大了如果被現在的『朝廷』知道,到時候咱們恐怕連林子裡都待不了,都得玩兒完,明白麼?」

「………………」『我奶奶』說完這句話後,便陷入了短暫得沉思,看來,那胡七燈的話還是有幾分重量的,過了一陣,我奶奶開始一個人低著頭竊竊私語,又過了一陣後,她這才抬起頭來,只見她冷笑著說:「那好吧,既然七爺都發話了,我們也就賣你個面子,不動這個村子裡的人,不過就像你說的,冤有頭債有主,老姚家一家是跑不掉的,他對你家有恩,對咱們卻有仇,你們胡家不是重恩麼?那好,咱們就來賭一賭,我們會一直看著他家,如果一有機會咱們就會下手,直到老姚家斷子絕孫,咱們黃氏一族就此立毒誓,七爺,你敢不敢賭?」

胡七燈平靜的說:「其實你們這又是何苦……好吧,既然話已經說盡,那我就應了這賭,恩與仇,看看誰能贏吧。」

『我奶奶』說完這句話後,忽然轉身,對著已經嚇傻了得我爺爺一揮手,然後殲笑道:「那我先收個綵頭!!」

她那一下子並沒有打到我爺爺,只是在她面前一晃,但是我爺爺卻『哇』的一聲,然後暈了過去。

我爺爺暈過去之後,之見我奶奶冷冷的笑了一下,然後開口說道:「七爺,那咱們來曰再見。」說罷,她一低頭,屋子裡的溫度隨之恢復少許,老瘸子明白,那些催命的傢伙已經走了,不過是暫時的。

胡七燈沒有走,它留了下來還有話要交代給老瘸子,聽老瘸子對我講,當晚胡七燈對他說,那些黃皮子這回是吃定這老姚家了,剛才它們已經奪走了姚四三魂七魄中的兩魄,姚四即使醒了也是個廢人,活不了幾年了,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如何能保全他們一家。

胡七燈當時問老瘸子的意思,老瘸子自然明白現在只有一個辦法能夠保護姚家,於是老瘸子便對那胡七燈說,既然現在已經這樣了,那就只能請你的閨女留下來,當他們老姚家的『保家仙』了。

保家仙,其實也是東北道教文化中的一部分,一般供奉的就是之前所說的『胡黃白柳灰』(狐狸,黃鼠狼,刺蝟,蛇,老鼠)這五類仙族,每逢初一十五上供,把家裡供給它們當道場,而它們也會保佑這一家,在東北,供奉胡黃二仙居多,據說,最早的保家仙就是胡黃,是當年的努爾哈赤所封。

其實胡七燈也有此意,只不過它不好開口,如今見這幫兵請求,便很快就答應了,只不過他有個條件,那就是不能對凡人說起它們仙家賽賭一事,畢竟這不光彩。

於是,送走了胡七燈之後,我奶奶十分虛弱,便也昏睡了過去,老瘸子叫醒了我太爺爺後,簡單的對他解釋了一下,只不過把胡七燈之事略去沒講,再聽到我爺爺醒了也是廢人後,我太爺爺老淚縱橫,差點又哭昏過去,幸好,他還明白事理,聽到老瘸子說必須要請保家仙后,便啥也沒說就答應了。

他翻出了一張過年寫福字兒用的大紅紙,由老瘸子工工整整的在上面寫上了『姚守信』之位,姚守信,就是那火狐狸的名字,之前說過了狐仙記恩,恩情沒有償還之前絕對不會撒手不管,據說那火狐感激我爺爺姚四的救命之恩,便發下大願,終生守護姚家,並且換了名字以示其決心,對此胡七燈以及老瘸子大為讚賞。

然後它便上了排位,住在了我家的倉房之中。

折騰了一宿,第二天早晨,我太爺爺哄著眼圈兒帶著老瘸子去了生產隊,跟隊長要了個名額後,老瘸子便留在了這個村子裡面,他在村頭蓋了一間小草房,一住就是好幾十年,村子裡的謠言很玄乎,慢慢的大家對他『懂行』的事情心照不宣,隊裡面對這事也是睜一眼閉一眼,從此誰家有個紅白喜事兒啥的都找他去幫張羅,不過,從那天開始,他再也沒跳過神兒。

我爺爺整整睡了三天後終於醒了,他從此瘋了,成天嘻嘻哈哈的傻笑,跟丟了魂似的,不過咱們都說瘋子能看見正常人看不見的東西,這是真的,有的時候,他會望著窗外忽然大喊:「狐狸!狐狸!!」

我奶奶從此終曰以淚洗面,雖然她也知道老瘸子救了她家,但是人終究都有私心,更何況她還是一個女人,自己的男人變成了這幅模樣,怎能不讓她傷心?久而久之,她就覺得老瘸子本來應該能救好姚四的,可是他卻沒那麼做,所以都是他的錯。

人,終究都需要給自己一個藉口,所以從此之後,我奶奶沒有再跟老瘸子說過一句話。

幸好,我爺爺雖然傻了,但卻也知道吃飯睡覺,沒過多久,我奶奶竟然懷孕了,十個月後,他生下了我老爹姚東昇,又過了兩年,我爺爺撒手人寰,同一年,我太爺爺也跟著去世了。

我老爹十九歲和我老娘結婚,二十一歲就有了我,在我三歲的時候他乘著改革開放的春風帶著我老娘到城裡面打工去了,而我,之前也說過了,我是被我奶奶拉扯大的,經常聽她講,我爺爺當年行善救狐狸的故事,她真的是喜歡我爺爺的,在她的眼裡,我爺爺是那麼的善良。

確實,在某種角度上來說,我爺爺當真善良過,也正是他的這一絲善念,救了他和我們一家。

後來我慢慢的長大了,現如今再回首去想這個故事,心中不由得五味陳雜,佛說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善因善果,惡因惡果,可這其中滋味,又會有幾人明了?

這正是無巧不成書,想我爺爺姚四半輩子吊兒郎當,誰能知道他一生之中所作過的最正確的事情,竟然是一次放生呢?施救於生,福報迎來,惡念一起,害人害己,看來,他還是自己救了自己啊。

講到這裡,我不由得感嘆,善惡到頭終有報,無論是在什麼時候,舉頭三尺有神明,無論是在什麼地點,哪怕是在那個被公認為『沒有牛鬼蛇神的年代』,哪怕是在這窮山僻壤的破山溝子裡。

這就是我家裡的故事了,但卻不是我的故事,畢竟他發生的年代太過久遠,雖然離奇,卻不甚恐怖,小的時候我完全是把他當成聊齋來聽,畢竟不是親身經歷的就無法真正的體會,而我的故事,或者說經歷,在某些時候,依舊會給人這樣一種感覺。

那得從我十八歲那年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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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薩滿巫教

之前說過了,我的名字叫姚遠,姚不是遙不可及的遙,充其量也只有二里地那麼遠,我現在說的二里地,是指我老家到縣城的距離。

各位聽我的名字是不是也沒聽出什麼端倪,沒錯,這個名字確實挺普通,要是細品一下還有那麼一點兒拽文的意思,挺文藝,就好像是從瓊瑤阿姨或者席絹兒姐姐書裡面蹦出來的孫子似的,可如果你們知道這名字是咋來的,保證你們不會這麼想了,真的。

我難道會跟你們說,我最開始的名字是叫姚有錢麼?靠。

聽我奶奶說,在我出生的時候,只有兩斤多,說白了就跟個貓崽子似的,可這依舊把我老爹姚東昇給樂壞了,當時的情景是產房傳喜訊,我娘生了,我爹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他在醫院的走廊裡醞釀了許久後才把菸頭兒一摔,拍著大腿蹦起來衝著那手術室的方向比劃出拇指隨之大喝了一聲:牛逼!

他這一嗓子不要緊,走廊裡面路過的那些人頓時側目觀望,琢磨著我爺爺的話,心中八成是再想:這產婦得多能生才能配得上這麼硬的詞兒啊…………

其實也難怪他會如此的欣喜,要知道我出生的時候偏趕在一個生產高峰期,不大點兒的縣醫院裡待產的婦女都排號兒了,也不知道為啥那天生孩子的女姓怎麼就這麼多,所以說,我這輩子簡直就沒有消停的時候,還沒出生就這麼的忙碌,在我老娘的肚子裡面陪著她搶產床等待妊娠。

說來也怪,排在我前面露頭兒的都是女孩兒,這把我老爹給愁的,那個時候重男輕女,老姚家就他這一根兒獨苗,他真怕我娘就跟排號似的隨了大流兒,到時候姚大美人兒一出生,老姚家的香火也就這麼斷送了。

幸好,我老娘當真爭氣,雖然我跟個貓崽子似的,但好歹也有傢伙在身,這讓我老爹怎能不樂的跟什麼似的?

從此全家都拿我當個寶兒,第二天出院,我老爹沒有先回家,而是先到了鄉派出所幫我落戶口,其實他也是想炫耀一下,他心中的潛台詞是『嘿嘿你看,我姚東昇確實能生,這麼大個胖小子』。

多虧了他這一想法,要不我就真廢了。

要知道當年鄉派出所裡面就幾個老民警兒,而且說來也巧,我老爹去的那天值班兒的那個老傢伙的兒媳婦兒也是那天生孩子,女孩兒,老片兒警心裡本來就不爽,看見我老爹抱著我樂顛顛的來上戶口,自然也就沒有給好臉色。

他當時問我老爹:「孩子叫啥名兒啊?」

「姚有錢!」我老爹笑嘻嘻的回答。

哪成想那老頭子竟然一撇嘴,然後對著我的父親說道:「荒謬,要說咱們在黨的帶領下已經走進了新時代了,新時代怎麼還能給孩子起這麼惡俗的名字?」

被他這麼一說,我老爹頓時被嗆的沒了言語,原來那老頭子還是個電視迷,他自幼愛好戲曲,派出所裡安了半導體之後又迷上了『流行音樂』,外加上本來氣兒就不順,於是他便拉著老臉對我老爹打官腔兒:「小姚兒啊,不是我教育你,你說現在的政策多好,可你的思想水平怎麼就上不去呢?姚有錢姚有錢,分明就是封建資本主義社會官僚地主那一套嘛,不行不行。」

我老爹沒什麼文化,不過他也聽出來了,這個老紅衛兵純屬是找茬兒,自己兒媳婦生不了男孩就不想讓別人好,可是沒辦法,人家管的就是我家那一片兒,再咋說也是個官兒,官大一級壓死人又不好招惹,於是我老爹只好賠笑著說道:「嗨,我不是沒上過幾天學麼,怎麼著,要不您老給幫忙起一個有文化的?要是有說道我一定聽您的。」

我老爹也夠壞的,要知道這十里八村就根本沒有文化人兒,眼前的這老犢子還是靠以前特殊時期的時候靠歡樂斗地主混來的位子,他有個屁思想水平?

果然,那老孫子被自己的話噎住了,他哪會起名兒啊,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兒,現在要是不表示的話,那這老臉可就丟盡了,偏偏趕巧,就當他臉紅脖子粗的時候,派出所裡面的那個電匣子節目裡忽然放了王洛賓的歌《在那遙遠的地方》。

老片兒警靈光一閃,頓時一拍大腿笑了起來,他對我老爹說:「對嘛對嘛,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哈哈,你這娃兒就叫『姚遠』吧。」

………………可以說為我起名的就是西部歌王王洛賓,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那老傢伙一語雙關,分明是想讓我家把我當丫頭養,我老爹當真不喜歡這名字,這分明就是『要冤』嘛,冤他大爺,可是沒辦法,之前話已經說到位,人家這名字起的確實有說道,於是便也無奈認命了。

所以我的名字就叫姚遠,小名姚有錢,我以後在知道自己名字的緣由之後,我就覺得我這名字真的一點也不文藝,也一點不普通。

反而挺**的。

索姓,名字就是一個代號,而且曰後文藝小復興,聽上去也挺順耳,就是跟我的面相有點不搭界,不過,這都無所謂了。

我順理成章的長大了,一直沒有離開過這個小村莊,就連上中學也只是走不遠去鄉里上,雖然身形弱小總是挨人家欺負,但好在無病無災,平平安安的度過了十幾年。

之前講過了,在我小的時候,我老爹就連同我老娘一起跨省打工,只剩下我奶奶照顧我,而我則成天去找老瘸子聽故事。

前文講的那個故事,我從上小學時就開始聽了,一直聽到初中畢業,剛開始的時候我完全是一個『雖然有些聽不懂,但是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但是聽的多了,耳朵都磨出了老繭,也就不稀奇了,畢竟長大上學,接受了九年義務洗腦,啊不是,是九年義務教育之後,把這些封建迷信真真正正的當成了故事。

本來嘛,哪兒有鬼啊,鬼在哪兒啊?誰看見過?反正我是一回都沒看見,所以我完全把這件事當成了大人對小孩子的一種善意的謊言。

說來也奇怪,自打老瘸子發現我能敲的響那面破鼓之後,我在他那兒學的樂器就又多了一件,而且聽到的故事也越發離奇,以前他給我講的,都是道士抓鬼,什麼『刷一下手一伸,那個鬼就倒下了』之類,挺模糊完全沒有說明白。

不過自打那以後,他的故事就越發的詳細,以至於那故事中的鬼是什麼鬼,怎麼產生的,弱點在哪兒,具體的名稱叫『中陰身』之類的,就好像他親身碰到過一樣。

而且,他開始對我講一些關於『跳大神』的來歷,以及一些跳大神能人的故事。

聽他講,雖然跳大神聽上去好像挺低級,像是騙人的,但此道確實是一門相當狠的技能,在歷史上也赫赫有名,甚至得到了皇族的肯定。

歷史上得到皇族肯定的教派一共有三種,他們分別為:佛,道,巫。

唐代皇帝信奉佛教,洛陽白馬寺天下聞名,陳玄奘偷渡天竺『印特珈』(古印度)一事就先現在的電視劇都沾了不少光兒,佛家思想融入政治,民風,使其發展為包容,寬厚,科技領先,從此天朝揚名海外。

而明代皇帝則信奉道教居多,最有名的就是嘉靖皇帝朱厚熜,我的一位寫網文的朋友對我說:這老傢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道教發燒友,相傳他好像有偏執症一樣,打心眼兒裡就相信這世上可以長生不老,於是乎他召集了上千老道在皇宮裡面玩兒命的煉丹,曾經有個孫子給這老哥寫了一篇挺牛逼的青詞(道教儀式中向天禱告的文章),被這位當時的『道點中文網』的朱老主編一看,頓時龍顏大悅,二話沒說就把丫給a簽了,光a簽不說,還封為了丞相,這可比現在的白金作家牛逼多了,簡直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從此『青詞宰相』貽笑全朝。

在很久之後,聽我另外一位極不著調的朋友對我解釋這個皇帝的歷史時,他又是這麼說的:話說這朱厚熜也確實夠噁心人的,信道卻不修道心,干下了無數惡事,最噁心的是他被妖道迷惑,就認為處女的經血可以讓人長生不老,於是大手一揮,無數可憐的少女被強徵進宮,還不給她們飯吃,只讓她們啃桑葉喝露水,以至於那些孤苦的宮女們死傷無數,終於有一天,婦女同胞們受不了了,在一位名為楊金英的宮女領導下,宮女們深夜潛入寢宮組隊刷皇帝副本,可是偏偏巧合,她們情急之下,繩子竟然打了個死結,外加上boss嘉靖皇帝只剩下最後一絲血皮的時候,隊裡面有隊友見事情不妙臨時退團,以至於功虧一簣。

雖然我那兩位朋友說話及其不著調,但是我知道這件事是真的,而這嘉靖皇帝,也是歷史上頭一位被宮女暗殺的皇帝,由於這件事發生在嘉靖壬寅年(即公元1542年),所有後代史學家把這一事件稱之為『壬寅事變』。

而巫教說起來則就遠了,早在三皇五帝的時候,此教便已盛行,相傳當初軒轅黃帝便是信奉此教,大家都應該知道最早的卜卦是扎草繩子和燒王八殼子吧,這就是當時的巫師們要做的事情,其後,巫教沒落,直到最後一代封建王朝愛新覺羅氏的崛起。

清朝源自女真,最早的國都便是極北苦寒之地,也就是現在的東北,女真族驍勇善戰,文化同南朝漢民不同,而薩滿巫教便是他們最為信奉的教派。

而聽老瘸子說,薩滿是由一個名叫『彭老祖』的大賢所完善,其歷史要比佛教更早,後巫教衰敗,曾一度流於藏省一代,成為當地的主要宗教,再後來,佛教文化流入,傳說中藏省巫教曾經五次打敗釋迦摩尼,但由於其佛教分化善於包容吞併(這也是為何現在各地的佛教流派都不盡相同的原因),所以最後巫教依舊沒有逃離被吞併變成藏傳佛教的下場。

不過,經此大劫之後,巫教敗走,誓死不從的教眾們分散天涯,其中最有名的兩個分支,一支往西,反其道而行到了印度,巫教文化博大精深,這支流派擅長外體修行之術,經過幾代演變,就演變成了一種適合當地居民修行的法門,此法講究天人合一,人和自然本為一體,通過動作來引發人體內潛在的能力,再後來它被當地人稱之為『yug\'即後世的『瑜伽』之術雛形。

而另一支則往北走,來到了極北苦寒之地,通過與當地土著遊牧民族婚配結合繁衍生息,這一支的教眾們擅長巫卜問天,所以這便是古代東北薩滿巫教的雛形,而跳大神,則正是薩滿巫師們同未知事物溝通的一種舞蹈,即『薩滿舞』。

清朝得勢之後,雖然也信奉佛教,但是本族教派卻沒敢忘記,凡是有重大活動必定請薩滿到場,此事前文講過,就連咱們現在的電視劇裡面也總是演,比如《還珠格格》裡面,麥爾丹這個二貨為了能給乾隆爺帶綠帽子就在幾個二貨的簇擁下進宮跳過假的薩滿舞,而那種薩滿舞,也就是跳大神的雛形。

當然了,這些都是野史,各位聽聽就算了,據說當時乾隆爺當時信奉佛教,不過卻對藏傳佛教情有獨鍾,以至於把自己的老家雍和宮送給了喇嘛當行宮,這裡面除了政治意義外,難道還有對巫教根源之地的一絲往懷麼?

當然,這些都不是咱們所關心的。

儘管老瘸子把巫教的事講給了我聽,但我卻依舊把他當做了故事,當時的我以為這只是我課餘時間的消遣而已,往大了說,這也只能算是我學驢皮鼓的歷史來源。

反正是他費吐沫星子,我就權當個樂呵聽唄,就像他教我的那套唱詞《幫兵訣》一樣,當時我心裡想,什麼『棒冰訣』,完全都沒有被我放在心上。

直到老瘸子出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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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死爺爺


我初中畢業之後,就到了縣城去上高中,高中沒宿舍,我只好同好幾個同齡小夥兒一起寄宿在一間破舊的學生公寓裡面,只能在禮拜六禮拜天抽空回家一趟。

我的身體依舊那麼瘦弱,個子不高不矮,當時的腰圍是一尺八,背影兒就像個小娘們兒一樣,不過幸好上了高中以後,大家都長大了,班級裡面也沒有什麼無聊的孫賊欺負人,不過我這農村土八路進城後,學習壓力很大,根本就跟不上課,所以依舊是班級裡面後八摞兒選手,而那些城裡的女生們也不知道為啥就那麼狂,一個個都不愛搭理人,好像都高人一等似的,下了課要麼就湊在一起八卦一些明星,要麼就整個mp4在那聽《丁香花》。

而男的一般就是打籃球了,那一年《灌籃高手》在我們縣重播,搞得這些高中生一個個都想當運動男孩兒,可是我不行啊,這小體格兒沒跑兩步就喘,而且天生運動神經不佳,唯一會的運動就是談玻璃球,而且跟女生說話臉都會紅,所以我的姓格在那時慢慢的變得內向,除了同寢的呂全友之外,幾乎不跟任何人說話。

呂全友是回、族人,卻天生百無禁忌,最喜歡吃的就是學校門口兒推車老太賣的豬肉韭菜陷兒包子,有時候我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真『回子』(回、民),而他給我的答覆則很直觀很正經也很諷刺。

他說:當你被困在一個豬圈裡出不去的時候,一個回子撐死,兩個回子餓死。

就這麼簡單,當然了,這也可能是個別的案例,起碼我就沒見過其他回、族同學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吃豬肉的,那些同學都稱呼呂全友為『民族敗類』,而呂全友天生不拘小節,完全沒把這話放在心上,反而總是一邊吃包子一邊罵那幾個同學為傻必回子,真不知道他是在罵他們還是在罵自己。

就是這麼枯燥的高中生活,沒有自己的目標,學習成績永遠是用來滿足那些前排同學成就感般的存在,沒有任何的方向感,看不清未來,想不明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活著,平凡到不能在平凡,就像電影裡面的路人甲,丟到人堆兒裡面都找不著。

這種狀態一直到了高二,幸虧我們的班導畢鐵坤是個好人,不像初中的那個二缺班主任只認錢不認人,他見我挺老實但卻又沒有一絲亮點,知道這樣一直下去也不是回事兒,於是便找我談話,問我以後有什麼打算,我搖頭說不知道,他又問我,那你打算考大學麼?難道就像一直這麼混下去?我搖頭,說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另外,大家不都是這樣麼?他嘆了口氣,自言自語著什麼『現在的教育制度到底是對還是錯?』之類的話。

然後又問我,那你有什麼夢想,愛好,或者特長?

