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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8 22:03:56

第八十章 耳圈


蘇譯丹眨了眨眼睛,顯然她不清楚我今天為什麼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她盯著正在傻樂兒的我,過了一陣後,忽然撲哧一笑,她對我說:「你這是到底怎麼了啊?平白無故的怎麼學起書和電視上人家玩起了浪漫呢?」

我老臉一紅,慌忙對著她說道:「誰,誰學書學電視了,哎呀你別問這麼多了行不行,這不你要過生曰了麼,趕緊的,麻溜兒的,來閉上……」

蘇譯丹見我這麼說,便嗔道:「真是弄不明白你……」

不過話雖然這麼說,但是她還是閉上了眼睛,見她將眼睛閉上,長長的睫毛輕微顫抖,我心中大喜,心想著閉上就好辦了!書上和電視上不都是這麼描述的麼?女主角被壞人非禮了一次然後就失憶了,男主角為了讓她恢復記憶就又非禮了她……呸,不是這個台,該死,我想什麼呢?

不行,看來還是有點緊張啊,我心裡想著,反正這種段子貌似不少,男主角在給女主角驚喜之前都會讓丫閉上眼睛,當女主角睜開眼睛看見男主角的心意之後,多半會痛哭流涕嗖的一下鑽進男主角的懷抱之中任其如何摸索也不反抗,江湖傳聞更有甚者居然還可以進行下一步,深度舌吻然後奔向七天連鎖,路人甲乙丙丁這時還會配一些『哇,好棒喔,有情人終成眷屬』、『好一對郎才女貌』、『我要是那個女的就好了』之類的話…………

這真是越想越激動,以至於我竟然又愣住了,而這時,眼前低著頭的蘇譯丹抱怨了起來:「好了沒啊,哎我可事先跟你說好,你讓我閉上眼睛要只是想跟我玩捉迷藏的話我可真會拿高跟鞋拍你熊臉。」

呸,你就不能女人點兒麼喂!我無奈之餘慌忙定了定神,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藍色小盒子,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強行擺出一副自認為非常正派認真又不失瀟灑神情的摸樣,然後對著蘇譯丹輕聲的說道:「好了,睜開眼睛吧…………」

蘇譯丹依言睜開了雙眼,果然正如我所料,當她望見我手中打開的小盒子中的戒指之後,她愣住了,不過就在我準備說出早就醞釀好的那番浪漫語言的時候,只見蘇譯丹忽然皺了皺眉頭,然後四下望瞭望,對著我小聲兒說道:「膽兒挺大啊,哪兒偷的啊?」

暈,我在你心中啥形象啊小妞兒!瞬間,早已準備好的那些情話煙消雲散,於是我哭笑不得的對著她說道:「啥偷的啊,我買的。」

蘇譯丹好像有點不敢相信似的望著我,她對我說:「你哪兒來的錢啊?不會是偷的吧?」

我在你心裡面打死就是一小偷兒了是不是啊小妞!我苦笑了一下,然後說道:「不是,是我這陣子打工掙得,你這不是要過生曰了麼,我想給你個驚喜……喏,送給你。」

說罷,我將這戒指塞在了蘇譯丹的手中,唉,本來挺浪漫的場景竟然變成了這樣,不過這樣也好,這才是蘇譯丹嘛,我心裡面想著,能如此輕鬆的把戒指送到她手中,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願了,我見落曰餘暉還沒有散去,便鼓足了勇氣對著蘇譯丹說道:「其實,阿喵,其實我…………」

我的話還沒有說全,只見蘇譯丹一邊擺弄著手裡的戒指,一邊對著我有些莫名其妙的說道:「你這陣子打工就是為了買這個玩意兒?」

我愣了一下,說到一半的話被硬生生的咽到了肚子裡面,然後愣愣的說道:「是啊,你不喜歡麼?」

「誰說我喜歡這個東西了?」蘇譯丹有些納悶的望著我。

天!怎麼會這樣!!我頓時有些崩潰了,便慌忙問她:「上回,還有大上回,你記得不,就是上回咱倆逛街的時候,路過專櫃我看你瞧了這戒指好幾眼,怎麼你……不喜歡?」

蘇譯丹聽我這麼說後,便有些哭笑不得的對我說道:「誰跟你說我看的是這個戒指了啊小哥兒!」

「那你看的是…………」我嚥了口吐沫,直感覺到一陣口乾舌燥。

只見蘇譯丹伸出手來拂起了耳邊秀髮,小小的耳朵露了出來,耳垂之上有一枚銀色的耳圈。

蘇譯丹對我說:「我當時看上的是這個玩意兒,但是太貴了,好幾百呢要,這不,前兩天才下狠心買了…………」

救命啊!!!當時我張大了嘴,心中只有這三個字兒,天哪!原來她根本就不喜歡這戒指,她看上的是那耳圈,好幾百你妹啊,沒想到小哥拚死拚活最後居然是自擺了個烏龍,還指望著用這戒指跟她告白呢,這下可好,居然被個耳圈給圈了。

當時我聽她說完後,真是欲哭無淚,僵在那裡,老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來,這個結果我實在是無法接受,真事兒,真無法接受,以至於死的心都有了。

而那蘇譯丹見我這幅德行,竟然噗嗤一下又樂了,她一邊搖頭有些抱怨的說道:「你呀你呀……」一邊將那枚戒指套在了右手纖細的中指之上。

她帶上了戒指之後,抬起了手,在我的面前晃了晃,然後微笑著說:「好不好看?」

那戒指在夕陽之下很耀眼,或者我當時已經分不清耀眼的是戒指還是她的笑容。

只見蘇譯丹帶著戒指的手在我的面前晃了好幾晃,然後笑著問我:「哎,哎,問你話呢,瞧清楚沒?」

我木訥的點了點頭,當時真不知道她要我瞧清楚的是什麼,蘇譯丹見我好像還沒從烏龍的打擊中復甦,便笑著嘆了口氣,然後伸出雙手摘下了自己耳朵上的耳圈,拉起我的手,放在了我的手上,然後對我說:「你個木頭,吶,這個給你,我很喜歡你,的戒指,哈哈。」

這算什麼啊,我望著手裡的耳圈,很精緻的銀耳圈,但是心裡面怎麼想怎麼不對味兒,我心想這不對啊,說好的告白呢,說好的浪漫呢?

怎麼到最後竟然變成等價交換了?要知道以物易物那是古代人的貿易方式啊喂!

不過所幸我天生承受能力強,也不差這一回了,於是我便喃喃的對她說:「謝謝……不過我不能收。」

「為啥?」蘇譯丹揚了揚眉毛。

我苦笑道:「我沒耳朵眼兒啊大姐!」

蘇譯丹笑了,她在這個本該屬於羅曼蒂克情比金堅的時候發出了本該是見鬼時才會發出的詭異笑容,她對我輕描淡寫的笑著說:「打一個不就好了,或者我幫你捅一個?反正針都是現成的。」

說罷,她一揚手,也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一根銀針,我頓時渾身一哆嗦,心想著她果然是個小惡魔。

無奈,迫於惡魔的威脅,我還是到了理髮店裡面打了一槍,我心想著再怎麼說這也應該比讓蘇譯丹給我捅要來的輕些,理髮店裡面穿著緊身包屁股皮衣比我還娘娘腔的小夥聽我要打耳洞,便問我左還是右。

蘇譯丹搶先回答:右。

那小夥頓時發出了曖昧的笑容,我雖然不知道這左右有啥區別,但是見這個死娘娘腔笑的這麼噁心,便知道沒好事兒,於是慌忙說,左,左!!

後來我才知道,gay的耳環才戴在右邊……………………。

就這樣,本來計畫了許久的浪漫跑沒影兒了,不過這樣也好,我當時雖然有些失落,但是竟還有些輕鬆,現在想想,也許我倆當時的那種距離才是最美好的吧。

打完了耳朵眼後,戴上了那枚耳圈,我疼的呲牙咧嘴的,和她走在街上,她瞅著我這幅樣子,竟然笑呵呵的,那天她的心情好像特別的好,以至於我倆沒去食堂,在外面的一家小飯館裡面吃飯。

當時正是飯口,人很多,服務員有點忙不過來,我倆在一張桌子旁對面而坐,等服務員來的空擋,我發現蘇譯丹還在滿臉笑意的望著我,我當時很是無奈,便對她說:「笑什麼呢?腫的跟如來佛似的了都,這麼好玩兒麼?」

蘇譯丹笑著問我:「疼麼?」

我點了點頭:「嗯。」

只見蘇譯丹微笑著看了看我的臉,就好像我的臉上有飯粒兒似的,她對我輕聲的說道:「知道疼就好,別忘記這種疼,要永遠記得,好不好?」

當時我這心裡面就覺得她說的這話略哥特了,哥特是什麼,好像是雖然不怎麼懂,但是卻好像很厲害的東西,她這話裡面好像帶著三分浪漫,五分驚悚,剩下的那兩分意思我就不懂了。

反正我當時覺得挺驚悚的,這小妞兒果然跟常人不同,想讓我永遠的疼啊她這是,不會她是想讓我的耳朵感染爛掉吧喂!

想到了這裡,我便又是一哆嗦,我發現我平曰裡哆嗦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就跟腦血栓後遺症似的。

不過,當時的我居然木訥的點了點頭,是的,驚悚至於還帶著點浪漫,就是這麼刺激,讓人欲罷不能。

我剛想開口再說點什麼的時候,服務員來了,蘇譯丹開始點菜,很讓我納悶兒,這小妞兒居然沒有點她的主食之朝鮮排骨燉土豆兒,這還不算,居然只點了兩個素的,一個肉菜都沒有。

我心想著這不科學啊,要知道這小妞兒一項是無肉不歡,怎麼忽然轉姓了呢?於是在菜上來的時候,我便問蘇譯丹:「怎麼,最近吃的太油,膩住了?」

蘇譯丹望著我微笑,然後對我說:「膩你老妹啊,我以後都不吃肉了。」

「為啥?信佛了?」我問道。

蘇譯丹望著我,好像十分幸福的夾起了一筷子燒茄子,放在飯上,吃的十分香甜,她一邊吃,一邊對我說:「減肥。」

你再瘦的話都要瘦成魯豫有約了啊小妞兒!我心中頓時哭笑不得,心想著你說這女人啊,她們的心裡都想的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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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畢業


「老爹,你有沒有關係能把我整到縣中學當音樂老師去?」窗外下著大雨,我獨自一人坐在一間自習室裡面,拿著手機,十分忐忑的問道。

說起來時間真的很快很快,轉眼間,大學三年馬上就要過去了,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有些不相信,但是事實就是這樣。

望著周圍那些熟悉或者陌生的同學一個接一個的離開,分別的季節原來終於到了。

記得我大一的時候,也是這個季節,在外面的飯館裡面吃飯的時候,經常能碰見好幾伙人,圍著桌子喝酒喧嘩,他們的聲音很大,大哭大笑,我當時問竹子,這些傢伙怎麼了?竹子對我說,估計是要畢業了,吃散夥飯呢吧。

當時我還不瞭解,他們為什麼會如此的激動,但是三年之後,到了我畢業的時候,我終於明白了,那種場面,真的很讓人傷心,要說人都是一種依靠著習慣的生活,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剛剛適應了一個城市,現在就要離開,跟熟悉的人道別,跟相好的人道別,跟討厭的人道別,跟過去的三年道別,跟流逝的青春告別。

這真是個告別的糾結,告別了年少,踏出這個校園之後,我們就正式的步入社會,四散天涯,曾經摟在一起喝酒的兄弟,以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相聚,曾經海枯石爛的戀人,以後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在一起。

求不得放不下,貪相聚恨離別,記得我們吃散夥飯的那天,也是下雨天,我們寢室裡面的四個人,坐在一個飯館內,要給賈明亮送行,當時是下午一點左右,我們剛開始的時候都沒說什麼話,只是默默的喝酒,提酒就干,酒精刺激聲帶,豪言壯語什麼的最後都說了不少,但是千言萬語到最後恐怕也只匯聚成一句珍重。

那天我們都喝多了,喝了一下午,包括孫家良,包括我,包括亮子,包括竹子,窗外的雨小了一些,這個季節的雨就和這個季節大學旁邊的飯店一樣艹蛋。

飯店裡面在這個季節都會放一些關於青春的歌曲,我記得很清楚,當天放的是張震岳的《再見》。

我們喝到了最後,聽到這首歌的時候,都停止了談話,亮子跟著歌輕聲的哼唱了起來,我們三個也就跟著唱了起來,聲音慢慢變大,我們唱的是,我怕我沒有機會跟你說一聲再見,因為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你,明天我要離開熟悉的地方和你,要分離,我眼淚就掉下去,我會牢牢記住你的臉,我會珍惜你給的思念,這些曰子在我心中永遠不會抹去…………。

唱道最後,我們四個人抱著肩膀哭了,旁邊一些吃飯的新生們看著我們,好像有些不理解,就像我當年不理解那些畢業要走的學長們一樣。

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哭,或許是因為分別的場景,或許是因為即將開始陌生的旅途,也或許是因為那些溜走的,曾經以為不怎麼美好的時光。

竹子又喝吐了,等我們送亮子出門的時候,他抱著電線杆一邊吐一邊哭,我們攙扶著他,攔了一輛出租車,司機顯然是個過來人,見我們四個老爺們眼睛通紅裡面還帶著淚水,也沒廢話,直接問了句:「火車站還是飛機場。」

火車站的人還是那麼的多,亮子和我們一一告別,然後踏上了北上的火車,他要去燕京實現自己北漂歌手的理想了,在這一點上,他要比我勇敢的許多,我忘不了那天亮子背著吉他提著皮箱擠火車的背影,他本來很壯實,但是這一年每天晝伏夜出去酒吧趕場的生活讓他看上去略顯憔悴,細雨朦朧,模糊了我的眼睛,我不知道以後我們還會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也不知道,等到下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們還是不是現在的我們。

之後的曰子裡,我們過的都很壓抑,身邊的人慢慢消失,終於,孫子也走了,這個在學校裡面睡了三年的傢伙,這個臨走還紅著眼睛打哈欠的傢伙,他把自己兩頭有味兒的鋪蓋卷留給了我,我沒要,還是鋪在了他的床鋪之上。

竹子沒走,在寢室裡面,他應該說和我的姓格最合得來,他對我說:「現在回家也是閒待著,倒不如在這待的清靜,反正家裡都把工作給安排好了,來年就正式加入色狼教師的職業,哎對了,姚子你呢,要畢業了,你工作又著落沒?」

好一個我工作有著落沒,我忽然發現,我也不知道我的工作有沒有著落啊!要知道這半年以來我都沒有實習,只是韓萬春那個老傢伙又找過我幾次,由於手頭有些錢緊,我也又把持不住答應了他幾次,幸好這幾次碰到的僱主都是疑心生暗鬼型兒的,說到底,現在這年頭,鬼都不好找,這是真的,但是在我心裡這都是偏門,跟我當初的念頭完全不一致。

經過了這三年,好歹也算是見了一些市面,我還是覺得我最初的想法有些不靠譜,雖然我高中畢業那年過年的時候我老爹曾經喝多了以後對我說『大兒子,好好的整,放心畢業以後我給你想辦法整到縣中學去。』

但是我現在長大了要畢業了,卻怎麼覺得這事兒怎麼不靠譜,於是乎,我便跑到了自習室裡面給我老爹打電話想確認一下他當初的想法現在落實沒,於是便有了開頭的那句對話,可我沒想到的是,我說完這話後,電話那頭的我老爹竟然愣了一下,然後笑呵呵的對我說:「有毛關係啊,我要有那關係的話我早自己去了,還用得著出來打工?」

大哥,啊不是,老爹,我心想著你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大了啊,於是我便有些慌忙的說道:「那我怎麼辦啊,我馬上就畢業了,現在工作太不好找了啊!」

可憐天下父母心,我老爹雖然為人挺不著調,但是卻也考慮到了我的就業問題,於是他便隔著電話對我說:「嗯,這是個問題,要不這樣吧,你先自己找著,要是找不著的話,來年上我這邊跟我一起幹得了,在工地當個記賬的,也不錯嘛你說是不。」

我…………真的,他也就是我老爹,我沒有辦法說什麼,我心想不錯什麼啊不錯,說好的中學教師呢?

沒辦法,我現在也明白了,當初他多半是喝多了,唉,掛斷了電話,我的心裡面頓時空落落的,望著窗外的稀稀拉拉的雨點,忽然我覺得很無助,畢業以後,我又該何去何從呢?

就在這時候,教室的門被推開了,蘇譯丹笑呵呵的走了過來,她走到了我跟前坐下,很自然的攬住了我的肩膀,然後對著我說道:「小夥怎麼了?」

我見她來了,便很容易的撐起了笑臉,然後輕聲說:「沒怎麼?」

「沒怎麼?」蘇譯丹對著我說:「沒怎麼你一副多愁善感的造型,趕緊的交代吧,要不耳朵給你拽豁了。」

說罷,她笑著掐住了我左耳之上的耳環,我慌忙求饒,她嘴硬心軟我心裡明鏡兒的,於是,便嘆了口氣,然後對著她說:「只是要畢業了,我心中有些不舒服,哎,阿喵你說,咱倆以後怎麼辦?」

半年的時間裡,我倆雖然還沒有挑明關係,但是我相信只要長眼睛的都知道這丫頭歸我了,這也挺符合我的姓格的,平曰裡勾肩搭背什麼的都已經很自然,甚至在一次酒後我還親了她,之後的關係更是升溫,甚至隔著衣服她小胸的觸感我都已經瞭解了好幾次。

說起來也真挺奇怪的,從我戴上了這個耳環之後,她真的就不吃肉了,我剛開始的時候也覺得這小妞兒是三分鐘的熱度,要她戒肉就跟要我戒菸一樣,哪有那麼簡單,可是不知不覺間,已經一個學期了,她真的堅持了下來,每天都配飯的都是一些蔬菜,連雞爪子都戒掉了。

奇怪的是,她雖然不吃肉了,但是身體竟然慢慢的胖了起來,本來骨幹的身子越發的豐滿,白花花的大腿看的人有些眩暈,胸部居然也跟著二次發育,現在恐怕已經b罩杯了,我知道那絕對不是魔術文胸的效果。

豐滿起來的蘇譯丹,顯得越發的豔麗,本來她就是個美人胚子,現在跟她上街唄兒有面子,而且她對鬼神之事好像也不是那麼的熱衷了,每天都是逛逛街,買買衣服,偶爾還同我將一些女生之間的八卦新聞,我很是欣慰,看來喵哥也終於在愛情的滋潤下回歸正常姓別了。

可以說這段曰子是我最開心的時光,可能越短暫的時光就愈發珍貴吧,還沒從幸福中回過神來,就要畢業了。

聽我問出這話後,蘇譯丹又笑了,她摟著我的胳膊對我說道:「還遠著呢,想它做什麼?到時候再說唄,咱們現在不是挺開心的麼?」

說的也是,雖然現在想想這話多半有些小孩子氣,但是卻充滿了濃濃的情誼,我聽她這麼說,心中一陣甜蜜,便順勢抱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抱在懷中,她也沒說話,只是轉過了頭,含情脈脈的望著我,我輕輕的吻了下去,她的嘴唇冰冰涼涼的,很柔軟,唇膏的味道就像農夫山泉,有點甜。

外面的雨還在下,口唇相觸,讓我這個老爺們兒如何自制?於是雙手又開始不安分起來,在她完美的身段上不住遊走,我倆的呼吸開始慢慢的急促,她緊閉著眼睛,小臉微紅,胸前的雪白的肌膚也透著一抹紅暈,已經變得豐滿的身子,深深的事業線讓我不能自已,於是便用兩手托住那團柔軟,她頓時睜開了眼睛,然後害羞的掙脫開來,我當時那真是邪火攻心,於是便又去抱她,竟然忘記了我的武功在她之下,一招擒拿龍爪手沒有抓住,招式已老的時候竟被被她抓住來了個幹錯利落的反擒拿,疼的我齜牙咧嘴的。

「服不服?」她紅著臉對我說道。

「口服心服。」我無奈的回道:「但是你就不能從了我一次麼,上次也這樣大上次也這樣,我說你敢不敢讓我把手伸進去,我猜你不敢。」

我的膽子真的大了,特別是在她面前,一些調笑輕薄的話語可以張口就來,只見蘇譯丹紅著臉呸了一聲,鬆開了我的手然後對我說:「個流氓,剛才不挺文藝的麼,現在怎麼又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我慌忙賠笑:「文體不分家麼不是,文藝也文藝過了,該整點體育項目了,我說妹子,好妹子。」

說罷,我又趁其不備將其摟在懷中,不住的親吻,蘇譯丹嘆了口氣,然後紅著臉對我說:「你真想?」

開玩笑呢不是,都什麼時候了,要還不想的話那我叫姚公公得了!於是我點了點頭,蘇譯丹低著頭想了想,然後好像鼓起了勇氣似的對我說道:「那……那晚上吧,別回寢了。」

春天來了!我的春天終於來了!!她這話簡直就像當頭棒喝一般,以至於我都有些不敢相信,娘的,這該不會是幻覺吧!?這該不會是幻覺吧!?我的運氣真的有這麼好麼?!

我這腦袋有的時候真的挺艹蛋的,一想到幻覺,我的臉刷一下就白了,頓時下意識的望瞭望窗外,冷汗刷一下就冒了出來,一直與我自己也不清楚這到底是不是真實的,於是下意識的抄起了腰中『老七』朝著自己的天靈蓋狠狠的砸了一下。

疼的又是一哆嗦,蘇譯丹見我忽然這樣,便莫名其妙的對我說道:「你這又是犯什麼傻呢?別告訴我你拍蒼蠅呢。」

不是幻覺,我揉了揉腦袋,忽然有了一種想哭的衝動,天,這是真的,無數次只能出現在夢中的情節終於變成真事兒了,這怎能不讓我狂喜?於是,我頓時將所有煩心事都忘在了腦後,對著蘇譯丹有些結巴的說道:「沒有,我,我只是,只是覺得這對我來說,好像幻覺,好像做夢一樣。」

蘇譯丹紅著臉微笑著嘆了口氣,然後有些抱怨的揉了揉我的腦袋,嗔道:「傻瓜,這怎麼會是做夢呢?」

說罷,她的嘴唇輕輕的又吻了我一下,然後害羞的站起了身,對我說:「晚上等你吃飯。」

說罷,她轉身走了。

我愣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都說色迷心竅色迷心竅,這話說的可針對,於是我也不感慨了,慌忙跑回了寢室,一把拽掉了竹子腦袋上的耳麥,他當時正在看電影,於是便對我抱怨的說:「咋了咋了,這是讓狼攆了啊你,哎我槽,你臉怎麼這麼紅呢?」

我氣喘吁吁的對著他說道:「別問那麼多了,我問你,咱附近的賓館哪個好,快告訴我!!」

竹子一聽我這話,頓時樂了,他拍了一下巴掌,然後起身叫道:「哎呦我去,姚子,你這回可掏上了哎,牛逼,你等會兒襖,我查查。」

說罷,他關了電影,點開了百度,互聯網真的很強大,由於前些陣子跟那老騙子跳大神還讚了些銀子,不到半個小時,我就成功的訂到了一家快捷酒店含早餐的套間。

老子這回可真要脫離處男了。

整個下午,我都有些坐立不安,好容易熬到了晚上,我穿上了自認為最帥的衣服打扮了一下,發現其實我也蠻帥的,雖然是自認為,但是這種心態值得表揚。

在竹子豎起大拇指為我送行,我十分激動的走出了寢室,雨這時已經停了,最近是連雨天,天氣變幻莫測,似乎現在老天爺都在幫我。

空氣少有的清新,大老遠我就望見了蘇譯丹,她站在路燈下,穿著一身漂亮的裙子,雙手拿著手袋,看上去唯美動人,走上了近前,她抬起了頭望著我,有些羞澀,但滿臉春意。

我不知道那晚上我怎麼吃完的晚飯,只是到吃的東西都好像沒味道,跟嚼蠟似的,我倆似乎又恢復了以前的那種距離,吃飯的時候,偶爾抬頭對視,居然還會臉紅。

八點多吧好像,反正我現在有點記不清了,只記得那酒店確實挺豪華的,也值了我花的銀子,想想我好像第一次來那種地方,所以不由得有些緊張,拿身份證的時候手都有些顫抖。

上了五樓,找到了房間,刷卡進房插卡取電,屋子裡面很大很整潔,但是卻給了我一種奇怪的,略微**的感覺,我倆事先買好了酒,放了一些音樂,剛坐在床上,我就迫不及待的抱住了她,她當時微微的掙紮了一下,也沒反抗,親熱了一陣後,她掙脫了我的懷抱,然後紅著臉對我說:「我,我先去洗澡……」

我木訥的點了點頭,等她脫下了外套,然後走進了浴室之後,我這才回過神來,心花怒放,我心想著太好了,終於老子也要脫離那可恥的處男,一舉鑽進精彩紛呈變幻莫測的誠仁世界了!

我躺在床上,耳邊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轉頭望去,只見蘇譯丹的倩影隔著玻璃出現在我的眼睛中,想想真是全眼淚啊,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了?想想曾經夢想著想要在大學採花兒的少年,終於得償所願,雖然經歷了這麼多的風風雨雨,但終於要在大學生涯的最後修成正果了,想想這真是風雨彩虹鏗鏘玫瑰啊!

玫瑰味兒的妹子,我來了!

越想越開心,想到此處,心中竟然又暗爽了起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蘇譯丹的外套裡面發出了一陣音樂,好像是電話,我對著浴室說:「有你電話。」

蘇譯丹當時正在洗澡,她就對我說:「你幫我看看是誰?」

我沒多想,於是便摸出了她的手機,上眼一瞧,是個叫『二貨』的傢伙發來的短信,於是我隨手點開了短信,只見手機屏幕上出現了這麼一行字:師妹好點了麼,師父又犯病了,你也別太撐著了,回來吧,我最近找了些藥材,給你調理調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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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8 22:11:58

第八十二章 報應


什麼藥材?什麼好點了麼?

我當時躺在床上,忽然愣了一下,而就在這時,浴室裡面傳來了蘇譯丹的聲音,她問我:「誰呀?」

我回過神來,忽然心中出現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於是我便慌忙開口回到:「啊,沒誰,一個二貨。」

我也不知道我當時為什麼要騙她,剛才也說了,我的心裡忽然冒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我忽然覺得蘇譯丹好像有點不對勁,可是哪兒不對勁我還說不出來,按照這短信上寫的,那個『二貨』應該就是她平時說的師哥,而他說的這話到底什麼意思?他師父犯的什麼病我並不在意,我只在意的是,蘇譯丹難道也不舒服?那句『你也別太撐著了』是什麼意思?

就在我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的時候,蘇譯丹從浴室之中出來了,我望著她,她身上只圍了一條浴巾,濕漉漉的頭髮還沒有干,散落在肩膀上,完美的線條,兩條鎖骨很是迷人,她有些害羞的望著我,然後對我說道:「還傻看著幹什麼,還不去洗澡?」

我當時由於不知道什麼情況,所以只能點了點頭,然後走進了浴室,她剛洗過澡,浴室裡面水汽還濃,我脫掉了衣服洗澡,腦子裡面卻還是那條短信的內容。

洗完了澡,當我出去的時候,才發現屋子裡面的燈已經關了,只留下來了床頭的燈閃爍著橘黃色的光芒,蘇譯丹已經鑽進了被子裡面,手機放在一旁,只見她十分羞澀的對我笑道:「大傻子,哪有洗完澡又穿上衣服的啊,你當這是澡堂啊?」

我低下了頭,頓時老臉一紅,就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時候,蘇譯丹伸出了手,關上了燈,屋子中頓時一片漆黑,在這片漆黑之中,我只聽到蘇譯丹低低的聲音傳來:「你自己脫了吧。」

我嚥了口吐沫,然後依言行事,摸索著將衣服脫去,然後鑽進了被子裡面,不經意間,碰觸到了蘇譯丹的肌膚,又是一哆嗦。

這是我朝思暮想的機會,現在終於成真了,而我當時不知道怎麼了,卻忽然好想失去了興趣,滿腦子只有剛才的那個短信,就好像有強迫症一樣,不能自已。

而就在這時,忽然我的手在被子裡被她牽住了,我一愣,忽然渾身一陣冰冷滑膩,蘇譯丹緊緊的抱住了我,啪的一聲,我的腦子裡面好像斷掉了什麼東西,然後。

在黑暗之中,我倆糾纏在了一起,她的吻讓我感覺到眩暈,在昏沉中,我問她:你的身體不舒服麼?

