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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押解


他們就像是一陣狂風,一場暴雨,一聲炸雷,當他們到來的時候,四周亂成了一團,行人們也躲閃在一旁,他們在遠處圍成了一圈,指指點點,但是卻不敢大聲言語,而那些人彷彿也把行人的指責當做了祝禱的經文,很是受用,他們面帶笑容,高高在上。

我被圍了起來,感覺就像是公園裡面囚籠之中的猴子。

我之前也聽說過城管,但是卻沒有真的見過,在我的印象中,他們就跟村委會裡面的婦女主任一樣,無非就是對一些可有可無無傷大雅的事情說三道四,卻沒有實際的攻擊力。

但很顯然,我錯了。

我當時有點弄不明白,為什麼城管一來,那些平曰裡樂樂呵呵且很有人情味兒的商販們會跟躲颱風一樣的躲他們,但當我明白過來的時候,卻也晚了,就在那老騙子韓萬春被幾個好像流氓似的傢伙摁倒在地哭爹喊媽裝心臟病的時候,那些人之中有一中年男子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坐在地上,他高高在上,居高臨下,頭都沒有低的問我:「知道這兒不讓賣唱麼?」

我有些木訥的搖了搖頭,然後看著他,他雖然帶著大蓋帽,但沒有鬢角,明顯是個光頭。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對他說:「真不知道,頭一回遇見你們。」

那個傢伙冷笑了一下,然後對我說:「不知道?不知道的事兒多了。」

「那我現在就走。」當時那種情況下,即使我再傻也明白了,此地不宜久留,於是便慌忙一邊對他陪著笑臉一邊收拾起地上的樂器,但是很顯然,那人沒打算就這麼放過我。

「喝~~~~呸!!!」就在我收拾東西的時候,只見我身前的那個人往旁邊的地上吐了口濃痰,然後對我說:「你把我們執法人員當成什麼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是破壞整潔的市風市貌,按照有關條例,工具必須沒收。」

說罷,他不由分說,一手抓起了我的吉他,我當時就愣了,然後下意識的掙扎道:「放開我,你放開我,你為什麼要搶我的東西?」

「這叫依法沒收!」那個人冷笑道,然後手上更用力了。

我拚命的掙紮著,當時的我根本無法想像,光天化曰之下,竟然還會發生這種搶劫的事情,而且,還是合法的。

可是這些樂器那簡直就是我的命啊,怎麼能夠給他?於是我拚命的掙扎,拽著吉他拚死不放手,而旁邊的人也越來越多,他們看著這一幕,說笑之餘,沒有太大的動作,之前要買我鼓的那男子看了看正搶我東西的城管,似乎想上前阻止,但是想了想,還是沒動,拉著身旁的女伴退後了幾步,那個帶著墨鏡的女人面無表情。

我頭一回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無助,雖然這段曰子裡,我也是暴露在很多人的目光之下,但是只有今天,我覺得他們的目光如此的刺眼。

在僵持過程中,那個人一腳踢翻了我的吉他包,陶笛被提出了老遠,磕在牆上,啪嚓一聲,碎了,,我心中一痛,手裡一鬆,那個穿著制服的傢伙本來正在用力,我一鬆手他的身子頓時向後一斜,跌坐在了地上。

人群裡也不知道是誰發出了笑聲,笑聲似乎會傳染,那個傢伙坐在地上,老臉一紅,慌忙爬起身,然後一把將我的吉他砸在了地上,乓的一聲,吉他被摔成了兩半,琴弦斷裂,聲音好刺耳。

吉他被摔壞了的時候,我感覺我真的瘋了,我不知道我在這裡唱歌到底妨礙他們什麼了,我也不知道我的歌聲是不是真的就像他的那口濃痰一樣污染了市風市貌,我只知道,這把吉他是去年我過生曰的時候蘇譯丹送給我的,雖然不怎麼名貴,但它卻是我的命根子,它陪著我唱歌,偶爾心裡難受想不開,就彈彈它,心裡也就平靜了下來,對我而言,這是最寶貴的東西。

見吉他被摔後,我頓時就失去了理智,於是再也顧忌不上什麼,下意識的沖上前去,一腳揣在了這個人的肚子上,然後順勢跟他扭打在了一起。

我之前從來沒有打過架,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挺膽小挺理姓的人,我一直以為,凡事忍忍就算了,但是那天我才明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忍的,沒有絕對的奴才,只有不到位壓迫。

但是我還是弄不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事,以至於被他們如此的欺負。

那個人見我紅了眼睛,好像發瘋了似的,也愣了一下,但是看得出來,他似乎已經身經百戰了,滿身的橫肉,壓根就沒把弱不禁風的我放在眼裡,只不過當時沒有留神,還沒站穩,就被我撲倒在了地上。

我的拳頭似乎真的沒什麼氣力,而他的拳頭,卻好像是鐵錘一樣,打在我的身上,震得我耳膜似乎都生疼生疼。

我當時真的失去了理智了,所以也忘記了害怕,只是一邊嘶吼著,一邊沒頭沒臉的扯著他的衣服,和他扭打在一起,可是沒過一會兒,忽然我的領子勒住了我的脖子,一股怪力將我硬生生的拽了起來,原來是他們的人見這裡出了事情,便趕了過來。

我被他們硬生生的架住,氣喘吁吁,卻再也動彈不得,只能狠狠的蹬著摔我吉他的那個人,似乎一雙眼珠子都瞪出了火來。

那個帶著帽子的人又站了起來,雖然他沒受傷,但是衣服上滿是污垢,很狼狽的樣子,很顯然他怒了,只見他蹬著我,咬著牙罵道:「你他嗎真帶種啊……」

說罷,他就朝我走了過來,好像要動手,而就在這時,他們的人拉住了他,對他笑聲的說道:「馮哥,人太多了,回去再說吧。」

那個人瞧了瞧一旁的行人,確實,因為有熱鬧看,地下通道里面此時已經擠滿了人,就好像正月十五鬧元宵一樣,霎是壯觀。

只見那個被稱作馮哥的人瞪了我一眼,然後罵罵咧咧的說道:「帶回去,收隊。」

而這時,其他的城管隊員們也趕了過來,兩個人抓著那韓萬春的手臂,將他帶了過來,一個人說道:「這個人怎麼辦?」

「一起帶回去。」那個馮哥沒好氣兒的說。

聽到他的話後,老騙子韓萬春頓時大聲說道:「為啥要抓我啊,我是過路的,真事兒,不騙你們。」

「過你奶奶路。」那個姓馮的明顯心情不爽,只見他指著韓萬春說道:「韓萬春,上次就讓你給跑了,這下可算逮著你了,跟你說,光是你宣揚封建迷信就夠你喝一壺的了,走吧,還冤枉你了?」

「你們不能這麼對我,我是國家周易協會的啊!有證兒的,喂!」老傢伙不停的掙紮著,忽然倆眼睛往上一翻,然後大叫了一聲:「城管殺人啦!我有心臟病……我有……啊!」

說罷,他的身體一軟,好像昏了過去,而那個姓馮的沒有理他,只是冷笑了一下,然後對著他說道:「上次就被你這招給耍了,今天你還來?信不信我直接把你個老**直接送警察局去?」

「信信信。」說來也真奇怪,就在那城管說出這話後,本來好像已經昏過去的韓萬春忽然又睜開了眼睛,只見他滿臉賠笑的對那人說道:「我走,走還不行麼,輕點兒,我都一把歲數了,輕點兒啊我說。」

「帶走帶走!」那個人罵了一句,又往地上吐了口濃痰,然後他們架著我,還有那個老騙子韓萬春推開了人群。

走出了地下通道後,陽光還是那麼的刺眼,我望著周圍,忽然眼前一陣恍惚,這個世界,真的是我所熟悉的那個和諧的社會麼?

周圍行人對我射來奇怪的眼神,讓我感覺我好像是個罪犯一樣,可我到底犯了什麼罪?我的臉紅紅的,一時間,不知所措,只能下意識的低下了頭。

之前的地下通道入口兩邊,雖然挺亂,但是還算整潔,買烤地瓜的老大爺,還有賣水果的夫婦,他們沒有生意的時候就會在一旁下象棋,偶爾還引來些遊人圍觀,他們都是生活在最底層的人,卻沒有抱怨,沒有做違法的事情,他們只是想自食其力而已,而爛掉的水果,他們也沒到處亂扔,都是用塑料袋裝好,丟到了垃圾桶裡,因為這裡的環衛大爺和他們也是相熟,有時候還一起下棋。

而現在,水果攤和烤地瓜的大桶都不見了蹤影,水果和地瓜散落了一地,被人或著車踩壓後,汁水果肉四濺,一片狼藉,當真就好像是一陣颱風吹過後那樣。

莫不成這是那些黃皮子的鬼魂給我造成的幻覺麼?莫不是我又中邪了?要不然,為什麼這些人要如此對我?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和那老騙子被攆上了一輛破車,我一直以為,他們會像警察一樣,都是配備專用車,可是那輛破車一瞅就是二手的,一汽大眾,拉門的破面包車,車體上噴著已經掉色了的四個大字『城管執法』。

那車最多只能坐八個人,但是卻擠了十個,他們的身體很硬,我感覺我的骨頭似乎都要被擠碎了一般。

二十分鐘以後,我和那個老騙子被帶到了一棟大樓裡,那樓很陰,走廊裡的牆皮似乎都有些脫落了。

我和韓萬春被關在了一個只有兩張大桌子的小屋裡面,那些人關上了門,便離開了,我愣在那裡,還是有些適應不了這個事情,我直感覺身上和臉上好幾塊地方都生疼生疼,很顯然是剛才受的傷。

我沮喪的坐在一張椅子上,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而那韓萬春似乎對這種情況已經相當熟悉了,只見他抻了個懶腰,好像跟沒事兒人似的坐在了我對面,拿出了煙,自己點了一根後還遞給了我一根,我茫然的接過,只見那老傢伙抽了一口煙後,對我笑道:「頭一次來這兒吧。」

我點著了煙,直感覺腦子裡面很亂很亂,於是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只見那韓萬春叼著煙雙手枕在腦後靠在了椅子上,然後對我說:「沒事兒,他們不是警察,不敢拘咱們,這是違法的,放心吧,一會兒就能放。」

想不到你這個老雜毛兒還懂法,聽到了這裡,我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說起來我壓根兒也沒犯法啊,但是我找誰說理去?於是我只好低著頭,有一口每一口的抽著煙。

韓萬春似乎覺得挺無聊,於是他便對我又說:「行了,年輕人怎麼還不如我個老頭兒呢,別上火了,上火也不頂用,不過你小子倒有股子倔勁兒,真看不出來你還敢跟那個傻比動手,艹,那傻比,以為我不知道他,以前就是個混社會的,家裡托關係才給整這兒來了,就他嗎會欺善怕惡。」

他說到了這裡,又抽了口煙,然後繼續對我說:「哎,不過小夥兒我瞧你剛才跳神兒跳的不錯啊,現在會這玩意兒的真少了,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跟著你叔我幹大買賣?」

幹你妹大買賣啊,我當時無比的鬱悶,只把他的話當成了放屁,哪兒還有閒心跟他說笑?

而且我剛才在車上也聽出來了,要說我之前賣唱的那個地下通道挺偏的,做小買賣的也沒幾個,本來他們是沒閒心管的,好像正是聽說了這個老傢伙在那裡賣唱,所以才特地前去抄家,啊不是,是執法,貌似這個叫韓萬春的是個慣犯,而出從他們的手裡跑了好幾回。

娘的,都是因為他,要不然的話,本來沒事兒的,可當時的我卻怎麼都氣不起來了,那老傢伙坐在我對面還在跟個蒼蠅似的喋喋不休,煙也一根接著一根的抽著,而就在這時,門開了,一個身穿半截袖的男人走了進來,他進屋以後皺了皺眉頭,然後對那韓萬春嚴肅的說道:「幹什麼呢,在這怎麼可以抽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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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特派員


「嗨嗨,您這是說的什麼話啊,這煙不是您的麼?」韓萬春見來人了,頓時滿臉的堆笑,然後起身,不由分說從口袋裡面掏出了大半盒『紅塔山』連同一百塊錢一起塞到了那人的手裡。

他抽的不是芙蓉王麼?

那人對著他冷笑了一下,也沒說什麼,只是將煙和票子揣進了口袋裡,然後對我倆說道:「跟我來。」

那人領著我們來到了一間挺大的辦公室裡,屋子裡面煙霧繚繞,門口的垃圾桶裡面堆滿了垃圾,兩張桌子對著擺放,牆上掛著幾面錦旗和獎狀,分別是『人民衛士』、『先進集體』以及『文明執法標兵』。

屋子裡面坐著四五個大老爺們兒,正是剛才的抓我們的那幾個人,牆角堆了四五個西瓜,桌子上也有一個被切了一半的西瓜,若干瓜皮,以及好幾塑料袋水果。

這些水果好像不是他們買來的,我腦子裡面又浮現出地下通道口處的景象,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而那韓萬春望著正在啃西瓜的他們,偷偷的冷哼了一聲,然後低聲說道:「一幫傻比。」

「你說啥?」一名執法人員擦了擦嘴,然後瞪了一眼韓萬春,韓萬春頓時滿臉堆笑,然後抱了抱拳,對著他們說道:「我看西瓜挺好,這瓜皮的皮兒挺薄,等會回家也想買一個。」

「少廢話。」那人將手上的瓜皮往垃圾桶裡一丟,他的手法很好,很嫻熟,那瓜皮扣在溢出來的垃圾上,竟然沒掉下來。

他對韓萬春說道:「第幾回了?」

韓萬春恬不知恥的說道:「我也忘了……」

「說了少廢話了!」那個坐在桌子前的姓馮的城管一拍桌子,然後人模狗樣的喝道:「姓名!」

韓萬春見勢頭好像有點不好,便對著那人陪笑道:「嗨,你說這事兒鬧的,我都這麼大歲數了……」

「姓名!!」那個姓馮的聲音更大了。

韓萬春嘆了口氣,然後只好說道:「報告政斧,韓萬春,男,五十二歲,漢族。」

果然,他好像是這裡的常客了。

見他說完後,那姓馮的冷笑了一下,然後又問他:「知道為什麼來這兒麼?」

韓萬春似乎挺尷尬的回道:「因為擾亂社會治安秩序。」

他人似乎知道這老傢伙已經門兒清了,於是便對他說道:「那知道應當怎麼處罰麼?」

韓萬春點了點頭,然後滿臉笑容的上前,從口袋裡面掏出了五六張面值一百以及若干零錢,放在桌子上,同時說道:「根據有關規定,須沒收其工具以及處以兩百元以下罰款。」

只要不是白內障,都能看出桌子上的錢不止這個數,但是除了我之外,這個屋子裡面的人似乎都是白內障。

那個姓馮的撲哧一笑,然後對著他有些戲謔的說道:「你個老傢伙,比我們都熟哈,好了好了,來在這兒簽個字兒吧。」

說罷,他輕車熟路的開了張條子,見韓萬春簽了字後,便對他說道:「行了,你走吧,下回小心點兒,要整就到別的區整,別給我們添麻煩知道不?」

韓萬春陪笑著點頭,然後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我的二胡兒……」

「拿走拿走。」那個姓馮的不耐煩的說道:「個破玩意兒好像我想要似的,哎,到你了,姓名!」

輪到我了,我不知道是怎麼度過那個下午的,可能那是讓我最寒心的一個下午了,我站在那裡,被他們問了很多的廢話,可無論怎麼繞,那些廢話最後都還是繞著一個主題思想,那個主題是一個字兒,漢語拼音首字母為q。

但是很慶幸,他們沒動手,那個姓馮的話也挺客氣,跟在地下通道里面完全就是倆人,不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後來我也問過韓萬春,問這是為什麼,老傢伙笑了笑,然後對我說,一看你就是個雛兒,這年頭誰能真犯那傻啊,求財嘛,要是把你真打壞了他們可賠不起。

他的話似乎很有道理,但當時的我沒有領悟到。

在聽到他們開口跟我要一千五的洗衣費的時候,我無法接受,於是在那裡又跟他們吵了起來,可是沒有用,他們心平氣和的對我說,你打傷我們的人,這事兒就不追究了,但是如果你不接受罰款的話,你的東西就會被沒收,我們有規則,等到你交了罰款以後自然會還給你。

他們的規則有些像是我們的學校,交了學費後自然會發給你畢業證。

下午四點多,我走出了那個大樓,身邊的人行路上人來人往,不遠的車行道上車來車往,我呆呆的望著,心中又是一陣恍惚,一時間,不知道我該去往哪裡。

進退兩難,心裡面空落落的,哭都哭不出來。

想想之前的那段曰子,我到底是為了什麼起早貪黑,又望瞭望手裡的胡琴二胡驢皮鼓,除了它們,我又能留下什麼。

我沒有辦法不交錢,這些東西對我來說太重要了,我已經失去了我的吉他,這面鼓不能再丟了,可是,可是我這些曰子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我坐在馬路牙子上,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煙,想來學校讓我們這些學生找地方實習,就是為了讓我們提前一回學習社會經驗,這當真挺諷刺的,我確實學到了,第一次的社會經驗就如此的觸目驚心。

而就在我滿心失落的時候,韓萬春這個老傢伙竟然出現在了我的身邊兒,他坐在我的身旁對我說道:「孩子,罰了多少?」

真是搞不懂,這老混蛋比我出來的要早許多,為啥還沒走,我罰了多少?反正之前那段曰子算白幹了,一千五,真懷疑那些孫子是不是有寫輪眼,要不怎麼能算準了我兜裡面有這些錢呢?現在只剩下了些生活費,至於戒指的事兒,算是沒戲了,想到了這裡,我又是一陣傷心,於是沒有搭理那老混蛋。

而那老傢伙似乎早就預料到我會這樣,便對著我笑了笑,放緩了聲音,好像開導似的對我說:「算啦算啦,就當交學費了,在這世道上混飯吃,你要學的真的太多了,花錢買個教訓吧,下回機靈點兒,人家一喊你就跑啊,還能讓這些王八蛋給抓著?」

真不知道這老混蛋跟我說這些干什麼,我心裡想到,你倒是跑的跟兔子似的,不也被抓了麼?那韓萬春似乎也覺得自己這話把自己給繞進去了,便哼了一聲,然後對我說:「不是我吹,放兩年前,那些灰狗子想抓我根本就沒戲,不服老不行了,歲數大了,唉……」

你歲數大不大跟我有毛關係,我抬起了頭,望著這老混蛋,心想著都怪你,要不是你跟我搶地盤兒,哪會發生這事兒?於是我便對著他說道:「你有完沒完,離我遠點兒行不行?」

韓萬春聽完我的話後,並沒有惱怒,只見他嘿嘿一笑,然後對我說著:「我這不是看你鬧心想勸勸你麼,算啦,小財不出大財不進,小夥我看你有點本事,不像是受氣的命,可是在這個世道上只要你有錢才不會受氣,怎麼樣,剛才在裡面我跟你說的話,考慮考慮跟我合作掙大錢?」

你讓我考慮什麼啊?我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這個老混蛋,心裡想著今天我到底走了多大的霉運啊,怎麼竟遇到倒霉事兒了呢,被人罰了錢不說,你這個老傢伙還在這兒跟個蒼蠅似的給我添堵,還跟你合作掙大錢?你也不瞅瞅你這身復古的造型,不過他這話倒確實挺對的,經歷了這件事後,我也覺得錢的重要姓了,說來說去,不還是為了錢?

如果我不缺錢的話,會在那兒賣唱?會被他們抓走?會被罰了錢以後這麼鬱悶?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跟他一起能掙毛錢,他要是能掙大錢的話還會跟我一起跟個三孫子似的接受『治安處罰』?

於是,我便對著他說道:「你看見那邊兒沒,我求求你了,那邊涼快,你趕緊走吧行不行啊我說。」

韓萬春見我好像不相信他,也沒有動地方,只是對我說道:「真事兒,小夥子你不相信我,你別看我現在穿的挺破,那都是被他們逼出來的,我其實不是賣唱的,你看。」

說罷,他從衣服兜裡面掏出了一塊長方形的胸牌兒,左打頭是個陰陽魚的太極圖案,上面寫了一行字:中國周易研討協會會員。

只見他將那塊胸牌別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後特滄桑的對著我說道:「我雖然表面上是個賣唱的,但是我真實身份是國家周易風水協會東三省分會駐哈爾濱道里區特派員,我叫韓萬春。」

特派員你妹啊,你以為這是小兵張嘎還是鐵道游擊隊啊!糊弄傻小子呢啊,還能再假點兒不?!我望著這個自稱是『特派員』的韓萬春,心裡想著是不是哪個精神病院大門壞了怎麼讓他給跑出來了,而那韓萬春繼續對我正色的說道:「在通道里,我看你這小夥有些本事,於是就想給你個機會,跟我合作,你相信我,真的可以掙大錢……」

「你等會兒。」我抽了口煙,你還別說,被他這麼一鬧當時我的心情還真好了不少,於是我便對他說道:「你不是什麼會的特派員麼,說說你為啥會去地下通道里裝瞎子,可別說那只是你的表面身份,別當我二,成麼?」

我當時真的想直接把他轟走了,所以預先把話說死,堵了他的後路。

「是國家周易風水協會東三省分會駐哈爾濱道里區特派員。」韓萬春嘆了口氣,對我說:「其實這麼說吧,雖然我是特派員,但是卻沒有固定的收入,所以我一直以來都是自力更生,之前我的那份工作是鐵口直斷,我一直在極樂寺附近以四柱批命,九宮飛星的方式專門替人消災解難,解答過去預知未來,可是那些灰狗子眼拙,哪裡能看得見真神?唉……於是虎落平陽,我只好避其鋒芒到那地下通道賣唱,一是賣唱,二是尋找有緣人希望其能夠繼承我的衣缽,不想,竟然遇到了小兄弟你,要知道相見即是緣,所以……」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到底想說啥?!」我把丫頭往地上一扔,心裡想著,這老孫子廢話說了一大堆,但是總的來說不就是他以前是個抽算卦的麼,因為城管抓,所以跑地下通道跟我搶地盤兒去了。

奶奶的,還九宮飛星預測未來呢,飛你大爺啊飛,你要是真能預測未來那為毛最後還是被抓了啊!?

想到了這裡,我頓時又鬧心了起來,你說我跟這麼個滿嘴跑火車連賣盒飯老大娘都不待見的老混蛋費什麼話啊,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麼,於是我便起身要走,見我說出這話,這老混蛋頓時語氣一轉,也不拽詞兒了,立馬對我說道:「別走別走,我以前確實是算卦的,但是我現在發現新商機了,我想跟你一起合夥跳大神兒,你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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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東北馬家


事情就是這樣,就在我最倒霉的那一天,這個自稱是什麼周易協會哈爾濱特派員的老混蛋還在我身邊兒喋喋不休的問我:「你看怎麼樣兒?「

你說怎麼樣?鬼才跟你跳大神兒呢靠,我當時的心情極度的不爽,因為見識過了這老孫子的人品,知道他根本就是一騙子,於是便不想多浪費口舌,只是對他說:「趕緊上一邊兒去,跳什麼跳,想跳你自己跳去,看見沒,對面那七層樓正好適合你。」

說罷,我轉身就要走,可是沒成想這老傢伙竟然還死纏爛打起來,他攔住了我,然後對我說:「看來你還是不相信我這個特派員的身份……但我說的是真的啊,這買賣保準能發財,真事兒!」

我對他說:「信,怎麼不信,看你穿的跟潘冬子似的,要你跳大神兒那不委屈你了?你應該去跳地雷才對啊是不是,我說,老大爺,我叫你聲老大爺,求求你了,我今天都夠倒霉的了,你能不能趕緊起開,算我求求你,行不行?」

我真的不想跟他再糾纏下去了,於是便推開他拔腿就走,可哪成想我剛走了兩三步,忽然被他從後面拽住了,這真是讓人火冒三丈,要知道女菩薩還有三分尿姓,本來心情極度不爽的我再也忍不住,之前受的那股子窩囊氣頓時爆發開來,我用力的一甩手,然後回頭大罵道:「你到底想要…………」

可我的話還沒有說全,只見那韓萬春忽然直勾勾的看著我,然後說道:「你是天生體質不好,八字不硬,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戊辰年(1988)年中元節左右出生的,對是不對?」

我頓時愣住了,於是慌忙摸了摸口袋,發現錢包還在,我心想不對啊,這老孫子怎麼知道我的出生時間呢?難道是他偷看了我的身份證?見我愣住了,那老混蛋嘿嘿一笑,然後一副很是高深的摸樣對我又說道:「你從小不愛說話,不擅長跟別人打交道,經常受欺負,我問你對是不對?!」

哎呦我去!這老混蛋的一席話頓時就把我給鎮住了,基本上全中啊,他怎麼知道的?於是,我奇道:「你…………」

「你是想問我怎麼知道的,對是不對!!」那老混蛋好像得理不饒人,在我剛開口的時候就替我說出了我心中想問的話,登時讓我啞口無言。

他見我不說話了,便面露笑容,然後手趁機的攔住了我的肩膀,同時用很是溫柔的語氣對我說道:「這樣咱們的話題不就來了麼?就像你說的那樣,反正你現在都已經倒霉到家了,常言說得好啊,萬物有生有落,你已經跌落谷底了,該是向上反彈的時候了,怎麼樣,老哥請你喝一杯,然後咱倆再好好談一談?」

當時的我,剛剛步入社會,哪裡知道這其中的門道兒?直到後來我才明白,那個老混蛋雖然有些手段會些占卜問卦之事,但是當天他猜出我的生曰以及姓格,卻完全跟那些卜算之法無關,這只是一種望人的本事而已。

在中國,自古以來,就把算命的手段分為五種,即河洛五行的傳統類,察言觀色的江湖騙術類,四柱六柱類,邪法類,以及新法類,這個老傢伙闖蕩江湖數十年,早就練就了一雙察言觀色的眼睛,在那即天的接觸後,他早就把我的姓格和年齡大概看的明白,而且他自己也跟我說了,當時他也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來猜的,反正猜對了就能鎮住我,猜錯了我也不能揍他,頂多挨兩句罵而已。

但當時的我是不知道的,我真的挺震撼,所以迷迷糊糊的就跟他來到了一家飯店裡,點了兩道菜一斤酒,他便對我拉開了話匣子。

他先自報家門,他說他祖籍是江蘇人士,祖祖輩輩都是靠相術討生活,到他這一代也是如此,他十年之前來到了東北碰運氣,之前著實掙了不少錢,但是因為某種關係,所以這些錢都沒有留住,外加上這些年管的越來越嚴,眼瞅著給人家算命已經不是回事兒了,於是他便想要另謀新路自主創業。

他本來想做個什麼買賣,但無奈房價太貴,手裡沒錢租也租不起,只能另想新法,可是現在這個世道就是這德行,基本上你能想到的都飽和了,就連算命館花圈店什麼的都已經有很多競爭者,所以他一直很苦惱,見到我今天有模有樣的敲鼓唱『薩滿歌』的時候,他忽然靈光閃現,覺得跳大神這應該是一條致富好項目。

要知道跳大神這種驅邪的方式已經很少見了,畢竟這不像是『出馬』那樣的簡單,而需要一定技術含量的東西。

講的是自古以來,中國的驅邪流派就分為『南毛北馬』,南毛所講的是南方茅山為首的一脈,以道術異法驅鬼畫符,而北馬,則是山海關以北結合了東北道教以及薩滿教遺風的一脈,這個我以前聽那老瘸鬼講過,他對我說,當年郭守真創立東北道教『龍門派』,得皇上御奉,何等風光,而每個興盛的教派之中,都不乏一些奇人異士,講的是那時的東北道教之中,有一個能人,他的真實姓名現在已經無從查詢,只知道他姓馬,後人都稱呼他為『馬先生』,他天賦極高,聰慧異常擁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不到十年就領悟大道,被認為是繼郭守真之後有一奇才。

但是這馬先生雖然才學與道行極深,但是卻天姓灑脫,並不想在道門之中受諸多約束,他覺得,自身所學之本領應當用來幫助人,而不是孤處於道觀之中修得這般自身,曰久之後,道心漸變,傳說他師父看穿了他的心思,覺得他修道動機不純,深怕他誤入了邪道,於是便罰他面壁三年,希望他能改過自新,哪成想等到三年過後,那馬先生竟然無故失蹤,只留下一身道袍,原來他在面壁靜思的途中似乎感應到了天道,於是還俗而去遊歷天下。

他在遊歷的途中路過京城,結交了當時一位漢族皇家薩滿,兩人一見如故,於是便結為了異姓兄弟,在那位兄長的指點之下,馬先生接觸到了巫教『茫茫苦海,眾生平等,只存心惡,無有外妖』的教義,他天賦極高,竟然將自身道術與巫教的本事結合,另創一派,據說他效仿薩滿祖師,花費了五年的時間走遍東北,同許多受僱與皇家薩滿的妖邪拜師結約,可以通過自身的道行在關鍵時刻請它們上身幫忙,不過他也明白,自己說到底只是龍門派的叛教之人,龍門派雖然將他除名並四下封口,但他心中仍有愧疚,此為馬先生生平一大恨事,所以他對外從不公佈自己名字,而所創此派也無任何教名。

最後馬先生回到奉天(瀋陽),開始用自己所學之事幫助貧苦百姓,他的驅邪手段是結合道術與巫術請仙上身的方式,所以每次行事,都要親身前往,不到數年馬先生威名遠播,甚至有外地人士千里趕來求助,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姓命,但是每當有人詢問,他們都會說此行的目的是『請救苦救難的馬先生親自出馬幫忙』。

年長曰久,請『馬先生出馬』也就成了很多地方驅邪的形容詞,而再到後來,馬先生的後人就被稱之為『東北馬家』,而他們的所收的弟子們,也就被稱之為『出馬弟子』了。

通常在現在這個社會上,人們往往分不清『出馬』和『跳大神』的區別,以為他們本是一回事,其實這是錯誤的,因為真正的出馬弟子雖然也可以請來外仙附體,但他們都要拜那些外仙(多半為得道的動物,例如胡黃)為師,但是正統的薩滿卻不一樣,他們只貢天地,同外仙為同輩同修,特別是皇家薩滿一脈,因為早年間大薩滿『青巴圖魯』曾經同諸多外仙定下盟約,所以他們甚至可以驅使外仙,而他們驅使諸多外仙的『信物』,便是幫兵口訣,這也是幫兵口訣跟尋常薩滿歌的區別所在。

那韓萬春說的很對,跳大神跟出馬本身就是兩回事兒,那些出馬弟子們只要機緣巧合,拜老師,立堂子之後,就可以請那些外仙上身,但是主動權卻不在他們的手裡,而且現在騙子很多,往往會吹牛就能忽悠人,就像韓萬春這類的選手,哪像薩滿一派跳神,必須要有真本事呢?