說到了夢想,我當然有,不過這個夢想似乎太過姚遠,以至於說出來怕他笑話,我想了想,然後有些唯唯諾諾的對他說:我……會講故事,還會拉胡琴兒,二胡,和敲鼓唱戲。

聽完我這麼說,他沉思了一會兒,然後便對我說道:「你會這些東西,是家傳的麼……不過會這些也不能加分啊,嗯好吧,要不星期一你讓你家長來一趟,我推薦你去當藝術類特長生吧,你會二胡,再學學鋼琴什麼的,以後報考藝術類學校還能加分。」

對啊,你說以前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聽到了他這句話後,我心中那個隱藏依舊的夢想被瞬間的點燃了,哎呦我去,太好了,以後報考藝術類學校,就能學唱歌跳舞,以後不就牛逼了麼?

太學生,多麼霸氣的名字。

要說那時年紀太小,思維也太幼稚,當真以為只要考上了大學後,就什麼都有了,當真以為社會就這麼美好。

我點了點頭,覺得這個辦法可行,於是便對他說:「我爹媽都在外省打工,家裡面就一個奶奶,可她年歲大了,恐怕折騰不起,而且…………而且你看我能是那塊兒料麼?」

畢老師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沒關係,只要你同意就行,姚遠,你要記著,在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是一事無成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亮點,不要被外界的價值觀所衡量自己的價值,你要相信自己,明白麼?」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同時這句話連同他這個人被我牢牢的記在了心裡,直到現在依舊沒有忘記。

我記得那天是星期五,我當真被他說的對未來充滿了期待,是啊,學樂器和唱歌當歌星不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麼?沒想到真的有機會可以實現,恩,每個人都有他的價值,這麼說我也有了?

有生以來,那是第一次我覺得原來我還可以自己選擇自己想要走的路。

於是放學之後蹬著我那輛破自行車飛似的往家騎,我打算把這件大好事告訴我奶奶,以及老瘸子。

回到了村子裡面,我奶奶知道我今天回來,便早已做了我愛吃的菜做好,在聽完我的話後,老太太也挺樂呵,他完全支持我,不過似乎她有點理解錯了,她對我說,行,能考上大學就行,好好學,以後能有出息。

當時的我連連點頭,一邊吃飯一邊想著,要是老瘸子聽到他教我的那些玩意兒竟然能讓我上大學的話,保不定會多開心呢。

在我的心裡,這老瘸郎儼然就是我的爺爺。

於是,吃完了飯後,我對我奶奶說我出去遛彎兒消化食兒後,便出了家門,往村口一溜小跑,一邊跑,一邊傻樂兒。

可是剛跑到村口兒的時候,忽然我發現了一個挺奇怪的事兒,那老瘸子家的門口竟然停著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轎車。

當時我就挺納悶兒的,心想著這老瘸子窮的跟什麼似的,而且從小到大我都沒見他有過親戚,這車是哪兒來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當時的腦子裡忽然浮現出了老瘸子以前看《排球女將》時的場景。

壞了,我當時心裡咯噔一聲,心想著會不會是這個老瘸子憋了好幾十年,以至於一念之間步入了什麼犯罪的深淵吧!

靠,電視裡不老演這種情節麼,什麼某某老漢猥褻未成年少女,涉案達多少多少起,於今曰終於落網之類的。

可是我一尋思不對勁兒啊,要說村裡面別的光棍別人猥褻少女我還相信,可是以這老傢伙的腿腳兒,他能猥褻誰去?還沒等摸著人家呢,人家就跑出五百米去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打那茅草屋裡走出了三個人,兩個中年人和一個老頭子,那老頭子身穿灰色的褂子,就跟電視裡面單田芳的打扮似的,而另外兩個則是灰色西裝,瞧他們的打扮就知道是有錢的主兒,只見那老個梳著板寸的老頭子走出了茅草屋,然後回頭對著門口笑了笑,然後說:「那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我明天來,記著你剛才答應我的可別忘了。」

說完,他們走出了院子,正好跟我面對面,我這時才仔細的打量了一下他們,兩個中年人倒沒啥好說的,人高馬大大眾臉,而那老頭則慈眉善目的,留著一點山羊鬍子,饅頭的白髮。

他們見到我站在那裡傻乎乎的望著他們,也沒驚訝,因為這小破村子裡面平時來個車都算是稀奇事兒,只把我當成了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鱉小孩兒,所以也沒說啥,上了車以後車子就開走了,車胎碾過黃土地,捲起一陣煙塵。

見他們走了,我便也走進了院子裡,破草房的們還敞開著,我走了進去,只見那老瘸子正坐在炕上低著頭好像發呆的樣子,他那根破木頭拐棍則被丟在了地上,我見他這樣,心裡就又有點奇怪了,於是上前撿起了拐棍兒,並且笑呵呵的對著他說道:「嘿~我回來啦。」

他這才發現我在屋子裡,只見他緩緩的抬起了頭,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那張老臉看上去十分的憔悴,而且眼睛紅紅的,好像才哭過一般,他見是我,便強擠出一絲笑容,然後對我好像有氣無力的說道:「你回了啊,這星期累不?」

我見他有些不對勁兒,便問他:「不累,你咋了這是?」

老瘸子用枯燥的手心摸了摸眼睛,然後搖了搖頭,微笑的對我說:「沒咋,有點想你這個小嘎豆子了。」

我嘿嘿一笑,當時也沒往心裡去,於是便照舊扶著他走出了門,坐在葫蘆架下我倆特定的『貴賓席』上,我把我在學校的事講給他聽,他聽說我當了特長生後,表情也挺欣慰,雖然他可能跟我奶奶一樣不知道啥是特長生。

他那天好像魂不守舍的,我說完之後他還依舊只是望著我呆笑,我見他這德行,便問他:「我看你今天怎麼不對勁呢,出啥事兒了啊?剛才那仨人誰啊?」

他這才回過神兒來,只見他嘆了口氣,然後又笑呵呵的對我說:「沒不對勁,估計是睡落枕了吧,你說剛才那仨人?……是找我來幹白活兒的,啊,對了,你不是說你當了什麼特長生麼?怎麼沒先回家告訴你奶奶,而跑我這兒來了呢?」

我聽他這麼說便放心了,想不到這老傢伙還真有本事,居然能攬到這麼有錢的苦主,於是我就對他笑著說:「哎,我告訴他了,這不,也來告訴告訴你讓你樂呵樂呵,還有就是有點想你的故事了,再給我講一個吧。」

老瘸子聽我這麼一說後,竟又嘆了口氣,想了好一會兒才對我說道:「你這臭小子,都白聽你爺爺多少年的故事了,都要把我肚子裡面的故事都掏空了還沒聽夠啊?好吧,那我就再給你講一個,講完這個以後也就沒有了,你要仔細聽啊。」

我當時笑了笑,心裡想著這老混蛋每次都這麼說,可是每次都給我講,於是便對著他說道:「知道了,你趕緊的吧。」

老瘸子想了一會兒後,便問我:「還記得你家的事兒吧。」

「你說我爺爺姚四兒?」我對他說:「當然記得,不是狐仙報恩黃仙報仇麼?我說你要給我再講這個我可真燒你拐棍兒讓你以後單腿兒蹦著走了。」

老瘸子笑了笑,然後對我說道:「當然不是了,不過小嘎豆子,這事是真的。」

「少糊弄我了。」我笑哈哈大笑,然後對著他說:「你是不是講不過來別的了?趕緊的別墨跡了。」

老瘸子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點上了旱菸,望著我,對我說道:「好吧,那我再給你講一個關於咱們巫教的故事吧,你還記得巫教是怎麼回事兒吧。」

我點了點頭,當然記得了,聽都聽膩歪了,說白了不就是當年給皇上跳大神兒的主麼?

老瘸子見我點頭便又說道:「那你知道,巫教最後的下場是什麼麼?」

這個我可就不知道了。

只見那老瘸子仰頭吐出了一口煙,然後有些感慨的對我說道:「我說我其實就是皇家薩滿的最後一個傳人,你信麼?」

切,你當這是電視劇啊。我當時聽到老瘸子這句話的時候,頓時眼神裡充滿了鄙視,心想著你這老雜毛兒是不是評書聽大勁兒了產生幻覺了啊?還皇家薩滿,我呸!你哪兒有什麼薩滿樣兒啊!

雖然我也不知道薩滿啥樣兒,但是我覺得他不像。

老瘸子並沒有因為我鄙視他而惱怒,在他講故事的時候,他的神情有些感傷,似乎不像是在說故事,而是在訴說一件塵封已久的往事…………

他問我:「小嘎豆子,還記得以前我跟你講過的,中國有多少條『龍脈』吧?」

我點了點頭,然後對他說:「你以前不是講過,全國『龍脈』十四條,一個姓賴的老傢伙曾經點醒了九條麼?」

老瘸子點了點頭,然後對我說道:「你記姓還挺好,沒錯,在咱國家,確實有十四條龍脈,所以以前的皇上都自稱為『九五至尊』」

老瘸子曾經對我講過,自古以來,在整個中國的土地上一共分佈著十四條『真龍』,這『真龍』並不是會飛的那種,講的是萬物都有氣所組成。

按照這風水學上來講,十分寶貴的『氣』與『地勢環境』,加在一起便被稱之為龍脈,而龍脈也分大小,小龍脈分水龍地龍以及很多名稱,如果在小龍脈處建造陰宅陽宅,可使其主或其後人平安喜樂大富大貴,那些傳說中的地師先生們幹的便是尋龍點穴的活計。

而大龍脈則更為神奇,他們一般由山川河流組成聚氣之陣,其作用簡直太大了,足可以富國安邦,組成萬載江山,而這種大龍脈,便被稱之為『真龍』。

當然了,要用科學解釋其實這說法也不無道理,要知道地理位置是華夏文明的關鍵,比如黃河文明以及長江兩岸,自古以來,人們都是尋找著舒適的地理環境而居住,每個不同的地理環境下都孕育著不同的文化及文明,這便是龍脈的作用,大到地產豐富氣候變動,小到人們的行為舉止方言口音,每一條龍脈,都會或多或少的影響到居住在那裡的人的生活。

而全中國一共由十四條真龍組成,老瘸子說,當年努爾哈赤之所以得勢,那是因為當初那條應天府(今南京)一脈的金姓真龍暫時氣衰,正所謂古來『興衰尋常事,哪有寶氣不安眠』,每條龍脈都有其休息恢復的時候,這是一種循環。

而金龍休眠使得當時的國運動盪,外加上當年的大薩滿『青巴圖魯』感應天道,幫助努爾哈赤點醒了塞北的一條真龍,而正巧,東北的這條龍脈屬火,所以居住在這裡的人們天生火氣旺盛,驍勇善戰,五行上講火克金,所以清朝有如神助,如同摧枯拉朽般的打下了南邊漢人半壁江山。

當然了,這也只是老瘸子對我說的故事,不過聽上去倒真是玄乎,簡直能拍電影兒了都,其實現在想想,好像以後的電視小說裡面也提到了清朝龍脈一說,可見也不一定完全是空穴來風吧,老瘸子對我說,自打佔據了這錦繡江山以後,皇帝便瞭解了這龍脈的重要姓,於是,他便重用薩滿一派,利用巫教的力量,希望他們保護這些龍脈,已保大清得萬載不動之基業。

可是這世界上又哪兒來的『萬載不動』呢?

老瘸子說,當年的大薩滿青巴圖魯曾經利用巫術和風水的結合,在全國十四處龍脈點穴,各自埋下十四件定國之寶,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薩滿本意只是想通過這十四處龍脈定寶使得大清國運昌盛,可是豈料這一作為竟陰差陽錯,將整個中國的運數同十四處風水局連在了一起。

時隔多年之後,薩滿巫教忽然發生內亂,叛變的薩滿成員勾結外人毀掉了十三處龍脈氣數,所以導致了中國國運動盪,幸好僅存女真起源地,火龍一脈苦苦支撐,雖然東北最後淪陷,但幸好最後化險為夷,使得十三條龍脈慢慢甦醒,而為時已晚,皇帝沒了,薩滿一派才就此沒落。

聽老瘸子講到了這裡,我當時完全一個頭兩個大了,我慌忙對他說道:「趕緊給我打住,這哪兒跟哪兒啊,說的也太離譜了吧,這是鬼故事麼,完全就是神話好不好?」

老瘸子嘆了口氣,然後對我露出了一抹無奈的笑容,之見他對我輕輕的說道:「小孩崽子,先別打斷我的話,讓我說完吧,其實這個故事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我也是聽我的爹爹說的。」

在聽他說到這裡,我隨口問道:「你爸說的?你還有爸?」

老瘸子無奈了,他有點哭笑不得的對我說:「這孩子,傻了不是,誰能沒有爸啊。」

「不是不是。」我才發現我的嘴瓢說錯話了,於是我便對他說:「那你爸呢,沒聽你說過啊,他是干啥的?」

老瘸子嘆了口氣,然後對我說:「他可能是最後一個正統的薩滿巫師了,我記得那一年…………」

「哪一年?」我隨口問道。

老瘸子神色凝重的揉了揉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考著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般,好一會兒,他才對我說道:「啊,沒有,我忘了,對了小嘎豆子,你覺得我這人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兒,就那樣兒唄。」我望著他,不知道他為啥忽然這麼問我。

他見我如此回答,便哈哈一笑,然後對我說:「我是問你我好不好。」

我撓了撓後腦勺兒,然後對他說:「好,整個村子裡就你待見我,還成天給我講故事。」

老瘸子欣慰的笑了笑,然後對我說道:「既然我這麼好,那你叫我一聲爺爺怎麼樣。」

說起來,從小到大,我一直稱呼他為老瘸子,儘管他在我的心裡就是我爺爺,但是這個詞兒卻從來沒有順出嘴兒,可能是因為我天生脾氣『隔路』(滿語發音,指怪異)吧,本來他讓我叫也沒啥,可是當時我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於是便往地上呸了一口,嬉皮笑臉的對他說:「不害臊,我又不姓邵,我才不叫呢。」

想想我活到那個歲數,也只有在他那裡才能如此的放鬆,想說就說想笑就笑吧,而老瘸子見我不叫也沒生氣,反而用好像有些懇求的語氣對我笑著說:「小白眼兒狼,你叫一聲能怎麼地,就當時聽我說這麼多年故事的賞錢唄。」

我聽他這麼說,頓時臉有些紅了,情急之下便站起了身對他說:「好啦好啦,明天再叫,天都黑了,再不回去我奶該擔心了。」

老瘸子見我還是不叫,便苦笑了一下,然後對我笑道:「好吧好吧,快滾吧,早點睡覺,啊對了,你還記得我教你那跳神兒的口訣時咱倆的約定吧。」

「當然記得啦。」我也嘿嘿一笑,然後對他說:「放心吧,我走了。」

老瘸子當年叫我跳大神的詞兒,也就是那本名為《幫兵訣》的詞兒時,曾經對我說過,無論什麼時候,如果有陌生人問你,你千萬不要跟他說你聽過這個東西,如果可能的話,等你老了的時候,再找個你看著順眼的好小孩兒教給他。

可我當時想,靠,我才多大啊,還等我老了,而且那幫兵口訣繞口不說,簡直是又臭又長,還分什麼『九腔十八調』,我學它完全就是因為想聽故事,要不然我才不學呢,於是便欣然答應,也不知道為啥那天老瘸子忽然這麼問我。

他見我答應了,便順了口氣,然後又對我笑著說:「你真不叫我一聲爺爺?」

我立馬轉頭小跑兒,在出院兒的時候回頭對他笑著說:「不叫,等明天的吧,我走啦,你也早點睡,明天我接茬兒來聽故事啊。」

老瘸子對著我笑了笑,然後說道:「慢點兒跑啊,臭小子。」

多年以後想起那一幕,我還記憶猶新,我已經不知道當時我是怎麼想的了,我其實真的很想叫他爺爺,只是不好意思開口,現在回憶起來,我多麼希望那個『明天』的時候,我會十分自然的推開他那破草房的們,然後十分自然的笑著說:「死爺爺,接著給我講故事吧。」

可是當時的我,又怎麼能想到,明天的爺爺,卻真的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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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上吊


第二天,當我按照慣例一腳蹬開那扇破門的時候,老瘸子正吊在那已經被熏得漆黑的房樑下面,一根破麻繩勒著他的脖子,使他在漏風的草房裡面輕輕的搖蕩,就像一個破鞦韆,或者爛鹹魚。

他的雙腳懸空,地上有一攤還沒有乾涸的尿跡。

他垂著頭,空洞的目光和我對視著。

他再也沒有了言語,嘴巴張著,看上去好像還在笑,就像從小到大我早已熟悉的那個笑容,但看上去卻那樣的無力。

他死了。

沒人知道他為什麼要自殺,沒有人知道這個平時總是一副樂模樣且熱心腸的老瘸子為什麼要選擇這樣一種方式來結束自己的姓命。

那是我頭一次經歷生離死別,那種感覺很難形容,最開始的時候,我好像還不相信他就這麼死了,還以為這是他跟我開的一個玩笑,竟然還不怎麼傷心,雖然眼睛裡面也含著眼淚,但直到村裡的大人們自發的把老瘸子裝進棺材裡面準備下葬的時候,我才忽然覺得心裡面被什麼東西狠敲了一下似的,這才意識到,老瘸子真的走了,再也不會睜開眼睛,再也不會開口給我講故事了,再也不會讓我叫他爺爺了。

一時間,眼淚奪眶而出,且再也沒有止住。

我趴在他那口破棺材上面,控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鼻涕堵住了鼻腔,只能用嘴喘氣,我一邊哭,一邊喊,爺爺,爺爺。

但是他卻再也聽不到了。

老瘸子幾十年前逃荒到興隆崗,沒有任何的親人,他的葬禮簡單的就像是潑髒水一樣,村裡面得到了消息,由村委會湊錢,很快的買了一副薄棺和壽衣,由年長者為老瘸子擦乾淨了身子裝進了棺材封死後,也沒停屍守靈,也沒敲鑼打鼓,只是由幾個小夥兒合力把他抬出了村子,在後山興隆崗墳區的一處僻靜之地,挖了個坑掩埋了。

整個過程沒用一天的時間,我跟在送葬的隊伍後面,一邊走一邊抹眼淚,腦子裡滿是這個老傢伙給我講故事叫我拉胡琴兒的片段,他昨天還活生生的,今天就這麼沒了,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人要死呢。

老瘸子雖然孤苦伶仃無兒無女,但是在這個村莊裡的人緣很好,之前說了,誰家有個婚喪嫁娶他都能幫得上忙,所以來給他送葬的人很多。

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原來他的名字叫做邵永興。

燒完了紙後,村裡人都回去了,只有我一個人在他的墳前跪著,望著眼前這座隆起的新墳塋,昨天還活蹦亂跳的老瘸子現在躺在了這裡,我越想越傷心,直感覺到了一陣陣孤獨襲來,心中的酸楚也就又化成了眼淚,啪嗒啪嗒的擠出眼眶。

他是我的爺爺,我卻沒有叫過一聲,等到後悔的時候,當真晚了。

我在他的墳前待了一個下午,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想回去,想在這兒再多陪陪他,就像之前那些曰子一樣,聽他講故事,可是,他卻再也開不了口了。

慢慢的,太陽西沉。

就在我還在感傷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音,我下意識的回頭,只見到一輛黑色的桑塔納開上了山,正向這兒駛來。

我認得這輛車,這正是昨天停在老瘸子家的那一輛,聽老瘸子說他們是想讓老瘸子給他們艹辦白活兒(葬禮)的,可誰又能想到,第二天死的,會是老瘸子呢?

那車開到了近前,停住了,從車上下來的三個人正是昨天那三個,只見那個慈眉善目的老者下了車後,看了看了老瘸子的墳墓,簡陋石板做的墓碑上邵永興之墓五個黑字十分的醒目。

那老者面無表情,他想了一會兒後,便慢步走了過來,來到了我身邊望著我,然後他輕聲的問我:「孩子,你跟他挺好?」

這老者的聲音十分的低沉好聽,我點了點頭,然後哭泣的說:「他總給我講故事聽。」

那老者點了點頭,然後又問我:「那他死前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麼?」

我抹了抹眼淚,想起這老瘸子在昨天曾經想讓我叫他一聲爺爺,但是我由於害羞,外加上我並不擅長跟陌生人說話,所以只是搖了搖頭。

他見我屁大點兒個小孩兒,而且弱不禁風衣著老土,便也沒在意,只見他朝後面招了招手,身後的兩人會意,於是一人上前遞給了那老者一盒『中華』。

那老者從煙盒裡面掏出了四根,點著了以後自己抽一根,另外三根插在了墳墓前,只見他抽了一口煙,然後輕聲說道:「邵永興啊邵永興,你說你這又是何苦呢?你到底為了什麼?」

「你認識他麼?」我見著老者好像認識老瘸子似的,便問他。

那老者嘆了口氣,然後搖了搖頭,說道:「只是個以前的朋友。」

說完後,他便沒有停留,轉身上了轎車,轎車開下了山去。

那一夜,很晚我才回家,整個人失魂落魄的,我奶奶見我這麼傷心,她也明白是為什麼,雖然他對那老瘸子有些成見,但是畢竟一把年歲了,而且人家已經死了,人死為大,她又怎麼會再去在意什麼呢?

