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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地震棚

「誰能教我這個啊!誰能知道您那天平反?補發多少工資?您這個懷疑都缺乏邏輯性,還數學老師呢!您就放心吧,您兒子不用別人教,該學的東西我一樣差不了,不該學的肯定不去學。」洪濤舉起一隻手,沖房頂發誓,自己背後沒有教唆犯。

「……」洪濤的父親還是不太放心,但是自己兒子這半個多月來表現得很好,一次調皮搗蛋的事情也沒幹,胡同裡好多家長都不太適應了,見到自己就問洪濤是不是病了,言外之意就是怎麼看不到你們家洪濤出來欺男霸女了?

「您再考慮考慮我剛才說的話,就事論事的話,您覺得有沒有道理?我給您分析分析啊,您看,我媽不讓您在大屋裡抽菸,放在以前沒問題,想抽就到小屋裡抽唄,說兩句就說兩句了,咱忍了。但是以後您的工作性質變了啊,您的同事、好朋友什麼的,就不該請到家裡來聊聊天啥的?結果到家裡來,大屋不讓進,抽菸還得挨白眼,您這威信可就都沒了。您一直和我說,言傳身教!您這言倒是傳給我了,但是這個身教做得很不到位啊,萬一我長大了也像您一樣怕媳婦,那咱爺倆不成爹慫慫一個了嘛!我再生個兒子說不定還是這樣,這都成了老洪家的遺傳了!有了這個小屋您就可以揚眉吐氣了,在那個屋子裡您就土霸王啊,看書看到幾點都沒人說!抽菸抽到屋裡看不見人也沒人罵!來人也有個聊天下棋的地方,您說這樣好不好?」洪濤知道這個屁股是擦不乾淨了,乾脆還是繼續忽悠吧,他這樣忽悠他老爸花錢去蓋房子,其實出發點並不是為了他老爹的男人形象,更多是為了他自己,他想名正言順的把他老爹現在這個小屋和小床據為己有!

「那你媽不會同意的!」洪濤的父親終於讓兒子這張破嘴給忽悠瘸了,口風立馬就軟了下來,主觀上已經投降,現在開始找客觀理由。

「咱們不說給您蓋小屋,說是給我蓋的,您看我也越來越大了,一個男孩子,總不能整天和我媽睡一起吧!等蓋好之後,我就說裡面睡著不舒服,風水不好什麼的,反正找個理由給您當書房,這不就結了,我媽啥也說不出來,大不了您再給我媽買雙皮鞋,20多多塊錢換一個舒心,還是值得的!」洪濤現在腦袋上就快長出兩個犄角來了,為了達到自己霸佔小屋的目的,都開始教自己的父親去糊弄自己的母親了。

「說給你蓋她就同意了?這可不是幾塊錢、幾十塊錢的事情,蓋一間房子連材料帶人工,少說也得二百快錢吧?」洪濤的父親還是有顧慮。

「我媽那邊我來對付,您只要配合我就成,都不用您發話,到時候表個支持的態度就可以了,我去和我姥爺說,讓他和我媽說,保準成!另外吧,也花不了那麼多錢,我還沒仔細算過,但是我覺得連一半都花不了,您聽我給您算個賬啊!」洪濤湊到了父親身邊,開始掰著手指頭給他爸做預算。

「首先,材料上不用全買!磚地壇裡有的是,那些地震棚都沒人住了,已經有人開始拆大木頭往家運了,磚頭到處都是,咱借輛三輪車去拉就成,這個得抓緊,雖然像你兒子這個聰明的人不多,但是也不少,去晚了就啥也沒有了。磚有了吧,木頭也就有了,咱又不蓋多大的屋子,也就13平米左右,大梁我姥姥家就有一根,就豎在煤棚後面呢,檁條直接從地震棚上拆,運氣好的話,窗戶、門的材料也從那兒出,說不定連打沙發、書架的材料都能弄回來。剩下就沒什麼了,買點白灰、沙子、麻刀、油氈能用幾個錢啊?」洪濤一邊說,一邊開始在紙上寫。

「你還懂蓋房!」洪濤父親都快把煙屁吃到嘴裡去了。

「上個禮拜您不是帶我去您的工廠了嘛,裡面不正在蓋房呢,我去看了一會兒,大概就是這些材料了。人工咱也不發愁,我大姨夫就是房管所的,工人有的是,咱也不能佔公家便宜,週日早點來,多來幾個人,拉點晚兒,一天就把頂子蓋上了,那些門窗、家具什麼的再慢慢弄,一個星期日弄不完,二個星期日也就完了,再找個破爐子放進去,生上火烤幾天,冬天來之前,您就有書房啦!讀書人咋能沒個書房呢?您說是不?」洪濤笑得很精彩,本來就不大的小眼睛都快笑沒了。他一直很苦惱,父親和母親都是大眼睛,怎麼到自己這裡就變小眼睛了呢?還尼瑪單眼皮,全趕上隱性基因了?這比買彩票中大獎一點不容易啊!

「還要麻煩你大姨夫?!」洪濤的父親又有點猶豫。

「您放心,張嘴求人的事情不用您出面,我讓姥爺去說去,爸,其實吧,好面子歸好面子,辦正事兒歸辦正事兒,一碼歸一碼,咱是按照規矩該請吃飯請吃飯,該給工錢給工錢。您也和我說過,人是生活在社會裡的,必須人去適應社會,不能讓社會反過來適應人,親戚是越走越親,同樣,人情也是越用越厚,這和個人尊嚴無關,只是一種適應生活的手段。我姥爺還沒睡呢,我這就去說去,明天我媽回來,我再和我媽說,這個事兒不能耽誤,天氣冷了就沒法兒蓋了。」洪濤知道父親的脾氣,他屬於萬事兒不願意求人的,不到萬不得已,他有難處自己忍著,也不願意去求人,這種習慣不能說不好,只能說不太適合以後的社會發展方向,洪濤打算慢慢的去影響父親,不求他徹底改掉,稍微變通一下即可。

洪濤的父親估計都沒察覺到洪濤出屋了,他今天晚上讓自己兒子給嚇到了,搞不清到底誰是誰的父親,誰是誰的兒子了,你說反駁吧,上週才和兒子做了一個約定,誰說的對就聽誰的。要是不反駁吧,自己這個兒子折騰的動靜有點太大了,總不能說讓不到5歲的小孩兒來當家吧。最主要的是兒子今天晚上說了很多父妻關係和人情世故方面的問題,聽上去很有道理,這玩意自己沒教過他,學校老師肯定也不會教他,那他是和誰學的呢?難道說真有人是生而知之的?

洪濤的計畫進行得很順利,姥爺很好說話,他對於外孫子的提議很感興趣。這種既不佔公家便宜,又不違法,然後又讓自己家獲利的好事讓老頭異常高興,當場拍板就把這件事給定了下來,不光洪濤家要加蓋一間地震棚,姥爺家也一起蓋!

這樣一來,洪濤的主意就變成了姥爺的主意,成了一家之主的決定,這個決定是不容置疑的,也是不能更改的,對於洪濤家和姥爺家裡來說,這就是最高人民法院的終審判決了。

有了姥爺的這個決定,洪濤更省事了,他都不用自己出面去說服自己母親,等母親回來之後,就會接到姥爺的命令。選擇只有一個,那就是堅決執行,否則就將直接面對姥爺的怒火。

第二天,姥爺直接向單位請了假,把大舅也給叫了回來,小舅也不讓上學了,爺仨借了一輛三輪車,由洪濤這個姥爺的狗腿子帶路,浩浩蕩蕩殺奔地壇公園。

北京城裡在76年之前,胡同裡都是干乾淨淨、整整齊齊的,房子就是原本房子的模樣,絕大多數家庭都沒有私自加蓋過什麼房子。這到不是當時的北京市民覺悟高,一是各家沒錢去購買那些建築材料,二是當初分到手的房子基本都夠住,沒必要再費錢費力氣去多蓋什麼房子。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各家慢慢開始添丁加口了,誰家不生個3、5個孩子,剛開始孩子小的時候還沒覺出來房子不夠用,等孩子慢慢長大之後,這個問題就越來越尖銳了。閨女大了肯定不能和父母睡一張床了,更不能和弟弟哥哥一起睡,於是就只能把房間隔開。這時的房子都是國家分配的,國家手裡的房子也不是無限的,人口可以增長,但是房子跟不上人口增長的速度,住房緊張、住房擁擠這個問題逐漸成了老百姓的大問題。

76年地震之後,政府徵集了很多建築材料,發放到街道辦事處或者居委會手裡,有些還直接發到了居民手中,讓大家自行蓋地震棚防震。蓋的時候大家都很積極,為了保命嘛,但是用完之後,這些地震棚就成了一個麻煩,誰來拆啊!總不能一直杵在那裡,破破爛爛的也影響市容。

蓋房子的時候需要人手,拆房子的時候也同樣需要人手,可是蓋的時候街道辦事處一聲招呼,大家就都自發主動的去幫忙,基本不用政府插手,但是拆的時候再招呼就沒人願意管了,政府也沒這筆資金,於是就只好先這麼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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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膽大的吃肉

後來就有聰明人開始出手了,他們慢慢的把地震棚的材料拉回家,看看街道和居委會沒什麼動靜,又開始在自己家屋子外面蓋出一個簡陋的小棚子。然後再觀望觀望,看政府還沒什麼反應,就再把小棚子加固加大一點,然後再觀望。就這樣走一步試一步,最終試出了政府的態度,那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看不見。

於是在自家院子裡、房子旁加蓋房屋的風潮就開始了,大家有樣學樣,紛紛動手行動,地震棚很快就被拆光了,一根釘子都不剩,全都被附近的居民帶回家,變成了自家的小屋、廚房,當然不可能是每家都有,先動手的獲得的建築材料最多,後動手的獲得材料少,再晚點的就啥也撈不到了。

後世裡洪濤家就屬於那個啥也撈不到的群體,主要因素就是洪濤的父親沒這個心思,即使有這個心思,也不願意去拉這些材料,他始終認為這是公家的東西,拿到自己家裡算是偷。

現在洪濤不用再去一步一步的去試探政府反應了,再加上姥爺這麼一個膽子大的家長做主,兩個人是一拍即合,直接開始明目張膽的佔公家便宜,一車一車的紅磚拉回姥姥家,碼在院子外面,一根一根的大木頭也拉了回來,還有現成的門窗、油氈、防雨布、甚至舊釘子,看得街坊鄰居都目瞪口呆了。

「胡哥,您這是要幹嘛啊?打算翻蓋房子?」終於,院子裡有老街坊忍不住了,開始詢問姥爺這麼做的目的。

「我家世忠這不一直住在軍隊大院的房子裡呢嗎,我打算讓他搬回來住,給他蓋間房子。」姥爺拍了拍手上的土,笑呵呵的說著。

「您這些舊磚、舊木頭都是從哪兒弄來的啊?老哥哥,您給我透個底兒吧,我也想蓋個小廚房,要不您勻我點兒?該多少錢多少錢,我也用不了多少……」隔壁的張爺爺湊到了姥爺身邊,小聲和姥爺商量著,在這個院子,姥爺和隔壁張爺爺關係最好,經常湊一起喝兩口。

「爺爺,不用我姥爺勻給您,您直接去地壇公園里拉去吧,到處都是,我們都是從地震棚上拆下來的。」洪濤沒等姥爺答話,自己就先開口把底給露了。

「地震棚!……辦事處不管……!?」張爺爺很詫異的看著姥爺。

「想吃羊肉就別怕羶!順子他爸,這個事兒我可不敢給你打包票,我家這2小子跟著我折騰了一天,如果公家說不能用,那我就不用了,就算幫公家義務勞動了,他們還能把我吃嘍!世忠,蹬車,去地壇把世明接回來,我琢磨著拉得差不多了,再拉最後一車,爸帶你們去泡澡去!」姥爺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說起話來豪情萬丈,指揮著二兒子蹬著車離開了院子。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洪濤姥爺這一通折騰,早就被有心人給盯上了,問都不用問,這裡離地壇公園也沒多遠,跟著走幾步就知道三輪車到底是從哪兒拉來這麼多的建築材料,於是很多人的心眼也開始活動開了。膽子大的都等不到天亮了,有兒子的帶著兒子,沒兒子的帶著閨女或者老婆,連夜出動,三輪車、小推車、嬰兒車一起上陣,就像螞蟻搬家一樣,一趟一趟的穿梭於地壇公園和自己家之間。

第二天早上大家一走出院門,就會驚奇的發現,原本寬寬敞敞、整整齊齊的胡同裡,突然東一攤、西一攤的多出好多磚堆、木材堆來。這麼大的動靜街道可能不知道,但是革委會不可能不知道,當那些還在觀望的居民看到革委會的主任、委員們對這些來歷不明的建築材料不聞不問的時候,心裡立馬就和明鏡一樣,全都明白了。

於是第二波去地壇裡拆地震棚的高潮就接踵而來,由於是在大白天,所以隊伍規模更加龐大,慢慢把附近的居民也給驚動了,到了下午的時候,整個地壇裡都成了一片工地,所有的地震棚全都被拆掉了,各種拉著建築材料的車輛源源不斷的從東西南北四個門進出,此時你如果剛得到消息,再趕來拉材料,那你根本就找不到地方下手,別說整磚和房梁這種緊俏物資,你能撿一車半頭磚,都算你本事。

「炳瑞,看到了嗎,你看看他們拉回來的都是什麼玩意,你再看看咱家拉回來的,別說半頭磚和破木頭椽子,磚頭不平整我都不往車上放,不是風乾過的好松木我都不稀罕看。你比我強啊,你生了個好兒子,你在看看我那倆兒子,一個三腳踹不出一個屁來,一個吃喝不拉空,幹嘛嘛不靈,以後啊,他們還得靠著你這個姐夫啦!」

當洪濤父親和母親下班回來時,看著突然變窄了一大半的胡同,他倆人猶豫了半天之後,看到胡同裡背著手、端著茶壺的洪濤姥爺,才敢往裡走,要不以為找錯了家門呢。姥爺今天連酒都沒喝,一直端著茶壺在院子門口站著,接受著胡同裡所有街坊的膜拜。

姥爺家這幾堆紅磚成色最好,木頭也最整齊,而且正是因為有了老頭的帶頭,街坊鄰居們才有幸趕上了第一波拆遷浪潮,不管多少好壞,每家都弄回來不少材料,都是佔了老頭的光,必須當面道謝。原本因為護犢子而惡名遠颺的姥爺估計是頭一次被街坊們如此恭維、奉承,渾身的每塊肌肉都忍不住在笑,估計他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是樂著的。

一步快,步步快,由於有了預先的計畫,洪濤家的行動速度比那些跟風的街坊們都快。第二天正好是週日,一大早大姨夫就帶著7、8個房管所裡同事來了,他們也不是空著手來的,除了幹活的工具之外,他們還帶來了兩輛東風581三輪汽車,拉著沙子、白灰、灰膏等一些必須的建築材料。老丈桿子發話了,他這個當女婿的必須盡心盡力完成任務,至於洪濤家的房子,只不過是捎帶手而已。

專業就是專業的,在普通人看來很麻煩的事情,人家幹得輕鬆無比。先在胡同口找了一塊空地,把沙子、灰膏、麻刀什麼的按照比例摻合在一起,兩個人開始和泥。剩下的人分成了兩組,同時在洪濤家樓前和姥姥家房子旁邊挖地基,洪濤的父親、姥爺、大舅、小舅也算是半個小工,幫著一起幹一些不需要手藝的體力活。洪濤的母親、姥姥、大舅媽、小姨、大姨則在院子外面搭了一個棚子,開始準備中午飯。

「我說小濤啊,你幹嘛非要在牆上開個兩個洞啊!這是干嘛用的?」洪濤拿著兩張他畫出來的房屋平面圖,和大姨夫一起當現場工程師,剛開始大姨夫沒搭理這個小外甥,但是被老丈桿子呲噔了幾句,不得不按照洪濤的意思來蓋房。其實洪濤也沒什麼意思,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在牆上大概半米多高的地方留一個直徑一寸多的小洞,下面離地面20公分,再留一個。