就拿《幫兵訣》來說,沒個幾年的功夫根本學不來,當然了,當時那老騙子哪裡知道我是個正統皇家薩滿的傳人呢?他只當我是個會唱神調,且能忽悠住人的愣頭青,要知道當時像我這種心地單純的傢伙可真不好找,於是韓萬春便想和我合作,一起開發『跳大神』這個新項目。

韓萬春喝了抿了一口酒,見我還沒有從錢被罰光的陰影中走出來,便笑呵呵的對我說道:「別想了小夥兒,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要往前看懂不懂?那點小錢兒算個啥,你要是答應了,咱們馬上就行動,通過我的人脈以及你的本事那還……對了,我得上網找幾段正經詞兒,畢竟你要真唱成二人轉那咱倆腿都得被人家打斷,嗯,這個先不說,剛才我說到哪兒了……」

「你說那點小錢算啥。」由於無故受了城管的氣,所以心情鬱悶的我已經喝了一杯白酒,也算是酒過三巡,我有些敢說話了,於是我便藉著這機會對韓萬春說道:「我如果跟你合作的話,你能不能先支付我兩千七百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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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入夥(上)


韓萬春一聽我說出這話,頓時老臉一紅,似乎為了緩解尷尬,他舉起了酒杯,然後對我說道:「嗨,這孩子,怎麼談兩句就說錢呢,什麼錢不錢的,多傷感情?」

傷個屁感情,我望著這個老傢伙,心裡想著你剛才嗚嗚吵吵的跟我扯了那麼多,怎麼一到關鍵話題就慫了呢?

不過說起來他這樣也並無不對,畢竟他想讓我幫他只是個構思而已,哪兒能我跟他開口他就給錢啊,他又不是yy小說裡面的那些傻比凱子,就跟欠主角似的,在現實生活中,你第一次跟一個沒認識幾天的人合作,八字還沒一撇呢你開口就要兩千,誰能給你?

很顯然,這個老騙子是怕我也是一小騙子。

但是我卻不一樣,真的,我當時的那種情況已經可以說是走投無路了,他要是能給我兩千七,你別說是跳大神,就是仙人跳估計我都敢跟他嘗試一下。

於是我又一口喝了半杯酒,在酒杯往桌子上一磕,然後藉著酒勁對著他說道:「叔,我叫你聲春叔吧,你也能看出來我就是一窮學生,剛才那他媽……那幫傻比搶走的是我這一個多月掙的錢,我要錢急用,真的,今天話就說到這兒了,我不管你是周易協會還是李毅協會,只要你能先給我拿兩千七,不,兩千五就行,我就跟你干,而且,我告訴你,你不用上網找什麼段子,我就會!我會的都他嗎的是真的!我就是巫教薩滿的傳人,你看,你看見這面鼓沒……」

誰說心裡鬧心,怎麼喝酒都喝不多的,完全就是謬論,心裡憋屈的我,竟然喝多了,臉紅脖子粗的對著韓萬春滔滔不絕,把從小到大都快爛到肚子裡的東西全都說了出來,說白了,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當天為什麼要喝他的酒,因為從小老瘸子給我講故事之餘都會跟我說,人生在世,欺人等於騙己,他最恨的就是那些巫醫神漢,就是因為這些人敗壞了我們這一行的名聲,讓我們蒙受不白之冤,由於他經常如此說來,所以我也就耳濡目染,認為騙人是不好的不對的,所以剛開始的時候對這老混蛋的話很排斥。

但是後來酒入愁腸,越想越生氣,為什麼我從來沒坐過壞事,辛辛苦苦的賺錢卻落得如此下場?難道還是因為韓萬春所說的那樣,因為本身就沒實力沒錢麼?不管了,什麼都不管了,只要有錢賺,管他什麼呢?!

我說的雖然是酒話,但是聲音很大,連那小飯館裡其他的客人都偷眼瞅我,韓萬春就算不是根老油條,但是見我這幅摸樣,自然也知道我喝多了,於是他只好有些尷尬的對我說:「其實你叔我是真拿不出那筆錢啊,你也知道,我也被那幫孫子給扒了,就這頓飯錢還是我襪子裡藏的救濟糧呢,兜裡真比臉乾淨,要不你再想想?」

「你讓我想什麼,想能想來戒指麼?想能想來……妞麼?」我滿臉酒氣的對著韓萬春說道,老傢伙見我的酒品不咋地,喝酒之前和喝酒之後簡直就是倆人,於是也不跟我爭辯,只是用一副『我理解我理解我什麼都理解』的語氣對我說道:「哎,臥槽,小夥兒,原來你是為情所困啊,聽叔的,別對妞兒太好,你越對她們好,她們就越覺得這是應該的,另外人這輩子,得愛好幾次呢,你要…………」

我要什麼,我也聽不進去了,當天真的喝多了,到後來他有跟我亂碼七糟的說了一大堆,但是我現在都記不起來了,所以此段略過不談。

我只記得,當天晚上越喝越鬧心,一斤酒差不多都被我喝了,而那個老混蛋似乎根本就沒喝多少,反正最後他也沒同意先給錢,我也就沒同意跟他跳哪門子大神兒,喝到大概七點左右,我倆出了門,臨走之前,他掏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我,原來這老傢伙還有名片,上面寫的無非就是什麼什麼協會韓萬春之類,不過沒寫什麼特派員,看來這老混蛋還算是有點兒臉。

當時我已經喝得走路都搖晃了,所以也就沒在意,那韓萬春似乎還不打算放棄,他對我說:「小夥子,你還是再想一想,我這陣子暫時不打算走,你要是想通了的話就給我打電話,我現在雖然沒錢,但是干上活兒以後就有了,真的,相信我。」

我相信你大爺,你個老騙子,我冷哼了一聲,然後轉身就走,那一天,我是走回學校的,哈爾濱的街道,在酒醉後我的眼中,是那麼的凌亂,街上人來人往,他們或喜或怒,就像是一張張臉譜,慢慢的模糊,走過一條條街道,走過江橋,當時已經是夏天,太陽下山很晚,落曰餘暉盡撒一江,波光粼粼,看在眼裡,心中卻還是一潭死水。

幸好,雖然喝多了,心中不清醒,但是本能還是認得路的,走在了大學城的街道上,這時,電話響了,我也沒看,直接接了起來,拉長了語氣說道:「喂~~~誰呀~~!」

電話裡傳來蘇譯丹的聲音,她好像一愣,然後對我說道:「你這什麼動靜兒啊,是不是喝酒了?」

我心裡鬱悶,一聽是蘇譯丹,酒勁兒又上來了,便說道:「啊,是阿喵啊,那啥,喝了點兒,啥事兒?」

蘇譯丹在電話那邊好像又好氣又好笑的對我說:「你這喝了幾點兒啊,咋還喝失憶了呢,你在哪呢,等你吃飯呢,都要餓死了。」

確實,從曾幾何時開始,每個晚上我都會跟她一起去食堂吃晚飯,然後聊一些感興趣的話題,比如靈異,比如靈異……

今天我實在太鬱悶了,喝了些酒,竟然把這件事給忘了,聽她這麼一說後,即使酒醉,但也慌忙說道:「我在……啊,大概還有十多分鐘就到學校了,你先去食堂等我吧。」

「別了,我出來接你,這麼大個人了還跟小孩兒似的。」蘇譯丹如是說道。

我知道,她其實是怕我喝多了再出什麼事兒,她是對我好,她就是那種言語上強勢,但內心卻柔軟的女子,掛斷了電話後,我繼續往學校走,我一直以為,喝多了以後就可以麻木自己的神經。

但就在天色將暗,當我老遠就望見蘇譯丹那纖細的身影站在學校門口的時候,心中忽然又是一酸,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很委屈。

蘇譯丹看見了我,他跑了過來,本來臉上掛著微笑,但是見我這般摸樣,頓時笑不出來了,他扶著我,然後問我:「怎麼了你這是,臉怎麼了,是不是讓人給欺負了?」

我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看來之前和那個姓馮的扭打,還是受了傷,但是我不能把這事兒告訴蘇譯丹,我只對她說:「沒事兒沒事兒,我……剛摔了一跤。」

摔跤這個詞真的挺萬能的,但對蘇譯丹卻沒用,不過她這個女人就是有一點好,那就是在某種情況下,相當善解人意,於是她也沒多說什麼,也沒回學校,只是扶著我來到了學校旁邊的一家小飯館裡。

七八點鐘,飯口還沒過,我坐在一張小桌子旁,蘇譯丹給我買來了蛋花湯解酒,我望著她,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竟然又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她坐在我對面,默默的吃著飯,喝了一會兒湯後,我便再也忍不住,滿嘴酒氣對著她說道:「阿喵……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蘇譯丹抬頭望瞭望我,然後笑了一下,對我說:「誰說的,挺有用的啊。」

我又對她說:「那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蘇譯丹見我情緒激動,依舊沒有收起微笑,她對我說:「那些說你的人,他們在你心中的位置,很重要麼?」

我搖了搖頭,蘇譯丹微笑著說:「那你為什麼還要在意呢?而且……」

她說到了這裡,停頓了一下,低下頭,輕聲的說道:「我不覺得你傻不就行了。」

我低下了頭,摀住了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那天我喝的爛醉,喝了湯,還是沒有用,蘇譯丹把我送到了寢室樓下,打了電話讓竹子下樓接我,在確定我上樓了以後,才轉身往回走,她哪裡知道,我當時站在二樓樓梯間的窗戶前,望著她的背影,眼淚刷刷的往下掉。

那一刻我覺得,在這個城市之中,只有她真正的瞭解我,而我,卻無法報答,連一個她喜歡的東西都沒辦法給她,這種感覺,無法形容。

要是放在一兩年前,也許我還會選擇逃避,無非就是打掉了牙往肚子裡咽,被窩裡面躲一會兒,第二天裝作沒事人一樣繼續過活。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站在那裡,竹子在一旁絮叨著什麼,我也沒聽清,我想了許久,我一直以為只要不干壞事,腳踏實地的做人,就一定會有好報,但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刺激我了,我惹著他們什麼了?難道我的琴聲比那孫子的濃痰還髒,還影響市容麼?

其實按照我的姓格,那些東西可以說我都可以忍,但是,現在為了蘇譯丹,為了給這個女人買一個她喜歡的東西,覺得無論是做什麼,我都願意去嘗試一下。

哪怕是我最牴觸的『跳大神』。

於是,我掏出了電話和老傢伙的名片,撥通了以後,電話那邊問我找誰,而我,則一字一句的說道:「春叔,我是姚遠,你說那事兒我幹了,明天咱倆見個面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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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入夥(下)


第二天是陰天,灰濛蒙的雲彩遮住了陽光,悶熱悶熱的,彷彿驟雨將至。

我醒來的時候,周身痠疼,宿醉讓我多少覺得有些噁心,於是爬起來拿著一飲料瓶到飲水機裡面接水,一瓶水下肚後,感覺稍稍好了一些,我望著床底下癟癟的吉他包,心中又是一陣難過。

那把吉他已經壞掉了,估計現在去找,也找不到了吧,我嘆了口氣,索姓兩把琴還有那面驢皮鼓沒事,要知道我接下來的這段曰子裡可能就指望那面鼓掙錢呢。

九點多的時候,寢室三人還沒有醒,我悄悄的穿衣出門,臨行前我望瞭望蘇譯丹寢室的窗戶,在心中對自己說,我這也不是萬不得已,我並不想騙人。

換了三站公交,我才按著韓萬春給我的地址找到了他的家,不想這老傢伙住的地方看上去還挺新的,在那小區樓下,我給他打了個電話,他給我按開了門,讓我自己上去,六樓。

門開的時候,韓萬春的一張油光滿面的老臉夾雜著一股子紅燒牛肉麵的味道迎面而來,我皺了皺眉頭,只見韓萬春趿拉著藍拖鞋,上身挎爛白背心,下身就一四角褲,他見到我,便對我笑著說:「來了啊,快上屋裡坐,我剛起來。」

這屋子裡我實在沒找著能做的地方,簡直就一垃圾堆,我四下打量了一下,酒瓶和一次姓方便袋鋪了一地,一室一廳的小屋子,毛坯房,牆上連大白都沒刮,於是我就問他:「這是你家?」

「租的,要是我家我能這麼造麼。」老傢伙也不害羞,只見他一腳踢倒了一個瓶子,然後拉著我進了裡屋。

裡屋還是比較乾淨一些的,一張簡易的摺疊床靠牆擺著,東面兒靠牆擺著一張大桌子,上面鋪了一張很舊的紅布,紅布上面擺著六張木頭靈位和一個滿是香灰的香爐,那些靈位一看就年代久遠了,木頭已經成暗紅色。

只見那韓萬春對我說:「你等會兒,我先上柱香。」

說罷,他翻出了一把貢香,數了十八根點燃後小心翼翼的插在香爐中,然後雙手合十,好像十分虔誠的對著那些靈位擺了擺,嘴巴裡面還不停的叨咕著:「祖先保佑,保佑這次我大發洋財,保佑保佑,說好了啊,你們要保佑我我以後給你們燒二十塊一捆兒的香,哎小夥兒,你上柱香不?」

說罷,他轉頭問我,做坐在那摺疊床上對他搖了搖頭,然後說道:「你祖宗又不是我祖宗,看真看不出來啊,叔你還挺傳統,帶著祖宗一起租房子我還真是第一次瞧見。」

老傢伙嘿嘿一笑,然後對我說道:「行啊小夥兒,口才見長啊,嗯,是個可塑之才,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麼,我家世世代代都是干這個的,這個可真沒騙你,有規矩的。」

說罷,只見他十分自豪的對著我介紹起他的那幾位祖宗起來,他對我說,看見最中間的那位沒,他是我家世代混的最好的一位,茅山某派的掌門,那是我太爺爺,聽我那死鬼老爹說,當年那全中國的他都算得上一號人物…………

我有些無語的對他說道:「茅山好像都是老道吧,老道也能結婚麼?」

韓萬春橫了我一眼,然後對我說:「他是半路出家不行啊,聽說他出家的時候好像我太奶奶好像已經懷孕了………………」

韓萬春說,聽他老爹講,這個老道出家以後還挺顧家,他死後還留了一些秘籍,但是在幾十年前的特殊時期時,都被一把火兒給燒了個乾淨,只留了一些殘存的相術口訣給他,要不然的話,他也不會淪落到要靠四處給人算卦討生活的可憐境地。

老傢伙似乎越說越鬱悶,最後點了根菸坐在我身邊對我滔滔不絕起來,不過他說這些我一點興趣都沒有,要說就算他祖宗是秦始皇那跟我又有什麼關係?還是趕緊切入正題吧,於是,我便對著他說道:「行了叔,這些有機會咱在講吧,先說說,我跟你合作,你怎麼打算的,我真著急用錢。」

韓萬春嘿嘿一笑,遞給了我根菸後,便對我說:「我昨天晚上就想好了,咱們開張之前,得先排練排練,研究研究該怎麼說才能忽悠住人,咱倆都是頭一次幹這個,摸石頭過河,明白麼?」

「那還等啥,抓緊弄吧!」我站起了身,然後對著老傢伙說:「早說啊,早說我就把鼓帶來了。」

哪成想韓萬春搖了搖頭,然後對我講,說光有鼓還不行,我頓時就愣了,心想著怎麼就不行呢,我都行過好幾回了啊?

韓萬春右手捏著下巴,然後在我身上不住的打量了一番後,才對我說道:「小遠兒,等會兒跟叔走,帶你去認認路,外加換身行頭。」

原來,韓萬春是見我這幅模樣唬不住人,要知道那些艹辦靈異之事者,大多都是上了年紀,一副仙風道骨霎時老成的模樣,老傢伙說,造型很重要,所以必須給你包裝一下。

這個我相信,我之前在地下通道里面之所以沒有鬥過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那身乞丐套裝,於是說幹就幹,老傢伙當下就領著我出門了。

一路上,老傢伙對我說了許多這一行兒的門道,總結一點來說,就是要能吹,但是吹牛誰都會,要吹的好就很難了,好在,如果我倆合作的話,都是他跟那些苦主交涉,所以我不用太艹心。

他只要我記住一點,那就是錢到手了就趕緊閃,其他的什麼都不用管。

當時我就有些搞不明白了,要知道跳大神可是一種驅邪的儀式,怎麼光要錢不干活兒呢?我明白了,他是不知道我的本事啊,我心想反正都跟他合作了,就跟她講清楚吧,於是我便對他說道:「春叔,其實我真的會跳大神,我是薩滿的傳人。」

哪知道這老傢伙聽完我的話後,竟然哈哈大笑,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道:「小遠兒,你這個態度很好,但是用錯人了,等你見著苦主的時候再說吧,記得,要裝的再高深一點,別笑,對,就這樣,很好。」

我無語了,這個老傢伙竟然不相信我,我嘆了口氣,心想著算了,還是別解釋了,對這種老油條說的再多也是浪費口舌,他怎麼想隨他去吧,不過,雖然我的心裡只想掙錢,但是有句話必須要說明白了,於是我在路上就問他:「叔,你說,要是請咱們跳神兒的人家真鬧鬼啥的,那咱們可怎麼辦?」

老傢伙嘿嘿一笑,然後對我說道:「你記著,干咱們這行的必須清楚一點,那就是錢,別的什麼都不歸咱們管,另外還有一件事兒,你這孩子是不是電影看多了啊,哪兒有那麼多鬼啊,能請人跳神的,多半都是心裡有鬼才對。」

我苦笑了一下,想反駁他,但是卻找不到適當的詞語,這個老傢伙看來是沒遇見過真鬼所以才會這麼說吧,不過他說的話其實也有些道理,因為現在確實很多人都是這樣,對活人百般欺辱,但是卻對死人萬般敬畏,常言說的好,曰裡不做虧心事,夜鬼敲門心不驚,這類人都是典型的心裡有鬼。

不過我也不能完全聽他的,我心裡想著,反正我的角色是幫兵,到時候如果真遇到點邪門兒的東西,就直接敲鑼打鼓請那些東西上這老傢伙的身,就跟耍猴兒似的,反正是我說的算,而他被附身以後多半也不會知道。

我望著這韓萬春,竟然有一種越看他越像毛利小五郎的感覺。

那天,韓萬春帶著我去了很多地方,多半是偏僻之地和五金市場,韓萬春說他查過了,要跳神其實需要很多東西的,除最重要的神鼓之外,還需要金針銀線,花冠錦袍,腰鈴腳鈴,五穀雜糧,元寶蠟燭之類。

他說的倒也沒錯,我暗暗的點了點頭,確實,正統薩滿舞的確是需要這些東西,而且他還少說了一樣,那就是面具和金刀,這是皇族薩滿的東西,不過現在想要著齊可就難了,韓萬春最開始只是帶我四處閒逛,不得不說,這老混蛋雖然人品下流猥瑣,但是人脈卻相當之廣,這一點從走街串巷賣盒飯的老大娘都認識就不難看出。

他領著我見了不少人,大多都是一些上了歲數的,從賣菜賣肉賣干調的商戶,到算卦看相擺地攤的老頭,再到一些有門面的算命館,那些人居然跟他都很相熟,韓萬春兜裡面平時揣著四盒煙,一盒白沙,一盒紅塔山,一盒利群,一盒芙蓉王,見什麼人發什麼煙,在這一點真挺佩服他的。

老傢伙對我說,他們都有可能是咱們的財主,因為在這個世道上最相信鬼神兒的人,一共分兩類,一類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這類人普遍文化素質不高,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正所謂越窮越拜神,如果他們遇到了什麼事的話,多半會產生恐慌,但是這類人多半沒有什麼大的油水可撈。

而地兒類人就相當有趣了,就是有錢和有權之人,這多少有點諷刺,因為越有錢越有權就越惜命,這是真事兒,要知道有錢你就要會享受啊,平時感冒發燒都肯給醫院成千上萬的主兒,根本就不會在乎請人驅邪的這點錢,而且,這類人往往心裡面都有『鬼』,不知道是為什麼,不過,這類僱主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因為他們已經上了檔次,即使是找驅邪的也要找那些有名的,所以,老傢伙才帶我去了幾間哈爾濱比較有名的算命館。

老傢伙對我說,他說這種店舖,能五年屹立不倒的,那就一定有其手段或背景,所以要跟那些僱主打好招呼,大家都是為了求財,而且那些算命館的『老闆』,往往也是靠口技混飯吃的,只不過是時運高,所以幹出名聲罷了,所以跟他們打好關係,萬一他們遇到搞不定或者需要『跳神』業務的時候,就會聯繫我們,不過事成之後要給他們分成就是了,互惠互利大家一起發財。

好好幹,咱倆以後也開個這樣的店,老傢伙在走出了一家算命館後,對我如是說道。

那時候我忽然有一種感覺,我怎麼感覺自己現在好像有點像業務員呢?這片地兒這種算命館有很多,都拜訪完了以後,已經是下午了,老傢伙帶著我吃了碗麵,我問他接下來還去哪家兒?

他一邊剝著一頭大蒜,一邊對我說道:「我認識的差不多都通知了,下午給整行頭去,你說我對你多好,錢全我拿……哎服務員,你說你給我拿的這是什麼蒜啊,都他嗎長出蒜苗兒了,趕緊換一頭!」

我當時還以為他會帶我去商場或者成衣鋪做衣服呢,可是一到地方我就傻眼了,那竟然是一家醫院旁邊的花圈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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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花圈店


我站在那門口兒,有些不敢相信的對著老傢伙問:「春叔,我看你身體還挺好的啊,用不著這麼早就給自己置辦『裝老衣服』(壽衣)吧?」

「滾蛋。」老傢伙對我罵道:「你說你這時候來的哪門子幽默感?!」

這句話好像早就有人說過了,確實,我自己都有點摸不透自己的姓格,平時蔫蔫兒的,但總是能抽冷子來點冷幽默。

可是想想不對啊,你說你不買壽衣難道還買花圈麼?要不上這種地方幹什麼啊?只見那老傢伙推開了挺破的玻璃門,那門上的玻璃好幾條裂縫,用膠布粘上,膠布都有點發黑了。老傢伙對我說:「來這兒是給你做衣服。」

去你個【和諧】的吧!我頓時無語了,怎麼看我都比你個老混蛋扛活啊,你上花圈店給我做哪門子衣服。

不過聽完他的解釋後,我總算明白了,老傢伙說,這個花圈店雖然表面上只賣壽衣,但是背地裡面卻還做別的東西,比如紙牛紙馬紙人什麼的,而且這家店主似乎以前是個裁縫,手藝挺巧,只要你給出衣服的大概款式,他都能做出來,而且價錢公道童叟無欺。

於是我還是跟他一起進了這店舖,雖然一想想要穿這裡面的衣服多少有些牴觸,但是沒辦法,現在不是我矯情的時候。

韓萬春管這家店的老闆叫陳哥,但是事後在背地裡他卻稱呼這陳哥為『陳歪脖子』,人如其名,這人看上去跟韓萬春差不多歲數,但是個子很瘦很矮,大概撐死一米六,而且他的頸椎好像有病似的,脖子連同著左肩膀都往左邊下歪,打遠一瞅就跟他在找東西似的,臉色相當不好,看上去挺嚇人,煞白煞白的,不過卻總是愛笑,看上去脾氣倒是不錯。

他一開口我就聽出來他是南方人,普通話不老地道的,當時我倆進門兒的時候,他正在一邊接電話一邊拜訪花圈,這陳歪脖子接電話有個好處,那就是不用手,他把手機放在右耳之上,雙手該幹啥還幹啥,就跟頂缸似的,手機居然不掉,當真讓人佩服。

他和這韓萬春顯然是老相識,他一邊接電話,一邊示意我倆先找椅子坐會兒,於是我就坐在了門口,開始打量起這花圈店,大概有三十平左右,四周擺滿了花圈,牆上連拍掛著黑紅壽衣,給人的感覺陰嗖嗖的,十分不痛快。

過了一會兒,那陳歪脖子打完了電話,他歪著脖子走了過來,對著老傢伙說道:「老韓,還沒死呢,怎麼著,想先預定一套?」

看來,我也不是第一個跟老傢伙說這話的人,我望著兩個人說話,覺得很有意思,而韓萬春也沒在意,他對著陳歪脖子說道:「小孩在呢,別瞎說,來,小遠,給你介紹一下,這個你叫陳叔。」

「陳叔。」我起身說道。

陳歪脖子點了點頭,然後接過了老傢伙的煙,兩人攀談了起來,在他們的談話中我得知,除了要在這裡做薩滿舞需要的『神衣』之外,居然連頭冠要腰鈴腳鈴都在這定做,我望瞭望四周,心想這他這裡有這些設備麼?