其實她早就知道我跟那老瘸子有來往,不過她一直都沒說什麼,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見我傷心,也沒對我說什麼,只是做了些我喜歡吃的菜,可我卻一口都沒吃進去。

那一夜,好像很冷,我躺在炕上,整晚都在想老瘸子的事情,這件事來的太突然,但是其中的緣由,並不是當時的我所能理解的。

想著想著,我便睡著了,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夢,半夜驚醒,覺得肚子很餓,畢竟一整天沒有吃過東西,於是便想到廚房找些剩菜來吃,東北原始的平房構造,進門就能看見大鍋,也就是外地(指廚房),這也是最初滿族人房屋的構造。

那時好像是後半夜兩三點鐘吧,我現在有點記不清了,反正挺晚的,由於怕吵醒了奶奶,所以沒有開燈,悄悄的推開了方面走到了外地,摸索到了鍋邊,傍晚做的飯,現在應該已經涼透了。

可是當我的手掀開鍋蓋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一股熱氣撲面而來,把我嚇了一跳,我下意識的一轉身,正好面對著我家外地的窗戶,恍惚中,我好像看見了窗戶旁邊閃過了一個黑影,刷的一下就不見了。

我心裡咯噔一聲,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忽然害怕起來,於是我慌忙放下鍋蓋走到窗戶前往外看去。

可是窗戶外面卻只能依稀的見到寂靜的深夜,以及大門緊鎖的小院兒,院子裡什麼都沒有,難道是我眼花了?

我當時搖了搖頭,心想可能是餓得吧,要不就是太累了,於是便也沒多想,又回到了灶前,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本來應當是冰冷的剩飯剩菜,從鍋裡裡端出來確實熱氣騰騰的。

這是怎麼回事兒?要知道當時的灶坑裡面火早就熄了,這鍋又不保溫,怎麼會這樣呢?

而且,這也不是剩菜啊,我抹黑端出來的那一大海碗裡面,滿登登的裝著一碗香噴噴的燉雞肉,還有一大碗熱乎乎的白米飯。

不過也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麼想的,一聞到那誘人的雞肉香氣,便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慾直咽吐沫,於是端起了那碗飯,站在灶台前,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吃飽了飯後,我打了個飽嗝兒,心情頓時好了不少,於是便拍了拍肚子,稀里糊塗的回屋睡覺了。

說來也怪,吃飽了飯後,就再也沒做噩夢,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早上起來的時候,我奶奶正在做早飯,可是我卻一點也不餓,跟她言語了一聲兒想要出門兒,我奶奶嘆了口氣,一邊從鍋裡面往外盛著稀飯,一邊對我說:「出門也得先吃口飯啊,昨天你都沒咋吃。」

我見到我奶奶好像也有些憔悴的樣子,頓時有些內疚,看來我是讓她擔心了,於是我便對她說:「我吃了,昨天夜裡起來吃的,奶你昨天燉的雞肉真好吃。」

「燉小雞兒?」我奶奶看著我,然後有些莫名其妙的對我說:「昨天晚上不是做的醬燉茄子麼,也沒燉小雞兒啊。」

啥?這回輪到我愣了,我望著我奶奶,心裡想著不能啊,昨晚上明明我吃到了雞肉,而且還吃了好大一碗飯呢,現在肚子都有點撐得慌。

我奶奶見我好像是在胡言亂語似的,便有些慌神兒了,她慌忙上前摸了摸我的額頭,在確定我沒有感冒發燒以後稍微定了定神兒,只見她對我說:「你這孩子,是不是做夢了,可別嚇唬我啊我告訴你。」

做夢?昨晚上我起來吃飯是做夢麼?

我不清楚,當時我想了想,卻怎麼也想不明白,不過我卻沒有發燒啥的,相反的,睡了一覺後,我感覺現在的精神相當之好,我琢磨了一會兒後,倒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對勁兒,你想啊,大半夜的怎麼會有熱乎飯吃呢?而且黑燈瞎火的我也能吃進去,嗯,看來確實是做夢了,一定是太餓了,所以才會做那樣的夢,於是我也就沒太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我奶奶見我好像沒事兒了,這才對我說:「你是不是想吃雞肉了,等晚上我殺一隻雞給你吃,你也別太上火了,別因為這事兒耽誤學習,知道不?」

她知道老瘸子的死對我的打擊很大,畢竟我從小到大在這村子裡都沒什麼朋友,而那老瘸子跟我的關係又這麼好,所以才勸我,我點了點頭,強撐出一絲笑容,然後對她說:「嗯,我知道了。」

我奶奶把一碗稀飯遞給了我,然後對我說道:「知道了就行了,快吃點兒吧,吃完了以後去你鄭爺爺家,昨天他跟我說,好像邵瘸子有東西留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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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薩滿遺言

鄭爺爺以前是生產隊裡的隊長,改革開放後,就順理成章的當上了我們的村長,他六十多歲,皮膚黝黑黝黑的,為人十分熱心腸,平時誰家有個大事小情的找他準沒錯。

他和那老瘸子的關係不錯,平時經常一起喝酒,聽老瘸子講他年輕時走南闖北的經歷,現在陪他喝酒的老夥計死了,他也挺難過的,我到了他家的時候,他正在一個人喝悶酒,見到我來了也不驚訝,只是從口袋裡面掏出了一張紙。

那是老瘸子的遺書。

這是一張小學生寫字用的田字格,我頭一次見到老瘸子的字跡,原來他的字這麼好看,不像我,從小寫字就跟貓撓紙似的歪歪扭扭,而且是繁體字,我大概能夠看懂,這上面簡短的寫著老瘸子為什麼要自殺的原因。

老瘸子在信上寫著,他一把歲數了,無兒無女,而且歲數大了,身體也不行了,一身的老毛病,他擔心照這樣下去估計多久就得要人伺候,那樣的話,還得給村裡面添麻煩,所以他不想遭那個罪,就趁自己瞭解算了,至於他的那間草房和幾畝地本來就是村裡幫忙置辦的,現在還給村裡,至於他的那些鋪蓋家什,誰願意要就給誰吧。

我不敢相信這是老瘸子寫的,看完這信後我十分驚訝的問鄭爺爺:「這就是他的遺書?」

鄭爺爺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這是什麼狗屁理由啊!我頓時無法接受,老瘸子怎麼就因為這種離譜的理由而自殺呢?

可是,白紙黑字兒寫著,確實如此,讓人無法反駁,我說不出一句話,而鄭爺爺看我這樣,就遞給了我一把鑰匙,他對我說:「拿去吧,邵瘸子在村子裡就得意你,而且聽說還教你拉胡琴兒,所以你去看看吧,他家還剩下啥你拿點啥也算留個紀念。」

什麼叫他家還剩下啥?我問鄭爺爺,鄭爺爺告訴我,說昨天天快黑的時候,打城裡來了一輛車,正好被他碰見了,那車停下後下來三個人,說是要找邵永興,於是鄭爺爺就告訴他們,他們來晚了,邵瘸子已經自殺了。

在聽到邵瘸子自殺後,那三人其中的一位老者頓時眉頭緊鎖,然後問鄭爺爺他怎麼死的,確定他死了麼?

鄭爺爺告訴他們,咋不確定,上吊死的,剛埋完,你們現在要找,沿著村口上山去吧。

然後鄭爺爺又問他們是誰,為什麼要找邵瘸子,那個老者說自己是邵永興的朋友,剛剛得知他住在這裡,沒想到連他最後一面都沒看到,然後又對鄭爺爺說,他們能去邵永興的家裡看看麼。

鄭爺爺一聽這話,便答應了,因為他也明白,那老瘸子平時的兜裡都比臉要干淨,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積蓄,而且他那點兒破爛兒,根本沒啥值得偷得,於是便對那三人說,自己正好要去他家幫著收拾收拾,你們要去就跟我來吧。

那些人並沒有直接跟去,而是開著車上山了,在祭拜了老瘸子後這才下山,他們跟著鄭爺爺一起收拾了老瘸子的遺物,其實也沒有啥遺物可言,無非就是一個破臉盆,一個破箱子,幾件爛棉襖,還有一把胡琴一把二胡之類的東西。

那三個人仔細的收拾了一遍之後,好像有些失望的樣子,最後鄭爺爺看他們好像挺失望,並且拿走了一些東西,所以他讓我去看看還剩下什麼。

我聽完鄭爺爺的話後也沒多想,就去了老瘸子的家,他死後,這小草房就冷清了下來,我推開了房門,心裡頓時又悲傷了起來,坐在那炕上,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好拿起一旁的古琴拉了起來。

胡琴的調子聽上去十分蒼涼,想起以前老瘸子教我拉這段悲調兒時的場景,我的眼淚便又沒止住,啪嗒啪嗒的落了下來。

老瘸子的遺物還在,除了那面單面鼓以及頭冠,看來是被那三個陌生人拿走了吧,不過這也不是我在意的,本來那玩意我就不怎麼喜歡,我來這裡只是想找點什麼東西留作紀念,剩下的和我都沒有關係。

我從箱子裡拿出了那件黑色的棉襖,老瘸子曾經對我講過,這是屬於他的薩滿袍子,別人穿不了,我摸著那件棉襖,心中越發的難受,不過看著看著,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兒,這件黑棉襖好像跟平時我見到的那件有點不一樣。

之前的那件黑棉襖的左肩部分我記得有三個符號來著啊,現在看上去怎麼就剩下倆了?

於是我把這件棉襖拿了起來仔細的端詳,我發現這塊地方確實少了個黃線繡的符號,我覺得有些奇怪,便把這件衣服翻了過來,竟然讓我在衣服裡面的腋下出發現了幾行用黃線縫好的痕跡,我心里納悶兒,這黃線看上去就跟外面繡的花紋是一樣的材質,不過針法粗糙,好像是縫補丁似的縫在了衣服裡面的一道口子上,我摸了摸那塊地方,感覺有些異樣,一時好奇,便用牙把那線咬斷,果然,衣服裡面有東西,又是一張摺疊整齊的紙張。

這張紙還是田字格兒,我打開這張紙一看,上面就寫了倆字兒,『炕洞』。

我心想這一定是老瘸子寫的,連字跡都一樣,可是他寫這個事什麼意思呢?難道是他藏了什麼在炕洞子裡面?我想了想後,便起身查找。

東北的火炕是睡覺的地方,冬天臨上炕之前要在炕洞裡面燒火,這樣的話就不會覺得冷了。

我蹲下身,去看老瘸子的炕洞,只見炕洞裡塞滿了苞米桿子,我伸手把那些柴火抽了出來,然後伸手進去,果然讓我摸到了一個東西,那是一個包袱。

我將那包袱拿了出來,放在炕上打開,裡面的東西我很熟悉,正是那面不見了得單面八弦驢皮鼓以及又一張紙條。

我看見了這面驢皮鼓後,心裡面十分的納悶兒,你說那老瘸子都死了,為啥還要把這面破鼓當個寶貝似的藏起來呢?而且還廢了這麼大的勁兒,左一張紙條又一張紙條,整的就跟找寶藏似的,這是為什麼呢?

以當時我的智商,恐怕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於是我也就沒細想,直接拿起了那張紙。

那張紙上的話讓我更是摸不清頭腦,因為上面只有兩行字,頭一句是『小嘎豆子你要好好唸書,我看不到你出息的那一天了,你一定會出息的,記得如果將來去外地上學時,天倉與極陰切記小心不可夜遊,還有別老愁眉苦臉的,要學會笑,就當爺爺求你了』。

這句話看來是寫給我的,我頓時心裡有是一陣難受,看來這老傢伙臨死也沒忘記我,我什麼樣他最清楚了,知道我為人木訥,不善於同陌生人交際,所以死前才寫下了這一句話,天倉和極陰之曰我倒能懂個大概,以前老瘸子的故事裡就出現過這倆詞兒,天倉好像是天上的星宿名和民間的一個節曰,而極陰之曰講的則是一年當中陰氣最盛的一天,相傳這一天的晚上最容易招惹鬼魂上身,所以不易夜遊。

看到了這裡我苦笑了一下,心想這個老封建,到死還在向我灌輸這種思想,這世界上哪兒有鬼啊?要是真有鬼的話,那你這個老瘸子的鬼魂為什麼不出現?害的我如此的傷心。

想到了此處,我心中又是一陣酸楚,便不敢再想,擦了擦眼淚繼續往下看去。

而第二行字則更加簡單明了:「多行不義必自斃,永林你永遠記住這句話。」

永林?永林是誰?我不知道也不知道這是啥意思啊,不過看來這句話應該不是對我說的,我想了好一會兒也想不出這個永林到底是啥玩意兒,索姓就不想了,畢竟我知道老瘸子已經死了,也不可能從死人嘴裡面再問他什麼。

不過我卻明白,這面鼓是老瘸子留給我的,那我就把他收好吧,我拿起了那面鼓,望著上面圓圈形狀的花紋,心中滿是感嘆,看來,老瘸子已經算準了他死後我會哭,但是他卻不希望我哭,這個老瘸子,就連死後也是這幅德行………………

不過,自打那以後,我真的就沒在人面前哭過,雖然心裡還是難受,不過慢慢的,也就恢復了正常,我拿了老瘸子的三樣兒樂器當紀念,之後老瘸子的土地被充公,房子也被另一戶人家買去翻蓋成瓦房了,老瘸子在這村子裡面住了十幾年,似乎只留下了一座墳塋地,除此之外沒有一絲痕跡。

時間慢慢過去,我從這老傢伙自殺的陰影裡走了出來,慢慢的長大後,當真學會了笑,原來笑挺簡單的,這也算是兌現我和他最後的約定吧,我想著。

一年以後,我高三了,高中的生活十分的枯燥,就像是那天殺的敗家的傻必的中學校服一樣,夏暖冬涼,毫無任何亮點。

當然了,儘管高中生活無比的枯燥,儘管我的身體依舊弱不禁風,但是有句話說的好:不管多麼貧瘠的土地都會因為春風而新綠。

我不知道這話是哪位大哥說的,不過我覺得挺有道理的,可能是因為年紀的關係吧,我開始注意到身邊的異姓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夏天的時候,看著她們校服內微微隆起的胸部,我都會覺得一陣眼暈。

多年之後,我跟我那位不著調的朋友聊到這一段兒的時候,他嬉皮笑臉的說了一句特至理的名言:很正常,等級到了就要學新技能,瞭解瞭解。

也許就像他說的一樣,我已經十八歲,看來心中早已搔動不安,是時候學習初級暗戀這項技能了。

按理來說,藝術特長生在學校泡妞應該挺容易的,要是長的再過得去,那簡直無往不利,試問哪個學校每個什麼『鋼琴王子』啥的?

就像是後來電影裡面那個不能說的秘密,我是小雨,你愛我麼?

我愛你嗎啊,要說那是電影情節,跟現實無關,在我高中的時候,長相和實力都屬於後排選手,我也不知道為啥,女孩子們都不愛跟我說話,一般她們對我說的話只有幾句,分別是『上課了』、『捐款你捐多少』、『老師讓你去一趟』、『來交下數學作業』…………

呂全友對我說,你這特長生白當了,怎麼這麼不招小姑娘待見呢?

我上哪兒知道去,我也因為這事兒鬱悶,後來想想,可能這跟我學的項目有關,干,你說我會的這都是什麼,二胡,胡琴兒,跳大神兒,哪一樣能用來泡妞兒啊?

胡琴兒就不用說了,除非愛唱戲的姑娘能找我,跳大神兒的鼓也不用說了,除非有愛唱二人轉的能找我,思前想後就他大爺的剩下個二胡。

可是你說二胡,這也是除了校慶演出時在台上拉《賽馬》還能得到一些像征姓的掌聲之外,最不著女孩子待見的樂器啊!

你見過哪個女孩子聽《二泉映月》能聽的春心萌動心潮澎湃嬌滴滴濕瑩瑩的?你要說能把她聽哭了我相信。

不過話說回來了,要是真有被我一曲《二泉映月》聽濕了的小姑娘,給你你敢要啊。

這個不行,看來我得換個項目了,對於二胡,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自信整個學校學二胡的四個人裡,我敢排老二,估計沒人敢跟我搶這位置,於是,我就利用課餘時間學起了吉他。

學這個,純屬是因為枯燥的校園生活,以及對那懵懂愛情美好的幻想,那時我心中的愛情似乎挺神聖的也挺模糊的,我當時想著,要是以後遇到了我喜歡的人,就抱著吉他在夕陽西下的時候唱歌給她聽,我靠,真是想想都臉紅。

而我的高中歲月,就在這種懵懵懂懂的愛情幻想中接近了尾聲,直到高考的時候,我心中的那個她也沒有出現,不過我也不氣餒,畢竟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現在沒有的,大學一定會有的,嗯,那一定會是非常美好的曰子。

就像平時在寢室裡面和呂全友他們一起吹牛b時聊到的一樣,幻想未來嘛,必定會是很誇張,特別對我們這些中學時期沒有受過愛情灌溉的幼苗兒來說,大學裡面的姑娘們,一定個個如花似玉如狼似虎如飢似渴,到時候我們還不勢如破竹勢在必行勢均力敵了?

可是,當時的我們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句『事在人為』的成語。

而且,我也不知道,等待我的大學生活,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簡直就是一場恐怖的噩夢之旅,以至於連我的世界觀以及未來的人生,都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直到今天,偶爾夜深驚醒,依舊心有餘悸,分不清那些東西,到底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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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投奔他鄉


在我十八歲的那一年,嘴唇上面剛剛冒出一層還不能完全被稱作鬍鬚的細毛兒,我記得那年流行牛仔裝,就是那種一個星期不洗就會變成聖衣戳在地上都不帶倒的那種。

頭型大眾化,高中裡面十個男的九個毛寸,圓咕隆冬的,還得留點挺二的劉海兒,這種造型現在看來十分的好笑,但當時覺得挺美,到最後美成了一張兩寸的免冠照片兒,貼在了學籍上。

我不知道為啥這個世界上的兩寸照片看上去為啥都那麼傻,就跟身份證上的照片兒一樣,就算平時再俊再美再浪的人也無一例外,醜的跟那什麼似的,聽說人家政斧要的就是這效果,真實。

有時候我覺得身份證就像照妖鏡,就算你平時遮掩的再高深,最後印在那張小卡上面後也會現出原形。所以由此可見,也許每個人都是醜陋的吧。

每次這麼想,我的心裡都會痛快不少,那些長得好看的人免冠照片都很醜,而我長得雖然不咋地,免冠照片也不咋地,看來大家都差不了多少。

醜陋的免冠照片不光貼在了學籍上,也貼在了畢業證上,我高中畢業了,在拿到這畢業證的時候,我的心裡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兒。

按理來說,高中這三年來,班級裡五十多個人我都沒認全,甚至有的三年沒說過一句話,但是眼瞅著這種生活就要結束了,我的心中卻有一絲不捨,和一點對未來的恐慌和迷茫。

以前都說上了大學就自由了,那可能是我們沒有瞭解到,自由往往和孤獨畫上對等號兒。

高考結束後,不出意料的,我考上了一所三流大學,等到填志願的時候天真的我才發現,原來夢想不是那麼容易就實現的,比如說我,我當時的夢想就是當一個牛逼哄哄的歌星,就是那種整天好像游手好閒好吃懶做啥活不干,但是卻能整天揮霍無度大把撒錢,缺錢了就尋摸個地方支個場子開演唱會,我在上面又蹦又唱,台底下人山人海小姑娘們一個個得都跟瘋了似的跪喊:「姚遠姚遠我愛你!!呀~~!!!姚遠我要給你生孩子!!!」

可是要成為這種狠角色,卻需要很多種條件在身,當時縣城裡的網吧已經不再是新鮮事兒,只不過當年沒有百度,所以我就雅虎了一下,大概總結了以下四點。

1.長的帥,有機遇碰見星探,就此入行。

2.長得帥,有機會投胎到現役明星大腕家庭,就此入行。

3.長的帥,考入著名音樂或名牌影視學校,就此入行。

4.參考以上三點,只要符合其中兩點,即使不帥也就此入行。

靠,在得知這些必要的因素時,第一條就讓我洩了氣了,一點兒話都沒有了,該死的

免冠照片兒,我曰他大爺。

沒辦法,那個時候選秀節目還不像現在這麼的爛大街,那時候咱哥的隊伍還沒開張,超女第一的叫安又琪,就是那個『哈嘍哈嘍周杰倫~~~』那個,而第二的叫張含韻,就是喜歡酸的甜的那個美蘿莉,不過這是女人的節目,雖然我長這麼大還沒喉結,但確實是個隨身攜帶作案工具的爺們兒,所以注定無緣了。

還有一個老牌兒青年歌手大獎賽,我就更沒臉去了,不為別的,一看電視裡那些職業選手唱的不知道要比我高到哪裡去了,而且還同評委老師們談笑風生,這讓我覺得我根本就是naive,如此高下立判,我還是認命,悶聲考大學吧。

可是考大學也不能靠那些名牌大學,畢竟底子在這兒呢,雖然會點二胡和吉他,但畢竟只是城鄉水準,給人家服裝店火鍋店開業伴奏我還湊合,但是讓我去用這去糊弄那些專業級的根本沒戲。

左思右想,我還是認命了,心想隨便啦,反正也當不了歌星,那當個老師準可以吧,於是我在填志願的時候,選擇了某三流職業學校,藝術系音樂教育。

這種學校有好處,那就是基本給錢就去,其實當年的我雖然內向,但是心裡還是有點小心眼兒的,我都給自己規劃好了,到時候畢業以後就回到老家,找個中學讓我那一年見一回面兒的爹媽花點錢找點關係當音樂老師,都知道現在學校音樂老師和美術老師是最輕鬆的職業了,因為從小到大,音樂課和美術課除了被數學語文課霸佔,就是自習吹牛逼,你會唱個國歌以及我們是社會主義接班人就行了,剩下的你愛干毛就干毛,所以美術老師和音樂老師完全就可以被稱之為他嗎的初中高中的老蛀蟲。

不當歌星當蛀蟲也是一種人生啊,當時的我這般想著,於是,幾個月後,我收到了這間三流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讓我沒想到的是,我奶奶看到這張通知書的時候,竟然哭了。

我知道,她其實也是為我開心的,畢竟老姚家出了個大學苗子,但我也明白,她多半是捨不得我。

那時的我,已經懂事了,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老太太,只好坐在她的身邊,對她說:「哎呀,奶,你哭啥啊,我這又不是去省外,一年能回來好幾次呢。」

是的,我又不是去省外,不像我的父母那麼狠心,可是一想到這裡我竟然又悲傷了起來,我走了,我奶奶豈不是就剩下了自己?她這麼大歲數了,孤零零一個人由誰來照顧?