「這個我有用,現在不告訴您!」洪濤沒說他到底要這兩個小洞幹嘛用。

「金師傅,我看這是要安暖氣啊,上面這個是熱水管,下面這個是回水管,小朋友,我說得對嗎?」畢竟是專業蓋房子,大姨夫帶來的一個水暖工只看了一眼,就把洪濤的秘密捅破了。

「裝暖氣!那還得裝個鍋爐!?這不是瞎扯嘛!不成,我找爸去,小濤,一邊玩去,蓋房子你個小孩子不懂,別瞎摻合!」大姨夫一聽同事的話,眼珠子都瞪圓了,他是一個旗人,脾氣和姥爺一樣,點火就著,如果洪濤是他兒子,早一個大耳帖子扇過去了。

「乖孫子,告訴姥爺,這兩個小洞是干嘛用的?別怕你大姨夫,他再敢嚇唬你,姥爺抽他!」大姨夫拿著洪濤的圖紙,跑到正在幫忙挖土的姥爺那裡嘀咕了兩句,就把姥爺拉了過來。

「是打算走暖氣管的。」洪濤把自己的秘密說了出來。

「嘿嘿,乖孫子,你還真是心疼姥爺啊,不過咱買不起鍋爐啊……這樣吧,鳳榮他爸,小洞就留著吧,大不了到時候再堵上,不是什麼大事兒。」姥爺一聽也樂了,但又不願意打擊小外孫的積極性,乾脆開始和稀泥。

「爸,不能這樣慣著孩子,這兩個洞留著,我們沒法刷牆啊,您以後再堵上,白牆上兩個黑點,這多難看啊!」大姨夫不樂意了,他平時不常來姥姥家這邊,雖然知道老爺子有點溺愛孩子,但是不知道溺愛到什麼程度,還打算進忠言呢。

「有黑點我樂意,我每天看著那兩個黑點我就能多喝一盅!你幹不干吧!不干走人,我再找人!」老頭一點面子也沒給大女婿留,直接就翻臉了。

「爸……我不是那個意思……得,得,聽您的,留倆黑點……」大姨夫差點沒讓老頭這句話氣得把血吐出來,但這是老丈桿子,也不能爭辯啊,小暴脾氣遇到了大暴脾氣,還得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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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土暖氣

「爸,大哥說的對,不能什麼都聽小孩的,他也沒蓋過房,他懂什麼啊。」洪濤的父親開始幫著擔挑說話了,他也看不慣自己兒子拿著兩張破紙,背著手真和工程師一樣在這兒溜躂。

「他是不懂,沒他你這個房子能蓋上?沒他我這個房子能蓋上?做人要講良心,你兒子給你平白掙來一間房,就多兩個小洞你還說三道四的,虧你還是大學老師呢,你就這麼教育你的學生啊?」老頭這股勁兒一上來,誰也攔不住,越攔火氣越大,站在院子外面,指著洪濤父親的鼻子就開始數落。

「爺爺……大姨夫……爸,咱去屋裡吧,我有話想說,不能讓外人聽見。」洪濤一看姥爺這是要進入pk模式了,趕緊拉著姥爺的腿,往院子裡拽。

「嘿嘿嘿……啥事啊?還這麼神秘,乖孫子又有什麼好主意了?」真是難為這個老頭了,看到小外孫之後臉上立馬由陰轉晴,笑得滿臉皺紋,這個變臉的速度和質量堪稱上乘。

「進屋再說,好事兒……」洪濤也不回答,拉著老頭就往屋裡拽。

「炳瑞,你這個兒子從哪兒學的這麼多玩意啊,你也不管管?」大姨夫只能和洪濤的父親跟著老頭後面一起往屋裡走,一邊走還一邊小聲埋怨。

「嗨……看他怎麼說吧,這小子這一個多月快成我爸爸了都……」洪濤的父親也很鬱悶,但是一句兩句和自己這個擔挑又說不清楚,只剩下嘆氣了。

「大姨夫,您看看這個,我都標上尺寸了,一樣也是燒蜂窩煤的,這種是兩個火眼的,稍微費煤一點,帶30平米沒問題,這種單火眼的省煤,帶20平米也應該沒問題,不耽誤做水做飯。」進屋之後,洪濤從自己褲兜裡又掏出兩張摺疊起來的紙,打開之後交給大姨夫。

「乖孫子,這是什麼玩意?」姥爺伸頭看了看,沒看明白是什麼,看了一眼洪濤的父親,見他也不明白,只能問洪濤。

「土暖氣,以後我姥姥添火封火的時候,屋子裡就沒有爐灰了,兩個火眼做飯也快,而且暖氣比燒爐子省煤,還乾淨,更不會煤氣中毒。」洪濤大概和姥爺說了說自己這個設計方案。

「鳳榮他爸,這玩意能成?」這回洪濤的姥爺沒敢直接相信外孫子的話,而是去詢問自己的大女婿。

「爸,看著倒是錯不了,小濤,這是誰給你的?」大姨夫這回不瞪洪濤了,翻過來掉過去的看了好幾遍,開始追問洪濤這些圖紙的來源。

「哈哈哈哈,我就說嘛,我乖孫子就是聰明,還知道心疼他姥姥了,這個東西貴不貴?」老頭一聽大女婿的話,立馬又樂了,只要自己外孫子對的事情,他就高興。

「材料倒是沒什麼貴的,不過這個活兒我們那兒幹不了啊,爸,我得找人幫著給看看,我不是專業搞水暖的,這玩意可不能亂弄,這就是一個縮小的鍋爐,搞不好會炸的!」大姨夫沒敢下結論。

「那就找,小濤,讓你大姨夫把你這個圖紙帶走好不好?我先看看,嗯,畫的還有模有樣的,這些個金屬加工的活兒我就能幹,就是這個鑄鐵活兒不好弄。」老頭伸手把圖紙拿過來,讓大女婿給他簡單的講了講構造,他這個老鉗工也看明白了。

「不用帶走,今天來的同事就有專業搞水暖的,我讓他看看就成。」大姨夫也不說洪濤瞎搞了,雖然他是瓦工出身,但這個時代的工人都是一專多能,挨上房子邊的活兒,都得會,只不過就是精不精的問題。

「老金啊,這個玩意誰設計的?好玩意啊!家裡裝一個解決大問題了,不會爆炸,放心吧,水全燒乾了也炸不了,上面有放氣閥呢,問題就是這個爐子上那兒弄去啊?有賣的嗎?」大姨夫把剛才那個一眼就看出是暖氣管的同事叫了進來,然後把圖紙交給了他,那個人連問都沒問,直接就看出來這套采暖系統的關鍵問題。

「這個爐子,還得靠我爸了!」洪濤指了指自己的父親。

「我!我那兒會做爐子啊!我連煙囪也做不了!」洪濤的父親指著自己的鼻子,很無辜的樣子。

「您是不會做,你工廠裡那些人會做,上次那個工長叔叔不是給他自己鑄了一個煤球爐子嘛,您還幫他算尺寸呢,您再去找他,買幾盒煙,讓他再給咱家鑄幾個水套唄,反正用的都是廢鋼水,也不算佔公家便宜吧?」洪濤直接把自己父親的老底給揭了出來。

「這……爸……這合適嘛!」洪濤的父親算是被洪濤給坑了,現在如果說不成,那自己的老丈桿子肯定不樂意,說成吧,讓他去求人,就和殺了他一樣。

「這有什麼不合適的,大不了咱出料錢,按照好鋼水的價格出,這能有幾個錢啊!這不算佔公家便宜了吧?我還用單位的材料給我們車間主任做過自行車鈴呢,這在單位裡算事兒嗎?也就是你,你唸書唸得腦子都木了。」老頭一撇嘴,他最看不上洪濤父親這個假清高的模樣。

「炳瑞,爸說的沒錯,我們利用節假日出來幹私活,沙子、麻刀、灰膏包括車,都是單位的,也不用瞞著單位的頭,沒有所長的同意,這個車我們也開不出來啊!你乾脆一次都讓他們多鑄幾個,你家和爸這裡用4個水套就夠,再給我鑄幾個,有多少要多少,我全拉走,給我們所長副所長家裡都安上,一切費用都我出,我出車去拉,什麼都不用你管,你就幫著給找個人就成。」大姨夫也動心了,這玩意看上去沒什麼貴重的,但是這東西天天得用,每次用都能想起它的好處,自然就想起了送這個東西人來,用這玩意送領導拍馬屁真是最好不過的了。

「兒子啊,兒子啊,你算是把你爸給坑苦了!」洪濤的父親把菸頭掐滅,仰天長嘆一聲,無可奈何了。

房子蓋得很快,一天的功夫,兩間房全都封頂,就差安裝窗戶、門和刷牆、抹地面了,這種小活抽兩個半天,找幾個人過來一趟就能完事。這個年代蓋房子很容易,也沒什麼內裝修,更不用吊石膏板什麼,想吊也沒有,這時的屋頂都是用葦箔鋪的,下面抹上灰膏,再刷幾遍大白就可以。

唯一精貴一點的就是地面的水泥,這時的水泥還是緊俏物資,如果不是大姨夫在房管所工作,想買水泥你是買不到的,只能用磚鋪地,不是地板磚,就是普通的紅磚或者青磚。

被自己一家人逼著,洪濤的父親硬著頭皮回到工廠去求人了。其實也算不上求人,工人們平時都會幹一點私活,這些私活並不是為了賺錢,只是幫自己家或者親戚朋友的忙,你做多了拿出去也賣不了,也不能賣。這個時代還沒有私營經濟出現,除了國營商場之外,你敢在大街上叫賣,警察直接把你抓起來,輕點的讓單位領導來領人回去,重的直接就會被判刑,這時還有投機倒把罪的。

最終工人到底給大姨夫鑄了多少個水套,洪濤不知道,洪濤的父親也不知道,他只是帶著大姨夫找到比較熟的工長,把這件事兒提了一下,然後就落荒而逃了,好像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後面所有的事情都是大姨夫和那個工長聯繫,估計那個工長當著洪濤父親的面更彆扭,和洪濤大姨夫接觸起來應該更舒服。

不管怎麼說吧,新房子的地面還沒幹透呢,大姨夫就把4個水套給拉了過來,還特意給洪濤的父親帶來兩條內供煙,給洪濤帶來一包糖,還給姥姥家帶來一大袋子花生,看他那個從內心向外笑的模樣,洪濤就知道他沒少鑄水套,他們所裡的領導家裡,肯定也早給送過去了。

下面就該看姥爺的露本事了,老頭量好了水套的尺寸,寫在一張小紙條上,揣在兜裡上班去了,晚上回來的時候,就扛回來兩套外殼,還外帶所有爐子上的零部件,加一起十好幾斤重,都是鐵傢伙,老頭一個人居然走著路就給背了回來。

姥爺的鉗工手藝很好,帶回來的所有配件都是嚴絲合縫的,外殼的鐵板上還用鏨子砸出一個圖案來,居然是個圓形的大福字,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是手工鏨上去的,就像機器沖壓的一樣。

整個爐子組裝好之後,洪濤覺得比後世商店裡賣的那些土暖氣爐子要強的多了,雖然外殼上沒有噴塗油漆,但是姥爺用的那種厚厚的鐵板也讓他打磨得鋥光瓦亮,就好像不鏽鋼一樣。

又等了幾天,週日的時候大姨夫帶著水暖工又來了,這次那個水暖工進門就先給姥爺道謝,他的家裡也得了一個單眼的水套,已經都裝好了,不過他不是用鐵皮做的爐子外套,而是直接用磚把水套給砌上了,效果非常好,即使封著火,屋子裡也很暖和,一點都不費煤。其實用磚砌的效果更好,磚是很好的隔熱材料,比用金屬當外殼保溫效果強多了,就是不太美觀,放在城裡有點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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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胃虧肉

大姨夫也不是白給這個同事一個水套的,他得付出相應的代價,這個代價就是從房管所裡找一些從其它地方拆下來的、質量還不錯的水管,按照內部價格買下來,然後來幫著自己老丈桿子家裝土暖氣,當然還包括洪濤家。

有了采暖爐、水管和管件,這個土暖氣還沒法工作,因為還缺一個重要的組件,那就是暖氣片,沒有暖氣片,那個采暖爐還不如普通爐子呢,只能做飯不能取暖。這個暖氣片可沒法再讓洪濤父親勞動的那個首鋼工廠裡的工長幫著鑄造了,這玩意太精細,他們那裡也沒這種現成的模具,翻砂車間不可能因為某個人的私活兒,去給你單獨弄一套這麼複雜精密的模具出來。

不過洪濤有辦法,暖氣片他早就準備好了。洪濤家後面就有一個廢品收購站,洪濤正是某一天在這裡看到了一大堆不知道那個單位拉來的廢舊暖氣片,才萌發了給自己家裝土暖氣的想法。這些暖氣片是按照廢鐵價格收購的,一斤才3分錢,這個收購站的站長就是住在胡同口,也是老街坊了。

洪濤讓他姥爺出面,把這些廢舊暖氣片按照原價又給買了回來。這個年代的暖氣片都是那種鑄鐵的,一組暖氣片由一片一片的組裝而成,按照供暖面積的不同,你可以組成8片一組,也可以組成10片一組或者20片一組。從廢品收購站收回來的這些成組的暖氣片,並不是每一片都是壞的,只是其中一片或者兩片壞了,其它都是好的。

既然這樣就好辦了,洪濤的姥爺就是鉗工,幹別的不成,對付這些金屬玩意是老本行。他從單位帶回來各種工具,先把成組的暖氣一片一片的拆開,把鏽蝕或者漏水的暖氣片挑出來,不鏽不漏的統統用鋼刷子把鏽跡刷掉,再用煤油清洗一遍,最後按照房屋的大小,重新組合上。

姥姥家是裡3間房子和一個廚房,每間房都不大,一組10片的足夠用,洪濤家裡也是3間房子一個廚房,2間大的也是10片,一間小的和廚房都是5片。總共花了不到30塊錢,不光把兩家所有的暖氣片都解決了,還剩下20多片可以供以後增減、替換用。

「炳瑞,以後別老嚇唬小濤了,你們老洪家祖墳上冒青煙了,他爺爺死得早啊,沒看見這個好孫子。他從小管我叫爺爺,我是真想有這麼一個孫子啊,你還不知足。還有啥不知足的,他虛歲剛6歲,就能幫家裡幹活省錢了,你6歲的時候在家幹嗎呢?我6歲的時候連錢什麼樣都不知道。我這個話放這兒,他上學以後也肯定不比其他孩子差,你不是喜歡讓他也上大學嗎?放心吧,他比你強!」

洪濤的姥爺剛到11月份就把暖氣燒上了,熱得在屋裡只能穿著一件粗布小褂。老頭兒一邊喝著自己的小酒,一邊和洪濤的父親念叨洪濤的事情。現在洪濤這個土暖氣成了他每天晚飯時的必說話題,誰都不許說一點壞話,說了就給轟出去,別在有暖氣的屋裡待著。

其實也不怪老頭兒高興,一間12平米的新房子自己三閨女住上了,大姑娘家家的,再也不用和自己母親和弟弟睡在一個屋子裡了。而且屋子裡始終是熱乎乎的,都不用把火燒旺,封著火就很管用,也不怎麼費煤,屋子裡還乾淨,再也不用整天擦了,沒有爐灰,爐子在廚房的一個角落裡放著。

最主要的是安全了,再也不用擔心煙囪漏氣或者爐子沒封好而跑了煤氣,屋子中間也騰出了空間,不用每年冬天都在屋子裡擺上一個黑乎乎的爐子了,看著就那麼舒服,整齊!

土暖氣不光給姥爺帶來了物質上的享受,更多的還是精神上的滿足,街坊鄰居都知道老胡家裝了一個土暖氣,於是紛紛找各種藉口來姥姥家串門,順便試試土暖氣的效果。於是姥爺就成了胡同裡的名人,見面之後都是打聽這個爐子是哪兒買的,老頭兒每次都抬著頭告訴他們:買不到!這是我外孫子給我設計的!屬於蠍子拉屎,獨一份!