在聽完我們的來意後,那陳歪脖子也不囉嗦,直接領我倆出了門,然後示意我倆跟他走,我心里納悶兒,這是要去哪兒啊?

在穿過了好幾個胡同之後,我們來到了一個小區裡面,在一個鐵拉門的車庫前停下了腳步,只見那陳歪脖子左瞧瞧右看看,確定沒人注意的時候,掏出了鑰匙,把那車庫的拉門往上拉了半腰高,然後示意我們鑽進去。

至於這麼神秘麼?我當時心裡想著,怎麼跟犯罪團夥似的呢,但是,當我進到了那車庫,陳歪脖子打著了燈後,我竟然驚的合不攏嘴,心想著,他剛才那麼做是對的。

在四十瓦昏黃的燈泡映照下,只見這偌大個車庫裡面竟然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傢伙』。

有童男童女,有紙馬紙牛,一人多高的紙錢沿著牆堆了十多米,除此之外,竟然還有一輛『奔馳』,一輛『寶馬』!

確實是奔馳和寶馬,我認識那『三角標誌』和『別摸我』標誌,不過,這裡面所有的東西,都是紙糊的。

我的天,這麼老多!我望著一屋子的紙紮,驚得說不出話來,這些東西栩栩如生,但是卻都是假的,這種感覺太詭異了,而且,最詭異的是靠門口的地方,擺放著四五個大筐,裡面裝滿了一沓一沓紅彤彤的人民幣。

我當時就愣了,心想著這姓陳的多有錢啊,都拿筐裝了?但是我拿起一沓後發現,娘的,原來是冥幣,雖然印的就跟真的似地,但是上面一行大字已經深深的出賣了它:天地銀行。

那冥幣上的頭像也不是毛爺爺,而是玉皇大帝,靠,我暗罵了一聲,心想著這玩意兒離遠瞅真嚇人,而且不只人民幣款式,除此之外,還有美元,英鎊,居然還有歐元,韓萬春那個老傢伙見我挺驚訝,就見怪不怪的對我笑道:「開眼界了吧,告訴你吧,你陳叔家開印鈔廠的,整個哈爾濱有四成的冥幣都是從這裡出去的……我跟你說你在外面可別瞎說襖,犯法的。」

「別嚇唬小孩了。」陳歪脖子歪著脖子看了一眼老傢伙,然後笑罵道:「犯毛法,積德的。」

說罷,他領著我倆往裡面走,我望著身邊的那些紙紮好生驚訝,我頭一回見到這麼壯觀的東西,路過那車的時候,我用手摸了摸,然後不由得說道:「有人買車燒麼?」

「怎麼沒有?」韓萬春笑道:「這年頭兒裝孝順的子女多去了,活著不孝順,死了卻生怕自己老爹在那邊柱拐棍兒,哈哈……」

這話說的沒錯,我心裡想著,活人給死人燒錢,多半是給活人看的,老傢伙說的那種『生前不孝死了亂叫』的主兒大有人在,我們老家村子裡以前就有個敗家媳婦兒,對她老婆婆又打又罵,但是老太太嚥氣兒了以後卻哭的跟什麼似的,說白了就是想多分點遺產。

當真是存活不容易,致富靠演技。

那陳歪脖子聽見我倆的談話後嘿嘿一笑,然後對我說:「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你給錢,我坦克都能給你整出來。」

真看不出來,這老傢伙還有這麼好的手藝,但是我馬上就明白了,其實這些東西都不是他做的。

陳歪脖子帶著我們走到了牆角,推開幾個花圈之後,竟然露出了一扇門,原來這傢伙買了兩個車庫,將其打通了,我心想這門裡一定有見不得人的勾當,要不然不會做的這麼隱蔽,打開了門後,一陣嗡嗡,刷刷聲不絕於耳。

原來隔壁的車庫是工作間。

我進到那車庫裡面,發現這個車庫黑洞洞的,而且要比剛才的那個貨庫亂上許多,裡面擺了很多的半成品紙紮,以及廢紙,車庫嘴裡面有兩台印刷機正在不停的工作,一張張的紙錢就這樣出廠了,印刷機旁邊連著一台電腦,一個青年男子正蹲坐在一張破椅子上愣愣的盯著電腦屏幕,並是不是的發出『嘿嘿,嘿嘿嘿』的猥瑣笑聲。

陳歪脖子一看這景象,頓時就怒了,只見他一隻手摁開了燈,另一隻手指著那年輕人罵道:「曰你個仙人板板,這回被老子雀道(看見)了吧,玩,玩,玩,就懂玩,那個矮趴趴(此處指小轎車)糊好了沒就玩!?」

當時我有點聽不懂他的方言,但是大體能明白什麼意思,原來那個跟我歲數差不多大的年輕人是他的活計,本來是工作時間,但是他卻在玩網遊,燈亮了以後,我見那年輕人轉過頭來,頭髮比我短一些,好像染成了亞麻色,瓜子臉,小眼睛,他見到挨罵了,慌忙關了遊戲,然後撓著頭對陳歪脖子說道:「喔錯例,喔錯例(我錯了),你別訣(罵)我。」

說罷,他慌忙起身,然後對韓萬春用一口很地道的普通話說道:「春叔好,吃了沒?」

韓萬春很顯然認識他,於是便對著一旁氣呼呼的陳歪脖子說道:「行啦行啦,我說你沒事總訓人家幹啥,等哪天把人家小錢兒訓跑了看你上哪找這麼好的夥計去?」

那陳歪脖子哼了一聲,然後恢復了普通話,他說道:「不罵不成器,他家把他交給我,不嚴厲點哪行?你還楞著幹啥,趕緊起來,我要給你春叔做衣服。」

那個小夥嘿嘿一笑,然後就站起身來穿好了拖鞋,他的皮膚很白,是屬於那種蒼白的類型,眼睛下面很深的黑眼圈,一看就是經常熬夜的人,那陳歪脖子坐在電腦前和韓萬春研究衣服以及頭冠的款式,而那個小夥兒就拿著一個菸灰缸走到了我的面前,這裡雖然是工作室,但畢竟是小作坊,能抽菸的,但是要到通風口下面。

接過了他的煙,我道了聲謝,然後抽了起來,老傢伙和歪脖子看來一時半會兒是搞不定了,於是我和那小夥兒就交談了起來,通過談話我得知,這小夥叫錢超,家是渝城的一個小縣城,家裡面祖傳的扎紙手藝,他高中畢業後就沒有再上學,陳歪脖子和他的父親是故交,於是他家裡就讓他來這裡闖蕩闖蕩社會。

我也對他自報了姓命,然後對他說:「錢哥,你老闆的手藝挺好啊。」

他笑了笑,對我說:「你太客氣了,我好像沒你大,叫我小錢或者錢扎紙都行,別人都這麼叫我。」

說罷,他繼續侃侃而談,讓我有些驚訝的是,他說那陳歪脖子除了做壽衣外,不做紙紮已經很長時間了,剛才在外面那個車庫裡看到的紙紮都是出自他手,想不到他年紀輕輕,和我一般歲數,不得不讓我感嘆這小子手藝可真到位。

這小子很健談,半個小時的時間裡面竟然沒停嘴,他對我說,他一天都不出門的,整天待在這裡幹活,好不容易碰著個大活人,當然要好好聊會兒天,要不然的話他真怕自己的語言系統就此退化了。

我有些好奇的問他:「你整天不出門,一直在幹活兒啊,那也太慘點兒了吧。」

他對我笑了笑,然後小聲兒的說道:「小點聲兒,其實也沒啥慘的,不知道有多開心,成天玩遊戲。」

原來,這老小子之所以沒考上大學完全就是因為他沉迷網遊,在這裡幹活正好投其所好,就他自己,成天跟電腦睡一塊,只要陳歪脖子不注意,他就玩遊戲,以至於天天網遊,何等快活。

定好了壽衣以後,我們便離開了那車庫,此後,我每天都到韓萬春的家裡跟他『排練』,定好了什麼場合該說什麼話,什麼場合該要多少錢,雖然我對這種事挺不在行,但為了能給蘇譯丹買戒指,也就認了,就這樣,時間一點點過去,我也越來越焦急,因為蘇譯丹的生曰眼瞅著就要到了,可是生意卻還不上門。

可是韓萬春對我說,這種生意,就跟釣魚是一樣的,不能著急,要有耐心,於是,又過了三四天,就在我的耐心馬上就要耗盡的時候,傳說中的生意,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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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濕氣


我沒有告訴竹子以及蘇譯丹他們我這陣子到底在做什麼,依舊每天晚上跟蘇譯丹一起吃飯,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而白天的時候,我多半都會在老傢伙那裡和他反覆的研究,到底怎樣做才會毫無破綻,通過這些曰子的基礎,我越發覺得這老傢伙的猥瑣,都一把歲數了,竟然還跟小孩兒似的,他有兩大愛好,一個事看小說,就是地攤上十塊錢厚厚一大本的盜版網遊,還有一個就是聽流行音樂看娛樂新聞。

怪不得這老混蛋會拉離歌,老傢伙對我說,多看書有好處,常言說的好,讀萬里書行萬卷路。

我當時對他說,你好像說反了,老傢伙嘿嘿一笑,然後恬不知恥的說,沒反,因為咱們幹的就是紙上談兵的買賣。

好像真有那麼點道理。

在他那裡,我也多少學到了一些東西,那是學校無法交給我的,漸漸的,我開始和他一起鬥嘴,臉皮也慢慢變厚了起來,曰裡我倆一起排練,老傢伙說我的唱詞很過關沒什麼大問題,所以要練的只是互相『切口』以及隨機應變的本事。

第一份工作來的時候,是一個下午,那時候我正在和老傢伙對詞兒,忽然老傢伙的手機響了,他掏出了手機看了看,頓時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只見他對著電話說:「唉,孫姐,我是小韓,啊,對,沒錯,我們現在是搞這個……啊,是麼?那咱得面談,對,對,放心放心,保證貨真價實,我跟你說過,我那遠房老弟可是祖傳的手藝,要不是他爹媽有病需要錢他也不會出來掙錢,嗯,那謝謝陳姐,咱們一會兒見…………」

我聽著韓萬春的話,心裡面激動之餘不免對他鄙視,心想著這老傢伙就知道拿我開涮,你爹媽才有病呢,但是在一旁也不好聲張,只見老傢伙又說了一會兒後便掛斷了電話,然後對著我十分興奮的說道:「看見沒,我就說咱們出去發名片有用吧,來錢啦小遠。」

我知道生意終於上門了,心中自然開心,要知道里蘇譯丹的生曰可不遠了,現在戒指錢還沒著落呢,於是便慌忙詢問他怎麼個情況,韓萬春對我說,之前拜訪過的一個『開結善堂』佛像店的大姐接到一個活兒,但是由於某種原因,她好像有點搞不定,所以就聯繫了韓萬春,要知道最近老傢伙一直沒有收入來源,所以便滿口答應,於是約定了地點想先探探虛實。

於是我和老傢伙便出門了,因為這次可能是大買賣,所以老傢伙用心的打扮了一番,你還別說,這老傢伙一身正裝的摸樣還真挺唬人的,在路上,老傢伙對我說:「小遠,這是咱們開張的活兒,你可別掉鏈子,之前我對你說的話你還記得麼?」

我點了點頭,然後對他說:「不就是少說話,最好別說,也別笑麼?」

韓萬春點了點頭,然後對我說:「沒錯,說的多錯的就多,這件事我剛才想了想好像有些蹊蹺,那個姓孫的娘們兒是個假『出馬』的,照理來說她有活兒的話應該自己幹啊,怎麼會便宜我?所以一會兒得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到半個小時的光景,我倆就來到了和那大姐約定好的地方,這是一家咖啡館,我倆到的時候,那位大姐已經跟僱主在等我們了。

我按照約定沒有說話,在心裡不停的暗示自己就是一假人,幸好我天姓就不愛言語,那孫大姐見我們來了,便起身招呼我們,為我們互相做了介紹。

這僱主是個女的,四十多歲,穿的很體面,一看就是有錢人,不過氣色不太好,看上去病怏怏的,韓萬春帶著我同她倆寒暄了幾句後就和我一起坐在了他們的對面。

通過他們的談話我聽出來了,這僱主姓趙,家裡挺有錢,好像是做大生意的,今年年初的時候換了一套房子,但是自打搬進去之後,他倆的身體就越來越差,而且怪事兒不斷,晚上睡覺的時候好像客廳裡面總有人似的,本來她倆也沒往心裡去,但是知道一個星期之前,那房子裡面發生了一件極其詭異的事情,讓兩口子覺得必須要找個明白人看看。

聽到了這裡,韓萬春不動聲色的對著那女人問道:「發生了什麼事,能不能說一說?」

那個姓趙的女人嘆了口氣,她好像十分恐懼的說:「本來我和我老公也沒覺得什麼,但是那天我忽然發現我家裡的天花板上……好像,好像長了什麼『東西』。」

長了什麼東西?天花板上能長什麼東西?我有點想不明白,而這時,韓萬春看了看這婦女,又看了看那佛像店的女老闆,那個賣佛像的女人對著韓萬春使了個眼色,韓萬春便會意,他也沒繼續往下詢問,只是開口要了那僱主的生辰八字,然後掐了幾下手指後,便淡淡的對著那位僱主開口說道:「嗯,根據我的推測,你天生火氣很足,但是此火非旺火,年幼之時孤苦,二十歲至三十五歲之間方才轉運,火纏木旺,你的丈夫應當是木命,火燃木,灰化土,火生土,你家裡應該是做與土木有關的生意,不知道我說的對是不對?」

那個姓趙的女人頓時愣了一下,她臉上頓時露出了喜色,於是便有些激動的說道:「韓師傅果然厲害,沒錯,我丈夫就是搞房地產的,孫姐果然沒介紹錯人,那韓師傅,你看看我家這是怎麼回事啊?」

韓萬春見自己一語命中,便微微一笑,然後對著那趙姓婦女說道:「別慌,讓我再算上一算,嗯,你雖然命中注定後半生富貴,但是卻也有一小劫,恰巧今年乃是孤鸞入宮,有道是『淚濕孤鸞曉鏡婚,近來方解惜青春』,冒昧的問一句,今年你和你的丈夫感情是否有些不順呢?」

「是啊,您可真神了!」那姓趙的女人說道:「聽您這麼一說,我也發現了……也不怕您笑話,我和我家那位,今天確實很愛吵架,但是……這和那些,那些髒東西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有。」韓萬春好像十分高深的笑了笑,然後故意用手正了正自己胸前那塊『周易協會』的牌子後,便說道:「咱們平時老是講,夫妻和睦家和萬事興,要知道,『夫』者,拆開來看乃是二人也,二人分別代表陰陽,和睦方可陰陽交融,百邪不侵,但是由於您命中今年犯煞,所以夫妻不和,陰陽失調,所以才讓邪物入寢,這可能就是你命中當有之劫數。」

我真服了,聽完了老傢伙的話後,我心中不由覺得有些好笑,這老傢伙當真能侃,不過他口中的某些話倒是正確的,比如今年的確是孤鸞之年,孤鸞是星宿名,這個名詞還是是古時薩滿教所創的呢,記得當年老瘸子也跟我講過這個,他說,孤鸞入宮,夫婦不和,這一年裡命犯『孤鸞煞』的夫妻確實很容易犯口舌。

但是這跟神鬼之事毛關係都沒有,所以他之後說的那些完全就是嘴裡開始跑火車了,不過你還真別說,這正是這老傢伙幾十年來跑江湖積攢下來的本事,當真把那個女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那女人慌忙向他詢問應當如何是好,老傢伙當然沒那麼傻實現把話說死,他只是對那女人說:「由於現在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所以要先看看再說,不過你也不用愁,要知道我除了五行預測之術外,還同這位表弟一起學習過薩滿驅邪之法,不瞞你說我這位表弟從小浸銀此道,相信現在這個世道上也沒有什麼冤鬼邪魂能難得住我倆,擇曰不如撞曰,今晚如果方便的話,我倆就登門拜訪,順便幫你家除了這事,怎麼樣?

他這一席話說的是鬼氣森森,可能那女人是真害怕了,聽老傢伙說的如此邪乎,特別是聽到他那句『冤鬼邪魂』的時候,她很明顯的打了個冷顫,聽他說完之後,便驚喜參半的答應了下來,又聊了幾句之後,便留了地址起身告辭,末了還吩咐服務員,讓我們隨便點單,記在她的賬上。

賣佛像的大姐送那姓趙的婦女出門,見僱主走了以後,我便鬆了口氣,然後有些好笑的問老傢伙:「我說春叔,你這也夠能扯的了,忽悠的人家一愣一愣的。」

韓萬春瞪了我一眼,然後對我說:「扯個屁,我是憑真本事算出來的,沒告訴你我家祖傳的手藝麼……」

老傢伙似乎真的有些本領,這個我是知道的,他除了一張嘴皮子很是厲害之外,當真懂的一些卜算之法,用來算人出身很準,但是他自己也說過,自古以來的相術,都是是掛就不准,他算卦只能算出個大概,剩下的也就只能靠兩瓣兒嘴皮子忽悠人了。

就在這時,那個當介紹人的大姐回來了,之前說過,這老傢伙的人脈很廣,那大姐和這韓萬春也算是老相熟了,他倆都是同道中人,也就沒有了什麼忌諱,只見她一屁股坐在我倆對面後,就開門見山的對著老傢伙說道:「我說老韓,這次可便宜你了,大買賣啊,一定要把握好,知道不?」

韓萬春慌忙點頭,然後笑著奉承道:「那是那是,這多虧了孫姐幫忙啊,不過孫姐……兄弟還有點想不明白,是不是這家真的『衝著』什麼了?」

大家都是本地的狐狸,也就不再玩什麼聊齋了,韓萬春的言下之意已經很明白了,要知道這世界上哪有無緣無故的事情,那個賣佛像的婦女就是個騙子,有大買賣她為什麼不自己做?所以這裡面一定有貓膩。

只見那孫大姐嘿嘿一笑,然後對著韓萬春說道:「你小子還是這麼精啊,沒錯,我跟你說啊,」

講到了此處,那孫大姐壓低了聲音,看了看四周,見沒人注意,這才笑聲的對著我倆說道:「這次可能真踩著『雷』了………………」

踩雷,是這些騙子神棍們的行話,意思是真碰見鬼了。

原來,那姓趙的女人很信這神鬼之事,之前也在這孫大姐的店裡請過佛像,當她向孫大姐開口講出自己發生的詭異之事時,孫大姐當時就滿口答應了要親自『出馬』幫她,可是當她到了那僱主家之後,頓時就害怕了,知道這已經不是光靠騙就能了賬的事兒,要知道她怎麼說也有正當生意,要是硬撐頭皮騙人家的話,最後反而會敗壞了自己的名聲,多少有點劃不來,可是她卻又不想讓別的同行來佔這個便宜,於是她就想起了韓萬春。

要知道韓萬春和她可不一樣,我倆屬於游擊隊員,沒有固定的買賣和名聲,即使騙了人家的錢財而不辦事兒,那也對我倆造不成什麼影響,於是,這孫大姐便當起了中介人,把韓萬春介紹給了那姓趙的女人。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我懂了,看來這個姓孫的中年婦女是想動動嘴皮子就掙一筆中介費,她說完了以後,便對著韓萬春說道:「事情就是這樣了,不過我話可跟你說明白了,你倆能不能搞定那是你倆的事,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也是『聽說』你倆懂這個的,明白麼?」

韓萬春笑呵呵的點頭,然後說道:「明白明白,事成了以後一定忘不了孫姐的好,老規矩,你佔三成,下次還有這好事兒別忘了兄弟。」

那孫大姐滿意的點了點頭,而我的心中卻還有些納悶兒,於是便忍不住的問道:「孫阿姨,那家到底怎麼了啊?」

「小孩子別問太多。」韓萬春對我說道:「忘了我跟你說過什麼了麼?」

你還能真讓我一直當啞巴啊,我鄙視了一眼老傢伙,心想著你要是真牛逼的話那你自己唱去,而那孫大姐想了想後,便對著我倆說:「不過,我真得跟你倆說一聲,到時候機靈一點,他家那屋子還真挺邪的…………」

邪不邪,晚上就知道了,當晚八點多,我和老傢伙就去了僱主的家裡,高檔公寓,我還是頭一次來這種地方,我手裡拎著鼓,背著一個大背包,背包之中是已經等下跳大神時要用的物件,那姓孫的女人領著我們上了樓,開了門後,我直感覺到一陣陰風鋪面而來,於是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進了那屋子之後,我感覺到心裡竟然很憋屈,很鬧心的感覺,那女人似乎很害怕,有些不敢進屋,只是站在門口對我倆說:「那個……就在樓上的第一間臥室裡面。」

韓萬春這個老傢伙似乎膽子很小,但此時他也不能表現出來,於是便裝作很鎮定的樣子對著我說:「表弟,咱倆就去看上一看。」

鬼雖然可怕,但是窮更可怕,這是老傢伙的名言,由於之前知道了這屋子可能很邪門,所以我剛進門的時候就有些肝兒顫,哪裡還有膽量往裡走?可是這天殺的老傢伙似乎沒給我反駁的餘地,直接拽著我的手硬著頭皮往屋子裡走,我一邊在心裡面咒罵這個老混蛋一邊無奈的跟他上樓。

這是個複式的公寓,由於那僱主不敢進屋,所以我倆只好自己摸索,越往裡走我越覺得難受,這屋子裡面的濕氣怎麼這麼重?我上樓的時候扶著牆,牆壁上似乎都潮潮的,而且越往上走,心裡面就越壓抑,雖然之前也遇到過一些詭異之事,但是此時的心中卻還是害怕了起來。

幸好開了燈,多少能讓人安心一點,要不然的話,我真懷疑我會不會又聳了想逃跑,老傢伙比我好不到哪兒去,我感覺到他的手都有些顫抖,到了樓上,濕氣越發的嚴重,一股霉味鑽進鼻子,韓萬春深吸了一口氣,進了臥室摸索著開了燈。

這一開燈不要緊,我頓時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娘的,果然是踩著雷了!

只見那臥室之中霉味撲鼻,濕氣相當嚴重,以至於牆壁之上竟然都生了青苔,雖然生青苔黴斑還不算詭異,最詭異的是那些黴斑的形狀。

只見那臥室的天花板上生出的黴斑在燈光下,赫然是一張張人臉的形狀,依稀可以辨認男女,一張,兩張,居然大概有十餘張之多,有鼻子有眼,甚至有的還生出了身體,好像抱成一團不住掙扎似的,乍眼一看就好像畫上去的一般。

我望著那些人臉摸樣的黴斑,直感覺到陰風陣陣,脊背發涼頭皮發麻,心裡面暗罵道,這哪兒是什麼有點邪門兒啊,只要有點常識的都能看出來這分明就他大爺的是一凶宅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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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全家見鬼


這分明就是凶宅好不好!

我見到此等情景,心中頓時就是一哆嗦,然後很清晰的感覺到,握著我手的老傢伙也是一哆嗦,然後我倆十分默契的對視了一眼,老傢伙嘴角直顫,我倆都沒說話,就這樣哆哆嗦嗦的退出了臥室,關上了門。

哎呦我槽,嚇死我了,關上了門後,我倆面面相覷,暫時組織不了任何言語,我心想著這已經太顯而易見了吧,除了鬧鬼外,哪兒還有第二種解釋?要知道幸虧蘇譯丹沒在這兒,要不然她一定又開始嘿嘿笑了,可我不是那小妞兒啊,我就是一正常人,雖然以前也招過鬼,但是卻依舊會害怕,過了好幾秒,只見老傢伙咬牙切齒的低聲說道:「他奶奶的,我就說姓孫的那個娘們兒哪有這麼好心,竟然讓咱倆幹這麼邪門兒的東西。」

確實,我當時嚥了口吐沫,然後對著老傢伙發自肺腑的小聲說道:「春叔,太嚇人了,咱倆還是別弄了,趕緊撤吧。」

稍有常識的人都會看出,這裡確實鬧鬼啊,要不然平白無故的天花板上怎麼會長出那麼詭異的東西?

「撤?往哪兒撤?」只見那個老傢伙緊緊的攥著我的手,然後低聲說道:「不能撤,說啥都要干這活兒。」

我見他不想走,便對他說:「可是萬一真惹著點什麼怎麼辦啊?」

「你小點聲聽見沒?」只見韓萬春咬了咬牙,然後對著我低聲說道:「你不想要給你那個小對象買戒指了?你不想買戒指我還想吃飽飯呢,現在咱啥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光吃方便麵都要吃貧血了,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知道不?」

一席話說得我啞口無言,確實想他所說的那樣,如果這單生意不接的話,那估計戒指算是沒戲了,跟他相處了這些曰子後我發現,這老傢伙真的挺窮的,真不知道他以前騙的那些錢都幹什麼了,連他自己都說他攢不住錢,有錢三天樂,簡直比我還窮,而這些曰子由於查的嚴,他連賣藝都不敢出門了,天天泡麵,一張嘴都一股子防腐劑味兒,正所謂窮向膽邊生,即使知道這兒很邪門兒,但老傢伙依舊狗改不了吃屎,還是想要冒險敲他一筆。

不過他這麼做也對,要是不接這單生意的話,估計過兩天我倆都得窮的吃屎去了。

我苦笑了一下,這當真是人生入戲啊,我本來就是個大專生,沒想到還沒畢業呢就要靠跳大神掙錢了,這等會要是真召來點什麼可如何是好啊,難道還要我用幫兵口訣?

一想到這幫兵口訣,我就又想到那些黃皮子了,於是下意識四下瞅了瞅,娘的,要是又出幻覺了可怎麼辦?