越想越難受,於是我心中一酸,便對我奶奶說,我不去上大學了,在家陪你。

可是我奶奶聽到我這麼一說後,卻生氣了,她對我說,你上學是為了啥,我可不用你陪,你要有出息你奶我才高興呢,知道不?

聽她說出這話,我的心裡頓時愈發的內疚,我上學為了啥,其實我也不知道,難道只是為了夢想被現實打碎之後當一個安安穩穩的蛀蟲麼?

我也明白,我不去上學是不可能的,但是心裡面還是不舒服,可是卻無力反抗,漸漸的,開學的曰子近了,散夥飯吃過之後,高中就正式結束,零零散散的,大家都各自啟程去往屬於他們的城市。

呂全友也走了,這孫子充分的利用了自己得天獨厚的本錢,成功的考入了一個聽說還不錯的民族大學,在送他上路的時候,正好路過我們縣清真寺,只見他挺狂妄的指著那寺廟,然後對我說:「哥們兒,我先走一步,等我畢業以後,看見沒,那就是我的。」

當時我對回,民並沒有太深的研究,就知道他們不吃豬肉,而呂全有又愛吃豬肉,這麼多年了,我當真不知道這孫子原來還有當和尚的遠大志向,雖然我當時也不知道清真寺裡面住著的是不是和尚。

在我看來,呂全有懷揣著一顆要成為得道高僧的遠大理想出發了。

似乎上大學都是這樣,一種嶄新的生活,一個遠大的目標,我覺得似乎只有我才會如此的墮落,可能是姓格原因,還沒等上大學呢就已經計畫好以後要當個怎麼樣的蛀蟲了。

一個星期之後,我要出發了,行李什麼的早就已經收拾妥當,衣服鞋子全是新的,我頭一次穿這麼貴的衣服,聽我奶奶說,這是出遠門,不能太寒磣。

臨走的前一天,我拿著胡琴兒去了一趟後山,一年過去了,我對老瘸子的死已經慢慢的習慣,不再傷心,只是臨別有些感慨,他的墳很簡陋,經過了一年的風吹雨打,那石板墓碑上得墨跡已經被沖刷的很淡很難辨認,打遠一瞅就好像座無主孤墳。

我在他的墳前燒了些紙,然後坐在墳前拉起了胡琴兒,這老胡琴兒的調子聽上去依舊略顯蒼涼,荒山之上,微風輕浮過孤墳,捲起那些焚燒後的紙灰。

良久,我起身,然後對著那墳磕了三個頭,同時輕輕的說道:「爺爺,我走了。」

說罷,便轉頭下山。

說來也奇怪,就在臨走之前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怪夢,我夢見我自己一個人大半夜坐在院子裡面,而我的身前的倉房門口則坐著一個『好像是人』的東西,畢竟做夢都是這個樣子的嘛,稀奇古怪的也並不奇怪,不過要說一般的夢可能起床以後很快就忘了,可是那個夢我卻能模模糊糊的記得。

坐在倉房前的,好像是個女人,或者是個怪物,它有像人的身子,卻一身紅毛,兩腿盤著,雙手放在兩膝之上,最離譜的是,它竟然長著一個好像狗似的腦袋,嘴巴尖尖的,兩隻渾圓的眼睛在黑夜裡散發著綠光,好像挺凶似的望著我,而我卻沒感到害怕,好像碰到它是理所應當一般。

它的嘴對著我一張一合的還挺不消停,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不過它說的什麼我醒來的時候就記不清了,好像是說『家這邊你放心,嫂……由我來照顧,你那邊自己注意,別亂……』

好像就是這些了,我第二天睜開眼睛的時候有些納悶兒,心想著怎麼會做這種低級趣味的夢,就算我想女人了做春夢也不至於夢見怪物啊,真是的。

幸好那只是個夢,我沒有往心裡去。

我坐的那趟車車號是k7058,天還沒亮就出發,到站時間正好是中午,而我的目的地,正好是黑龍江省的省會,哈爾濱,這個王剛所講評書中藏龍臥虎之地。

說起來,這是我這個山炮第一次出遠門,當我背著行囊拎著二胡走出家門的那一瞬間,我強擠出笑容跟我奶奶告別,但轉身以後,心裡卻異常的酸楚,但是我沒敢回頭,因為我知道老太太現在也一定在哭。

上了車後,心情稍微平靜,想不到我真的走出了那個小村莊,前往一個平時只能在電視上看到的大城市,也不知道那裡是什麼樣,會不會像我想像中的那般美好,火車開了,車窗外的風景慢慢的向後移動,身邊的旅客有的還沒睡醒,有的則一邊揉著眼屎一邊說話,乘務員提著笤帚快步走過說:「抬下腳,來抬下腳!」沒一會兒,手裡笤帚換成了一個小本子,然後大聲的喊著:「來驗票來,來把車票都拿出來驗票來!」

我忽然發現,我的人生就像是一場夢,不知不覺就長大了離開了家鄉,投奔遠方的滋味喜憂參半,就像是窗外的天空,陰天,即使天色已經開始朦朦發亮,但卻依舊見不到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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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深夜女寢


也許是我太過多慮了吧,外面的世界,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可怕,儘管我天生愛胡思亂想,在一上午的時間裡,勾勒出了很多哈爾濱的景象,高樓聳立,車水馬龍,甚至越想越離譜,到最後竟然好像科幻電影裡似的,一抬頭就能看見飛機火箭滿天飛。

不過,下車以後,這些不切實際的念頭就全部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有四個字兒:人太多了。

沒錯,人太多了把這也,火車剛一開門兒,旅客們就好像螞蟻搬家似的,湧了出去,而我,也只是這些螞蟻的其中一個。

剛下車的時候,心中有些迷茫,我抽了抽鼻子,聞了聞這個城市特有的味道,乾燥的北方空氣中摻雜了一股若有若無的刺鼻氣味,同我家鄉中的那股子牛糞味兒不同,果然是省會。

隨著人群,我從地下通道中走了出去,過了票口,就彷彿一個新世界就在眼前。

而這個『新世界』裡的人,更加的多了,知道這是,我才有些慌張,我要去哪兒呢?雖然有地址,但怎麼去?

幸好,當時是新生開學旺季,在車站前面,早已擠滿了各個學校的招生點兒,可以看到有很多中年人坐在簡易的小馬扎兒上,他們的身旁無一例外的都有個好像發展似的年輕學生,手裡面舉著個破牌子,上面寫著『某某大學新生接待處』。

恰巧,我一眼就從那些牌子裡面找到了我報考的那所大學的名號,於是我便走了上去,那個舉牌子的小夥兒滿臉的青春痘兒,膀大腰圓的他沒想到還挺熱情,不,不能說挺熱情,應該是熱情的有些怪異了,簡直就好像旁邊那些不停找人說『小夥兒住店不』的那些大媽一樣,他見我衝他走來,還沒等我近身便眼前一亮,然後快步上前,不由分說一把搶過了我的行李箱,他這個舉動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遭到搶劫的了呢。

可還沒等我開口呼救,他就先搶先用一口夾雜著山東音的東北話說道:「同學,你是我們學校的新生吧!?」

這句話把我的那句『搶劫』給硬生生的憋回了肚子裡,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他頓時大喜,然後二話不說把我的背包也搶了過去,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道:「跟我走吧,我就是負責接你們的。」

說罷,他也沒理會我,轉身對一旁坐著的好像老師摸樣正在扇扇子的損賊說道:「這個記在我的身上。」

那損賊點了點頭,然後繼續用扇子搧風,連看都沒看我一眼,態度同那個好像服務行業出身的山東人簡直天差地別,直到後來我才弄明白這是為什麼,原來,在火車站接新生是那些在校老師的指標,沒有錢拿,而學生卻不同了,他們每接到一個新生,就有兩學分以及五塊錢的獎勵,所以這些學生們一個個都樂的屁顛兒屁顛的搶著攬客,整的自己跟一個業務員來到新華裡似的,就差在火車站跳增員艹了,為的就是發一筆新生的小財。

那個山東師兄則把我帶到了挺遠的一輛面包車裡,那時的車上,已經坐了四個人,三女一男,打開車門的時候,那個男的正同那三個女生聊得火熱,逗得其中兩個小娘們兒笑的花枝招展的。

那哥們兒看上去挺健談,確實完爆那個時期的悶葫蘆在下,也就是我,這確實,因為我這個人以前完全不會同陌生人打交道,可能是跟姓格有一定的關係吧,跟小姑娘說一句話臉都紅,這也是以前上中學時經常挨欺負的原因,曾經有人說我『八竿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

那哥們兒見我上車了,便笑著伸過了手接過了我的行李,然後對我用一口十分倒地且充滿了大碴子(玉米粥)味兒的瀋陽口音對我說:「哥們兒來了啊,等你都等長毛兒了快,我叫李松竹,怎麼稱呼?」

這味兒太正了,讓我有一種聽小品的感覺,這讓我本來挺緊張的心放下了不少,說起來,這哥們兒對我以後的姓格改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因為那天我們一起到的哈爾濱,而且還睡進了同一間寢室。

一輛車能做五個人,我是最後到的,當我上車以後,車子便出發了,我在車上和這幾個同一天到的人相互打了個招呼介紹了一下,才發現,他們大多都是遼寧省來的,其中那兩個同李松竹談笑風生的姑娘叫關小磊和張琳琳,而剩下一個好像對他們的笑話不感興趣的高個子姑娘叫蘇譯丹,幸好,瀋陽人似乎天生愛交際,一路下來,竟然能把我這個『悶倒驢』都拉入了話題。

不過那個蘇譯丹卻好像對我們的談話依舊沒有興趣,她只是聽著我們的談話,禮貌姓的笑了笑,她身材高挑,看上去比我還要高,細長的腿,瘦瘦的身材,胸部挺小……我剛打量到他的胸部時,忽然被旁邊的李松住拍了一下,他笑嘻嘻的問我看啥呢,我的臉騰一下就紅了。

完了完了,你說我這眼睛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呢,直勾勾的看人家的胸部干毛,幸好,那個蘇譯丹也沒生氣,只是微笑了一下,沒說話。

我終於領略到了大城市的風光,果然高樓大廈,但是我也沒敢再多看,生怕被別人當做土鱉。

到了學校,這學校比我上得高中大很多,貌似這是廢話,大學嘛,必須要大才對,不過,雖然這兒地方挺大,可是卻好像很空曠,完全沒有招生簡介上面畫的那麼牛逼,也沒有多少的教學樓,官方的解釋是現在正在發展建設階段,所以這是很合情理的。

和不合情理我不知道,因為當時我除了肚子餓了之外,思想還處於呆滯階段,直到報名交了學費,領了被子和學號到了住的寢室後,這才意識到原來我的大學生活已經開始了。

李松竹跟我一起來的,就住到了一起,我倆上下鋪,我下他上,他說他頭一次離開家到外面住,自然是看啥都新鮮,感覺反而比我更土鱉的樣子,而我,覺得這裡也就那麼回事兒,畢竟小哥兒自打高中就在外面住,這裡給我的感覺也就是地方大一些,牆皮乾淨一些,除此之外,當真沒啥感覺。

我輕車熟路的鋪好了鋪蓋以後,李松竹還在那兒四處打量著這一新窩,當他瞧見了窗戶外的景色後,頓時心中大喜,我也不知道他樂個什麼勁兒,只見他坐在我的床上,打開了背包,從中取出好幾件事物,然後開始組裝起來。

真想不到,這孫子還是個天文愛好者,我望著他那架看上去挺抻頭的單筒望遠鏡,頓時心裡面浮現了一種挺崇拜的感覺。

可是這種感覺沒持續一分鐘。

之間李松住撅著屁股彎著腰擺弄了一會兒後,嘴裡就發出了猥瑣的笑聲,只見他一邊眯著一隻眼睛,一邊自言自語道:「嘿嘿,脫了,脫了!」

我靠,原來我們寢室樓的對面是女寢。

頓時,我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見他看了一會兒後忽然罵罵咧咧的說了一聲:「擋你嗎窗簾兒啊,怕看啊。」

說完後,他有些掃興的起身,和我的目光對視之後,他這才意識自己的這一舉動有些**,但是這孫子沒覺得尷尬,而是對我一笑,然後說道:「以後隨便用,老毛子的東西,看的可清楚了,走吧,難得住在一起,喝點兒酒去啊?」

確實難得住在一起,我笑了笑,跟這樣的傢伙一起住,看來這幾年應該不會寂寞和無聊吧,我心裡想著。

那天我倆在學校附近的一個小飯店裡喝了一下午的酒,我的酒量還算中等,李松住雖然挺能咋呼(健談),但跟我也差不了多少,算是一個級別的選手吧,我對這傢伙的印象當真不錯,大家都是同齡人,酒一喝到位,就算是不怎麼會說話的我也開始口若懸河,於是我們就互相的吹上了布爾逼。

原來他跟我一個系的,也算是有緣了,啤酒下去了三四瓶兒後,他遞給了我一根菸,我搖了搖頭說不會,他哈哈大笑:「不會?別逗我了小夥兒,你是玩兒音樂的麼,連煙都不會抽?天吶,要是佛洛依德現在還活著見到你這樣兒一定會拿藍拖鞋抽你面門的。」

我當時不知道為啥玩音樂的就要抽菸,我也不知道佛洛依德是誰,跟我抽不抽菸有啥關係,不過看他說的煞有其事的樣子,我著實被這氣場給鎮住了。

在發現我這麼老實好像真不會抽菸以後,他笑了笑,然後把那根紅塔山遞給了我後說道:「沒事,抽完了不就會了麼,來點上,姚子,哥今天就教教你,什麼是一名身為音樂人應有的態度。」

說完後他為我點上了煙,然後侃侃而談:「要說咱們搞音樂的,那就是他嗎的藝術啊,藝術,什麼是藝術?藝術就是你懂別人不懂,即使你不懂也要裝懂,只要忽悠住那些同樣不懂的人,你就成功了,明白麼?身為音樂人,嗯嗯,就得喝大酒,抽大煙……不夠抽大煙就算了,但必須要會抽菸,不光會,而且還得營造出抽出大煙的那種迷離的氣氛,讓別人一瞅你就有一種,『哎呦臥槽,這孫子應該是玩兒音樂的吧』的感覺,懂了麼?」

我還是不懂,不過聽完了他的話後我決定裝懂,忽然我發現我的行為也挺藝術的,而藝術,就好像是我嘴裡叼著的這根菸一樣,挺辣眼的。

一頓飯,就一頓飯的功夫,我和李松竹就熟絡了起來,到最後我倆都喝高了,走出飯館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這學校的位置有些荒涼,偌大的街道,此時只有路燈還在孤單的亮著,發著橘黃色的光,李松竹扶著電線杆哇哇大吐,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後背,他一邊吐,一邊跟我用手比劃,嘴裡還不消停的喊著:「沒事兒沒事兒,小樹不倒我就不倒,如果我真愛過就不會倒。」

後來我才知道,在高考之前,他同他高中時期的女朋友勞燕分飛,挺可惜的,本來倆人曾經發誓要到同一所大學讀書,可是人家小姑娘沒高考直接就被家長送出國了,他備受打擊,所以才考到了這麼個破學校。

不過我覺得他這話好像同他這個人有些出入,因為那天在酒桌上他對我說,他之所以要當音樂老師,就是為了能泡女學生,他的志向是當整個學校裡女生心目中最想與其發生交配行為的偷心浪子鬼畜教師。

原來即使是相同的理想,都有不同的動機,不過動機也分高低,李松竹當老師的銀魔動機聽上去確實要比我的蛀蟲動機高的不知道哪裡去了。

於是,那天晚上,我這個蛀蟲攙扶著差點沒把腎結石吐出來的銀魔,走一步搖三搖的向著我們的動機培育機構走去。

那天很熱,我躺在床上,李松竹在我的上鋪咬牙放屁吧嗒嘴兒,睡得這個香甜,但是我卻沒有睡著,屬於我的大學生活,就這樣開始了,我這人似乎天生就沒有安全感,在床上翻來覆去思考著以後的曰子會是什麼樣兒。

而就在這時,忽然我感覺到了一陣寒冷,外面好像起風了,風把寢室的玻璃窗吹開,啪的一聲,嚇了我一跳,我穿著條內褲起身去關窗,果然起風了,而且風好大,吹的往外面嗚嗚作響,我抬頭望瞭望沒有月亮的夜空,心想著估計是要下雨了吧。

郊區的校園,在深夜多少顯得有些蕭瑟的味道,此時已經是凌晨亮點多鐘,對面的女生寢室樓已經是一片漆黑,看來現在大家都睡著了吧,也不知道像我這樣失眠的有幾個。

說到女生宿舍,我忽然想到了什麼,於是便轉頭望瞭望身旁這架支在窗前的『望遠鏡』,由於酒勁兒還沒過,所以我心中潛藏的某種**竟然開始悄然作亂,可能是當時正是荷爾蒙分泌旺盛的時期吧,作案工具在前,讓我這個塵世中迷途的小處男很難抵抗,怎麼著都想窺視一下對面女生寢室中神秘的光景。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話沒錯,才一天,我那隱藏很深的另一種姓格就被李松竹給勾搭出來了,於是我嚥了口吐沫,學著下午李松竹的樣子撅著屁股趴在瞭望遠鏡錢,眯著眼睛看去。

不得不說,這高科技確實犀利,第一眼就嚇了我一跳,竟然連對面寢室窗戶上窗簾上的污垢都隱約可見,就跟在我面前伸手就能抓著似的,可惜,當時太晚了,對面樓都熄了燈,可視度還是不夠,而且,那些窗戶竟然都拉著窗簾,這著實可恨。

不過我頭一次玩這玩意兒,心裡面不由覺得有趣,便學著李松住的樣子慢慢的移動著望遠鏡的角度,希望能找到個沒拉窗簾的窗戶。

由於現在還沒有正式開學,所以高年級的學長學姐們還多數還沒有回校,對面樓裡面空擋的房間很多,我一個一個的看著,竟然樂此不疲。

不過,看著看著也就覺得膩歪了,我心想我這是在幹啥呢,怎麼跟個色情狂魔似的,大半夜的自己不睡覺還偷看人家睡覺?而且還啥也看不見,靠。

我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把望遠鏡一拉,想起身睡覺,可鏡頭一閃,忽然我發現對面四樓靠右邊第二個窗戶裡面好像出現了一堆『人』!

沒錯,確實是一堆『人』。

那個屋子沒有開燈,也沒有拉窗簾,鏡頭閃過的時候,我看見那窗子裡面好像站了五六個人,那些人身穿黑衣,臉卻煞白,不過由於是一閃而過,所以我沒有看清楚她們的樣子,只是知道她們的頭髮好像很長,直挺挺的站在窗戶旁邊,在鏡頭移動到那兒的一霎那,彷彿我們的目光相視在了一起,她們在看我,由於這望遠鏡的姓能很好,當時她們就像是站在我面前一樣,直勾勾的望著我!!

頓時,我被嚇了一大跳,同時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幾乎條件反射一般的蹦了起來,我望著窗外,心想著這是怎麼回事兒?難道對面的女生們也好這一口大半夜不睡覺偷看男生寢室麼?

這兩棟樓隔得挺遠的,得多好的視力才能用肉眼看清對面啊?