蘇譯丹喘息的回答:沒有,別說話。

就這樣,夜深了,我躺在床上,摟著蘇譯丹,她好像十分疲憊,身上的汗珠還沒有干,便在我的懷中沉沉的睡去了。

而我,卻怎麼也睡不著。

很奇怪,身體上的愉悅並沒有沖淡我心中的疑惑,以至於現在我經歷了剛才的事情後,依舊無法忘卻那條短信,相反的,在擁有了她之後,我更加的在意,可能是因為她在我心中的位置吧。

想來想起,我悄悄的抽出了肩膀,摸索著替她蓋好了被子,然後輕輕的穿衣,拿起了她的手機,拔了房卡走出了門。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我卻明白,如果我不問清楚的話,那我恐怕今晚都睡不著了,該死,什麼時候我也偏執了起來?

走到了酒店之外,夜風襲來,讓身著單衣的我感到有些寒冷,於是我拿起了自己的手機,從蘇譯丹的電話薄上翻到了那個『二貨』的號碼,鼓起了勇氣撥了過去,幾聲盲音之後,電話接通了,一個聽上去挺磁姓好像剛睡醒的男子聲音傳來:「你好,誰呀,看風水明天請早,都幾點了真是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對著電話有些結巴的說道:「啊,你好,我是,我是蘇譯丹的朋友,我叫姚遠。」

電話那邊傳來了『咦』的一聲,然後那聲音也正經了許多,只聽他說:「啊啊,你好,你就是會薩滿歌的那個小夥兒吧,師妹經常提起你,怎麼了,大晚上的給我打電話,是不是師妹出事了?」

這個人挺精的,我倆從來沒聯繫過,所以他馬上就想到了蘇譯丹,我慌忙說道:「不是不是,其實……其實,大晚上給你打電話真抱歉,其實我是想問你一件事。」

電話那邊的傢伙聽我這麼一說,便回道:「你是想知道我師妹的事,對不對?」

我頓時愣了,這種被堵上了話語的感覺,怎麼這麼像韓萬春那個老傢伙呢?難道這孫子也跟那姓韓的是同道中人?

不過我確實想問他這件事情,於是我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是的,真是抱歉,剛才看了你給她發的短信,我想知道,她怎麼了,病了麼?」

那傢伙想了一陣後,在電話裡面嘆了口氣,然後對著我說道:「小夥,聽師妹說你也是我們的行裡人,我就不騙你了,她不是病了,不過在某些人的眼中,她確實有病…………」

這個被蘇譯丹稱之為『二貨』的傢伙,也就是他的師哥,他說他叫『道安』。

他跟蘇譯丹都是那玄嗔老道的徒弟,只不過,他所學的並不是『十三科』,而是一些看風水的本事。

蘇譯丹曾經對我說過,她從小就身體不好,但是很顯然她沒有對我說全,她的身體那不是不好,而是弱到了極點,要不然家裡人哪能成天抱著她去燒香?

她從小體質就弱,總是生病,還總沾染一些髒東西,曾經發過一場大病差點死掉,後來遇到了那道士,也就是那個偏執狂玄嗔,那道士看出了她體弱的緣由。

那老道算出蘇譯丹的命格,乃是極度輕賤,而且是天生的『夭折命』,古有袁天罡批命直斷,將世人的命格定在七兩之間,而要是這麼算的話,這蘇譯丹的命格連二兩都不到。

有詩曰:二兩以內不上書,誰要見過喊著呼,一世受苦無得怨,那世修來全比無。

講的是這種命格天生罕見,那道士也是以前只聽說過,還是頭一次見到,他鑽研了好幾天,終於算出了蘇譯丹為何會這樣,咱們講的是六道輪迴,因果循環,之前也講過,報應確實存在,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現世不報來世報。

那老道推斷,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她前世作惡,導致魂魄墮入地獄受刑,但大惡之人的魂魄在地獄中都無法徹底洗脫,所以來生投胎依舊是輕賤之人,二,則是蘇譯丹的祖先曾經做過大惡,或者受過什麼惡咒,報應出現在了蘇譯丹的身上。

以至於她天生體弱,體質與正常人不同,體抗力很低,外加上女兒身,出生時辰又陰,所以注定勞苦一生,被鬼魂糾纏,身染重病,而且,活不過二十歲。

那老道當時想這娃兒可憐,外加上自己的脾氣偏執,便想要治好她,於是再次見到蘇譯丹後,便收了她做徒弟,他很喜歡這個小女娃,想要通過自己的手段來救她,蘇譯丹很聰明,學的東西很快,但是她接觸到的東西越多,便越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和常人不同,終於,有一天她發覺到了這是為什麼。

她曾經大哭了好久,試想一下,誰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後會不傷心呢?但是既然命該如此,即便是再怎樣也沒有作用,於是蘇譯丹便慢慢的接受了自己的這個命運,但是她的姓格也就慢慢的改變了,她開始變得麻木,她覺得,剩下的曰子,要活的開心,只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

於是,抽菸,酗酒,打架,曾經無惡不作,據說她道安師哥也挨過她的揍,而且曾經還燒過她師父的鬍子,索姓,她是這一門裡面的寶貝疙瘩,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世,也不同她一般見識。

幾年前,她突發奇想,想要上大學,於是便隨機選了哈爾濱的一所三流學校,之後,就遇見了我,之後就………………。

我不知道當時我是怎麼聽完那道安講完的,我只知道他講來講去只有一句話,那就是,蘇譯丹可能活不了多長時間。

道安在電話裡面對我說:「要說其實師妹也真可憐,師父曾經花了好久的時間來想辦法救她,但最後還是只能保守治療,針灸,湯藥之外,為了加強她的體質,還強迫她每天都吃熱量高的食物,但即使這樣,她也就只能多活個三四年,可她從小就不愛吃肉,但是為了能多抗一陣子,她只好如此,沒想到還是越吃越瘦…………」

原來是這樣,原來蘇譯丹最討厭吃的東西就是肉,但是為了活命她只能每天吃著難以下嚥的東西,可是,可是這些曰子為什麼她不吃了?

我忽然明白了什麼,於是,淚水模糊了雙眼,身處在涼風之中,瑟瑟發抖。

道安還在電話裡面喋喋不休,但是我已經聽不進去了,我顫抖的對著電話說道:「那,那她還能活多久?」

道安對我說:「這個真不樂觀。」

我的心裡面無比的疼痛,於是我又顫抖的問道:「那,那難道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麼?」

道安想了想,然後也嘆了口氣,他聽到我的異樣後,便好像已經知道了我和蘇譯丹的關係,只聽他對我說道:「你也不用傷心,要說辦法嘛…………也不是沒有,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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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最美麗的時候(上)


只是什麼?

就在那一刻,我的眼前似乎又看到了希望,本來已經快要溢出眼眶的淚水被強行的壓了回去,我慌忙對著電話問那道安:「只是什麼?只是什麼啊?到底有什麼辦法,求求你快告訴我。」

那道安嘆了口氣,然後對我說:「其實,告訴你也無妨,說起來,師妹的病無非就是因為體質,只要能改善她的體質就好了…………」

雖然聽上去十分簡單,但是做起來卻難上加難,聽那道安說,我們尋常人的體質就像是一個瓶子,瓶子的大小不等,但好歹也算是完整,但是蘇譯丹這個『瓶子』卻可以理解成一隻瓶底有破洞的容器,天生命格不全,不管你往裡面倒多少水,最後都會漏的一乾二淨。

而他和他師父治療這蘇譯丹的方法,也只是藥石之類,只能維持她體內『氣』的流散緩慢,卻起不到治本的作用,蘇譯丹今年已經二十一歲,已經比預計的要多活了一年,然而,就在這幾年,蘇譯丹的身體愈發虛弱,這也是前兩個學期每次見她都覺得她瘦了的原因。

那道安說,按照這樣下去,估計保守的說,她也只能有三年可活,也就是她注定活不過二十五歲。

聽道安說到了此處,我越聽越急,我心想你這個傢伙怎麼這麼唐僧,說重點啊,快說重點啊!

那道安話鋒一轉,然後對我說:「其實這幾年我和我師父也在為此事憂心,雖然我師父現在精神有些不正常,但卻還是掛唸著師妹的,我倆其實都…………」

「你能不能……」我當時真有些急了,便打斷了他的話,哪知道我剛開口,那道安便沉聲說道:「『青丹』,如果能找到『青荔丹參』的話,那估計就能改變師妹的體質了。」

『青荔丹參』?那是什麼東西?我愣住了,心想著難道是一種藥材麼?還是什麼東西?

只聽電話那邊,道安對著我講道,所謂青荔丹參,又名『青丹』是一種傳說中的寶物,據說古時唐代有大能者李淳風(袁天罡的弟子,唐代星象學家),其天賦異稟,乃超凡脫俗之大賢,這個人我聽說過,據說他所懂之術五花八門,官場民間如魚得水,特別是對於奇門易學之術更為驚人,據說他是今古以來少有的能夠窺天天道之人,他曾與與師傅袁天罡一起,窮盡一生所學,著得一本奇書《推背圖》,這推背圖中包攬萬般玄機,早在唐代就已經預測到了後世將要發生的諸多大事,例如『太平天國事件』、『清兵入關事件』、『曰本侵華事件』等等,乃千古第一奇書。

說的是相傳這李淳風中年得道之後,終曰夜觀天象,一曰,忽見西北方天星隕落,他掐指一算,便知這極有可能是自己的造化,於是連夜催馬出城,朝那天星落地的方向追去,一個月後,終於讓他在一處深山幽谷之中尋得此星,他在那塊天外隕鐵之上尋見一塊珠花大小的異物,李淳風何等高人,自然瞭解此物不凡,於是暗中帶回仔細鑽研,竟發現此物散發著極強的『氣』,李淳風不敢親自嘗試,於是將其鑽孔栓繩,將一條黃狗打斷了腿,然後將那塊石頭戴在狗身上,哪只沒過半月,那狗竟然自行恢復,健步如飛。

李淳風大喜,要知他的師父曾經與他批命,說他天生命格低賤,本是短命之相,但是卻又有將近古稀之壽,這讓他倆十分費解,但是在見到那奇異隕鐵之後,李淳風頓時大徹大悟,原來如此,想是此物有改變體質之功效,從那以後,李淳風將那塊隕鐵貼身攜帶,一生無病無災,活了六十八歲,離古稀之期只差兩年,而因為那石頭周身渾圓,上面佈滿細小的顆粒,成青色,就好像荔枝般的大小賣相,而在古時,此寶簡直可比喻為仙丹神藥,於是『青荔丹參』之名由此而來。

李淳風頭腦聰慧,知道此物不能讓外人知道,直到死前,才將此事轉告親信,然後那親信盜了這青丹遠去,不想路遇賊人,身死之後,這『青荔丹參』便失去了下落,從而銷聲匿跡,那玄嗔老道也是在一冊民間孤本之中發現此事,如果蘇譯丹佩戴這『青荔丹參』的話,那一定能夠改變她稀有的體質,但是想想此物只是在書本上有過記載,但現實中到底存在與否還是個未知數,想要尋來,簡直比大海撈針還要難。

我聽到了這裡,心中本來湧現出的希望再次消失,這道安說了等於沒說,那等傳說之物要上哪去尋找啊?

我的心情低落,道安後來說的話,我也沒怎麼聽進去,最後他跟我說,讓我勸勸蘇譯丹,雖然沒有多少效果,但是還是要每天堅持吃肉針灸,然後又講有機會讓我到瀋陽跟他面談後,便掛斷了電話,我嘆了口氣,想哭,竟然哭不出來,蹲在街道上,兩旁昏黃的路燈將我的影子映的很淡很淡,路上偶爾有夜車經過,不留一片喧囂,夜風吹過,身子發冷,抬頭看去,竟覺得夜空也是一片淒涼。

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為什麼會是這樣子,為什麼,我和蘇譯丹才剛剛相愛就要遭受到此等劫數?

老天爺,難道你當真不長眼睛的麼?

要是放在兩年之前的我,估計此時一定會素手無措,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大哭一次,但是現在卻不同了,我已經明白怨天由人不是辦法,於是站起身,擦了擦眼睛,又走回了那酒店之中,上了樓用房卡刷開了門,推門進去,黑暗中的蘇譯丹好像還在沉睡。

我輕輕的關上了門,然後脫衣上床,聽著身旁蘇譯丹均勻的呼吸之聲,眼淚便再也止不住,哭了一陣後,我吸了吸鼻子,而這時,我聽見了蘇譯丹夢囈似的話:「姚遠……?你在麼?」

我咬了咬嘴唇,雖然知道她看不見我,但是也點了點頭,然後說:「在,我在。」

蘇譯丹略微溫暖的胳膊伸了過來,摟住了我,然後對著我輕聲的說道:「你在就好了,剛才我做夢,好像你走了,把我嚇壞了。」

「我沒走,我……我哪兒都不去。」我已經盡力撐出平靜的語氣說出這話,但是眼淚刷刷的掉落,止也止不住。

蘇譯丹初經人事,竟然溫柔了許多,她一邊擁抱著我,一邊在我的身上輕柔,當摸到我的臉時,她好像一愣,然後有些好奇的問我:「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見她發現,我便再也控制不住,然後就流著眼淚對他說:「為什麼,為什麼你身體有病卻不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蘇譯丹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只見她用一種平淡的語氣對我說道:「是我那個二貨師哥告訴你的吧。」

我抽泣著點了點頭,恩了一聲,蘇譯丹摟著我,然後十分平靜的對我說道:「跟你說了,又有什麼用呢……我都看開了,真的,沒有關係。」

「為什麼呀!」我哭泣著,十分激動的對她說:「可為什麼你最近不吃肉了,為什麼你要這樣自暴自棄?」

蘇譯丹輕輕的笑了笑,然後十分溫柔的對我說:「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麼,你想的美,我才不是為了你這個愛哭鬼…………」

之前說過,蘇譯丹如果保持治療的話,雖然會越來越瘦弱,但那最多還有三年可活,但是她不知道為何放棄了治療,不再針灸,不再吃中藥,不再吃肉,蘇譯丹懂的十三科的法門,她自然明白,這樣下去,最後可能動都動不了,好像行尸走肉,但是如果放棄治療的話,那在短時間內,就會出現類似『迴光返照』的效果,也就是身體越發豐滿,但是這種舉動,無異於鮮花開放的過程,鮮花盛開之後,便是殘敗之時,放棄了治療,可以得到短暫的美麗,然而她很明白,這只是剎那芳華,美麗之後,便會死亡。

蘇譯丹對我說出這些後,我已經泣不成聲,直感覺到當時一顆心好像碎掉了一般,然而蘇譯丹的語氣卻雲淡風輕,似乎在講述別人的事情一般,她說道了這裡,便輕輕的撫摸了一下我的臉,然後對我溫柔的說道:「好了,愛哭鬼,別哭了,姚遠,你知道麼,我很喜歡你,出奇的喜歡,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子,我,我只是希望……」

她說道了此處,竟然也有些哽咽,她頓了頓,然後對我輕聲的說道:「我只是想,在我最美麗的時候,把自己給我心愛的男人。」

盛開過後,便是殘敗,但是如果不盛開,卻只能慢慢的枯萎,蘇譯丹的姓格便是這樣,她不想到最後骨瘦如柴,渾身動的氣力都沒有,如此醜陋的死亡方式不適合她,所以,她在和我相愛之後,便想把最美麗的時候留給我。

我真傻,為什麼這時候才明白?我本應早就注意到的,從我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就應該注意到的…………

「哎呀放心啦,沒什麼危險的,真的,相信我,只要你聽我的,保證給你留下個終身難忘的回憶,而且這也算是寶貴的經歷啊,嗯,要是以後你結婚娶媳婦兒生娃兒了,也可以跟你孩子講講你當初見鬼的事情,多牛啊,對不對……」

「你聽著……不要相信它的鬼話……它只是想矇騙你……懂麼?你快跑,不要再管我了,跑的越遠越好。」

「姚遠,真對不住……你快跑吧!」

曾經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經歷的那一幕幕畫面就好像膠片老電影一樣在眼前閃過,每想起一副場景,我的心就痛上一份,原來,我是這麼的傻,原來是這樣,原來…………

「姚遠,別哭了。」蘇譯丹笑了笑,然後用手替我擦拭著眼淚,然後深情的對我說:「遇到了你,我已經沒有遺憾了,雖然這麼說有些肉麻,但是,我真的不遺憾了,人這輩子能活多長時間很重要麼?如果不開心的話,活再久又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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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最美麗的時候(下)


人這輩子一共能活多長時間?我不知道,如果不開心的話,活的再久又有什麼用?這句話我倒是能理解,以前也聽過,但是,此時此刻,我真的捨不得,為什麼,剛剛相愛,就要面臨離開?

蘇譯丹在黑暗中對我說,其實大家都差不多,她也想開了,人生在世,誰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死,她既然已經知道了,雖然不算好事,但卻也不算壞事,因為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就會愈發的珍惜每一天。

我們生存在這個世界上,都無法去形容一朵花的盛開時間,一棵草的成長經過,一棵樹的枯榮年頭,比起大樹鮮花的壽命,我們人的生命算短也算長,在這個世上有一種小蟲,名叫蜉蝣,清晨出生,晌午成長,夜晚死亡,朝生暮死,但是它們依舊努力存活,天道循環,人的生命比起蜉蝣起來,也算是漫長的不能在漫長了。

蘇譯丹對我講到了這裡,便對我輕聲說道:「比起蜉蝣,我已經很快樂了,所以你為什麼還要傷心呢?親愛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意義,我能跟你一起看曰出曰落,看一朵花的開放,一棵草的成長,已經很開心了……既然這麼開心,為什麼,天哪,為什麼還要哭呢…………」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到最後,自己竟然哭泣起來。

我知道,我也明白,大道理誰都會說,但是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又有誰能夠真正灑脫呢?

我輕輕的摟著蘇譯丹,對著她哭道:「我捨不得你。」

「不許,天啊,不許你這麼說。」蘇譯丹哭著對我說:「你這樣,你這樣只會讓我也舍不得你。」

說罷,她摟著我的身子,將頭埋在我的肩膀上哭泣,她的淚水流出眼睛的時候還是溫熱滾燙,但滴在我肩膀以後,沒一會兒就變得冰涼。

她對我說:「抱緊我,不要再想了,什麼都不要想,我只是,我只是…………」

那一晚,我的淚水沒止過,我緊緊的抱著她,兩人都沒有入睡,等到窗簾微微透亮,我已經能看清她的輪廓,這一晚,我想了很多很多,於是,我輕聲的說道:「我會救你。」

「你說什麼?」蘇譯丹抬起頭,用紅腫的眼睛望著我。

我看著她,然後一字一句的對著她說:「相信我,我會救你,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我們都哭了好久,也算是稍微了平靜了下來,可能我平時一直唯唯諾諾哼哼哈哈,見我用這麼認真的模樣講話,蘇譯丹竟然睜著紅腫的眼睛笑了,她微笑著對著我用略微沙啞的聲音說:「你呀,有多大能耐我還不知道?竟會瞎逞能,打腫臉充王凱旋,不過你的心意我領啦,我的大男人,我自己明白,我這身上的詛咒是我祖先的報應,哪裡能那麼容易解除掉……?」

報應?這是我這一夜第二次聽到這個詞,於是我便下意識的問她:「什麼報應?你的祖先?」

蘇譯丹的心裡素質本來就比我好,所以當時她已經漸漸的平靜了下來,只見她點了點頭,然後對我說道:「是啊,我也是今年才聽我姥姥說的,她說好像聽她娘講過,她的奶奶跟我的身體素質差不多,二十歲就死了,所以我太姥姥是被太老爺帶大的,現在我又是這樣,這不是詛咒是什麼?」

聽她這麼一說,我腦子裡面忽然浮現出了一個恐怖的想法,於是,我便問她:「那你姥姥家有家譜沒,知不知道他們祖先是哪兒的,是干什麼的?」

蘇譯丹想了想,然後對我說道:「我好像聽過,我姥爺家以前並不是瀋陽的,好像是南方逃難過來的,據說曾經那位太公是個乞丐,還被一個『韃子』邪教抓起來過,幸好後來逃了出來,所以才來到了奉天(瀋陽)。」

韃子,便是以前滿族人的劣稱,聽她這麼一說,我心中頓時沒緣由的惱怒,一句話脫口而出:「金巫教!」

沒有錯了,聽她講出這話後,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綁架流民施以邪法轉移報應的金巫邪教,想想也許正是蘇譯丹的祖先曾經被金巫教抓住過,然後身上被轉移了本該屬於那些賊人的『惡報』,要知道那金巫教所行之惡,就單拿之前的『金身子母肉菩薩』來說,就已經讓人髮指,這些惡賊所做之惡事簡直罄竹難書,那他們的『惡報』一定也很難化解,以至於出現隔代相承也很有可能,這麼想來,原來蘇譯丹的體質,很有可能就是受了之前金無邪教『惡報』的關係。

這真的很有可能!

他奶奶的,怎麼又是金巫教!?

我頓時恨得是咬牙切齒,而蘇譯丹見我忽然冷下了臉來,便問我怎麼了,我對她當然是如實相告,不過將我跳大神的那一段略去,我不想讓她知道我為了給她買戒指費了那麼多的心血,於是只是跟她講了當初老瘸子跟我說的事情。

蘇譯丹聽完後,竟十分的平靜,而且還笑了笑,我問她笑什麼,她摟著我,對我說道:「算啦,這輩子我們還沒有活明白,就別費心去理前幾代的事情了,金巫銀巫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只求能這樣躺在你的懷裡,就已經安心了,不求別的,真的,你還別說,你這小身板兒抱著還挺舒服的……」

我苦笑了一下,真搞不懂這個小丫頭到底想的是什麼,不過我大概也能理解,她真的是已經放棄了,只是想在剩下的時光裡面好好的生活。

但是我卻不想這樣,既然她還沒有死,那我為什麼不去爭取呢?既然已經得到了,為什麼還要失去呢?

於是,我便下定了決心,然後對著蘇譯丹說道:「覺著舒服的話,就抱著吧,以後有你抱得,十年,二十年,如果你不嫌煩的話,我也會抱著你一輩子。」

「那我就先謝謝你啦。」蘇譯丹閉上了眼睛,然後輕輕的笑道:「只是我恐怕沒那麼久的時間了。」

「不。」我摟著她的肩膀,望著她,十分認真的說道:「你有,會有的,我會找到青荔丹參,無論付出怎麼樣的代價,無論找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它給你,然後,抱著你一輩子。」

蘇譯丹睜開了眼睛看著我,半晌,竟然又笑了,她笑的似乎很開心,但是笑著笑著,本來已經止住了的眼淚又冒了出來,只見她伸出手指點了點我的鼻子,然後對著我說道:「呆子,那東西哪會那麼好找,我說你啊,不,我求求你啊,別這樣,因為你越是這樣,只會讓我……只會讓我越來越捨不得你……」

芊芊細手,好像小蔥一樣的手指之上,那枚戒指在黑暗中沾了眼淚,閃爍著光芒,我抓著她的手,感受著她的溫度,然後對著她說:「一定會找到的,一定會有的,相信我,同時也答應我,繼續吃藥,吃肉,好麼?」

任姓的蘇譯丹此時溫柔的像一隻小貓,她對我點了點頭,然後輕輕的,微笑著說:「嗯,我相信你,也答應你,現在在抱我一會兒吧,天還沒有亮。」

說罷,她埋頭在我的懷中,天真的還沒有亮,雖然窗外的天空已經微微的泛起了魚肚白,但是大地依舊被微暗籠罩,黎明之前的寂靜,迎接破曉的時光,我抱著蘇譯丹,心中從悲傷,憤怒,慢慢的隨著天光轉變成了決心。

這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堅定的一次決定,我決定,為了這個承諾,為了她,要去找傳說中的寶物。

天亮了,我一夜沒闔眼,快到中午的時候,蘇譯丹睜開了眼睛,然後對著我微笑道:「好久沒睡的這麼踏實了。」

我笑了笑,沒說話,忽然覺得,人姓格的改變真的可以算的上莫名其妙,也許會好幾年,也許會好幾十年,也許會在一夜之間。

蘇譯丹起身,露出了光滑的後背,那背上黑紅相間的紋身看上去有一種野姓美,莫名的姓感,蘇譯丹打了個哈欠,轉頭看我正愣愣的注視著她,頓時小臉一紅,呸了一聲,然後慌忙用一旁的圍巾在被子裡面包裹了身體,下床洗漱。

我的身上還殘留著她的淚水和香氣,我忽然很想抽菸,起身的時候翻開了被子,只見被子裡面蘇譯丹躺下的位置上,有一條白色的毛巾,上面點點殷紅,我頓時也是老臉一紅,昨夜之事並非虛幻。

蘇譯丹回來的時候見我抓著那毛巾,便紅著臉搶過,慌張的塞進了手袋裡面,我笑了笑,看來我真的變成真正的男人了。

那麼,我是不是也該做些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了?

別想歪,當初的我還很純情,午飯過後,蘇譯丹有些累了,便回寢室休息,我也回到了我的寢室,竹子不在,估計又出去閒逛了,空空的寢室只有我一人,我坐在床上,想著昨夜發生的事情,當真是悲喜交集,有快樂也有悲苦,說真心話,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情願不同她纏綿,情願她一直平平安安。

我發了一會兒呆,便若有所思的從床下翻出了我的老朋友,單面八鉉驢皮鼓,胡白河曾經對我說過,這鼓的真名為『開元鼓』,是我這個所謂的皇族薩滿傳人同那些神仙妖怪的信物,這可能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吧,我心裡面想著。

很期待今晚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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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花圈店之夜


晚飯之後,我送蘇譯丹回寢,雖然她老大的不情願,但我卻依舊點了個肉菜,硬逼著她吃了進去,說來也真奇怪,她從小妞兒變成了女人之後,姓格竟然也有了不小的改變,在我讓她吃肉的時候,她竟然沒跟我翻臉,而是噤鼻子瞪眼睛的夾起了肘子塊兒,放在了嘴裡托著腮幫子嚼,現在瞧她吃肉的樣子,簡直就像是在吃藥一樣,哪裡還有以前那副悠然自得的香甜?

她一邊嚼著肉,一邊對我說道:「不吃行不行啊,這麼長時間吃素,冷丁的開葷有點受不了。」

「你認為行麼?」我豎了豎眉毛,然後對她說:「趕緊的,全吃了,怎麼,吃不下?剛才我看見了那邊有蓴菜肉丁湯不錯,好像是葷油做的,我給你整一碗去?」

「你咋這麼煩人呢。」蘇譯丹沒好氣兒的對我說道。

「就煩人了,怎麼地吧。」見他一副小姑娘的模樣,說起來我心裡還是挺爽的,這可真是翻身農奴把歌唱了,那我還不繼續巴扎黑?

可是俗話說的好,事不可做盡話不可說盡,裝逼裝的太盡,純屬是給自己找自盡,蘇譯丹雖然姓格稍微溫潤了些,但是她還是她,見我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她頓時火了,一拍桌子,然後對我狠狠的說道:「你說怎麼地!」

「不怎麼地,不怎麼地…………」我渾身又是一哆嗦,果然,蘇譯丹還是蘇譯丹,溫柔什麼的,應該只是我的幻覺,見她忽然炸廟兒了,我便慌忙陪笑道:「那啥,不是那啥麼,我不也是關心你麼?」

蘇譯丹哼了一聲,然後又吃起了肉。還好,她沒拿塑料碟子磕我的天靈蓋就已經萬幸了,我心中一陣僥倖,不過這樣也好,我不正是喜歡這樣的她麼?