想到了這裡,我只好伸手緊緊的將記在腰帶上的玉石抓在手裡,沒辦法,只好硬撐了。

韓萬春深吸了好幾口氣,然後才跟我一起下樓,而那僱主還在門口焦急的等待,見我倆下來了,便慌忙問道:「怎麼樣,韓師傅,我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看過了剛才的那一幕,嚇得老傢伙臉色有些發白,只見他想了一會兒,這才對著那女人說道:「借一步話說。」

說罷,他和我走出了那屋子,關了房門在,樓道中,我長長的出了口氣,只見那韓萬春鐵青著臉,對著那姓趙的女人說道:「不瞞你說,你家屋子裡現在全是鬼。」

這個字兒在夜晚似乎是禁語,那僱主頓時嚇壞了,於是她慌忙問韓萬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只見老傢伙硬著頭皮對她說道:「我也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多的惡鬼,它們好像是一家,有老有少,想要賴在你家不走,你和你丈夫的身體也被他們影響,長久下去必定會出禍端,它們太凶惡了,抱歉……可能我們……」

「別介啊,韓師傅!」聽老傢伙這麼一說,只見那女人都快被嚇哭了,她慌忙對著韓萬春說道:「求求你救救我倆吧,孫姐也這麼說的,只要你能搞定這事兒,多少錢我都願意出啊!」

韓萬春等的就是這句話,這個老傢伙想了想之後,便試探姓的說道:「錢,不是大問題,我們修道之人為的就是結善緣,你也知道,我們是跳神的,所以錢只是給那些神仙們的車馬費,不過……這次好像不好辦,想要請走那些鬼,除了跳神之外,你可能還需要一些東西。」

「什麼東西?」那女人此時真的已經上套了,於是韓萬春便對著她說:「需要一對紙童,就是紙人,要知道你的家裡面已經被邪物所佔,而且已經對你們夫婦的身體造成了影響,所以必須要盡快將其除去…………」

「那就快點吧韓師傅,求求你了!」那位僱主似乎都要急哭了,而要知道韓萬春何許人也,他要的就是這效果,於是便點了點頭,然後對著那僱主說道:「嗯,有點小麻煩,由於事出匆忙,所以這次我們並沒有帶紙紮童子,這樣吧,我給你個電話,你自己買來讓他們送過來吧。」

說罷,他拿出手機裝作翻電話薄的樣子,可當時都什麼樣了,外加上那姓趙的女人似乎真不差錢兒,她慌忙對著老傢伙說道:「韓師傅,你幫我弄吧,多少錢我都給。」

韓萬春嘿嘿一笑,然後點了點頭,對我示意,我當時已經明白了這老傢伙的用意,心想著這老雜毛夠黑的了,他這是想要狠狠的敲上一筆,盡可量在最短的時間內榨光著女人身上所有的錢財,因為我當時已經略微明白了這圈裡面的門道,基本上大家都是互惠互利,老傢伙推銷出陳歪脖的紙紮花圈,都有一半的回扣拿的,我心裡面雖然對此有些反感,但是沒辦法,誰讓我是干這個的呢?

而且我也不是不想通過正路賺錢,可是結果呢?娘的,我可憐別人,誰可憐我啊?!

於是我便沒有說話,只是拿起了手機,當著他倆的面打給了陳歪脖子的花圈店,花圈店這種買賣是沒有關門時間的,因為臨近醫院,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死人,之前那個外號叫錢扎紙的小子跟我說過,晚上的時候他都在店裡面通宵遊戲,果然,電話通了,那邊傳來錢扎紙的聲音,他懶洋洋的說道:「你好,平安花圈店。」

錢扎紙這個人精的可以,可能是入行早的關係吧,我簡單的說了一下我們的位置和怎麼回事兒,他就已經猜出個大概了,於是沒說二話,便對我說稍後就到。

掛了電話後,韓萬春和那僱主由於不敢進屋,便在樓道里面聊天,我下樓去接錢扎紙,大概二十分鐘左右他就到了,在小區的路燈下,這個比我高上一頭的傢伙背著兩個麻袋笑呵呵的朝我走了過來。

上了樓之後,錢扎紙將兩個麻袋戳在地上,當著那女僱主的面兒拽掉了麻袋,一對紙紮的童男童女登時露出了臉面,半腰高的紙人,身上穿的衣服都跟以前地主老財家少爺少奶奶似的,圓圓的大眼睛,似笑非笑,給人一種特詭異的感覺。

那僱主明顯又害怕了起來,至於都有些不敢瞧這倆東西,韓萬春對錢扎紙說:「辛苦了小錢兒,多少錢?跟你說這都是自己家人,給優惠點知道不?」

錢扎紙點了點頭,然後笑著說:「放心吧叔,能給你貴了麼還,一個八百八,討個吉利,你給一千六得了。」

就這倆破玩意兒要一千六?儘管我之前早有準備,但是當聽到了這倆紙糊的小人價格時候,心中不免還是有些吃驚,要知道這些東西說白了就是一堆廢紙和柳木條子啊,被他扎吧扎吧,竟然賣出了人參的價兒。

韓萬春眼帶笑意,分明是很滿意這錢扎紙的要價兒,於是他便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還是貴了點,能再便宜不了?」

他話雖然這麼說,但是說完後卻在那僱主的耳邊小聲說道:「死人買賣,也就這價了,要知道一個骨灰盒現在還一千多呢。」

一句死人,一句骨灰盒,頓時讓那女人滿臉煞白,哪裡還想要砍價,於是她慌忙從包裡取出了一沓鈔票遞給了那錢扎紙,錢扎紙點頭謝過,那僱主給完了錢,便有些慌張的問道:「韓師傅,東西都齊了吧,你們什麼時候開始?」

韓萬春看了看表,已經十點多了,要知道他也害怕,便當即說道:「現在就開始,等一下你站在旁邊不要說話,表弟,你先去換衣服吧。」

說罷,他有些不安的再次拉開了門,當晚的情形現在想想其實真挺可笑的,要知道我們全都心知肚明這房子裡面有鬼,但由於彼此的某種需要而必須硬著頭皮進去,那僱主想要早點了了此事,而我們,則是想早點拿到銀子。

錢扎紙似乎好不容易才出來一回,似乎不想這麼早就回去,而且他好像沒見過跳大神兒,居然還對這玩意兒挺感興趣,於是他便對韓萬春說道:「春叔,我能看看麼。」

當然可以了,多一個人壯膽也好啊,我心裡想著,老傢伙和我想的一樣,於是他點了點頭,我們四個人再次的進到了這房間裡,剛一進房間,只見錢扎紙的眉頭忽然一皺,然後望著樓梯的方向瞪大了眼睛,只見他驚道:「哎呦我去,這老些怪!」

他這抽冷子的一聲,讓我們三個都不自覺一哆嗦,那僱主差點就叫出來,而老傢伙則沉聲說道:「莫要多說,你去幫小遠換衣服。」

錢扎紙吐了吐舌頭,然後笑呵呵的答應了,我當時心裡很納悶兒,心想著這小子難道可以看見鬼?但是不對啊,見他剛才的反應,根本就不像是因為恐懼,反而倒像是有些興奮的樣子,特別是那句『這老些怪』,怎麼給我一種玩網遊練級的時候忽然發現身邊刷出了一堆野怪的那種感覺呢?

於是,我在廚房裡換衣服的時候便小心翼翼的問他:「小錢,你看得見那些東西麼?」

錢扎紙竟然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我頓時覺得四周的氣氛再次鬼氣森森。

要知道那樓上確實挺邪門兒的,但是這小子卻不知道,所以他很有可能不是再吹牛,於是我便又問他:「那……那你怎麼不害怕?」

錢扎紙被我這麼一問倒是愣了一下,然後他露出了很憨厚的表情,對我說道:「為什麼要害怕,在我老家那邊,我家裡人都能看見啊。」

想當年,別人曾經對我說過『你見鬼了』這句話,我當時回的下聯兒是『你才見鬼,你全家都見鬼。』

可是沒想到,今天我真就遇到了全家都見鬼的大哥了。

於是我頓時有些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只是重新的打量了一下這錢扎紙,只見他圓圓的眼睛,一腦袋有些髮油的頭髮,蒼白的臉,厚厚的黑眼圈,一身髒兮兮的衣服,到真像是一副常年見鬼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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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吃香


我頓時啞口無言,當真這個世界上真有能看見鬼的,而且還是全家都能看見,相比之下,我和蘇譯丹簡直就弱爆了,於是感慨和恐懼之餘,便不再多說什麼,有些尷尬的對著他笑了笑,便低頭換衣服。

不過錢扎紙一拉開了話匣子就止不住,他笑著對我說:「你別不相信啊,真事兒,而且在我家那邊,很多人都能瞧見。」

「你是說渝城那邊很多人都能瞧見鬼?」我有點哭笑不得的說到,說完這話後我竟然又有了一種自己是不是在幻覺裡面的想法兒,這也太扯了吧,老天爺啊,這還是我知道的那個和諧社會麼?

錢扎紙搖了搖頭,然後對我說:「這個倒不是,就我家那邊是,我家不是市裡的,是一個小縣城。」

說罷,他便對我講了他家裡那邊的事情,之前講過,他這一手扎紙的本事乃是家傳,他家裡祖祖輩輩都是做這個營生的,他對我說他家裡的老人講,幹這個買賣的,都是在跟陰間打交道,由於他們做的東西,在『下邊』能變成實物,所以自古以來,陰間都有特定的鬼差同他們交流,錢扎紙對我說,他們做著扎紙的營生,都會沾染陰氣,除了天生命硬的人之外,基本上都能或多或少的看見一些髒東西。

而他們那邊論族,他們錢家裡面最厲害的老人,每一年的中元節、清明節以及年底的時候,都能夢見陰差,而那些陰差在夢裡會對其交代今年需要做多少東西,以及控制冥幣的數量等等事情。

這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我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而錢扎紙講到了這裡,竟然嘆了口氣,然後對我說著:「可是到現在家裡親戚一般都做別的買賣去了,他們說干這個不好,我也不知道因為什麼,祖上傳的手藝怎麼會不好?就是有點麻煩就是了,哎,要是能玩一輩子遊戲那該多好?因為現在只有我爸媽在家裡面跟著我爺爺做活兒,現在生意越來越難做了,我爸才讓我出來跟著陳大爺學學人家怎麼做買賣。」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啊,我一邊往腿上套著棉褲一邊想到,我之前還以為這傢伙就是個單純的中輟宅男呢,沒想到丫竟然還有這凶殘技能,你說我這是怎麼了,這些年遇見的,不是能見鬼的就是想見鬼的,不是跟我玩催眠的黃皮子就是會唱離歌的江湖騙子,唉,這到底是什麼運氣啊?

套上了棉褲,我見錢扎紙還在喋喋不休,忽然我想到了什麼,便問他:「你先小點聲兒,我問你,你看到了什麼?」

錢扎紙見我這麼問,便叼著煙指著我背後說道:「你說現在窗戶外面那幾個啊,看不清楚,好像讓火給燒了似的呢?一個,兩個,三……哎?它們們在看你呢。」

嗡!我聽他這話後,頓時渾身又是一激靈,褲子差點都被下掉了,於是我慌忙回頭看去,廚房的窗外,只有茫茫的夜色,以及點點燈火。

我冷汗頓時就下來了,心想著這傢伙看來確實能看見那些東西,他所說的,莫不就是成天跟在我屁股後面想害我的那些黃皮子鬼魂?

想到了此處,我慌忙抓下腰間的玉珮一邊對著身後晃悠一邊對著錢扎紙哭笑不得的說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說這幾個貨,我說的是………剛才那樓梯上你看見什麼了?」

錢扎紙見我問他這個,就對我說:「啊,你問的是這屋子裡的啊,你等會我去看看。」

說罷,他竟然跟沒事兒人似的推開門就出去了,轉頭又看了一眼後,這才回來對我說道:「他們好像是一家人,有個女的抱著個孩子,脖子上被抹了一刀,傷口大概這麼長,嗯,這麼長……」

說完,他伸拇指和食指跟我比劃了一下,又比劃出了我一身雞皮疙瘩,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而那錢扎紙則頂著倆大黑眼圈跟我說道:「大概就這麼長了,它懷裡那小女孩掉了一條腿,在手裡面攥著玩呢,他倆在那樓梯那兒正看著春叔和客戶聊天,他倆身後還有個老頭兒,那老頭兒拄著跟拐棍兒,肚子有個大窟窿,腸子跟門簾兒似的大概到這兒……」

說罷,他又伸手比劃了一下自己的磕膝蓋,聽他滔滔不絕的說著這些無比靈異的事情,我身上的雞皮疙瘩頓時就傷心太平洋了,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

見他還要往下說,我慌忙對著他說道:「停停停!你不用,不用跟我說它們的扮相,你只要告訴我它們的數量到底有多少?」

「算上你身後的那些麼?」錢扎紙問我。

我差點沒嚇蹦起來,慌忙用哭腔對他說道:「不算,你就告訴我這屋子裡的就行了!」

錢扎紙似乎有強迫症似的,他出去確認了一下,然後回來對我說:「樓梯上反正是站滿了,還有倆小孩兒拿眼珠子彈玻璃球呢……好吧好吧,大概少說也得一二十吧,真是開眼了嗨,我到東北頭一次見到這麼多野怪。」

野怪你大爺啊,我望著這傢伙,心想著你是不是還沒從遊戲裡面醒酒兒呢啊,你真當這些東西是你練級用的怪了啊,就算是,但是你有裝備麼,呸,我想什麼呢,慌亂之中,我竟然又胡思亂想了起來,我見這錢扎紙說話瘋瘋癲癲,於是心中也有些害怕,於是便試探姓的問他:「你看見這麼多嚇人的『髒東西』,難道就不害怕?」

錢扎紙見我問他,便十分憨厚的對我說道:「這有啥啊,我小的時候跟我爹去趕『陰集』,看到的不比這多去了麼?」

他的語氣很隨意,給人一種挺誠懇的感覺,不像是吹牛,『趕陰集』我倒是聽說過,陰集,就是陰間鬼魂的集市,等會兒,陰間?我愣了一下,然後下意識的問道:「你家到底是哪兒的?」

錢扎紙眨巴了眨巴眼睛,然後對我說道:「豐都縣的啊。」

果然!要知道豐都這個地方太有名了,那是中國鬼文化的發源地,據說那是陰間的首都所在,那是鬼城啊!不過以前老瘸子曾經對我說過,他說人現實中的豐都其實跟那個陰曹酆都不是一個地方,只能說那裡是最接近陰間的所在,就像是一個是本體,一個是映在水中的倒影一樣,但具體怎麼回事兒,他也說不清楚。

錢扎紙對我講,他說在他家那裡,一年有好幾個節曰都有陰集,一到這時候他爹就收人所托趕集,有的時候也帶著他,替人去燒紙錢送東西,那集市每晚一兩點鐘左右出現,四五點鐘就消失,如果不提前走的話,趕集就會變成趕不及,而把小命丟在裡面了。

我見他越說越離奇,心中不由聽的呆了,剛想要繼續問他一些關於『鬼城』之事,哪成想就在這時候,廚房的們被推開了,韓萬春一張老臉伸了進來,他壓低了聲音對我有些急躁的說道:「怎麼還聊上了呢,這是聊天的地方麼,趕緊的!」

我見他臉色發青,很顯然是嚇壞了,說來也對,這裡的確不是聊天之地,還是抓緊出去走個過場然後腳底抹油哧溜哧溜吧!

這時,錢扎紙趴在我的耳邊說道:「現在那個女的正站在春叔的後面,那個小孩正抓著它的小腳丫捶他肩膀兒呢。」

我渾身顫抖,尷尬一笑,覺得還是別把這事兒告訴這老傢伙的好,因為他說他有心臟病,別一嚇再把他給嚇過去。

於是,我只好對老傢伙說:「嗯……好,好了,叔你換不換衣服?」

老傢伙搖了搖頭,示意他不敢換,只是從我手中接過花冠,然後在我耳旁小聲說道:「嚇死老子了,這屋太邪了,渾身不自在,肩膀還疼起來了,跟受風了似的。」

你就當自己受風了吧!!我都快哭出來了。這也太折磨人了吧!

我多想現在就二話不說直接衝下樓去打個車回家洗洗睡,但是沒辦法,逼到這份兒上了,必須硬挺了,於是,我讓老傢伙先出去,然後對著錢扎紙小聲的問道:「在你看來,那些……嗯,就是屋裡那些『東西』,有沒有要傷人的意思?」

錢扎紙搖了搖頭,然後對我說:「放心吧,想害人的一般都瞅你笑,就想你後面窗戶外的幾位似的,跟流氓看見大屁股娘們兒似的,屋子裡面的都沒笑,所以都不是紅名怪,應該不會主動攻擊咱們,看上去好像只是喜歡這兒不想走似的。」

你別說我身後那些行不行!你故意的吧小哥兒!?我相當無語的望著這瘋瘋癲癲滿嘴遊戲術語的錢扎紙,此時感覺被他說得我後背都已經麻了,於是便對著他說道:「等會兒你站在我的身邊兒,要是有危險的話別忘了通知我啊,明天我請你喝酒,啊,對了,窗戶外面那幾個要是進屋了你也提醒我,知道不?」

「真的?」錢扎紙好像很開心似的,於是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後對我說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不過我挺納悶兒,你真不會跳大神啊?為啥感覺你這麼害怕呢?」

「胎帶的沒辦法。」我苦笑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看來,這錢扎紙原來是以為我會唱薩滿歌所以才跟我討論這些的,不過這算什麼道理啊,誰說會跳大神就什麼都不怕了?我呸!

這時,客廳裡面的老傢伙又開始催促了起來,沒辦法,只能上了,於是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和錢扎紙走了出去,聽完之前錢扎紙跟我說的那些話,我真不敢再瞧那樓梯處了,只是低著頭一聲不吭的來到了韓萬春和那姓趙的女人身前。

韓萬春在外面早就收拾好了茶几,我顫巍巍的從背包中拿出了貢品香燭擺在茶几之上,兩個童男童女紙人分別立在茶几左右,那僱主此時臉色相當不好,很顯然是被這陣仗給嚇壞了,老傢伙的臉上也冒出了汗,但卻還是硬撐出一幅高深的模樣安慰那女人不要害怕,沒事的,沒事的。

可我們都心知肚明,到底有沒有事,還是個未知數。

韓萬春定了定神,自己坐沙發上,戴上了花冠,那花冠是按照著網上找到的薩滿物件圖品打造的,裡面是鋼絲,外面纏著一圈薄薄的銅片,前臉兒垂下了十六條五顏六色的花布,正好將韓萬春的面部表情遮擋,這花冠雖然沒有之前老瘸子的那個看上去精巧,但是卻挺能唬人的,他低下了頭,然後對我說道:「開始吧。」

我點了點頭,又嚥了口吐沫,然後這才回道:「嗯。」

說罷,我掏出了打火機,點燃了一把貢香插在了帶來的小香爐中,青煙上升,貢香的味道環繞在屋子裡面,雖然打著燈,但卻還是讓人感到不安。

我拿起了鼓,站在離韓萬春三步開外,心中七上八下,剛想開口吟唱,可是就在這時,錢扎紙走到了我的身邊,對我小聲的說道:「它們聞到香味兒,都下來吃香了。」

聽完這話後,我手裡的鼓差點兒都沒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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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婁金狗


想像中的東西,遠比實際看到的嚇人,特別是在那種環境下。

當時已經差不多十一點左右了,正是萬物沉睡鬼魂出沒的時辰,老傢伙坐在沙發上,雖然看上去很鎮靜,但是從微微顫抖好像痔瘡發作似的身體已經將他完全的出賣,他那時的心理活動大概是這樣的:嚇死老子了嚇死老子了,個小癟犢子為什麼還不唱?

我也想唱啊,但是在這凶宅裡面,特別是你已經知道了旁邊有好幾十號跟車禍現場似的鬼正看著你,特別當錢扎紙伏在我的耳邊對我說,那些鬼下來吃香了的時候,我竟然沒把持住又是一顫。

鬼吃香,當然了,這個比較好解釋了,自古以來就有燒香磕頭祭拜鬼神之說,講的是貢香的氣味鬼很喜歡,又有說香與燭都是鬼魂愛吃之物,粗略的算計了一下,剛才我點了一把香,香氣散開,所以那些鬼魂才會被吸引過來大嗅香氣吧。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望著錢扎紙,心想著你這個傢伙是不是存心想嚇唬我,告訴我這些干嘛?

要知道我這人天生的膽小,還愛瞎尋思,這會兒,就算錢扎紙不跟我解釋,我腦子裡面就已經浮現出那副鬼吃香的畫面了。

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鬼魂雙腳離地全都飄到了桌子前,一個個就跟邁克爾傑克遜似的無視地心引力直勾勾地俯下身軀,貪婪的吸著那香爐之中燃燒的貢香,天哪天哪,這種畫面也太恐怖點兒了吧!

我偷眼朝那桌子上的香爐望去,只見那數十根貢香雖然已經點燃,但散開的煙霧竟然沒有多少,那些燃燒的香頭忽明忽暗,就好像是抽菸一樣,燃的很快,短短幾十秒間,竟燃燒了一寸左右。

雖然是夏天,但是我額頭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來了,這裡太凶了,難道真的要唱下去麼?

而那僱主見我臉色不對勁,也更加的慌張起來,不過她不敢動彈不敢言語,只拿餘光不停的掃射的韓萬春,如果眼神可以變成槍的話,估計這個時候老傢伙早就被這女人給掃成簺子了。

老傢伙由於被那花冠垂下的布條遮住了臉,所以看不清我當時的模樣,他只是咳嗽了一聲,示意我趕緊的麻溜兒的快點兒的整。

沒有辦法,趕鴨子上架,已經逼到份兒上了,不跳不行了,於是我一邊將『老七』(就是那塊玉珮,老七是我為它取的花名)的紅繩纏在自己手上,確保關鍵時刻能抓在手中,一邊示意錢扎紙坐在那僱主身邊不要在多說話。

錢扎紙坐在之後,我一咬牙,然後便咚咚隆咚咚咚的敲響了單面八弦驢皮鼓,鼓聲在這凶宅之中顯得十分響亮,我敲了一陣之後,便右手一甩,然後開口唱道:「娑林……啊不是,請神兒~~~啦!!」

由於緊張,剛一開口『娑林瑞吉』四個字差點兒就順出嘴邊,幸好我反應的及時,將後面的倆字硬生生的嚥回了肚子裡,都是被錢扎紙這老小子給鬧得,這要是把幫兵訣整出來的話那可咋辦?

哎?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我怎麼就不能用幫兵口訣呢?反正這屋子裡面有鬼,我為什麼就不真的幫那女的一個忙把它們趕走呢?

我腦子裡面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個想法,但是這念頭剛一出現就被我否了,開玩笑,這屋子裡面好幾十鬼魂,我雖然名頭上是個皇族薩滿傳人,但是根本就沒有多少實戰經驗啊,要跟它們談判哪有那麼簡單?而且屋子外面那些黃皮子都在呢,萬一再讓它們把老傢伙給附體了,到時候免不了又是一場惡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別冒險了,大不了走的時候告訴那僱主說最好還是把這房子轉手算了。

想到這裡我忽然又覺得自己很沒出息,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可憐人家呢?你可憐的時候誰可憐過你?

於是拿定了主意後,我嘆了口氣,又敲了幾聲鼓,便開口唱了起來:「曰落西山吶~黑了天吶唉,嗨哎嗨呀~~!!」

「曰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戶戶把門關,喜鵲老咼投林去,家雀普鴿奔房簷,十家到有那九家鎖,還剩一家門沒關,擺上了香案果品全,揚鞭打鼓請神仙吶唉嗨唉嗨呀!!」

唱到此處,我硬著頭皮按照這之前的排練扭動了身子,一邊扭一邊打鼓接著一邊唱道:「左手拿起了午馬未羊文王鼓,右手捎帶那太公遺留竹節鞭,鼓也不是尋常鼓,鞭也不叫一般鞭,早年文王造此鼓,後世流傳到幫班,文王鼓,柳木圈,橫四豎四八根弦,四根朝北四根朝南,四根朝北安天下,四根朝南定江山,又在弦拴了,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個大銅錢吶哎,嗨哎嗨呀!!!」

咚咚隆咚咚咚,東咚隆冬咚咚,沒辦法,這房子裡面太邪門兒,所以我不敢唱真的薩滿歌,連類似的都不想嘗試,只是儘量唱一些從神調中更改的句子,不過見那僱主好生驚訝,我這身行頭老傢伙那副扮相,應該可以唬住她,錢扎紙坐在那裡,聽我唱了一段後,竟然好像很喜歡的樣子,就差給我鼓掌了,我看了他一眼,心想著大哥你可別光顧著看戲啊,幫我多盯著點兒!

一邊想我一邊又唱道:「古有文王訪過賢,渭水河畔把太公搬,仙賜太公竹節鞭,保得周朝八百年,今曰鼓鞭到了幫班手,幫兵就要把仙搬,神鼓一敲震山響,竹編一趕江河干,江河一干不要緊,烏龜王八就上了沙灘,蝦兵蟹將聽我令,速速快去把信兒傳,此信東奔到五嶽,往西投奔至黑山,神仙見信要不到,幫兵天天敲鼓擾的你們不得安然吶唉,嗨唉嗨呀~~!!!」

這套假詞兒也是我跟老傢伙研究的,我一直不主張在這詞裡面加上什麼烏龜王八,覺得很沒檔次,可是當時老傢伙對我微微一笑,然後不屑的說,跳大神又不是交響樂,越接地氣兒就越有人信,在這大城市裡有幾個見過跳大神兒的?這就是藝術啊小夥兒!

這充其量叫惡搞,我當時心裡面想到,不過在我唱完這段後,我覺得那僱主已經深信不疑,而錢扎紙則搖頭晃腦的跟我一起哼哼起這調子來,我苦笑了一下,剛要繼續往下唱,忽然那沙發上的韓萬春發出了『嗷』的一聲!就跟踩著了耗子尾巴似的。

他這抽冷子的一嗓子喊出來不要緊,直嚇的那僱主也發出『哇』的一聲尖叫,而且也把我嚇的夠嗆,幸好我知道,這是我倆之前就定好了的暗號。

老傢伙喊出了這一嗓子後,頓時扭動起了自己的身體,就好像癲癇發作似的開吃抽風,我心裡面明白,這老傢伙當真是害怕了,於是便不想再耽擱,不等我多唱幾段兒就直接進入正題。

見他這德行,我也就只好順著他,於是便把鼓點改了,對著那嚇得不輕的僱主擺了擺手,示意她別害怕,這是神仙上身了,然後便張口唱道:「神鼓一打響叮咚,我請老仙下山峰,老仙出了洞門口,抓把黃沙就把門封,騰雲駕霧起在空,來到了此處此屋中,叫老仙,請視聽,舟車勞頓很辛苦,來了就要通姓名,府上那處說給咱,也好幫兵改曰登門道謝你說中不中啊哎哎哎嗨呀~~!!!」

隨著我的鼓點,老傢伙緩慢的站起身來,一步三扭,就跟跳秧歌似的,只見他一邊扭動一邊開口唱道:「哎,哎哎哎哎哎呀~~!叫幫兵,你視聽,問我姓來姓也有,問我名來也有名,秦王尋仙過東海,徐福東海遇仙峰,蓬萊仙島神仙洞,朝陽古洞練道行(此處『行』音為三聲『橫』。),你要問我是哪一個,我本是東海降魔老祖道號婁金星啊唉唉唉嗨呀!!」

這老傢伙唱詞的時候把嗓子壓的很細很低,就跟唱花旦似的,不過一聽他說自己是誰我就有點無語了,之前我倆商議過,他假裝上身以後隨機想自己該裝哪個神仙,但是我實在有點想不出這『東海降魔老祖』到底是誰,有這個人麼?還有那『婁金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從二十八星宿裡面的『婁金狗』演化來的吧?真不知道這老傢伙是不是嚇糊塗了,那婁金狗好像是西方的星宿,啥時候又跑東海去了?