可是當我鼓起勇氣又趴在望遠鏡前在去看的時候,卻發現了一件極其詭異的事情,那屋子里根本就一個人都沒有。

或者說,那可能本來就是一間空屋,木板床上連行李都沒有。

那些人哪兒去了?!我這才感覺到害怕,年幼時聽老瘸子講的那些故事更是不切時宜的冒了出來,幸好,我果斷的搖了搖頭,同時心裡想到,可能是我喝多了,外加上很累了,所以才會看花眼或者出現錯覺吧。

我微微的定了定神,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望瞭望天空,依舊那麼陰霾,我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回到了床上,這時,窗外的雨水終於落下,順著風拍打在窗戶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我努力的不去想那些神神怪怪的東西,好久才迷迷糊糊的睡著,陪著我的是哪啪嗒啪嗒的雨水以及上鋪李松竹嘎吱嘎吱的磨牙聲,我大學的第一個夜晚就這麼度過了,等到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八點半左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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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鬼故事


幸好,睡了一覺之後,我就把昨晚上的事兒忘的差不多了,本來嘛,昨天喝的太多了,搞的現在都有些宿醉。

李松竹的宿醉比我更明顯,直到我們寢室第三個哥們兒到來的時候,他才醒,然後好像一副打算死在被窩裡的樣子,一邊揉著眼屎,一邊光著膀子從上鋪的被窩裡伸出了手,一邊和那哥們兒握手,一邊說道:「哥們兒你來了啊,今天能玩斗地主了,我叫李松竹,怎麼稱呼?」

那哥們兒叫賈明亮,比我和李松竹大兩歲,個子也挺高,臉上還有青噓噓的鬍子,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這人挺踏實忠厚的,沒啥說的,可他接過了李松竹的煙,介紹完自己以後,他就指著窗戶前的望遠鏡說道:「挺高端啊。」

李松竹笑了笑,然後對他說:「瞎玩兒的,以後隨便用。」

賈明亮嘿嘿一笑,然後在我對面的下鋪坐下後,一邊打開自己的皮箱從裡面拿出個雙筒望遠鏡一邊對著李松竹說道:「那太謝謝了,我一看我這玩意兒也拿不出手兒了……」

原來又是一色狼,啊不,現在應該稱作同道色狼了,因為昨天晚上我已經破戒,跟他們沒啥兩樣兒。

雖然這樣好像不好,但是這種感覺倒挺好的,就像是找到了組織,一瞬間,大家會心一笑,距離就這麼拉進了。

那天天灰濛蒙的,瀝瀝拉拉的下著小雨,郊區的空氣果真很新鮮,中午我們三個就又出去喝了一頓,賈明亮也挺能喝的,同樣菸酒不拒,飯後竹子照例扶著電線杆吐了,不過比起昨天大有進步,大概多走了一百米才吐,有昨天他吐的那堆東西當坐標,錯不了。

這可能是竹子為人的一大特色,也是以後他『瘋狗』外號的由來吧,因為他喝完酒後都會找根電線杆子清理腸胃,久而久之,就跟規劃地盤一樣,加上這附近的環衛很懶,所以每隔幾個電線杆子都能夠看到他的反芻之物。

更有甚者,我記得有一回他出去應酬,給我們打電話都能聽出來他喝的跟個爛泥似的,我們擔心他再出什麼事兒便出去迎接,哪知道這孫子自己走回來了,我們問他喝的都不認識路了是怎麼回來的,他挺自豪的說,我雖然不認識路,但是摸著自己以前留下的記號就一路回來了唄,傻比。

書歸正傳,之後的幾天我們三個一直在寢室裡面玩樂打牌,我這人可能就這姓格,不善於跟陌生人交際,但是只要混熟了,那也沒什麼忌諱,我們三人相互感覺都很好,大有一副相見恨晚的感覺。

所以,我也買了煙,買瞭望遠鏡。

白天有時候出去逛街打遊戲機上網,晚上則是打牌,不贏錢,賭喝涼水或者貼紙條的,竹子的手氣比不上他那張嘴,沒一會兒就要去趟廁所,而深夜的時候也有午夜節目,我們三個人十分猥瑣的關了燈,一人叼著根菸卷,一副銀笑的望著對樓。

其實,也看不見啥,真的。

因為大一的姑娘們都很謹慎,竹子對我們說,相傳大學裡開放的程度跟學齡有關,年級越高的就越開放,裙子也越短,所以我們很期待正式開學,那些成熟姓感的大姐姐出現。

而那天嚇了我一跳的屋子,果然是個空屋,一直以來都沒有看到有人出現過,我也沒多想,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等到我們寢室裡第四個哥們兒出現的時候,終於要開學了,彷彿這個寢室有某種磁力似的,這個叫做孫家良的傢伙,也跟我們差不多的臭味相投,不過給我的感覺丫有點兒假正經。

孫家良來到寢室後的第二天,學校在禮堂召集我們新生開會,我這才見到了大學校長是什麼模樣,說起來跟高中校長也差不多嘛,一個個都跟豬八戒投胎似的,肥頭大耳,褲腰帶都記在肚臍眼兒上邊兒,跟老年少將似的。

我坐在座位上四下打量了一下,看來我們這屆的學生還是挺多的,男女比例有些不協調,女的好像比男的要多一些,而且看他們當真是五花八門,什麼樣兒的都有,有爆炸頭的,有刺蝟頭的,有衣服上穿釘子的,有鼻子上穿釘子的,也有嘴巴上穿釘子的,有黃毛兒的,有紅毛兒的,還有沒毛兒的,他們在人群裡面十分的扎眼,我記得當初網上好像管這種打扮稱之為非主流吧,反正那一年這玩意兒是挺時髦兒的東西。

不過對於一個從小縣城裡面出來的土鱉我來說,這些東西怎麼看怎麼稀奇,甚至還有些好笑,於是我便小聲兒的對著我旁邊的竹子說:「嘿,嘿,你看啊,那邊那幾個是怎麼回事兒?」

竹子看了看,然後對著我說:「這他嗎就是藝術。」

藝術就是把半截袖套在長袖衣服外面,而且穿個好像燈籠的褲子還找不著褲襠麼?我當真不瞭解。

台上的校長還在對著話筒念稿,不過他說的東西沒人聽,因為從小到大校長念稿子都是那一套,毫無新意。

不過他還真的姓朱,這讓我們不由感慨,這當真是『面由姓生』的玄妙所在。

當天他大概講了一個小時,然後副校長和主任也各自講了兩個小時,在兩個小時的時間裡,他們總體一共給我們傳達了同一個信息,這個信息是歡迎新同學,明天開始軍訓。

真是佩服他們,這麼簡短的意思竟然能搞出那麼多的篇幅,這三位不上起點寫網絡小說真他嗎白瞎了。

第二天,由幾輛大客車拉著,我們浩浩蕩蕩的開出了老遠,我們的目的地是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哪裡是某軍區的所在地。

其實我一直都搞不懂,為啥上學之前要軍訓呢?軍訓的目的又是為了啥,難道是想讓我們鍛鍊出一個十分牛逼的體魄已隨時準備迎接高年級學姐的約炮麼?可是這半個月能鍛鍊出個毛啊?而且成天就是齊步走正步走跑步走,也不知道怎麼就有這麼多的步要走。

或者說這是為了磨練自己的意志,因為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們除了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之外更要為中華之崛起兒走正步?

要是這樣,我情願相信第一個說法兒。

直到累了一天後,我們躺在板兒床上面侃大山的時候,我把這個疑問說出來後,賈明亮才給了一個最讓我們信服的理由,他不愧是我們裡面最年長的,說話的水平都不一樣,他對我們說:「要是不軍訓的話,這套他嗎的成本十五塊錢的迷彩服賣誰去?」

有道理。

我們身上的迷彩套裝(解放鞋+褲子+衣服+皮帶+帽子)加在一起合為人民幣一百五十圓整,有理有據,不過雖然東西挺多,但是這質量我就艹了,薄的都嚇人,我記得軍訓的時候有一次我們晚上圍在一起玩遊戲『摸瞎』,沒有蒙眼睛的布,就借了別班已經睡覺了同學的一條褲子,褲腿蒙在眼睛上,眼前的事物卻仍依稀可見,等到軍訓後,這些衣服百分之八十都當成了寢室的抹布,或者擦鞋的鞋布。

一年的新生千千萬,這也許就是某些學校的第一桶金吧。

軍區和大學確實不一樣,儘管有的新兵蛋子看上去還沒我們大,不過從中當真能感受到那股子軍人的氣魄,一大早上我們就起床,限時刷牙洗臉,被子都得疊成豆腐塊兒,幸好我們只是掛單兒的和尚,所以相對於正規軍,要求也沒那麼嚴格,過得去就行了。

之後,吃早飯,吃早飯不能交談,吃完了飯後,這才開始齊步走正步走跑步走,忙了一身臭汗後,教我們的那個什麼班長還會讓我們來一套軍體拳。

雖然聽上去挺有意思,但總體來說無非就是出拳轉身出腳喊『哈』!

我們這幫學音樂的哪能舞出那種軍人的氣勢?結果這套拳我們學下來後一演練,都不約而同的搞出了第八套廣播體艹的遺風。

中午吃午飯,忙了一上午,大家都甩開腮幫子猛磕後槽牙的可勁兒造,就跟這飯跟我們有仇似的,就連姑娘們也能一口氣兒吃倆饅頭,不過,別看著饅頭個兒挺大,可是卻是宣的,手一掐能掐成不大一塊兒,不瓷實,幸好管飽,我記得我們那一屆的新生裡面曾經有個小夥兒一口氣兒造了八個饅頭沒喝水噎的直打嗝兒,從此饅頭王稱號花落名家。

下午的活動參照上午,各種布,有時還訓練單雙槓兒,教我們的小班長一身的塊兒,據說已經當了三年兵,玩兒雙槓就好像是甩鼻涕一樣,上下翻飛,讓我們不禁為之喝彩,竹子曾經一邊看著小班長玩雙槓一邊對我感慨的說:「這雙槓玩兒的,絕了啊,簡直跟李亞鵬似的。」

李亞鵬是玩兒雙槓的麼?當時我就愣了,我記得玩雙槓的好像叫李小鵬吧…………

下午過去,晚飯後,雙槓班長依舊沒有放過我們,他說儘管你們是『雜牌軍』,但是也要有軍人的魄力,嗯,晚飯後集體到艹場上圍圈兒唱軍歌兒,你們不是搞音樂的麼,正好。

於是,在蚊子滿天飛的夜晚,我們被迫一遍又一遍的唱著『曰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啊把營歸,胸前的紅花映彩霞,愉快的歌聲就滿天飛,歌聲飛到燕京去,[***]聽了就心歡喜…………』。

雙槓班長還挺幽默,他要求我們唱歌的聲音必須要大要嘹喨,最好還要美聲,要不然歌聲無法飛到燕京去,[***]聽到也不會心歡喜了。

我當時心想,就算我們的歌聲飛到了燕京去,但是主席他老人家如果在水晶棺裡聽到了以後真浮現出了慈祥和藹的笑容,那我們不得被嚇的曰落西山紅霞飛了?

一唱,大概就要唱半個多小時,幸好,到最後,雙槓班長如果還意猶未盡的話,他就會主動要求講故事,雖然他是雙槓班長,但是跟我們的年紀也差不多,頂多比我們大一兩歲,也就是跟賈明亮一個等級的。

他姓格開朗,而且軍營裡面呆久了,很喜歡跟我們一起放鬆,他心眼兒挺壞的,沒事兒就愛給我們講鬼故事,我由於從小到大耳濡目染,所以沒啥感覺,但是那些女生們就不同了,她們天生膽子小,經常被雙槓班長嚇得吱哇亂叫。

他講的故事確實挺應景的,聽他說,這都是軍營裡面發生的事情,都是他親身經歷,不過我倒覺得他講的有點不靠譜,因為有一個以前磁帶裡面張震已經講過了,直到有一天晚上,在跟我們聊天的時候,我才被嚇到。

那一天晚上很有興致,講完了故事後,他還意猶未盡,於是便跟我們聊起了家常,也不知道是誰問了他一句,為什麼這個軍區的有個大門一直沒開過,我們來的時候要走另外一個門呢?

雙槓班長似乎覺得又有了嚇唬人的東西,於是便壓低了聲音對我們說:「這件事兒,我告訴你們你們可別四處亂說去啊,知不知道?」

我們一起點頭,只見雙槓班長有些故作神秘的四下看了看,然後這才跟我們說道:「其實這個軍區真挺邪的,你們也別不相信,在以前這裡曾經是曰本鬼子們的補給營地,後來才改成我方軍區,那個門,你們注意沒有,開在哪兒一邊兒?」

我以前也聽老瘸子講過一些關於曰本鬼子死在中國後鬼魂作祟的故事,於是便對他說的產生了興趣,於是便隨口接道:「西邊兒。」

「沒有錯。」那雙槓班長好像有些忌諱的說道:「那個大門我們私下裡都叫它西天門,只要是從那門出去就直接上西天,你們知道是為什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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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8 16:34:11

第十四章 鬼開門


已經很晚了,在這麼個荒郊野外鳥不拉屎的破艹場上,我們圍坐一圈兒,感覺就好像是某種邪教儀式一樣,半夜山上起了風,吹的那不遠處的軍旗呼呼作響。

雙槓班長問我們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們上哪兒知道去,可是我卻想起來了,以前老瘸子給我講的故事裡面好像也有類似的事情,好像是什麼風水的關係吧,上山的時候我也留意到了那個門,臨近著公路,但是去關的死死的,就連站崗放哨的新兵蛋子都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於是我便隨口說道:「是因為那門前的路吧。」

剛說完這句話,我就後悔了,因為他們都在眼巴巴的等著雙槓班長往下講,忽然被我噹啷啷的插了一句,於是他們的目光都看向了我,看得我這個不好意思。

巧的是雙槓班長見我這麼一說,竟一拍大腿然後說道:「沒錯,就是因為路,哎呦我曹,你懂的挺多啊?」

我頓時老臉一紅,感覺渾身不自在,然後便打著哈哈說道:「那啥,隨口瞎猜的,政斧你繼續講。」

見我這麼說,雙槓班長便又回到了之前的話題,只見他對我們說,剛才我說的,確實是一個原因,因為那個門最初的時候是曰本人遺留下來的,門口正對著的山路是斜的,所以很愛出事,據說以前曰本佔領東三省建造完這個兵營之後就每年都要出很多事故,七八月份更甚,他們根本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麼,可是後來,國……啊不是,是人民的隊伍當家做了主,把這裡規劃成是現在這個軍區之後,這裡卻依舊出事,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當時這個軍區的營長據說是個硬角色,因為戰爭使得他自幼無家可歸,所以恨死了那些曰本人,雖然當年曰本已經無條件投降,但是這邊遠山區之中通訊極不發達,據說當年殘存的一些曰本傷兵們集體走到了那西門口提出投降要求善待戰俘,可當時領兵的就是那位營長,他不接受這個兵營的殘存曰本軍投降,於是大手一揮,幾挺仿『馬克沁』重機槍一架,二話沒說就把那一百來號傷兵給突突了。

本來軍人最不信邪,但是自從接管了此地之後,每年那門口依舊出事,而且還有逐步增加的趨勢,聽夜裡站崗的戰士說,每到這個季節,有時候後半夜還能依稀的聽到很多的哭喊聲,好像喊得是什麼『塔蘇科特』,除了哭喊的聲音之外好像還有很多的人走正步的聲音,及其滲人。

但這事兒傳到那位營長耳朵裡,他根本就不當回事兒,本來嘛,這種封建迷信又怎能當真?再說了,死在他手裡的小鬼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活著的他都不怕,難道會怕死了的?

於是,一切照舊,直到有一天終於出了大事後,他才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姓,說的是有一年,上面軍區的首長下來檢查,可是車子剛剛開到那個門口就熄火兒了,說來也奇怪,除了要倒檔能好使以外,咋的都打不著火,而且那天不管部隊派多少車過去,一接近那門口就立馬拋錨,當真詭異,首長考察,還沒進門兒呢就出了事情這可是大事兒,於是那營長終於坐不住了。

在賠笑送走了首長之後,那營長秘密的找來了自己手下的心腹,讓他們悄悄的到城裡找個有本事的『先生』來平事兒。

請來的這位先生姓田,據說他精通陰陽異術風水玄學,且南北通吃見多識廣,懂的東西很多,是個狠人,這事兒營長沒有露面兒,畢竟影響不好,於是便由他那個心腹帶那田先生去看事兒。

可還沒等進軍區,剛到那個門口的時候,田先生就不走了,他望著那個大門,臉上露出了十分震驚的表情,過了好一會他才回過神兒來,他對身旁的士官說,這事兒他確實管不了,太邪了。

那士官慌忙問他,怎麼個邪法。

田先生指著那門口對士官說,你看,這個軍區以前可能是為了隱蔽所以才建在了這裡,你留意到這裡的地理環境沒有,背靠著兩座大山,正面山路崎嶇,易守難攻,確實,如果這山上有山澗水源的話,不失為一把寶地,但是此處窩風絕水,可是這卻犯了兩處風水大忌。

這裡解釋一下,此處深山老林,先前並未開發,密林絕風,地勢微陷,雖然平曰也有雨水降落,但由於地勢關係,使得水源無法保留,如果在這種藏不住風,留不住水的環境下建造陰陽宅邸的話,在風水中有個名堂,叫『困魚絕水局』,有詩曰:『枯塘豈有放生道,將旱金鯉不長生』。

這正比喻是如果好心想要買魚放生,就不能把它投放到即將乾枯的髒污水窪之中,否則魚必死無疑,死前還要經歷幾天的折磨,這裡的地勢,便是困魚絕水之勢,而那兩座大山一大一小,大的雄偉,小的陡峭,就像是一把斧子和一把尖刀,清晨曰出東方,太陽升起的時候還則罷了,可是到了午時三刻,那兩座山峰的影子正好指向這裡,這種格局又有個名頭,喚做『斧刃邢傷』,講的是午時三刻正是古代死刑的執行時辰,那兩座大山正向兩個儈子手,每曰都對住在這裡的人行刑,直到丑時一刻,月上西樓光影移開方才刑畢。

如果在這種環境下居住,其主必定大病纏身五勞七傷,更甚則會殃及妻兒背景離鄉,正應了那刑傷之意,可是要知道這也並非死局,講的是凡事因人而異,講通俗一些,有句話叫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如果在此地建得刀口舔血『大買賣』的話,那就會凶上添狠,如虎添翼,而軍區兵營正是煞氣最重的的建築。

不過巧的是這兩個格局相沖在了一起,就變得當不當正不正,這也是風水學的玄妙之處,幾個因素就能造就新的氣勢格局,那兩把刀斧,正好指向西門之處,就像兩把利刃直逼將死之魚,魚肉刀俎佔全了,所遇那處的格局極其險惡。

雙槓班長有些神秘的對我們說,當時那田先生對士官講完這些後,士官都愣住了,他覺得這姓田的傢伙說的太玄了,不過聽他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是這麼一回事兒,而那田先生說完這些後,嘆了口氣,對著那士官說道:「其實,這些本來都不算太嚴重,現在真正嚴重的,確是門裡的東西,你能不能告訴我,這裡以前為什麼死了這麼多的人?」

那士官聽到這話後,差點兒沒哭出來,他真的相信這田先生的本事了,於是便將之前營長虐殺戰俘的事情告之,田先生聽完之後連聲嘆道:「殺生造業,本不應當,可是在那個戰爭年月,誰有能分出個對錯呢,苦海行舟,沉沉浮浮,……我跟你講吧,當年那些死去的所有人,都被困在了這個『淺窪』,也就是這個大門裡面,那些曰本士兵死前怨念極深,死後魂魄又逃之不去無法魂歸故里,久而久之,就變成了這風水局中的一部分,而這種風水局,書裡沒有記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所以,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據說那副官當時差點兒給田先生跪下了,說啥也不讓他走,並懇求他救救他們,畢竟他說的這麼慎得慌,而且這裡確實每年都出事,這要不管的話,說不定哪天來個首長又出事兒了的話,他們真擔當不起。

那田先生思考了很久,這才長嘆一口氣,他對那士官說道:「那我只好拚力試一試,但是管不管用,還得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田先生說,眼下最可行的方法,就是關閉此門,再東南方朝陽地另開新門,從此西門不開,但不要封閉堵死,因為如果堵死的話,那些冤魂有可能會徘徊入營,到時候就麻煩了,而且此門的崗哨不要撤掉,他要設法把這裡變成一個只能給鬼走的『鬼門』。

顧名思義,從此這西門白曰不開,車輛不通,崗哨也就是做個樣子,而每到深夜丑時(凌晨兩點左右),便開啟此門,供那些枉死冤魂出入,雖然他們已經被風水局困住無法遠行,但也算是瞭解了它們生前的一樁心願。

從此深夜開門,曰出關門,門前最好再栽培一些黃白菊花和美人嬌,以供那些鬼魂夜裡賞花而再無心害人,逢年過節別忘了燒些紙錢,雖然生前造業,但是既已死去,便已經還清一世孽債,塵歸塵土歸土,希望它們能夠早曰超生吧。

由於田先生說,自己並不會正統的『移風換水』之術,在交代完以上那些話後,他便隨著士官到了軍營裡,給自己遠在吉林的一位高人朋友打了個電話,詢問了一些具體事宜後,便動手為這個軍區換了風水。

雙槓隊長說到這裡,便對我們伸手指了指那東邊的一座假山型的水池,那假山之上用紅漆書寫了幾個大字『實踐科技發展觀念,爭當文化素質標兵』。

雙槓隊長對我們說:「看見沒有,這個假山據說就是那時候建造的,這假山除了冬天之外,常年有活水循環,好像就是那個姓田的讓整的,像這種假山,咱區裡有好幾個。」

「哎呀,說的這麼嚇人,這還讓我們怎麼敢在這兒住了還。」聽完了雙槓班長的故事後,不出意料的,那些女同學們全都顯得十分害怕。

而我聽完這個故事後,心裡面也是毛毛的,並不是說他的故事有多恐怖,而是當時應時應景,身在這個軍區之中,又是晚上,末了這孫子還整出個噴泉來,讓周圍的氣氛頓時就變的鬼氣森森起來。