「……」洪濤的父親是悶著頭不說話,他現在已經無話可說了,自己有了一個溫暖安靜的書房,抽菸、看書、會客、下棋都有了合適的場所,這一切都是自己兒子給弄來的,雖然錢是自己掏的,但是如果讓他幹,估計連房子都蓋不上。俗話講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雖然自己拿的是自己兒子的,但是也沒底氣再說什麼了。

洪濤的目的最終還是達到了,父親以前那個小客廳、餐廳、書房、臥室的合體小空間,終于歸了自己,雖然只有5平米大小,但是洪濤已經很滿意了,至少算是有了自己的空間,與同時代的大部分孩子比,已經是超越了很多,至少他那個已經上了初中的小舅舅還沒自己的屋子呢。

除此之外,父親還給他買了一雙飛躍牌白球鞋,算是滿足了他的願望。千萬別小看這雙鞋,這時的小孩、包括小學和初中的孩子,能有一雙普通的白球鞋就已經很幸福了,平時都舍不得穿,只在過節過年或者學校有活動的時候才會穿。一雙白球鞋、一條綠軍褲或者藍警褲、一件的確良的白汗衫,這就是這個時代年少年最時髦、最牛x的行頭。

為了保證白球鞋永遠那麼白,這時的小孩和小孩的父母可算是絞盡了腦汁,想出各種辦法。白球鞋穿髒了之後,洗刷完畢鞋邊上會出現一圈黃色的痕跡,於是大家就等鞋半乾的時候,往鞋面上塗抹大白,或者拿著白色粉筆往上抹,走起路來一用力踏地面,鞋上都會冒出一層白煙。

而洪濤的這雙飛躍白球鞋,比普通的白球鞋更高級一點,鞋底也厚了一些,更耐磨,鞋幫上還有一個斜著的紅藍色商標和一行飛躍的漢語拼音字母。其實還有一種更高級的運動鞋,叫做回力鞋,模樣更前衛更好看,但是價格也更貴。洪濤真不是準備去臭美,所以只要求了父親給買雙飛躍鞋,那種普通的白球鞋底太薄,跑跑跳跳的用不了多久就得磨透。

有了自己的空間、新球鞋,洪濤依舊不滿足,其實這只是他目前改善自己生活質量的第一步,另外還有第二步。都說衣食住行,現在洪濤的衣、住、行基本算是解決了,再想更上一層樓現在還不太現實,唯一剩下的一個短板,就是食,也就是吃!

對於天天幾乎不變樣的白菜、蘿蔔、土豆、豆角、黃瓜、雪裡紅、醬疙瘩,洪濤早就吃膩了。自己現在正在長身體的時候,雖然每天還有半磅奶,但這也不夠洪濤消耗的,他總是覺得肚子裡餓,到不是真的餓,而是肚子裡油水太少了,胃虧肉!

要說這個肉吧,還真不是洪濤父親和姥爺不捨得給洪濤買,也不是洪濤家和姥姥家生活困難買不起,尤其是洪濤父母回原單位恢復工作之後,不光補發了工資,每月的工資還漲了一些,兩個人加起來都超過100塊了,而且就洪濤這麼一個孩子,比大部分雙職工家庭每月7、80塊錢的工資高多了,不會虧洪濤這口肉吃。

可是有錢也買不到肉,這時是配給制,每人每個月只有一斤肉,買肉是要肉票的,肉票用光了,你就是有錢也買不到肉吃,除非去那幾家比較特殊不收糧票、肉票的大飯店裡去吃飯,比如當時的北京飯店。不光買肉有限額,當時的所有主食、副食品都是有限額的,糧食就不說了,面票、米票也是按照定額發的,另外每戶還有一個副食本、一個煤本、和一份工業卷。

副食本上就是雞蛋啦、芝麻醬啦、香油、採油、鹽、醬油、醋、豆腐之類的定額,是按照人頭計算出來。煤本顧名思義,就是買煤的,每戶每個采暖季節都有配額,燒光了就去買煤末子,回來自己搖煤球吧。工業卷其實也很好理解,一切和工業有關的東西都要用這種卷加上錢來購買。

自行車、縫紉機、收音機、照相機、手錶、火柴、電池、手電筒、肥皂、鍋碗瓢勺,用工業卷的基本就是這些了,至於說電視機、錄音機、電冰箱、洗衣機,當時聽說過的人還不多,只有少數高幹家庭才有,真正走入老百姓的生活,還要等到78年以後了。

每個職工每月只有一張工業卷,一輛自行車要一百多張工業卷,如果是雙職工想買一輛自行車,那你攢吧,一年就算什麼都不買,也只有24張工業卷,一輛自行車夠攢個6、7年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中國的老百姓對這句話理解得最透徹,既然單靠自家人攢很慢,那大家索性就聯合起來,一起攢。

當時買自行車、手錶都不是一家一戶的事情,而是好幾家好幾戶的共同努力。誰家孩子要結婚,那親戚朋友就先把自家的工業卷給他用,然後排好隊,等自己家孩子要結婚時,再由大家一起湊。後世裡結婚大家是湊份子,這時候結婚是湊工業卷買彩禮或者買嫁妝,給錢什麼的不很高檔,你如果送給新人20張工業卷,估計親戚家馬上讓你坐在主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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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自力更生

你要是不結婚就想買自行車、手錶什麼的,那除了你父母,基本沒人搭理你,而且還得背後說你是個燒包。後世的小品相聲裡拿一句話當笑話講給大家聽,就是家裡唯一的家用電器就是手電筒這句話,其實這並不是一個笑話,當時很多家庭都是這樣的,比如洪濤家,洪濤姥姥家比洪濤家強一點,多了一台收音機。

沒有肉、也沒有多餘的雞蛋,連吃豆腐都不能敞開吃,洪濤上哪兒去補充營養呢?當時老百姓也有辦法對付,他們在家裡養雞,養著下蛋,姥姥家就這麼幹,3只大母雞就在煤棚裡關著,支持雞蛋,不吃雞肉。但家裡也不光有洪濤這麼一個孩子,小舅舅是姥爺的小兒子,嘴上雖然老罵,但真正心疼的還是他,洪濤只不過是因為年紀小,如果他長到10幾歲,姥姥姥爺也就沒這麼溺愛他了。

其實就算姥姥姥爺把雞蛋全給洪濤吃,他也不夠,那個家裡養的雞並不是天天都下蛋,指望著雞屁股補身體根本就不靠譜,洪濤還得自己想辦法。還真別說,洪濤的腦子確實好用,只琢磨了幾天,就想出一個好辦法來,既不犯國法,也不犯家規,而且難度還很小,至少對洪濤來說,沒什麼難度。

洪濤先是去地壇裡找了一根比較直的竹子,然後讓小舅舅幫他弄斷偷了回來,為啥說偷呢,因為那個竹林是管理處種的,就在管理處門口。但是小舅舅有辦法,晚上就給他弄回來了,3米多長,成人手指粗細,黃綠色的一根竹子,筆直筆直的。

光有竹子還不好使,這玩意裡面有水分,還得烤一烤。這個工作洪濤也幹不了,胳膊太短了,湊不到爐子上面,只能由姥爺代替,姥爺是老鉗工出身,動手能力非常強,烤竹子烤的很專業。

竹竿烤好了之後,洪濤還得準備兩樣東西。一樣就是結實的線,這個不容易找,這時的線大多是棉線,很不結實,稍微用力一拉,就斷了。但這也難不住洪濤,學校旁邊就是bj童裝廠和bj帆布廠,裡面有結實的化纖線,只要再給小舅舅幾分錢,小舅舅就會幫他進去偷出來一卷。

最後就是一個用縫衣服針做的魚鉤了,但是洪濤的要求比較苛刻,他沒用縫衣針去做那種簡單的魚鉤,而是從帆布廠裡偷出幾根織布用的那種梭針,是全鋼的,在讓姥爺拿到單位去,加工成帶倒刺的大鉤子,再經過淬火之後,比縫衣針做成的魚鉤要結實多了。

說到這裡,洪濤要幹什麼應該就清楚了,他打算重新拾起他在後世裡最拿手的一項技術,釣魚!洪濤這幾天算是想明白了,雞鴨魚肉這四樣裡,雞鴨是別想了,肉也吃不了幾口,但是這個魚還是很有希望的。為什麼呢?因為學校往北200米就是二環路了,二環路邊上就是護城河。

護城河裡有魚嗎?洪濤敢對燈發誓,百分百有,而且個頭很大,一群一群的,這是他小時候在河邊抓嘰鳥兒和蜻蜓時親眼所見的。當時他不認識這種黑乎乎,還長著鬍子的魚是什麼玩意,所以無知就等於害怕,看到這種魚來了,就趕緊躲開,怕被它們咬一口。

但長大以後,洪濤知道那是什麼魚了,鯰魚!正宗的四須鯰!其實洪濤在後世一直都沒想明白,為什麼大家都在胃虧肉,但是護城河裡的大鯰魚卻沒人吃呢?當時他的姥姥姥爺已經去世了,想問也沒地方問去,問自己父親吧,父親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只是說可能是護城河裡太髒了,大家都不願意吃。

「鯰魚!你要去釣鯰魚!我說乖孫子啊,那玩意又不能吃,你釣它幹嘛用啊!」當洪濤又問起姥爺這個問題的時候,姥爺很詫異。

「鯰魚不能吃嘛?」洪濤很奇怪姥爺的回答。

「護城河裡的鯰魚不能吃,你聽姥爺和你說啊,早年間啊,這個護城河裡老有死人,有餓死的、病死的、讓人家害死的,反正順手就都扔到護城河裡去了。這些死人啊,最後就都讓那些鯰魚給吃了,你想啊,它們都是吃死人長大的,你還敢吃嗎?乖孫子,明天讓你姥姥給你包肉餡餃子吃啊,別琢磨那個玩意了!」姥爺給洪濤大概講了講那些鯰魚的來歷,說的和真事一樣。

「真噁心啊,那我不釣它們了,我去地壇裡釣小鯽魚去。」洪濤臉上裝出一副噁心加懼怕的神情,但是心裡都快樂開花了。

吃死人!聽著噁心,可是自然水域裡哪兒沒死過人啊,後世裡那些嘎魚、小龍蝦都是用泔水大糞飼養出來,就算是白鰱、花鰱也都會拋灑人糞、動物糞便喂養,對於這點來說,洪濤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至於說護城河比較髒,確實看上去是比較髒,因為這時的護城河裡還有一部分居民生活廢水排入,所以顯得有些髒。

但是洪濤心裡清楚,這時的河水比後世護城河裡看上去稍有渾濁的河水要干淨多了。這時的居民生活用水裡沒有什麼化學成分,洗滌靈沒有、各種清潔劑沒有、洗頭水很少、頂多就是有點肥皂,什麼重金屬啊、有毒物質啊更是少之又少。所以說人的眼睛有時候是會騙人的,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洪濤聽完姥爺的話之後,已經打定了主意,自己這個小身子骨,就得靠護城河裡這些大鯰魚來滋補了。

11月的bj還是挺冷的,雖然河面上並沒有結冰,但是西北風颳過來,吹在臉上也和小刀子一樣。為了少吹一點風,洪濤特意過橋去了hb岸,這樣面朝南把後背給北風還要舒服一點。不過這樣還不能釣魚,因為洪濤還沒魚餌呢。

鯰魚是一種肉食性魚類,只要是葷的,它什麼都吃,也包括洪濤姥爺所說的那些死人屍體,所以洪濤不能用麵糰來釣鯰魚,必須找到一種葷餌。但是洪濤不可能像後世一樣去買羶味很大的羊肉,就連羊腸子也沒處找去。不過這並難不住擅於釣魚的洪濤,他有方法找到鯰魚喜歡吃的葷餌。

這種葷餌就是蛤蟆肉!護城河邊上有很多癩蛤蟆,這時的它們已經都鑽到河岸的泥土中去開始冬眠了,洪濤沿著河岸,搜索了一會兒,挖了好幾個洞,終於抓到了一隻癩蛤蟆,然後直接用隨身帶的小剪刀,把它扎死,把兩條後腿給弄了下來。掛上其中一條後腿,洪濤找了一個水比較深的地方,奮力把魚鉤扔進了水裡。

釣鯰魚可以不用魚漂,洪濤也沒地方找魚漂去,他在魚鉤上端距離20多公分的地方綁了一個大號的螺絲母,讓它當鉛墜,這樣當螺絲母陷入河底淤泥時,魚鉤正好露在淤泥外面,蛤蟆腿也會被水流帶著來回晃動,正好可以引誘鯰魚的注意力。

由於水溫已經很低了,大部分鯰魚都不再水中游動,活動範圍也很小,所以洪濤不能在一個地方死守,需要沿著河邊,扔幾竿就換一個地方,看看能不能把水底的鯰魚勾引上來。

和後世相比,這個時代釣魚真的是太容易了,洪濤剛換了一個地方,綁在竹竿上的尼龍線就被拉直了,洪濤雙手抱著魚竿往上一拽,手感很沉,明顯是中魚了,正前方幾米外的水底,也立刻被攪起了一團淤泥,那條被鉤住的鯰魚正在拚命掙扎。

這是洪濤才想起一個問題,自己顯然忽略了一個大問題,那就是自己的力氣!他現在才不到5歲,不光手腕子沒勁兒,胳膊也沒什麼勁兒。水裡的那條魚可不管岸上的到底是大人還是小孩,它是拼了命的掙扎,使勁往淤泥裡鑽,把方圓幾平米的水底都攪成了一鍋粥。

洪濤根本就不敢用雙手拿著竹竿,那樣大魚一轉身,就得把竹竿拉跑,搞不好還得把他手腕子扭傷。他只能用雙臂環抱著竹竿,然後把竿尾杵在河岸的軟土裡,依靠槓桿的力量來和大魚較量。洪濤的運氣比較好,由於水溫太低,鯰魚的體力明顯受到了影響,只掙紮了1分多鐘,就趴在水底不動了。洪濤沒敢大意,他抱著竹竿慢慢的向後退,想把大魚拖上岸。

「嘿,小孩兒,你幹嘛呢!」眼看大魚就要被拖到岸邊了,洪濤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喊,嚇得洪濤差點把竹竿扔了。

「我說你這個解放軍同志,你說話聲就不能小點嗎?人嚇人嚇死人知道不?」洪濤回頭看了一眼,是個30歲左右的解放軍,這邊護城河的北岸是一個大兵營,紅磚圍牆很高,上面還拉著鐵絲網,是什麼單位洪濤也不清楚,只知道小時候他經常來這裡的紅磚牆縫裡抓蛐蛐。

「嗨,小孩,你還挺橫,你幹嘛呢?」當兵的沒想到被一個小孩給教訓了,幾步走到洪濤身邊,低著頭看。

「我幹嘛還用向你匯報嗎?我不知道你們領導教沒教過你禮貌,你嚇到我了,就不該先給我道個歉嗎?」洪濤沒理他,一邊繼續把水裡的大魚往河岸上拖,一邊用話擠兌這個解放軍,這時候的人都比較講理,脾氣也沒後世那麼大,更不會去欺負一個小孩,何況他還是個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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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有福同享

「哦,釣魚呢,魚還不小,要不這樣吧,我幫你把它拉上來,就當是和你道歉了,怎麼樣?」當兵的顯然是覺得自己應該道歉,不過又不想向一個小孩道歉,就想出這麼一個折中的辦法來。