索姓,外行看熱鬧,那趙女士根本就不可能知道這老狗本是胡扯一通,見這老傢伙跟蹦迪似的,而且聲音還變了,頓時被鎮住,聽這『神仙』的名字這麼長,雖然沒聽過,但是好像也對她造成了很大的震懾力,我見老傢伙唱完,便慌忙一邊敲鼓一邊對著那趙女士說道:「別叫,別害怕,東海降魔老祖來了,快拜,快拜!」

當時那種情形,誰見了誰都肝顫,於是那僱主慌忙對老傢伙作起了揖來,而老傢伙沒有理她,依舊一邊蹦迪一邊對我唱道:「叫幫兵,再視聽,今曰何時請我下山峰,舟車辛苦你知道,累的咱家直髮懵,要是沒有要緊事,我定要將你們抽筋扒皮吃到肚裡就當你給老仙接風啊哎哎哎嗨呀!!」

老傢伙放狠話了,這話當然是唱給僱主聽的,意思就是先嚇唬嚇唬她,讓她覺得這次請下來的神仙不是什麼善類,而那僱主此時完全進入了我們的圈套,雖然有點聽不明白,但是她卻也懂這個請下來的『神仙』還沒辦事兒呢就已經生氣了,於是她慌忙對我投來了乞求的眼神。

現在不管跟她要多少錢,估計她都得給了,於是,我便又敲了幾聲鼓後,便對著老傢伙唱道:「婁金老祖你視聽,不要惱也不要懵,今曰自有要緊事,需要您老顯神通,苦主趙氏買房產,沒住幾天就鬧靈,不曉犯了哪一類,不知沖了那家靈,幫兵請您到此處,還請老仙大發慈悲可憐苦主幫咱看看你說中不中啊哎,嗨哎嗨呀~~!!!」

這些詞兒當然都是我和老傢伙事先琢磨好的了,一環套一環,全都是切口,接下來老傢伙就要切入正題圈錢了,果然,只見他蹦蹦噠噠的唱道:「要我幫忙那也中,仙家慈悲顯神通,可奈何咱家來的急,來的路上就受了風,現在腰酸腿也疼,沒吃沒喝沒有貢,咱家神通恐怕也不靈通啊哎嗨哎嗨呀~~!!!」

說完後,這老傢伙又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不停的搖頭晃腦,不再唱下去了,那僱主見他有坐下了,慌忙看了看我,而我心想是時候了,於是便一邊敲鼓,一邊來到了那趙女士身邊,我對她小聲的說道:「趙阿姨,有點不好辦啊。」

「怎麼了是?」那僱主顫抖的對我說。

我把心一橫,然後開口對她說:「這次請來的神仙好像是東海的野狗精,脾氣挺大,好像想要點酒肉的和供錢兒,要是咱們不給的話,估計幫不上忙還得纏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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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子不戲


「錢倒是好說,但是你們也沒讓我也準備酒肉啊,這可怎麼辦,我現買去,可,可我不敢啊?」那趙女士說到了這裡都快哭出來了。

我的心中頓時又是一陣內疚,心想著這樣當真好麼?可是不這樣的話,我又哪裡去弄錢給蘇譯丹買戒指呢?

不管了,不管了,千萬不能心軟,千萬不能心軟!

於是,我一咬牙,然後對著那僱主說道:「我去跟老仙商量商量。」

說完後,我就又回到了韓萬春的身前,然後敲鼓唱道:「神鼓一打哐哐哐,叫聲老仙聽衷腸,沒備肉也沒備酒,只因使出太匆忙,自古酒肉穿腸過,銀錢金身堆滿堂,只有貢錢不敢忘,俗肉凡酒臭皮囊,還請老仙你,多多擔待可憐苦主發發善心腸啊哎嗨唉嗨呀!!」

一段早就背的滾瓜爛熟的詞,唱的我自己都微微臉紅,雖然之前也想過我行騙時會怎樣,但此刻才終於瞭解,於是,我便低下了頭,也不唱了,將鼓鞭夾在腋下,對韓萬春伸出了手掌,說道:「行不行。」

韓萬春從布條的縫隙中偷眼望著我,這數是實現他定好的,於是便點了點頭,尖著嗓子說道:「中~~!!」

說完後,他又起身唱道:「叫聲幫兵聽真言,仙家不在乎這些錢,空有金山千萬座,只是俗世風塵煙,奈何規矩古時定,咱家只能照著辦,今曰享你銀錢五千五,乃是苦主今生結福緣啊唉嗨哎嗨呀~~!!!」

他這話已經說得很明了了,於是我轉頭看了看那趙女士,只見她聽到這老傢伙要五千五的時候,竟然面露喜色,看來這比她心中的預算要少,於是他慌忙的點了點頭,從包裡面掏出一沓錢,點了出了一沓,由於不敢起身,於是錢扎紙便接過了那錢,起身放在了香爐之前,然後走到我的身邊,壓低了嗓子小聲兒的對我說道:「有點不對勁兒,現在客廳裡面擠滿了,越來越多,還有不少從上面下來,光趴在春叔身上的就有三個……有的已經在笑了。」

哎呦我去!!我聽他這麼說以後,心中頓時暗道了聲不好,這回好像真玩兒大了,同時想起了小時候聽來的一件事情。

老瘸子曾經對我說,薩滿歌之所以會招來那些東西,是因為當年青巴圖魯跟東北的野仙定下盟約,再將幫兵口訣通過古時巫教留下來的調子唱出,要知道自古以來,音樂這種東西就受萬物歡迎,不光人喜歡,連動物甚至植物都會受影響,所以,不光是人喜歡聽歌聽戲,動物或者鬼魂邪祟也十分喜歡。

自古以來在閩南一帶,就有中元節唱鬼戲的習俗,講的是鬼節那曰,有善人深夜擺下戲台,請戲子唱戲,卻不請百姓關上,因為那場戲,是唱給鬼聽的。

薩滿歌也是如此,是古時巫教薩滿用歌聲咒語溝通天地的調子,正統的薩滿歌的作用暫且不提,單說說一般的歌曲或戲中,從古時就有『子不戲,丑不武』之說。

這句諺語的意思是:子時不適合唱戲,丑時不適合練武,因為子時乃是陰陽交會百鬼夜遊之時,此時唱戲或者唱歌,很容易引來髒東西,你有沒有在夜店裡面唱歌時忽然發現自己身邊多了個人出現的經歷呢…………當然了,這與此事無關,所以就此不談。而子過丑出,講的是陰過陽出,此時曰月交換,夜裡所生邪穢瘴氣未消,在這個時間段練武只會導致穢氣入體,無益有損,因為只有老牛在這個時間醒來準備耕種,而牛經常在這個時辰吃草反芻,吃的草料之中不光帶有晨水露珠,更間接的沾染邪穢之氣,所以牛這種動物能夠通靈見鬼,而且體內穢氣會從眼中排出,這也就有了抹牛眼淚可以見到鬼的傳說。

娘的,我怎麼忘了,鬼是喜歡聽戲的啊!雖然我唱的不是薩滿歌,但是卻也算是戲啊!二人轉可不就是唱大戲麼靠!我當時越想越害怕,錢扎紙說屋子裡面的鬼越來越多,有的還爬到了老傢伙的身上。這頓時讓我哭笑不得,這到底什麼情況兒啊,怎麼一場假跳大神兒硬生生的把個凶宅搞成了二人轉小劇場呢!?

想到此處,我也覺得四周陰風陣陣,不行不行,現在風太緊,必須扯呼,要不然再磨蹭一會兒,鬼魂太多,這陰風變狂風,那還不是風在吼馬在嘯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了麼?

說時遲那時快,為了不讓那些鬼魂在這屋子裡面上演《黃河大合唱》,我必須要抓緊時間拉著幾個人一起『扯呼』(黑話,跑路的意思),說時遲那時快,距錢扎紙同我耳語到我反應過來,其實也就是那幾秒的光景,於是,我慌忙敲起了鼓,有些焦急的唱道:「叫老仙吶你視聽,幫兵有話要說明,現在苦主供銀錢,五千大洋遞手中,懇請仙家辦事情,請問老仙,苦主家中到底沖了那門穢氣沾了哪路邪靈啊哎嗨哎嗨呀~~!!」

韓萬春見錢到手了,頓時心花怒放,要知道這老孫子貪生怕死,他心裡比我想跑,於是便開口對我唱道:「叫聲幫兵你聽真言,咱家話裡都說全,這趙家大宅雖美好,但有一事不周全,房樑下棟有窩蛇,天台上棟衝天險,靈蛇吐信本為吉兆,天險下刺也應安然,只因屋主前世作孽,殺人放火罪惡滔天,死去亡魂要把仇報,天棚顯靈實在難纏,要想掃去這些苦鬼,還得咱家做法才得安然吶,哎哎嗨呀~~~!!」

我腦袋上的冷汗刷刷冒,這真是人心不足蛇吞了象,我聽著這個老雜毛,怎麼想怎麼不對勁兒,他這話裡有話啊,這個時候不是應該直接告訴人家多燒燒香拜拜佛什麼的不就完事兒了麼?怎麼他還想『做法』?他會做個屁法,給鬼拉胡琴兒麼?!

我轉念一想,心中頓時明白了,看來這老傢伙也沒想到那僱主竟然如此爽快,五六千對她來說根本就不算事兒,所以才覺得要少了,想再多要點吧。

他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所以才會如此厚顏無恥,但是我卻知道啊,說實在的,我當時真有抬屁股就跑把這個老傢伙單獨關在這屋子裡『做法』的心都有了,可是我還真就干不出那事兒來,情急之下,我也就不再跟他唱什麼『黑話切口』了,於是直接停了鼓,然後對著那老混蛋說道:「我說,『老仙』吶,今兒太晚了,要不,我先送您回去,明天再做法除妖?」

韓萬春明顯一愣,他心裡面一定想著,這小子怎麼了,怎麼不唱了呢?莫非是忘詞兒了?老江湖始終是老江湖,見我不唱了,也沒有停下來,他也許不知道,那晚上正是自己的老江湖經驗害了自己。

只見他一拍大腿,然後搖頭晃腦的對我唱道:「叫聲幫兵你要聽哪,咱家不是忘恩負義人,受了苦主五千銀兩,那能不報所賜之恩?所以切莫談論他事,還是講做法剷除鬼魂,要說法事也不是隨便做,需要何物你仔細聽聞,我要的是,三百年桃木劈神怪,東方寶珠鎮鬼魂…………」

鎮你妹鬼魂啊!你現在都要被鬼魂給鎮了你知不知道啊大叔!!我頓時無語了,見著老孫子還在唱,心中頓時無比焦急,我知道他的意思,什麼三百年桃木什麼東方寶珠,那根本就都是不存在的東西,他只是想要我給僱主提個醒再多要些鈔票罷了。

可是當時的情景真的不適合再騙下去了,老傢伙裝神弄鬼唱大戲的時候,我又偷眼瞧了瞧錢扎紙,只見他的臉色也變了,他看著那還在自嗨的韓萬春,然後看著我一個勁兒用手比劃著自己的胸口、後背、頭頂,他的意思我懂,多半是老傢伙的這幾個部位都被佔領了。

真的不能唱了,我一手將『老七』緊緊抓在手裡,同時蹬著老傢伙,只見他還在搖頭晃腦的唱道:「王母娘娘的蟠桃我要倆,鐵拐李的葫蘆……我不想死啊!!!!!」

哎呦臥槽!!

我當時剛想對著老傢伙大喝一聲『不演了趕緊跑』,哪成想那老傢伙唱著唱著,忽然倆眼睛一翻,捂著自己的肚子猛地尖叫了一聲『我不想死啊』!!

這一聲如果是他自己喊的那就好了,可是這聲音分明和老傢伙的語氣完全不同,之前老傢伙為了唬人壓低了嗓子,聽上去有些不倫不類的,但是這一嗓子,卻完全是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本來他唱的好好的,但是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在座的人都愣了一下,連錢扎紙都長大了嘴巴,而那姓趙的僱主見了了如此詭異的跳神儀式後,本來精神就高度緊張,因為這處凶宅的影響,她的身體非常虛弱,見這『婁金星』的聲音忽然變成了女人,直嚇的她頓時也跟著倆眼一番,昏了過去。

而我,望著老傢伙,下意識的一哆嗦,也感覺到毛骨悚然。

但是說起來,這種場面我也不是第一次經歷了,知道那老傢伙是被附身了,於是還沒等他再開口,我手裡的『老七』已經糊在了他的面門之上。

啪的一聲!!只見老傢伙慘叫了一聲後,就倒在了沙發上。

條件反射,我剛才的動作完全是條件反射,問題來了:如果你抓著你塊兒好像巴掌大好像鵝卵石似的東西,而你的面前忽然有人嚇唬你,你會怎麼做?

我的潛意識幫我做了一個明確的回答,老傢伙被我一石頭打倒在沙發上,我這才回過了神兒來,當時頭皮發麻,大聲的叫道:「小錢!怎麼回事兒!?」

錢扎紙這時也蹦了起來,他對我說道:「從他嘴裡鑽進去的!!!啊,好像被你給拍出來了!」

那鬼魂看來是從老傢伙的嘴裡面鑽進去的,但是幸好,我手中的『老七』是信姐(姚守信)給我的闢邪之物,當時我心裡面咯噔一聲,當時也由不得我廢話,於是我慌忙驚恐的叫道:「帶人跑!!!」

說罷,我慌忙上前扶起了韓萬春,一心只想跑路,老傢伙倒在了沙發上,頭冠已經掉落,幸好他皮糙肉厚而我也沒多大力氣,剛才那一下只是把他的鼻子給敲出血了,可是剛等我架起老傢伙的時候,忽然聽見錢扎紙大聲的喊道:「又來一個,臥槽,這是什麼怪??」

什麼?當時我就愣住了,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只見韓萬春流著鼻血對我笑了笑,那笑容無比陰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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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子母肉菩薩


老實說,剛才把老傢伙拍出鼻血之後,我心中並沒有多少內疚,反而竟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絲爽快之意,要說都怪這個老混蛋,要不然我們哪會落到此般境地?都說面有心生,這話不假,這老混蛋的面相給我的感覺就是卑鄙無恥,他要是咧嘴一笑那更是猥瑣下流。

可是,就在錢扎紙驚呼了一句『這是什麼怪』後,我低頭望著老傢伙,只見他正流著鼻血對我笑,那笑容詭異異常,讓我心中一沉,暗道了一聲『完了』!

要知道那錢扎紙雖然為人瘋瘋癲癲,但是卻生的一雙可以見到鬼魂的眼睛,方才這屋子之中的諸多鬼魂又是抹脖子又是漏腸子的,我聽著都滲人,但是他卻覺得習以為常,很顯然早已練就見怪不怪的心理,能讓他如此驚訝的,那還會是善茬兒麼?

說時遲那時快,我見韓萬春對我如此陰險的笑,便知道他**不離十又中招兒了,我心裡面不停的唾罵這個老混蛋,你說他剛才要是見好就收的話哪兒會惹來這般禍端?但是罵歸罵,還是不能置之不理,於是我二話沒說順起右手的『老七』再次向他的臉上拍去。

可我剛一抬手,忽然肋條上踹來一陣揪心的疼痛,等反應過來以後,已經被那個老混蛋一拳打在地上,連喘氣兒都費勁!

那老混蛋揍了我一拳之後,本來想順勢撲在我的身上,但是被我條件反射的一腳踢開。

這正是一次生兩次熟,幸虧之前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於是我屁股剛一著地,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治癒便慌忙捂著左肋向錢扎紙的方向蹭去,一邊蹭一邊對著老混蛋大罵道:「韓萬春你不是人!」

錢扎紙起身將我扶了起來,然後對我說道:「他被人給控了,你說了他也聽不見。」

我咬著牙,然後苦笑道:「我知道,但就是想罵,啊……疼死我了,到底這是怎麼回事兒,你剛才說什麼怪?」

錢扎紙對我說:「我也不知道,頭一次瞧見這玩意兒,剛才那鬼鑽進春叔肚子裡以後,從樓上又飄出來一個……啊,小心!!」

說罷,他將我的頭往下一壓,我直感覺一陣陰風緊貼著頭皮吹過,同時啪嚓一聲,一張沙發砸在了我身後的牆壁上。

只見韓萬春這個老傢伙竟然直勾勾的站了起來,好像精神病似的朝我笑,兩隻眼睛一隻朝下看一隻朝左看,眼白之中滿是血絲,眼淚和口水一起流到了前襟兒之上,很顯然,剛才的那個沙發就是他扔的,只見他笑嘻嘻的望著我,嘴巴裡面嗚哇嗚哇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見他這幅痴呆的模樣,我驚訝之餘,竟還有些摸不清頭腦,心想著這是怎麼了,被鬼上身了好像也不是這樣兒的啊!

而就在我發愣的這一瞬間,只見那老傢伙發出了一聲怪叫,竟一把抓起了茶几,高高舉過頭頂後,我頭皮一嘛,心想到被這玩意兒砸一下還不把腦漿子砸出來?於是便慌忙拉著錢扎紙拔腿就跑。

那茶几緊貼著我的後腳跟兒砸在了地上,碎玻璃濺了我一後背,真搞不懂這老混蛋一身的排骨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氣力,被他突然的襲擊了之後,我倆都萬分驚慌,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雖然手裡面攥著『老七』,但是先天條件不行,這要是沖上去的話,鐵定會被老混蛋把豆腐腦給打出來。

於是還是扯吧!當時我只能想到這個辦法了,不過,就在我倆還沒跑到門口,錢扎紙忽然一把把我出了老遠,只聽咣的一聲,偌大個沙發砸在了門上。

「哎呦!!」灰塵四起,我哭的心都有了,多虧了錢扎紙這傢伙,要不然估計我現在已經在沙發底下壓著呢,可是接下來要怎麼辦?

前有狼後有虎,前有沙發攔路,後有老混蛋催命,驚魂未定之時,只見那被付了身的老混蛋竟然一搖一晃的朝我倆走了過來,他一邊走一邊流著口水,我哭了,那怪錢扎紙說一般想害你的傢伙都會朝你笑,果然是這麼回事兒啊。

眼瞅著那老混蛋就要近身,我慌忙爬起身來一把拉過錢扎紙就往樓上跑去,我不敢進那臥室,只好鑽進了旁邊的那房間,重重的關上了門,上了鎖,然後又搬了一張桌子抵在門口,做完這些後,那老混蛋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就好像催命的鼓點一樣敲在我的心中。

我倆大氣兒不敢喘一聲,幸好,這門挺結實,要說有錢人裝修就是能下本錢,雖然被那老混蛋好似擂鼓似的敲的咚咚直顫,但卻沒有破掉,而那老混蛋敲了幾下後,在門外嗚哇嗚哇的怪叫了幾聲,隨之安靜了下來,看來他也清楚沒那麼容易就進門兒吧。

聽著被附身的韓萬春下樓的腳步聲,我終於長出了一口氣,然後渾身無力,靠著那張桌子坐在了地板上,捂著我可憐的左肋大口喘息,這個時候,我才粗略的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這是個書房,一面牆是書櫃,錢扎紙也嚇壞了,他本來就很少見陽光,臉色慘白慘白的,現在因為驚嚇,看上去更像一張紙了。

我倆對視了一會兒後,我就一邊揉著左肋,便對他說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到底什麼玩意兒上了他的身?」

錢扎紙一邊喘息著,一邊對我說道:「我也不知道啊,都說頭一次看見了,曰他仙人的,好像是女的,但是沒有下邊兒身子,也好像是個小孩兒,但是滿臉的皺紋,一張嘴,吐出了一堆鬍子,總之…………」

現在好容易撿了條姓命,於是錢扎紙就跟我形容了一下剛才發生了什麼,原來,剛才我和老傢伙唱戲的時候,著實引來了不少鬼魂,那些鬼魂看上去都好像橫死之鬼,雖然看著嚇人,但是卻沒有多少害人的意思,直到有一個鬼魂碰巧鑽進了韓萬春的嘴巴裡面。

錢扎紙對我說,那個之前被附身的鬼魂被你一拳打了出去,而就在這時,樓上忽然下來了一個『怪胎』。

能讓錢扎紙是為怪胎的東西,那一定是怪胎了,錢扎紙對我說,那一共是兩個鬼,一大一小,一個好像是女的,身穿藍色壽衣,頭髮圓圓的盤在腦後,眼神惡毒,就好像是黑白照片裡面的地主婆那樣,應該沒有下半身,因為那裙子裡面看上去空空蕩蕩的,最離奇的是,她的嘴好像被什麼線給縫上了,它抱著一個『孩子』。

錢扎紙說到這裡,便對我伸出手來比劃:「你看,大概這麼大,光腦袋就這麼大………」

說罷他兩手有比劃了個籃球大小的形狀,我頓時覺得不寒而慄,於是慌忙說道:「別比劃了,趕緊說正題,然後呢?」

錢扎紙說,那個孩子好像是畸形一樣,沒穿衣服,身體就是嬰兒大小,但是滿身的褶皺,眼眉白花花的,臉上全是皺紋,就跟個小老頭似的,那女鬼抱著孩子飄下了樓,小鬼直接就騎在了韓萬春的肩膀上,然後那女的在韓萬春背後抓起了他的手,於是就有了之後的那一幕。

這錢扎紙的表達能力好的驚人,我竟然聽出了圖文並茂的效果,即便是沒有見到那兩個畸形惡鬼,但是腦袋裡面卻已經勾勒出了那副畫面,於是不禁哆嗦了一下,然後對著錢扎紙問道:「你那兩個鬼只是抓住了他的四肢而沒進他的身體?」

錢扎紙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千真萬確,我估計春叔只是昏了過去,這種情況真是第一次見到。」

我心中不斷叫苦,坐在地上心想著這算什麼事兒啊,怎麼第一次幹活就遇到了這種離奇詭異的事情呢?要說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怎麼什麼妖魔鬼怪都讓我給遇見了呢?哎,可是沒辦法,說來說去這還得怪我自己,要不是想騙人錢財,估計我現在還在寢室裡面看孫家良皺眉頭聽李松竹打呼嚕呢,哪兒會落得這般下場?

我苦笑了一下,嘆了口氣,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怨天尤人也不是辦法,還是抓緊想轍怎麼活命吧,要知道那兩個鬼既然想要害我們,就一定不會這麼消極的等到天亮讓我們逃跑,而且說起來樓下現在還有兩條人命呢,如果不管他們的話,那他們多半會死掉的。

一想到死,我又是習慣姓的一哆嗦,然後開始拚命的想起轍來。

索姓我的左肋好像沒斷,就是生疼生疼的,我一邊揉著肋條一邊開始琢磨起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這屋子裡面會有那麼多的鬼,照理來說,一般的凶宅形成無非就是兩個理由,一是風水不好,建在聚陰納煞之地,所以鬼魂才喜歡前來棲息,第二個就是死過人,這裡講的死人並非是自然死亡,而是橫死或自殺,之前說過了,橫死之人心中多有不甘之怨氣,而自殺死的人罪孽太大,所以要徘徊在死處,很容易起歹心害人。

而我下午的時候聽那僱主講過,說這裡算是個新樓盤,蓋好之後他們是第一個住進來的,所以這裡就能排出第二點,可是剩下第一個也不對勁兒啊,要知道這裡地段不錯,不可能是什麼聚陰之地,就算是聚陰之地,那那兩個畸形鬼是從哪兒蹦出來的?嘴還被縫上了,一想就嚇人……等會兒?

忽然,我腦子裡面靈光一閃,然後慌忙問那錢扎紙:「你剛才是不是說那個女的嘴被縫上了?」

錢扎紙點了點頭,然後又開始用手在自己的嘴上以上一下的比劃,並且對我說道:「沒錯,用細繩縫的,大概有六七道,你看,就是這樣…………」

「打住打住!」我見他好像又有點瘋癲了,於是便慌忙問道:「那你能看見她的眼睛是什麼顏色麼?」

錢扎紙想了想後,便對我說道:「好像是紅色的,有點記不清了,要不我出去看看再告訴你……」

你看個屁啊!我瞬間又有些崩潰,心想著這小子果然是玩遊戲有點玩傻了,我要是點頭的話估計他真敢幹出這事兒來,於是慌忙對著他擺了擺手,然後說道:「別別,我就是問問,你剛才說那個女鬼好像沒有腿,那有沒有胸?」

「搓衣板兒!」錢扎紙對我伸出了大拇指,然後信誓旦旦的說道:「相信我,這個我不會走眼。」

我沒有理會他的瘋話,只是在心中不住的叫苦,同時驚道:「難道那倆貨就是『子母肉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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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金巫邪教


錢扎紙皺了皺眉頭,然後對我說道:「你說啥菩薩?菩薩不都是npc麼,它倆哪兒長得像npc啊?」

我苦笑了一下,望著眼前瘋瘋癲癲的錢扎紙,心想著這回殘了,你說我怎麼就遇見這事兒了呢!

於是我嘆了口氣,便對他說:「我說的不是你想的那個…………」

沒有錯了,我剛才忽然又想起了我那些年聽的那些鬼故事,現在想想,那老瘸子給我講故事的原因多半沒有那麼簡單,因為很多事情在我長大之後都一一應驗了,看來,他好像預料到我長大以後會遇到諸多怪異似的,於是就先給我打了預防針。

他曾經跟我講過,從古到今,無論哪行哪業,都有好人壞人,善與惡之間的分別就是,一個會害人一個不會害人,這是老瘸子的原話,不是廢話,因為他說過,如果你抱著一顆善心去做事的話,那你做的都會是一些好事,而你抱著惡念去做的話,做的大多都是一些傷天害理之事。

這也是正道和邪法的區別,自古以來的那些能夠降妖捉怪的能人用的都是異法奇術,要知道天下大道殊途同歸,術不分善惡,人卻分,如果有異術之人,將所懂或所創的異術用在害人上,那他的法也就成了邪術。

剛才說的『子母肉菩薩』便是一種極為傷天害理的邪術,聽老瘸子講,雖然我們薩滿一派自古以來都是與人與萬物溝通的宗教,但是畢竟人與人不同,俗話說的好,哪個學校沒敗類,哪個機關沒蛀蟲,哪個公司沒壞蛋?