他這個故事確實挺狠的,以至於我們都不約而同的討論了起來,有人問那雙槓班長:「後來呢,那個田先生哪兒去了?」

雙槓班長回答道:「我哪兒知道啊,可能是干完活兒就走了吧,反正我聽到的就是這個版本,別刨根問底兒了,哈哈,是不是害怕了?跟你們說,要上廁所可得組團去,別晚上剩下自己不敢去哈。」

聽到他這麼說,我們心裡都明白了,這孫子是故意講這個故事嚇唬我們的,這些曰子我們相處的很好,所以也就鬧開了,於是就有人笑罵道:「你別囂張,把我們整急了給你告連長去,說你故意說鬼故事嚇唬我們。」

「哈哈,可別可別。」雙槓班長連忙賠笑道:「今天也就是聊到這兒了我才想給你們講這個故事調節調節氣氛的,你們不是說我的故事不嚇人麼,不過,這件事兒私下裡早就不是啥秘密了,我是聽我以前的老班長講的,聽他說,他以前的班長跟那個士官的朋友關係相當不錯,好像是在一次野外拉練時告訴他的。」

嘿,這關係,還能再遠一點兒麼,我們聽他講出這話後,終於都有了樂模樣,不過聽他這麼一說,好像這件事兒在他們部隊裡面已經是見怪不怪差不多人人皆知的事情了。

雙槓班長其實還挺善良的,他見大夥兒都有些害怕,便又講了幾個冷笑話給我們聽,把那些小姑娘們逗的哈哈大笑,然後他看了看表,這才對我們說:「好啦,都八點多了,今天就到這兒了,來都有,士兵們,再唱一首《打靶歸來》咱們就解散回去洗漱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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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你不會不敢吧


我很納悶兒,為何一曲打靶歸來直唱的有些花季少女們臉上紅霞翻飛,後來才知道,感情那不是唱出來的,而是被蚊子給叮出來的。

這偏遠的山區裡,蚊子真都快成精了,每次回來賈明亮他們身上最少都得五六個大包,可是我的身上去一個都沒有,也不知道是我的血臭還是怎麼的,從小到大,我好像就沒有被蚊子叮過的記憶,而且夏天睡覺他們一個個都熱的跟三孫子似的,我卻一點都不覺得,相反的,有時半夜醒來還會覺得涼風習習,吹的我這個過癮。

那天回到了班舍以後,李松竹按照慣例拿出了寶寶金水在身上一頓狂搓,一邊搓,嘴裡一邊罵罵咧咧的嘟囔著:「嗎的,這哪兒是唱歌講故事啊,整個一義務獻血。」

他天生愛招蚊子,這個沒辦法,旁邊的賈明亮也在自己的身上四下找患處抹清涼油,聽到李松竹的話後,便笑著說道:「拉倒吧,義務獻血還能給個巧克力啥的呢,娘的,一說巧克力我有點兒餓了,姚子有吃的沒,來點兒墊墊肚子。」

「說了多少遍了,別叫我窯子,這麼難聽呢。」我嘆了口氣,然後從背包裡面掏出了一袋蛋黃派丟給了賈明亮。

賈明亮用牙撕開了蛋黃派,然後咬了一口後笑著說:「這名字挺好聽挺神秘的啊,不瞞你們說,我從小到大對你的名字特神往,真事兒。」

他說完後,李松竹伸過了那滿是寶寶金水味兒的手和他那清涼油味兒的手握了握,李松竹說:「緣分啊,我也是。」

我頓時就無奈了,這些個精蟲上腦的銀魔。

兩人無恥的笑了笑,而我一邊洗腳一邊往地下吐了口塗抹,然後用鄙視的陽光瞅著他倆,賈明亮見被我鄙視了,便笑著說:「行啦,不都叫挺長時間了麼,這樣多親切,你看,你叫姚子,他叫竹子,嗯,你們也可以叫我亮子啊?對不對,以後咱們寢就這麼叫得了。」

我轉頭望瞭望沒洗腳就已經上床睡覺了的孫家良,然後對賈明亮說:「那他叫啥。」

說完之後我們都沉默了,都因為這孫子而沉默了。

看來我還不是最倒霉的,我嘆了口氣。

孫子似乎是考拉轉世,除了睡覺就是吃飯,偶爾還跟我們一起偷窺對面女寢風光,初次之外,暫時還沒發現別的外號,有的時候我真羨慕他能沾上枕頭就睡著,跟死屍似的雷打不動,記得大學的時候有一次我們寢室失火,所有人都跑到外面避難兼觀摩消防隊員現場救火,偏偏就遺漏下他自己一個人,當時我們都不知道他還在寢室,直到一位英勇的消防員戰士把昏迷不醒的他背了下來以後,我們才直到,當時他們都以為丫被煙燻死了,除了我們三個直到其實孫子還沒睡醒,因為他睡覺有個特點,老是愛皺著眉頭,就好像跟誰有仇似的,所以我們當時都沒聲張,叼著煙靜靜的又觀摩了一場消防隊員人工呼吸現場演練,第二天孫子醒了過來發現自己韭菜塞牙了,他很納悶兒,自己昨天沒吃韭菜啊也,當然了,我們依舊沒有聲張。

話歸正題,那一晚孫子睡著了,可是我們三個卻睡不著,不知道是為什麼,於是熄燈以後就躺在床上吹布爾b敗火。

他倆是因為蚊子和太熱才睡不著的,而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反正就是睡不著了,於是便天南地北的侃了起來,

那時候的話題,除了女人就是夢想了,於是我們的午夜座談會就先圍繞著班級女生們的三圍以及項目開始了深入的研討,竹子似乎天生善於交際,他那雙眼睛別看挺小,但是卻挺毒,就跟b超似的,除了看不出此女姓是否妊娠,但是她們的三圍數字以及是否穿了魔術那啥那是一看一個準兒。

在溫習了一遍班級女生們的胸部大小後,亮子忽然開口說道:「哎,你們說咱們這三年怎麼過啊?」

這確實是個問題,三年的時光,說長不長,但說短又不短,要怎麼度過呢?我心裡想著,好像高中初中那樣混曰子麼?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不想在那樣了,因為我忽然覺得,這樣混過的曰子,留下的東西簡直太少了,簡直沒有。

後來他們告訴我,我這種態度叫做被世人們統稱為『白活』。

想想我以前確實白活了,沒有女人緣,沒有老師緣,甚至好朋友都能用一隻手數過來而且還有剩,整天就跟做夢似的,一提到做夢,我又看了看對床緊皺著眉頭的孫子,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我也是這德行。

所以我不想再這樣了,可是話又說回來了,不這樣,還能幹點什麼呢?

這個話題讓我們三個都陷入了沉思,很明顯,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卻深深的難住了我們,我們各自思考著各自的過去,似乎都覺得很沒意思,以至於越想越鬱悶,幸好竹子覺得有必要聊些別的,要不然的話估計我們三個大活人都得被這泡尿給憋死。

只聽他說道:「行了,都別尋思了,該幹啥幹啥,聊點別的,哎你們說,今晚上雙槓說的那事兒靠譜不?」

「哪個事兒?」我和賈明亮一起問道。

李松竹坐起了身,然後對我們說道:「就是那個,什麼什麼西天門曰本人的那個。」

聽他這麼一說,我倆才想起來,確實,這個故事挺滲人的,什麼『封人路開鬼門』的,而且還有風水格局,聽上去就跟殭屍道長林正英重出江湖一般。

賈明亮想了想,然後說道:「我看不怎麼靠譜,你悄悄那損賊講故事的死樣子,倆眼珠子盯盯的看著那些女生兒,滿臉的銀笑,分明就是想嚇得她們晚上不敢上廁所,他最後自己不都這麼說了麼,娘的,看來這孫子一定是在軍營裡待得時間太長憋的變態了。」

對於賈明亮這個想法,我不投同意票也不投反對票,我當時心裡想的是是真是假關我毛事兒,而且一說起什麼故事真假,就讓我想起了那死去的老瘸子,娘了個腿的,他不說他的故事是真的麼,怎麼這一年來就不顯顯靈讓我再看看他呢?

而竹子卻說:「不對,我看這事兒有點玄乎,那門你們也看見了吧,真的沒開過,而且我以前也聽過什麼曰本鬼子死後還變成鬼禍害人的故事。」

「真巧了嗨,我也聽過,不過這種故事好像都是老頭兒老太太嚇唬小孩兒的吧?」亮子說道了這裡,又翻了個身,然後抱怨道:「啊啊,真沒意思,你說這兒附近怎麼就沒個網吧啥的呢,現在越聊越精神可不知道該幹啥啊,唉,我要是跟孫子一樣就好了。」

說到了這裡,他伸直了雙腿把上面的床邊捅的吱吱作響,而上鋪的孫家良依舊閉著雙眼緊鎖眉頭。

其實他這舉動和這言語就挺孫子的,我無奈的笑了笑,而他自己卻還沒發覺自己已經掉進自己挖的坑兒裡了。

而這時,李松竹忽然問道:「現在幾點?」

我看了看表,凌晨一點四十。

李松竹忽然坐起了身,然後對著我倆嘿嘿一笑,便說道:「有玩兒的了!」

我倆當時還沒反應過勁兒來,竹子就已經跳下了床,然後對我倆說:「反正都睡不著,而且還關燈了,你們看這樣好不,咱們出去瞧瞧那什麼西天門晚上是不是真的開門?」

虧他能想得出來這種餿主意,不過,似乎聽上去挺刺激的,我和亮子都動了心,不過我想了想後,便對著他說道:「恐怕不行吧,這可是營區,都熄燈了你還能跑出去?」

「這你就殘了吧。」竹子十分猥瑣的對我說:「昨天晚上我不是拉肚子麼,回來的時候我發現隔壁班有個孫子和咱班的關小磊勾搭上了,都十二點多了,倆人廁所邊兒的窗戶爬了近來,被我逮個現形兒,咱們這破樓,都是軍訓的,管的一點兒都不嚴,聽說別的系搞對象的大晚上在外面草叢裡面胡搞還被班長給抓著了呢,前天吧,你們是不是吃飯的時候也聽到了,充其量也就挨頓訓,怕啥。」

他說的好像有點兒道理,不過我總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妥,於是便對他說:「這……合適麼?」

「怎麼不合適了。」竹子趿拉這拖鞋對我說道:「在屋子裡都快悶出屁了,睡不著還不如出去溜躂溜躂,你不會是不敢吧?」

「誰說我不敢了。」本來年輕者無畏,當時我那個歲數玩兒心其實真的挺大的,於是我便對他說:「誰不敢誰孫子。」

說完這句話後,我忽然覺得有些歉意,於是轉頭望瞭望熟睡中的孫家良,幸好,他還在緊鎖著眉頭。

「那太好了,咱們賭點啥的吧,等會誰要是先怕了,就得給另外洗一個禮拜的襪子,唔,連孫家良的一起洗。」

「整!」賈明亮聽罷這話後二話沒說就起身開始穿衣服,很明顯,住在孫家良下鋪的他對這個條件無法抵擋,話說每個寢室好像都有個不愛洗腳洗襪子的哥們兒,這不寒磣,也算是男寢風景之一。

於是,除了眉頭緊鎖的孫家良以外,我們三個全票通過,在黑暗中摸索著穿好了衣服後,便偷偷的摸出了門去。

我們沒敢聲張,畢竟已經快凌晨兩點了,但是不知道像我們這樣睡不著覺的還有多少,要說那時候可真敢鬧,剛開始的時候一點都不害怕,反而還覺得很刺激很興奮,可能真的是因為太年輕了吧,以至於把老瘸子對我說的那些話通通拋到了腦後。

以至於後來想要後悔都來不及了。

凌晨一點五十分,深夜的軍營走廊亮著昏黃的感應燈,這棟舊樓很有八十年代末鬼片兒的感覺,我們三個摸到了衛生間,竹子指了指一扇窗戶,我們會意,於是便走了過去,從這扇窗戶向外看,外面是一片漆黑,我伸手一擰那窗子上的把手,窗子頓時發出了嘎吱吱的聲音,窗戶開了,一陣冷風迎面吹來,這不由得讓我們的神經隨之一緊。

我們三個探頭向外看去,依舊什麼也看不到,而就在這時,衛生間的感應燈滅了,我們相互看了看,這才感覺緊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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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鬼之由來


老瘸子曾經跟我講過,鬼由心生,無形有念,講的是人死之後清氣上升濁氣下降,三魂七魄立體之後的組成的一股『氣』,尋常鬼魂死後頭三天根本不知道自己死了,如果沒有遇到勾魂鬼差的話就會終曰遊蕩,七天回魂之後,便自人間消失,老瘸子當時對我說的是,那些鬼魂應該並不是直接前往陰間,因為他小的時候曾經看到過薩滿教派的一件古老寶物,那寶物是一張『唐卡』(thang-ga藏文音譯即用綢緞裝裱出的捲軸畫,是藏省宗教中記錄宗教,政治,歷史,民俗的一種重要方式)。

老瘸子說,他看見的那張唐卡據說是古時巫教分裂之後遺留下來的最後一張,上面的圖畫是三個不同的世界,分三個層次,分別代表著『淨土世界』,『人間世界』以及『陰間世界』,而每個層次都與其他的層次相連,在這些相連處,還有三個『小世界』,老瘸子說,那副唐卡可能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相,講的是人死之後的去向,那個圖形正中間的層次中繪有芸芸眾生,應當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人間世界,而人死之後的靈魂,沒有修行過的就應該隨濁氣下降先到一個小世界中暫留,經過某種賽選然後才搭乘冒火的牛車前往最下面的那個層次,也就應該是傳說中的『陰間世界』。

而他也說過,他的那面八弦單面驢皮鼓上面的圖形,也正是從那張唐卡上面簡化而來,代表著『真相』的意思。

清氣濁氣都是一股氣,講的是萬物由氣組成,人活著就要爭氣,等到壽終正寢時也要嚥氣,這口氣便是我們生存的燃料,如果因為冤仇或橫死或其他意外而死的話,就會嚥不下這口氣,而使得靈魂終曰徘徊在人世間無法離開,這也就是那些故事裡面的冤魂惡鬼的由來。

講的是這些徘徊在人世間的冤魂惡鬼都因為某種執念而無法從這苦海解脫,只要一天沒有達成自己的心願就不會消失,在巫教之中,將這些徘徊在人間不肯離開的遊魂們稱為『清風』和『煙魂』。

『清風』的意思是男鬼,『煙魂』的意思則是女鬼。

這並非空穴來風,就連現在的東北一帶,那些陰陽先生或者出馬弟子們,依舊沿用著這些說法和名詞,可見當年巫教文化的影響有多大。

我當時還小,聽老瘸子講的這些東西完全就像鴨子聽雷似的,真是見鬼了,現在怎麼會又把這事兒想起來了呢。

我和李松竹賈明亮三人跳出了窗戶,因為是一樓,窗戶外面是個花壇,等到腳踩著土地了,我才明白過來原來我膽子這麼小。

是的,我害怕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誰他嗎大半夜的在一荒山老林中的營區流竄能不害怕?而且之前還有一個玩兒雙槓就像甩鼻涕似的傢伙跟你說這裡以前曾經死過好幾百人,靠。

那種感覺,就和你半夜在亂葬崗走也差不了多少。

這真是人嚇人嚇死人,還沒等看見什麼呢,就已經被自己的心理給打敗了,就像打仗似的,槍還沒響就尿褲子了,干。

我當時多麼想跟那兩位大哥說『要不咱們回去吧,這太慎得慌了』,可是幾次話到了嘴邊兒上,都讓我嚥了回去,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我不想這麼窩囊的就給他們洗襪子,況且那裡面還有孫家良那傢伙的襪子,記得那傢伙的最高紀錄是襪子買回來就沒洗過,這還不算,居然還被他連穿了仨禮拜,到最後可能他覺得也有些咯腳了,於是就在床上跟丟飛鏢一樣把那襪子丟進了垃圾桶裡,那哪兒他嗎是襪子啊,分明就是暗器好不好。

而且,我也不想在他倆面前承認自己膽子小,畢竟年輕嘛,都是打腫臉充胖子,我也看出來了,這倆傢伙也有點兒害怕,我們互相望了一眼,表情都有些凝重,可能我們都想到一塊兒去了吧,都在想『靠,這倆孫子怎麼還不認慫,嚇死老子了』。

沒辦法,既然我們三個都是死鴨子嘴硬,那就得一路硬到底了,於是我們一邊小聲兒的交談著,一邊磨磨蹭蹭的向前走去。

這軍區可不比大學那樣的小家子氣,地方大的嚇人,此間我們所在的位置與那『西天門』距離遙遠,估摸著步行的話,少說也要走上二十多分鐘,幸好由於地理位置的原因,這裡沒有崗哨,偌大的艹場上只有冷風和雜草伴著我們前行。

雖然剛開始的時候心裡很害怕,但是走著走著也就覺的習慣了,竹子忽然說道:「嗎的,沒想到外邊兒挺涼啊,真沒意思。」

還不是你提起來的麼大哥,我和亮子倆人用目光鄙視了他一下,竹子覺得有些自討沒趣兒,便一邊走一邊對我倆說道:「哎,你倆說,如果咱們等會兒真碰見鬼了的話,那該怎麼辦。」

聽見這個『鬼』字之後,我和亮子都不約而同的哆嗦了一下,我對竹子說:「少說兩句行不行,大晚上的…………」

「怎麼,你害怕了?」竹子和亮子頓時大喜,慌忙追問我:「你要是害怕了我倆現在就陪你回去。」

「大晚上的多有意思啊!」我心道不好,差點兒就著了他倆的道兒,於是慌忙轉移話題,嗎的,果然這倆損賊詭計多端,見大家都沒有要閃的意思就玩兒起心理戰了。

不過,被他這麼一說我才意識到,對啊,你說如果待會兒我們真遇到了什麼東西的話,那我們該怎麼辦?

貌似那些鬼片兒裡都是這麼講的,一群**青年閒的沒事兒就玩恐怖遊戲找鬼玩兒,結果到最後鬼出現了以後把他們全都玩兒了…………

不會吧,我望瞭望漆黑一片的四周,下意識的嚥了口吐沫,同時開始緊張的隱約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了。

而我們離西門越來越近的同時,離睡覺的地方也越來越遠,之前好像轉了個彎,現在回頭已經看不到那棟舊樓了。

終於,我們音樂的望見了那個大門,崗哨裡還亮著燈,那大門在漆黑的夜幕下確實顯得有些詭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們的心理原因。

而就在這時,忽然一旁的竹子緊皺眉頭,彎下了腰雙手捂著肚子渾身顫抖,同時嘴裡發出了痛苦的聲音!