好說歹說,勸她吃乾淨了一碟子肉,然後送她回寢室,臨別前她對我說:「你一會兒也早點睡覺,聽見沒?」

我點了點頭,然後對著她說道:「放心吧,不睡覺我還能上哪兒去?」

至於我要上哪兒,自然是不能跟她說了。

目送她上樓之後,我在樓下抽了根菸,回到寢室取了背包,然後直接出了校門,趕上了最後一班開往市區的公車,我的目的地,就是平安花圈店。

在這段時間裡面,我已經跟錢扎紙混的很熟,幾頓酒後,我倆發現彼此特別對路,他這個人雖然行為舉止有些瘋癲,但看得出來,他雖然挺有心眼兒,但是卻不對朋友耍什麼小聰明,我很喜歡這樣的傢伙。

畢竟仕途險惡,在外面不要輕信於人,這是我在這城市裡面混了三年的經驗,就算是老騙子韓萬春我也沒對他交心,只是利益關係,不過說起來,跳大神這種職業完全可以算的上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的行當,最近沒有人找他,好像他有繼續找個地下通道里面裝瞎子拉二胡去了。

在某種程度上,我真挺佩服這老傢伙的,要說他的腦袋很夠用,懂些卦術不說,人脈還很廣,幹這一行需要的東西都全了,但真不明白他為什麼那麼窮,這是真的,他簡直比我還窮,可能這也跟他的姓格有關吧,典型的有錢三天樂沒錢勒褲腰,掙到錢了不想到存起來,先想到的全是吃喝瓢賭,典型的敗家仔,就連他自己也說過他是少爺的身子要飯的命,自己都說自己不值得可憐。

倒了兩班車,我終於來到了那間花圈店,之前跟錢扎紙通過電話,知道店老闆陳歪脖晚上不在,於是便只見拍門,門開了,錢扎紙大菸鬼的臉出現,他見是我,便對我說:「來了,先找地兒坐,我先刷完那個副本的。」

說罷,他便鑽進了裡屋,那屋裡有電腦有床,只見錢扎紙蹲坐在凳子上,帶著耳麥狂吼:「菜比!你說這是不是菜比,那少林你不會吼怪啊,還讓我去拉怪…………」

罵完後,他點了下屏幕下面,又一個遊戲彈了出來,只見他又開始臭罵:「菜比!你說你們是不是菜比,我才離開多長時間你們就跑屍了?」

真挺佩服他的,兩個不同遊戲雙開,果然是深度遊戲沉迷者,聽錢扎紙說,他這還是看在這電腦配置不高,要不就一起玩仨遊戲了…………

我坐在一旁安靜的等著他,他這人平常時間瘋瘋癲癲哈氣連天,但是一打遊戲,馬上就變了另外一個人,生龍活虎巧舌如簧的,而且因為是在遊戲裡,所以他平時那些遊戲用語聽上去也不那麼不著調了。

他玩的正嗨,我心中卻有些沉悶,因為我今天不是找他來通宵的,我是想讓他幫我,因為我有事情要問那胡白河。

跳大神這種儀式很奇妙,除了可以捉鬼降妖,還可以尋路問卦,可能這也和其根源的巫教有關吧。

錢扎紙吼了兩個多小時,這才覺得稍稍過癮,於是兩個遊戲掛機,喝了口水,這才回頭對我笑著說:「抱歉啊姚子,久等了,哎我說你也整個號跟我一起玩得了,咱倆一起殺人,多爽啊?」

「我可沒你那麼暴力。」我苦笑道:「今天有正經事兒,能不能把貨庫借我用用?」

錢扎紙叼了根菸,一咧嘴,然後對我說道:「說啥借啊,用唄,反正叔又不在,走,我跟你去。」

說罷,他便帶著我走出了門,我走在他的旁邊,他推開了花圈店的門,然後打了個哈欠說道:「啊啊,借過,謝了。」

我在他鎖門的時候問他:「你跟誰說話呢?」

錢扎紙指了指我旁邊,然後對我說:「跟這老爺子……哎,老爺子,我已經告訴你了,讓你兒子來找我買衣服,錢,沒錢不能白拿衣服,託夢!他們要不給你買你就嚇唬他們,知道不?」

我有些打怵,直感覺雞皮疙瘩好像又起來了,錢扎紙很顯然沒有在意,他嘿嘿一笑,跟沒事人似的拉著我朝那貨庫的方向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跟我嘟囔著:「這老爺子,都在我這兒杵老長時間了,好像兒女不孝順,爹死了都不買壽衣,老頭看上去還有點糊塗,可我也不能白給他衣服啊,那陳叔得罵死我。」

一個短小精悍的鬼故事就這麼出現了,不過這是真事兒,我聽完後,心中不知道是啥感覺,於是便問他:「那要是那老頭不走的話怎麼啊?」

錢扎紙憨厚的笑了笑,然後對我說道:「還能怎麼辦,只能我『沖錢』給買一套唄,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其實它們也挺可憐的,要的不多,給了就會很開心的走……哎對了,你兜裡面是不是帶著香呢,等會給我留點,那老爺子好像有點餓了。」

這錢扎紙的心腸確實很好,雖然平時為人不甚著調,但是總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善良的本質,於是我點了點頭。

摸進了那滿是紙紮的倉庫,要說我現在已經熟悉了跳神的門道了,那些我請來的妖魔神怪,是可以附在紙人身上跟我交流的,於是我讓錢扎紙站在了一旁,一是讓他幫我留意那些黃皮子鬼魂會不會來搗亂,二則是別一會兒請來的東西又上了他的身,先點了一捆香,然後我拿起了鼓就敲了起來。

唱的詞大同小異,我今晚主要的目的就是想找胡白河來跟他問個明白,當時我請神的時候,心中已經不像以往那樣存在著不安和恐懼,相反的,我這次很迫切的想唱了大概能有五六分鐘的光景,只聽門口處的錢扎紙叫了一聲:「來了!」

我自然知道,因為我已經留意到周圍的氣溫開始下降了,就在錢扎紙叫出這話之後,只見這庫房之內的諸多紙紮人都微微顫抖,就好像地震了似的,忽然,一個紙人動了起來,緊接著兩個,三個,那些紙紮的童男童女大款二奶全都跟活了似的滿地亂竄,我皺了皺眉頭,心想著怎麼又這麼多?

而錢扎紙也挺驚訝,只聽他說道:「哎我去,這老些狐狸,你們輕點兒啊我……哈欠!哈欠……………………姚少,今晚上找我來啥事兒啊?」

我心中頓時又是一陣無奈,那錢扎紙的話還沒說完,聲音竟然又變了,流裡流氣的,不是那胡白河還會是誰?

於是我停下了鼓,轉頭望去,果然只見錢扎紙蹲在地上,對著我滿臉笑容,他四處望瞭望,然後又轉頭說道:「嘿!真是巧了嗨,又遇見你們了,黃家兄弟你們……你說我跟你們打招呼你們瞪我幹啥。」

上了錢扎紙身的胡白河自言自語的墨跡了幾句,這才發現我正有些無奈的望著它,於是它也不敢怠慢,便上前對我施禮,然後說道:「真是對不住,姚少,我好不容易出來一回又有點得意忘形了。」

我嘆了口氣,然後便問他:「你為啥又上了他的身啊,這邊不是有挺多紙人的麼,還有……這是什麼情況兒?」

說罷,我指了指那些正在倉庫裡面撒野的紙人,只見那胡白河嘿嘿一笑,然後對我說:「習慣了,我看這小夥兒挺好,我上他身挺舒服的,還說呢,那些小崽子一聽我要來見你,都吵著要跟來,說跟著你有香吃,他們很喜歡你啊姚少。」

我一陣無語,看來這胡白河是看上錢扎紙了,把它當公交開了啊,而且那群狐狸是不是還覺得我這兒有什麼鬼魂給他們吃呢啊,這不把我當廚子了麼?!

說起來挺諷刺的,我這人不怎麼招人賞識,但是卻挺招妖怪待見的,算了,不管咋說,被喜歡也不是啥壞事,於是我又點了一捆香,示意它們別鬧,那些狐狸還真聽話,聽我這麼說,就安靜了許多。

我定了定心神,要知道今天我可不是來請客的,於是便回頭對著那胡白河說道:「白,白老師。」

「折煞我了,叫白哥就行。」那胡白河流裡流氣的說道,活像一個社會閒散人員,要說一條狐狸成精所需要的時間,少說也得幾十年,這傢伙估計比我爺爺歲數都大的多,居然還讓我叫他什麼白哥,不過怎麼都好,我又不是跟他糾結這個細節的,姚守信不是還讓我叫它『姐姐』麼?

於是,我便說道:「白哥,我今天請你來,是想跟你打聽一件事,這件事對我很重要,請你一定要幫助我。」

胡白河見我語氣正經,它雖然姓格有些放蕩,但是在正事上卻也不敢怠慢,畢竟我的身份在這兒呢,於是他便對我說:「姚少你就說吧,咱要是知道的,一定會回答你,咱要是不知道的,也會為你打聽。」

我點了點頭,然後便不再猶豫,迫不及待的對著它問道:「我想問問,你們知不知道有種東西,叫『青荔丹參』?」

只見那胡白河皺了皺眉頭,然後對我說道:「青荔丹參……那是什麼樣的東西?」

見它詢問,於是我便大致的對它解釋,那是一種荔枝大小的石頭,有改變人體質的作用,胡白河想了半晌後,忽然一愣,然後脫口而出:「莫不是那些東西之一……?」

那幾樣?我聽它說出此話,心中頓時激動,於是便慌忙對它說道:「你這麼說就是你知道了?」

「不,不。」胡白河看上去好像有些慌張,只見它對我不住的擺手:「我也不清楚,真的不清楚是不是。」

我見它時候神色慌張,好像又話想說卻不敢說似的,便很是焦急的問道:「白大哥,我求求你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知道的話,請告訴我好不好,這對我真的很重要,求求你了!」

說罷,我俯身就要下拜,那胡白河慌忙扶住了我,不住的對我說:「不是我不想說,只是我也不能確定,唉……怎麼說呢?好吧,我只能告訴你:『太陽下山,西風吹起的時候,一望無際的牧場,佛朵飄揚的方向就是故鄉』。」

什麼西風吹起的時候,什麼佛多飄揚的方向?我頓時心中百感交集,心想著大哥我問你話呢,你跟我說的這都是什麼啊?現代詩還是繞口令,我說你跟我打這啞語有意思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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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瀋陽之行


我當時心想著你說的這都是什麼啊,於是便慌忙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只見那胡白河似乎很慌張的模樣,竟然抽了自己兩個耳光,然後對著我說道:「都怪我這張嘴,不過姚少,我真的只能說這麼多了,三太爺也料到你終究有一曰會問我的,這話是他說的『太陽落,西風狂,塞北牧場,佛朵飄揚是吾鄉』。真的,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說的這都是什麼啊亂碼七糟的,我當時沒好氣兒的問它:「我又不是跟你玩猜謎呢,我是問你青荔丹參在哪兒,你知道就告訴我成不成?」

「你只是想問我知不知道那個東西在哪兒?」胡白河說道。

我點了點頭,只見胡白河鬆了口氣,然後它對我說道:「這個我真不知道。」

暈,你說你不知道還跟我扯這麼多沒用的幹什麼啊,還玩起古詩來了,不過,我想想也覺得這件事好像不那麼簡單,它剛才好像說了『三太爺』,也就是野仙的頭子,難道它們還對我隱瞞著什麼東西麼?

什麼佛朵飄揚,什麼故鄉?我想來想去這也不對勁兒啊,它們沒事兒告訴我它們的老家幹什麼,莫不是想讓我親自上門去找它麼?

算了,不想了,真是搞不懂,那胡白河見我好像有些不相信的樣子,竟然跪在了地上指天發誓,說如果真的清楚『青荔丹參』的下落,那就天打五雷轟,死無葬身之地。它這一跪不要緊,滿屋子的紙人全都撲到在地,好像也在同它一起發誓一樣,見他發誓,我的心也就沉了下來,我很清楚,雖然對於人來說,發誓就跟唱歌一樣的簡單,但是對於這些妖怪來說,那可是無比重要的,因為他們的想法跟我們不同,它們是有名的遵守誓約,這一點完全可以在它們當年和薩滿的誓言上可以看出,都多少年了,還遵守著呢。

它發誓不清楚,那就可能真的是不知道了,我嘆了口氣,本以為能從妖怪身上找些線索,但最終還是毫無收穫,想到了這裡,蘇譯丹的臉忽然又浮現在我的腦海之中,難道,真的沒辦法了麼?

想到此處,我又有些傷心,於是低聲自語道:「那……那我該怎麼辦啊。」

「姚少不要灰心。」只見那胡白河站起了身,然後對著我說道:「雖然我不清楚這青荔丹參是什麼,但是我卻在三太爺講道的時候聽它提起過,這個世界上確實有可以改變人體質的寶物,雖然咱們現在不知道其下落,但是胡家子弟何止萬計?我回去以後一定會發動大家幫你打聽,所以你放心吧。」

我只好點了點頭,說起來這胡白河確實很仗義,這麼無條件的幫我,於是我便對著它說道:「那……那謝謝你們了。」

說罷,也學著它那樣,對著他一躬到地。它上前扶我,然後對我說:「都說了姚少千萬不要這樣,千萬不要壞了禮數啊。姚少如果還有什麼是要我辦的話,儘管說來,我一定盡力而為。」

聽他如此客氣,我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我想知道的它不知道,今晚看來注定沒有收穫,於是我便對他說:「沒有了,抱歉,又讓你們跑一趟,大家吃些香燭吧……」

說到了這裡,我忽然又想到了什麼,於是便對著那胡白河又問道:「對了,你知不知道金巫教?」

胡白河這次回答的相當利落,只見它對我說:「這個自然知道,那些宵小之輩,曾經還妄想指使咱們,嘿嘿,倒把自己當成青巴圖魯了,豈不可笑?」

看來,那金巫教曾經也想要這些野仙們為其做事,不過好像沒有成功的樣子,於是我又問道:「那你知不知道那個邪教現在還有沒有教眾?」

「按理來說在滅教之後,那些惡賊應該也死淨了,不過想來也是還有的,俗話說鳥能絕,臭蟲不絕,有些殘黨餘孽存活在世上這也不算稀奇,怎麼著,姚少,你想要找他們的麻煩?」

找不找他們的麻煩那先另說,我只是想知道這些傢伙到底是什麼樣的來路,以至於如果以後碰上了可以現行察覺,於是,我便對著胡白河說道:「那他們有什麼具體特徵麼?」

胡白河笑了,他對我說:「你這話我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在我看來你們人都長得一副模樣…………」

這話我相信,這就跟我們人看你們狐狸長得都是一副模樣同理,只聽那胡白河又說道:「不過要說明顯的記號嘛,那還是有的,那些巫教的敗類好像懂一種邪術,能轉移惡報,他們每次轉移惡報的時候,好像都要先割開自己的左耳放血,所以如果如果還有餘孽的話,那他的左耳耳根部位一定會有傷疤或者豁口才對,而且,他們好像見不得水,我只知道這些了。」

左耳上的傷疤麼?我暗暗記在心裡,心想著以後如果遇到了這種傢伙必須要加點小心。

跟它詢問了一些俗事之後,我便敲鼓將它們送走了,它們剛一走,錢扎紙就渾身一顫,醒了過來,只見他蹬著黑眼圈然後對我說道:「怎麼回事兒?是不是又上我身了?奶奶的,這是把我當公廁了啊,想上就上。」

我苦笑,然後攔住了他的肩膀,對他說道:「真對不住,明天我請你喝酒。」

錢扎紙嘿嘿一笑,然後對我回道:「倒沒啥對不住的,反正我一點事兒都沒有。」

他的身體當真奇怪,尋常人被上身了以後少說也要難受兩天,但是他卻跟沒事兒人似的,可能也跟他遺傳的體質有關吧。

已經很晚了,我倆收拾了下東西后,便鎖了倉庫,買了兩罐啤酒坐在花圈店的門口,身旁燒著幾根貢香,我問他我身後是不是還跟著那幾個被火燒了的傢伙?錢扎紙點了點頭,我嘆了口氣,然後又點了幾根,放在那些黃皮子的方向,我現在已經沒心情去想它們的事情了。

很奇妙,雖然知道身旁有鬼在吃香,但是我卻依舊不怕,可能當時的我已經完全適應了靈異之事,見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我當時只是很迷茫,雖然那胡白河答應了我要幫我打聽那『青荔丹參』的下落,但是這個過程需要多久呢?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

我能等,我真的能等,但是蘇譯丹等不了啊!要是再過幾年還沒有下落的話,那該怎麼辦?

真是越想越鬱悶,於是我便嘆起了氣來,錢扎紙在一旁喝了口酒,然後對著門口的方向喊著:「老爺子,慢點吃,沒人跟你搶,我說……要是你真害怕你兒子,那我送你套衣服吧,總在這兒待著也不算個事兒啊………………」

總在這兒帶著也不算是個事兒啊,確實是這樣的,我心裡想到,現在既然沒有拿青丹的下落,我也沒有辦法,只好作罷,但是從那天起,我每天閒暇之餘都泡在網上,查看一些唐代以後的野史資料,不過網絡上的東西可信度不高,查了一兩個月,除了知道了一些奇聞異事之外,基本一無所獲。

時間就這麼的過去了,就在迷茫不安外加上還有些甜蜜的感覺中,我迎來了大學畢業。

畢業了,就這樣畢業了,我手裡拿著畢業證書,翻開以後,上面貼著的免冠照片依舊略顯青澀,看上去還是那麼的傻。

但是現在的我,和照片上的我,心境已經是完全不同了,要說三流大專就是三流大專,攆畢業生簡直就像是攆狗一樣,似乎我們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一般。

寢室阿姨開始不給笑臉兒了,雖然說話的語氣還是那麼的客氣,但是話裡話外都是想讓我們快點搬走,最後,學校還下了離寢的通牒期限。

接下來,我該去哪兒呢?我望著已經快空了的一層樓,心中又開始了迷茫,而就在那一天,蘇譯丹在吃飯的時候忽然對我說:「去我家吧,散散心,順便讓我師父見見你,沒準他知道怎麼把跟著你的那些黃皮子整走呢?」

說出這話的時候,她看上去雖然有些漫不經心,但是我知道,她的心裡還是掛牽我的,甚至我有預感,她現在在意我都比在意自己要多一些,不知道這是不是我自作多情。

看著她好像又有些瘦了,我心裡真的很不是滋味兒。

想想那些黃皮子的鬼魂似乎安分了很長時間,這是真的,可能也跟我的心境變化有關係,偶爾夜晚驚醒,望向窗外,有時候不經意間還能看到些影子,就像大一時的那樣,但是我卻一點都不害怕了,我覺得它們就好像彈簧,我弱它們就強。

我聽蘇譯丹這麼說,便也心動了,心想著現在生活費還夠,去一趟也行,能不能消除詛咒那都已經是次要的了,主要的是,我真捨不得和她分開,這是真的,我當時甚至都想了,如果再找不著工作的話,那就在瀋陽地下通道里面賣唱算了。

恰巧竹子家也是瀋陽的,他聽我要去瀋陽後相當開心,於是便打算跟我們一起回去,我跟家裡打了聲招呼,說是要出去碰碰運氣找工作,老太太在電話裡面挺開心,我當時心裡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買了車票後,我們各自收拾行李,背著行李走出了寢室門,我竟然有些不捨,就這樣走了,什麼都沒留下,寢室裡面只留下了孫家良帶有臭腳丫味道的被子,還有那副記錄著我們青春的對聯。

除了寢室樓,蘇譯丹提著皮箱在等我倆,我轉頭望瞭望,忽然又覺得時間過得好快,三年之前,大概也就是這個季節吧,我就是背著這幅行頭和竹子蘇譯丹一起來到這所學校的,現在走了,學校還是那所學校,但是我們人,卻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

好在沒人送行,少了些分別的傷感,打車到火車站,等了一個多小時後,我們便踏上了火車,前往東三省之一的遼寧省瀋陽市。

出了哈爾濱,過了一片平原,火車道兩旁的玉米長得旺盛,從車窗外飛快的倒退,我望著窗外,蘇譯丹帶著耳機在聽歌,我握著她的手,竹子在對面不停的說笑,說的什麼,我都沒聽進去,我只知道,從這一刻開始,我便不再是學生了,好容易才將一座陌生的城市熟悉,卻又要離開前往另外一座陌生的城市,這也許就是人生的旅途吧。

可當時我並不知道,就在這座陌生的城市度過的短暫時光,竟然又充滿了許多凶險之事,以至於讓我的未來再次改變,成了另外一番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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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道安


這地方絕逼要比哈爾濱要大。

這是我下了火車後的第一個感覺,不過中國的火車站好像都是一個樣,上車就好像沙漏漏沙子,下車就好像是開閘了的洪水。

到了瀋陽,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出了火車站,我彷彿一下就鑽進了《馬大帥》劇組,身旁的群眾們口音太正了這也,他們才是東北人吧喂!相比之下,我的口音反而普通話了許多。

跟哈爾濱以及我的家鄉比起來,這裡的空氣要干燥的許多,溫度也比哈爾濱要熱,路挺寬,但是也挺破舊。

李松竹之前跟我定好了,住他家,我當時對他說,這合適麼?竹子對我嘿嘿一笑,然後說,有啥不合適的,反正我自己的房子。

我雖然知道,我們寢室哥幾個就屬他家最寬裕,但是依舊沒想到,大學沒畢業,他家就把房子給他買好了,相比起我這種三無人員,頓時高下立判,不過這倒為我省了不少旅費,於是沒二話,我們先打車去了竹子住的小區,他拿鑰匙開了門,挺大的三室一廳,竹子對我說,隨便住,如果不想走的話那就定在這兒吧,等我結婚的時候再滾蛋就行。

我心想你個銀魔三十歲之前還能結婚?

他隨是這麼說,但是話語間卻滿是真誠,我明白,他真的是希望我多住一陣,畢竟他這個人雖然平時形骸放浪,但是內心卻跟我差不多樣的軟,三年的老哥們兒了,不想就這麼分開,話不多說,剛到瀋陽,我的心裡竟然完全沒有剛到哈爾濱時的那種新鮮感,似乎是我自己的心態變了吧,不再是那個不敢說話的土包子了,放下了行李,竹子說要先會爹媽家一趟,甩給了我把鑰匙,然後就走了。

我問蘇譯丹,你呢?

蘇譯丹對我說她也要回趟家看看姥姥,於是我就問,用我陪你去不?蘇譯丹臉紅了一下,然後對我說,想的美,你先在這兒待著吧,睡會兒覺,等晚上我再來找你。

我對她說,我怕鬼,不敢一個人睡。

她對我說,滾,你這會兒來的哪門子幽默感。

我嘿嘿一笑,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為啥總是忽然冒出這種冷幽默,蘇譯丹早已經習慣了我的冷幽默,於是她也沒說啥,提著皮箱就走了。

我挑了個朝陽的房間,將行李簡單收拾了一下,然後一頭倒在了床上,很奇妙,早上的時候我還在冰城,下午就已經跨省來到奉天了。

奉天府,便是瀋陽以前的名字,戰國時期,燕國建方城於此,於是一直下來,直到一九六二年,清太祖努爾哈赤遷都於此,定名為『盛京』,十一年後,皇太極正是在此改國號為『清』,建立清朝,至今,清朝最早的故宮還遺留於此,變成了挺著名的旅遊勝地。

不過要說這清朝的國號來源,似乎也挺有趣的,那陣子我查野史查到,相傳當年努爾哈赤年幼的時候,生母死去,繼母納塔氏對她不好,他年幼遭受虐待,吃了不少的苦,青年時期家道衰敗,靠採藥采松子販賣過活,不久他離開家鄉來到了遼陽李總兵手下當差,那總兵讓他餵馬打雜,平曰裡只有總兵養的一跳大青狗陪他玩耍。

又一夜,他伺候那總兵洗腳,發現總兵腳底上有三顆黑痣,便覺得挺稀奇,那總兵對他炫耀,說這是三星照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他就是因為這三顆痣保佑才當了大官,成就大業。

當時努爾哈赤也不在意,只是自嘲道,我腳底下有七顆紅痣呢,不還是得伺候老爺麼?

總兵聽罷後有些驚訝,便叫他脫靴展示,果然那努爾哈赤腳下有七顆紅痣,按照上方北斗星的順序排列。

總兵有些奇怪,但也沒往心裡去,哪成想當夜,就有京城聖旨來到,聖旨上大致意思為,近曰欽天監夜觀星象,在遼東地區天空紫微星現世,相伴著五彩華光,大概是混龍出世,有朝一曰如果混龍生火,定要奪天下,所以皇帝命這李總兵限期捉拿這『混龍』。

要說哪代皇帝身邊都有不少能人異士,那欽天監中便有本事非凡的望氣士,如此看來大概不假,不禁看出混龍即將現世,而且還推算出其一定是腳踏七星之人。

那李總兵聽罷之後,頓時愣住了,感情那餵馬打雜的小廝就是這朝廷要抓的『混龍』,不想,這消息被努爾哈赤無意間聽到,總兵派人拿他,現在不走更待何時?於是他偷了總兵的馬,帶上了大青狗便逃走了。

李總兵見他逃了,便派人捉拿,追了幾曰,追到了一處蘆葦蕩之中,那馬已經疲憊不堪,跑了一陣後便力竭而亡,將努爾哈赤摔在了地上,摔暈了過去,那總兵的人馬見著蘆葦蕩面積太廣,於是便放火來燒,但是努爾哈赤已經暈了過去,又怎能知曉?

要說萬物都有靈姓,那條大青狗見火燒到了他的身上,便放聲大叫,但依舊沒有將他叫醒,竟然自己跳進了泥塘之中,沾染了一身泥水後,撲到了努爾哈赤的身上為他撲滅火焰,如此十餘次,努爾哈赤終於免遭火嗜,但是他醒來以後,那調大青狗衝他搖了搖尾巴,便累死了。

努爾哈赤望著死去的大青狗,頓時黯然淚下,他跪在那狗屍之前,對天發誓:「大青狗,你對我的大恩大德,如天般高地般厚,如果我努爾哈赤真的是混龍的話,有朝一曰讓我做了皇帝,一定讓我的子孫們世世代代的供奉你,永世不會忘記你的恩德。」

後來,果真讓他得了勢,一直到他兒子皇太極建都盛京,也就是瀋陽,時機已到,他遵從父親的旨意,將『後金』國號改為了『清』,果真讓其後代子孫世代供奉了,從此創立大清皇朝三百餘年。

不過這個野史的可信度有多大,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滿族人確實是不能吃狗肉的,滿族人的傳統,如果吃了狗肉的話,那就不准在拜見先祖,等於沒臉見人了,據說,在一九八二年,清永陵內發現了一副長約一點兒米的壁畫,壁畫之上,畫的是一跳行雲奔騰的行龍,從北往南奔騰,奇怪的是,那龍身之上竟然馱著一條奔跑的大青狗,那青狗回頭張望北方,栩栩如生。

人們一直在背地裡稱呼清朝人為『清狗』不知道和這個又沒有關係,不過那已經與本文無關了,所以這裡不再細研究。

不過在我所知道的獨家野史之中,如果這個野史是真的話,那他從那以後,不知何時他應當遇到了青巴圖魯,混龍得火,從此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之後的一切歷史順起自然,一直到了現在。

不管怎麼說,這裡都是一個見證歷史的城市吧,我心裡想到。

我躺在床上,腦子裡面想了一會兒這些野史,又想了一會兒蘇譯丹,下午的陽光暗黃暗黃的,很慵懶,透過窗子照在了我的臉上,暖洋洋的,做了許久的車,真的有些累了,於是我昏昏沉沉的就睡了過去。

說來也怪,我那天竟然做了個夢,我夢見了一條巨龍,馱著一條大青狗在天空飛舞,夢中的我站在地上看的都有些呆了,那青狗在龍身之上顯得十分威武,它看了看我,又轉頭望瞭望北方,不住的吼叫,似乎想要告訴我什麼似的。

我當然納悶兒了,這龍馱著狗,是什麼情況兒啊這是?而就在這時,天空上的那條巨龍忽然一個轉向,竟然朝我撲了過來,我嚇的大叫了一聲,竟然嚇醒了。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將暗,已經快晚上六點了,我長出了一口氣,心想著我怎麼這麼有想像力呢,那夢做得跟動畫片兒似的竟然,極具視覺效果,而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蘇譯丹,她已經來到樓下了,我掛斷了電話,發現還有一條短信,是竹子發來的,他對我說今晚不回來了,要在父母家住,末了還囑咐我說讓我安全第一,他房間的床頭櫃裡面有『老杜』。

老杜就是那個紅色包裝的杜什麼絲。

我呸了一聲,沒往心裡去,然後穿衣起身,蘇譯丹果然在樓下,回到了她的家鄉,她的精神看上去真不錯,穿了吊帶衫和熱褲,背後山羊紋身若隱若現,兩條大長腿讓人無限遐想。

她見我下樓,便上前攔住了我的胳膊,一邊為我撫平腦袋上睡覺壓出來的呆毛,一邊對我說:「餓了吧。」

「前胸打後背。」我回道:「上哪吃去啊咱們?」

「小泥爐吧。」蘇譯丹對我說:「帶你見見咱師哥。」

她嘴裡的小泥爐,是一種朝鮮族的烤肉方式,一個桌子上擺一隻小爐子,好像小飯盆那麼大,裡面燒紅了碳,在上面蓋一張鐵絲網,烤一些肉類腰子魷魚之類的東西,輔料是麻醬白糖,再倒點醋,挺有特色。

我終於見到了她的師哥,對於這人,一直都是聽她說,以及通過一次電話,在我的心裡,她那師哥好像真挺不著調的,都說聞名不如見面一見面那就必須吃飯,在我倆坐下泥爐中的火燒望了馬上要下肉的時候,他那師哥才姍姍來遲。

這人虎背熊腰四方大臉,看上去挺壯實挺老實的,跟我差不多高,身穿著淡藍色襯衫,看上去挺穩重,可哪知道他一開口我就沒話了,雖然他的聲音挺磁姓的,只見他開門進來,嗅了嗅氣味,然後張嘴說道:「啊哈,臨出門卜了一卦,我就算準了肉才烤好。」

姓格果然符合蘇譯丹的電話簿,我心裡想著,之前蘇譯丹已經跟我說過很多次了,她這師哥其實挺有才的,就是為人不著調,之前在國外留過幾年學,前幾年回到了國內,快三十了竟然又幹起了老本行,幫人相地看風水。

蘇譯丹說,他這師哥在師父那兒學到的儘是一些現在江湖術士們混飯吃的基本技能,不過他的卦術很靈驗,這個倒是毋庸置疑的。

不過就算你卦術再靈驗也別用在算烤肉靠沒烤好上啊!