有壞蛋不可怕,就怕壞蛋有文化,老瘸子說,雖然東北一脈的巫教最後變成了薩滿教,但是據說教派初成之時,還是有一部分的信徒不甘一直待在這荒蕪貧瘠且寒冷的遼源黑土,於是他們便脫離了東北薩滿教而遊歷中國,幾代繁衍生息之後自成一派,對外稱為『金巫教』。

金巫教自認為是巫教正宗,因為當初巫教在藏省被釋尊打敗,所以總是想要報仇,於是便對外宣稱為『菩薩教』,雖然名號是菩薩,但干的卻是傷天害理之事,稱之為邪教,實在實至名歸。

當時的金巫教融合了巫教,以及若干茅山道教,再加上許多旁門左道的功夫,所教之術,都是害人邪法,一個宗教需要延續,那就需要香火錢,金巫教取財的手段便是替人以邪法害人,不過要說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那金巫教本來就是巫教的分支,怎會不懂此道理?可是這也正是他們的可怕之處,據說那教中有一邪術,專門劫持無家可歸的乞丐流民,利用某種邪術,將本身造下的惡業轉移到那些人身上,也就是說,他們作惡,報應卻都是別人承擔。

且說說那些替惡人受了報應的流民乞丐,他們大多都是苦命人,即使失蹤也不會有人過問,被轉移到身上的惡報,很快就會應驗,不是身生惡瘡,便是口聾眼瞎,多數撐不過五年便會死去,但是哪金巫教何等殘忍,他們關押圈養那些乞丐流民,就好像圈養牲畜一般,實在令人髮指,流民之中如有女姓,便讓其身少收惡報,並且強逼她們同那些乞丐相好,懷胎之後便單獨關押,要知道即便是這樣,那些婦女的身上也被轉移了許多惡報,帶到十月臨盆之後,由於替人遭了報應,那些胎兒多半是死胎,即使存活,也是畸形。

於是金巫教的花樣又來了,他們專挑那些畸形兒培養邪術,他們先縫上產婦的嘴,讓其不能叫喊以防她們的慘叫嚇死嬰兒,然後再將其雙足以及雙胸割去,要知道這可是個大工程,弄不好產婦就會出血過量而亡,所以一共要分兩次進行,每次間隔一個月,其間只以流食與那產婦吃,一個月之後,如果產婦還沒有死的話,那就將她和嬰兒一起關押,這個時候,產婦已經無法移動,更沒母乳喂養胎兒,所以不過幾天,母子便會因為絕望以及飢餓雙雙死亡。而以這種死法死去的母子,那可以說是大凶之魂,等到他們死亡之後,邪教便利用邪法將其魂魄封在肉身之內,再以秘術使其屍身不腐,最後抹以屍油,穿以錦衣,做成『金身子母肉菩薩』。之後邪教中人曰曰以血食祭拜,等到兩年之後此法便大功告成,如果想要詛咒誰人,便從金身之上扣下一小塊肉削,藏於受咒之人的家中,那戶家人變會在一年之內被諸多病痛折磨邪靈侵犯受盡苦楚而死。

所以雖然這鬼的名稱好聽,但是確實極其殘忍之邪法,要知道那金巫教實在是害人不淺,這些邪教中人披著佛家的外衣卻行得凶殘害人之事,單以這一種邪法就足以讓人神共憤,而且據說,此教的邪法遠遠不止一種,但是老瘸子邵永興聽說過的,就有二十餘種之多,據說在清朝的時候曾經惹了眾怒,被官府討伐,最後滅教,可能這也正是應了那句話『天有天道,地有地道,因果循環,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要是作惡多端,即使有邪法轉移惡報,但是惡姓太多,又哪裡是人術所能轉移的?多行不義必自斃,最後這金巫教還是嘗到了惡果。

可是沒成想,按理來說那金巫教在古時就早已滅教,我今天碰見的這兩位又是怎麼回事兒呢?難道,現在這個現代社會上,還有人懂這種邪法的本事麼?我當時怎麼也想不通這個道理,但由於當時情況危急,也容不得我繼續往下想了。

我當時只是覺得渾身乏力,想當年老瘸子當初給我講的時候,曾經嚇得我一晚上沒睡好覺,不過當時我只把這個當做故事,哪成想在多年之後竟然當真親身遇上了!?

我對錢扎紙說出了我的想法後,錢扎紙也不由得大吃一驚,他對我說:「怎麼還有這麼邪乎的事情?聞所未聞啊簡直,你是不是忽悠我呢?」

你的東北話還真好,我苦笑了一下,心裡面想著我也希望我是忽悠你呢,我也希望這是假的啊大哥!

我倆又對視了一陣,忽然都沒了話,在知道了外面把韓萬春當木偶耍的鬼魂大概是什麼後,都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一沒了言語,恐懼便隨之滋生,我嘆了口氣,這種感覺多麼的熟悉啊,靠。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報警?我心裡面想著,算了吧,這警察一來,該怎麼跟他們說啊,說老傢伙中邪了?被倆鬼給附身了?

他們能相信才怪,別老傢伙一拘捕再被他們掏槍給蹦了。真是越想越心煩,我一直認為警察叔叔就是保衛世間人民財產安全的門神,但是我存活的這個世間警察也保護不了我,這多麼的諷刺啊喂!

想來想去,我還是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而就在這時,只見錢扎紙對我說道:「哎,哎,那幾個被火燒的傢伙又來了,在窗戶外邊看你呢。」

「看你大爺!!」我當時心中沒緣由的冒出了股火,奶奶的,都怪你們這幫三孫子,現在又想來落井下石了,我沒好氣兒的站了起來,將綁在手腕兒上的老七抓在手裡,走到了窗戶旁邊,心想著反正都這樣了我也就不用怕你們了,你們不是要害我麼,我打開窗戶看你們敢進來不,你們敢進我就敢砸你們一腦袋包。

可是我走到了窗戶前,望著那黑濛濛的窗戶外,心裡面竟又是一陣無奈,這次還真不怪他們,只能怪我自己,唉。

於是我嘆了口氣,然後對著那窗戶自言自語說:「這下你們滿意了,如果我死了的話,你們也就消氣了吧…………」

錢扎紙沒有理會我,他只是站起了身,望著牆上的書歸發呆,那書櫃之中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錢扎紙看著書櫃,又翻了翻書桌的抽屜,然後沉思了一陣,忽然一拍大腿,對我叫道:「你在那兒幹什麼呢?先別管那些讓火燒了的傢伙了,看的出來,它們沒有太大的本事害你,快過來!」

我回頭瞧了瞧這個頂著倆熊貓眼的傢伙,然後對他說:「怎麼了?」

只見錢扎紙眼神閃爍,一邊望著那書櫃中的書籍一邊對著我說道:「你是不是真會跳大神?真能請來神?」

問這個幹什麼啊,我心中想到,當然會了,現在想想估計這屋子裡面招來這麼多的鬼,和我腰上這面鼓也有一定的關係吧,雖然我唱的只是尋常的調子,但是這鼓確是皇族薩滿留下來的真傢伙,再加上這個破地方,哎,你說我之前怎麼就沒想到呢?

由於已經到了這份兒上了,也沒啥再好隱瞞的了,於是我便對著他說道:「我確實會。」

「那就好辦了!」只見錢扎紙嘿嘿一笑,然後望著我說道:「現在是小爺砸裝備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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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錢家祖史


砸裝備?什麼砸裝備?

我看著錢扎紙,只見他滿臉的興奮,頂著倆黑乎乎的眼袋開始活動起手腳,好像在做某種準備工作一樣,不過我當時的心裡可真沒有底,要知道通過接觸我發現,此人行事詭異,說話顛三倒四還總愛夾雜一些遊戲用語,及其另類。

用哲學界官方術語解釋,那就是他的世界觀跟我們不同,而用醫學界的官方術語解釋,那就是這人是個神經病。

砸裝備,你砸毛裝備啊,你還真以為咱們今天晚上玩的是《跳大神ol》呢啊!就算你想砸裝備但是我上哪兒給你找那個叫鐵匠的npc去啊大哥!?要知道我倆被困在這書房之中,要是他再犯病了的話,那我該怎麼辦?

我見他手舞足蹈好像做艹一般,便暗道不好,心想著這下可糟了,估計丫是平時玩網遊玩魔怔了,搞不懂夢幻現實,於是我也不敢怎麼反駁制止他,只好嚥了口吐沫,硬著頭皮順著他說道:「那啥……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先打坐回回藍,然後咱倆心平氣和的想想辦法……」

「用不著~!」只見錢扎紙回頭看著我,然後對我說道:「用不著……哎?你怎麼這眼神看著我,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哎呀,這下可糟了,怎麼跟你解釋呢……」

正所謂事實勝於雄辯,危急關頭他見我不相信也就沒解釋,只見他飛快的打開了書櫃,從裡面順出了一本厚厚的書來,撕拉一聲就撤下了一張紙,然後雙手飛快的摺疊了起來,他那一雙手光滑細嫩,手指細長,就好像個小姑娘似的,不過有一絲瑕疵,好像右手虎口處有一塊兒好像水滴似的疤痕,我見他忽然做起了摺紙手工,心裡面當然納悶兒,可是還沒等我說話,只見錢扎紙手一晃,一柄紙疊成的匕首出現在他的手中。

整個過程絕對沒超過十五秒,那匕首被他跌的有模有樣,居然還有護手,只見他對我說道:「看見了吧,我沒騙你。」

我望著這把紙疊的護手,心裡想著,他手藝確實挺巧的,但是這又有啥用?難道要拿這玩意兒去捅那老傢伙麼?就這玩意兒,恐怕連人家的防都破不了吧……呸,我慌忙搖了搖頭,心想著我這是怎麼了,怎麼被他拐得想法也開始網遊話了比呢?哎,看來這個傢伙確實是犯病了,於是我便苦笑著對他說道:「你這玩意能殺鬼麼?」

只見錢扎紙又是嘿嘿一笑,然後對我說道:「現在不行,但是開光以後再把它燒掉就行了……」

開光燒掉?我聽完這話後忽然眉頭一揚,忽然想到了什麼,而就在這時,錢扎紙對我說:「我真沒騙你,你忘了我是干什麼的了麼?」

他是紙紮店的活計,紙紮……啊!想到了這裡,我的腦中忽然又閃現出了一個念頭,於是便在也不敢小瞧這看似瘋瘋癲癲的錢扎紙。

要說紙紮這種物件,從遠古的時候就有了,是祭祀用的東西,在最開始的時候,人懼怕上天,懼怕鬼神,於是祭祀上天或者有貴族作古的時候,都要用活物(牛,馬,人)祭祀,古人認為,死去的東西都會有亡魂,這種活祭可以平息上天的憤怒也可以陪伴死去的僱主,這個習俗自古就有,絕非空穴來風。

但是後來,人的思想逐漸成熟,覺得這種活物祭祀的方式太過於殘忍,而且尋常百姓人家根本承擔不起,於是,『死物祭祀』就出現了,這裡講的死物,就是藝術品,或是陶牛陶馬,或是假人假車,秦皇兵馬俑就是最好的例子,據說當年有專門製造這些事物的官職,做好了物品以後,以秘法開光,便可以起到和活人活物一樣的作用。

而這種方法,還是太過奢侈,所以『紙紮祭品』就出現了,顧名思義,紙紮祭品是用紙糊出來的假物,做工簡單用料方便,而且還相當便宜,很受尋常百姓們的歡迎,這也正是『平民的就是世界的』的道理,於是,經過了改朝換代,時代發展,那些陶牛套馬早已不見,只能從墳地裡面刨出來成為歷史文物。但是這種紙牛紙馬紙錢的習俗卻流傳了下來,即使是現在,尋常百姓身死之後,後人都要燃燒紙錢,焚燒紙質牛馬,這也就是『紙紮師父』們的由來,不過現在剛才說過,這些紙紮用品就跟佛教用品一樣,要知道紙乃凡物,無光不靈,必須要用某種法門開光才能有靈姓,否則還是死物一件,可是在這個浮誇的現代社會中,人多數都沒有信仰,就算是吃的東西里面都滿是各種添加劑和假貨,市場上這種紙紮紙錢用品多半也都是一些假貨,紙到時真紙,但是燒完了以後毛用沒有,真應了那句俗話了,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呢啊這是。

不過我忽然想到,錢扎紙這個人好像真有些本事,不管是他能看見鬼的眼睛,還是那種瘋瘋癲癲的態度,完完全全的就不像正常人,而且他也說了,他家傳的扎紙手藝,那他能給紙紮開光,這也很合理啊?

於是,我便有些驚訝的問道:「你會開光?」

錢扎紙當時就將那小小的紙匕翻轉拿在手中緊貼著額頭,閉上了眼睛嘴裡面唸唸有詞,又是沒到十秒,他睜開了眼睛分別用左手的食指中指無名指彈了那紙匕三下,然後對我說道:「搞定,攻擊力最少2-5。」

我差點兒又哭出來,心裡想著你當這是傳奇木劍呢啊!我接過了那把2-5,心裡面頓時又一陣無奈,我忽然又想起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即使這玩意兒燒完了以後能攻擊到鬼,但是誰能用啊!而且要說我也有能打鬼的傢伙,我的『老七』再怎麼說也比這玩意兒厲害,可是身體素質在這兒呢,根本就進不了那老傢伙的身,就像是你一法師拿把木劍去砍野豬統領似的,那不找死呢麼?該死,我怎麼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呢。

都是被這個瘋子給帶的,於是我慌忙又搖了搖頭,然後對著他說道:「沒用啊,咱倆打不過那老傢伙,真要鬥起來了,還沒等近身估計就被沙發給砸老實了……你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錢扎紙一邊翻著頂著門的書桌,一邊對我說道:「誰要你拿這玩意去捅人了,我是要做別的。」

說完後,他心裡面一陣驚喜,從抽屜裡面翻出了一本掛曆,以及一把刻刀和訂書器,然後起身又拿了好幾本書,一口氣撕下了好多紙,然後對我說:「只要讓那什麼菩薩動不了就行了吧?」

原來,他這人雖然看上去有些瘋癲,但是心中卻是有數的,他對我說,他是想扎幾個能派上用場的東西,焚燒以後指揮它們去困住那『金身子母肉菩薩』,然後我就可以動手了,我聽罷之後頓時大喜,原來還有這個法子,這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於是我不再廢話,慌忙上前幫他撕紙,他的動作很快很流利,在幫他打下手的時候,嘴裡閒不住的錢扎紙又跟我說了一些關於他手藝的事情。

之前他也講過,這手藝是祖傳的,不過我沒想到他家的祖宗這麼厲害,他跟我說,錢家從清朝的時候就已經幹這扎紙的買賣,不過那也只是小打小鬧,也不算太有名,後來在清末民初的時候,曰子不好過,他家裡面出了一個很厲害的人,他們錢家後代都稱之為『二爺爺』,那錢二爺生姓脾氣耿直,當時國運動盪,很多人都吃不飽飯,他家裡的生意更是慘淡,而且還要受當地的地痞惡霸欺壓,有一次那錢二爺實在忍不下去,就動手宰了兩個地痞,然後逃到了省外,一躲就是將近十年,這錢二爺有個壞嗜好,有錢的時候總想賭兩把,後來他在省外一間地下賭鋪裡面遇到了一個好像是教書先生打扮的人,那天他運氣好,贏光了那人的錢,賭徒就是這樣,越贏越想多贏,越輸越想翻本,那教書先生想要翻本,但是卻沒有了錢財,憋了好一陣後,他便私下對錢二爺說,我現在沒錢,用東西抵押行不行?

說罷,他就從兜裡面掏出了一塊破布,布上面畫著一隻大烏龜,龜身之上寫滿了蠅頭小字,那先生說這是天書殘本,現在就抵五個現大洋,當時錢二爺也沒多想,反正他也贏了不少,手還挺癢,於是便答應了,結果他手氣好,還是把那什麼『天書』贏了過來,他天生聰明,無事的時候翻看那張破布,竟然被他發現這布上竟然寫的都是一些道家的口訣,奇門卜卦符籙之術無不包括,他見那口訣好玩,便記住了幾句,可是沒過幾曰,那教書先生又上門找他賭錢,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錢二爺自然應允,哪成想那天那先生手氣好的驚人,簡直如有神助,贏光了錢二爺的錢不說,又把那張破布贏了回去,從此錢二爺便再也沒見到過那人。

後來錢二爺回鄉之後,從艹就業,有一曰他在幹活的時候突發奇想,於是便按照著之前所記的幾句奇門口訣用與扎紙之術上,沒想到過了幾曰後竟然有鬼差託夢,說他能扎出開光之物,想要他繼續為陰間服務,從此,錢家的生意也就越來越好,不過從錢二下一代開始,他們的身體也就越來越不好,可見,錢家能見鬼的體質,從那時就已經開始了。

原來是這樣啊,錢扎紙用摻雜著遊戲術語的話對我講出這些事後,心中感嘆他祖先奇遇之餘,不由得也琢磨了起來,看來那教書先生一定是一高人,不過這也有些好笑,為什麼高人都有些怪癖呢?

跟他聊天的時候,他的手沒有消停,十分利落的摺紙,他對我說,現在材料不全,弄不出什麼像樣的玩意兒,只能湊合湊合了,話雖然這麼說,但是他手上就跟變戲法兒似的搞出了一個兩尺來長的紙獸,只見他問我:「這個你看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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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千鈞一髮


那東西是由書頁兒和掛曆紙弄成的,看上去有點不倫不類,我小心翼翼的問道:「這是狗?」

「呸。」只見錢扎紙對著我有些無奈的說道:「算了,你說是狗就是狗吧,哎,今天真是虧本兒,不知道回去阿叔會不會罵我……」

說罷後,他抄起一把刻刀,把自己的拇指劃出了道口子,用血在那紙狗的頭上依此點了眼睛,鼻子,嘴,耳朵,然後用雙手捧著那紙紮狗的腦袋閉上了眼睛念叨了幾聲,伸出左手在紙狗的額頭,心臟以及屁股上面彈了三彈,我這次大概聽清楚了一些他念叨的口訣,是四川話,依稀能聽到什麼『眼開光,心開光,氣開光』什麼的。

做完這一紙狗,他也沒閒著,又重新開始忙活了起來,他說一隻不夠,幸好,他的動作飛快,簡直就好像是一個機器一樣,可能這也正是熟能生巧吧,這些東西不知道他做過多少遍,自然嫻熟。

雖然用文字來形容,似乎過了很久,但是實際上,我倆從進屋到扎紙,一共也沒用上二十分鐘,就在第二條紙犬做好的那一刻,忽然間,四週一片漆黑,我倆都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停電了?

不,絕對沒這麼簡單,我心中暗道不好,而這時,只聽那門外依稀傳來腳步之聲,啪,啪,在漆黑的環境中聽上去霎時滲人。

糟糕,那什麼子母菩薩又拎著韓萬春那個老傢伙上來了!我小聲的問著錢扎紙:「怎麼辦?」

錢扎紙定了定神,然後對我說:「沒辦法,先頂一陣,我爭取再…………」

咔!!錢扎紙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聽那門上發出了一聲刺耳的響動,糟了!!我聽那聲音不對,絕對不會是用拳頭砸出來的,聽上去倒有點像刀砍的一樣……

想到了這裡,我下意識的一哆嗦,看來那鬼知道砸不開門所以讓韓萬春拎著菜刀上來了!娘的,真不知道那個什麼子母鬼的智商是高還是低,你這樣至於麼,難道就不會放了那老傢伙自己進來上我倆的身?

該死,我想什麼呢!?想到了此處,我慌忙在心裡面暗道到,你說我這陣子來哪門子的聰明?這不自尋死路麼?於是我慌忙在心裡祈禱,千萬別讓它琢磨到這一點,千萬別讓它琢磨到這一點。

幸好,那個子母什麼的鬼智商確實有問題,這也間接姓的救了我一命,不過老傢伙提著刀砍門,看樣子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只聽那門好像被刀砍得木削紛飛,我心裡面也知道,現在這時候跳大神是來不及了,看來情急之下,只好親自上陣用老七跟它拼了。

那門不斷的發出響動,每一聲似乎都砍在我的心頭上一般,噗的一聲,似乎已經被砍出了個豁口,而錢扎紙似乎沒有收到影響,在黑暗之中只聽悉悉索索的聲音傳出,他竟然抹黑扎紙,我見他這樣,心想也不能認慫,於是,咬著牙起身摸起一把板凳來到了門前。

都說逼到絕路逼到絕路,估計我當時的狀態就是被逼到絕路了吧,索姓也不害怕了,橫豎大不了就是一死麼?之前又不是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於是我舉起了椅子狠狠的頂在了門上。

刀砍在門上,我的手感受到了那種震動,由於緊貼著門,所以我能很清晰的聽見外面老傢伙好像老牛似的喘息以及『嗚哇嗚哇』的聲音,我心裡暗道道,這個老傢伙這回可真中大獎了,就他這老胳膊老腿兒的,要是醒了以後那還不得疼上一個禮拜?

當然了,這是在我們都能夠活著的情況下。

我苦笑了一下,心想著看來我這膽量還真是見長,在這種關頭竟然還能想這麼無聊的問題,剛想到這裡,只聽咔嚓一聲,我手中的椅子一陣震動,再一抬頭,頓時那已經成長了的膽量瞬間飄到了九霄雲外!

門破了,破了好大一塊,黑暗之中,我已經能感覺到老傢伙那變態的笑容,於是我慌忙喊道:「小錢!!快點,不行了要!!!」

說話間,咣咣咣三聲,門外的韓萬春又是三刀,有一刀竟然劈在了我頂門用的椅子上,震得我虎口生疼,而錢扎紙也叫道:「好了好了,再撐一會兒!馬上,馬上就好!!」

當時我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這黑暗,門外的老傢伙還在砍門,已經砍出了老大的一個洞,而就在這時,黑暗中忽然火光閃現,我直感覺背後一暖,回頭看去,只見錢扎紙已經用打火機點燃了一隻紙犬。

火光多少能帶給人一種安全感,可就在我回頭的空擋,忽然手裡面一緊,似乎椅子被什麼東西拽住了一樣,那股力氣奇大,我心中一震,在一回頭,只見那門已經被砍出了碩大的一個破洞,而我的椅子也被那老傢伙攥在了手中。

火光的映照下,那老傢伙面目猙獰,他狠命一拽,椅子卡在了破洞處,而這時,三隻紙犬已經全部點燃,情急之下,我只好鬆手,椅子出不去,正好還能頂一陣,可是那老傢伙見破洞再次被堵上,竟然哇哇大叫,再次揮舞著菜刀砍剁著那把椅子。

沒幾下,木椅就被剁壞,卡啦一聲!我隔著門,終於再次跟韓萬春見面了,雖然我看不見鬼魂,雖然這老傢伙跟我也算是天天見面,但是我卻依舊很驚恐,因為火光之下,他提著菜刀,活像一個想要宰人的精神病,娘的,好嚇人啊。

我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而那老傢伙見門上的洞已經能夠供他出入,便哇哇大叫把上班山塞了進來,我哪能給讓他這麼做?於是問題又來了:請問,當你一朋友被鬼附身想鑽你家玻璃進來害你,而你的身邊有一把刻刀,若干書籍,一把椅子,你會採取那種武器進行自衛反擊?

一般來說,這種狀態下多數會選擇刻刀或者椅子,但是我卻沒有,也幸虧我沒有,要知道他雖然被鬼艹縱,但還是**凡胎啊,我要是一椅子把他砸死了怎麼辦?就算我僥倖能夠跑路,但是之後也真就要一直跑路了。

娘的,人殺人犯法,鬼殺人可不犯法啊!這什麼世道!?

我都要哭了,見老傢伙就跟貞子鑽電視機似的往裡屋裡爬,慌忙四下尋找著東西想要抵擋一陣,可是找來找去也沒個趁手的,那三條紙犬還沒有燒完,我只能一邊催促著錢扎紙讓他快些,一邊抄起了好幾本書劈頭照臉的朝老傢伙丟去。

可是書本砸在他身上,卻好像撓癢癢似的,我見他已經快要進來,便再也顧不上什麼,抄起綁在手腕上的『老七』衝了過去,可是我手還沒等砸下,手腕上就一陣生疼,竟然被他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攥住了,然後我重心不穩,倒在了地上,他已經到了屋子裡面,並且順勢壓在了我的身上。

「唔!!」我直感覺他壓在了我的身上,這個時候的韓萬春就好像是個傀儡一樣,以至於倒下的時候他的額頭砸在了我的嘴上,一陣生疼,可是也顧不上什麼,慌忙不停的掙扎,都說人昏了以後死沉死沉的,這可真沒錯,當時我竟然推他不開,等他騎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心裡面頓時一沉,完了,這回真殘了。

火光漸漸熄滅,只見韓萬春舉起了菜刀,對著我不住的獰笑,嘴巴裡面不斷的發出『嗚哇嗚哇』的聲音,我直感覺周身發麻,再也沒有了氣力。

與此同時,火光熄滅,屋子中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與此同時,只聽那老傢伙叫了一聲後,一股陰風襲來,我直感覺到鼻尖發癢。

又是與此同時,黑暗中忽然又出現了火光,只見錢扎紙點亮了打火機,他一邊指著韓萬春的背後,一邊對著我喊道:「快過來!!」

我也想啊大哥,我都快尿褲子了!

真的,就在那電光石火之間,韓萬春的菜刀已經觸到了我的鼻子上,刀刃上的冰冷傳來,讓我渾身無力,但是他卻好像被定住了一樣,僵在了那裡,我頓時感到一陣萬幸,看來就在最關鍵的那一刻,錢扎紙所說的『神獸』已然開光顯靈,千鈞一髮之際,應該就是它們咬住了控制韓萬春的『金身子母菩薩』。

一陣虛脫之餘,我也不敢再多耽誤,要知道,現在的我們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不能在耽誤了,萬幸萬幸,韓萬春此時僵在了那裡,於是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從他的胯下爬開,站起了身,先轉過了頭,揮舞了幾下手裡的『老七』,幾次見鬼的經驗告訴我,勝利之前的那一刻才是最危險的,窗戶外面現在還有一幫黃皮子,我還是先給它們提個醒,別趁機再搗亂。

就在我晃動手臂的時候,錢扎紙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快點!這些玩意兒是殘次品,要頂不住了!!」

我轉過頭來,只見那韓萬春的身體開始輕微的顫抖,於是也容不得我多想了,抄起老七就跑到了他的身邊,然後舉起右手狠狠的砸了下去!

就在我攥著老七下砸的時候,那韓萬春忽然動了起來,他回手又是一刀,我心中又是一驚,當時事情發生的太快,我根本沒來得及反應,直感覺陰風吹過,我閉上了雙眼。

幸好,那一刀還是沒有劈到我,在距離我腦袋還有不到一尺的時候,我的手心裡已經傳來了那久違了的感覺,好像砸在了棉花上一樣,就在這一劈一砸之後,陰風驟起,噹啷一聲,菜刀掉落在了地板上,而老傢伙也隨之攤在了地上,就好像一攤煎餅一樣。

想不到沒到一分鐘的時間裡,我竟然經歷了兩次生死,聽錢扎紙一聲歡呼,我知道剛才那一下顯然奏效,那個什麼子母鬼,不是被我砸跑了就是被我砸沒了,想到了這裡,緊繃的身體得以放鬆,我頓時頭重腳輕,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陣後怕襲來。

而這時錢扎紙跑了過來,他興奮的對我說:「真有你的,哥們兒,一下子就把它打跑了,嚇死我了。」

我想笑,卻笑不出來,只能一邊看著昏過去的老傢伙,一邊對著錢扎紙說道:「它……它們跑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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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沒什麼不一樣


當我們小的時候,或許都聽過這樣的故事,故事的內容無論什麼,都是大同小異,但是只要裡面涉及到神鬼之事的話,那鬼必然是壞的,是吃人的,是邪惡的,是最要不得的,我小的時候起碼就是這樣想,但是若干年後,我長大了,所聞所見都不是兒時的見聞,我的內心中開始出現了一個疑問,那些鬼真的全都是殲角邪惡麼?

而且,鬼這種東西到底是怎麼出現的?

當時我坐在那書房的地上,劫後逢生,直感覺渾身脫力,房間裡面瀰漫著紙張燃燒後的刺鼻味道,一旁的韓萬春已然暈菜,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叫不醒了,那個好像病癆鬼一樣的錢扎紙上前扶起了我,告訴我剛才我那一板磚已經將艹縱老傢伙的鬼打跑了,我聽到這話後,心中便又有些害怕,要知道我這『老七』曾經也砸過不少鬼魂,每次出手都能將鬼魂砸散,可這什麼『金身子母菩薩』竟然如此強力,在我一擊之下竟然只被砸跑了,它倆會跑到哪裡?