「成,這樣挺好,給你,你來吧,小心點啊,魚跑了我就進你們軍營裡哭去,說你打我!」洪濤胳膊都快累木了,一聽這個軍人的話,立馬把竹竿往他手裡一塞,想不接都不成。

「嗨,你這小孩,還講不講理了,我好心幫你,你還敢威脅我。」當兵的舉著魚竿,把水裡的魚拖了上來,魚並不算大,也就2尺來長,3、4斤的樣子,但是把洪濤累得夠嗆。

「你說我這個歲數用得著講理嗎?我眼淚一下來,哇哇一哭,就是真理,不信你試試?」洪濤看著這條還在泥地上不停扭動身體的魚,忽然覺得自己又忽視了一個問題,但是看到這個當兵的,他眼珠一轉又有主意了。

「這是誰家的孩子,都怎麼教育的,心眼都長歪了!給你自己玩吧,我走了。」那個軍人讓洪濤給說得沒話了,但又不敢真教訓教訓洪濤,因為洪濤說的完全對,只要這個小孩一哭一鬧,再說自己打他了,那自己就別想說清楚了。

「你不能走,咱們做個交易吧,你拎著這條魚,把我送到對面44路汽車站,我就不哭不鬧了,要不我現在就進去找你們領導去!」洪濤指了指幾十米外的那個大門,明目張膽的開始脅迫這個解放軍。

「還反了你了,你去一個我看看?你信不信我揍你!」那個軍人呲牙瞪著眼睛,做出一副很凶惡的樣子。

「成,給你機會你不珍惜是吧,那就別怪我心狠啊,你等著,我先把衣服上弄點泥,你看我敢不敢進去,誰不敢誰是孫子!」洪濤直接把竹竿往地上一扔,伸手就從地上抓起一把泥土來,打算往自己身上抹。

「哎……哎……成,我送你!我送你!成了吧……剛才叔叔是逗你玩呢。」那個軍人一看洪濤真要和他來真的,而且還準備佈置作案現場,知道這個小孩不是說著玩的,趕緊又換上笑臉,伸手要去抱洪濤。

「停……別碰我!你的任務是去拎那條魚,我自己能走,這個魚竿你也幫我拿著吧,別弄壞了啊,我先走,你趕緊跟上來,我和你說啊,前面還有一個軍營的大門,你要敢跑,我立馬進去哭去。」洪濤向後退了幾步,躲開軍人的手,然後把竹竿往地上一扔,背著手就走上了河岸,向著橋的方向走去。

「小兔崽子!」那個軍人看著洪濤那個德性,真想過去照著屁股一腳給他踢一溜跟頭,但也只能是想一想,然後還得拿著竹竿、拎起那條還沒死透的鯰魚去追小孩。

有了一個免費的勞動力,洪濤很快就回到了二環路南側的胡同口,然後從那個臉色很難看的軍人手裡接過魚和竹竿,說了聲謝謝,就把魚嘴穿到了竹竿上,然後抗在肩上,晃晃悠悠的向胡同裡走去。

洪濤直接把魚拿回了家,把魚放到盆裡,放上水再放點鹽,先泡一泡,這樣能去除鯰魚身上的那些粘液,免得滑不溜秋的不好下手。在後世裡做為一個釣魚迷,洪濤烹飪魚的本事還是不錯的,煎炒溜炸涮都很拿手,但是他現在無法施展這些手段,人小力微,既耍不動鐵鍋,也玩不動那條大魚,而且現在沒有那麼多作料可用,除了蔥、蒜、辣椒、花椒、姜之外就只有醬油、醋和鹽了,連菜油都不能敞開用。

於是什麼煎炒溜炸涮都做不了了,只能紅燒,鐵鍋垮燉!先把魚皮用剪子刮掉,再用水果刀把魚頭整個切下來扔掉,洪濤可沒那個能力和功夫再去掏什麼魚鰓,光是切魚的脊椎骨就費了半天勁兒,由於耍不開那把大菜刀,洪濤不得不用父親做的那把水果刀,幸虧水果刀是用鋒鋼鋸條磨出來的,鋼口極好,否則洪濤恐怕還得去找人幫著收拾魚。

過油!算了,家裡的菜油是有定量的,能不浪費就別浪費了,這個季節的魚身上都是肥膘,直接燉吧。把能用的作料都放到鍋裡炒一炒,連料酒都沒放,不是不放,是沒有,直接就把魚下鍋了,不一會兒,屋子裡就聞到了一種濃重的腥香味,進而慢慢的瀰散到整個樓道……整座樓。

1個小時之後,洪濤打著飽嗝看著搪瓷盆裡那多半條魚發愣,他已經甩開腮幫子玩命吃了,但是只吃下去三分之一的魚肉,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標準的眼大肚子小。

剩下的魚怎麼辦?端到姥姥家肯定是不成,姥姥和姥爺非常忌諱這種魚,打死他們也不會吃的,事實上,60年全國人民都吃不飽餓肚子的時候,也很少有人會去抓護城河裡這些鯰魚吃,不是不想,是丟不起這個人。留給父母吃?估計也夠嗆,姥姥姥爺是這個思想,父母估計也好不到那裡去,他們雖然是兩輩人,但是思想相差不大。

「小舅舅啊!你就燒高香吧!碰上我這麼個外甥,你以後就是吃喝不愁、錢財女人一大把的富貴命了,別老惦記你外甥我兜裡那幾分錢了,眼光要放長遠一些!」想了半天,洪濤決定把剩下這多半條魚送到學校裡去給小舅舅消滅掉,既能達到毀屍滅跡的目的,又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小舅舅也是長身體的時候,讓他強壯一些,自己未來這些年應該就更安全點。

洪濤現在去學校已經不用偷偷摸摸、躲躲閃閃了,有了教導處白主任的關照,他從早上6點到晚上5點半這段時間,都可以隨意出入學校大門,看門的老頭也不會管他。

「小舅!小舅!」提著一個布兜子,裡面裝著一大飯盒的魚肉,洪濤爬上了學校的3樓,找到了小舅舅所在的教室,趴在後門邊上,趁著講課老師回頭在黑板上寫字的功夫,探頭進去衝著坐在後排的小舅扔出一個小石子。

「老師,我要上廁所!」小舅回頭看到後門外面露出半拉腦袋衝他招手的小外甥,一點都不稀奇,每次洪濤受了欺負,都會立刻跑來向他求援,而他也會看在小外甥兜裡鋼鏰的份上,馬上伸出援手,至於上課什麼的,根本不是事兒,這時的老師也管不住這些大孩子,他們能給面子坐在那裡不搗亂,老師就已經很幸福了。

「老師,我也去廁所!」看到小舅舅起身往外走,小舅的一個死黨也站了起來,都不等老師同意不同意,直接就出了後門,這個死黨也住在洪濤姥姥家的胡同裡,小名叫虎蛋,大名叫什麼洪濤一直到40多歲也不知道。

「誰又欺負你了?!」小舅舅和虎蛋出了教室,拉著洪濤來到樓梯拐角。

「沒人欺負我,我給你送肉來啦!虎蛋,算你走運,也有你一份兒!」洪濤晃了晃手中的布袋子。

「肉!什麼肉!你姥爺給你買的?我爸回來啦?」小舅接過那個布帶,從裡面拿出飯盒。

「什麼肉你就別管了,吃不吃吧!」洪濤沒功夫去和他解釋肉從哪兒來的。

「我x!魚肉!你哪兒弄的?……走,我們去廁所!」小舅打開飯盒,都不用湊近了聞,一股腥香味就飄了出來,小舅很詫異的問了洪濤一聲,看他也沒有回答的意思,直接拉著洪濤和虎蛋就去了廁所。

「小濤子,你哪兒弄得魚肉啊!還真香,不會是偷的吧?」小舅和虎蛋躲在廁所裡,沒用3分鐘,就把一飯盒魚肉都吃光了,魚刺舔得那叫一個乾淨啊,就和工藝品一樣。虎蛋舔了舔手指頭,回味這魚肉的香味,忽然想起魚的來源了。

「嗨,你y吃完了才想起問啊!我們家洪濤偷過東西嗎!你怎麼說話呢!」還沒等洪濤回答,小舅先不樂意了,他的性格百分百隨了洪濤的姥爺,容不得別人說自己家裡人一點不好。

「嗨,我就隨口一說,你就是讓我偷,我也沒地方偷啊,合作社裡也沒這個玩意,北新橋的飯館裡也沒有啊!」虎蛋還在舔手指頭呢。

「哪兒來的就別問了,我回家了,過兩天我還給你送魚來,不過你可不能和別人說,說了以後,魚肉就沒有了!」洪濤把飯盒裝回布袋,打開廁所的門走了。

「隊長,你們家這個外甥怎麼和小大人一樣啊,不光能給你錢花,還能給你肉吃,我tm怎麼就沒這麼一個外甥啊!」虎蛋一邊說一邊從牙縫裡揪出一根魚刺,在嘴裡抿了抿,才順手扔到了茅坑裡。

「我拿來的錢你也沒少花啊!肉也沒少吃,你吃的比我還多,對了,我問你,你吃魚怎麼不吐刺啊!」小舅想起剛才吃魚的情景,覺得自己有點虧了。

「吐什麼刺!小刺我全給嚼碎了,大刺我吐了啊!」虎蛋指了指地上的一根魚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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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這時的生活

「吃貨,把魚刺扔茅坑裡去,讓人發現以後就沒魚肉吃了,我可警告你啊!別四處說去,咱倆勉強夠吃,你再多招一個人來,就從你那份裡讓給他,別吃我的!」小舅舅拍了拍圓鼓鼓的肚子,心滿意足的開門走出廁所,準備繼續回教室趴桌子上睡覺去。

「姥姥!我還不夠吃呢,我還叫人?我tm傻啊!你問問你外甥,從哪兒搞的魚肉啊!」虎蛋一聽有人還敢和自己搶肉吃,眼珠子都瞪圓了。

「要不你問去?幹嘛,你還想自己弄去?你有那個本事嗎?」小舅很不滿意死黨的好奇心。

「我可不敢問,你們家老爺子還不追著我揍,我也沒地方弄去,還是等著你外甥給送吧,哎呀,時間過的真慢啊,我恨不得馬上就到明天!」虎蛋一邊往教室走,一邊聞著自己手指頭上的腥味,很是享受。

洪濤並沒有讓虎蛋和小舅舅久等,隔了2天,他就又從護城河裡釣了一條鯰魚,回家做好了,自己吃完,然後把剩下的裝進飯盒裡,又給他們帶到了學校裡,依舊是湊在男廁所裡用最快速度給消滅了。

至於為何老跑到廁所裡吃東西,洪濤也能理解,學校的樓道從這頭一直通到那一頭,寬敞沒遮攔,躲都沒地方躲。而這個年頭的人鼻子都異常靈敏,魚肉本來就腥,不躲在廁所裡吃,估計很快整層樓的學生和老師就得聞到。和吃肉相比,忍受一下廁所裡的小小味道,簡直就是太簡單的事情了。

從這一天開始,洪濤每隔3天左右,就會推著姥姥家的那輛竹製嬰兒車跑到護城河邊轉一圈,然後再用嬰兒車帶回一到兩條魚來,具體數量要看魚的個頭大小來決定,大體夠自己和小舅吃的就成,至於虎蛋吃多少,那是小舅的問題,反正自己這份兒不能少。

bj很快就進入了冬天,洪濤略微改變了一下自己的生活節奏,早起鍛鍊是一直堅持著的,只是不再用涼水沖澡了,要想無冬歷夏的洗涼水澡,用一年時間是練不出來的,這得堅持好幾年才能讓身體適應。鍛鍊完身體,去姥姥家吃完早飯,他會踩著學校大喇叭裡放的廣播體操音樂結束而來,走進一年級三班的教室,坐在最後靠牆角的位置聽課,依舊是2節課,不管是語文、數學還是圖畫、音樂,反正就是2節課,多一分鐘都不待,然後就去2樓的教研室裡自己看書了,其實就是看報紙。

中午放學之後,回姥姥家吃完午飯,稍微眯瞪一個午覺,然後推著他的小車就出發了,一般2點多就可以班師回朝,做完魚送到學校,正好趕上第二節課。如果不去釣魚,外面天氣還不錯,他就去北新橋一代轉悠轉悠,太遠不是不敢去,而是不能去,就算趕不上那些責任心比較強的警察,大街上胳膊戴著紅箍的革委會大媽們他也惹不起,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些大媽比警察還難對付。

如果天氣不好,他就在父親的書房裡翻看翻看那些高數和解析幾何什麼的,雖然後世上大學的時候學的東西早就還給老師了,但是一邊看書,一邊看父親學生們的試卷,還是能逐漸想起來一些東西的,就是學的速度很慢。洪濤不怕慢,自己剛不到5歲,就算一天看明白一道題,到自己高中畢業也有好幾千天的時間呢,完全夠用。

但是自學歸自學,洪濤不敢留下任何一個筆跡讓父親看到,看完的書和試卷都按照原樣放回去。其它的問題自己能應付父親的詢問,一旦涉及到他的專業,那自己是百分百無法逃過父親的法眼的。如果讓父親知道了自己現在就已經能做大學一年級的數學題,哪怕只有一道,估計父親的感覺不是驚喜,而是血壓上升,連帶著還得失眠,估計神經都得錯亂嘍。

另外洪濤還承接了自己家和姥姥家裡的一個重要任務,就是去排隊購買各種生活必需品。這個年代的很多東西都是有定額的,連冬儲大白菜也不能敞開買,每人多少斤都是有數的。而這些東西並不是天天都有,一旦來貨了,就得去排隊購買,去晚了要不就是買不到東西,要不就是只能買到別人挑剩下的。

像洪濤家這樣的雙職工家庭,父母一週要上6天班,早出晚歸,肯定是沒時間去買的,唯一休息一天,家裡的男人就得去合作社、煤場、糧店等地方排隊,購買各種限購物資,而女人則會從床下面拉出一個大盆,把一家人這一週換下來的衣服全放進去,坐在小板凳上,用搓板開始搓洗。

等男主人把東西買回來了,這時女主人還在悶頭洗衣服呢,男人還得幫著妻子一起洗,眼看大盆裡的衣服馬上就要洗完了,抬頭一看天,也快吃晚飯了,這個休息日過得比上班還累。

像洪濤家這樣的條件還算好的,至少自己家有自己家的自來水管和下水道,想怎麼洗就怎麼洗,想什麼時候洗就什麼時候洗。但是大部分老百姓都住在大雜院裡,全院子的人共用一個水龍頭,這個水龍頭一般都安在院子中間的空閒地方,下面有一個水泥的池子和下水道。

誰家想洗衣服都得抬著大盆去水龍頭邊上洗,趕上休息日的時候,水龍頭那裡就是最忙的地方,洗衣服的、洗菜的、涮墩布的都得排隊,大家輪流來。趕上夏天還不覺得難受,各家各戶的女人,湊在一起洗洗涮涮,邊幹活還能邊聊個家長裡短,順便再挑挑事兒、傳播傳播流言什麼的,也是一個樂子。

到了冬天之後可就沒那麼高興了,在洪濤的記憶裡,70年代的bj冬天比21世紀的bj冷多了,沒有一天不刮西北風的,隔三差五就是沙塵暴,那個風不光硬,還強,頂著風騎車你不光蹬不動,眼睛都睜不開,回到家裡嘴裡都是沙子,磨得牙齒咯吱咯吱響。於是當時的女同志們出門,一般都會用一個紗巾把腦袋保住,以抵禦這些沙子,最流行的顏色就是紅色。

沙子可以用紗巾抵禦,冷水和氣溫沒法抵禦,當時院子裡的自來水管下面凍的都是冰,腿腳不利落的老人一到冬天就不敢過去了,那裡就成了小孩子們的溜冰場,摔得滿地打滾,卻玩得不亦樂乎。洗衣服的女人們可就糟了大罪了,一個個的雙手凍得和胡蘿蔔一樣,上面全是裂口,也沒什麼好的護膚品可以用,也就是抹點蛤蜊油。

洪濤的母親有潔癖,雖然有單獨的水龍頭可以用,洗衣盆也可以放在屋子裡洗,但她洗的東西多,不光換下來的衣服要洗,床單啊、窗簾啊每週都得換、都得洗,所以受的罪也小不到那裡去,畢竟自來水還是涼的。可是洪濤在這方面幫不上母親什麼忙,他那個小胳膊小腿揉不動硬邦邦的衣服,更搬不動那個大盆,也沒錢去給母親買洗衣機,其實有錢也白搭,先不說有沒有洗衣機,即使有了,也得要工業卷,那玩意沒地方找去,只能慢慢攢。