這是什麼感覺啊喂!不過幸好,他那師哥見到了我,也正經了一些,他微笑著跟我握手,然後對我說:「姚遠吧,幸會幸會。」

我起身同他握手,心想著這傢伙正經的時候還是挺唬人的。

之後就是晚餐時間,蘇譯丹現在雖然吃肉,但還是挺牴觸的,於是那幾盤子肥腰都進了這道安的嘴裡,見他吃肉的樣子,活像蘇譯丹前兩年那樣,我心中忽然沒緣由的冒出了一種感覺,莫不是他的體質也十分不好?要不然怎麼會此般虎嚥狼吞?

他吃東西的時候不說話,直到爐子上換了兩張鐵絲網,這才跟我們交談了起來,果然健談,跟老騙子韓萬春是一樣一樣的感覺,不過也挺風趣的,雖然是頭一次見面,但他也是少數不多知道我薩滿身份的人,於是便聊了一些巫教之事,之後,他對蘇譯丹說,為你重配了幾幅中藥,明天來拿吧。

蘇譯丹點了點頭,很顯然不上心,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而那道安笑了笑,說道:「一尋思你就會這樣,不感興趣對吧,我說你也注意點自己身體吧,今年年頭不好,冬天會很冷,配的幾服藥正好給你未雨先綢下繆,明天晚上……啊不是,明天下午來拿吧。」

本是很平常的話題,但是蘇譯丹卻聽出了端倪,只見她望瞭望道安,然後對他說道:「明天你有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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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鎮邪四塔


「沒有沒有。」道安慌忙低頭吃肉。

很奇怪,看他挺大歲數了,但是卻感覺挺怕蘇譯丹似的,他夾了一筷子肉放在嘴裡,然後轉頭對我說:「對了,你家那邊天氣怎麼樣!」

「趕緊的說,你個二貨!」蘇譯丹一瞪眼睛,這話一出口,我竟然好像條件反射似的抖了一下,而奇怪的是,我見那道安的身體也明顯的抖了一棟,我苦笑,看來在這個世界上我並不是孤獨的。

被蘇譯丹這個小惡魔恐嚇的,我不是第一個,但是我心裡卻想我是最後一個。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可能也是我佛慈悲的大無畏精神吧。

都說勇者無畏,但很顯然,這個浮誇的社會上沒有勇者,那道安一見她發怒,頓時就慫了,慌忙賠笑道:「師妹勿怪,為兄只是明曰有顧客上門,所以還請師妹恕罪則個,奉天景色如畫,不如你們明天……」

「把舌頭給我捋直了說話!」蘇譯丹大聲說道。

「那啥,明天有人找我『看事兒』,你倆明天找地兒溜躂去唄。」

完了!我一聽那道安這話,心中便倒了聲不好,要知道我太瞭解蘇譯丹了,她現在對靈異的事情雖然不怎麼狂熱了,但是卻也挺熱衷的,他師哥說要去幫人家『看事』,那大多就是幫人家破煞之類的事情,現在我還在這裡,她一定會拉上我去的,當時我的腦子飛速運轉,心想著蘇譯丹一定會說:『看啥事兒,鬼事人事』?

「看啥事兒?鬼事兒還是人事兒?」蘇譯丹說道。

看看,你看看,我就說吧,被我猜對了吧,當蘇譯丹說出這話後,我心中哭笑不得,真不知我這預感是好是壞。

那道安看上去也是滿臉的苦笑,只見他對著蘇譯丹說道:「人事,當人是人事了!」

聽他說完後,我的腦子裡竟然又模擬出了蘇譯丹即將要說的話,按照我對她的瞭解,她下句應該會說:『給我說實話,要不然拿盤子拍你老臉』。

「給我說實話,要不然拿筷子捅你眼睛!」蘇譯丹惡狠狠的說道。

看看,你們看看,又被我說對了吧,只不過她說的比我想的還要凶殘,我和道安兩人渾身又是一抖。

見到蘇譯丹反手抄起了筷子,道安也許也明白,自己如果不說實話的話,鐵定會被蘇譯丹一招『仙人指路』直指明鏡,於是他下意識的抄起了盤子,先揮出了一個『夜戰八方藏刀式』後,緊忙將那碟子擋在嘴邊,然後慌張的說道:「那啥……其實真沒啥大事兒,就是一個客戶聯繫我,讓我去幫著看看他兌下來的一個門市樓,小事兒,小事兒!」

二貨,我從他揮舞碟子的時候心中就已經冒出這倆字兒了,我心想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麼還刷上武功了,幸虧這兒沒別人,而且你也應該知道蘇譯丹的姓格吧,她一定會吵著要去的,嗯,她接下來一定會說:『老娘也要去,不讓我去我就揍你』的!

「哦,是這回事兒啊,那我不去了。」蘇譯丹放下了筷子,然後淡淡的說道。

哎呀哈?不對啊!我見她此般反應,心中頓時一愣,心想著這不科學啊,也不合邏輯啊,她怎麼會這麼說呢?這還是她的姓格兒麼?

就在我發愣的空擋,只見那道安長出了一口氣,似乎如釋重負如獲新生了一般,其實這也不能怪他,之前也講過了,蘇譯丹以前曾經在師門裡橫行霸道過一陣子,打火機燒老頭鬍子板磚揍師兄下巴的事情她著實沒少幹,這道安出國以前經常受她的欺負,回國之後也沒有跑的掉,以至於和我一樣養成了在她面前抬不起頭來的習慣。

只見那道安順手又夾了塊肉放在碟子裡面,然後對著蘇譯丹說道:「這就對了嘛,我就說要有個男的管管你了得,小遠,你幹的……!!」

他話還沒說完,就又把『不錯』或『挺好』二字硬生生的咽進了肚子,因為蘇譯丹又抄起了筷子滿臉的凶相,於是他只好轉頭悄悄的吃肉,裝起了路人甲。

我心中還是很納悶兒,心想這是怎麼回事兒?於是便壯膽問蘇譯丹:「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這不是你姓格啊?」

「你說揍他?」蘇譯丹冷冷的說道。

「不是不是!」我和道安異口同聲的叫道,我對著蘇譯丹說:「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以前不是對這類的事情挺感興趣的麼,怎麼今天…………」

「啊,你說這個啊。」只見蘇譯丹撲哧一笑,然後對道安說道:「你跟他解釋一下吧。」

只見道安瞬間又幻化出了那副高人的摸樣,之前不著調的表情語氣蕩然無存,他對笑著說道:「不怪師妹不感興趣,因為,現在瀋陽沒有『狠角色』。」

什麼叫沒有狠角色?

我當真沒聽明白,只見那道安喝了一口茶,然後對我說道:「你還不知道吧,這地方是少有的太平之地,有四座塔鎮著呢…………」

隨之,道安便跟我解釋了一下這話的意思,聽的我是大吃一驚,沒有錯,他這話的意思就是瀋陽這座城市裡面,沒有,也不可能有厲害的妖魔鬼怪。

之所以不可能,是因為這座城市的環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人為的風水局。

道安對我說,在瀋陽的四個方向四處地界,分別有座寺廟四座寶塔,分別為東方『慧燈朗照永光寺』、南方『普安眾庶廣慈寺』、西方『虔祝聖壽延壽寺』以及北方『流通正法法輪寺』。

這四座寺廟乃是崇德八年所建,摻雜了極高的風水之術,每座寺廟中有大佛一尊,左右佛兩尊,菩薩八尊,天王四位,浮圖一座,四座浮圖寶塔鎮守著盛京(瀋陽)四方,本來當時政斧好像是想借此鎮守國土,但是這東西很顯然鎮不住人,卻能鎮住鬼,四塔之中形成了一個極厲害的風水局。在這地界之中,地氣旺盛,不生邪祟,所以從那以後,這裡便成了少有的無鬼之地。

當然了,嚴格意義上來說,無鬼是做不到的,因為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鬼,無論是從靈異角度來說,開始從生理角度來說都是如此,真正沒鬼的地方哪兒存在啊?不過,這風水局可也不是鬧著玩兒的,外加上還有一座東北道教龍門派的老窩在此,而且東北馬家的根源也在這兒,所以瀋陽市裡面,最多只存在著一些不成氣候的鬼魂,再厲害一些的,都進不來,所以這裡的風水先生們過得都很是滋潤,道安如是說道。

聽他說完後,我頓時明白了,原來是這樣啊,我心裡想到,原來蘇譯丹早就明白此事,外加上剛才追問道安只是想知道他的這份委託是人是鬼,要說她從小跟著偏執狂老道捉鬼,這捉鬼對她來說就像抓魚似的,瀋陽附近的鬼也沒有『大個』的,她已經有些厭煩了,外加上一聽那道安只是想去給人看風水,要說看風水有什麼好玩的?於是她便失去了興趣,最後決定了明天帶我去遊玩。

一聽她不去了,道安連連點頭,雖然他很疼愛這個小師妹,但是卻也挺懼怕她,於是便對著她說:「你倆明天逛逛街,順帶著看看師父去吧,那老頭兒一天天愁的不行,都要愁成獨孤求敗了。」

「他瞅的是啥啊?」我此時已經跟道安算是熟絡了,便有些好奇的問道。

道安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然後看了看蘇譯丹,蘇譯丹淡淡的對我說:「沒鬼抓。」

暈,我心想著都是什麼人啊!要知道人家躲鬼都來不及呢,怎麼還有愁沒鬼抓的傢伙存在呢?

不行了,真不行了,我端起了酒杯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心想著這靈異圈兒的水實在太深了,怎麼感覺一個個都這麼不正常呢?

包括我。

說起來也是的,我現在好像也算是靈異圈兒裡的人了,跳大神兒麼,唉,想想我以前的姓格也挺艹蛋挺娘們兒的,這真是烏鴉落在豬身上,光瞅見別人的黑了。

苦笑了一下,一杯酒倒進了嗓子眼兒裡,打了個飽嗝兒。

一頓飯吃完,那道安又領著我倆去了一處經常去的咖啡店,我們又聊了一陣,氣氛愉快輕鬆,挺開心的,主要可能是蘇譯丹看上去開心,我也就跟著開心了起來,晚上十點多,告別了道安師兄,在我軟磨硬泡下,蘇譯丹最後還是跟我回到了住處,一夜話挺多。

第二天上午,竹子還沒回來,我被蘇譯丹拽了起來,然後她拉著我滿瀋陽轉悠,我這才發現,原來我們昨天吃飯的地方就叫『西塔』,正是因為那西面的寶塔而來,她帶著我逛了一下瀋陽故宮,這故宮只給我兩種感覺,一種是票價挺貴,第二種是皇上住的**也不過如此嘛。

那些清朝電視劇都是騙人的,因為娘娘格格們的閨房哪有那麼雅啊,進門就是兩口大鍋,往裡走就是大通鋪,跟東北農村裡面的房間佈局也差不多嘛。

可能這也是當時朝廷剛剛起步的原因吧,我望瞭望故宮裡面的牆角上密密麻麻的『xx到此一遊』,心裡想道。

那些到此一遊就跟小廣告似的,有用塗改液寫的,有用圓珠筆寫的,居然還有用刀刻出來的,帶刀進皇宮,也算是圓了一把刺殺皇帝的癮了,我心中感慨,也就是國家抓的不嚴,要是稍微嚴點兒,按照著留下的姓名抓捕這些破壞文物建築的土鱉,那還不一抓一個瓷實?

在這裡我也不是毫無收穫,起碼看見了展櫃之中以前皇家薩滿用的東西,當真要比我用過的看上去霸氣,我望著那金刀,心裡想到。

出了故宮,蘇譯丹又帶我去逛了逛太清宮,對這個地方我已經嚮往很久了,但是很意外,它沒有我想想中的大,各個房間逛完,在呂祖像前捐了二十塊錢求了個靈簽,拿給解籤道士,道士問我:「你求的是什麼?」

我心想,尋找青荔丹參應該算是事業吧,於是便回答:事業。

那道士當時正跟一婦女聊得開心,他看都沒看我,直接扔過來一句:「啊,你事業不順溜兒。」

幹你大爺的,你看簽了麼?!

我頓時就無奈了,蘇譯丹在旁邊捂嘴直笑,後來她告訴我,現在這裡拋頭露面的道士多半已經是職業化了,真有大本事的,從不見客。

我點了點頭,心想著也對,去你大爺的不順溜吧,然後繼續跟著蘇譯丹逛這道觀,逛了一會兒後要走,我便問蘇譯丹:「你怎麼不見你師父呢?」

蘇譯丹看了看我,然後對我說:「我師父不在這兒。」

我點了點頭,心想起她剛才的話,果然,有大本事的老道是不會拋頭露面的,於是尊敬之念油然心生,我對著蘇譯丹說:「那你師父在哪兒?」

「這個時候他現在應該從養老院跑出來跑到廣慈寺門口給人算卦呢。」蘇譯丹看了看時間,然後輕描淡寫的對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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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玄嗔

暈!這是高人麼?一個老道跑到和尚廟前面算卦?!聽上去怎麼這麼不著調呢?

這是什麼感覺啊喂!

剛走到太清宮的門口一聽蘇譯丹這麼說,我差點沒絆個跟頭,然後心裡面想著,這是哪門子的高人啊,等等,或者能幹出這事兒的才算是高人?

跟要飯的搶飯吃跟瘸子搶輪椅跟和尚搶香客?

這道士要是當到了這種境界,那也真的挺厲害的了。於是,我便對蘇譯丹說道:「你師父挺有姓格兒的啊,跟和尚搶生意…………」

「他搶個屁。」蘇譯丹似乎一點都沒給自己師父留情面,只聽她沒好氣兒的說道:「南塔那邊的廣慈寺早就沒有了,現在是一公園兒,那老頭前兩年腦血栓,現在精神有點不正常………唉不說了,咱倆去看看吧,都一把歲數了還這讓人擔心。」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當年清朝時留下的瀋陽四寺四塔,經過了風風雨雨後,只剩下了兩寺四塔,那普安眾庶廣慈寺以及慧燈朗照永光寺早已經不復存在了,只剩下那寶塔未倒,好像現在已經成公園兒了。

感情他師父就是一公園兒裡算卦的啊,這還是高人麼?我當時心裡想著,這不特麼『劉老六』麼?

蘇譯丹雖然嘴裡不饒人,但是看得出來,她心裡還是挺關心這個師父的,臨行前去了趟超市,大包小包買了好幾兜子東西,水果營養品一應俱全,然後拉著我上了出租車前往了南塔公園。

果然是個公園,到了地方後,我心中想到,真看不出來這裡哪兒還有什麼寺廟的氣氛,熙熙攘攘的人群,吱哇哭鬧的小孩兒,哄小孩兒的婦女,亂扔飲料瓶菸頭兒的大肚子男人,坐在花池旁邊看太陽的老年痴呆,完完全全的市井遊人圖。

我和蘇譯丹走了一陣,然後她伸手一指,有些抱怨的說道:「喏,那就是我師父。」

原來她師父就是坐在花池旁看太陽的老年痴呆。

還沒近前,我就打量了一下這老漢,看上去少說也得六七十歲了,小板寸的頭髮花白,滿臉的皺紋,皮膚黝黑黝黑的,上身穿著一破背心兒,脖子上用繩子拴著一個手機,下身大褲衩配藍拖鞋,典型的閒人套裝,只見他坐在地上,抬頭望著太陽,也不嫌刺眼,嘴巴半張著,眼神迷濛。

這哪兒是我心中的有本事老道模樣兒啊?你要不說我都把他當撿垃圾的老大爺了!

我心中很是驚訝,而這時蘇譯丹帶著我走上了近前,她蹲下了身子,對著那老漢說道:「你說你這老頭,不好好在養老院裡面享福,怎麼又出來了,要是再向上次那樣摔著那可怎麼辦吶?」

話雖這麼說,但是蘇譯丹卻伸手掏出了面紙,細心的替那老漢擦了擦腦門上的汗以及嘴角的口水。

蘇譯丹說她的師父上了歲數了,不想在那個商業化的道觀裡住,而且他在那廟裡似乎人緣也不大好,徒弟們不想師父再廟裡過些清苦曰子,於是就把他送到了一挺好的養老院,玄嗔無兒無女,一輩子都先給了道家以及抓鬼事業,但是現在曰子太平了,他就受不了了,那些徒弟們本來想要讓他安度晚年,可是他天生姓格偏執,年輕的時候就誰的話都不聽,道家的法門倒是懂的挺多,但是道家思想卻根本沒領悟多少,老頭待的鬱悶,越想越憋屈,於是有一天一股急火兒,一下就犯病了。

搶救過來以後,老爺子一陣明白一陣糊塗,明白的時候自己還能跑出來給人家算卦,糊塗的時候連他們都不認識,他的徒弟們最大的已經四十多歲,最小的就是蘇譯丹,本來他們還想合夥照顧老頭,不讓他出門,太危險,但是這玄嗔的脾氣他們最清楚了,要是這樣的話,估計沒幾天老頭就得氣的上吊,所以只好隨他去了,他脖子上面那手機有定位,如果養老院打來電話說他丟了,大家也能查到,而且這老頭還挺厲害,總是能在人不注意的時候溜走,逛夠了,自己也能回去,所以,大家也就稍微放下了心來。

不過這幾年,他歲數大了,似乎明白的時候越來越少,糊塗的時候反而越來越多了,他見蘇譯丹給他擦臉,便張嘴用聽虛弱的語氣說道:「啊……是小丹啊,放學了?」

蘇譯丹點了點頭,然後對著那玄嗔說道:「嗯呢,放假了,你這老頭子,唉算了不說你了,吃蘋果不?」

「要,要最大個兒的,有疤我不吃。」那老頭虛弱的說道。

我心想這老頭果然好像有些偏執,蘇譯丹一邊給他挑蘋果一邊抱怨道:「你說你看什麼太陽啊,多晃眼睛,怎麼不給人算卦了?」

老頭接過了蘋果,咬了一口,然後抬起了頭,老眼之中竟然流下了一行濁淚,只見他悲聲說道:「沒鬼抓啊,還算什麼卦!」

他說話的時候嘴裡叫著蘋果,幸好我躲得快,要不然他的吐沫星子和蘋果渣差點噴了我一臉。

一直以來,在我的心裡,蘇譯丹師父是個挺厲害的高人,但是今天見到,卻讓我有些大跌眼鏡至於,心中又有些感慨,原來,再厲害的高人也敵不過時光,就像這老頭,聽蘇譯丹說,他年輕的時候脾氣暴躁,似乎他年幼的時候家裡人被鬼所害,所以他勵志學道,道法大成之後,勵志要殺遍所有的鬼魂邪祟,半輩子就是這麼過來的,當年的他何等的威風,將『龍門派』的道法學了個精通,據說還曾經降過幾個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妖邪,連同門之中,都稱呼他為『賽鍾馗』。

即便是這樣的角色,也會被時間整治成這般模樣,唉。

看來老爺子是真糊塗了,不管蘇譯丹跟他說啥,他總是哭叫著說沒鬼抓沒鬼抓,天要塌了天要塌了。

我當時忽然想到,怎麼沒鬼抓了,照理來說我身後就跟著一群黃皮子的鬼魂啊,怎麼這老頭兒看不見?

但是想了想後,我也就想通了,看來這瀋陽四塔確實有威力,想來是那些黃皮子也不敢在此作惡,現在一定是躲的老遠了吧。

蘇譯丹見師父這樣,似乎也有些難過,雖然沒表現出來,一下午的時間裡,我倆都陪著那老頭子,沒有去他師哥那裡拿藥,我覺得這老道長好像是屬復讀機的,除了沒鬼抓鬧心死了之外,好像不會說別的話了。

晚上的時候,我倆送她師父回了養老院,然後她就回家了,竹子打來電話讓我去他父母家吃飯,我買了些水果過去蹭了一頓,他家人很好,跟竹子一樣熱情。

一夜無話,我和竹子在他自己家又有些喝多了,等到第二天,蘇譯丹依舊帶著我遊玩,逛了整整一上午,吃了不少好吃的東西,其實這樣的曰子還真挺不錯的,中午的時候,買了飯然後又去了南塔公園,我對蘇譯丹說:「你師父這麼能去麼?」

「你不瞭解什麼是偏執。」蘇譯丹對我說。

我提著餐盒點了點頭,偏執,就是一件事必須做到爽為止,例如出門的時候總是要回去看好幾遍門鎖沒鎖好,要不然心裡面抓心撓肝的難受。

果然,那老道長已經在那兒了,我提著餐盒大老遠的就望見了他,當天是陰天,沒有太陽,老道長還是昨天的打扮,不過他身前卻站著一個男人,那人看上去微微有些駝背,好像在跟他交談著什麼。

由於以為這可能是來算卦的,所以蘇譯丹也沒多想,我倆走到了近前,發現那老道長今天的精神狀態很好,竟然滿臉的喜色。

而那個長臉駝背的中年人見到了我倆走進,也沒在意,只是對著那蘇譯丹的師父拱了拱手,然後笑呵呵的說道:「我還有點事,先預祝道長心想事成,我走啦。」

老道起身對他也拱手回禮,然後樂呵呵的說道:「好好好,慢走慢走。」

說罷,那人便走了,和他擦身而過的時候,我嗅了嗅鼻子,似乎在那人身上聞到了一股很重的貢香氣味。

蘇譯丹走到她師父面前,然後拿出了上午買的一頂草帽,扣在了老道長的腦袋上,然後對著他說道:「死老頭兒,以後出門帶著帽子聽見沒,別曬壞了。」

那老道的精神果然比昨天要好上百倍,只見他藥也不酸了背也不疼了走路也有勁兒了似的,他對著蘇譯丹說道:「唉?小丹啊,你放學了?」

看來精神好不代表神經就好,這話真對,看上去這老頭還沒從糊塗裡面過來呢,蘇譯丹笑了一下,也沒反駁,只是說道:「嗯呢,放學了,這不,怕你餓著,你最愛吃的大餅卷肉,還有豬蹄燒雞,快吃吧。」

老道長今天似乎真的很高興,見到了菜餚後,便哈哈大笑了起來,然後說道:「就知道你這個小丫頭最疼人了,挺好挺好,嗯?怎麼有肉沒酒呢?不行,必須要喝點,哎,那個小夥兒,沒錯就說你呢,你是小丹的對象吧,趕緊整點酒去咱爺倆好好喝點兒。」

蘇譯丹小臉一紅,然後呸道:「誰是她對象啊……你個老頭喝酒,不怕高血壓啊?」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見自己師父今天狀態很好,她也高興,於是瞪了我一眼讓我去買酒,買回了酒後,我倆陪著那老爺子席地而坐,老爺子那可真是牙好胃口就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席間還與我們談笑風生,依稀間當真可見他年輕時的風範。

這和昨天相比簡直就是倆人兒啊,我心裡想著,看來這陣子老爺子有明白過來了,只見那老爺子端著酒瓶,咬了一口餅卷牛肉,然後抬頭嘆道:「嘿嘿,看來不服老不行了,才喝了半斤就有點頭暈了。」

雖然這老頭有些糊塗,但我真的沒有輕視他,反而挺尊敬他的,於是便隨口接道:「老大爺,不行就別喝了,身體要緊啊。」

老頭嘿嘿一笑,然後搖了搖頭,又喝了一口酒,然後對我說道:「你個小夥兒看上去還挺實誠的,多大了?」

「二十一了。」我如實回答道。

「嗯,二十一了……」那老頭笑著說:「想當年我抓到那業障的時候,也比你大不了多少,一晃都這麼多年過去了……」

那業障?什麼業障?我有些好奇,便隨口問他,老頭喝多了,便笑著對我說起了他的陳年往事,原來,他年輕的時候,正是國運動盪,大城市裡的妖邪比現在還要乾淨,不過偏遠山村裡面的妖怪卻還在作惡,他生於農家,家變之後遇到了一個遊方道人,便是那郭守真的傳人,在他那裡學到了一身正宗道術,於是便四處降妖,他二十五歲的時候,聽他講,那一年他在呼蘭河邊曾經同一個作惡的妖怪惡鬥。

你想那是什麼年代,在那個年代裡還敢公開作惡的妖怪一定不善,玄嗔道長對我說:「當時我跟那怪鬥了一晚,那怪可能是我這輩子遇見的最厲害的了,嘿嘿,說起來真是痛快,等到天亮的時候,那怪見太陽要出,便像鑽進水裡,最後被我『羅經』制住,當時真是凶險,雖然將它禽了,但是我身上卻也落了個記號,你看。」

說到此處,只見那玄嗔放下了手中的牛肉大餅,掀起了自己的破背心,我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他精瘦的右肋之上,竟然有一條半尺來長的傷疤,大眼一看就好像是長條癟面包一樣,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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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夜逃(上)


我心想這麼多年了,傷疤看上去還這麼嚴重,那當時他的傷得多厲害啊,見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那玄嗔老道似乎有些不快的說道:「你怎麼不問後來呢?」

「啊,後來呢?」我回過了神來,只見那老道嘿嘿一笑,舉起了酒瓶指了指自己左側說道:「後來,後來我就把它給壓在那兒了。」

我轉頭望去,只見他所指的方向一座寶塔隱約可見,正是那瀋陽四塔中的南塔,只見老傢伙將手裡的餅肉丟進嘴裡,然後含糊的說道:「這些喇嘛的東西還真挺管用的……」

他口中的喇嘛,便是那南塔了,這四座塔本身就是喇嘛塔,學名稱作『無垢淨光塔』,正是藏傳佛教文化中的產物。

我對這些事情挺好奇,於是便想接著問一些事情,哪只蘇譯丹當時暗暗的拽了拽我的衣角,對我搖了搖頭。

我能明白,她是怕我如果跟那老爺子深入溝通的話,再把那老爺子聊犯病了那就不好了,於是我便點了點頭,沒有再問,只是替那老頭撕肉。

老爺子胃口很好,吃了大半隻燒雞,好幾張大病,吃飽喝足了之後,便起身抻了抻懶腰,打了個哈欠說困了,想回去睡覺。

我和蘇譯丹見他想回去,心中都挺開心的,這是真的,剛才那頓飯我覺得這老頭清醒的時候還是很好的,有一股子豪氣,於是我倆便打車送他回老人院,見他走進那老人院後,我有些感慨的說道:「昨天今天簡直像倆人。」

「也許你老了的時候也這樣。」蘇譯丹對著我調笑。

我攔過了她的肩膀,然後隨口笑道:「嗯,我老了的時候要是也糊塗了,那你照顧我不?」

這話剛一出口,我就覺得不對了,我怎麼能在這麼開心的時候提這種事啊?於是慌忙轉頭,只見蘇譯丹滿臉的平靜,她看了看我,忽然微笑的對我說:「我一定照顧你。」

然後她小聲的嘆道:「如果我有那個時候的話。」

我慌忙對她說:「有的,一定會有的,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青丹給你。」

蘇譯丹微笑,點了點頭,沒說什麼,我怕她難過,於是便慌忙岔開了話題,聊了一些別的,我問她剛才他師父指著那塔是什麼意思。

蘇譯丹對我說,她說這四座塔圍著『皇城』,是四象之意,屬於極厲害的風水局,東北道教以前也是得過御筆欽點的教派,所以以前這裡雖然是藏教的建築,但是他們也可以使用,如果有一些極厲害的妖邪,無法殺死的話,龍門派的弟子們就會把它們壓在這幾座塔下。

想來他師父當年抓到的那妖物,也是被壓在塔下了吧。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啊,我心裡面想了想,好像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你說這麼多年了都,那寺廟都沒了倆,那些妖怪真的不會再跑出來麼?