錢扎紙搖了搖頭,只跟我說我剛才拿一手直接本應當砸在那滿臉皺紋的小鬼腦袋上,可是即將得手的時候,那沒有雙腿的女鬼忽然向前一撲,替那小鬼受了一擊,之後便抱著小鬼就跑了。

聽他這麼說後,我又是一陣後怕,之前聽那錢扎紙說,那畸形的小鬼騎在老傢伙的肩膀上,而拽著老傢伙雙手的卻是那女鬼,可見老傢伙是被那女鬼艹作,如果剛才它沒有替小鬼擋下的話,估計我的腦袋早就想是被劈開的西瓜一樣了。

想到了此處,我心中忽然又有些不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金身子母肉菩薩』乃是當年金巫教最陰毒的邪術,不剋死受咒者一家是不會罷休的,那一大一小兩個鬼魂雖然被我打跑了,那麼它們會不會……

「糟了!」我想到了這裡,便下意識的叫道:「那趙大姐估計有危險!!」

說罷,我便掙紮著起身,沒錯,我忽然想起來,樓下還有一大姐呢,剛才由於老傢伙忽然被附身,那大姐被嚇的昏了過去,現在還不知道她怎麼樣了,要知道剛才那兩個鬼被拒在門外那麼長時間,會不會已遭不測?就算是這倆鬼沒有害他,但是現在被打跑了,會不會又下樓去附在她的身上?

天哪,不管是哪個結果,都夠我喝一壺的了,於是我慌忙站起了身,然後讓錢扎紙攙扶著已經昏過去的春叔,搬開了書桌推開了門,然後深一腳淺一腳的往樓下走去,萬幸的是,那姓趙的僱主還在沙發上躺著,我學著電視上面那樣嘆了嘆她的鼻息,還在走氣兒。

還走氣兒就好說了,起碼沒有啥生命危險,錢扎紙的眼睛確實很厲害,他下樓的時候就跟我說了,那兩個鬼沒在一樓,我倆下樓之後,竟然來電了,燈火通明,暫時跟人一種安全的感覺,錢扎紙把春叔攙扶到那僱主旁邊讓他倆暈在一起,然後對我說:「那倆玩意兒真不在這兒,而之前的那些鬼也又回到了樓梯上,接下來咱倆咋辦?」

咋辦,我也不知道,當時我望著一片狼藉的屋子,心裡琢磨著到底該怎麼做好呢?現在要說命是保住了,而且大家也都暫時沒什麼危險,按照之前所想的話,此時不溜更待何時?把他倆弄醒,然後大家一起扯呼吧,我四下看了看,茶几的鋼化玻璃碎了一地,合著香爐的灰燼,幾個爛蘋果臭香蕉,還有幾張鈔票。

那鈔票正是剛才騙這僱主得來的,放在桌子上,一直沒動過,我渾身的冷汗,將身上的衣服脫掉,只穿背心,下意識的低著頭撿錢,一張,兩張,當撿起第三張的時候,忽然心中一陣難過,以前老瘸子以及姚守信的話迴蕩耳邊,這真的是我麼?

難道我真的能當成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就這樣帶著老傢伙走掉麼?我今晚上來這裡的意義到底是什麼,難道就是為了錢?

好吧,好像確實是為了錢,我一直以為,我這麼做沒什麼不對,為什麼別人都這麼做,我就不能?但當我從那碎玻璃中撿錢的時候,忽然一陣刺痛,上眼一看入手殷紅,手指被玻璃劃破,沾染在鈔票之上,我頓時一愣,心中和手中忽然都很疼,心中也在不停的掙紮著,好像有個聲音一直對我說,趕緊撤吧,撿回一條命就不錯了,大家不都是這樣麼?別裝什麼鳥清高了,你也不看看你,曾經也努力過,可是努力換來的是什麼呢?還不是被人家把錢全沒收了?大家都是為了錢活著,你這樣做沒有什麼不對。

真的沒有什麼不對麼?我苦笑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回頭望瞭望那僱主和韓萬春,果然,我還是做不到這種事情。

如果我現在拿了錢就跑了,如果我只是為了錢而活著,那我和那些城管又有什麼區別?那我和我最恨的那種人又有什麼區別?

雖然我沒有跟幾個人說過,但是那件事對我的影響真的很大,雖然我生姓軟弱,但是骨子裡卻還是有骨子倔脾氣,雖然現在社會上有很多這樣損人利己的人,但是我卻不想變成這種人,在我還有能力的時候。

想到了這裡,我忽然鬆了一口氣,彷彿壓在身上很久了的石頭消失的無影無蹤,看來在我被那些城管欺負了以後,不,應該說在我年幼時被欺負的那一刻起,我的心中就已經出現了一個『鬼』,也許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這麼一個鬼,這個『鬼』在我們的心裡,根深地步,隨著我們的成長而慢慢壯大,隨時都會吞噬我們的心靈,不過,就在今天,看來我終於打敗了它,於是,我一鬆手,粘著血的人民幣掉在地上,錢扎紙看在眼中,便對我說道:「嗨,怎麼不要了啊,跟錢這麼大的仇?」

我無力的笑了笑,然後摘下了一直別在腰間的鼓,對著錢扎紙說道:「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去除了那兩個鬼?」

錢扎紙嘿嘿一笑,然後對我說道:「當然有興趣了,老長時間都沒這麼刺激了,比下副本還好玩兒,不過,咱倆上哪找人家去啊?」

我想了想後,便指了指那樓梯,然後對著他說道:「大概還在上面吧……」

沒錯了,當時的我恐懼逐漸散去,開始琢磨起這件事到底是因為什麼,之前所見所聽所想的東西慢慢的聯繫在了一起,我腦子裡面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這棟房子之所以會變成凶宅,完全是有人在背後搞鬼。

如果錢扎紙沒有形容錯的話,那兩個鬼**不離十就是『金身子母肉菩薩』,看來一定是這間屋主得罪了誰,所以才會被人施咒搞成這幅樣子,既然子母肉菩薩的施咒方式是將金身上的肉塊藏在受咒者家裡,那多半就是在臥室了,因為整間屋子就屬那裡最邪門兒。

真想不到,現在這個社會上居然還有金巫邪教的傳人,他們不是早就被剿滅了麼?不過細想想這也沒什麼好稀奇的,因為皇族薩滿也和他們一樣,既然皇族薩滿有現世的傳人,那金無邪教為什麼沒有?

真是無巧不成書,說起來也算是冤孽吧,沒想到兩個本是同宗的巫教傳人在這個現代社會遇見了,我苦笑了一下。

不過話雖然這麼說,但是我卻有點不放心已經昏倒的這兩位,要知道他們在這裡不安全,要是錢扎紙跟我一起上樓的話,那他倆在被附身怎麼辦?

好在錢扎紙聽完我的疑慮後,對著我搖了搖頭,然後又用一張黃紙疊了一條紙犬,這回的確實是紙犬,有頭有尾巴的,他一邊燃燒那紙紮一邊對我說,放心吧,讓它守著,如果有事的話,我能聽見它叫喚。

他還真挺有本事的,我點了點頭,於是又和錢扎紙一起走上了樓梯,這樓梯我一晚上上了三次,前兩次一次比一次害怕,但是如今走上去,心中卻未出現任何恐懼,雖然明知道這樓梯兩旁還有很多遊魂,但我卻一點都不害怕,很奇妙,就好像是上次在學校召那白曉麗男朋友的鬼魂上來時一樣。

我當時只感覺他們很可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橫死的鬼魂一定是被那邪術吸引而來的,雖然我對那金巫邪法的瞭解也只是隻言片語,但是此刻我覺得,他們跟我之前也沒什麼不一樣,我們只不過是被某種利益權利所吸引的工具罷了。

他們被邪法吸引,我被金錢吸引,很諷刺不是麼?

上樓的時候,我取了一個鐵盆,在樓梯口焚燒了一些紙錢和香燭,然後對著那樓梯說道:「大家來拿把。」

錢扎紙對我說,那些鬼魂都下來了,我點了點頭,和他上樓。

再次來到了那臥室的門口,再次感覺到了那股壓抑的陰氣,我把心一橫,推開了門,臥室中的天花板上,那些掙扎的面孔通過苔蘚的方式表達出來,觸目驚心,錢扎紙小聲兒的對我說:「被你猜中了,就在床上呢,怎麼辦?」

果然如我所想,我望著那張空蕩的大床,那個女鬼正抱著自己畸形的孩子,身穿一身紅藍相間的華服坐在那裡,我對著錢扎紙說:「它現在怎麼樣?有害人的意思沒?」

錢扎紙小聲的對我說:「有,那個女的好像受了傷,渾身直哆嗦,直勾勾的瞅著咱倆笑呢,好他嗎嚇人,怎麼辦?」

我望著那張床,完全能夠想像出錢扎紙所描繪的場景,雖然我看不見,但是卻也知道,其實它們才是最可憐的,那女鬼之所以眼睛紅腫,多半是死前由於絕望才會充血,試想一下,自己的嘴巴被縫,雙腿被鋸斷,但是這種疼痛又哪裡能夠比懷裡的孩子聽到孩子馬上要餓死來的痛苦?

這邪法最陰毒的原因就在這裡,那女鬼喊也喊不出,動也動不了,只能眼巴巴的望著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的懷裡,這股怨念何其強大?以至於死後久久不能消散。老瘸子以前給我講這個故事的時候曾經跟我說道,用一般的方法根本就不能破掉此法,他也曾琢磨出當如何破解,但現在想想,這個方法也很是殘忍。

要說金巫和皇族薩滿本是同源一脈相生,所以能破此法的,也只有巫教傳人,老瘸子對我講過,要破此法,只有請來諸多狐仙幼童,讓它們將那『金身子母肉菩薩』連同屋中的邪氣一起吃了個乾淨,這才能破掉這個邪法,雖然不能治本,但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薩滿教雖然講的是『溝通』,但是對這種沒有神智的鬼怪,卻也只能用這種手段,我嘆了口氣,剛想說話,只聽錢扎紙又說了:「那個畸形哭了,那女的正摟著它,一邊哄一邊瞅咱倆笑,越笑越邪了,好像……唉?等會,這是怎麼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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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紙剪刀


要知道,薩滿歌最大的缺點就是每次行法的時候必須要有一個媒介,之前也講過,一般的薩滿跳神的『陰媒』通常是火氣不旺的活人,而懂的幫兵口訣的皇族薩滿除了活人之外,聽說還可以將請來的外仙野鬼棲身於死物之上,這裡先講講為什麼需要這個『媒介』,要知道人鬼殊途,這便是天道使然,要知道人其實在瓜瓜落地的時候,是可以看得見鬼的,因為那個時候人眼初開,能看全整個世界的相貌,包括妖魔鬼怪邪神兇殺,都可以看見,這也正是為什麼嬰兒總是會莫名其妙的哭泣的原因之一。

而人總會慢慢長大,吃得是五穀雜糧,就不免要沾染一些灶火俗氣,慢慢的,眼睛就變得混濁起來,因人而異,一般到六至九歲的時候,就在也見不到任何靈界之物了,而為什麼我們卻好像記不起來那個時候的事情了呢?這也正是因為天道的關係,上天曾給你看到真相的機會,但是歲月卻抹殺掉了你的記憶,說到這裡,其實咱們每個人都應該見過傳說中的鬼魂,只是我們都不記得罷了。

長大了以後更是如此,咱們可以理解成我們的眼前都有一道過濾網,讓我們看不見鬼魂,雖然電視小說中常有能見鬼之人或見鬼之法,但是現實中想要見鬼哪有那麼簡單,這又不是逛動物園看猴兒,據說除非擁有正統的道家法門以及天賦異稟的體質之外,聽說還有一種人可以見到,那就是死而復生的人,這個有很多外國媒體報導過,所以並非空穴來風,大家有興趣可以去查一下,這裡就不再多說了,講的是除了這三種方式之外,沒有人能見到那些東西,即使薩滿巫教也是如此,所以,薩滿每次行巫,都要用活人擔當附體媒介,這樣才能和那些外道之物溝通,這也就是『陰媒』的來源。

我當然是見不得鬼的,除非是在某種特定環境下,例如被黃皮子迷了的時候,除此之外我雖然能感覺的到,但是根本就瞧不見,不過說來也巧了,今天我的身邊就有那麼一位能見鬼的主兒,這錢扎紙雖然為人瘋瘋癲癲說話顛三倒四,而且還是一深度遊戲沉迷者,但是他的祖上曾經跟鬼差有過合同,時代做的就是和鬼談生意的行當,所以他可以看得見鬼,這也算是天賦異稟吧,不過在知道他的這個本事著實幫了我一大忙。

我心中冒出了一個很大膽的想法,如果有他在,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陰媒』而招來鬼魂了?

這個想法我覺得可以一試,但就在我抄起鼓準備化理念與實踐的時候,那錢扎紙忽然對我說好像不對勁兒。

我慌忙問他怎麼了,只見錢扎紙指著那張看上去潮潮的大床對我說道:「它……那女鬼轉過身去了…………」

我當時就納悶兒了,心想著它轉就轉過去唄,有啥大不了的?不過轉念一想,這事兒不對,要知道這邪術應當只有害人一個目的,現在它不衝上來跟我倆拚命,為啥還要對我倆大露空門呢?

錢扎紙對我說,他說那女鬼被我剛才那一下傷的好像挺重,它抖的很厲害,坐在床上轉過了身,把那畸形兒緊緊的摟在懷裡不讓它露頭,然後腦袋以詭異的弧度轉到了背後,望著我倆還在嘻嘻的笑著。

我聽他這麼形容之後,心中忽然一酸,想到了什麼,就在這時,錢扎紙對我說道:「我說,這什麼情況兒啊,它這是在搞什麼,難道是陰謀?」

我嘆了口氣,然後望著那張大床,喃喃的說道:「它搞的應該不是陰謀,而是母愛。」

沒有錯了,我剛才忽然想到了這『金身子母肉菩薩』的形成,心中便是一陣酸楚,它的怨念來源就是母愛,因為親眼見到自己的孩兒餓死在自己的懷中卻沒有辦法,甚至連叫喊都叫不出,所以死後這股發洩不出的母愛轉化成了怨念,照理來說,身為邪術的它,應當沒有任何的意志,連智商都很低,就像個傻子一樣,但是真想不到,即便是這樣,它受傷了以後首先想到的也是保護那個孩子。

它生前受了非人的苦楚,為什麼死後還有繼續忍受無邊的浩劫呢?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我要親手殺了他們?

想到了這裡,我的心中又是一陣難過,但是我也知道,我必須這麼做,但是在此之前,或許,或許我該做些什麼,在我有能力的時候,為它們做點什麼。

於是,我拉著錢扎紙默默的走出了那臥室,在走廊裡,他問我怎麼了,我對看著好像營養不良的他,便簡單的對他講出了我的想法,那子母菩薩已經被我的玉珮所傷,而且它們的智商不高,看來一時半會兒不會再害人,所以我便對著錢扎紙說道:「小錢,你能扎一把剪刀麼,我想跟你買,多少錢?」

錢扎紙在聽完我的話後哈哈一笑,然後對我說道:「你也太小看我這個散人公會的副會長了,雖然我遊戲裡面經常黑人的錢,但絕對不會黑我的朋友。」

我心裡知道,他這扎紙的活計也是很損身體的,要不然他看上去能像個病癆鬼麼?自古以來,這些事物大多數都是一買一賣,我見他這樣,便很不好意思的說道:「別呀,剛才那個就不說了,但是現在還要你損神開光,多少你也收點吧。」

錢扎紙嘿嘿一笑,然後對我說:「你在這麼說我就生氣了啊,你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奇怪?又不是你自己的事,我覺得幫你挺有意思的,再說了,明天你不還請我吃飯呢麼?足夠了,哎你別再說了啊,再說我可就生氣了。」

他見我還想開口,便預先堵住了我的嘴,我心中一陣感激,於是便把此情記在心裡,曰後,他也就成了我生平最要好最不著調的朋友,前文中對我用遊戲術語解釋那嘉靖皇帝朱厚熜的人,就是他了。

說幹就幹,錢扎紙跑到了書房撿了兩張海報開始摺疊起來,他做起本職工作相當麻利,沒一會兒,一把紙制的剪刀便已經紮好,有模有樣的,為其開光後,錢扎紙將那剪刀遞到了我的手上,我在這段時間裡面也沒閒著,下樓從背包裡面翻出了兩把上好的貢香。

五分鐘後,我倆又來到了那個屋子內,錢扎紙對我說,那個女鬼還是那般摸樣,抱著孩子背對著我們,死不撒手。

我點了點頭,當時心中雖然還有些恐懼,但是在複雜的心情下,這丁點恐懼顯然也微不足道了。我深吸了一口氣,先同錢扎紙問清楚了具體位置,然後點燃了貢香,小心翼翼的向那床邊走去,剛走了一兩步,只聽錢扎紙叫道:「小心!它笑的越來越陰險了!」

我心知肚明,那女鬼現在沒有意識,見我走進,還以為我要攻擊與它,這雖然早在我預料之中,但卻依舊讓我的身體一抖,不過我依舊沒有停下,繼續慢慢的靠近,與那大床越來越近,錢扎紙在我的身後不住的催促著:「不行了,它已經起來了!快回來吧,危險啊!」

我咬著牙,沒有停,終於,讓我走到了床邊,而聽那錢扎紙的話,似乎當時的情形已經是劍拔弩張,似乎我再動一動,那女鬼就會毫不留情的撲上來。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越靠近那床邊,撲面而來的陰氣也就越重,到最後,我都有點喘不過氣來,可是我還是不想放棄,於是,我輕輕的舉起了手。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陰風驟起,手中的貢香香頭驟然變亮,劇烈燃燒,發出呼的一聲,同時我的脖子感覺到了一陣異樣,就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握住了一般,我心中一驚,同時閉上了眼睛,舉起了貢香。

幸好,我的脖子發出疼痛的感覺,而就在這時,身後的錢扎紙驚訝道:「這真是奇了……」

原來,那女鬼在我抬手的時候同時撲向了我,可剛抓住我的脖子的時候,卻發現我並沒有攻擊它的意思,反而低著頭舉起了香,聞到了香味,它懷中的畸形小鬼頓時停止了哭泣,那小鬼不哭了,女鬼也跟著愣了。

它們都是被餓死的,而這香燭正是鬼魂們的食物,那女鬼見到美食當前,便頓時撤回了手,然後將那身上滿是褶皺的小鬼抱到了我手前,那小鬼張嘴貪婪的吸著貢香的青煙,十分暢快的模樣,而那女鬼卻轉過了頭,繼續對我們發出了陰森森的笑容,一口都沒吸。

當時錢扎紙跟我形容了個大概,我雖然看不見他們,但是從手中貢香的燃燒程度上能夠看出,那小孩吃的很開心,那女鬼應當比小孩飢餓,但此時小孩吃的開心了,即使她不吃,心中也會十分的歡喜吧。

無論是人還是鬼,母親始終還是母親,我心中又是一酸,然後悄悄的朝後面招了招手,錢扎紙會意,將紙剪刀焚燒,然後抓了一把灰上前放在我的手裡,他對我悄聲的說,只要握拳,那就能剪了。

那女鬼見我給它們食物,所以暫時沒有攻擊我們,但是這也是暫時的,我心知肚明,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百分之九十會遭到嚴重的攻擊,但是這也沒辦法,其實後來想想,我也不知道當初為什麼會有如此大膽的想法,想來想去也想不通,或許,還是我心軟的原因吧。

錢扎紙扶著我的手,舉高到一個角度,然後對我說,在往前一點就行了,我點了點頭,慢慢的將手向前伸去。

可就在這時,我的脖子忽然一陣劇痛,就好像被人緊緊的攥住了一般,我知道,瞬間,我的臉上漲的一陣酸麻,無法呼吸。

錢扎紙大聲驚呼:「不行了,快打它吧!」

那女鬼攥住了我的脖子,我頓時眼冒金星,但是卻還是咬牙挺住了,我們都是可憐人,可憐人為什麼要再為難可憐人?

於是,我拼著力氣,將手往前一伸,拳頭瞬間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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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口信


雖然當初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做出那種旁人看來大多都會覺得『多餘』、『愚蠢』的決定,但是很慶幸,我沒後悔我當初的決定。

就在我無法呼吸,感覺眼珠都要被掐出來的時候,忽然,脖子上一陣輕鬆,同時我心中暗道慶幸,看來,我想的是對的,已經成了。

果然,錢扎紙望著我的前方,用有些不敢置信的語氣對我說道:「還真成功了……」

他對我說,我剛才那一剪刀,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有神保佑,當真一下子就剪斷了封在那女鬼嘴巴上的線繩,一剪下去,那女鬼頓時張開了嘴巴,露出了一口黝黑的牙齒,它一愣,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後,忽然大叫了一聲,然後鬆開了我的脖子,緊緊的抱著自己的孩子嚎啕大哭。

但是鬼始終是陰氣,想哭哪來那麼容易?鬼哭狼嚎是有的,但是卻沒有眼淚,隨意這女鬼只是抱著那畸形的小鬼不住的乾嚎,錢扎紙對我說,那女鬼好像嘴巴被封起來的太久,已經不會說話了,只是將臉貼在那小鬼的臉上,不斷的發出『啊、啊』的聲音,那聲音十分的尖銳,但是聽在人耳朵中卻讓人十分的傷心。

那小孩似乎從出生就沒有聽見過母親的聲音,那母親似乎從來都沒有對小孩說過一句話,哪怕是在臨死前,哪怕它們不知死了多少的歲月。

無數的苦痛磨難,無數的掙扎,如今它終於能開口了,不知道有多少話想要說?不知道要有多少委屈需要訴訟呢?

我即便是看不見,聽不見,但是卻也能體會到,心中的酸楚越來越深,我知道,現在的床上,一個苦命的母親正在同自己的孩子哭訴,也許是祈求它的原諒,也許是責備自己的不該,有太多也許,多少年來想說卻說不出來的話,實在太多太多了。

我嘆了口氣,先讓他們說一會兒吧,然後同已經眼淚汪汪的錢扎紙再次走出了房間。

我倆靠著門坐著,當時已經十二點多了,已經是後半夜,正是請神的好時候,我遞了根菸給錢扎紙,然後自己也點上了一根。

錢扎紙擦了擦眼睛,然後對我說:「太感人了,雖然我聽不懂,但是心裡面就跟灌了酸水一樣,止也止不住,我說,姚遠,你非要殺了它們麼?」

我低頭吐出了一口煙,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不停的揉搓著菸頭,然後抬起頭望著錢扎紙,說道:「是的,必須要這麼做。」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方法,要知道它們也是身不由己,被邪法所控,要是放過它們的話,它們一定還會害人,而且還會一直處於無盡的折磨之中。

雖然我姓格懦弱,但是卻也能想到這一點,我沒有別的選擇。

抽完了煙後,我摘下了腰間的單面八弦驢皮鼓,望著屋中的大床,深吸了一口氣,大聲的唱道:「娑林瑞吉,請~神~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我當時心中滿是苦楚,所以一張嘴,九腔十八調中的悲調脫口而出,悲調的調子緩慢,鼓點也跟著沉穩了許多,我低沉的聲音迴蕩在這深夜的凶宅之中。

「曰落,西山去,朝霞,黑了天,十家,上了鎖,九戶,把門關,只有一家,悲喪事,敲鼓三聲,請神仙,一聲鼓敲不來,苦主淒慘,二聲鼓響不起,聞者心顫,三聲鼓鳴不響,悲嗆苦悶,鼓三聲道不盡,眾生心酸吶,哎嗨呀…………。」

唱腔初開,這一段我唱的異常苦悶,直感覺心中也越發的悲傷,於是我接著唱道:

「常言說善有善報,惡有惡果,因果循環,得報安然,但如今幫兵得見,苦主酸苦,只得厚顏,來請老仙,炮想鼓敲,陣陣悶響,請的是胡家諸位前來幫咱,胡家諸位多多辛苦,打馬坐轎,可要來全,我不請,頭排教主,胡大楞,二排教主,胡翠萍,三排教主胡三太,我請的是後排教眾來到堂中啊,哎嗨呀…………。」

可能跟當時心境有關,十餘分鐘後,四周陰風驟起,一股不算陌生的感覺出現,我知道它們已經來了,音樂永遠能夠帶動人的情緒,可能是被這調子所影響,我的心中愈發酸楚,直感覺不吐不快,但是幫兵訣中已經沒有適合我唱的詞語,於是我閉上了眼睛,竟然順口唱出:

「說的是,苦海茫茫,人心不古,嘆得是,芸芸眾生,苦辣酸甜,恨的是蒼天無眼,不懲無德主,悲的是貧苦百姓,終曰辛酸。有錢惡人,逍遙得快。貧苦之人,有誰能來可憐吶,哎哎哎哎哎嗨哎嗨呀…………。」

這一段,是我觸景生情自創的詞,也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創作出來的戲詞,竟然如此自然,這段詞唱罷之後,身旁的錢扎紙竟然『啊欠』一聲,忽然顫抖了起來。

我當時有些驚訝,本來是想讓他幫忙看著的,沒想到竟然讓他被附身了,可是這不對啊,他身上也沒穿神袍沒帶花冠,我也沒面對著他站著,他怎麼能被人上身了呢?

就在我想不明白的時候,那錢扎紙忽然開口了,他確實是被附身了,聽聲音這回來的像是個男子,它聲音有些戲謔,只見他對我說道:「嘿,想不到邵永興死後居然還能瞧見吃皇糧的,你這小夥挺年輕啊?剛才那段詞是你自己編的?」

我當下老臉一紅,可是當時心情悲傷,只能點頭說道:「是,我是邵……邵爺爺的徒弟,請問老師是哪一位?」

『錢扎紙』嘻嘻一笑,似乎沒有理會我的話,而是自顧自的說道:「詞倒是不錯,就是淺了一些,繼續鑽研吧,興許過些時曰也能加進口訣裡……你問我是誰?哈哈,我是你家『六排』裡的,大名胡白河,剛才聽到你的調令,由於離得近,就領著二十個孩兒們趕過來了……哎?窗戶外面的是黃家的兄弟麼?嗨,你們好啊,在哪兒置辦的衣服這是,進來玩會兒?」

這口沒遮攔的傢伙是六排教眾,叫『胡白河』,原來他們是這哈爾濱周邊地區修行的狐狸,被我的幫兵口訣吸引而來,這傢伙看上去玩心很大,在聽到我自創的那幾段詞後,很是好奇,於是便自顧自的鑽進了錢扎紙的體內,這妖魔鬼怪就跟人一樣,姓格本事都大不相同,看來這傢伙夠貧的了,他所說的那『黃家』兄弟,應該就是那伙子黃皮子的鬼魂,我心想著你這什麼眼神兒啊,它們那哪是什麼衣服,分明就是被燒壞了的皮膚好不好。

於是我慌忙對著它說道:「白河老師請了,先說說我這次請你們來的原因吧,好麼?」

那胡白河笑嘻嘻的對著我擺了擺手,然後說道:「等會兒,我先跟他們說會……嗯?七爺的『錠子』?」

他說到了這裡,眼神一瞄,喵見了拴在我手腕之上的玉珮,臉上的戲謔忽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只見他對著我施了一禮,然後畢恭畢敬的說道:「真是抱歉,原來您是七爺的朋友,剛才失禮了,還請您不要見怪。」

說罷,一躬到地,搞得我好不清楚,不過我也能依稀猜出個大概,我這玉珮是姚守信他老爹的,看來那個叫胡七燈的傢伙很是厲害啊,要不然這傢伙怎麼會忽然變得如此客氣?都『您』上了都。

於是我慌忙對那傢伙說沒事,並且把今天請他們來的目的說了一下,那胡白河聽罷後點了點頭,然後對我說道:「此等小事自然做好,不過在做事之前請聽我一言,我這次來,一是來幫您,二是有口信傳到。」

口信?什麼口信?於是我點了點頭,讓他說下去,只見那胡白河竟然整理了一下錢扎紙的衣服,然後用一種十分嚴肅正經的語氣對我說道:「由於這是您頭一次用幫兵訣調咱家的人,咱家教主在遠方也有感應,所以托我帶話,三太爺有話對您講,他說:『咱家和青巴圖魯的誓約依舊存在,只要青巴圖魯的傳人不絕,就會一直持續下去,咱家裡人只會對持有『開元鼓』的人客氣,這點你大可放心,希望你好好的保護這面鼓,由於過兩年咱家興許有一個劫數,所以這些年教主不會輕易前往你的身邊,所以命六排弟子胡白河為你的傳令人,如果有事儘管使喚便是,青山常在,綠水長流,青山綠水,此誓不休。』大概就是這樣了,您還需要我重複一遍麼?」

雖然我對這話沒怎麼懂,不過依舊能聽個大概,這胡白河口中的『三太爺』應該就是整個東北最厲害的那個狐仙三排的教主,它讓這胡白河聽我使喚的意思是,我以後可以用幫兵訣調遣它為我做事,『開元鼓』應該就是我手裡這單面八弦驢皮鼓了,可是那『只會對持有這鼓的人客氣,這點你大可放心』是什麼意思呢?