不過洪濤可以儘可能多的減少父母的勞動量,把自己能幹的活兒都幹了,洗衣服、買煤、買冬儲大白菜肯定是不成的,但是去排隊買花生、瓜子、麻將、香油、菜油、好大米、富強粉、肉、雞蛋之類的東西,洪濤還是可以勝任的。其實這些東西洪濤如果正常提出來,父母也不會讓他去,一方面是怕他把錢、票、本之類的弄丟了,或者把東西弄撒了弄壞了,另一方面也怕他受欺負,畢竟去排隊的什麼人都有,大人之間還會因為一個位置或者一件東西吵起來呢,更何況一個小孩兒。

洪濤沒和父母明說,他知道家裡的錢、證、票都放在那裡,家裡一共就一個五斗櫥,五個抽屜,還多沒有鎖,全家的細軟都在中間的那個抽屜裡放著呢。

怕偷?不可能,這時候的每家每戶都這樣,就是門上一把掛鎖,頂多抽屜上再加把鎖,一點不擔心有人溜門撬鎖。也不是沒有溜門撬鎖的,但是很少,非常非常少。

因為這個年代戶籍制度非常嚴格,沒有正常手續,外地人無法在bj生活,買食物你還能解決,沒有bj糧票可以用更牛x的全國糧票,但是住宿你根本就沒法解決。旅館飯店你是別想了,所有的旅館飯店都是國營的,想住進來可以,先拿戶口本,再拿介紹信。沒有?那您那兒涼快那兒待著去吧,想住店門兒也沒有。

租房?對不起,沒地方租去,老百姓有房也不租,特殊時期剛剛結束,這也算資本主義尾巴,誰敢給自己按上?就算你住在親戚家裡,街坊鄰居那一關你就過不去,只要是院子裡來了一個生人,10分鐘之後革委會的大媽們就會知道,然後就會親自來家裡詢問,你是誰?和這家兒是什麼關係?來bj幹嗎來了?打算待幾天?而且對你每天的活動時間瞭如指掌,院子裡、胡同裡那些家庭婦女們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比任何特務組織都管用,效率都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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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bert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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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小採購員

外地盲流進不來,本地就沒小偷嗎?不可能,那個地方都有小偷,北京也一樣。不過這些小偷兒們也一樣是身陷人民群眾的大網裡,從你走進一個陌生的胡同開始,就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你,還會有人出面詢問你進來要找那家人、那家人姓什麼、幹什麼、你來有什麼事兒。

你還別不耐煩,少說一個字兒,這些家庭婦女立馬就會用眼神把你的可疑情況瞬間傳遞到胡同口,人後有人就會悄悄跑到革委會,不出幾分鐘革委會的人就會出現在你面前,給你的選擇只有一條路,說老實話,說出來放你走,說不出來直接扭送派出所,沒二話。

你不拿這些大爺大媽當回事?那你就等著倒霉吧,他們只要扯著嗓子喊一聲,整個胡同裡就立馬會成為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那時候的人可不像後世,老太太倒了都不敢扶,看著車上有小偷也不敢吱聲。那時的人不管老人還是小孩,都有一顆基本正直的心,見義勇為是一件可以戴著大紅花遊街的光榮事兒,誰也不怕小偷報復,也報復不了。然後你就會被大家圍住,哪兒也跑不了,趕上胡同有青壯年的,你就更倒霉了,一頓揍肯定是躲不掉,最終結果還是扭送派出所。

有了這種遍佈城市每一個角落的預防措施,當時北京的老百姓對於防盜基本沒什麼概念,頂多是在出門去商場、公共汽車、火車站這種人員密集的地方,才會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包或者兜別被偷了,這種地方沒法預先防範。

當時老百姓家裡,尤其是像洪濤姥姥家的這種大雜院裡,出門半個事,一般都是鎖門的。這個不鎖門還是有講究的,你如果鎖門了,你打算防備誰?你這就是開不起街坊鄰居,那大家當小偷防了,是一種很不受人歡迎的舉動。如果你要出門,家裡沒人,出去的時間不長,最正確的選擇就是和院子裡的鄰居打聲招呼,讓他幫忙照應一下,然後你就放心走吧,鄰居們對你們家會比對自己家還關心,你家要是來了客人,他們就會把客人先請到自己家裡去坐一坐,抽菸、喝茶樣樣不落,一直等到你回家,這就是北京人常說的那個字:面兒!

沒有了這個面兒,你在老北京的胡同裡會活得很憋屈,大家都不願意理你,全躲著你,有事兒沒事兒還拿話擠兌你,包括你全家,這種滋味一天兩天還能忍,讓誰一忍就是一輩子,而且這種名聲還能遺傳,誰也受不了,這就是民風,當時的北京胡同裡,就是這種很獨特的民風。

言歸正傳,洪濤直接拿了家裡的錢和相應的票、本,然後推著他那輛嬰兒車,直奔幾百米之外的合作社,開始和那些大人們一起排隊。洪濤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如果有需要,他能從早上6點一直排到晚上6點,所以他必須也肯定是排第一個的。

「阿姨,5斤富強粉。」今天洪濤是來買白面的,富強粉就是一種比標準粉白、細的白面,這在當時也是限購的,每人每月都是定量供應。

「這是誰家小孩兒啊!怎麼自己來買東西了?你家長呢?」洪濤雖然比同齡人高一頭,但是糧店的那個大木頭櫃檯也不低,他只能露出半拉腦袋和一雙眼睛。

「我父母上班了,所以我來買面,給您錢、糧本!」洪濤把錢和自己家的糧本舉了起來。

「我看看啊……哦……就是藏經館胡同的,小朋友,你這個年紀太小了,阿姨不能賣給你,萬一你把錢弄丟了,你們家大人還得找我來,你還是等你家大人來買吧啊。」糧店裡的售貨員看了看洪濤的糧本,大概知道他是那家的孩子了,但是不同意賣給他糧食,原因也說得過去。

「我識數,標準粉1毛8一斤,富強粉2毛6一斤,我看著稱呢,而且這些爺爺奶奶、叔叔大媽都是這一片的街坊鄰居,誰都可以給您作證,我一大早就來排隊,您不賣給我,那我肯定是不會走的。」洪濤扯著還沒變聲的公鴨嗓子開始和售貨員掰扯,還把自己的竹製嬰兒車拉了過來,擋在櫃檯前面,擺出一副不賣給老子,誰也別買的架勢來。

「嗨,我說,你就賣給他吧,他是我們胡同的,他姥爺可不好惹,這個孩子我看也隨了他姥爺的脾氣了,我們家裡還都有活兒呢,趕緊吧!」隊伍後面的人開始不樂意,排半天隊光聽前面一個大人一個小孩在這讓扯淡,現在也不是看熱鬧的時候,於是就開始起鬨。

「小孩兒!我可和你說清楚了啊!多了少了的可被找後賬啊!你拿的動嗎?」售貨員也沒轍了,這麼多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雖然她不怕,但是煩啊。

「那就麻煩您給我放車裡吧,我推著回去,明天我指定還來麻煩您,我姥姥的家的東西也歸我買了。」洪濤指了指自己的竹子車。

「讓你們家大人來!你個小孩兒跟著瞎攪合什麼!」售貨員不情不願的把面口袋放到了洪濤的竹子車裡,拍了洪濤腦袋一下。

「阿姨再見啊!咱們明兒見!」洪濤推著小竹車,一邊往外走,一邊和售貨員打著招呼。

對待糧店和副食店的售貨員必須得客氣,有火兒也得壓著,這個時代他們就是大爺,關係好和關係不好很影響生活質量。就拿最簡單的買肉說吧,關係好的,他切肉的時候就會多給你切肥肉,少切瘦肉;關係不好的他就多給你切瘦肉,少給你切肥肉。

當時肥肉是老百姓的最愛,買回家去可以煉大油,剩下的油渣還能包餃子、炒菜用,瘦肉是沒人願意要的,沒有油水,吃著都嫌塞牙。

「這孩子還真能幹,這才幾歲啊,就知道幫家裡幹活了。可是他媽他爸不管他嗎?這麼點歲數也不上托兒所,就這麼整天外面跑?」洪濤還沒走遠,買糧的隊伍裡就傳來了議論聲,某不太熟悉洪濤家情況大媽開始為洪濤鳴不平。

「他嬸子,你這就不知道了,這個小子賊著呢,今年還不到5歲,天天拿著課本到學校裡去聽課,就在我們家小孫子的班上。學校老師也沒人管他,想聽課就聽課,聽完了就去老師辦公室裡讓老師給上小灶,我估計他家裡指不定那位就是學校裡的校長呢!」另一個家庭婦女接茬了,她顯然也不熟悉洪濤的家庭,只是聽過小孫子的介紹,見過洪濤而已。

「你們倆啊,都是瞎扯,我就住他姥姥那個胡同裡,隔著一個院門。他家就住胡同口的那座樓裡,姓洪,家裡那兒有什麼校長啊,不過也別說,他爸還就是個老師,聽說還是教大學生的,說不定認識學校的校長。這個孩子以前可調皮搗蛋了,沒有一天不惹事的,上幼兒園都能把老師腿給打傷了,不過這幾個月倒是老實了,還知道幫家裡幹活,他爸也恢復工作了,估計是有時間教育孩子了吧,這個大學老師看來就是不一樣啊!」聽見了前面的議論聲,後面立馬就有更熟知內情的人士站了出來,糾正她們的錯誤。在胡同裡,只要不是離得很遠,基本上誰家的情況也瞞不住別人,事情只要出了你家門,就不受你控制了,不過也有一個大概的規律,那就是壞事比好事傳播得要快好幾倍。

洪濤不會理會這些家庭婦女的碎嘴子和閒話,他本來也沒什麼好名聲,現在換成一個後世裡在社會上混了40多年的靈魂,臉皮就更厚了,只要不是指著鼻子點名道姓的罵人,他都能無視,其實就算不無視,他也沒轍,這個小胳膊小腿的,只要能說閒話的人,他一概打不過。

有了一次成功的案例,父母除了吃驚、後怕之外,更多的還是欣慰。不管洪濤能力如何,事情辦得效果如何,光是這份心,就已經比同齡孩子強很多了,做為父母來說,這已經足夠了,還超出了他們的期望值。

和洪濤預料的一樣,當吃晚飯的時候洪濤父母把洪濤的所作所為說給了洪濤的姥姥、姥爺聽之後,洪濤的姥爺立馬就掏出一個5分鋼鏰,不顧洪濤父親呲牙瞪眼的反對,塞到了洪濤的小手裡,然後大手一揮,洪濤姥姥家的採購任務,也歸洪濤幹了,對於這個老頭來講,能提前享受一下孫子輩的孝敬,已經是最高興的事情了,就算是把錢和糧票丟了、把醬油、芝麻醬瓶子摔碎了,那也是小事兒一樁,不值一提。

於是,洪濤又多了一項日常活動,沒事兒就是推著那個小竹車,滿胡同滿街的轉悠,由此又給洪濤帶來了一個額外的好處,那就是他再去北新橋大街上轉悠,就是名正言順的了,不管遇到誰,都可以把兜裡的副食本或者錢和糧票掏出來,大聲告訴他,我是來幫家裡買東西的,北新橋三條胡同口,也有一家合作社,還是這一片最大的合作社,來這裡看看肉是不是更肥、米是不是更好,那是正當的、也是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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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過年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副作用,那就是洪濤這個推著個嬰兒車幫自己家和姥姥家採購的屁孩,很快就被所有北新橋街道的居民所熟知了,就算沒親眼看到過,也會聽家裡的女人和老人提到過。於是每家在教育自己家裡的那些光知道吃飽了折騰惹事的小孩時,洪濤這個名字就會被著重提起。

1977年的春節,對於BJ、乃至全國人民來說,都是一個快樂的春節。不光是因為粉碎了四人幫集團,還多在特殊時期中受到衝擊、迫害的人也都開始陸續平反了,就算沒來得及落實,也都接到了消息,這就預示著一個令人心酸的時代結束了,另一個新時代又開始了。

小孩們可不管新時代不新時代,他們關心的只有兩件事,一是春節能吃到多少肉、多少糖,二是父母給自己買的新衣服、新玩具、鞭炮那天可以穿、那天可以玩、那天可以放。洪濤並不太關心這些東西,經過這幾個月的調理,他的身體明顯發生了變化,個頭又長高了不少,也不再像竹竿一樣瘦了,身上多少有了些肉,尤其是臉色比以前好了很多,不至於讓母親老擔心他得了肝炎或者肚子裡有蟲子。

這個時代的春節物質上還很匱乏,大魚大肉別想,花生、瓜子和糖也不能敞開吃,這玩意只有過節過年才能買得到,同樣也是限量供應的,洪濤把自己那份兒全給了小舅舅,包括父親給自己買的一掛100響小鞭兒,免得他總是盯著自己的兜。

但是這時人的精神上還是很充裕的,既不用擔心走親戚串門掏不起壓歲錢,也不用發愁喝酒喝多了把內臟喝出病來。過節帶著老婆孩子和老人去走親戚、串門子,大家聚到一起之後,那是真的高興,住的近的平時還可以走動走動,住的稍微遠一點,基本也就一年才見一次面兒了。

與往年不同的是,今年洪濤家裡來了兩撥特殊的客人,大年初二,洪濤的大姨一家人就登門了,往年大家都是在姥姥家裡聚一聚,但是今年大姨夫和大姨特意提著點心匣子和一大兜子紅蘋果來看他們這個妹夫和擔挑了。

事物反常必為妖!洪濤覺得這裡面肯定有蹊蹺,而且大致原因他已經猜出來了,於是他死皮賴臉的鑽進了父親的書房裡,非得聽聽大姨夫的來歷。

「炳瑞啊,這些錢雖然不多,但是你一定得收下,這不是什麼不乾淨的錢,都是我這幾個月幫街坊鄰居安土暖氣掙來的,咱一不偷、二不搶,全憑力氣幹活兒,從工廠裡弄來的那些水套,我也是付了錢的,至於徐工長那邊怎麼算,這就不歸咱們管了,你說是不是!說起來這個錢應該還有小濤一部分,主意都是他出的,連圖紙他都畫好了,應該給孩子買點好吃的,你看孩子瘦的。」洪濤進屋的時候,大姨夫正把一沓子鈔票往父親手裡塞,看到洪濤進屋,只讓他把門關上,並沒背著他。

「這個錢我肯定不能收,你們怎麼搞和我沒關係,我也不知道,如果你非讓我收,那咱們以後可就沒法走動了!」洪濤的父親打死也不要,他受衝擊受怕了,膽子非常小,一點多餘的事情都不敢沾,生怕哪天運動又來了說不清楚。

「姨夫,你就別難為我爸了,原因您也知道,其實我到不反對您幹這個,你和那個工長要多聯繫,多溝通溝通,再過一兩年,國家政策一放寬,說不定您能靠這個發家呢,但是現在還得悠著點,別搞得太大了,讓工廠發現了就是麻煩。」洪濤拿過父親手裡那一沓子鈔票,直接塞進了大姨夫的衣兜裡,大概也就100多塊錢,這時候沒有百元大鈔,最大面額10元,一百多塊就是一沓子。

「洪濤!別亂說,你個小孩子,懂什麼國家政策,出去玩去!」父親一聽政策這兩個字就緊張,趕緊把洪濤往外轟。

「你還別說,我覺得小濤說的在理,你也不能什麼都怕,我們家那邊都有推著車進城來換雞蛋、換花生的了,這個蘋果就是我用糧票換的,正宗昌平的蘋果,又甜又脆。」大姨夫一把把洪濤抱到了自己腿上,伸手從桌上拿起一個蘋果,塞到洪濤手裡。