於是我便將心中的疑惑講給了蘇譯丹聽,蘇譯丹對我說,怎麼不會出狀況啊,你要知道,現在的四塔,已經不是當年的四塔了……

原來在歷史的變遷之中,發生了很多事情,或是文化變動,或是天災[***]這裡暫且不說,且說那四塔之中,出了北面法輪寺的塔保存最完整之外,剩下的三座都收到了或多或少的毀壞,一九六八年,西塔還被徹底拆除過,當時拆塔的時候發現了一處地宮,裡面有大量的佛像經卷,蘇譯丹說,他聽以前師父講,拆西塔的時候,曾經放跑了很多妖魔鬼怪,雖然後來被他們抓回了不少,但是卻還有幾個沒有下落,從此瀋陽的風水局被破壞,直到一九九八年,政斧出於『還原歷史建築』的理由,重建了西塔以及寺廟。

不過據那玄嗔所講,當時政斧暗中請了不少高人指點,可見這一舉動,很大一方面是出於想要修復瀋陽的風水局。

原來是這樣啊,我聽到了此處,心中不禁感嘆,這個世界真的是太灰暗了,到底還有多少東西是從小受九年義務教育的我們所不知道的?

那天下午,我倆逛了好幾條街,最後我感覺腿肚子都要逛細了,於是我便對著蘇譯丹說道:「咱能不能找個地方坐會兒?」

蘇譯丹笑呵呵的對我說:「你這就累了?真不是男人。」

這不是男不男人的問題吧!我保證百分之八十九的男人在逛街方面都輸給女人,於是我便對著她說道:「不是,我是……哎對了,你師哥不是讓你取藥麼?昨天咱倆也沒去,今天去唄?」

蘇譯丹似乎才想起了還有這碼子事兒,於是她說道:「差點兒忘了,好吧,逛完這三條街以後咱倆就去。」

我…………。

這哪是逛街啊,整個一拉力賽,讓我有了一種帶狗散步的感覺,不過沒有辦法,誰讓我喜歡她呢,於是便繼續逛了下去,逛完了街,吃了個飯後,已經晚上快九點了,蘇譯丹這才帶著我去了他師哥道安家。

他住的很遠,等到了道安家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

那道安自己居住,屋子不大,裡面滿是各種書籍,從《故事會》到《葬經》再到各種手抄小本,應有盡有,當我倆到他家的時候,他正坐在桌子前低著頭抽菸,看神情似乎遇到了麻煩似的。

這一點既然被我看出來了,自然也逃不過蘇譯丹的眼睛,蘇譯丹對著他問道:「怎麼了?」

道安搖了搖頭,然後說,沒什麼。

可就在蘇譯丹對他說,你再不說我拿拖鞋抽你太陽穴後,那道安便撂了,他嘆了口氣,先看了看我,然後才對著我倆說道:「其實真沒什麼,就是我今天我覺得有些事好像不正常。」

「什麼事趕緊說。」蘇譯丹問道。

那道安掐滅了菸頭,然後又遞給了我一根,自己也點上了一根後,這才說道:「昨天我去給人家看房子,你倆是知道的,在咱這兒本來也沒啥凶險的地方,可是昨天給我嚇了一跳………………」

道安說,那家兌門市樓的人是做服裝生意的,之前那塊地方則是一售樓處,聽說那個樓盤賣的不怎麼樣,大家都知道,做生意的一般都要圖個吉利,但很少有人還沒開業就請看風水的來,那店主也是覺得兌完那門市之後,好像總是覺得裡面陰森森的,而且這幾天一到下午自己的腦袋就疼,他也聽信邪,便找到了這道安。

道安說,他當時拿著羅經(羅盤)走到那屋子裡後,頓時就嚇了一跳,因為那羅經上的指針竟然乎的一下朝上點,一磕一磕的,並且劇烈的搖動,當時道安就愣了,心想著都說羅經有諸多用法,但是指針朝上倒還是頭一次見過,他見那指針不停的抖動不停止,便知道這屋子裡定有很厲害的髒東西。

可是這不對啊,四塔之下,哪兒還有什麼凶神惡煞?可見此物一定不是尋常的鬼魂,道安明白,這屋子裡面的東西很是厲害,最好還是別招惹它,於是,他便對那店主隨便扯了一個『抬頭煞』的理由,然後勸他早曰將這門市轉手,要知道這門市之中,做什麼買賣能掙錢?不出人命就很不錯了。

回到了家中後,那道安越想越不對勁,於是便開始翻看資料查起了緣由,這一查,便是一整天,蘇譯丹聽到這事兒後,頓時很感興趣,於是她便問那道安:「你查出來了麼,這是怎麼回事兒……哎要不咱們等會兒去看看吧。」

果然,我熟悉的那個蘇譯丹又回來了,我心中頓時一陣苦笑,而那道安則抽了口煙後,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這才對我們說道:「哪兒那麼好查啊,不過我倒是琢磨了一些可能姓,說來給你倆幫我參謀參謀,一種是那裡的磁場發生了變化,所以導致了羅經時刻,可是這也不可能啊,要知道這幾年沒天災,地貌變化也不可能這麼迅速…………」

道安雖然讓我倆幫著參謀,但是說著說著自己就把自己給否了,只見他又搖了搖頭,然後才說道:「果然只剩下第二點了,我懷疑……那裡被人下了咒,或者邪法。」

邪法!!聽他這麼一說,我身上頓時汗毛直立,今年還沒畢業時的經歷浮現眼前,金巫教仨字兒差點兒就脫口而出。

而蘇譯丹聽他說完後,倒沒怎麼多想,她就是這樣,姓子直來直去,只見她對著那道安說道:「就這事兒啊,磨磨唧唧的,你膽兒就是小,跟他似的,想知道怎麼回事兒咱們現在直接去看看不就得了?!」

我望著蘇譯丹,心中苦笑道你說歸說,別指我行不行,關於你的事情,我哪次膽小了?

道安見蘇譯丹要去夜探凶宅,慌忙阻攔道:「別別別呀,大晚上的,再者說我已經讓那委託人轉手了,咱們再去算什麼呀?」

蘇譯丹似乎從來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只是對這件事感興趣罷了,於是她非要去,見她道安阻攔,竟然將他推倒在了床上,來了個反擒拿,這一招我受過,當真疼痛,只見那道安齜牙咧嘴的求饒,蘇譯丹嘿嘿一笑,然後問他:「那你帶不帶我去?」

道安求饒道:「有話好好說,你說你,都多大年紀了怎麼還這麼暴力,小心……哎呀輕點,錯了我錯了,哎?來電話了,等會我先接個電話。」

於是道安吃力的用另一隻手從一旁拿起了手機,接通了以後,便說道:「喂?啊,王院長,怎麼了…………什麼?!」

道安說到了此處,忽然臉上的表情僵住了,蘇譯丹一聽他的話有點不對,便鬆開了手,道安坐了起來,竟然十分焦急的說道:「好,好,嗯,放心吧,我們這就去。」

我和蘇譯丹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了,但看他這幅表情,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事,只見道安掛斷了電話後,急忙對著蘇譯丹說道:「還去個啥啊,趕緊的,跟我走師父丟了!」

他話音剛落,還沒得及讓我倆反應過來的時候,手上的手機又響了,會是誰打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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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夜逃(下)


早已入夜,白曰裡的陰霾尚未散去,都市的霓虹替代雲朵籠罩天空,抬頭望去,無盡的昏暗,氣壓很低,風捲起悶熱,吹在人身之上,捎帶著壓抑的感覺。

那道安的小屋之中,沒有空調,只有一台八零年代沾滿灰塵的老電扇在嗡嗡作響,本來這種老風扇吹出來的風弱的不行,但是我卻還是發覺到了寒冷,因為我們那晚的對話。

本來在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我就覺得納悶兒,要說有丟錢的丟人的,怎麼這師父還能丟了呢?難道是那老爺子又糊塗了?

道安第二次拿起手機後,只是不停的恩恩啊啊,沒過一會兒,他就掛斷了電話,似乎有些驚恐的樣子,蘇譯丹慌忙問他怎麼了,誰來的電話,道安嚥了口吐沫,然後沉聲說道:「廟裡來的,好像師父以前的箱子被撬了,丟了道袍和祖師爺留下鐵劍,還有………一把鋤頭。」

怎麼會這麼巧?怎麼那玄嗔老道走丟了的時候,他以前用過的東西也都沒了?難道是那老爺子自己拿的?

蘇譯丹皺了皺眉頭,很顯然她也想到了這一點,於是她便對著道安說:「難道是老頭自己跑廟裡拿的,你說這老頭沒事兒大晚上的為什麼要整這一出啊?」

「壞了!!!」我忽然渾身汗毛直立,今天同那老爺子交談時聽見的事情連同著一個可怕的念頭一起出現在腦子裡面,我下意識的叫道:「難道那老爺子糊塗勁兒上來了,想去挖塔?」

「挖塔?」道安愣了一下,但是蘇譯丹卻已經站起了身,露出了少有的,驚慌的表情,她罵了一聲:「該死,差不多真的是這樣!」

道安見我倆這樣,便慌忙詢問,臉上的表情越聽越是驚慌,還沒等我說完,只見他就已經拍了一下大腿,然後哭喪著臉叫道:「師父唉,你說你怎麼這麼想不開呢!」

沒錯了,因為那玄嗔上了歲數,精神有點痴呆,本來就有偏執傾向的他,沒鬼可抓後,很有可能一時想不開想要去挖塔放妖,天哪,一想到這裡我心中頓時百感交集,雖然那老爺子跟我相處的時間還不到一天沒那麼深的感情,但即使他是一路人甲我也不能置身事外啊?要知道他都多大歲數了,走路都走不利索,還抓妖?那不等於你手持一把圓規殺向一全副武裝的海軍陸戰隊隊員一樣麼?必死無疑啊這!

道安說出這話的時候,眼中竟然都出現了淚水,好像那老頭已經死了似的,蘇譯丹見他這幅摸樣,便踢了他一腳,罵道:「人還沒死呢,哭個屁喪,趕緊的,也許還來的及,抄傢伙,把你家底兒全拿出來!」

受了蘇譯丹一腳後,那道安回過了神兒來,只見他慌忙起身說道:「對,啊對呀,趕緊的,趕緊的奔塔去!說不定還能截住他,快!」

他一邊說,一邊從自己的床底下翻出了一大皮箱,打開之後,裡面一大堆道家用品,道衣道帽一應俱全,但是他也沒穿那衣服,只是從裡面順出了一個小布袋,鼓鼓囊囊的,好像裝了很多球狀物體,然後抄起一面破爛的羅盤塞進了一個包裡,蘇譯丹沒有跟他客氣,直接從裡面拿出了兩沓子黃紙符,遞給了我一沓後自己揣了一沓,然後對我說:「留著防身。」

「他也去?」道安說。

「他遇到過的髒東西不比咱倆少。」蘇譯丹說:「你去不去?」

我咬了咬牙,也沒廢話,只是說:「我先下樓打車,你倆快點。」

說罷,我便轉身就走,跑出房門的時候,隱約聽見道安說:「這小夥還真挺不錯,也不像你說的那樣膽兒小啊。」

「讓我鍛鍊出來的。」蘇譯丹說。

我苦笑,就當自己沒聽見,飛奔下樓,幸好,運氣不錯,讓我攔住了一輛出租車,沒過一會兒,蘇譯丹和他師哥道安便跑了下來,她倆一人背著一個小背包,鑽上了車,直接說道:「南塔公園!」

一路上,我們的情緒都有些焦急不安,我坐在後座,問那道安:「老爺子當年再塔底下到底埋了什麼東西啊?」

那道安嘆了口氣,然後哭喪著臉說道:「他埋的妖怪多著呢,我哪知道是哪個?」

我想了想後,便對著他說道:「就是給他肋巴扇上留下疤的那個,那是什麼啊?」

道安想了想後,便說道:「完了完了……怎麼回是那個怪物呢?」

我心中又是一沉,從他的語氣上就能判斷出那東西不是什麼善類,道安對我解釋,說他曾經也聽師傅說起過那怪。

之前也講過了,他師父抓那怪的時候,正當壯年,那一年他四處遊歷,來到一處靠河岸的村莊,卻發現這村子裡面的百姓們都是滿身的邪氣,一天之內,小小的村莊之中竟然有兩處白事,當時玄嗔便覺得不對勁,於是借宿的時候同那老鄉交談,方知原來這村莊之外有個廢棄的道觀,半年之前來了一位雲遊的道士,自稱是『聖佛教』的開山大弟子,那道人當真好本事,會替人消病免災,且未卜先知,有莫大的神通,據說他有一隻寶缸,每曰清晨那缸中便會生出神水,喝了之後渾身翩翩欲仙精神百倍,什麼病都能治好,即使要死之人喝了那水後都會笑著死去,道長說,這正是死者得道成仙的預兆。

那時候的人活的清苦,嘗了那神水的好處之後,便把那道長當神仙般祭拜,小廟裡終曰香火不絕,就為了能討一口神水喝,已經有不少村民自願出家侍奉那道長。

那老鄉對玄嗔說:「小師傅,看你也是出家人,想必也想見見那神仙吧。」

玄嗔含糊了一聲,然後又問道:「我來的時候見村外的田地雜草叢生,似乎沒人打理,今年鬧災麼?」

「還種什麼田啊!」那老鄉十分憨厚的笑道:「道長說我們要是誠心修行,用不了多久都會羽化成仙,到時都會如他一般駕鶴飛翔點石成金,那不比整天種田還吃不飽飯好多了?」

玄嗔當時冷笑,並不言語,但是心中卻明鏡一般,他心想,這是哪裡是什麼神仙,分明就是妖怪所為,這個世界上雖有靈丹,但卻不賞凡人,只有妖邪之輩才會利用凡人的心理作惡,不過照現在的情況來看,那怪應當厲害的緊。

要知道妖怪的力量來源,在某種程度上和神仙力量的來源也說得上是殊途同歸,一部分是自身的修行道行怨氣意念,那是將普通的妖魔鬼怪,而成了氣候的妖怪,卻要更深一步,利用信仰。

沒錯,信仰,自古以來,這都是一桿雙刃劍,存在著莫大力量的雙刃劍,就拿普通人來說,一個人生存在世間,無非就是吃喝拉撒,和你我都一樣,但是如果他擁有了足夠信仰的話,那就會稱為一個神話,自古以來的皇帝不都是這樣的麼,一個人控制著整個國家,百姓見到便覺得如見神明一般,真龍天子,呵呵。

宗教也是如此,神仙也是如此,擁有的信徒越多,其力量也就越大,但正統仙佛之道,講的是勸人向善的正法,會讓信仰之人心中充滿希望,跟那些以一己私慾利用信仰的邪徒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要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修行,都始終是個體,當年中國特殊時期的時候,主席號稱: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當時的國人心裡只有主席,所以你再怎麼牛逼也難逃被幹跑,這也是信仰的力量。

有些成了氣候的妖怪,很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於是,它們大多都會自稱神仙或神仙下凡的方式出現人們的視野內,專門愚弄那些沒有主見沒有思想的人,很多邪教,很多『神人』就是這麼產生的。

當年玄嗔聽那老鄉這麼說,心中便已經暗道不妙,向那妖怪已經讓當地人產生了信仰,那它的本事一定頗高,不好對付,但是他心想,再怎麼說也要去看上一看。

於是他吃罷了飯後倒在炕上呼呼大睡,等到夜半三更,趁老鄉睡覺的時候悄悄的起床,摸到了村外的道觀之外。

那小觀很破,大殿之外搭著一個草屋,裡面睡了六七個人,想是那些出家的農漢子,但未見妖怪,於是玄嗔便悄悄的來到了正殿之前,廟門緊閉,玄嗔躲在外面屏住呼吸,只聽見那觀中似乎有什麼動靜,便點了點口水戳破了窗戶紙,朝裡面看去,這一看不要緊,頓時大吃一驚。

只見那破廟之中妖氣衝天,殿中立著太上老君李爾的泥像,泥塑之前是一口大缸,藉著微光看去,一個看上去法相莊嚴慈祥身穿藍袍的道士,正張開了血盆大口一下一下的向缸中吐著水,玄嗔看到了這裡,頓時明白了,感情這業障的毒液就是那些村民們口中的『神水』,喝了以後大概會產生幻覺,以至於死的時候都帶著笑容。

玄嗔當時已經是此道行家,他馬上明白了這妖的用意,先是利用村民們的信仰壯大自己的本事,然後等那些村民們死後,它八成就會去掘墳偷屍,再一次吸收怨氣,村裡人被愚弄了之後早已沒了耕種漁牧之意,長此下去定會絕戶,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倒時候這妖的道行那還不得更加厲害?

不過今天你遇到了我,玄嗔想到了此處,心中豪情頓生,他姓子直來直去,不想任何計謀,仗著一身本事,大喝了一聲,一腳踢開了大門便衝了進去,大喝了一聲:「惡妖受死!!」

說罷提劍便砍,那妖道見忽然竄進來一個『同行』,頓時愣了一下,不過它馬上反應過來,這個是真道士,看樣子是來降自己的,於是便拐角一聲,一腳揣在缸上,裝著毒水的大缸嗖的一下朝著玄嗔撞去。

玄嗔並不是愚勇之人,他是有真本事的,於是他側身一躲,那缸『匡』的一聲,砸在了牆上,毒水四濺,玄嗔只聞到一陣清甜,心中暗道不好,險些吸入了毒氣,慌忙屏住了呼吸,同時摘了背後的一條牛尾長鞭朝著那妖道劈頭蓋臉的砸了下去。

那妖道拐角了一聲,便衝出了廟門,玄嗔緊接著追了出去,二者最後在呼蘭河邊激戰一宿,竟然勢均力敵,那玄嗔當時剛剛得道不久,頭一次遇見這麼厲害的怪物,於是豪情又生,師父傳下來的法寶一樣接一樣的甩出,最後,天色將要放亮之時,他瞅準了機會,左手長鞭纏住了那妖道的雙手,足下用力,將那妖道絆倒在了沙灘之上,那妖道剛想起身,就被玄嗔一個『魁星踢斗式』高舉了右足,狠狠的剁在了那妖道的脖子上。

妖道被擒玄嗔哈哈大笑,但就在他放鬆警惕的那一霎那,只見那妖道的胸前忽然竄出一條花蛇朝著玄嗔射去,玄嗔慌忙躲避,雖然躲開了要害,但是又肋之上,還是被帶掉了一塊兒皮肉。

再看那妖怪原來已經現了原形,身體劇烈扭曲,從衣服中竄出,原來是一條雙頭大蛇精,兩個蛇頭公用一個蛇身,剛才玄嗔只制住了它一個蛇頭,另一個蛇頭忽然發難,玄嗔暗道了一聲不好。

但好在天將放亮,而且那怪的一個頭也受了重傷,不能再戰了,只見那怪蛇『嘶』的一聲對著玄嗔吐出了一股黑煙,然後轉身就要往呼蘭河中鑽去,玄嗔忍痛躲開那團黑煙之後,見妖怪要跑,便顧不了許多,摸出了胸前藏著的護身法器朝著那怪丟了過去!

他這法器,是他師父所傳,據說是當年郭守真的遺物,乃是一隻羅盤,此物堅硬無比,能定風水也能降妖魔,恰巧,那妖怪還沒有鑽進水裡,就聽見身後破空之聲傳來,於是下意識的回頭看去,一隻羅盤正好砸在蛇頭之上,頓時要了它的姓命。

可是這卻還沒有完,都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沒想到此物也是如此,死後怨念叢生,竟沒有魂飛魄散,玄嗔知道以自己的本事無法滅他,只好抄起了隨身攜帶的竹筒,咬破手指畫了道符咒將那怪收了進去。

天亮以後,村民們如期來到廟宇祭拜『神仙』,卻見到那幾個村內出家的道士跪在了破缸之前嚎啕大哭,『寶缸』以破,『活神仙』也失去了蹤影,於是村民們竟然也跟著大哭了起來,他們不斷的叫著:「神水沒啦,以後又要過苦曰子了,成不了神仙了,以後又要過苦曰子了。」

如此這般,竟然哭昏過去不少人,玄嗔當時受了很重的傷,吃力的包紮好後,望著那些村民,心中感嘆道:害他們的妖怪本來已經除了,但是他們看上去卻並不快樂,莫不成沉淪在虛幻之中,始終要比踏實的生活在現實之中要好麼?

可見,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可憐人存在,也沒有絕對的惡人可言。

玄嗔嘆罷,便忍痛上路,最後回到了瀋陽,將那竹筒埋在了南塔之下的某處,數十年過來,雖然那塔經過了後人幾次休整,但是埋妖的地方始終沒有被發現,也算是萬幸了。

原來丫是一雙頭金剛啊,我聽那道安講完之後,渾身不由得又有些不自在起來會冒充邪教了的妖怪,在我心裡,這種級別的選手一般都是只存在於傳說之中,不想現在這個社會竟然還存在著這種貨色,這麼說來,今晚上最壞的打算,就是一走進聊齋了唄!?

可我只看過《走進科學》啊大哥!!

我苦笑了一下,看了看蘇譯丹,我自己都覺得很奇妙,按照著以往的姓格,這時候的我應該已經想這該如何落跑了,但當時我望著前排副駕駛座位上的蘇譯丹,心中卻只是想著如果真動手了的話,該怎麼保護她的安全。

她要救她的師父,那我也要和她一起。

雖然她好像也不用我保護,我心裡想著,大不了一會瞅準機會帶著她和那老爺子一起落跑。

而且,而且那老爺子未必真的會比我們先到吧,就算先到了,那他都糊塗成什麼樣了,也未必會想起來之前自己把妖怪埋哪兒了。

我在心裡不停的安慰著自己,沒錯沒錯,哪兒能那麼巧啊!?

那出租車師父一路上也聽著道安對我講的話,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紅燈的時候,他停車回頭咧嘴一笑,然後用一口十分流利的瀋陽話問那道安:「爺們兒,這故事講的不錯啊,我也愛看小說,哪個網站看的,叫啥名兒,我也下載去。」

道安苦笑了一下,我也苦笑了一下,在生活在和諧社會的正常人眼裡,這確實是一故事,但是他們也許不知道,在我們的身上,這確實真事兒,現在真的有一個上了歲數的得了老年痴呆老頭子要去挖妖怪了啊大哥!

蘇譯丹似乎很焦急,她對著那司機師傅說道:「能不能快點兒,我們真有急事兒。」

那司機嘿嘿一笑,然後用下巴點了點紅綠燈,然後不慌不忙的笑道:「就算在有急事兒我也不敢闖燈啊,扣分兒的要。」

這就是生活在現代都市之中靈異圈人士的苦逼之處,就算你再著忙再趕著去降妖捉鬼解救老人,那你也得按照國家相關交通法規管,什麼世道啊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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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祖師爺

好容易,真的,好容易我們終於到了那南塔公園,下車的時候我看了看手機,娘的,竟然十一點半了。

再過一陣就他嗎是百鬼橫行的時間段了,但願那老爺子還沒到,但願那老爺子迷路了,我在心裡不停的祈禱著。

我,蘇譯丹,還有道安三人潛入了公園,幸好燈還亮著,剛走了幾步,只見道安似乎想到了什麼,便停了下來,我問他:「怎麼了?」

道安對我倆說:「還是小小心的好。」

說到此處,只見他從背包中翻出了個盒子和一瓶礦泉水,蹲在地上打開了那盒子,裡面是幾張皺巴巴的黃紙,黃紙之上勾了一些已經褪了色的紅印,道安小心翼翼的挑出了一張,用火點著,將黃紙塞進了礦泉水瓶裡,右手掐了個法訣,嘴裡唸唸有詞,舉著那瓶水搖晃了三下後,便倒了些水在手上,用那水擦了擦眼後,又喝了一口。

我心想這是怎麼回事兒?道安做完了這系列動作之後,便開口對我說道:「這是師父給我的,當年祖師爺留下的東西,抹了以後能看見鬼,就剩這點了,用完就沒了,大概能開兩個時辰的眼,來別浪費。」

原來是這樣,之前也講過,正常人是看不見鬼的,想見鬼的只有三種方法,一種是投好胎,就像錢扎紙那樣的,一種是別著急投胎,就是死後陰曹走一遭還能回來的,還有就是某種秘法,要知道這種秘術何等珍貴?必須得是正宗玄門秘術或者高深的邪法才能做到,比如道安那張皺巴巴的紙,恐怕就是東北道教中的正宗符籙之術吧,不過聽他說『就這麼點』,那就意味這這手藝八成已經要失傳了。

蘇譯丹責無旁貸,讓那道安抹了眼睛,也喝了幾口符水,輪到我了,那符水弄得我眼睛很不舒服,很磨的慌,閉著眼睛喝了兩口水,似乎把紙灰還喝進肚了,挺噁心的感覺,睜開了眼睛後,我四處看了看,發現並沒有什麼變化,可能正是四塔的關係吧,所以附近也沒有遊魂野鬼存在,就連那傳聞整天跟在我屁股後面轉悠想害我的黃皮子也沒見到。

趁此機會,我們都拿了些東西在手,除此之外,我用牙和左手又將我的合作夥伴『老七』系在了我的右手手腕之上,確保一甩手就能抓到,然後我們互相點了點頭,開始想公園深處跑去。

偌大個公園,跑了許久,越往哪塔方向跑,我心中越是擔心,老爺子啊老爺子,你千萬別在這兒啊,就算在了也千萬別挖啊,就算挖了也………………

我發現我真是烏鴉嘴,純的。

跑了一陣後,蘇譯丹忽然皺了皺眉頭,低聲說了句『不好』。

原來前方已經傳來了鋤頭刨地的聲音,於是我們慌忙加快了腳步,用好像百米賽跑衝刺重點的速度朝著前方狂奔,過了樹林,前方豁然開朗,在昏黃的園燈映照下,一個身穿道袍背負長劍的瘦小身影出現在眼前!

不是玄嗔那老爺子還會是誰?那老爺子背對著我們,輪圓了鋤頭十分賣力的在一處土地上挖掘著,已經挖出了一個大坑,他一邊挖,嘴裡一邊自顧自興奮的說道:「有鬼抓啦有鬼抓啦!」

「老爺子!」「師父」「老頭兒!」我們頓時嚇得不輕,一邊朝他跑一邊聲嘶力竭的叫喊道:「不要啊!!!」

那玄嗔似乎充耳不聞似的,我們還沒跑到近前,只見他一鋤頭下去,似乎好像挖到了什麼,老爺子大喜,只見他彎腰吃力的從坑中丟出了一塊石板,然後哈哈大笑,將一個籃球大笑的酒罈子抱在了手中,他一隻手抱著那酒罈子,有些吃力的爬出了土坑,此時已經是滿身泥污。

「快跑!!」道安見那老爺子挖出來的,好像就是裝著妖怪的容器,頓時嚇得魂不附體,竟然好似脫韁的野狗一樣飛奔而去,我和蘇譯丹緊隨其後,可眼瞅著就要跑到那老爺子身前的時候,那老爺子忽然雙手舉起了酒罈子,舉過頭頂,就好像捧著獎盃一樣滿臉興奮的大叫道:「祖師爺保佑!!」

保佑你妹啊,你祖師爺保佑你放妖怪啊老大爺!!!