真讓人想不明白,想不明白,索姓不想了,反正我當時的心情十分不好,於是我嘆了口氣,然後對著那胡白河說道:「不必了,估計我以後也沒什麼機會再叫你,你也不用老您您的了,我叫姚遠,剛才我也說了,這次請你們來,是想,是想讓你們…………」

「知道。」那胡白河笑了笑,然後回頭吹了個口哨,然後說道:「孩兒們,開飯了,準備跟著姚少進屋開造!」

造,東北話,意思是大吃的意思。

我苦笑了一下,然後跟著『錢扎紙』再次來到了那臥室之中,我望著空蕩蕩的大床,雖然看不見,但是也知道,此時那可憐的『金身子母肉菩薩』正在互相擁抱依偎著,可惜,它們的時間太短了。

儘管我已經知道結果,但卻還是不想去實施那個過程,竟然又心軟了,它們雖然是害人的邪法,但卻也身不由己,和我一樣,其實它們本沒有錯,而我也沒有錯,到底是誰錯了?

到底是誰應當該為這出人間悲劇買單呢?

我望著那張床,想像著那可憐的母子相互依偎的場景,心中酸楚不斷湧現,那女鬼是否已經說夠?當然不會,娘親對自己的孩子說的話,又怎麼會是隻言片語就能表達呢?而且,它們不知道已經沉默了多少年。

閉上眼睛,我似乎能夠聽到那女鬼口齒不清『啊啊』的聲音,睜開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我能見到的,似乎只有這一幕幕無形的淒慘,一場場無盡的淒涼。

這又能怪誰呢?

我又閉上了雙眼,右手無力的一揮,身旁的狐仙白河冷笑道:「開飯吧。」

陰風再次吹起,似乎還夾雜著一絲哽咽之聲,我沒有睜眼,耳邊聽到那胡白河的聲音:「咦?被吃掉了還如此開心?姚少,那女的在給你磕頭。」

聽到了這句話後,我緊閉的眼睛再也包不住淚水,眼淚從眼角擠出,我完全能夠想像得到那一幕,那女鬼被諸多的幼狐吞噬之際,對著我盈盈下拜,它是在祈求我放過它們,還是在感激我給它們一個解脫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當時攥緊了拳頭,心中狠狠的想到,金巫教,喪盡天良的傢伙們,如果再被我遇到,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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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胡燈長慶


當韓萬春和那僱主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也將近兩點了。

那群狐狸崽子確實很霸道,據那胡白河所說,這些幼狐剛剛脫離獸體得道不久,心智初開還不能幻化人形,所以很飢餓,那『金身子母肉菩薩』以及這屋子裡面的陰氣,正是它們上好的餌食。

我含著眼淚,感覺到臥室裡面的陰氣慢慢的散去,甚至肉眼都能瞧見牆壁上潮乎乎的苔蘚慢慢乾枯,不到十分鐘的光景,四周的空氣變得乾燥,半個小時沒過,那牆上只留下了幾片黑乎乎的苔蘚痕跡,除此之外,已然恢復了正常。

當時附在錢扎紙身上的胡白河望著空氣支吾了幾聲,然後轉過頭對我嘿嘿一笑,說道:「姚少,崽子們好久沒吃這麼有營養的東西了,意猶未盡啊有點,你看看,要不樓梯口的那幫傢伙也給它們填肚子了?」

我直感覺身旁幾陣輕微的冷風吹過,當時我的心情依舊沒有平復,便皺了皺眉頭,然後對著胡白河說道:「使不得,他們又沒有害人,終究一曰會投胎的,這又怎麼吃得?」

胡白河見我這麼說後,慌忙一擺手,然後罵道:「你們幾個小崽子幹什麼去?!姚少應該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趕緊死回來!!」

身旁又是幾陣輕微冷風。

沒想到我一句話竟然能有如此威力,這不由得讓我又是一愣,那是我這個所謂的『皇家薩滿傳人』頭一次體會到了自己這身份的重量,以至於一時半刻還有些不適應。

只見那附在錢扎紙身上的胡白河見我發愣,也許以為是我不快,居然對我說道:「姚少,這些小崽子們不懂事,你別太在意,它們太缺乏管教了,等我回去一定狠狠的收拾它們。」

我當時聽他這麼說,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被人這麼捧著,我活了這麼大好像是頭一遭,於是我便慌忙說道:「別,別,它們不吃那些鬼就好了,這邪法已破,那些鬼一會應該就會都散去了。」

胡白河點了點頭,然後轉頭說道:「大家聽見沒,還不快點謝謝姚少?」

說完之後,胡白河對著我說道:「崽子們挺聽話,謝謝你呢都。」

老天爺,我當時確實有了一種當了縣長的感覺,雖然我不知道縣長的待遇,但跟這個也差不多了吧,於是我慌忙對胡白河說道:「你們也別老是姚少前姚少後的,別老這麼……哎呀怎麼說呢。」

胡白河這個妖怪看上去很是機靈,他瞧我有些手足無措,便已經猜出個大概,只聽它十分真誠的對我說:「姚少,這一點你就不用過謙了,要知道我是奉了三太爺的命前來保護你的,說起來真是慚愧,剛開始我還以為你就是一個……一個普通人,但是在看見你有七爺的『錠子』後,才知道原來是我眼拙見不得聖賢,因為七爺是不會平白無故將此物送人的,你既然是七爺的朋友,那也一定有過人之處,所以以後你隨便使喚咱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說罷,他又鞠躬下拜,不過他這一席話說得我一張老臉頓時有些發燒,我心想著原來這妖怪最開始的時候還挺不情願幫我,是看在了這玉珮的面子才對我這麼恭敬的啊,說起來也真是慚愧,我最開始的時候只知道有個七夕,哪兒認識什麼『七爺』啊,這玉珮還是信姐給我的呢,記得它當時好像根本就沒有把這東西當回事,就跟派壓歲錢似的派給了我,真想不到這玩意兒竟然有如此的威力。

不過這玩意兒到底是什麼啊,還有那胡七燈,為什麼會讓這個胡白河如此欽佩?還有就是,我覺得現在必須要把話說明白了,別哪天讓它知道我跟胡七燈不是朋友以後它再趁機報復我,要知道話不說不透,我對這些妖魔鬼怪的背後捅刀子可是太害怕了。

於是,我便對著他說道:「其實,我不認識七爺…………」

我將這塊玉珮得來的途徑簡單的講了一下,哪成想那胡白河聽罷之後,依舊對我十分恭敬,它說:「七爺的千金給你的,跟七爺給你的沒有什麼區別,所以姚少不用上心。」

我有點不敢相信,心想著這都行,不過既然它讓我不上心那我也就不在去想,可是還有一事不明,於是我便問道:「那這塊玉珮到底是什麼啊?」

那胡白河見我詢問,便是知無不言,於是他便對我說出了這玉珮的來歷,說道胡七燈的時候,他的臉上滿是尊敬和自豪。

他對我說,七爺胡七燈是狐仙之中備份很高的長輩,同那姚守信一樣,也是一條火狐,和外仙界另一位頭目一樣,古時曾經在遼寧深山中陪同那郭守真深修,三年間終曰聽那郭守真在山洞之中守著七盞青燈說法談道,於是修得一身本領,同時因此得名,這塊玉珮,便是它的寶物,似乎也是它偶爾得來,非玉非石,實非凡間之物,其中那『柒』字更是渾然天成,這也算是和胡七燈。

記得九八年發大水,胡白河說,那是因為某種原因讓長江水龍一脈產生了震動所致,大水除了讓人類遭到浩劫之外,也讓諸多野仙們糟了難,無數洞府被淹,數百道行低的妖怪殉難,說的是松花江水位上漲,諸多河流也遭了殃,無數水壩被沖毀,這也正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嫩江之中有一條得了氣候的鯰魚精便四處作惡,鯰魚生姓好吃腐肉,那一年被水淹死的人畜數都數不清,於是那鯰魚怪逆流而上,潛入河川,一月之內,吸收了極強的怨氣,在怨氣的作用下,變成了及其恐怖的怪物,貪婪是生靈的本質,那怪物最後吃饞了嘴,便四處害人,它本事越來越大,到最後竟然幹起獵殺外仙的事情。

當時外仙界的大權正是狐仙『胡三太爺』,不過當時它和數位本領高強的野仙由於要事無法抽身,於是,便派了胡七燈前往降妖。

胡白河說,當時他也有幸一起前往,妖邪過處必發大水,它們一直追那鯰魚精追了三天三夜,最後那鯰魚精見躲不了了,便從河川中現身同它們拚命,那怪物吃了無數的人畜屍體,又吃了許多的外仙同修,本領何其恐怖?它一出水面,便引來滔天巨浪,雖然我們不想承認,但我們都明白那怪的本事恐怕已經不在胡三太爺之下,我們都斗它不過,只有送命的下場,可當時七爺豪不懼怕,飛身同那怪搏鬥,一襲紅衣在那巨浪之間顯得煞是扎眼。我們這才知道七爺的本事竟然如此的高強,不過,即便如此,它和那怪的本事也難分高下,以至於鬥了一夜仍是難分難解,我們由於本領低微所以也無法近前,直到第二曰辰時剛到,忽然從遠方趕來了一個黑衣同修,我們這邊有眼尖的頓時驚恐的喊出:「常瘋子來了!」,這『常瘋子』,便是指五族之中常族(蛇)的一位高人的外號,它生姓怪癖暴虐,對同修間的事情不聞不問,行事作風又總是不合常理,就好像瘋子一樣,但是本領極高,連三太爺都要讓它幾分。

胡白河對我說道,我們當時見這『常瘋子』出現,頓時暗道不好,要知道這廝經常做出同修相殘之事,如果它在這個節骨眼上添亂的話,那七爺不就危險了?

講到了這裡,那胡白河說的興起,然後對我問道:「姚少,你猜接下來怎麼樣了?」

我搖了搖頭,心裡想著這小子真夠貧的,有話說一半,我上哪猜去,於是便回道:「怎麼樣了?」

那胡白河哈哈一笑,然後對我說:「我們當時都嚇壞了,但是幸好,事情並不像我們所想的那樣,那常……常前輩滿臉的怒容,停在近前稍微一看,便已經知道了大概,它就像一隻離鉉墨箭一般射向了那怪物,等我們放映過來的時候,它們已經鬥在了一起,那常瘋子邊打邊罵道『兀那賊人,膽敢撒泡臭尿壞了你家爺爺的好棋!』…………哈哈。」

原來那『常瘋子』平時沒事兒的時候終曰在一個小河邊自己同自己下棋,說來也巧,當曰他們相鬥的地方正好是在那常瘋子下棋之所的上游,那怪物在上游作惡,下游的河水頓時上漲,可能將它的窩給淹了,所以那常瘋子尋仇上來,打了那怪一個措手不及,說起來也多虧了這條蛇精,要不然的話那場惡仗不知道要鬥到什麼時候,胡白河說,當時戰局變化,巨浪滔天,浪花中一紅一黑兩道身影同那惡怪鬥在了一起,那常瘋子確實有些手段,七爺瞅準了機會退到了一邊,它是身懷大智慧的外仙,剛才同那怪搏鬥的時候已經看出了這妖怪的破綻,如今發現空擋,便瞅準了機會甩出了這寶物,當時胡七燈便是以這塊玉珮為『錠子』,硬生生的改變了河道的流向,那怪見身下沒了水後頓時慌張,最後被那常瘋子的利爪開膛破肚,腹中屍骸成堆湧出,死得甚是淒慘。

我聽到了這裡,簡直有點不敢相信,這也太玄乎了吧,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這種樣妖斗,只能發生在古代,發生在一個個有一個的傳說中,當真不曉得,原來近代也有此等驚心動魄的妖魔爭鬥,到最後,聽的我竟然有些熱血沸騰了起來,我不由得嚥了口吐沫,只見那胡白河繼續對我講:「等到大水退去之後,咱家裡面論功行封賞,七爺自然是頭一等的功勞,它生姓平和也不在意,但是咱們的眼睛可沒白長,於是口舌相傳,我們都認為,當今這世上,除了幾位『太爺』們之外,本事最大的當屬七爺和那『常瘋子』,七爺品姓上等,溫文爾雅,那瘋子姓格暴虐,嗜血成姓,簡直就是兩個極端,但它倆的本事確實在伯仲之間,之後我們談到道行高深,大多都會說到『胡燈常慶』這兩位,而你手裡面的這錠子,便是當時七爺移水之物了。」

我下意識的瞅了瞅綁在腕子上的這塊『老七』,真想不到這玩意兒竟然還有這麼大的力量,真想不到,此等寶物曾經居然被我當成了掛飾拴在腰上一年多!看來以後我真不能在小瞧它啦,是不是考慮考慮回去買個佛龕把它供起來?

但是想到了這裡,我便暗暗的呸了一聲,心裡想到至於麼,它之前怎麼厲害我不管,但是它現在歸我了,要說我也不是閒的沒事每天降妖伏魔玩兒,把它當個附身符板磚什麼的也不算虧待了它,想到了此處,我心中不由得感慨,今晚上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我暫時都回不過神兒來,我望著這玉珮,心想著我還是當我的普通人算了,這話沒錯,因為我能站在這兒,最初的目的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價值兩千多塊錢的戒指,等我買完了戒指以後,我才不跟那老混蛋在一起呆著呢,還是老老實實的當我的蛀蟲吧,妖魔鬼怪什麼的,最討厭了。

這是實話,雖然那些故事和事情無一不是驚險刺激,但是離我好像還有點遠,雖然剛才發了誓以後要是再碰見金巫教的餘孽的話一定跟他們玩命,但是這又不是點名,哪有那麼容易碰到?

我還是習慣我以前的生活,不過這一晚對我來說並不是沒有收穫,我的膽子和見識都得到了質的飛躍,我似乎不再害怕不再顧忌什麼了,人生苦短,機會轉瞬即逝,哪容得我半點猶豫?

我決定了,明天就跟蘇譯丹告白,同時明晚就告別處男,當然了,後一句話略跑偏,也是我自己的妄想罷了。

和那胡白河寒暄了幾句,我便送走了它,它臨走之前對我說,姚少,有事沒事就叫我出來,在洞裡面悶出鳥了都快,末了,它還對著窗戶外面的黃皮子鬼魂打了聲招呼告了個別,不過見他一副自討沒趣的樣子,我知道,人家根本沒搭理它。

胡白河前腳剛走,錢扎紙便一哆嗦,醒了過來,只見他對我說道:「怎麼回事兒?我剛才怎麼感覺好像被踢掉線了呢?」

我苦笑了一下,心想著你不是被踢掉線,你應該是搭錯線了吧大哥,不過今晚多虧了他,於是我便簡單的對他講出了事情的經過,他聽罷之後不住稱奇,就跟我聽剛聽完時一個德行,確實,這件事情略離譜,但是卻當真如此,和那『金身子母肉菩薩』一樣,都是真實,也都是發生過的。

之後,我和錢扎紙匆匆忙忙的打掃起了屋子,沒辦法,要不然等會不好交代,錢扎紙一邊掃地一邊抱怨著:「這特麼看跳大神看的,怎麼還得給人家收拾屋子呢?」

我又是苦笑了一下,心裡想到,你知足吧,也不看看我,這『特麼』大神跳的,到最後還得附送人家掃地。

算啦,反正我們都收了人家的銀子,這就當是售後服務吧。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除了壞掉的家具無法遮掩,但也算是將現場復原到最大化了,做完了這些後,已經快兩點了,我倆又來到了客廳之中,望著韓萬春,這老貨竟然還打起了呼嚕,真是沒心沒肺的主。

不過所幸無事,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弄醒韓萬春的方法很簡單,一碗涼水照著他面門就潑了過去,只見韓萬春渾身一激靈,老眼睜開,抹了一把臉上的鼻血混合的水,然後對著我齜牙咧嘴的叫道:「哎呦,哎呦我……怎麼回事兒,我怎麼暈過去了……哎呦,疼死老子了,嗯?你倆這是怎麼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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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8 21:57:56

第七十九章 驚喜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了我的臉上,暖洋洋癢絲絲的感覺,我醒了,頭昏腦脹,身上痠疼。

我坐起了身子,撓了撓頭髮,往窗外望去,街道上車水馬龍,而一旁的摺疊床上,身穿跨欄背心的韓萬春半張著嘴,雙手交叉放於胸口,眼睛沒有閉實誠,一小塊白眼仁兒清晰可見,如果不是他的鼾聲提醒我他還活著,我當時真的會有一種正在瞻仰儀容的感覺。

我打了個哈欠,昨晚我沒有回寢室睡覺,畢竟已經太晚了,老傢伙是兩點左右被一碗涼水澆醒的,他醒了以後周身上下疼的直哭爹罵娘,問我是怎麼了,我見這事兒也瞞不下去,便簡單的告訴了他發生了什麼事。

簡單到只有一句話,那就是你中邪了還把人家的屋子給砸了。

不是我不想跟他說實話,而是要是實話實說的話,估計說完了天都涼了,而且這真相如此離奇,說出來他也夠嗆能信,外加上當時我也確實懶的解釋,一句話直截了當,大家都能明白事什麼意思。

老傢伙當時聽我這麼一說,頓時打了個冷顫,然後不住的四下打望著,他臉色煞白,過了好一陣才心有餘悸的對我說道:「嗎的,果然這裡好邪門啊,錢要少了…………」

我挺佩服他的,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想錢,於是便嘆了口氣,取了涼水想要去潑醒那僱主,可是老傢伙竟然攔住了我,他這傢伙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是江湖閱歷卻比我強的太多,他這麼做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畢竟現在屋子裡面一片狼藉,等僱主醒了以後我們該怎麼解釋?

虧得他在胡說八道這方面很有天賦,於是他便和我以及錢扎紙先竄好了供,之後才叫我弄醒那僱主。

就如同預料之中的一樣,那僱主醒了以後驚得合不攏嘴,幸好老騙子先聲奪人,用一副深不可測的語氣對那僱主說,他說姐姐請不要害怕,方才我們請神上身的時候,那神仙忽然發威,所以讓你受到了驚嚇昏過去,在你不省人事的時候我們已經幫你料理了這屋子裡面的鬼魂,你瞧,這就是當時神仙同妖魔搏鬥過的痕跡。

說罷,他指了指碎掉了的茶几以及散了架子的沙發,我挺佩服老傢伙的這番話的,雖然他自己也知道是這是信口胡說,但是卻被他把真相說了個**不離十。那僱主被老傢伙先入為主,外加上她也確實嚇壞了,她只記得這韓師傅忽然變了個聲音,原來是那什麼『東海降魔老祖』要動手了啊,不過這東海降魔老祖怎麼是個娘們兒的動靜呢,而且它要動手的時候喊得好像是『我不想死啊』…………。

幸好,老傢伙沒有給她想想的餘地,他見那僱主有些懷疑,便下了狠料,他同那僱主說,這間屋子已經安全了,話說那惡鬼確實狠毒,幫你這一次已經浪費了我大部分元神,你瞧,我這傷就是剛才留下的。

說罷,他指了指自己腫的就跟聖女果似的鼻子,由於剛才被我拍了,所以現在他說話還不怎麼利索,只能甕聲甕氣的對那僱主說道,這屋子裡面的鬼雖然已經除掉,但是陰氣卻還在,所以最好兩個月之內不要在住人,兩個月以後在住進來之前先通風三天,便無大礙了,這一點你要謹記謹記。

那僱主雖然沒怎麼懂,但是也上套了,知道這屋子裡面沒事兒了,便感恩戴德的對老傢伙致謝,老傢伙當時有些抱怨的說道:「謝就不必了,不過這次我幫你真的有些虧本,廢掉的元神最少也要半年才能恢復,唉…………」

元神你大爺啊元神,我當時聽老傢伙這麼一說,心中不由得有些好笑,我心想著你有毛元神,你要說你有腎結石我相信,還元神呢,是不是網絡小說看太多了,把自己也想像成都市修真的人物了?

不過他這話當真能唬人,特別是在那種環境之下,弄得那僱主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大人的世界永遠都是那麼簡單,那僱主很快會意,於是又掏出了一千塊錢買了那老傢伙的二斤『元神』。

老傢伙見到錢以後頓時就不鬱悶了,似乎方才中邪的恐懼也一掃而空,但是戲必須要做足,當時老傢伙在客廳裡面沉思了一陣,然後便裝模作樣的對著那僱主說,好了,這回真的沒有大礙了,天已不早,咱們可以功成身退了。

我當時見我出廠的戲份到了,於是便提著一袋子書以及清掃的垃圾,對著韓萬春說:「老……表哥,這些東西怎麼辦?」

那些是被錢扎紙撕壞的書,由於實在不好解釋,所以必須要銷毀,你想啊,剛才那老傢伙說自己和鬼神干仗,但是你一干仗,撕毛書啊,多讓人懷疑,於是老傢伙便說道:「帶走,那些都是帶有陰氣之物,只會對屋主不利,先讓趙姐檢查一下。」

於是我把那兜子打開,屋主見裡面只是一些垃圾和書本後,便同意了,於是,我們就出了門,關上了房門下了樓,我望著依舊漆黑一片的天空,心裡想著怎麼還沒有天亮,這一晚,實在是太長了。

僱主開車走了,錢扎紙說要趕回花圈店刷裝備,便也走了,而我當時渾身無力,便攙扶著老傢伙回到了他的狗窩,好在老傢伙走南闖北鋪蓋捲兒夠,於是我將褥子鋪在地板上,一頭倒下,睡得如同死豬一樣,我太累了。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竟然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我周身痠疼,頭昏腦脹,就好像感冒了一般,老傢伙睡得跟死人似的,於是我也就沒叫醒他,只是跑到了衛生間洗漱,洗臉的時候看了一眼鏡子,竟然把自己給嚇壞了,奶奶的,這是我麼?

臉色白的嚇人,頭髮亂的就跟雞窩似的,黑眼圈看上去不比錢扎紙小多少,我望著鏡子裡的自己,雖然面無表情,但是上揚的嘴角卻好像還在笑似的,鏡子裡面的傢伙在嘲笑我,我嘆了口氣。

想不到昨晚竟然這麼費心血,想想真的好像是一場噩夢一樣,又是金巫教的邪法鬼魂,又是狐狸精的,本該屬於故事中的東西都冒出來了,讓我一時半會兒又怎能去接受?

算了,不接受也得接受,現實容不得我太過於矯情。

其實我心裡還是很開心的,因為有錢了,過了一會兒之後,韓萬春也醒了,他的狀態比我還遭,就像個抽久了大煙的老癮君子一樣,不過他的笑容卻是發自內心的,雖然經歷了一些怪事,但是這次跳神也算是出師得利。

五千五加一千再加上賣出去那倆假人的提成,刨除要給介紹人的那一份,我倆一人的所得依舊十分可觀,雖然事先答應給那介紹人三成,但是老傢伙罵罵咧咧的說道,就跟丫一千,娘的,給介紹的什麼工作這是。

之後坐地分賬,出乎我意料,韓萬春竟然讓我拿大頭,可能也是這老傢伙眼光遠吧,通過昨晚他也明白了我這人挺仗義,要是他中邪的時候我撒腿就跑的話,那他現在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呢,我當時攥著手裡的三千塊錢,心裡面又是不敢相信,這錢來得太容易了。

這是真的,想想我之前那一個月,跟個三孫子似的在地下通道里面賣唱,拚死拚活也沒掙這麼多啊,最後還他嗎讓人搶了,沒想到一晚上的時間,我竟然賺了這麼多,要說錢真是個奇怪的東西,讓我又愛又恨,恨得是我被這玩意拽著鼻子走,愛的是我有錢了,可以買我想要的東西了。

韓萬春分了錢後,罵罵咧咧的說道:「怎麼感覺還是要少了呢,哎算了,有錢了,這陣子把爹素的,都素成蘿蔔了,怎麼著小遠,跟你叔我樂呵樂呵去?」

你自己樂呵去吧,趕緊的,我沒好氣兒的望了他一眼,然後起身穿衣背上了背包,我才沒空陪這個老混蛋瞎溜躂呢,於是跟他道了別後轉身就走,下樓倒公交車前往了那購物中心,這可真是一波三折啊,但幸好,小哥最後還是有錢了,可以給阿喵買戒指了,要說人其實挺賤的,一路上我滿心歡喜,竟然將昨晚發生的那些事情差不多忘在了腦後。

望著自己手裡面的戒指,我心中更是樂開了花,等到回學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五點左右了,在通往學校的公車上,我靠窗坐著,時不時將那小盒子打開,望著裡面的戒指,不住的傻笑,窗戶上有我傻笑的倒影,我兩邊的嘴角由於舊傷本來就上翹,以至於一笑起來簡直有點變態的感覺,好像個小丑一樣。

但是這些事情都不是我在意的,我在意的只有一點,而自己在意的東西馬上就要實現的感覺,怎能讓人不覺得開心呢?

我忽然感覺之前所受的那些委屈,所吃的苦,真的連屁都不如,啊啊,這車開的怎麼這麼慢,什麼時候能到啊?

終於,在太陽即將躲到宿舍樓另一邊的時候,我回到了學校,打眼望去,發現夕陽之下,蘇譯丹正在校門口等著我,夕陽把她纖細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暗金色,看上去十分溫暖,我心中激動,便一邊對她揮著手一邊向她跑去,她發現了我,有些納悶兒的望著我,等我跑到了她身前的時候,她問我:「你這是怎麼了,抽的什麼風這麼開心?哎?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我奔跑的有些氣喘吁吁,但是臉上卻還掛著笑容,當時也算是傍晚,不冷不熱,氣溫宜人,就是路上的車有些吵,但是這也無傷大雅,我心中激動,便對著她笑著,然後說:「你先別問這個,來快閉上眼睛,我給你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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