「紅星啊,今年恢復高考了,你們家老二明年高中畢業了吧,你讓她用用功,不成晚上上我這兒來,我給她補習補習,考個大學不難,今年暑假我就負責招新生,你讓她報考我們學校也成啊。」洪濤的父親說著說著就說道他的工作上來了,開始鼓動大姨夫讓他的二女兒,也就是洪濤的表姐去考大學。

「你快算了吧,像你家小濤這樣的,那是必須考大學,而且必須能考上。我們家那幾塊料,還考大學?能上完高中就算我對得起他們了,再說老二老三都是女孩,讓她們上什麼大學啊,夠歲數找個人家嫁了就得了。」大姨夫根本沒把洪濤父親的話往耳朵裡聽,他們這代人對於上大學找個事情很不熱衷,認為那根本就不是自己家孩子應該走的路。

話不投機半句多,父親和大姨夫真是聊不出什麼來,大姨夫又不會下象棋、下圍棋,結果沒聊一會兒,就都沒話可說了,大姨夫兩口子連午飯都沒吃,就告辭回去了,這也是為什麼很多親戚都說洪濤父親假清高的主要原因,他太不善於交際了。

另外一撥客人可比大姨夫高端大氣上檔次多了,他們是父親學校裡的領導,由副校長帶隊,呼啦呼啦來了4、5位,是專門看望那些在特殊時期裡被衝擊過的老師來的。

這次洪濤也沒客氣,又鑽到父親的書房裡聽熱鬧了,賴在父親的小床上就是不走,父親怎麼暗示也裝沒聽懂,明著說也沒用,當著領導的面,父親又不能瞪眼,只好聽之任之。

「哎呀,洪老師啊,您家的住房條件還算不錯啊,您這一家三口挺寬敞啊,就這個書房,得讓咱們學校百分之九十的老師饞得流口水了。」父親學校裡那個總務主任挺著一個大肚子,看著洪濤父親的書房開始使壞。

「這是我姥爺用我小舅結婚的錢給我爸蓋的,等我小舅結婚的時候還得騰出來,我爸連個書房都沒有,我媽還不讓他抽菸,叔叔你們學校什麼時候蓋新房子啊,是不是給我爸也分一間大點的房子!」洪濤趕緊把話接了過來,別的東西可以讓,房子這個玩意堅決不能讓,說瞎話不要臉也得搶一個住房困難的名額,否則這個穿越就算白穿了。

「哈哈哈哈,洪老師,你這個兒子有點意思啊,說話和小大人一樣,都知道幫著家裡爭房子了,沒白養!不過你的學習怎麼樣啊?期中考了多少分?」那個副校長聽明白了洪濤的意思,笑得眼淚都快下來了,他看到洪濤的個頭,以為他已經上學了呢。

「我還沒上學呢,快5歲了,不過我爸讓我自學了,要不您給我出一道題吧,我答出來,您就分我爸一套房子,答不出來,我們就不要了。」洪濤仗著自己是個小孩,臉皮直接就不要了,也不管父親如何瞪眼,順著桿就往上爬。

「玉芝,你把小濤領他姥姥那裡去吧,這個孩子沒大沒小的,我是管不了了!」父親真有點急了,開始向洪濤的母親求援。

「哎。。。不用不用,童言無忌嘛,再說解決好職工的生活問題,也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洪濤是吧,那我就給你出一道數學題,看看你和你爸爸學到真本事了沒有。」那位副校長估計是沒見過洪濤這樣的小孩,還挺高興,拿起桌上的筆,就在紙上寫了起來。

「咱能不能來點真格的,您就打算用加減法來賭房子?」洪濤還沒等他寫完,就伸手按住了那張紙,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呦呵,洪老師,你這個兒子夠牛氣啊!兩位數的加減法都學完啦?會背乘法口訣了?」副校長不太相信洪濤的話,在他看來,一個不到5歲的小孩,能做100以內的加減法應該就很不錯了。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會什麼,洪濤,你趕緊去你姥姥那邊玩去,別在這兒搗亂!」洪濤的父親已經煩透了這個倒霉兒子,居然在自己學校領導面前說房子的事情,這讓他很不好意思。

「嗨,沒事沒事,那我出題了啊,你給我做這個題!」副校長又開始在紙上寫。

「這個也簡單了,這樣吧,我也不欺負您,咱們從一元二次方程開始吧。」洪濤打算當著父親學校老師的面兒,給父親長一回臉,讓父親也得意一次,洪濤覺得這種方式比給父親分一套大房子還能讓父親高興,是從心眼裡高興那種,走路都能把胸聽起來那種。

「方程!初三的課程!洪老師,您這個家教也太超前了吧!」副校長乾脆把筆放下來了,直接問洪濤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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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隱性基因

「你會做一元二次方程?!!!」洪濤的父親一聽數學,立馬說話都利落了起來。

「可是試試!」洪濤笑眯眯的看著父親。

「那就試試!劉校長,您來出題吧,初中的東西我還真掌握不好。」洪濤的父親看到洪濤這個笑模樣,就知道兒子有把握,當初他和自己說自學、說蓋房、說弄土暖氣的時候,就是這個德性,為了避嫌,他把筆遞給了另外一個同事。

「初中。。。嗯。。。我想想。。。就這個吧。。。」那個瘦瘦的劉老師拿起筆,琢磨了一小會兒,在紙上寫出一個方程式來,其實他不用琢磨隨手就能寫出題來,他琢磨的是如何寫出一個比較簡單的題,別讓洪濤的父親太難堪,他也不覺得一個幾歲的小孩能解出一元二次方程來。

4(x-5)^2=16

「這個容易,我把過程寫下來啊!X=3或者X=7。」洪濤之所以選擇初三的題,因為他高中就沒怎麼好好上,只有初三的東西記憶最深。

「哎呀。。。洪老師啊,您這個兒子了不得啊!這是要接您的班啊!思路敏捷,每一步都正確,而且解體格式都是正確的,您告訴告訴我們,您是怎麼教的兒子啊!就算從他會說話開始教,這滿打滿算也就是3年吧!學完了小學5年,又學完了初中三年,這。。。這都快是神童了吧!」那個劉老師還沒等洪濤把解體過程寫完,就已經知道洪濤會做這道題了,驚得眼鏡都戴不住了,拿在手裡直用衣服擦。

「我也出一道題試試!」那位副校長忍不住了,興奮得腦門都有點發紅,從劉老師手裡搶過筆來,就趴在桌子上寫了起來。

【遊行隊伍有8行12列,後來又增加了69人,使得隊伍增加的行、列數相同,問增加了幾行、幾列】

這是一道一元二次方程的應用題,比上一道要難多了,這裡不光要解題,還得看明白題目,又牽扯到語文方面的知識和理解能力。

「X=3,增加了3行3列。」洪濤在紙上把解體過程寫了出來,最終算出一個答案來。

「神童不神童現在還言之過早,反正我是頭一次見到還沒上小學的孩子能把初三題目做得這麼工整正確!洪老師啊,您這個孩子一定得好好培養,將來會有大發展的,如果能考到咱們學校,那就更好了!」副校長也不是棒槌,這個時代的校長副校長都是要任課的,不是光會當官就可以。

「您這個話說得有點遠了,他先得把小學和中學讀完,才能到考大學的時候,到時候什麼樣子還說不好呢。」洪濤的父親雖然嘴上說得挺謙虛,但是兩隻手拿著一根菸一直都沒點火,現在都快給揉搓碎了,看到自己兒子能有這種水平,做父親的說不激動肯定是假話。

洪濤做完這兩道題,趁著大家和父親討論自己未來發展問題,悄悄溜出了書房,然後跑到姥姥家去躲清閒了,此時的書房裡太危險,5、6個大學老師都虎視眈眈的準備出個題考考自己,不能再與他們纏鬥下去,否則自己的老底很快就會被這些專業評委們測試出來,他們天天干的就是個活兒。

一旦漏了底,那自己的命運就堪憂了,按照自己老爸那個秉性,百分百會把他送到那種少年班去,雖然洪濤不確定現在有沒有那種大學辦的少年班,但只有一出現,自己立馬就會去和那些早熟的怪胎們作伴,過上文山題海的苦日子,而且還沒什麼出頭之日。那種少年班在後世已經被證明,基本沒什麼作用,獲得諾內爾獎的,好像沒一個是從少年班裡學出來的。

之所以洪濤會在父親的同事和領導面前露一小手,驚一驚他們,主要還是為了讓父親學校的領導們對父親這個人印象更深一點,最好能記住他。其實這也是變相的拍馬屁,和送禮、送東西沒什麼本質上的區別,父親的社交能力太差,而且太多的磨難讓他心懷畏懼,靠勸肯定是勸不動,只好自己出馬,強行讓他先簡在帝心,讓領導記住你總比領導都想不起來你是誰強,只要不是因為壞事就成。

不過父親好像覺得自己兒子還沒在領導同事面前展露出全部的優點,於是家裡那一套土暖氣的設計圖紙也被父親拿出來當做兒子的成績單,放到了大家面前。這些老師雖然是老師,但是對於這類的設計方案是最在行的,因為當時的BJ鋼鐵學院主要的任務就是替首鋼代培各種大學生,為此還開設了很多和鋼鐵製造有關的課程。

土暖氣其實就是一個簡單的小型鍋爐和一個熱水循環系統,這在煉鋼行業裡是入門級的知識,這些老師們多少都懂一些,就算像洪濤父親這樣的數學老師,也能用數學公式來證明一下這個系統的工作效率如何。於是幾個老師加上那位副校長摞胳膊挽袖子就開始在父親的小方桌上開始了逆推和演算,洋洋灑灑寫了一大桌子證明公式,然後美滋滋的走了,就好像開了一個小型學術研討會,並且給出一個最終結論,洪濤設計的那個水套設計小了,熱吸收能力也不足,如果再把水套上加上N多的鑄鐵鰭片,並增加水套的高度,熱效率還能提升。

洪濤從姥姥家回來的時候,父親還悶在書房裡整理那一桌子草稿紙呢,他說他從中發現了幾道很好的試題素材,既有實用性又有教學性,他準備趁熱總結出來,然後放到自己今後的教學內容裡去。雖然父親沒對洪濤說什麼,但是看到他一根一根的抽菸,洪濤就知道他很高興,父親的情緒變化很容易從表面上看出來。

每當他一根接一根抽菸的時候,要不就是很生氣,要不就是很高興,按照今天的情況看,他不應該是前者,那就是很高興了。不過洪濤對於父親這個表達情緒的方法有些意見,他今後肯定還會帶給父親更多的高興和生氣,按照這個節奏,父親這個抽菸的頻率會不會太快了!

總的來說,77年的春節洪濤過得還是比較舒心的,自己家和姥爺家都增加了住房面積,還用上了更效率、更清潔、更環保的土暖氣,不管是親戚還是朋友,只要來了之後,第一就是誇房子,第二就是誇土暖氣,第三當然就得誇洪濤了,姥爺可不想父親那麼含蓄,只要你多看一樣暖氣片,他就立馬把自己的外孫子抬出來,從不會說話時候的某一個動作和你講起,一直講到土暖氣的發明創造,先證明自己外孫子無比聰明伶俐,順便也證明一下他的溺愛其實都是慧眼識珠,不是溺愛,是伯樂。

世界上的事情,總是有兩面性的,一面是好,另一面肯定就是壞。這個原則適用於每一個人,當然也適用於穿越人士,因為你不管怎麼穿來穿去,你總還是人吧!

洪濤的名聲在自己家周圍越來越響,這主要是洪濤姥爺的功勞,先是自學,然後又是幫家裡設計土暖氣,後來是幫兩家採購東西,幾歲的小屁孩不光半年都沒再惹一次禍,還能清清楚楚的把賬目算清楚,而且還能提著一個塑料袋,拿著一個小本子,滿樓滿院子的挨家挨戶收電費,每戶應該交幾立方水費、幾度電費都算得準確無誤,還知道四捨五入呢,小本子上也畫出一個標準的水電費收支表格,這別說小孩了,連上過中學的大人也不成。

於是,洪濤就被人給盯上了,麻煩也隨著而來,而且是大麻煩!

找麻煩的人洪濤認識,洪濤的父親也認識,他就是三樓的金叔叔家,具體的麻煩就是那個金月。春節還沒過完,金叔叔就來洪濤家串門了,還把金月也帶來了,這個很反常,以前為了避免給洪濤欺負金月的機會,金叔叔來家裡找洪濤父親聊天也好、下棋也好,都是一個人來的。

洪濤當時並沒留意,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到金月那張洋娃娃一樣的臉上去了。這個時代沒有化妝品,也整不了容,不管男女老幼,全是原生態,你長什麼樣就是什麼樣,美就是美,不好看就是不好看。金月和洪濤,基本就代表這兩個形容詞,金月就是美的化身,洪濤就是不好看的代名詞。

雖然說小孩的模樣代表不了成年之後的長相,但是洪濤自己心裡清楚,因為他知道自己長到40歲時是什麼樣子,只能說是比小時候稍微張開了一些,但是主要器官並沒什麼大變化,尤其是一雙眼睛,也不能說小,其實要是仔細算總面積,洪濤的眼睛一點都不小,就是平面佈局不太好,上下太窄了,左右太長了,不笑還湊合能看,一笑就是一隻狐狸,別人像把你當好人都難。

而金月和他正相反,人家那個眼睛長得是又大又圓,睫毛不光長,還自然上翹,一眨眼就和兩把大刷子一樣,忽閃忽閃的,顯得格外可愛,在加上她那一頭自來卷,捲得還特別適中,既不想非洲人那樣和鋼絲一樣,也不想有些人那樣,除了能看出頭髮亂,基本看不出什麼美感來。她的頭髮就像燙好的大波浪,拉直了還彈回去,拉直了還彈回去,一點不變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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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收徒弟

「爸!小濤又揪我頭髮!」洪濤正在給金月做頭髮拉伸試驗,結果遭到了小女孩的堅決反對,張嘴就要告狀。

「別喊別喊,你爸正和我爸下棋呢,你一喊,你爸就輸了,然後回家就得揍你!哎,你臉上有個米粒,我幫你拿下來。」洪濤鬆開手,不去碰金月的頭髮了,有編個瞎話去摸小女孩的臉蛋,順便近距離觀察一下她。上輩子雖然和這個小女孩共同生活在一座樓裡,還是同班同學,一直到5年紀才分開,但是好像從來沒怎麼仔細觀察過她,摸倒是摸過,一般都是抓著人家的胳膊,把人家摔個跟頭什麼的,也沒顧得上感覺什麼手感。

「我爸說你現在學好了,還能算算術、認字了,不去托兒所好玩嗎?」金月沒意識到面前這個男孩子懷著一顆齷齪的心,還把臉湊了上來,忽閃著一雙大眼睛,好奇的問。

「什麼叫現在學好了!你濤哥我一直也不壞啊!我沒欺負過你吧?上次1門啞巴家的小凱搶你糖吃,是不是我讓我小舅幫你要回來的?我一直都是暗中保護你的,就像地下黨一樣,我是好人!」洪濤摸了摸小女孩的臉蛋,真嫩,然後又摸了摸自己的,雖然也不錯,但好像還是沒她的嫩。

「那塊糖是讓你吃了!你小舅還揪我辮子呢!」金月的記性也不錯,1年前的事情她還沒忘。

「那不是揪,就是摸摸,而且我小舅幫你出氣了,把那個小凱都打哭了,那塊糖就算是幫你出氣的報酬了,而且糖是我小舅給我的,我沒從你手裡搶,是吧!」洪濤沒法和一個小孩去講理,只能來回來去的繞她,因為自己實在是講不出理來,夥同自己小舅搶小女孩糖吃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幹了。

「你小舅也是壞孩子!我姐說他老被老師罰站,還老打架!」金月繞不過洪濤,只能改說洪濤的小舅。

「沒錯!他是壞孩子,我不是,以後他欺負你,我保護你!」洪濤不能在小舅的問題上做過多糾纏,小舅的名聲太臭了,已經無法挽救,只能從策略上放棄。

「大江還問你為什麼不去托兒所了,他的紙槍被二毛搶走了,哭了一下午,你讓你小舅幫他搶回來吧!」金月年紀還太小,根本沒有連續思維能力,一件事還沒說完,又想起另一件事兒。