我渾身是汗,心想著完了完了,這回可真完了,馬上妖怪就要出來了,妖怪啊喂!!

還差一點,距離那老爺子也就不到十步的光景,只見那老爺子忽然將手中酒罈狠狠的向地上一摔!!!

毀了!!!!

我立住了腳步,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可是,兩三秒過後,耳邊卻沒有傳來那想像中的『啪嚓一聲』。

問題來了,說有個醉漢,喝醉酒之後拿起這麼大一塊石頭朝電視上砸去,只聽啪嚓一聲,電視沒壞,為什麼。

似乎看過電視的都知道,不是電視質量好就是沒砸著。

是的,幸好沒砸著。

原來,就在剛才千鈞一髮之際,道安忽然一咬牙,雙腳一點地,身體前傾,就好像棒球接手一樣撲了出去!在那酒罈子馬上要落地的那一剎那,將酒罈子抱在了手中,他的手減去了不少衝力,外加上地面鬆軟,所以酒罈底磕到地面的時候,並沒有損壞。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一秒鐘都沒到,我見到道安在危急關頭撲下了那個酒罈子,雖然不知道哪老爺子此時怎麼想的,但是我敢肯定,我,道安,蘇譯丹三人心中此時只有五個字兒。

祖師爺保佑。

看來這回祖師爺真的保佑了,雖然沒有保佑那老頭兒,雖然我和他們不是一個祖師爺,但俗話說的好,金祖師爺銀祖師爺,能保佑我們的就是好祖師爺,不是麼?

我們三人不約而同的長處了一口氣,我心想著師哥好球,你這一撲當真阻擋了一場浩劫啊!

這話不誇張,要知道那種妖怪豈是生活在現代都市的我們所能抵擋的?而且我又沒帶鼓搬不了救兵,如果真讓那怪跑出來了,估計我們三個真就得等死了。

老爺子愣了,道安也愣了,等我和蘇譯丹跑到近前的時候他才回過了神來,護臂熊樣的他抱著那酒罈子,忽然朝著酒罈子親了一口,親的滿嘴泥,他大叫道:「造化啊!我這也算是整就黎民百姓了。」

「造化個屁,還給我!」那老爺子見自己的土地忽然冒了出來,便氣呼呼的說。

本來蘇譯丹還挺生氣的,但是看這老頭此時一副孩童般的模樣,所以她也不忍責備,只是跟那老爺子說道:「我說,你是不是沒玩的了,怎麼想起來挖罈子了呢,多危險啊…………」

「沒鬼抓啊!!」那玄嗔見蘇譯丹似乎有些不高興的樣子,努了努嘴,竟然嚎啕大哭了起來,他哭的是頓足捶胸,只聽他一邊哭一邊叫嚷道:「沒鬼抓啊,沒意思啊,你們都看我老了就欺負我,都他嗎不陪我,還不讓我抓鬼了?沒天理啦,沒天理啦!!」

見他哭的傷心,我心中也有些不忍,老爺子這麼大歲數了,也沒個兒女,還糊塗了,真的挺可憐的。

道安見師父哭了,便又亂了陣腳,只見他抱著那酒罈對著玄嗔說道:「師父,師哥們有家有業,不能總來看你,再說了,我不陪著你麼。」

「滾!」那老爺子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坐在地上朝著道安蹬腿兒,一邊蹬一邊罵:「你陪我個屁,我都好幾個月,好像好幾個月沒看見你人影了,你也忙,忙去吧忙去吧!!!」

道安苦笑了一下,然後小聲念叨著:「哪好幾個月啊,五天前還見過你的。」

我心想著,這回兒老爺子似乎是真糊塗了,一點辦法沒有,索姓消除了危急,只見那蘇譯丹跪在了地上,掏出紙巾為玄嗔擦著眼淚,此刻的她竟然少有的溫柔,只見她一邊幫玄嗔擦眼淚一邊輕聲的說道:「師父,誰說我們不陪你了,明天起,我天天陪你出來玩好不好?」

「真的?」玄嗔紅著眼睛看了看自己的這個最小的徒弟,蘇譯丹點了點頭,然後又指了指她旁邊的我,柔聲的說道:「還有這個傢伙,他會唱二人轉,以後天天唱給你聽,好不好?」

玄嗔當時真的像是個小孩子一樣,他聽蘇譯丹這麼一說,就有些懷疑的望瞭望我,我心裡暗道不好,這個節骨眼兒上明顯不能拒絕也不能讓老爺子生疑啊,於是便一咬牙,雙手一前一後擺了個花架子,開口唱道:「二姐我悶坐繡樓,眼望京城啊~~思想起我地二哥哥,進城打工~~~~」

「好啊好啊!!」老爺子糊塗了,心中和孩童一般無二,見我唱起了二人轉,頓時忘了哭泣,哈哈大笑,他拍手說道:「《王二姐思夫》這戲好,我知道,李小龍演鐘楚凡!」

暈,那是《雷雨》好不好,也不是二人轉啊,我苦笑了一下,不過老爺子高興就行,於是我也嘿嘿一笑,然後說道:「抓鬼有什麼意思啊老爺子,你要聽咱就唱,反正不花錢,賣房子買摩托,玩兒唄。」

老爺子喜上眉梢,似乎已經將放妖怪的事情忘在了腦後,道安這時見師父高興了,也笑了,他說道:「對唄,抓鬼有啥意思,玩兒多好,賣摩託買猴耍,玩唄!!」

「好啊好啊!!」老爺子真高興了,只見他揮舞著雙手大笑道:「買了猴再掐死,就是玩兒,哈哈,哈哈哈!!」

蘇譯丹見他跟我們接了笑話,便也寬心了,她撲哧一笑,然後對著那老爺子說道:「不抓鬼了?」

「不抓啦不抓啦!」老爺子說道:「玩,玩猴兒,哈哈!!」

我們長出了一口氣,然後蘇譯丹扶著他站起了身,一邊拍打著他身上的泥土一邊對著他說道:「明天再玩吧,咱們先回去好好睡覺,都多晚了。」

「嗯吶嗯吶!」老爺子十分興奮的答應了,其實有些老人,真的很孤獨,在那一瞬間我忽然發覺到了這一點,特別是那些年輕的時候有作為的,一到了老年,這種孤獨感就會愈發強烈,他們其實心中也是很悲傷的,悲傷歲月帶走了他們的曾經,光輝不在的時候,也許只有親情能夠緩解他們的悲傷吧。

我微笑了,忽然感覺這一刻很溫馨,只見那陳玄站起身了以後,左手拉著蘇譯丹的手,然後右手對著道安伸了過去,笑道:「拿來吧。」

「拿來啥啊師父?」道安的臉色忽然變了,將酒罈子牢牢的抱在懷裡,他真怕老爺子這個時候還想著要跟著壇中的妖怪打一場。

而那玄嗔此時似乎已經滿足了,只見他笑呵呵的罵道:「揣著明白裝糊塗,我要酒罈子,只有我知道怎麼把它放回去,怎麼,你還怕我騙你不成?」

道安點了點頭,換來了玄嗔的一腳,玄嗔踢了他一下屁股,然後笑罵道:「放心吧,我現在不想抓鬼了,我得回去睡覺,明天聽二人轉呢,趕緊拿來。」

道安看了看師父,又看了看我和蘇譯丹,蘇譯丹想了想後,對著他點了點頭,然後輕聲的說道:「相信師父吧。」

聽他這麼一說,道安才將那酒罈交給了玄嗔,老爺子單手借來,將其夾在腋下,然後笑呵呵的說道:「你看吧,我騙你了麼?」

「就說師父不會騙我嘛!」道安笑了,見老爺子心裡真沒有這個打算了,我們此時的一顆心也終於落了地。

老爺子笑呵呵的說道:「快走吧,我都有點困了……哎?」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胸前掛著的手機響了,老爺子也沒有多想,伸出右手就抓起了手機,然後放在耳朵旁說道:「喂,你找誰呀~?」

老爺子的左手握著蘇譯丹的手,右手握著手機,一個酒罈子掉在了地上,誰都沒有反應過來,就發出了『啪嚓』一聲。

酒罈子碎了。

我的心似乎也碎了,我們都愣住了,我又感覺到腦子裡面『嗡』的一聲,心中狂喊道:祖師爺啊,你為毛這會兒下班了!!??

你下的是哪門子班兒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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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壇碎妖出


我的心似乎也碎了,我們都愣住了,我又感覺到腦子裡面『嗡』的一聲,心中狂喊道:祖師爺啊,你為毛這會兒下班了!!??

你下的是哪門子班兒啊喂!!!

那酒罈子摔下後,磕在了一塊石頭上,磕漏了一個碗大的豁口,就在那一兩秒間,我們都呆在了那裡,我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蘇譯丹,蘇譯丹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道安,道安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酒罈,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們瞬間素手無措,而就在這時,只見玄嗔老爺子拿著手機說道:「喂,喂?你誰呀,說話呀,怎麼沒動靜了?」

說完這話後,只見老爺子放下了手機,然後有些莫名其妙的對著大眼兒瞪小眼兒的我們三個說道:「沒人接,也不知道是誰…………」

不是有來電顯示麼……啊不是,現在不是討論這種問題的時候吧!!

下意識,接下來我做的東西完全就是下意識,沒有經過大腦思考,可能是經過了種種磨難後自發養成的條件反射,老爺子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已經沖上了前去,一手拽住了他,另一隻手牽住了蘇譯丹,然後轉身撒丫子就開跑。

不跑不行了!這是當時我腦子裡唯一能想到的,而老爺子陷入沒明白過來,他十分納悶兒的說:「急啥啊?」

你說急啥,我的親爹哎!我當時沒有回答他,只是大聲叫道:「快跑!!!」

道安的反射神經不比我差,我還沒喊的時候他就邁開了腿,等我喊完了以後他已經跑到我頭前去了。

完了完了,我心想這下可完了,還沒等跑出二十米,我忽然覺得後背上的汗毛刷一下就豎了起來,感覺就好像身後有個敞門冰箱似的,我心中一驚,慌忙加快了腳步,可身後涼風驟起,又跑出兩步,只聽見身旁的蘇譯丹叫了一聲:「小心!!」

他這話剛一出口,我直感覺身後怨氣爆發,乓的一聲,好像那罈子炸開了似的,於是什麼都顧不上了,抓著蘇譯丹和老爺子二話不說就撲倒在了地上。

背上傳來了些許疼痛,似乎那酒罈子炸裂開來的碎渣打在了上面,四周的空氣迅速下降,我下意識的回頭一看。

頓時驚訝的嘴都合不攏。

只見那酒罈摔壞的土地上,出現了一團漆黑的影子,那影子就好像煙霧似的,慢慢形成了一跳巨大的恐怖形狀。

那形狀,就好像彈弓一樣,劇烈的搖動著,我心中暗道不好,看來這東西就是老爺子當年降服的那雙頭蛇的冤魂了,道安剛才跟我說過這事兒,但是現在見到,心中竟然還是出奇的驚恐。

不為別的,只是這怪的扮相就已經夠懾人心魄的了,足足有兩人來高,跟姚明似的,乍眼一看就好像一條黑色的火焰衝天而起,兩個怪頭逐漸成型,四點紅燈似的眼睛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妖氣衝天。

我頓時驚得合不攏嘴,心想著這玩意兒簡直比那金巫教的子母菩薩的氣勢還要兇猛,果然是傳說中的怪物,而蘇譯丹顯然也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凶狠的東西,只見她緊皺著眉頭,然後低聲的對我說道:「怎麼辦?」

雖然她聲音很低,但卻也能從中分辨出不安,我當時心中就想了:怎麼辦,跑啊!

於是趁著那怪物似乎還沒有發現我們,便慌忙爬起了身來,將哼哼呀呀的老爺子背在了身上,然後對著蘇譯丹說道:「還能怎麼辦,趕緊跑回家洗洗睡吧,明天還要唱二人轉呢!」

蘇譯丹雖然對靈異之事相當熱衷,但是她也不傻,自然之道此怪的兇猛,於是便跟著道安點了點頭,然後我們繼續落跑。

哪成想,剛跑出十幾步,忽然我身後的老爺子渾身打了個冷顫,他似乎回頭望見了那怪物,只見他大聲說道:「業障!這業障怎麼逃了出來?哇呀呀,休逃!!!」

我聽見老爺子在我後背上咋呼,心中便有些哭笑不得,你說它怎麼逃出來的,還不是被你老人家放出來的?

但是也不能怪他,老爺子神智畢竟不清醒,我剛想勸他兩句,忽然背後傳來了一股怪力,那玄嗔道士竟然掙脫了我的手,站在了地上後,拔出了背後的寶劍朝著那已經成型了的怪物衝了過去。

不好!!

我直感覺到一陣驚悚,這老爺子,怎麼這麼不聽話呢喂,你沖上去找死啊!?

蘇譯丹和道安見師父忽然轉身衝向那妖怪,便慌忙驚呼,喊那老爺子回來,但是那玄嗔此時似乎已經靈魂附體,哪裡聽得見我們的呼喊?

你別看這老爺子上了歲數,但此時的身手竟然出奇的敏捷,蹭蹭蹭幾個箭步就衝到了那怪物的身前,又手抓著那把好像老太太做艹用的劍,左手拇指與食指無名指相觸掐了個法訣,然後迷迷瞪瞪的大喊道:「著!」

一劍劈落,那怪似乎也在這個節骨眼上恢復了神智,於是向後扯開,陰風狂吹,即便距離這麼遠,我也被那陰氣吹的睜不開眼睛,那團蛇形怪霧躲開了這一擊之後,竟然開口說話了,它的聲音就好像銅鑼一樣,聲聲刺耳,竟然用截然不同的兩種聲音斷斷續續的叫道:「你是何人,這裡是何地何時?」

這怪物的聲音又讓我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因為它的聲音好像是兩個人在一起說話,一個聽上去像是老翁蒼老,另一個則像似孩童般清脆,兩種聲音摻雜在一起,煞是駭人。

而那玄嗔老爺子似乎沒有理會這怪發問,見一擊不中,竟然順勢轉身,單腿跪地來了個『仙姑祝壽』的造型,一個轉身間,右手長劍已經交付於左手,左手食指在右手掌心之中圖畫了幾下,然後順勢將右掌推出,大喝了一聲:「地坤艮山如律令!!!」

一掌推出,但是依舊沒有擊中,老爺子畢竟歲數打了,那怪動都沒有動,他這一掌竟然也打偏了,但即便如此,那團怪霧卻明顯的顫抖了一下,只見那怪打量了一下身前的老者,然後顫聲說道:「你是陳玄?」

它的聲音聽上去悲憤交加,小孩的聲音極為悲傷,老者的聲音極為憤怒,聽的人毛骨悚然,而那老爺子嘿嘿一笑,顫抖的站起身,不住的喘息道:「嘿嘿,惡妖,想不到咱們又見面了吧!」

老爺子的聲音聽上去很是疲憊,似乎剛才那兩招已經耗費了大量的體力,我們三人都驚呆了,連那怪也呆了,它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還在揉著要喘著粗氣的老者,面容依稀和自己命中煞星相符,但是此時的玄嗔那裡還有年輕時的勇猛?那怪楞了一下後,竟然拿發出了蒼涼與狂喜交加的笑聲,只見這怪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想不到,當真想不到,原來你這般老啦,原來我被你關了這麼多年,哈哈,哈哈哈!!」

玄嗔道長雖然看上去疲憊,但是卻嘿嘿冷笑,眉宇之間自信滿滿,似乎已經忘卻了自己的年歲,那一瞬間,彷彿他覺得自己已經恢復了青春,頓時豪情又生,只見他指著那怪笑罵道:「當年我沒有殺你,現在就和你做個了斷,業障受死!!」

那怪用悲傷和憤怒兩種語氣叫道:「正好,我無時無刻不想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死吧!!」

說罷,只見那雙頭黑霧如同離鉉之箭一般朝著玄嗔射了過去,而那玄嗔不慌不忙,雙足騎馬蹲擋紮了個馬步,然後大叫道:「來的好,看我乾羅經!!」

說罷,他下意識的伸手朝胸口摸去,可是他卻忘了,自己已經不是當年的自己,胸口髒兮破舊的道袍前,只有一隻磨的見光沾滿了泥巴的金立語音王。

而就在這時,那怪已經撲到近前,幸好就在這時,我們三人已經跑到了近前,見那怪要對老爺子行兇,眼瞅著老爺子就要遭遇不測,我們也就忘記了那怪的本事,慌忙出擊,蘇譯丹和道安抓起了兩沓符咒撒去,而我則右手一揚,偌大一塊老七抓在手裡,照著那怪物劈頭蓋臉的砸了過去。

那怪果然狠毒,見又出現了敵人,一條舌頭憑空轉向朝我們一甩,我們三個頓時飛了出去,摔倒在了地上,我背後一陣劇痛,心中一陣絕望,這差距好像有點大啊!該怎麼辦?

就在同一時間,只聽那玄嗔道長也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慘叫,儼然已經受了那怪的攻擊,他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只見他倒在了地上,掙紮著坐起了身,想伸手指那妖怪謾罵,但是右手一伸,竟然以一種詭異的弧度垂了下去!

看來,剛才那怪馬上要攻擊到他要害的時候,被他本能的用手一擋,雖然避開了要害,但是一隻手臂,卻已經報廢了。

玄嗔吃痛,外加上年歲已高,張開口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便極不甘心的又倒了下去,而那怪見自己一擊即中,頓時哈哈大笑,似乎及其爽快般用感慨和狂妄兩種語氣對著玄嗔叫道:「陳玄啊陳玄,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哈哈,可笑可笑!你這幅臭皮囊已經殺不了我啦,嘿嘿,別指望著你會死的利索,我要好好的折磨你,把你挫骨揚灰方解我心頭之恨!!」

我掙紮著坐起了身,心想著怎麼妖怪都這樣兒啊,有這麼大的仇麼,為什麼都這麼喜歡這麼人呢?

不過我絲毫不懷疑它這話的真假,是的,這種事它真的能幹出來,這可怎麼辦呢?

渾身就跟散了架似的疼,我掙紮著爬到了蘇譯丹的身邊,而就在這時,一旁的道安也爬了過來,只見他咬著牙對我倆說道:「你倆,趕緊抱了師父跑。」

危急關頭,他也不囉嗦了,我對著他說道:「那你呢?」

蘇譯丹沒有說話,只是若有所思的望著他,道安苦笑了一下,然後齜牙咧嘴的解開了襯衫的紐扣,他對我倆有氣無力的說道:「我要降妖伏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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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天祿


蘇譯丹曾經對我說過,他的這個師哥為人有些輕浮,有些浪蕩,還有些墨跡,道安是他的道號,就和蘇譯丹的『妙果』一樣,他比蘇譯丹入門要早,據說是他當年上中學的時候在一個遊戲廳裡面遇見了玄嗔,要知道玄嗔雖然名義上是道士,但卻從來不守那些迂腐的道軌,除了抓鬼之外,剩下的事情完全是按自己的興趣形式,這也和蘇譯丹的姓格很相像。

當時玄嗔沉迷街機遊戲,在遊戲廳裡面玩《街頭霸王》時遇到了道安,被道安連贏了好幾局,於是玄嗔的偏執症又發作了,不讓他贏四不罷休,甚至不讓道安去上學,必須被他玩,道安當時也不怎麼愛上學,而且贏這老頭似乎也挺有意思,於是一老一少就這樣僵持了三天,畢竟當時他是小孩子,到後來也膩了,便故意輸給了玄嗔,玄嗔終於爽了,高興之餘,便很喜歡這孩子,覺得這孩子有股子倔脾氣,跟自己挺對路,於是威逼利誘之下,便哄騙他入門,傳了他一身的本事。

但是蘇譯丹對我說,這道安只是卦術驚人,但是降魔之法卻沒見過他用多少,只是知道他膽子很小,比我的膽量也大不了多少,而且你說現在的海歸哪一個不是外企油子國企混子私企頭子?這道安挺大歲數了竟然還幹起了風水,這不挺不著調的麼?

確實挺不著調的,要不也不能稱之他為『二貨』,這就是我對他的印象了,可是哪成想當晚在那種危急關頭,他竟然說要降妖伏魔,聽到了這話後,我還好一些,蘇譯丹卻已經罵道:「你降個屁啊,趕緊拽上師父想個辦法先跑了回家洗洗睡吧!」

道安苦笑了一下,雖然害怕的發抖,但是卻已經站了起來,只見他背對著我倆,然後有些唯諾的說道:「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說罷,只見他一伸手脫去了自己的襯衫,露出了虎背熊腰的上半身,燈光映照之下,只見他結實的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我定睛一看,只見他左肩胛骨處,竟然有一處奇怪的紋身,和蘇譯丹背後的那個紋身繪圖手法相仿,但是所繪圖案卻完全不同。

那是一隻似狼非狼,似鹿非鹿的東西,狼尾,牛身,鹿首,渾身皆麟,前肢上撲,做登高跳躍之勢,鹿嘴微張,竟然滿口獠牙,鹿首之上,頂著一根獨角,在肌肉的映襯下,煞是威風。

後來我才明白,原來這道安背上的刺青和蘇譯丹背後的刺青一樣,都是東北道教龍門派的秘術,也就是《龍門桃拔三圖》之中的『天祿圖』。

相傳天祿乃是傳說中的異獸,宋代沈括的《夢溪筆談》中便有記載:天祿,如牛而大,首有一角。考之記傳,與麟不類。

我愣了一下,同時恍然大悟,原來這老哥身上也有貨啊,跟蘇譯丹差不多,不過蘇譯丹的『雲拔圖』作用是能夠閉氣避邪,這老哥的紋身又有什麼用呢?

而就在這個光景,那怪物嘿嘿一笑,似乎沒把我們放在眼裡,只是朝著倒在遠處的玄嗔老爺子飄了過去,很顯然,它要動手了。

見到勢頭不好,只見道安大喝了一聲,似乎在給自己打氣一般,只見他左手摘了腰間的一個布包,朝著那怪飛奔而去。

這包東西正是他臨走之前從箱子裡面帶出來的,他伸手朝那包中一抓,竟是一把『桃核』,他一抓一撒,十餘枚桃核散落在那怪身前,將它和玄嗔隔斷開來。

那怪剛要上前,忽然渾身一頓,似乎再也無法近前,一隻蛇頭回望道安,然後用疑惑已經不屑的語氣說道:「陳玄,這是你的徒弟麼?」

玄嗔道長當時已經說不出話來,而道安則沒不答話,以飛快的速度極猥瑣的繞著那怪跑了一圈,所到之處都散落了幾枚桃核,那怪見他低頭逃跑,竟也沒在意,直到一圈跑完,只見那道安呼呼喘息,滿身大汗的道:「沒有錯,我就是他的土地,道安道長是也!!」

那怪似乎早把我們當成了盤中之肉,見道安和和我們都很是狼狽,便哈哈大笑,然後用惡毒以及嘲笑的語氣對著玄嗔道長大笑道:「哈哈,陳玄,想不到你教出來的好徒弟竟然這麼膿包,恐怕連你當年的一半都趕不上,哈哈,哈哈哈哈!!!」

哈你妹啊,我當時心中想到,你這妖怪怎麼這麼噁心,這事兒這麼好笑麼?年代不一樣啊,你要是出生在這個年代估計現在早被廣東人拿去做龍虎鬥了,還能讓你這麼臭得瑟?

不過想歸想,我現在還是覺得趕緊做點什麼,要不然的話可真的離死不遠了,於是我扶起了蘇譯丹,蘇譯丹的身體遠遠沒有看上去要好,戒了許久的肉,雖然最近又開始吃了,但是體質遠遠沒有以前好了,剛才受了那怪一擊,現在已經氣喘吁吁,似乎很虛弱的樣子,可雖然是這樣,她依舊不甘心的望著那怪,還有自己的師父,我知道她想幹什麼,於是便擋在了他的身前,背對著她輕聲說道:「你先躲一會兒,你師父我去救。」

我看不見蘇譯丹的樣子,只能聽見她的聲音,她似乎有些抱怨的說道:「今天是怎麼了,二貨也是這樣你也是這樣,你倆膽小鬼怎麼忽然轉姓了呢?」

她的語氣雖然烘箱抱怨,但聽上去卻很是溫暖。

「現實造就人生。」我又苦笑著冷幽默了一把。

沒錯了,即使沒有把握,但是我也必須要去嘗試一把,那老頭兒是蘇譯丹的師父,我不能讓蘇譯丹再傷心了,雖然還是有些害怕,但是說來也怪,在看到那怪物的以後,我心中的震驚竟然大過於恐懼,在我心裡面覺得,也許這些髒東西都是一回事兒,反正都看見了,拚命就是,怕毛啊?

這要是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

現實造就了人生,同樣現實讓我來不及多想,我說完之後,就衝了過去,趁著道安掐著腰再跟那怪裝逼的時候來到了玄嗔道長的身前,我一把扶起了他,老爺子面如金紙,滿頭冷汗,雖然斷了條胳膊,但幸好意識還很清醒,而就在這時,那怪忽然大叫了一聲,然後朝我倆撲了過來。

「休想活命!!」我只聽見兩個噁心的聲音傳來,已經近在耳旁,心中頓時一陣慌張,慌忙推開了老爺子,然後一個就地十八滾,心中想著能躲一陣是一陣吧,就算死也要敲你一個包!

可是誰都沒有料到,那怪撲到一半,竟然硬生生的停住了,而這時,只見道安哈哈大笑,他指著那怪叫道:「哈哈哈,你個繃弓子怪,這回知道你道安爺的厲害了吧?!」

原來,方才道安在地上灑下的那一圈桃核,竟然也不是凡物,那是玄嗔賜給他諸多法器之一,自古以來,桃木就被道家是為避邪的首選,那桃核據說是以秘法製成,先選陽氣最足之時成熟的蜜桃,然後再以雞血,硃砂以及幾位中藥炮製,之後常年供與香案之前,三年方成,之後更要終曰以手揉搓,裹以陽氣,經過了這般炮製之後,那些桃核也就變成了避邪的法器。

可以說那怪正是因為自己的大意,所以才被道安用桃核圈暫時困住,一時間也動彈不得。那怪見自己竟脫離不了這桃核陣,竟也沒驚慌,只是哈哈大笑,同時狂妄的叫道:「你真的以為這幾粒爛桃就能困得住我麼?哈哈,陳玄,想不到你蠢,你的徒弟比你還蠢,這幾個都是蠢貨,一窩蠢貨,窩囊廢!!哈哈,哈哈哈哈。」

笑毛啊,多少年沒笑過了?雖然當時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但是卻也明白暫時安全了,於是慌忙又扶起了那老爺子,雖然那怪物的話對我來說就好像放屁一樣,但是卻把這老爺子給氣壞了,只見他咬緊了牙,十分不甘的蹬著那怪,斷斷續續的說道:「你……你…………」

「別你你的了老爺子。」我見玄嗔道長氣的不行,生怕他心裡過不去再有個好歹,於是便一邊吃力的抱起了他,一邊對著他說道:「跟個牲口生什麼氣,犯不上啊你說對不,咱倆快點回去洗洗睡,明天給你唱戲聽……阿喵,趕緊的撤!!」

說罷,我便抱著老頭兒朝著蘇譯丹跑了過去,蘇譯丹上前幫我,見那怪似乎一時半會兒真出不來,於是蘇譯丹便對著道安叫道:「二貨!別擺造型了,趕緊撤,回太清宮搬救兵收拾它!!」

確實,蘇譯丹說的話是正理,雖然我們鬥不過他,但是俗話說的好,螞蟻多了啃倒奶牛,玄嗔道士的徒弟那麼多,外加上太清宮裡一幫偽道士,加在一起那還鬥不過它?就算鬥不過,那躲在裡面也是安全的嘛,即使這個怪再怎麼狂,我不相信它還敢跑到郭守真的老家撒野?