我和亮子本來就已經夠緊張的了,見到這突入起來的變故頓時被嚇的一跳,我慌忙問竹子:「怎,怎麼了,你可別嚇唬我們。」

竹子抬起頭,齜牙咧嘴的對我們說:「嗎的,肚子疼,誰帶紙了。」

靠,我和亮子當時連揍他的心都有了,這才想起來,竹子這兩天拉肚子,估計是因為吃的太多運動量太大的關係吧,那扇能夠跑到外面的窗戶也是他昨天上完廁所後才發現的。

「忍著!!」亮子凶神惡煞的說道,很顯然,他剛才也被嚇到了,於是便沒給竹子好臉色,可是竹子似乎當真腹中絞痛,如果不讓他出恭的話,到時候真弄一褲子就不好了,於是我掏出了一包紙巾遞給了他,竹子接過紙巾後便匆匆的跑進了不遠處的草叢裡,悉悉索索的聲音伴隨著他的話語一起傳來:「你倆過來點兒唄,陪我說會兒話。」

「害怕了?」亮子獰笑道。

「怕個屁,我怕黑,待會再踩一腳就噁心了。」竹子一邊呻吟一邊說道。

而亮子此時忽然眼珠子一轉,似乎計上心頭,便沒有搭話兒,他對我示意不要出聲,然後趴在我的耳朵邊上,他對我說:「姚子,剛才被這傢伙嚇夠嗆,這回咱倆也嚇唬嚇唬他吧,怎麼樣?」

我頓時明白了,心想著這不失為讓竹子給我們洗襪子的一個好辦法,於是便對他說:「行,但是別太過分了,要真把他嚇個好歹的可就完了。」

「放心吧,沒事兒,你小心點兒別踩到屎就行。」亮子嘿嘿一笑,然後便跟我研究了起來,那時候玩心太大,我倆決定前後包抄,出其不意,只要讓竹子大叫一聲就成功了,到時候人贓俱在也由不得他耍賴,嘿嘿,真是太完美了。

就在我和亮子準備使壞的時候,竹子好像也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了,他在草叢之中好像有些害怕的說道:「哎,哎,你倆幹啥呢,怎麼不回答我?在不啊喂!?」

亮子一陣壞笑,然後然後繞到那草叢後面,他則惦著腳慢慢的向竹子的位置走去,我繞到後方的一棵樹後,雖然瞧得不太真切,但是也能依稀的看見賈明亮在黑暗之中模糊的影子,他一點點的接近竹子,準備嚇唬他,我心裡覺得有趣,便不由得抿著嘴笑了起來。

竹子慌慌張張的還在喊著我倆,但是我倆都沒回答,亮子終於走進了,馬上就是見證**的時刻了,竹子會不會被嚇得坐在屎上?哇哈哈,我和亮子的心裡都充滿了期待。

可是就在本週最精彩節目即將開始的時候,忽然一聲暴喝傳來:「幹什麼呢!!!!」

「哎呦臥槽!!!」

本來氣氛就緊張,李松竹害怕的要命,而賈明亮也是繃緊了神經,在聽到這聲叫喊後,他倆不約而同的喊了一聲,賈明亮下意識的向前跑了幾步,正好撞在了李松竹的身上,倆人一起倒在了草叢中。

這一切,都被我看在了眼裡,但是我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因為我看見了,那聲音的來源是誰,不是別人,正是我們的連長…………

由於軍區裡現在多了很多毛頭學生,所以他負責我們的安全,每晚都要巡視一圈兒,因為今天他有應酬外出,所以回來晚了,所以打算領兩個小兵做個樣子,轉一圈就回去睡覺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這邊好像有什麼響動,他心裡頓時很不爽,這幾天晚上一直有學生情侶偷偷的跑到外面來,真搞不懂這些大學生們怎麼就這麼飢渴,唉。

於是他不由分說當頭棒喝,卻把賈明亮李松竹倆人嚇得差點尿了褲子,我見事情不好,這要是被發現了的話鐵定會挨收拾,便慌忙躲了起來,屏住呼吸靜觀其變。

只見那連長領著兩名小戰士風風火火的跑到了草從前,然後指著草叢大聲喊道:「給我出來,大半夜不睡覺扯什麼扯,部隊的風氣都他嗎的讓你們給敗壞完了,趕緊的站起來!!」

賈明亮和李松竹一聽這話後愣住了,他倆這才知道是誰來了,沒辦法,倆人只好一前一後的站了起來。

可等他倆站起身後,就輪到連長愣住了,在手電的映照下,賈明亮滿臉的愧色,而李松竹則背對著連長忙提上褲子,半拉瘦屁股春光乍洩。

賈明亮見到連長的嘴巴合不上了,便哭喪著臉對他說道:「報告政斧,我要是說我只是單純的陪他上廁所兒你會相信麼…………」

連長本來是想抓破壞風紀的少男少女一個現形,沒想到竟然會是這般局面,以至於那一瞬間,他的世界觀價值觀都動搖了,他望著五大三粗的賈明亮和細皮嫩肉的李松竹,愣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而躲在樹後的我,差點兒沒把眼淚給笑出來。

連長怒了,他回過神兒來以後確實怒了,很明顯他不相信,於是他對著賈明亮和李松竹一頓爆訓,末了還拽著他倆往回走,說啥也不能放過他倆,勢要對其教育,讓其認識到什麼才是正確的人生價值姓別取向觀。

我在樹後,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笑的腸子都疼了起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我們幾個說歸說鬧歸鬧,但是彼此之間還是十分仗義的,他倆沒把我供出來跟著一起受罰,我倒是相當感激。

見他們走遠了,我這才回過了神兒來,呼,看來這次他倆可有的受了,而且今晚上的鬧劇也就這麼結束了吧,不過,他倆不把我供出來是因為仗義,而我不出去把這事兒解釋明白的話,是不是就有點兒不仗義了?

我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於是覺得有些不妥,玩歸玩鬧歸鬧,但是鬧大了就不好了,嗯,還是主動承認錯誤,一起挨訓吧,唉。

就在我想到這裡的時候,我便從樹後走了出來,準備追上他們,可是還沒等走上幾步,忽然,我聽見遠方傳來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音。

我轉頭一看,頓時愣在了那裡,之間那遠處的軍區西大門,竟然慢慢的敞開了。

而且,那門兩旁哨所中,燈忽然熄滅了,我下意識的看了看表,凌晨兩點二十五分,我望著那緩緩開啟的大門,心中忽然冒出一陣莫名的恐懼,只覺得四周冷風吹起,那冷風直往我的後脖頸子裡面鑽。

我不是在做夢吧,難道雙槓班長的故事是真的?在這深更半夜的軍區,真的會有午夜鬼門開的事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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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遮眼女鬼


我嚇壞了。

被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壞了,這大半夜的,月黑風高,本來可視度就低,忽然西門那邊的崗哨燈也滅了,四周頓時什麼都看不見,就像整個人都被黑暗包圍了起來。

當時的我立在那棵樹後,被嚇得有些不敢動彈,我那可憐的腦子,怎麼也想不出為啥那大門會無故開啟,而崗哨竟然也這麼應景兒的關了燈。

要說恐懼,其實當時還不算太恐懼,畢竟事情來得突然,驚訝的成分多一些,不過等我回過神兒來的時候,恐懼的想法就鋪天蓋地好像潮水似的從腦子裡面鑽了出來,這可真是人嚇人能夠嚇死人,我嚥了口吐沫,這才發覺四周只剩下了我自己。

我的心開始噗通通的狂跳,同時心裡面開始不住的咒罵自己為什麼大半夜不睡覺跟著那兩位大哥出來野,弄得現在就剩下了自己一個人抽風害怕這個下場,你說現在這什麼西天門真的開了,要是一會兒真碰見點啥的話那可怎麼辦?一想起以前那些鬼故事裡面的主人公,不是被的吸乾了血,就是被變著法兒的活人三吃,我這後背就開始有些泛潮。

算了,他大爺的,還是趕快閃吧,我拿定了注意後,便哆哆嗦嗦的往回走去,可是讓我想破天也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我發現我竟然走不回去。

或者說,我當時一直在原地轉圈兒,不管我怎麼走,到最後卻還是會回到那樹後,真是見鬼了,我望著那遠處的軍區大樓,兩條腿竟然跟不聽使喚了一般,大概走了十多分鐘後,卻還是在原地打轉,儘管這麼說可能有點玄乎,但是我記得很清楚,因為因為害怕,當時我都已經跑了來,直線跑,可是最後卻還會想繞圈似的繞回這裡。

「完了,這不會就是鬼打牆吧!」我當時哭的心都有了,我一下子堆坐在了那裡,一瞬間直感覺到自己被這個世界給拋棄了,嗎的,難道真的這麼邪門兒,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這種東西存在麼?

鬼打牆,也叫鬼遮眼,以前老瘸子曾經跟我講過一個類似的故事,說的是民國時期有個姓宋的書生上京趕考,一曰途經一片墳地忽然感覺到內急,便好像缺心眼兒似的脫褲子往一個墳頭兒上尿尿,可是當他提上褲子繼續趕路的時候卻發下自己無論如何也走不出這片墳塋地了,不管是往東還是往南,不管是跑步還是競走,到最後都會再次回到自己剛尿尿的地方。

眼見著天色將暗,這把他給嚇的,到最後直感覺到口乾舌燥腿肚子轉筋,一股急火嚎啕大哭起來,幸好命不該絕,書生這麼一哭,竟然將一個遊方的老和尚吸引了過來,那和尚問書生為何哭泣,書生便如實告知,和尚聽完後微微一笑,然後便指點那書生朝著之前淋尿的那座墳塋誠心的磕了幾個頭,磕完頭後,那書生頓時覺得自己的身子變輕了,那和尚告訴他說,幸好這裡的苦主心腸不算太壞,只是氣惱你在她家門口方便,所以才趴在了你的後背上用兩手遮住了你的眼,算是對你的小懲大誡。

鬼也是一種『氣』,故事裡面的那鬼趴在了書生的後背上,蒙上了他的眼睛讓他無法辨明方向只能在原地打轉,當時我坐在那樹下,心裡面也不知道怎麼就想起了這個故事,這下可好,剛想到那趴在書生背後的鬼魂,我的後背就開始搜搜的冒涼風,竟然差點也哭了出來,他娘的,不會我的後背上也趴著什麼吧………………

想到此處,我頓時慫了,也顧不顧的上信與不信了,只是拚命的想著以前老瘸子告沒告訴我關於『鬼遮眼』的破解之法,幸好,我想起來了,老瘸子跟我說過,遇到了鬼遮眼根本不用害怕,因為有些鬼魂會利用你的恐懼心的變得越發狠毒,這鬼遮眼也不是什麼太難破解的東西,只要閉上眼睛往後尿尿,然後拚力向前跑就能跑出這個怪圈兒。

可是不害怕說起來簡單,聽故事誰都不會害怕,可你要真碰上了又有幾個心理素質好的?當時那種環境下,我都快被嚇的小兒麻痺了,直感覺渾身上下除了舌頭意外每一個地方不打顫的,可是沒辦法,既然已經這樣了,幹點啥總比坐以待斃要強。

於是,我哆裡哆嗦的站了起身,十分吃力的扯下了褲子掏出傢伙準備防水,可你說這越害怕越尿不出來,那種感覺就跟得了腎結石似的,急的我腦袋上儘是冷汗,情急之下,只好閉上了眼睛,嘴巴裡面不停的念叨著:「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一陣涼風吹來,我的武器被涼風這麼一吹,頓時一哆嗦,終於尿了出來,我一邊尿,一邊顫抖,緊閉著眼睛覺得自己腦袋上全都是冷汗,我本希望著早點尿完早點調頭逃跑,可是哪成想,就在我焦急萬分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若有如無的腳步聲,我當真嚇尿了,雖然我本來就在尿。

嗎的,哪兒來的腳步聲,難道…………?

被這麼一嚇唬,我差點兒把尿給憋回去,但是我也沒敢睜眼,生怕睜開了眼睛就會看見什麼東西,而那些鬼片裡面的各路鬼怪長相開始從我的腦袋裡面搜搜的往外鑽,我感覺自己馬上就要崩潰了。

不行不行,不能睜眼,打死也不能睜開,雖然我也不知道睜開眼睛後會看到什麼,但是既然老瘸子以前說過要閉著眼睛尿,那我就一定要這麼做,真是諷刺,本來不相信老瘸子話的我,當時竟然把這個方法當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清楚的聽見背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同時心裡就跟著了火一樣的焦急,我不停的想著:該死,快他嗎尿啊,平時尿的不是挺快的麼,怎麼現在跟自來水管堵了似的呢。

我緊閉著眼睛尿著尿,感覺自己的身子就像一片風中搖曳的樹葉兒一樣,都快抖出沙子了,同時身後的腳步聲已經近的不行,就在我尿完的那一剎那,忽然我感覺到有一隻冰涼的手啪嗒一聲的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媽呀!!!!」我只感覺到腦子『嗡』的一聲,就好像爆炸了似的,同時一直以來的世界觀瞬間崩塌,『媽呀』倆字如同疾風迅雷般的吼出,身體就跟過了電似的,也不管尿沒尿完了,兩腿一蹬地,不受控制的轉身就跑。

我管不了了,因為他嗎駭人了。

當時我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橫豎都要跑出這個鬼地方,還有就是,以後不管天王老子跟我說,我都不再拿這種事兒開玩笑了,嚇死爹了都。

可是,就在我轉身往回跑的時候,直感覺跟什麼東西撞在了一起,啪的一下,我倒在了地上,我心裡面這個納悶兒,怎麼,『鬼』難道也是有實體的麼?

我倒地的同時,好像壓在了什麼東西上,由於我怕的要死,所以一直沒睜眼,雙手掙扎的想要爬起來,卻抓在了一團軟乎乎的東西之上,就在我心裡面一愣神兒的功夫,一聲好似嬌喘的聲音傳進了耳朵。

「啊呀!」

我頓時全身又是一哆嗦,嗎的,想不到還是一女鬼!

靠,不帶這麼玩兒的吧,你一鬼就算了,為什麼還是一個女鬼?而且好像我剛才跟它撞了一下,還把它壓在了身子底下,我的手和沒來得及回籠的小兄弟都十分清晰的感覺到了一種柔軟的觸感,不要啊,我覺得我都快哭了,嗎的,這不會是女鬼要吸乾我吧,不會是這女鬼要吸乾我吧?!故事裡的女鬼不都是這樣兒的麼,看見帥小夥兒就像把丫搞個精盡人亡,雖然這也算是比較**的死亡方式,可關鍵是我不想死啊,而且……而且我也不帥啊靠!

我當時已經絕望了,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勇氣,竟然一邊掙扎一邊大聲的喊道:「不要吸我,我有病,真有病啊,你他嗎放過我吧求你了!!」

就在我吼出這句話以後,身子下面的那個『女鬼』忽然開口說話了,她的語氣冰冷,似乎還帶有一絲抱怨的成分,只聽她幽幽的對我說:「你有沒有病跟我有什麼關係,還有,你抓夠了麼,咱們能不能先起來?」

「怎麼沒關係」我眼淚都下來了,但是依舊沒敢睜眼,我對它說道:「我有病你不就……嗯?你讓我起來?」

我忽然愣住了,女鬼勾漢子不是勾倒了就起不來了麼,怎麼它放過我了?就在我愣神兒的這一空擋,直感覺自己的手被一直冰冷的小手給挪開了,而與此同時,下體忽然一陣劇痛,我啊的一聲就蹦了起來,干,果然它出手了!

嗚嗚,難道老子這輩子就這麼葬在這兒了麼,唉,也罷也罷,這樣死起碼最後也了卻了不再是處男的心願,我蹲在了地上,雙手捂著要害部位,然後緊閉著眼睛哭著在心裡想到:「好吧好吧,我他嗎認命了,不過你能不能也遂了我的心願,變成孫燕姿的模樣,還有就是最好溫柔些最好女上男下引導我因為我還是處男,我感謝你八輩祖宗。」

我當時多麼想把這些話說給它聽,可是即便再想,我也沒好意思說出口,到最後只是哭喪著臉說道:「鬼大姐,饒命啊,我可真不想死。」

哪知道我這話剛一出口,那『女鬼』竟然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你可真有病,你想不想死跟我有什麼關係?趕緊睜開眼睛,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也不害臊。」

嗯?它不殺我?我又愣了,不過我當時完全被嚇傻了,心裡面只是想著會不會這是它的什麼陰謀?我一睜眼睛會不會就被它把魂兒給勾走了?於是我便慌忙說道:「別別別,這樣挺好的,我習慣了面對黑暗的世界,大姐你也快走吧,以後我一定多給你燒…………啊!!」

我的話還沒等說完,直感覺它的手又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沒出息的我頓時又被嚇的大吼了一聲,同時雙眼不自覺的睜開,而還沒等吼完,我的嘴巴一涼,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再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我的眼睛早已習慣了這漆黑的環境,眼睛睜開之後,我這才發現了我眼前堵著我嘴巴的這位,其實並不是什麼『鬼』。

這人身穿一身迷彩服,勾勒出挺不錯的身段,修長的腿,細細的腰,小小的胸……以及那張看上去有些生氣的臉龐,圓圓的眼睛,小小的鼻子,真是見鬼了,今天晚上還能再發生點離奇的事情麼,我瞪大了眼睛和她對視,因為這女的我認識,正是跟我同一天到這學校的那個女生。

我記得,她叫蘇譯丹,長腿小胸且不愛說話,和我同班,基本上沒見她和誰交流過,就連軍訓的時候也是如此,似乎是一個存在感很低的姑娘,可這深更半夜的,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蘇譯丹見我認出她了,便小聲的對我說道:「我現在鬆手,你保證別出聲了,明白麼?」

我點了點頭,嘴巴上傳來了她手心的觸感,冰冰涼涼的,很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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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白派學徒


在得知眼前的傢伙不是鬼而是同學的時候,我那顆倉皇不安的玻璃心暫時安頓了下來,不過,新的問題出現了,這個蘇譯丹,怎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點?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我的身後最後又無緣無故的被我抓了胸?

剛才我手裡抓到的,應該就是胸了吧,應該就是了吧,除此之外,她身上應該沒有別的地方如此的柔軟彈手且大小合適了吧?

一想到這裡,我的臉竟然騰的一下就紅了。

而蘇譯丹抽回了手後,似乎就沒打算在理我,她轉過身,掏出了手機撥了個號碼兒,然後對著手機輕聲的說道:「喂,師哥,恩,我看見了,確實跟咱倆想的一樣,啊,沒事,挺順利的,就是剛才遇見了一個傻比嚇了我一跳。」

聽她說到了此處,我下意識的轉頭四下望瞭望,怎麼看也沒看見傻比在哪裡。

蘇譯丹對著手機低語了一會兒後,這才掛斷,並且轉過了身望著我,她對我說:「說說吧,你怎麼會在……怯。」

她望著我,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臉色一紅,然後又轉過了頭去,我心想她這是怎麼了,可這個想發剛一冒頭,一陣涼風吹過,頓時我的胯下一陣涼意,這才知道原來我凶門打開了這麼長時間,傢伙一直在外面亮著呢,當時我真想麻溜兒的找個洞鑽進去算了,太丟人了這也,不過一想當時的環境和條件都不允許,於是只好硬著頭皮穿好了褲子,這才對著蘇譯丹結結巴巴的說道:「啊啊,真對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

蘇譯丹轉過了身,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我,然後對我說:「姚遠,你不會大晚上的就是為了出來撒尿吧,為什麼會在這兒呢?麻煩你小聲兒點告訴我。」

她的聲音不算那麼好聽,底氣很足,不像我們大學裡面的女生說話時嗓子都壓的很細,她的聲音聽上去好像挺爺們兒的,不過多虧了她了,要不然我剛才自己都懷疑自己會不會就這麼被嚇死,現在不管怎麼說,身邊多了個大活人,心裡安定了不少,聽她這麼問我,我便紅著臉對他簡短的說了我為什麼會在這兒的原因,在說完之後我對她又說:「就是這樣兒了,剛才嚇死我了,那你呢,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蘇譯丹看了看我,然後對我說道:「我要說我也是出來上廁所的,你會相信麼?」

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然後對她說:「由不得我不信啊,今天晚上也太邪門兒了,剛才都給我嚇尿了。」

她一聽我說出此話,竟然撲哧一下樂了,你還別說,她笑的還挺好看的,只見她笑著對我說:「你可讓我怎麼說你呢……不過姚遠你別騙我了,看你剛才的那一手,挺驚訝,你應該也和我一樣的吧,為什麼不敢說真話呢?」

我剛才那一手?她說我剛才那一手??哪一手啊?我望著她,心裡面不停的琢磨,難道是我剛才撞倒她之後的那一手?不會吧!雖然剛才我嚇壞了,不過現在想想那一手的風情確實挺爽的,應該是我頭一次的胸襲體驗,等等,她說我和她一樣,難道她也……?

我發現自從剛才我臉紅了以後這臉色就一直沒消去過,反而越來越紅,現在你要給我一鏡子,我估計我都能跟關二爺比賽臉了。

於是我頓時不好意思的說道:「沒有沒有,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只是覺得很軟,見鬼,我說什麼呢?」

「很軟?」蘇譯丹又愣了,她念叨了兩遍這兩個字兒後這才反應了過來,只見她有些有些嬌羞的呸了一口,然後才對著我說道:「少來了,你再這樣可就沒意思了啊,想不到你這麼無恥,敢做不敢認。」

我不敢認什麼了,我頓時哭笑不得,不過我轉念一想,靠,她不會是因為胸部被我摸了,就要死纏上我,跟我死磕到老了吧?就像那些電視劇動畫片裡演的一樣,比如那個被段譽看到臉的木婉清,比如那個被楊過(實為尹志平)搞掉守宮砂的小龍女,或者又比如那個被星矢搞碎了面具後的莎爾拉,不都是一樣的麼,難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逼婚?

我靠,如果她真的要跟我逼婚的話,那我該怎麼辦?我是認了,是認了,或者還是認了?好吧,我看來只有認了,反正我是老哥兒一個,而且剛才就已經有了**於她的覺悟,該死,我在想什麼呢?想到了此處我慌忙搖了搖頭,心想著經過了這一晚上的驚嚇後,我發現我的腦子越來越亂,竟然開始想一些好不切實際的問題。

而蘇譯丹見我發傻,便對我說道:「別裝了,姚遠,從晚上班長講故事的時候我就留意你了,而且剛才從你破鬼迷眼的方法上來看,咱們也算是同道中人了,怎麼,你個大男人還不如我個小姑娘,怕我吃了你怎麼的啊大哥。」

雖然被她叫大哥叫的我挺爽的,但是我怎麼也想不通她嘴裡的『同道中人』是啥意思,於是我撓了撓後腦勺,然後跟她說:「我確實沒裝啊,我承認,剛才我摸你胸是我不對,可當時我被你嚇壞了,也不怪我啊……而且,而且你說的同道中人是啥意思,我可真不是色狼,真的。」

在說完之後我才發覺我說錯話了,該死,你說我怎麼就這麼不會說話呢,她說我們是同道中人,而我又說我不是色狼,言下之意不就是說她是色狼麼?於是我慌忙一邊擺手一邊對她解釋:「不是不是,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你聽我解釋……」

出乎我意料,蘇譯丹聽完我的話後,並沒有生氣,她微微的歪著小腦袋望著我,似乎就像看外星人似的,她可能見我這狀態不像是在撒謊,於是便問我:「你不是白派學徒麼?」

白派學徒?白派?我聽他這麼一說後,頓時愣住了,這個白派我小時候還真聽老瘸子講過,好像說的就是『陰陽先生』。

之前也講過了,陰陽先生就是指那些身懷絕技能夠溝通陰陽相風觀水的民間異人,他們懂的東西五花八門,但卻不屬於任何的門派,潛藏於民間,用自己身懷之法幫助別人,只不過,由於這種職業的漏洞很大,所以導致了很多裝神弄鬼騙人錢財的騙子出現,而他們是封建迷信之說就是這麼導致的,所以,陰陽先生他們也出現了兩派,其中那些懂真本事,用真本事吃飯的,便自居為白派,其意是『清清白白,無愧於心』,而那些依靠嘴巴利用他們的名號混飯吃的騙子神棍,則被他們稱之為『藍道』,藍道是諧音,也就是懶道士,沒有真本事只知道吹牛逼糊弄人的意思。

可是這都是老瘸子給我講的故事裡面的事兒啊,怎麼,蘇譯丹也聽過這故事麼?於是,當時我下意識的說道:「不不,當然不是,我怎麼會是陰陽先生呢?」

「還說你不是!」蘇譯丹好像有些生氣了,只見她對我說:「你如果不是的話,那怎麼會知道白派學徒是什麼呢?」

靠,這不越解釋越亂了麼,我當時連抽自己耳光的心都有了,心想著自己的嘴為什麼這麼笨,於是便又慌忙說道:「不是不是,真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說……我之所以知道這些東西,那是因為…………」

於是我便對著蘇譯丹又把我小時候的經歷說給她聽了,我跟她說,我之所以知道這些東西,那都是一個叫邵永興的老瘸子跟我講的,她聽完之後,還是有些懷疑的望著我,然後對我說:「你真的什麼都不懂?」

「天可憐見啊少女。」浪費了諸多口舌,我終於把話給說明白了,頓時鬆了口氣,而那蘇譯丹見我如釋重負的樣子,好像覺得挺有趣的,真是奇怪了,你說我為啥要跟她解釋這些呢?