「我給他多疊幾把,用地圖紙疊,一會兒我給你一張,拿回去給你姐姐包書皮用,可好了!」洪濤實在是找不到什麼話題了,就算有,他也不打算和一個4歲多的小女孩聊,沒法聊,只能找東西來分散她的注意力,然後讓自己過過眼癮而已。

「你會疊青蛙嗎?」金月一聽可以摺紙玩,立馬高興了,也顧不上洪濤到底是不是壞孩子的問題,把鞋一脫,直接爬上了洪濤的小床,跪在上面趴在桌子上,等著洪濤去拿地圖紙。

洪濤從褥子底下抽出兩張很大的紙,這些紙和普通白紙不一樣,上面印了好多零碎的線條,摸起來手感也很厚、很光滑、很結實。這種紙在當時叫做銅版紙,是專門印刷高級玩意的,這個時代還不流行掛曆,一般老百姓很難見到這種紙。洪濤之所以有,還是他那個大舅從軍隊印刷廠裡拿出來的,都是印錯的地圖,拿回來給小姨和小舅包書皮用,結果多一半全被姥爺給了他當玩具。

洪濤把紙裁成很多小塊,然後開始疊紙槍,順便再教金月怎麼疊紙蛤蟆、紙仙鶴、紙燈籠什麼的,順便再佔點小便宜,摸摸人家的小肉手。一個心懷鬼胎,一個天真無邪,兩個人玩得還挺融洽,只可惜了那些銅版紙,洪濤沒浪費多少,金月沒少浪費。

「那成,洪哥,就這麼說定了啊,我替金月和金月他媽謝謝你和小濤了。你看這個兩個孩子玩得還挺好,小濤也有個當哥哥的樣子了,知道哄著妹妹玩。不過也邪了門了,他怎麼就突然變了呢?這要放以前,我們金月都哭好幾次了吧?」這時金月的爸爸和洪濤的父親一起從書房裡走了出來,邊說邊笑的來到洪濤的小屋,看到兩個孩子趴在桌子上摺紙玩,很是欣慰,外加納悶。

「嗨,孩子都是有成長期的,有的變得早,有的變得晚,這個誰也說不清,你放心吧,小濤再敢欺負妹妹,我就揍他!」洪濤的父親其實比金月她爸還納悶,不過他總是把自己兒子往好處想,想不明白的就當是自然規律了。

「小月,你是和爸爸回家,還是在這兒玩啊!」金月的爸爸一邊開門一邊問。

「我在這讓玩,我還疊仙鶴呢!」要是放在以前,金月早就拉著他爸走了,現在卻連頭都沒抬,還在折磨她手裡那張紙。

「成,這樣我就更放心了,小濤啊,以後多照顧你妹妹啊!我幫你找好玩意來,子彈殼!想不想要!」金月的爸爸看上去很高興,還給洪濤許了個諾,獎勵很重,子彈殼可是好東西,這個時代的男孩子都想要,他是部隊轉業下來的,肯定有藏貨。

「謝謝叔叔……」洪濤突然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金月她爸說了好幾次要照顧好妹妹,還拿子彈殼誘惑自己,這是要幹嘛!他們家孩子讓我照顧個屁啊!但是懷疑歸懷疑,臉上還得裝出一副受寵若驚外加喜笑顏開的模樣。

「爸!您答應金叔叔什麼了吧?」洪濤一看他父親送走金月的爸爸,然後賴在自己小屋裡不走,就知道準是沒好事。

「是這樣,你金叔叔想讓金月和你一起自學,這不是看到你這些日子進步這麼大嘛,你和金月同歲,你就順便教教她唄,爸爸都答應你金叔叔了。」洪濤的父親現在有點怵自己這個兒子,說話都不用命令口吻了。

「……您都答應了,那我不教也不成啊,不過她不會整天和我在一塊兒吧!她也不去托兒所了!」對於教金月認字什麼的,洪濤到不太牴觸,但是他覺得父親沒把話說完。

「我這就和你姥爺說去,以後中午你帶著金月去你姥姥家吃飯,你別整天帶著她亂跑啊,沒事的時候就在家裡玩吧,就這樣吧。」洪濤的父親一邊說一邊往他書房裡跑,估計他也不太願意,但是又磨不開這個面子,只能把兒子給舍了。

「您倒是把我出賣得乾乾淨淨啊!您就不怕影響你兒子學習?」洪濤一聽就知道自己以後的好日子是一去不復返了,衝著父親的背影喊了一句,但是父親啥也沒說,關上書房的門裝聽不見。

「嘿,這下好了,身邊跟著個小特務!」洪濤也知道父親的難處,看了看根本就沒聽大人在說什麼,還在折磨手裡那張紙片的金月,無奈的坐了下來。他到不反對帶著金月一起自學,不過他很怵頭整天帶著這麼一個小女孩,因為她百分百很麻煩,而且動不動就會把自己的一舉一動全都匯報給金叔叔,這都不用想,肯定的,那自己以後就沒什麼秘密可言了!

「那我上學校怎麼辦啊!也帶著她!?」洪濤又想起一個問題,姥姥家可以給金月做飯吃,但是學校不是自己家開的,人家白主任也沒義務幫著你然後再幫你們家鄰居啊!

「讓她在你姥姥家玩,你上2節課就回來!」父親這次沒裝聽不見,在書房裡應了一聲,看來他都幫洪濤想好了。

「得,也別看報紙蹭茶喝了!」洪濤很佩服父親糊弄自己兒子的本事,他對自家人永遠比對外人狠!

抱怨歸抱怨,第二天一大早,金叔叔就把金月送到了洪濤家裡,看樣子不光是在姥姥家吃午飯了,還得吃一頓早飯,因為去學校裡鍛鍊金月也得跟著。他不愧是當兵出身的,對自己女兒一大早起來和洪濤去鍛鍊身體一點牴觸情緒都沒有,還認為早就應該這樣幹,就當是出早操了,只有好處沒壞處,什麼天氣冷不冷、北風大不大的,對他來說全都不是事,小孩就該從小多吃苦,長大才能懂事。

學校的看門老頭對於洪濤帶著一個看上去比他還小的小女孩來鍛鍊,只是表達了自己的好奇心,問了問金月的來歷,就放行了。洪濤只好帶著金月在操場上慢跑,自己也就沒法去玩單槓雙槓了,總不能讓小女孩在清晨的寒風裡站著看自己耍吧,她累了自己就得停,去傳達室裡休息休息,然後再跑。

最主要的是自己釣魚的問題無法解決,要不你就得帶著她一起去,不讓去肯定不成,她咧嘴就哭。帶她一起去吧,自己吃鯰魚的事情到不了明天就得露餡。琢磨來琢磨去,洪濤還是決定帶著她一起去,反正這件事也沒打算瞞著家裡一輩子,也不是什麼錯誤的事情,洪濤覺得自己能說服父親,主要問題就是自己的母親和姥爺這關不好過,不過不好過也得過,總不能因噎廢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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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露餡了

其實洪濤還是把問題給想簡單了,他後世並沒有孩子,從來沒有過帶孩子的經驗,以為只是不讓金月受凍受餓就成了,可是他沒想到啊,小孩就是小孩,看到荒涼的護城河就害怕,害怕就會哭,一哭臉就會被北風吹訕臉,為此洪濤不得不把自己用破絨褲改成的圍脖給她戴上,自己的臉訕了,也不能讓人家小女孩臉訕了,這是人家一輩子的大事情,反正自己這張臉是沒啥大用處了,再保護的好,也騙不來富婆。

她不光害怕會哭,走累了也會哭,渴了也哭,看到大鯰魚還是哭,洪濤終於相信了,女人是水做的,小女孩含水量更高。好不容易把魚和小女孩都放到竹子車裡推回了家,洪濤又發現一個很棘手的問題,金月的飯量一點不比自己小,尤其是吃魚肉的時候,等自己和她吃完,平時還剩多一半的魚肉就剩少一半了,給小舅的定量明顯不夠,看來以後還得多釣一條魚。

洪濤並不想給金月吃魚,到不是小氣不捨得,而是怕金月爸爸不高興,人家把自己孩子託付給你了,結果你讓人家孩子瞎吃東西,萬一吃壞了這個責任誰擔著啊!可是自己總不能吃獨食,讓小女孩在一邊看著流口水吧,如果光是流口水也就罷了,她還哭啊!哭起來沒完沒了,得,乾脆就一起吃吧,反正自己和小舅舅已經吃了好幾個月了,也沒見有什麼不良反應。

「小濤,今天這個魚怎麼就這麼點兒了?」果然,小舅蹲在廁所裡打開飯盒之後,很是不滿意,他現在把吃自己外甥的魚肉當成了必然,送晚了都不高興。

「她吃了唄!」洪濤指了指身邊的金月。

「你怎麼把她帶男廁所裡來了!」小舅滿腦子都是吃肉,眼睛裡已經沒誰了,這時才看到金月,這個小女孩他認識。

「那我總不能把她扔樓道里吧,她離開人就哭,你打算讓老師都出來找你?」洪濤把金月戴著的那個圍脖又往上拉了拉,蓋住她的眼睛不讓她看,其實都是瞎掰,看了也是白看,剛4歲多的小女孩弄個屁。

「你爸讓你帶著她?」小舅很算挺仗義,只吃了一點,就把剩下的魚肉給了虎蛋。

「嗯,以後我得天天帶著她了,在她面前別說太多不該說的話,她回家就得告訴她爸。」洪濤把大概情況和小舅說了一下,然後特意叮囑了一番。

「這不成小特務了,金月!你敢和你爸說,我就把毛毛蟲放你脖子裡!聽到了沒有!」小舅一聽以後還這麼麻煩,決定來電乾淨利落脆的。

「……嗚嗚嗚……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媽……」金月的回答也很乾脆,眼淚和哭聲幾乎是同步出來的。

「哎,不哭不哭,濤哥給你打他!」洪濤趕緊去哄小女孩,然後衝著小舅舅擠了擠眼,上去就給小舅舅兩腳。

「虎舅舅,您就不能快點吃,把飯盒給我吧,我得趕緊走,下次我多做一條魚送來,哎呀,別舔了,趕緊給我吧!」好不容把金月哄得不哭了,洪濤一把搶過虎蛋手裡那個飯盒,讓他用手抓著最後一段魚吃,然後拉著金月趕緊走,現在洪濤有點又當爹又當媽的感覺了。

吃完魚一直到下午6點,如果沒有其它事情,這就是洪濤教金月漢語拼音和阿拉伯數字的時間。後世裡很多人都說胸大無腦,金月的胸大不大現在還看不出來,但腦子肯定不大,折騰了好幾個小時,剛認識2個漢語拼音,阿拉伯數字數到了5,而且還老搞混,洪濤自己嘴皮子都快說干了,還不能繃著臉,態度稍微不好,眼淚立馬出現,然後就得浪費洪濤一顆糖。後來洪濤也學雞賊了,他把一塊糖砸成好幾塊,每次只給一點,這才算保住了兜裡好不容易省下來的那幾個鋼鏰。

有受苦的就有享福的、有發愁的肯定就有高興的,當金叔叔下班回來之後,看到女兒活蹦亂跳,拿著小學一年級課本和自己顯擺今天學到的新知識時,馬上佔據了後者的位置,洪濤只能數著自己日漸減少的糖塊和短時間內看不到頭的苦日子,成為了前者。不過也不是一點兒收穫都沒有,當晚他就得到了一枚黃燦燦、沉甸甸的,子彈殼……

「這尼瑪要是想得到你家裡那個炮彈殼,是不是只能讓老子以身相許了!?」如果是沒穿越的洪濤,肯定會拿著這個子彈殼高興好半天,但是現在的洪濤顯然不會,隨手就把自己的獎品扔到了自己床頭的小餅乾盒子裡,那裡都是他所謂的玩具,子彈殼、香菸盒、火柴盒、幾個小舅舅不要的破瓷片、幾個小舅舅淘汰下來,已經滿身傷痕的透明玻璃球……

不知道是好久沒惹事了閒的,還是讓金月給纏煩了,洪濤在第二天上午,剛聽完二節課,就帶著金月去幹了一件很沒意思,也很有意義的事情。他和金月推著小竹車,來到了幼兒園,然後當著托兒所老師的面兒,把那個叫二毛的小孩兒給揍了一頓,然後把3把新疊的紙槍交給了大江,帶著金月揚長而去。

有二毛肯定就有大毛,這是當時給家裡小孩兒起名的規律,而且大毛肯定是男孩,要是女孩就不會按照毛字輩這麼排下來。大毛洪濤也知道是誰,他就在學校裡上5年紀,洪濤當然不能等著他來揍自己,然後再找小舅舅報仇,那樣自己還吃吃虧了,於是他又搶先跑到了學校,讓小舅舅在中午放學的時候,先給大毛來了個警告,當著洪濤的面兒告訴他,這個小孩不能碰,敢碰的話,就等著天天挨揍吧,虎蛋舅舅為了表示自己對洪濤或者說對洪濤帶來魚肉的忠誠,當場還給了那個大毛一腳。

大毛能靠自己或者靠小舅舅擺平,但是托兒所老師洪濤可沒轍,於是事隔半年左右,老師又找家裡來了,這回老師也學聰明了,人家沒去姥姥家裡告狀,而是直接找到了洪濤家裡,向他父親告了一狀。

「我說你是不是皮肉癢癢了?這剛老實幾天啊!怎麼又出去惹事了?」洪濤的父親面帶各種笑容,終於算是把托兒所老師給應付走了,回過頭來揪著洪濤領子就給帶到了書房裡,還拿起掃床用的笤帚握在手中,做出要打洪濤的架勢。

「叔叔不打小濤……叔叔不打小濤……」金月的眼淚立馬就掉下來了,拉著洪濤父親的手,給洪濤求情。

「嗨,我說這是怎麼了?唱的那出啊!」正好趕上金叔叔下班回來接金月,看到這個場面也愣了,趕緊過來先把洪濤父親手裡的笤帚搶了過去,然後問。

「也沒什麼大事兒,托兒所裡有個孩子欺負大江,大江您認識吧,就是和金月一個班的那個大胖子,多老實的人啊,不能因為人家老實、膽子小,就老欺負人家,金叔叔您說是不是,我就去替他爹媽教訓了教訓他,讓他以後長點記性,也沒使勁打他,更沒打傷。」洪濤知道父親也不想打自己,拿著笤帚就是嚇唬嚇唬人,要真想打幹嘛不鎖上房門打。

「金月,你說,是這麼回事嗎?」金叔叔不太相信洪濤的話,又問自己的女兒。

「二毛搶大江的槍……小濤說他壞蛋就得揍……小濤給大江疊了3把新紙槍……然後把二毛摔了一個大跟頭……然後還去學校找小舅舅揍了大毛……」金月倒是誠實,把所見所聞都給說了。

「什麼?還去學校打人啦!這是要造反啊!不成,我今天非得揍你不可了!老金,你別攔著我!」父親一聽洪濤又找他那個小舅去學校裡惹事了,立馬火氣又上來了,還要去抓那把笤帚。

「洪哥,別上火、別上火,等我問明白了再打不遲。」金叔叔是當兵出身,一隻胳膊就把洪濤的父親給按住了,回過頭來又問洪濤。

「你幹嘛還讓你小舅去打那個大毛,大毛就是二毛的哥哥吧?」

「那是必須先打的,如果二毛回家告訴大毛我把他打了,肯定要來找我麻煩的,我總不能先挨揍再去找我小舅報復啊,那樣於事無補,我這叫防患於未然,其實我小舅沒打大毛,只是警告他別招惹我。」洪濤這次到沒瞞著,把自己早怎麼想的怎麼做的全說了。