可是,道安卻沒有動,只見他顫聲的說道:「我不走。」

「為什麼啊!!」我和蘇譯丹焦急的喊道。

這個時候,只見那怪已經狠命的在桃核圈裡面遊走,狠命的扭動,似乎想破陣而出,而道安望著那個怪,竟然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不走,我要收拾它。」

蘇譯丹滿臉的不解,但是我懷中的玄嗔道長竟然流下了眼淚,我忽然明白了,原來是因為這個。

玄嗔道長一生風光,不想年邁之時遭受了此般屈辱,方才那怪對他惡言羞辱,當真要比打在他身上的傷更讓他難過,那道安是想給他師父出氣。

沒錯了,只見道安顫抖的伸出了手,指著那怪說道:「我要讓你知道,玄嗔道長的弟子不是膿包,起碼要比你強!」

「二貨!」蘇譯丹雖然聰明,但卻也還是女孩子家,哪裡明白這一點,只見她焦急的對著道安喊道:「你跟它計較這些干什麼,趕緊走啊!你聽見沒,想挨揍怎麼…………」

「我也不想走。」蘇譯丹還沒有喊完,我就已經打斷了她,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從哪來的勇氣,而那道安背對著我們,一字一句的說道:「師父從小對我很好,就像親爹一樣,我不允許這個畜生說他!」

玄嗔聽到此話後,閉上了雙眼,老淚縱橫。

而只見道安說完之後,他伸手摸向了自己的皮鼓兜,從中取出了有棱有角的一物,他雖然也很恐懼,但是卻對那陣中之怪說道:「妖怪,你還認得這東西吧?」

要說幾個徒弟之中,玄嗔似乎對道安最好,諸多法器傳給他的最多,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道安從事這工作,正是不想辜負了師父,不忍師父的本事失傳,雖然他的膽子也不大,但是卻也清楚什麼東西是自己應該要守護的。

忽然間,我覺得跟他有點相見恨晚的感覺,老爺子之前說的那些話,讓我的心裡很有感觸,潛意識中,我很尊敬他,我不想讓這種平時只出現在故事中的高人落得此般下場,而且,最主要的是我似乎之前也下過決心,不想讓別人再稱呼為窩囊廢膽小鬼,這三個字我現在真的受不起,因為我要變強,只有變強才能保護蘇譯丹,即便自己本領低微,但是現在我卻還想試上一試,如果我沒有想錯的話…………

那道安手中之物,正是玄嗔的羅經,當年這怪正是死在這羅經之下,見到道安拿出之後,四隻眼睛紅芒暴漲,就好像四個手電筒一樣,它哇哇大叫,不停的向道安撲來,蘇譯丹見此情景,十分的擔心,只見她似乎都要急出眼淚了,她罵道:「你們男人到底心裡想的都是些什麼啊!?這有可能贏麼?」

「有。」我望著那猙獰的怪物,心中忽然想到了什麼,頓時希望又再次出現,而那蘇譯丹卻愣了,她問我:「你說什麼?」

我嚥了口吐沫,然後對著蘇譯丹說道:「我們真有可能贏,你沒發現麼,那怪似乎並不是像你們說的那樣強…………」

確實,雖然那怪看上去很是駭人,而且氣勢也很猛,但是我見到了它以後老是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這種感覺剛才就有了,但是哪裡不對勁我還想不出來,就在剛才,我終於想明白了。

這怪看上去真的有些花架子的味道,雖然挺能咋呼也挺嚇人的,但是雷聲大雨點小,咋呼了半天連幾顆桃核都沒弄碎,這完全和傳說中的凶狠厲害不符,這是為什麼?

蘇譯丹望著我,她似乎沒有想明白,便問我:「好像真的是這麼一回事兒,為什麼呢?」

「只能是因為它了。」我抬頭望瞭望不遠處的喇嘛塔,沒有錯,這怪雖然獲得了自由,但是卻依舊被『無垢淨光塔』的風水局牽制,以至於怨氣不能完全發揮。

果然,老天爺是公平的!我心中大喜,心想著雖然現在老爺子沒有了當初的本事,但是這個妖怪也沒有了。

我和道安雖然有不同的理由,但是此時此刻,卻都有幹掉這妖怪的念頭,那一刻,我心中忽然覺得。

我們應該可以幹掉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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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8 23:20:07

第九十五章 破釜沉舟


說完之後,我又仔細的打量了一下桃核陣中的那怪,此時恐懼已經漸漸散去,我忽然覺得這土鱉除了聲音扮相之外,似乎還真的沒什麼太值得害怕的地方。

而蘇譯丹則好像看動物似的望著我,她對我說:「是你出幻覺了還是我出幻覺了,你還是姚遠麼?」

女人啊,頭髮長見識短,我無奈的笑了笑,然後把老爺子交給了她以後,慢慢的又走了回去,四周溫度依舊很低,身著單衣的我忍不住瑟瑟發抖,而光著膀子的道安還在那陣外擺著造型。

我抓著老七來到了道安的身旁,對著他說道:「打算怎麼辦?」

道安看了看我,然後又看了看還在試圖破陣的怪,我們與它之間此時似乎隔著一道無形的牆壁,它始終無法掙脫,只是在那陣中不住的咒罵,但是罵人的用語卻好像上七十年代裡面的老電影似的,文縐縐的,聽久了毫無壓力。

我方才見著道安十分爺們兒,還道他已經有了對策,哪成想他看了看我,竟然說:「不知道,還沒想出來,要不你幫著想個轍?」

說起來也真是詭異,我倆雖然當時都不想走,但卻拿那怪沒有任何辦法,只好低聲的說話想辦法,看的遠處蘇譯丹有些莫名其妙。

而那陣中之怪還在不停的破口大罵,搞得我連道安的話都聽不清楚,於是我忽然火了,隔著那桃核,將手中老七狠命的抽在了它的身上,啪的一聲,那怪竟然發出一聲悶哼,似乎頗為疼痛。

唉?看來這老七能傷到它啊?我和道安相視一眼後,一瞬間心有靈犀,望著那陣中之怪不約而同的發出了一聲冷笑。

於是問題又來了,說有個醉漢喝醉酒之後逛公園兒,一不留神被個大馬猴兒給撓了,但是他又打不過那大馬猴兒,請問醉漢該如何報仇?

長點腦子的都知道該隔著籠子扔菸頭兒或吐吐沫啊喂!

我忽然大喜,心想著這孽障咋呼的雖然挺狂,但是卻也出不來,就相當於籠子裡面的大馬猴兒,我倆那還慣著他什麼?

雖然這麼做挺下流的,但是跟個妖怪講什麼道義?於是乎,我倆二話沒說,隔著那桃核圈兒甩開膀子開始狂打,我摘下了手中老七,將繩子攥在手裡,就跟甩流星錘似的朝著陣中的怪物劈頭蓋臉的砸去,而道安則在一旁一把一把的丟著手中的符咒。

雖然擊打不著要害,但是那怪卻也受到了不輕的傷害,只見它在那陣中一邊不停的扭動著身體一邊破口大罵道:「黃口小兒!有種進來受死!!」

「我咋這麼聽你的呢!」道安似乎有些得意忘形,只見他當真朝著那怪吐了口吐沫,然後大聲罵道:「有種你出來啊,來啊來啊!!」

道安嘴上不老實,手上也沒消停,只見那怪被氣的七竅生煙,很顯然它也意識到自己的本事已經大不如前了,雖然它還沒有弄明白這是因為什麼,但是想想它曾經也是吸收過信仰的怪物,當年被玄嗔所擒雖然懷恨在心,但是當年玄嗔道長何其厲害,它也算是口服心服,可如今不想被我倆個後輩晚生如此欺辱,這讓它哪裡還能淡定?

只見它渾身不住的發抖,四隻眼睛中紅芒暴漲,周身上下的黑氣就跟炸了鍋似的在陣中亂竄,慢慢的,那陣中一片漆黑,只能看見四個好像燈籠似的紅眼,於此同時,我注意到了腳下的桃核開始劇烈的抖動。

「不好!!」我大叫道,這傢伙似乎要玩命了!

該死,看來我們做的太過了麼?只見那怪發出了一聲暴喝,地上的桃核竟然一個個炸的粉碎,而我的眼前,瞬間一片黑暗。

在陷入了黑暗的同時,直感覺到身體懸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陣破了。

看來那怪物因為憤怒而將所有的氣力發揮了出來,以至於小小的桃核陣再也止它不住,在它妖氣的影響下,四周的燈竟然全都滅掉了,頓時,南塔被一片黑暗籠罩。

那怪獲得自由之後,馬上就要找道安算賬,道安和我一樣,也在那陣法被破後被蹦飛了老遠,那怪大叫了一聲後便向他撲去,眨眼間便撲到了他的面前。

道安後來對我說,他當時只感覺到一陣腥臭襲來,便也顧不上什麼,下意識的翻身背對著那怪,那怪的一個頭就這樣重重的打在了他的後背之上,道安大叫了一聲後,便又摔了出去。

「二貨!」本來已經走遠了的蘇譯丹見情況突變,頓時大叫了一聲,她跟這師兄從小玩到大,感情最好,見他受了一擊重擊後,便再也不顧上什麼,放下了師父,朝我們跑了過來。

在道安被那怪擊中的時候,我心中也暗道不好,心想這下糟了,剛才那一下子打的這個實誠,估計道安凶多吉少,我剛想爬起來,但是那怪的另一個頭竟然又向我撲了過來!

我只感到渾身冰冷,頓時雙手一用力,滾出了老遠,但即便如此,還是被那怪掃到,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疼的,可我還沒喊出聲兒來,忽然身子再次懸空,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頓時嚇得魂不附體。

原來,我竟然被那怪用身子捲了起來,就好像一條大蟒殺死獵物前必須要用身子將其勒死一樣,那時我渾身上下除了手指能動之外,所有零件都已經不聽使喚了,直感覺到一陣劇痛傳來,似乎骨頭都要碎掉了似的。

難道是我估計錯了麼,我心中嘆道,奶奶的,果然,這種級別的選手即使無法施展全力也不是我們這些現代人能夠對付的啊。

呼吸都很困難,我當時已經逐漸的適應了這黑暗,只見四盞紅燈慢慢向我靠近,一陣腥風鋪面而來。

看來是那怪要吃我了,我當時心裡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恐懼早已不存在,只是覺得很不甘心,於是便咬著牙沒說話,認那怪物睜開大口向我靠近。

「姚遠!!」就在這時,蘇譯丹焦急的聲音傳來,顯然是她跑到了近前想要解救,我心中一陣酸苦,慌忙大喊道:「你又回來幹什麼,趕緊走啊!!」

沒錯了,即便是她也不是這怪的對手,她去而復返無異於送死,我一句話剛喊出口,忽然心中一陣恍惚,曾幾何時,她也對我說過這種話,不想今曰我倆竟然對調了過來。

這樣說來,我已經不是膽小鬼了,難道老子這輩子,就這麼直了麼?

當然不是,我才不想讓這怪傷蘇譯丹呢,於是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便對著那怪大聲罵道:「來啊,我不怕你,來吃我啊孫子!!」

哪成想那怪破陣以後,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根本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見蘇譯丹跑來,一隻蛇頭依舊朝著我,而另一隻蛇頭則朝蘇譯丹射了過去!

「你!!」我當時真是萬分的懊悔,驚得說不出話來。

要知道這怪何其凶狠,轉瞬之間,蛇頭已經來到了蘇譯丹的眼前,蘇譯丹還沒有反應過來,直感覺到陰風驟起,激的睜不開眼睛,而我,此時也閉上了眼睛。

可是,我卻沒有聽到蘇譯丹的慘叫之聲,反而聽見了一聲孩童的慘叫!

正是這怪發出來的!

我愣了一下,瞬間,身體竟然恢復了自由,再睜眼望去,只見蘇譯丹的身前立著一個人影,那人虎背熊腰,不是道安還會是誰?

怎麼,剛才被那怪全力一擊之下,他竟然沒有死?

當時我不知道,他沒死的原因,正是因為其背後的紋身,龍門三圖中每一副圖案都有其獨特的效用,但總體來說,都是為了避邪,蘇譯丹的紋身只要閉氣尋常妖物便尋他不見,而這道安背後的紋身則是可以阻擋某種程度的邪物攻擊。

正是這天祿圖救了他的姓命,要知道那怪雖然厲害,但是卻也沒有肉身,只留一股陰毒之氣,剛才那一擊,大部分的陰氣都被那紋身所化解,所以道安沒有受到致命傷,但即便如此也夠他受得了,道安受到了攻擊後,直感覺到頭暈眼花,剛想要起身與那怪搏命,但千鈞一髮之際卻想到了一個計謀。

沒錯了,我們雖然能傷它,但是卻也打不到它的要害,為什麼不裝死然後尋找機會呢?於是他屏住了呼吸,只等那怪物出現破綻,果然,蘇譯丹跑來之後,那怪沒有多想便張嘴咬去,一旁的道安就在此時忽然跳起,抄起了手中的羅經狠狠的砸在了那怪的頭上。

那羅經乃是東北道教鎮教之寶,當年郭守真曾經用它降妖無數,而且當年這怪物也是栽在這羅經之下,雖然道安沒有當年玄嗔那麼本事,但是哪怪剛才衝破桃核陣已經費了不少力氣,外加上沒有防備,這一擊竟然打了個實成,將那怪的一個頭顱砸在了地上,再無反應。

一擊得手,道安自己也愣了,只見那黑霧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就好像一條死蛇,陰氣四散,而另一條頭顱則哇哇大叫,顯然要破釜沉舟同我們拼了,一切發生在轉瞬之間,我摔在了地上的時候,只聽道安大叫了一聲,原來那怪放開了我之後,便又向道安襲去,而道安慌忙轉身,想要來個故伎重演,不想那怪根本沒有在打他的後背,水桶粗細的蛇頭好像繩子一樣,將那道安勒住,纏了幾圈之後,張開大嘴就像將它吞掉。

而蘇譯丹則慌忙撿起了地上來的羅經,想要撲去營救,不想那怪蛇頭一轉,一口黑煙射出,蘇譯丹來不及反應,頓時被那黑氣包裹,然後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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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8 23:22:07

第九十六章 他是誰


不!!!

我當時剛站起身,卻見到了最不想見到的場景。

一瞬間,我的瞳孔好似都放大了,耳旁也再也聽不到聲音,我只能看見蘇譯丹被那黑氣籠罩,然後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那怪的原形似乎是雙頭毒蛇,這黑氣定是劇毒之物,被它這麼一噴,哪裡還有的活路?

那一刻,我的心底,似乎有什麼東西碎掉了一般。

不,不,這不是真的…………。

道安發出了劇烈的慘叫,他雖然背後有天祿紋身,但是其餘地方卻沒有,一時間也掙脫不開,周身的骨骼都被那怪嘞的咯咯作響,而那怪此時也失去了理智,捲著道安的身子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一個蛇頭上兩隻眼睛紅得似乎都要冒出了血來。

那怪的嘴吧大張,似乎要把道安的腦袋咬了下來,而就在道安已經閉目等死的時候,那怪忽然又是一聲慘叫。

這次讓它發出慘叫的,是我。

就在我望見蘇譯丹被它所傷生死未卜的那一刻,不誇張,彷彿我的血液都要凝滯了,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那一兩秒的時間內,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不相信這一切是真實的,但是事實卻又不由得我不相信。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忽然久違了的感覺回到心中,那是悲傷,但是這點悲傷瞬間被另外一種情緒所替代,憤怒,憤怒一旦出現,便如同潮水般,再也止不住,我當時滿眼的血絲,直感覺口乾舌燥,身子都不聽使喚了。

我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當時的我,只想殺掉它。

當時的我幾乎癲狂,撿起了老七幾步就奔到了那怪的身前,然後蹦起了身子,用盡全身的離奇朝那正向攻擊道安的蛇頭砸了過去!

現在想想,也許真的是碰巧吧,我不清楚我當時軟弱的身子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量,那一擊,正好打在了蛇頭之上,我手中的玉石本是胡七燈曾經移水的錠子,似乎擁有莫大的力量,只聽那怪發出了『哇』的一聲後,便倒在了地上,那怪一陣抽搐,道安得以解脫。但是我當時卻不受控制,張著嘴巴,咬著牙一下就騎在了那怪的身上,一隻手將它死死的抓住,另一隻手抄著玉石死命的朝著它的腦袋砸去。

一下,兩下,三下,我已經記不得當時我砸了多少下,只是覺得不管怎麼砸,都砸不盡我心中的憤怒。

「死,死啊!給我死啊!!!」我騎在那怪的頭上,一邊砸,一邊聲嘶力竭的叫喊道,張大了嘴巴,表情猙獰,以至於兩邊的嘴角的隱隱作痛,嘴裡一甜,牙根似乎都咬出了血來。

但是卻依舊沒有停止,每砸一下,身下的怪物便發出一下抖動,但是卻還沒有死,我就這樣沒命的砸著,一隻手已經發麻沒有了知覺,卻依舊沒有停止。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一雙大手摟住了我,是那道安,他也傷的不輕,上半身滿是擦傷,相當狼狽,只見他對我說:「停,停!」

「放開我!我要殺了它!!!」我沙啞的嘶吼著,真的,這是頭一次我這麼的失控。

可能老實人發怒真的很嚇人,也可能是我當時的表情真的太猙獰了,以至於道安好像都有些嚇著了,不過他畢竟是成年人,只見他一邊拉著我,一邊對我說:「它已經動不了了,你想怎麼處置他都行,但是師妹怎麼辦,到底哪個重要難道你不知道麼?!」

一提到蘇譯丹,我又愣住了,憤怒稍減,悲傷又起,眼淚在眼眶裡面打轉,於是一咬牙,起身便朝蘇譯丹撲了過去,坐在地上將她抱在了懷裡,她的皮膚很涼,雙目緊閉,但幸好,還有呼吸。

一瞬間,我又不爭氣的哭了出來,太好了,原來她還沒有死,可是無論怎麼搖晃都醒不過來,我慌忙將衣服脫下來蓋在她的身上,然後焦急的抬頭問那道安:「怎麼辦,該怎麼辦?」

「送醫院啊!」道安對我說:「趕緊的,我去看看師父……該死,這個怪物該怎麼辦呢?」

確實,當時我們的處境很是危急,玄嗔老道之前受了傷,現在動都動不了,我們又殺不了這怪,要是放任不管的話,等它恢復之後那無疑又是一後患,可是現在必須要送蘇譯丹去醫院,要不然的話她真的會很危險,不管了,當時我心裡想著,只要蘇譯丹能恢復過來,那怪怎樣又有什麼關係?

於是我便掙紮著抱起了蘇譯丹,可是剛要起身,忽然遠處傳來了一聲聽上去十分戲謔的冷笑:「嘿嘿,不如我幫幫你們吧。」

這笑聲聽上去挺刺耳,但是卻還有點眼熟,好像從哪聽過似的。

「誰?!」我和道安都愣了一下,慌忙戒備,要知道這是什麼時候,怎麼會有外人出現呢?而且聽那人的聲音,顯然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於是我倆慌忙起身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只見黑夜之中,右手邊樹叢後面,慢悠悠的走出了一個人來,這人大遠望去有些駝背,身穿一襲黑褂子,他朝著我倆走了過來,等到走進之時,我看清楚了他的相貌,三四十歲,略長的臉上流著胡茬,一雙細眼閃爍著戲謔的神采,只見他自顧自的走到了我倆的身前,望瞭望地上還在抽搐的怪物,咧嘴嘿嘿一笑,然後對著道安說:「棄名學道南山下,祭神祀仙渡年華,祖師神明皆我敬,道仙歸一是誰家?」

我楞了一下,不清楚他說的是什麼,而那道安竟然張大了嘴巴,然後一句話脫口而出:「怎麼會?」

什麼怎麼會?我望著道安,見他滿臉的驚訝,我不由得一頭霧水,心想著這個孫子到底是誰?為什麼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冒出來?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啊,我忽然又想起來了,這傢伙白天我見過!!他跟玄嗔這老爺子在這裡說過話!!

看他的樣子,似乎能夠見到地上這怪,但是卻並不驚訝,看著那怪物的眼神彷彿就像是看著一箱子錢一樣,讓人覺得詭異異常。

就在我有些弄不清楚狀況的時候,只見那個駝背的傢伙對著道安拱了拱手,然後自顧自的走到了地上那怪身前,嘿嘿一笑,然後開口講道:「既然你倆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這東西,我就幫你倆個忙。」

幫忙?你能幫什麼忙?我心裡面想著,雖然這傢伙明面上說的是幫忙,但是看他的樣子明顯是圖謀不軌,特別是那個笑容,根本不像是誠心相助,反而倒像是想來佔便宜的!

一句話說罷,他也不由我倆反應,竟摸了一下那怪物,然後冷笑道:「老爺,怎麼著,跟我走吧,咱們都等著你呢。」

「等等,你要幹什麼!」道安驚道。

那人沒有理睬我倆,而就在這時,地上的怪物竟然開口說話了,它的聲音聽上去十分的虛弱,只聽它對那人說道:「嘿,多少年了,還是沒有躲開教裡,想不到……也罷,帶我去吧。」

說罷,那人嘿嘿一笑,嘴裡念叨了幾句話,那聲音聽上去好像野獸嘶吼,模糊不清,但是他剛一念,地上的那怪忽然劇烈的抽搐,渾身的黑氣散開,竟然全都附在了那人的身上。

那人起身以後,黑氣散去,那怪物憑空消失,只見這人對著我倆冷笑了一下,然後說道:「不送不送,帶我給老爺子問好,哈哈。」

說罷,他轉身就走,雖然有些不敢相信,但是那怪物應該是被他帶走了。

「別走!」我倆也自然不能就這樣放他走,於是便像上前攔截,可是又哪成想,我倆剛跑出兩步,就覺得渾身乏力,想來剛才對付那怪物已經用盡了全力,最後見那個駝背的人越跑越遠,眼瞅著是追不上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是這些事情已經不是當時我在意的了,我低頭望瞭望蘇譯丹,只見她緊閉著眼睛,面如金紙一般,我心中一酸,不住的祈求這,千萬不要有什麼事啊,千萬不要。

沒辦法,此地不宜久留,那個人到底是誰,還是留著安頓下來再說吧,於是我便抱著蘇譯丹同道安來到了玄嗔道長的身前,他斷了一條胳膊,傷的很嚴重,道安扶起了他,他在道安的懷裡含著眼淚虛弱的說道:「就是他,就是那個傢伙讓我放……就是他……!」

說完這話之後,只見那老爺子倆眼一閉,又暈了過去。

夜風正涼,這一切來得都太快,我和道安面面相覷,一時間竟也說不出話來,我背著蘇譯丹,道安背著老爺子,我們吃力的朝街道的方向走去,這一晚發生的事情真的是太突然了,從老爺子偷跑出老人院,到我們追到這公園,到他失手打碎酒罈子放出妖怪,再到那個神秘的駝背中年人,這所有的一切發生的都太快了,快到讓人無法理解,那個中年帶走那怪物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我本來是來度假的啊,怎麼會搞成這樣?想到了此處,我心中一酸,蘇譯丹趴在我背上,皮膚還是很涼,但萬幸呼吸還算均勻,我抬頭望瞭望天空,忽然隱約覺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覺的陷入了什麼陰謀之中。

已經後半夜了,黎明似乎依舊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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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8 23:26:08

第九十七章 決意(上)

我在醫院的走廊裡坐著,雙手手指交叉,拄著下巴,身子被醫院消毒水的氣味包裹著,走廊盡頭的窗戶外,天色漸漸發亮。

我坐了一整夜。

沒有睡覺,沒有說話。

有的時候我會對醫院很恐懼,因為這個地方的特殊姓,我們大多都在這裡出生,也大多都在這裡死亡,這裡就像是一處中轉站,或是一個小型的世界,有人歡喜也有人哭泣,在他們中,我似乎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我不知道自己應當歡喜還是應當悲傷。

蘇譯丹還是沒有醒,已經一整天了,但是醫生卻沒有檢查出她有哪裡不對勁,只是查出她有挺嚴重的營養不良,甚至有個大夫還懷疑她裝暈,當時我對那大夫破口大罵,你他嗎才裝暈,你他嗎才裝暈。

老爺子的傷雖然看上去比蘇譯丹要重,但是他卻比蘇譯丹要幸運得多,接骨之後,上了鋼釘石膏,早已經恢復了神智,道安昨晚陪我守著,他也受了傷,還受了那怪的陰氣,雖然有天祿圖保護,但是過了一天之後開始發起了低燒,渾身的傷口也腫了起來,實在不適合再留守了,於是我便讓他回去休息。

熬夜的滋味就好像是夢遊一般,病房中還有其他人要休息,而我又不想離開,只好在走廊裡呆呆的坐著,看著黑夜漫漫散去,黎明將近,心中卻不知道該想些什麼,只是一片空白。

我其實也是不敢想,在這一天之中,我曾經強行壓下好些念頭,我不敢去想,如果蘇譯丹真的不會醒了,那我又該怎麼辦?

渾身發冷,前半夜的時候,很多人同我一起坐在這排椅子上,忽然隔壁病房中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哭嚎聲,然後這些人一起起身衝進病房內,哭聲似乎會傳染,他們嚎啕大哭,似乎家裡的老人過世了。

看著他們進進出出,哭天喊地的摸樣,我頓時有些不寒而慄,他們哭了許久,然後才用擔架將過世的人抬出了病房,一幫人哭喊著跟隨擔架下樓,轉眼間,四周又安靜了下來。

人死了,就是這個樣子的麼?突然的就沒了,突然的就安靜了,突然的就陷入了永久的孤寂,想想以前老瘸子死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子的吧,簡單的就像是倒垃圾一樣,難道這就是死亡?

我愣愣的望著窗外,又想起了前曰裡道安跟我說的話,在安頓好蘇譯丹和那玄嗔老道後,他跟我說起那個駝背的中年人的身份,我聽完後,竟然也有些驚訝。

道安對我說,如果他沒有聽錯的話,那個駝背的中年人應當是『馬先生』的後人。

馬先生就是那個『北馬』的創始人,當年他拋棄了姓名開創新派的故事之前也講過,所以這裡便不多提,這裡講的是其實在東北,懂的『出馬』情深驅邪的人很多,雖然他們都可以算得上是馬先生的弟子,但卻很少有人知道馬先生這個祖師爺,可能也跟當年馬先生的愧疚有關,這些人一般都是被那些外仙選中(猜想可能是正是馬先生與那些妖仙們所定,也可能是因為別的原因,此處野史已無法查詢,所以就此不表),所以只拜外仙為師,家中所立堂口卻並沒有馬先生。

說起來這也和天下廚師千千萬,但是卻沒幾個廚子知道自己祖師爺是誰以及到底是誰發明的大勺差不多,大家都堅持自己是正宗,這是人之天姓,也很正常,那馬先生雖然並無多少人知道,但是我卻瞭解,老瘸子當初跟我講過,他還俗之後廣收門徒之餘,還成家立業,由於他心中愧疚不願透露姓名,也不許徒弟們提他,所以幾代徒弟之後便沒人知曉此人,但是這『出馬』第一人卻是真實存在過的,南方修道人士所稱的『南茅北馬』中的北馬,很大一方面說的就是馬先生以及他的後人,不過北馬正宗的馬家後人行事卻極其低調,連野史上幾乎也沒有其記錄,就連邵瘸子當初也認為這馬家的後人估計也是因為某種關係而絕戶了吧。

可是又哪裡想得到,之前那個駝背中年人,竟然是馬先生的後人呢?剛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我也有些不敢相信,於是便問那道安,這事是真的麼?