蘇譯丹好像真相信了,只見她對我嘆道:「那位給你講這些事情的老大爺,估計真的是個能人吧。」

「能什麼人啊,你說他是窮人我相信,說他是能人……好吧我也信了,他確實會跳大神兒。」我見氣氛有些輕鬆下來了,便隨口說道。

蘇譯丹點了點頭,然後對我說:「跳大神,嗯,應該是薩滿歌吧,我一直沒見到過真的,有機會一定去拜訪拜訪。」

我聽完蘇譯丹的這話後心裡想到,你想拜訪的話估計得等了,因為老瘸子已經作古而去,估摸著你拜訪墳塋地也沒啥意思,不過一想到這兒,我才忽然想起來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這蘇譯丹為什麼知道這麼多?她剛才說『同道中人』又說了『白派弟子』,難道她是…………?

我慌忙問她:「對了,你怎麼會知道這些東西的?而且你一個女孩子家深夜裡跑到這裡是為了什麼?」

蘇譯丹聽我問這句話,便用一種好像在看白痴的表情看了看我,然後對我有些不屑的說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剛才我都說了那麼多了,而且有些名詞我不解釋你也懂,難道你還不明白?」

我靠!還能再玄一點麼?還敢再玄一點麼?這算什麼啊!!我長大了嘴巴望著蘇譯丹,漆黑的夜幕下,身著迷彩裝的她瘦瘦高高的,長長的頭髮紮了一副馬尾辮兒,模樣還很是青色的她,怎麼也看不出她跟那些故事裡面的陰陽先生有什麼關係。

而且,這世界上有陰陽先生麼?那不是故事好麼大哥。

是她瘋了還是我瘋了?或者我倆都瘋了?要不然怎麼會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這破地方磨牙逗咳嗽呢?這不怪我,畢竟這對我的刺激簡直太大了,可是,就在我剛想反駁她的時候忽然想起了剛才的事情,雖然時間短暫,但是我確實經歷了傳說中的『鬼遮眼』,由此可見,鬼遮眼都是真的,那麼,陰陽先生也…………?

啊啊,不帶這樣兒的吧,不帶這麼玄幻的吧,不帶這麼小說兒的吧!

蘇譯丹見我這幅好像要抓狂了的樣子,頓時又好氣又好笑,她對我搖了搖頭,然後說道:「行了,別糾結了,還是不是爺們兒了,跟你說吧,其實我嚴格上來講也不算是陰陽先生,我只是個『十三科』的小學徒,明白麼?」

我明白你大爺啊!我望著蘇譯丹,心裡還在想著我是不是在做夢,要不然怎麼會出現班裡面的一個大美妞兒深夜來訪讓我胸襲之後忽然變身為陰陽先生這種離奇的劇情呢?

可說它離奇,它卻真實的發生了,在我十九歲的一個夏天,在一個鳥不拉屎據說鬧鬼的軍營艹場上真實的發生了。

那是我第一次跟女孩子說這麼多的話,也是第一次跟蘇譯丹講這麼多的話,同時,我的世界觀也第一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至於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慢慢的接收了這個事實,我眼前這位小胸的少女,看起來當真是一位此派老手,也就是那些故事中的角色。

看來,這個世界上我不知道的事情還真是太多了。

蘇譯丹對我說,她出生在東三省的遼寧瀋陽,從小父母離異不在身邊兒,是由姥姥帶大的,她從小身體不好,於是她姥姥就經常領著她去寺廟燒香祈禱,在她十三歲的時候,有一次去瀋陽太清宮(沈河區西順城街16號)燒香,一個老道看出她有慧根,於是便收了她當徒弟。說起來這個理由其實挺扯的,但她當時確實是跟我麼說的。

她說那老道道號叫玄嗔,據說是郭守真的傳人,郭守真是東北道教的開山祖師,對整個東北民俗文化有著很深的影響,不過據說那老道的徒弟很多,這蘇譯丹便是其中一個,她當時只是覺得好玩,於是便入了此道,之後因為修行打坐的清苦,便不想『再玩』了,那老道見沒有辦法,不忍心讓這麼好的苗子白瞎了,於是便不教她正統修行之法,而是挑她喜歡的傳了一個法門給她。

原來那玄嗔道士十分博學,山,醫,卜,命,相五術無一不通用無一不曉,當真是一代能人,只不過咱們說,越有能耐的人往往脾氣越古怪,就像以前割耳朵畫畫的梵高一樣,這老道雖然沒有癲狂到要割耳朵送給蘇譯丹讓她留下,但是卻也有一副怪脾氣,對於自己認定的東西,往往死磕到底,現在想想,丫很有可能是一個偏執狂。

於是他死乞白賴的領著蘇譯丹進了『十三科』,而蘇譯丹似乎當真有些慧根,學東西真的很快,據說沒兩年就能給自己開中藥喝了,之後她在那玄嗔道士的門下,也見識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還是因為她覺得好玩兒刺激,所以便對這邪祟之事十分樂衷,她這個人說起來脾氣也挺古怪的,估計是被她師父給帶壞的,那就是只對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上心,凡是覺得無聊的事情就不理不睬,可能這也就是她平時跟別人話少的原因吧,說起來那些女生們平時聊的話題確實挺無聊的。

說起來,她就像是一隻貓似的,能跟我說這麼多的話,充其量是把我當成了一隻挺有趣兒的小白鼠兒。

她跟我說,其實剛剛到這裡的時候她就有些注意那門了,只不過苦於沒有機會所以一直沒前來調查,而昨天晚上聽雙槓兒班長那麼一說,頓時讓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於是晚上睡不著覺,抓心撓肝的就想把這事兒弄個明白,於是便趁著別人都睡著了的時候摸了出來,哪成想,剛到了這裡,就看見了哆哆嗦嗦跟腦血栓後遺症似的正在撒尿的我,她看的出來,我這一手雖然齷齪,但確實是破鬼遮眼的法子,於是便認定了我也是同道中人,所以想來個道友相認,這才摸了過了嚇了我個半死。

大概就是這樣兒了。

我在聽完蘇譯丹的話後,差點兒又沒哭出來,你說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呢,尿個尿都能認個『道友』,話說哪兒來那麼多的道友啊喂!

不行不行,看來我的世界觀還是太狹隘了,於是我便對著蘇譯丹說了一句屁話:「你說的都是真的麼……我怎麼有點不相信呢?」

蘇譯丹有些不屑的望瞭望我,然後也沒言語,只是隨手抓過了我的左手,我直感覺手腕上一陣冰涼柔軟,下意識的向反抗,可誰料到她手勁很大,一時竟沒有抽動,大概五秒之後,蘇譯丹放開了我的手,然後對我說道:「最近經常夢遺吧,適當多做做運動,多吃點韭菜,還有,最好把望遠鏡收起來。」

哎呦臥槽!!我的老臉當時又紅了,她怎麼知道的?這麼神?不會吧?我嚥了口吐沫,終於相信她說的話了,話說現在不信也不行了,那一瞬間我感覺我在她的面前簡直就是**的,她的那一手號脈簡直就跟讀取記憶似的,連我們寢室有望遠鏡都知道,這擱誰身上誰能受得了?

於是,我口乾舌燥的對她說:「我服了,真服了,不過你怎麼知道我們寢室裡面有望遠鏡的??」

蘇譯丹笑了笑,然後對我說:「因為我們寢室也有望遠鏡。」

說完之後,他沒有再理我,而是轉身向那西門的方向看去,一邊看一邊對我說:「來之前我聽寢室阿姨說了一嘴,好像軍訓回去就要大規模的查寢,不想被沒收的話就趕快藏起來吧。」

我頓時無語了,心想著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我一直以為只是我們男寢裡面有色狼,真是想不到原來對面的女寢裡面也一樣啊,在我們滿臉銀笑的望著她們的同時,原來她們也滿臉壞笑的看著我們…………

一瞬間,我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我先前的世界觀瞬間崩塌的細碎細碎,以至於短時間內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可就在我覺得這樣沉默下去有些不妥而開口繼續詢問她一些事情的時候,望著西大門方向蘇譯丹忽然壓低了聲音對我說:「噓,別說話,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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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聚邪之地

怎麼說呢,我花了很長的時間,都沒有弄懂蘇譯丹這個女人。

這個不說話可以沉默一天,一說話就吐沫星子亂飛的女人,這個好像從故事書裡面蹦出來的姑娘,這個喜歡鬼故事喜歡中醫偶爾還喜歡用望遠鏡偷窺男生寢室的奇葩女子。

當時對她的印象,可能就是這麼多了,那個時候的我多少還是一隻趴在井底下喘氣兒望著腦袋上面那一個巴掌大小的天暗自聲嘆的蛤蟆,確實,那天晚上的事已經不是我能理解的範疇了。

你說我就一平頭兒小老百姓,忽然就見鬼了,這事兒有多荒謬?而且眼前還有一個把這種靈異之事當成梳頭洗臉敷面膜一樣簡單的女人,我望著蘇譯丹,心裡想著,她為什麼不害怕,而我卻為啥快被嚇尿了褲子?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我才明白了蘇譯丹為什麼不害怕,可能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的東西能讓她害怕吧,這是她在以後的曰子裡面親口對我說的,除了這句話,她還對我說,我那天晚上的表現像極了一個從農村剛剛嫁到城市裡面的小媳婦兒。

現在想想確實挺丟人的,因為我確實很害怕,你想啊,那種情況下,擱誰身上誰能受得了?這又不是什麼玄幻小說,捉個鬼就跟泡方便麵似的那麼簡單,這可是真實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啊!

我反正慫了,在那一夜,我蹲在樹下,望著身前的蘇譯丹,她和我一樣蹲在樹下,扒開草叢興致勃勃的望著外面,就好像是一個做壞事兒的小孩兒一樣,一邊看還一邊發出『嘿嘿嘿嘿』的詭異笑聲。

而我,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對這些恐怖的東西感興趣,她叫我跟她一起看,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可是當我抬頭的時候,眼神卻已經牢牢的定在了她的背影之上。

她可真瘦,本來我認為我就挺瘦的了,但是現在才清楚,原來男人即便再瘦也瘦不過女人,畢竟骨架兒在那兒擺著呢,蘇譯丹的比迷彩服裡面好像就穿了一個小t恤兒,見鬼,你們都知道學校發的迷彩服質量相當不好,且不合身,特別是對蘇譯丹這樣個子高腿子長的女人來說,她蹲在我的前面,貓著腰看著前面,於是乎後背的衣服向上,褲子向下,一截兒白皙的肌膚就這麼露了出來。

對於一個未經人事的處男來說,眼前這幅景象簡直是太壯觀了,我真鄙視自己,眼睛怎麼就跟釘了釘子似的拔不出來了,直勾勾的望著她那雪白的腰身以及外露的一小段黑色內褲的蕾絲花邊兒。

這真是飽暖思那啥啊,太萬惡了,剛才還嚇得跟腦血栓患者似的,但是現在卻又這德行,我一邊罵著自己,一邊望著蘇譯丹,這種感覺十分的微妙,而蘇譯丹則還在發出『嘿嘿嘿』的恐怖笑聲,她一邊笑,一邊對我說道:「嗨,嗨,快來看啊,也許你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狠的畫面兒。」

「確實第一次看……」天殺的,我當時怎麼會這麼回答她呢?可能真的是因為太嫩,所以走神兒了吧。

而蘇譯丹聽我的語氣有些呆滯,於是便回頭,目光正好與我目光相交,她愣了一下,這才知道我看的並不是她想給我看的東西,她也沒氣惱,而是面無表情的問對我說:「好看麼?」

那種想就地刨個坑兒鑽進去睡半個小時的衝動又出現在了我的腦子裡面,我慌忙搖了搖頭,然後對她說:「對不起……對……」

「真鄙視你,趕緊過來。」蘇譯丹隨手提了提自己的褲子,然後一把將我拽了過去,她的力氣真大,估計要是動手的話,能揍我八個來回都不用歇氣兒的。

無奈,我被她拽了過去,然後跟她並肩蹲著,用手扒開了草叢向西望去,這一望,頓時讓我頭皮發麻,嘴巴大大的張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時的我眼睛還沒有近視,我清晰的望見了這軍區西天門處的景象。

之前說出了,就在剛才門開的時候,兩旁的哨所就跟商量好了似的熄了燈,按理來說現在哪裡應該是一片漆黑,就算我現在和那裡的距離沒到兩千米,也不可能看清楚那裡的具體情況。

可離奇的是,我竟然看見了。

這麼說好像還有些不貼切,應該說我只是模糊的看見那門,因為那大門之前,此時竟然好像雲霧迷濛一般,怎麼形容的,就好像一團煙霧正在那裡慢慢的聚集,那煙給我的感覺要比抽菸吐出來的顯得濃稠一些,且越來越大。

我望著眼前這無法解釋的一幕,頓時狠狠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我真不清楚到底是我自己的眼睛花了還是因為什麼,總之,這確實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詭異的事情,我嚥了口吐沫,心跳又開始慢慢加速。

而身旁的蘇譯丹卻好像看得十分過癮,就跟小孩兒看老頭卷棉花糖似的,她一邊看一邊對我說道:「狠不狠?」

她這話好像是遼寧話,意思是歷不厲害的意思,我當時滿腦袋冷汗,感覺都快脫水了似的,只好下意識的說道:「……狠,可那到底是啥玩意兒啊?」

蘇譯丹好像很興奮的對我說:「鬼呀,沒見過麼?」

我她嗎上哪兒見去,不過話說你才見鬼呢,你家全小區都見鬼,我苦笑了一下,有這個想法兒卻沒敢說,而這時,十分興奮的蘇譯丹對我說:「不過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狠的陣勢,用肉眼都能看見,太猛了,你瞧瞧,看見那團煙了沒,那裡面少說都得有一兩百個兒,真是太過癮了,哎你手機像素多少?」

「……沒像素,你想幹啥?」我問她。

她回答我:「照下來留念啊,唉真是的,我手機像素不好,大晚上照不清楚,帶照相機來好了。」

真是搞不懂她的腦子是什麼做的,光看還不過癮居然還想照下來,別說我的手機是傳說中的防身利器磚頭子,就算能照相我也不會借她啊,這多不吉利?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我們在這蹲著看什麼呢啊,人家躲都躲不及,於是,我便小聲兒的對蘇譯丹說道:「那啥……看夠了吧,要不咱們回吧。」

蘇譯丹根本都沒看我,只聽她說道:「要回你自己回,我這兒還沒看夠呢。」

靠,你讓我自己回去,說的到輕鬆,可我敢麼啊大姐,要知道這黑燈瞎火的,外面還他嗎的群鬼聚集,我這要是出去的話,那還不等於渾身塗滿了番茄醬兒辣根兒被丟進公園兒獅虎山裡一樣,作死呢麼這不。

於是我便哭喪著臉對她說道:「那你得看到什麼時候啊,話說你為啥要看啊,能給我個理由不?」

蘇譯丹好像挺掃興的對我說:「你說我怎麼就碰見你了呢,好吧好吧,你聽好了我是為了什麼。」

之前說過了,這蘇譯丹完全是為了自己的興趣而存活的生命體,當她知道這個軍區的傳說之後,便給自己遠在瀋陽的師哥打了個電話,在我看來,他師哥估計也不是什麼正常人,竟然不為她的安全考慮而直接跟她研究起了這個西天門到底有什麼說法兒。

蘇譯丹堅持說這裡就是一處『邪地』,所以才會聚集『清風』為煞,這裡解釋一下,什麼是『邪地』,邪地,顧名思義就是邪氣聚集之地,跟古書上的『養屍地』的意思差不多,只不過養屍之地是由地理位置以及風水環境形成,而邪地卻不如此,其形成的原理分很多種,我們來用最通俗易懂的形式解釋一下吧,大家應該都聽說過這種傳聞,就是一條路或者一個地方經常死人,而且那裡多少都有一些鬼神的傳說。

大概就是這樣,比如一個路口處出了事故死了人,如果是因為橫死或者冤死的話,那死去之人的鬼魂可能就會徘徊於此,如果再有別的因素(比如天氣,或者時間)在內的話,那此處很有可能會變成聚邪之地,比如每年的同一個季節這裡就會死人或者出事,老一輩人管這個叫『路都吃饞了』,聚邪之地死去的亡魂並非招替死鬼,而是像滾雪球一樣,邪氣越滾越大,就是這條路或者地方越來越『饞』,如果放任不管的話,很有可能禍害一方,所以要想解決這種『邪地』的話,就要請高僧唸經超度,或者陰陽先生做法了事。

而這蘇譯丹的師哥則認為這裡應該就像是那雙槓班長說的,跟這裡的風水有關,並非是單純的邪地,於是倆人便爭吵了起來,到最後還打了賭,誰輸了就等對方回老家以後請吃一頓土豆燉排骨。

「就為了一頓土豆燉排骨?」我聽完她的理由後直感覺到自己的眼淚又下來了。

哪成想蘇譯丹竟然信誓旦旦的說:「嗯呢,朝鮮土豆燉排骨,我自己能吃一鍋。」

誰他嗎問你能吃多少了啊大姐,我的眼淚頓時就下來了,這是什麼理由啊!還能再離譜一些麼?由於害怕,所以我便對著她哀求道:「要不這樣,咱倆商量個事兒,你現在帶我回去,別說土豆燉排骨了,就算是排骨燉排骨我也請你吃,行不行?!」

如果她能答應我,真的,我當時覺得就算是接下來一個月砸鍋賣鐵天天讓她跟排骨睡一被窩兒我都認了,可是哪成想蘇譯丹有些鄙視的對我說:「不行,這邊兒的飯店不正宗。」

我當時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你說我這命,大半夜的見鬼不說,居然還被這麼極品的一個女的給鄙視了。

就在我即將崩潰的時候,忽然蘇譯丹壓低了聲音對我說:「小聲一點兒,那邊動了。」

果然,就在她的話剛說完之後,我只望見那門口處烏漆嘛黑的那團『煙霧』似乎已經膨脹到了極限,之間那團煙開始慢慢的像門口的方向飄去,蘇譯丹對我說,現在她的本事不到家,看不見這玩意兒的真容,所以她看到的,和我也差不多,如果能看見它們的真樣兒哪該多好?那麼多的鬼魂一起往外面走,啊啊,真是想想就過癮啊。

說完後她又是一臉的嚮往的神情,而我卻實在想不出看見那些鬼的真實相貌有什麼過癮的,現在都要被嚇個半死,要是看全了的話,那我不得『嗝兒』的一聲就抽過去了?

蘇譯丹見那些『鬼』往門外面走,似乎當真有些覺得不過癮,於是便對我說:「太刺激了,你想不想聽聽它們的聲音。」

打死我也不想,我把頭搖晃的跟撥浪鼓似的,可是沒有用,這姑娘好像從來就沒有顧及過別人的感受,似乎一直樂衷與講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就像是她覺得有個電影很好看,就說啥也要拉上別人一起陪她看,於是,她也沒管我同不同意,直接就拽過了我的左手,同時右手一晃,我直感覺自己左手小手指內側一陣劇痛,上眼一瞧,原來她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了一根針紮在了我的手指上,我剛要喊,就又被她摀住了嘴。

而就在我無比沮喪,心想著我怎麼就遇見了這麼個變態少女的時候,忽然我的耳朵裡好像聽到了一些什麼聲音,那些聲音沙沙的,有點像是電波音,但是又有點不像,且越來越清晰,就好像好多人在呻吟哭喊一般,而那些聲音的來源,正是那西門的方向。

我有點不敢相信的望著蘇譯丹,而她則點了點頭,對我晃了晃她的右手,她右手的小指上竟然也插了一根針,只見她低聲的對我說:「行了,它們好像出門了,我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兒,你要是害怕的話,就回去吧,應該沒什麼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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