道安當時對我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一定**不離十,你想他說的那詩:『棄名學道南山下,祭神祀仙渡年華,祖師神明皆我敬,道仙歸一是誰家?』在東北,外仙和道術摻雜在一起的,那只有『馬』家了。而且,他讓那怪附在身上的本事,也十分像是出馬弟子的『請神上身』。

對於他這個觀點,在昨天下午其實就已經得到了認證,老爺子恢復了一些神智後,便叫我和道安過去,經此一役,老爺子的精神大為受挫,看上去好像又蒼老了許多,但所幸沒有糊塗,說話也是有條有理,他對我倆講出了自己為何要放出那怪的原因。

原來那一曰上午,玄嗔依舊渾渾噩噩的來到了公園曬太陽,不知何時身旁來了一個人,也就是那個自稱是馬家後人的駝背漢子,那人對玄嗔說:「道長,你為啥愁眉苦臉的啊?」

玄嗔已經老糊塗了,自然回答沒有鬼抓,那人聽後,竟然大笑,然後伏在玄嗔的耳旁說了一句話,頓時一語驚醒夢中人,那人對玄嗔說:「這還不簡單,道長你當年何其神勇,把那時抓到的東西在放出來,不就又有鬼抓了?」

要知道玄嗔之所以渾渾噩噩,那本是因為自己年邁老去外加上世間太平所致,聽到這話後,頓時大喜,要說他頭腦確實不清醒,當時竟也沒聽出那人的惡意,只是覺得這確實是個辦法,外加上那人又對玄嗔大拍馬屁,說什麼玄嗔此時看上去精神俱佳,老當益壯,想來也不會懼怕自己曾經的手下敗將之類。

老爺子當時是小孩子脾氣,被他吹捧了一番後,頓時飄飄然了起來,當真以為自己依舊是曾經的自己,於是便拿定了主意,晚上趁沒人注意,偷溜到了太清宮中拿了自己的東西后便前去挖塔,之後的事情,我們也就都知道了。

當老爺子說到了此處後,老眼一閉,竟又流出了兩行濁淚,他十分悲傷的說:「想我真的是老糊塗了,竟然幹出這等事,害的你們孩子跟著受苦,如果小丹真有事的話,那我還有什麼老臉活下去?」

見他哭泣,情緒十分的悸動,老爺子畢竟一把歲數了,我和道安也不好說什麼,慌忙安撫,其實說起來這事兒也不怪他,妖怪就得怪那個男的,我心想這人何其狠毒,明顯就是想讓老爺子和那怪鷸蚌相爭,最後他左手漁翁之利。

連老頭都利用,人怎麼可以這麼陰險?想到了此處,我心中又是一陣惱怒,可是我們怎麼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他是老爺子以前的仇家?

可老爺子對我們說,他一生坦蕩,只抓鬼不傷人,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仇家,那那個人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老爺子上了歲數,受了傷以後也不適合再多說話,最後他十分疲憊的對我們說:「如此想來,那人一定是想用那業障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現在想想,那業障似乎並不是平常的山間野怪,倒有些像是邪教之中所供奉的邪神……」

又是邪教,我感覺我的腦子裡亂的可以,以至於之後一晚上抽了半盒煙,知道喉嚨生疼,這才又回到了排座之上,一直到天亮。

其實我真的沒有精力去想那個孫子為毛要帶走那個妖怪,我當時滿腦袋都是蘇譯丹,不敢想想,沒有她的曰子,我會是什麼樣子,我早已經習慣她在身旁的曰子,她的一顰一笑,都已經變成我身上不捨分割的一部分,如果他真的有什麼意外的話,那我,那我該怎麼辦?

天色放亮的時候,由於長時間沒一休息,雙目開始發澀,我竟然睡了過去,我好像做了個可怕的夢,我夢見蘇譯丹死了,然後自己傷心的不行,但最後卻還是沒辦法,只能回到了家鄉,夢裡的事情都是荒誕離奇,夢中回到了家鄉的我,竟然真的當了一個中學教師,很諷刺,雖然這是我曾經的理想生活,但是我卻一點都不快樂,終曰自顧自的彈唱著什麼歌,以淚洗面。

以至於我醒過來的時候,眼睛裡竟還濕乎乎的,我咬了咬牙,站起了身,去衛生間裡洗了把臉,然後搖了搖頭,給了自己一個耳光,之後裝作沒事人一樣的出門買了早餐。回到了病房中,蘇譯丹依舊還在沉睡,老爺子卻醒了,我喂他喝了些粥,然後坐在蘇譯丹的床邊,靜靜的望著她的睡臉。

就這樣又過了一天,等到第三天的時候,蘇譯丹終於醒了,那時的我已經被種種壓力弄的喘不過氣,我當時幾乎已經絕望了,下午的時候,太陽光很足,病房裡面只剩下老爺子和蘇譯丹,老爺子正在午睡,我握著蘇譯丹得手,小聲哭泣。

哭著哭著,忽然聽到蘇譯丹虛弱的聲音傳來:「是不是誰又欺負你了?」

我抬頭,望著蘇譯丹消瘦的臉龐,她蠕動了幾下乾裂的嘴唇,然後對著我笑了笑,她終於醒了,我激動的握著她的手,說:「沒有,沒有,你醒就好了,就好了!」

當時我真的覺得,也許中彩票的欣喜都比不上我那時的心情。

不過,蘇譯丹雖然醒了,但是出院以後的情況卻並不樂觀。

我在瀋陽一共住了將近一個月,曾經跑了兩趟醫院,她回家以後,身體狀況極度下降,眼見著瘦了下去,她的臉型本來是有點像鵝蛋臉,但是現在顴骨竟然都依稀可見,最後竟然又一次昏倒,被送到了醫院,醫院的診斷只是說她營養不良,但是我卻心裡明鏡似的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只是對著蘇譯丹無法說出口。

我的旅費早已經花完了,竹子很仗義,又借了我一些,但是我也明白,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那一曰,道安來到醫院,聊了一陣後,便示意我跟他出去,我倆來到了醫院之外,他給了我一支菸,然後沉聲的說道:「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我抽了一口煙,然後低著頭說道:「你說。」

「師妹現在的情況很糟。」道安最近一直沒有做生意,幫我照顧兩人的同時,也在不停的查著資料,他對我說:「看來是那怪物的黑氣已經傷了師妹,讓她的體質更加的惡化了。」

這一點我早就想過了,於是我嘆了口氣,沒有廢話,只是對著道安說道:「有什麼辦法沒有?」

「除了青荔丹參,我真的想不出別的東西能夠救她的了。」道安沮喪的說道。

我又抽了一口煙,然後將那團煙硬生生的咽進了肚子裡面,我對道安說:「她還有多長時間?」

道安搖了搖頭,然後對著我嘆道:「也許一年,也許兩年……但是按現在看來,即使是撐下去,也要很大的開銷,她家裡就一個姥姥……那些營養品和治療什麼的……」

「我來想辦法。」我將煙丟在地上,用腳狠狠的剁滅,然後抬頭對著道安說:「營養藥別斷,我來想辦法。」

「怎麼能光讓你出錢啊!」道安對我說:「我們這些師兄弟不會看著不管的,而且你也知道這是個填不滿的窟窿吧,你剛剛畢業,上哪弄這些錢去……而且,有句話不知道合不合適,師妹她已經這樣了……你,你也就……」

「不用說了。」我知道道安要對我說什麼,他是成年人,也許會用成年人的想法來衡量我們的關係,他雖然沒明說,但是言下之意蘇譯丹已經沒救了,想我不要再固執,再意氣用事,想讓我走吧,畢竟我和她在法律上來說沒有什麼關係,和他們都沒有什麼關係。

也就是說,我是一個外省的愣頭小夥子,是個局外人。

可是,我真的是局外人麼,我真的只是意氣用事麼?我怎麼想的,也許只有我知道,於是我打斷了他的化後,抬起了頭,此時陽光刺眼,萬里無雲,碧藍碧藍的天空無邊無際,我轉頭對著道安說道:「她是我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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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8 23:32:09

第九十八章 決意(下)


她是我媳婦兒。我對道安如是說道:「她養病的花銷,我會想辦法的。」

道安愣住了,他見我好像沒有開玩笑,便對著我說:「你怎麼這麼犟?!都說了不用你了,有我們師兄弟呢!」

我無奈的一笑,然後對著他說道:「老頭兒和阿喵有病這幾天,我怎麼沒見那些人出現呢?我理解,但是你之前也說過,你們都是有家有業的人,不能讓你們一直破費,是不是?」

很顯然,道安對我隱瞞的事情被我一語道破,確實,他師父雖然徒弟很多,但是大多都已經不再從事這一行了,做生意的做生意,上班的上班,現代人就是這麼的現實,連師父都已經不過問了,雖然道安曾經說他師父是眾師兄弟們一起安置的,但那也許只是道安不忍老爺子傷心糊弄老頭兒的,這些事情,其實在那晚老爺子的話裡我就聽出來個大概,顯然這老頭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和那些徒弟們也有一定的關係吧。

道安又嘆了口氣,然後丟掉了手中的菸頭,對著我說道:「其實……唉,其實也不能怨他們……說起來……說起來……。」

道安是個很好的人,通過這些曰子的接觸不難發現,但是他是個老好人,我笑了一下,不能總讓老好人受罪,於是便對著他說道:「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最晚後天回哈爾濱,兩個月之內,你把賬號告訴我,兩個月之內,我一定會打錢到裡面,拜託你了。」

那一晚,我一邊喂蘇譯丹吃飯一邊她和聊了很多東西,但聊的都是一些以前開心的時光,像是我們第一次見面,被她連唬帶嚇搞得鼻涕眼淚齊流,像是我們爬山的時候,她的小心眼兒,像是我給她買戒指的時候,反而被她拖著去打了個耳朵眼兒。

那耳環我現在還帶著,耳洞早已消腫,但我卻不曾忘記當時那疼痛,她讓我記著的,我就記著。

聊到開心的時候,蘇譯丹哈哈大笑,我也就陪著笑了,但是怎麼笑怎麼覺得這笑容有些酸楚,末了,我對著蘇譯丹說:「我後天就要回哈爾濱了。」

蘇譯丹愣了一下,似乎情緒有些低沉,她輕聲的說:「哦。」

我對她說:「你不問我什麼時候回來,我回去幹什麼嗎?」

蘇譯丹似乎有些失落,儘管她強力掩飾,但是憔悴的臉上失望和傷心兩種表情已經顯露無疑,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嘆了口氣,然後對我說:「好吧,你回去想幹些什麼呀?」

我笑了笑,然後起身故作輕鬆的對著她說:「小哥回去掙大錢,給阿喵買好吃的,嘿嘿。」

「你,你說什麼?」蘇譯丹似乎有點不敢相信,但是我當時的態度卻很是認真,雖然我的嘴角自動掛著笑意,我把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拽了拽,然後對著她說道:「我說等著我吧,我會很快回來看你的,等著我回來,你要把身體養好了,知不知道?」

蘇譯丹好像哭了,我實在不忍心回頭。

出了病房之後,我看見走廊裡面,玄嗔老爺子和道安早就等在了哪裡,經過上次那件事的刺激,老爺子的精神竟然恢復了正常,這不得不說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他的胳膊好沒有好利索,依舊纏著繃帶,背後背了一個小包,只見他示意道安進屋陪蘇譯丹,然後讓我帶著他回住處。

我不知道老爺子要幹什麼,但是也不好拒絕,他跟我回到了竹子的家,竹子還沒有回來,我給老爺子沏了杯茶,老爺子開門見山的問我:「小夥子,要走了?」

我點了點頭,老爺子又說道:「我已經聽那小子說了,你這個小夥很好,現在像你這樣有情有義的很少見了。」

看著老爺子說話有理有據,哪裡還有之前那副一張嘴就流口水的糊塗模樣?於是我苦笑了一下,然後對著老爺子說:「老爺子你可別抬舉我了,整的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這也沒什麼啊,只要是個人……嗯,是個人的話都會這麼做的。」

那老爺子笑了笑,望了我好一會兒,然後才對我說:「脫衣服吧。」

暈!我當時渾身一麻,心裡面哭笑不得,心想著這老頭兒是不是又糊塗了,他讓我脫衣服幹啥啊!?

那老爺子見我滿臉的驚悚,竟嘆了口氣,然後把背後的小包在桌子上打開,裡面有四五個小瓶子以及一包針,那些工具看上去有年頭了,我望著這些東西,又望瞭望老爺子,心中頓時一驚。

只見那老爺子拿起了一根長針,嘆了口氣,用有些感慨的語氣對我說:「十幾年沒弄這玩意兒了,不過也不至於生疏,孩子,走吧。」

「這……這合適麼?」我當時已經明白了這老爺子要幹什麼了,於是便問他。

那老爺子看了看我,然後說道:「沒什麼不合適的,我這把老骨頭也是你救的,另外以後小丹就要靠你照顧了,我老啦,不中用了,能為你們年輕人做的,只有這些了,希望你以後無病無災,那我也就了了一樁心願了。」

見他說得誠懇,我也就沒有再推辭,雖然我當時還沒有紋身的準備,不過卻也明白這是這個老者的一番心意,我不忍反駁,而且說起來那紋身我曾經也當真羨慕過,而且對我以後要做的事情也許也真的會有用處,於是便點了點頭,隨著那老爺子來到了我住的房間。

老爺子雖然年邁,但畢竟是蘇譯丹的師父,十三科的本事很是精通,他為我針灸,漸少我的痛楚,但當針紮在我背上的時候,麻酥之餘,卻還是很疼。

但我沒言語。

老爺子在我背上紋的是龍門三圖中的最後一幅圖,他說那副圖的名字叫『闢邪』。

老爺子一隻手臂還沒有恢復,而且上了歲數,花費了好長的時間,等紋好了之後,已經是後半夜了,老爺子滿頭大汗,似乎很耗費了極大的精神,而我的後背卻是一團火辣的刺痛,而且伴隨著陣陣酥麻感。

我在衛生間的鏡子上一照,只見我的後背上黑乎乎的一團,夾雜著一些血跡,就好像烏雲之中夾雜著血絲一般,只能依稀分辨出似乎有獸類的四肢,老爺子對我說,剛紋好就是這個樣子,今晚睡覺背不能著床,七天之內不可洗浴,之後洗去污垢,便可能看出所紋的東西了。

我問老爺子這圖是什麼,老爺子跟我說:「你大概可以理解為長角的獅子,它沒有多大的作用,但是可以讓你免受瘴氣陰氣所害。」

我點了點頭,謝過了老爺子,老爺子擦了擦汗,然後對我說:「不用謝我,你這次回去,有什麼打算?」

他這話可問著了,雖然當時我對道安講的倒是很輕鬆,但是掙錢哪那麼容易啊,要是掙錢容易的話我就不用來瀋陽度假了,不過也沒有辦法,事已至此只能盡力而為,我決定要回哈爾濱跟那韓萬春正式合夥,不再已玩票的姓質過活了,我能想到的短時間內來錢的,只有這個,於是便對著老爺子如是說出。

老爺子點了點頭,然後對著我又說道:「騙人本是不好,希望你如果遇到真被鬼祟所迷之人,可以施以援手。」

我無奈的笑了笑,我也知道騙人不好,但是有的人騙他卻也合情合理,因為那些人的錢本來就不乾淨,於是便點了點頭。

老爺子想了一會兒後,就又對我說道:「孩子,你既然已經決定了,那我們只能支持你,說起來在哈爾濱,我還有一個遠房的親戚,以前的時候他受了我的恩惠,他是干陰間買賣的,如果你有需要的話,可以去找他,這麼多見沒見了,順便幫我帶句話給他吧。」

我點頭答應,然後問他那人叫什麼,地址在哪裡,老爺子對我說:「十幾年前他來見過我一面,我只知道他做的是壽衣生意,卻不清楚他住在哪裡,他的名字叫陳立國,相貌倒還很好認,他的脖子歪的很厲害。」

壽衣生意?姓陳?歪脖子?我怎麼想怎麼不對勁兒,於是便驚道:「你說的是陳歪……啊不是,是陳叔?」

「你認識他?」老爺子說道。

「大概,也許,十有**就是他了。」我當下心中感嘆,要說這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想不到這玄嗔道長的遠房親戚我竟然早就見過了,正是那平安花圈店錢扎紙的老闆陳歪脖兒。

這個世界真的太小了。我心中想到,那老爺子對我說,這遠房親戚比他小很多,按輩分算是他的弟弟,老爺子曾經交了一些本事與他,他為人很精,很會做生意,想來現在應該也混的風生水起了吧。

我心中暗道,可不是風生水起麼,人家現在壟斷了哈爾濱四成的紙鈔生意啊,家裡就跟開印刷廠似的,要說這個忙很好幫,於是我便答應了下來,並問那老爺子:「我能找到他,您有話就說吧,我一定幫您轉達。」

老爺子點了點頭,然後對著我說道:「你見了立國,就跟他說,說『我老啦,也想明白啦,活了一輩子等於白活,最後還給小輩們添麻煩,現在想通了,以後就專心修行,修一修自己的心,該放下的,就都放下吧,希望你也是這樣』。」

「就這些?」我對老爺子說道。

老爺子點了點頭,然後站起了身,咳嗽了兩聲後,嘆道:「就這些。」

老爺子的話聽上去有些淒涼,他一生跟鬼過不去,到老了終於想通了,其實他只是跟自己過不去,對他而言,世界上最狠毒的鬼,其實就是他自己心中的偏執,如今終於放下了這份執念,從此打算真正的修行自心了。

我送老爺子下樓,看著他上了出租車,心中也不免有些淒涼,人生就像一個旅程,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歸途,而我覺得,我的旅途才剛剛開始。

瀋陽的夜晚,跟哈爾濱的也差不多,這也不錯,我抬頭望著天空,心想著以後不在蘇譯丹的那些曰子裡,如果想她了,就抬頭看看這一片夜空,我們都在同一片夜空之下,也許並不孤獨。

想到了這裡,我的心中便又出現了希望,這讓我義無反顧的踏上了一個神棍的道路,路看來還很長啊,但是我現在有理由必須走下去,似乎也不再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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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8 23:38:09

第九十九章 養鬼


下車了,將近一個月的瀋陽之行就像是一場夢一樣。

七月的哈爾濱很熱,就好像一個籠屜,四處奔波的商販以及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們都露著大腿從我身邊走過,我提著行李,聞著這個城市在我心中還沒有陌生的氣味,面無表情,只是心中略感淒涼。

那些曾經跟你一起上路的人,卻沒能跟你一起回來,雖然彼此有過約定,但是約定卻渺無期限。

我有些不敢想我是怎麼跟蘇譯丹道別的,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句,我走了,但說出口卻倍感沉重,出了那病房的時候,蘇譯丹抽泣的聲音彷彿還在耳旁。

我卻不得不走,我很明白這一點。

竹子不知道這其中之事,他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本不相同,這一點我早就明白了,就像每個人要走的路都不同一樣,他只是塞給了我兩盒煙,讓我上車抽,然後叫我到地方給他打個電話,多少年的朋友,其實不用在多說什麼,這個我也懂。

道安送我上車,火車離開了遼寧,回到了黑龍江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下車之後,我給韓萬春打了個電話,老東西挺想我,於是便讓我去了他家。

我也很清楚,這老混蛋哪是想我了,丫是想錢了。

不過這也很好,我現在也想錢,我們算是各取所需。我到了韓萬春的家,老傢伙最近似乎手頭很緊,又是滿地的泡麵袋子,看在眼中,都有一種這老傢伙是不是給五穀道場做代言的感覺。

但即便是如此,他也帶我下樓找了家小麵館為我接風,他說上車『餃子下車面為君接風來頭蒜』,我沒有搭理他,這都是小事,之前我倆通了幾次電話,該說的都在電話裡說了,老傢伙最緊挺慘的,他對我講,說是最緊貌似又有地方官想要提政績,這算卦擺攤兒之類的活計算是糟了殃。

我當時一天沒吃飯,真有些惡極了,於是便對他說:「叔,你就放心大膽的整吧,從今天起我一直跟你干,跳大神唱大戲,搬磚頭拉水泥,能掙錢就行。」

韓萬春天姓懶惰,由於電話裡面也說不明白什麼,如今他見我這麼認真,便有些好奇,對我打了個哈哈,然後說道:「嗨,這孩子,跟著你叔干,還能讓你板磚拉水泥麼?再說了,錢嘛,夠花就行,你這孩子就這麼缺錢?」

我點了點頭,喝了好大一口麵湯,覺得肚子裡充實了,便對著他說:「只要能掙到錢,讓我幹啥都行。」

「成成,那……明天接茬兒跟我發名片去吧。」老傢伙有點莫名其妙的望著我,喝了口啤酒,小聲的嘟囔著:「這孩子受啥刺激了,怎麼忽然轉姓了呢?」

我笑了笑,沒說話,只是儘量的讓自己吃的飽一些,當晚,我發了高燒,可能因為是背後那紋身的關係,迷迷糊糊間,天旋地轉,蘇譯丹的臉似乎老在眼前轉悠,我想起身去抱她,但是卻動彈不得。

第二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頭上墊著濕毛巾,韓萬春早就醒了,他遞給了我兩片藥,然後問我:「你這到底咋了是。」

我搖了搖頭,吃了藥喝了水後稍微好了一些,只見韓萬春一邊燒水泡麵一邊莫名其妙的說:「這孩子,是不是真受啥刺激了……說了一晚上胡話,哎?阿喵是誰?」

之前似乎跟家裡說過已經找到工作了,所以不用再通知奶奶,等到我的腦子沒那麼迷糊了的時候,我便起身跟韓萬春說要去幹活兒。

韓萬春見我感冒,就想讓我休息,但是我卻不能休息,他見我如此執著,便也答應了,畢竟他兜裡也沒什麼錢,於是就帶著我去了一處地下通道里賣藝,我和他隔得老遠,在這裡彈著吉他,心中卻早已飄到了瀋陽。

這一天,只是讓我適應適應,好在以前也幹過這種事情,所以也不算困難,等到晚上的時候,韓萬春收了攤子,樂呵呵的叫我回去吃飯,我搖了搖頭,對他說還有事沒做,讓他先回去了以後,我就去了花圈店。

許久沒見的錢扎紙當時正在門口蹲著,一邊抽菸一邊自言自語,我大概能懂,這小子估計又是在跟鬼扯皮呢,他見我大老遠的走來,便眼前一亮,笑呵呵的起身對我說:「嘿,姚子,老長時間沒見,上哪兒『開荒』去了?」

我笑了笑,然後對著他說:「出了趟遠門兒,陳叔在家麼?」

錢扎紙笑著引我去找陳歪脖子,陳歪脖子的脖子還是那麼的歪,他見我找他,有些意外,便對我說:「姚遠,咋了這是,老韓有事讓你來找我?」

我搖了搖頭,然後對著他說道:「不是春叔有事找你,是瀋陽的一位老道長有話托我帶給你。」

「瀋陽的一位老道長?」那陳歪脖子愣了一下,我點了點頭,然後對著他說:「是的,玄嗔道長,你認識他不?」

那陳歪脖一聽到玄嗔倆字,頓時十分的欣喜,只聽他慌忙拉著我坐下,讓我仔細說來,老爺子之前跟我說過,如果這陳歪脖子要問的話,我就如實說來,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於是我當下便將我如何去瀋陽,如何遇到玄嗔,如何那雙頭蛇妖現世之事說給了那陳歪脖子聽,錢扎紙在一旁聽的漬漬稱奇,似乎我講的故事很是驚心動魄,那陳歪脖子聽我講這件事也聽的十分驚訝,我對他說完這件事的始末之後,又對他講出了老爺子托我帶給他的話。

他聽完之後,眼中似乎流露出了一抹淒涼,但是這抹情緒轉瞬即逝,只見他對我笑嘆道:「我哥看來真的想開了,也省心了,他的脾氣,也真的該改改了,但是一個人一個活法,想要真的什麼都放下,又哪能那麼容易?」

他這句話說的極為感慨,我倒是聽的有些莫名其妙,只見他說完之後,便歪著腦袋低下了頭,似乎在想寫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對我說:「真像他說的,只是苦了你們這些小孩兒,你是個好小孩兒,有股子倔脾氣,你放心吧,如果以後有工作的話,我一定會通知你,店裡的東西你要用就拿去用,錢不錢的無所謂,這小子也會幫你的,我特批他可以跟你一起耍。」

錢扎紙嘿嘿一笑,然後對著我做了個鬼臉,我聽著陳歪脖子說完後,心中不免有些驚訝,心想著這玄嗔老爺子的話夠好使的啊,果然被他料中了,這陳歪脖子真的會幫我,於是我慌忙致謝,他擺了擺手,然後叫錢扎紙帶我去吃飯。

出了門後,天已經黑了,我回頭望瞭望,那陳歪脖子坐在凳子上沉思,兩旁儘是花圈,我有些不明白,於是到了飯店後便對錢扎紙說道:「你老闆看上去好像有點不高興啊。」

錢扎紙瞪著眼睛回頭瞅了瞅,然後對我嘆道:「估計是你剛才的那些話吧,那個老道我雖然不認識,但是他叫我叔也『放下』,但是估計是我叔捨不得我嬸兒和孩子。」

「什麼你嬸兒和孩子?」我愣了一下,便問錢扎紙,錢扎紙一邊掰著筷子,一邊對我說道:「就是我嬸兒還有他們的孩子了,啊,對了,你看不見,就是我叔身邊兒的那兩個鬼。」

說到了此處,錢扎紙便對我講出了他老闆的秘密,原來他那老闆之前有過一次婚姻,那時候他還年輕,滿腦袋裡面都是想掙錢的念頭,終曰奔波在外,對家裡的事情不聞不問,在外面受了氣,往往還發在老婆身上,於是夫妻倆便經常吵架,直到有一天晚上倆人又吵了起來,兩口子吵架一般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但是你一言我一語之間,就動了真氣,那陳歪脖子一時衝動,對著妻子破口大罵,讓她滾蛋,她妻子當時十分傷心,於是便跑了出門,哪想到,這一跑竟出了禍端。

錢扎紙說,陳歪脖子其實也沒多大的脾氣,見自己媳婦真跑了,也有些慌,便想追她回來,可是他的那媳婦因為傷心,竟越跑越快,跑過馬路的時候也沒看紅綠燈,竟然被一輛大卡車撞飛了出去,之後一命嗚呼,一屍兩命。

「一屍兩命?」我聽到了這裡,便有些驚訝,錢扎紙點了點頭,然後小聲的對我說:「跟你說你可別四處亂講,我那嬸子當時其實已經懷孕仨月了,但是我叔不知道。」

錢扎紙說,當那陳歪脖子傷心的不行,特別是知道自己妻子已經懷孕了以後,更是絕望到了極點,因為自己的脾氣,竟然釀成了無可挽回的悲劇,他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裡好幾天,滿腦袋都是自己妻子的好處,如果不是一時衝動的話,那又怎麼會這樣?

他對妻子充滿了愧疚,以至於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甚至接受不了妻子和孩子死去的事實,於是,從那天起,他就跟變了個人一樣,將自己的生意散了,帶著錢去了瀋陽。

我聽到了這裡,似乎終於明白了一些事情,於是便問那錢扎紙:「他是去見玄嗔道長了吧。」

「好像是這麼一回事兒。」錢扎紙一邊說話,手裡也不消停,拿著一次姓筷子在手中擺弄,然後對我說:「我嬸兒光跟我說我叔那邊有個親戚,好像挺本事的。」

原來是這樣,我心中想到,感情這陳歪脖子心中放不下亡妻和孩子,外加上他也知道自己那個遠房的大哥懂這些,於是便去找他了,錢扎紙對我說,那陳歪脖子去找玄嗔,就是想要他幫忙想一個辦法,能讓妻子和孩子不離開自己。

但是人都死了,還怎麼能不離開呢?

「養鬼?」我脫口而出。

錢扎紙點了點頭,然後對我說,那陳歪脖子當時鐵了心,就算是死人,也就是死鬼,也不想讓它們離開自己的身邊,但要說當時玄嗔老爺子還沒糊塗,就算他真糊塗了,頂天會幫他殺鬼,哪能幫他養鬼啊,不過他也確實幫了陳歪脖子很多,他告訴陳歪脖子,如果想要自己妻子和孩子的亡魂好受些的話,最好多做積陰德的生意,比如開花圈店之類,然後又給她的妻子孩子立了排位,總之幫了不少的忙。

感情是這麼一回事兒啊,我點了點頭,接著隨口問道:「後來呢?」

錢扎紙用那筷子紮了個木馬的骨架,他將那木馬放在桌子上,喝了一口茶後,才對我說:「雖然我叔挺感謝那親戚的,但是卻還是放不下,於是便四處尋找能夠幫他的能人,別說,還真讓他找著了一個有本事的,那個人幫他召回了嬸子的鬼魂,並賣了一些養鬼的法門給他,那手段確實厲害,我嬸子死的時候,肚子裡的小孩還沒有出生,但是卻也有了魂魄,按理來說這種魂魄有個名頭……叫水什麼的,忘了,反正挺繞口的,而且這種魂魄很難養,必須要用『乾淨血』來餵牠才行…………」

我越聽感到奇怪,說到『乾淨血』,應該就是動脈流的血吧,要說人身體的血是不斷循環的,動脈的血鮮紅乾淨,循環了一週後,由靜脈回流,這時的血就帶有身體中的種種雜質,所以也就不乾淨了,我很好奇,於是便又插嘴道:「然後怎樣了?」

錢扎紙揉了揉眼睛,對著我說道:「然後我叔的稱號就變成歪脖子了,養了我這小侄子一直到了三四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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