「那個吃魚的舅舅踢了大毛一腳,都把大毛踢哭了……」也不知道金月到底是和誰一頭的,她是兩頭攪合。

「對了,一說吃魚這個事情,洪哥啊,我還有一件事忘了和你說了,小濤帶著金月去護城河裡釣魚了,然後回家來偷偷做熟了兩個人分著吃,還給他小舅舅送到學校去了。這個事兒吧,我原則上不反對,但是小濤啊,去護城河那裡玩一定要注意安全,千萬不能上冰上玩去,知道不?那樣很危險的。」金叔叔一聽吃魚這兩個字,立馬又想起一件事來,洪濤本來還暗自在心裡誇金月嘴風緊,沒告訴她父母呢,現在看來,不是她沒說,而是讓她爸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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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咱也有了特供

「你說這個孩子都淘出圈去了,這個大冷天的去護城河釣魚?釣什麼魚啊!還做熟吃了?你老實告訴我!你釣的什麼魚!誰讓你釣的?是不是你小舅?」洪濤的父親腦子有點不夠用了,原本一個托兒所大人的事情,怎麼又弄出一個去學校打人,現在又改釣魚吃的問題了,這麼複雜的問題,讓他覺得不是洪濤一個人能趕出來,重大嫌疑犯就是自己那個內弟。

「和我小舅沒關係,我是因為吃不完,又怕浪費,才給他送到學校裡去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您不能帶著偏見看問題,我一有問題,就先賴我小舅。」洪濤知道自己父親有這個毛病,總想把自己兒子身上的缺點放到別的孩子身上去,這和洪濤姥爺的護犢子行為其實是一樣的,一個是從實際行動上護,一個是從精神層面上護。

「你還敢說我,先說你的問題!誰讓你去釣魚的!釣的什麼魚!釣上來幹嘛還吃掉!」洪濤的父親讓自己兒子一下說道了內心深處的陰暗面,真有點惱羞成怒了,拍著桌子大吼著。

「洪哥、洪哥,先別急,讓他把話說完,小濤啊,你仔細和叔叔說說,我沒帶偏見吧,讓我聽聽。」金叔叔趕緊把自己女兒摟在懷裡,金月讓洪濤父親這麼一拍桌子一瞪眼,眼淚又要下來。

「就是河裡的鯰魚,誰也沒讓我去釣,我只是想補補身子,我正在長身體的時候,發育得又快,每天光喝半磅奶恐怕不太夠,所以長得這麼瘦,早上我還得去鍛鍊,如果沒有點肉吃,營養肯定跟不上。不是我爸不給我買肉,也不是我姥爺不疼我,但是這個肉不是想買就能買的啊,我就琢磨著得自己想個辦法,於是我就想到了那些鯰魚。我姥爺說那些鯰魚都是吃死人肉長大的,所以不能吃,我覺得這個說法不科學,豬還吃屎呢,那豬肉也不臭啊,再說了,護城河裡也沒那麼多死人可以吃,那都是早年間的事情了。我已經吃了好幾個月了,身體一點毛病都沒有,而且還胖了不少,我小舅也胖了,所以我覺得沒周吃兩次鯰魚肉,對長身體還是有好處的。」洪濤把自己為什麼去釣鯰魚、吃鯰魚的理由講了出來,還伸出小胳膊讓父親和金叔叔看看效果。

「……唉……」洪濤的父親聽了一半,就垂著頭坐了下來,點上一根菸,一言不發的沉默著,最終只是長嘆了一聲。

「好孩子!有膽量!你叔叔我在朝鮮打仗的時候,別說鯰魚肉了,狼肉都吃過,那些狼都是吃死人長大的,眼珠子都是紅的,我不照樣好好的!叔叔支持你吃,不過以後就別去自己釣了,叔叔給你想辦法,每週給你送兩次魚來,你和金月還有你那個小舅舅都有份兒!我和你爸爸媽媽也吃!還有你金星姐姐和阿姨都吃!有這麼好的魚肉乾嘛不吃,你要是不說,我還真想不起來了!」金月的爸爸聽完洪濤的話,非但沒責怪,還一拍大腿,好像很懊悔的樣子。

「老金,你上哪兒給他們弄魚去?那玩意真能吃?」洪濤的父親看來也不太相信鯰魚還能吃。

「我手下的兵也有在北京的,離我這兒很近,就在護城河邊上那個軍營裡,幹什麼的我就不說了,我求他這點兒事還是沒問題的,每週給我抓2次魚,怎麼抓我不管,抓完了給我送來就成。至於能吃不能吃,你看看你們家兒子不就知道了,要是有問題,也不會吃好幾個月還活蹦亂跳的吧,這tm傻小子,賊大膽啊!走吧,金月,回家,明天晚上咱家就吃魚!」金叔叔顯然也覺得洪濤說的對,現在的孩子有一個算一個,只要不是高幹家庭,都缺營養。

讓吃魚的事情一攪合,洪濤去托兒所打人的問題也想不起來了,等到了姥姥家,洪濤的父親想起來也晚了,洪濤的姥爺可比金月他爸難對付多了,聽了洪濤的講述,不光不說自己外孫子和小兒子這是欺負人,還說二毛和大毛就活該挨揍,這是報應!老頭的話就是這件事兒的最終定性,洪濤肆意妄為變成了行俠仗義,小舅舅為虎作倀也變成了打虎親兄弟,洪濤他父親對老頭的處理結果可以有意見,但是意見保留。

77年的春節比較晚,都已經快2月底了才過,過完春節之後沒多少日子,河邊的柳樹枝上就開始有一個一個的小包包長了出來,在某一個豔陽高照的下午,洪濤無意中發現,河岸邊上已經有點發綠了,那些小包包裡吐出一個一個的嫩芽。

現在洪濤已經不用去護城河裡親自釣魚了,金月他爸爸找到了以前的手下,讓他把魚抓好,然後每週三和週六下午直接送到洪濤家裡來。

送魚的這個人洪濤認識,就是當初在河邊嚇唬他,然後被他威迫著送自己過馬路的那個軍官,他姓周,以前在金月爸爸手下當通訊員。金月爸爸的官也不小,他復員的時候已經是個營長了,這要是放到外地小地方,也算是個領導幹部了,可惜在北京城裡,別說營長了,就是團長也顯不出什麼來,脫了軍裝和普通老百姓無異。

於是每到週三和週六晚上,一股子魚肉的香味就會從三樓一直瀰漫到一樓,洪濤和金月兩家一上一下,各顯神通,換著花樣的做魚吃,第二天還會給洪濤的小舅舅帶去一飯盒。

「對不起了,小魚小蝦們,這可不是我害你們啊,你們要怪就怪在那個姓周的頭上吧!」從第一次送魚開始,洪濤就知道這些魚是怎麼打上來的,既不是釣的,也不是網的,而是被炸上來的。

炸上來的魚都有一個特徵,就是全身的毛細血管都被壓力給壓破了,嚴重的內臟都出血,正式所謂的七竅出血,這個瞞得過別人,瞞不過釣魚釣了幾十年的洪濤。不過洪濤也沒明說,說這玩意沒用,反正炸死的魚也沒毒,一樣吃,就是手段殘忍了點,不光這些鯰魚倒霉,其它小魚小蝦也跟著一起倒霉。

至於北京城裡能不能用炸藥炸魚,其實這個根本就不用擔心,炸魚不是打仗,炸藥的量需要得很少,尤其是扔到水裡之後,基本沒什麼聲音,只能看到水裡和開鍋一樣,翻騰一下,然後河底的淤泥就翻上來了,過幾分鐘之後,拿著傢伙你就撈吧,只要是在爆炸點幾米範圍內的活物,全都會根據體型大小不同陸續浮上來,密密麻麻一層,看著都瘆人。

如果要是照這樣炸下去,用不了一年時間,從安定門到小街這2、3公里的護城河裡,就得變成死水,雖然護城河遠不止這麼長,但是魚類的生長是需要時間的,扔炸藥瓶子卻是幾秒鐘的事情,肯定補充不過來。好在洪濤還不用為環保的問題自責,現在的護城河說好聽了是一條河,說難聽點就是一條比較寬大的水溝,沿途的很多住戶和單位,都把生活廢水排放進來,一到夏天也是蚊蠅滋生,臭烘烘的。

而且洪濤已經算計好了,靠吃鯰魚補身體的日子已經不太長了,現在再城郊的一些地方就已經出現了進城販賣各種農副產品的小販,上週大姨夫又來了,不光帶來一籃子雞蛋,還給姥姥家和洪濤家各送了一隻不能下蛋的大公雞,專門就是殺了吃肉的。

據大姨夫講,他們家那邊已經形成了一個自發性質的小市場,附近的城裡人會拿著錢、糧票、布票、工業卷等等一切家裡富裕的貨幣,去和農民換各種食物,從糧食到肉什麼都有,連野兔子都有,可惜那天大姨夫沒帶那麼多錢和糧票,結果回家取了再回去,那兩隻野兔子早被別人換走了。

洪濤清楚,按照這個趨勢下去,用不了多長時間,這種互通有無的民間物資流通就會席捲全北京,到時候只要你有足夠的錢,天天吃肉就不是夢了,再也不用去吃那些渾身都是油的鯰魚了,這半年多把洪濤都給吃膩了,每次吃鯰魚就和吃藥一樣,放到嘴裡都不敢嚼,生怕那個腥味一上來,自己就得吐。

另外金月的問題也解決了,她不用在去姥姥家等著洪濤聽課回來,而是可以和洪濤一起坐在教室後面聽課了,這也是白主任特批的,當白主任發現洪濤聽完課就跑,不在自己教研室複習後,就又來洪濤家進行家訪了,她怕洪濤沒有耐性,荒廢了學業。當聽說洪濤現在還帶著一個鄰居的小女孩一起自學時,很是激動,馬上把金月也叫來,考了考她的學習成果,然後充分肯定了洪濤這種一幫一、一對紅的無私精神,當場決定,也給金月一個旁聽機會。

這個好消息傳到金月爸爸耳朵裡,又給洪濤換來一個子彈,沒錯,這回改子彈了,整個的,還帶著彈頭,不過裡面的火藥已經沒了,看底火也是發射過的,不知道金月他爸用什麼方法,把彈頭又給安回去了。現在洪濤那個小盒裡已經有了4個彈殼和一個完整的子彈,另外還有一個簡易的彈夾,可以把子彈尾部那個凹槽卡進去,幾個彈殼排成一排,看著挺帶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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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格格不入

金月上學旁聽的第一天可比洪濤正式多了,她穿上了過節才穿的花衣服,還有一雙紅色的丁字小皮鞋,由於買來的書包太大,金月還背不了,於是洪濤用金月爸爸提供的軍用帳篷布,給金月裁了一個小書包,拿背包繩當背帶,書包上還縫了一個紅五星和一朵小花。

洪濤會自己裁剪衣服的事情也已經露餡了,因為洪濤自己穿的褲子和衣服,從外形上看和別人的都不太一樣,不是那麼肥肥大大的,全都比較貼身,再加上他個子高,就和一個衣服架子一樣,走到哪兒去都會讓人多看兩眼,當然了,如果他能長得再可愛點,人家還會再多看幾眼,一般人家也就是從他的褲子開始往上看,一邊看一邊點頭,等看到上衣領子往上的時候,就開始撇嘴了。

有一天洪濤閒得沒事幹,一邊聽這這金月背漢語拼音,一邊突發奇想,把金月的那條肥肥大大的綠軍褲給改了改,忙活了一下午,終於把面口袋改成了筒褲,結果又把金月弄哭了,這個孩子看慣了那種肥大的褲腿,猛一穿這種還不算修身的衣服,很不適應。

不過好看不好看誰都不是瞎子,晚上回家以後,金月的姐姐和媽媽肯定會開導她,那個父母不希望自己孩子穿得漂漂亮亮的呢,尤其是女孩子,這不是沒轍嘛,現在有辦法了,誰也不會告訴自己孩子說穿著面口袋比穿著帶褲線的筒褲好看,唯一讓金月媽媽不滿意的,就是洪濤把側面開縫的女褲給改成了正面開口的男褲,但這只是個小瑕疵。

現在洪濤可忙了,他不光給自己改衣服,還幫自己媽媽和金月的媽媽、姐姐改衣服,洪濤的父親對這種臭美的風氣很不滿,他堅決不讓洪濤改他的褲子,金月的爸爸這次站到了洪濤爸爸一方,他也看不慣女人、孩子們穿著瘦腿褲子來回亂晃,覺得套著兩條面口袋挺好的。

洪濤不光給金月改變了衣裝,還給她的頭髮做了一個深加工,小女孩本來只有一條向後梳著的馬尾辮,結果讓他給變成了一腦袋小辮子,好幾十根,每根都用彩色的尼龍線綁著,不是洪濤不想用彩色皮筋兒,真沒地方買去。

這回金月沒哭,看著自己一腦袋小辮子樂得手舞足蹈,估計她也看不出那麼多小辮子有什麼好看的,就是看著那些彩色尼龍線高興。可是金月的爸爸快哭了,自己女兒這個形象太出乎他的意料了,這不就是一個怪物嘛!而且最頭疼的是女兒不讓別人碰自己的頭髮,父母也不成,一碰就哭,沒事就站到鏡子面前去晃蕩著一頭小辮子臭美。

金月她爸也是個爽快人,既然女兒樂意,那就留著吧,反正都是小孩子,什麼美啊醜的,全都不重要,至於家長會不會丟臉,金叔叔比較看得開,只要沒做什麼丟人的事情,誰說他也不怕。

於是,就在金月跟著洪濤上學的第二天,他們倆就成了學校裡的一個風景。一個瘦高個、眯縫眼的男孩,抱著一個滿頭都是小辮子的女孩,和一幫明顯比他們大很多的男孩子,霸佔著學校裡唯一一個水泥做的乒乓球案子,在打乒乓球。從高中到一年級,從男老師到女老師,都忍不住過來看兩眼,主要是看這個滿頭都是小辮子的女孩到底是何方神聖。至於那個瘦高個眯縫眼的男孩,大家都認識,一般在學校裡學生對他的稱呼就是怪胎,老師對他的稱呼則是白主任的那個學生。

金月和洪濤待了這麼2個多月,在學習上肯定是長進了不少,尤其是在數學上,100以內的加減法已經難不住她了,現在她正在背乘法口訣表,漢語拼音也學完了,正在以每天3個字的速度開始認字。對於自己女兒的這個進步,金叔叔是喜憂參半,喜當然是高興女兒這些日子沒白學,照這個趨勢下去,不用等到上學,小學一年級的課程就能學完了。

憂的是女兒越來越聽洪濤的話了,而且已經是滿嘴濤哥濤哥的叫了,幹什麼都是濤哥說怎麼怎麼滴,越來越不聽自己和她媽媽的話。現在她還小,家裡還能管得住,要是再大一大,估計就沒法管了。最可氣的是洪濤那個壞小子居然帶著金月推著他那輛小竹車,徒步走到了王府井,還去百貨大樓裡逛了一圈。回來之後自己的女兒竟然和家裡隻字沒提這件事兒,要不是正好被她姐姐金星看到,估計這件事兒就一直瞞下去了。

「我這是帶她去開闊一下視野,我爸說了,讀書不能讀傻了,不能死讀書,要一邊瞭解這個世界,一邊讀書,這樣才能更快更深的理解書裡所講的道理,我又沒有錢,不能帶她去故宮裡看歷史,也不能去自然博物館看自然,那就只能去百貨大樓裡看人的生活了,這也算是人文吧。」

當金叔叔向洪濤父親告狀時,洪濤只用了一句話就把父親和金月的父親都給噎得沒話說了,這句話洪濤的父親確實說過,而且不光說,也是這樣做的,金月的爸爸也不止一次的表示支持。現在輪到自己的女兒去開眼界了,你能說不對?那不是當著孩子面說大人都在撒謊嗎!你說對?明天他們倆就敢去頤和園!

最終的結果還是妥協,洪濤答應下次再帶著金月出遠門,必須提前打招呼,洪濤的父親和金月的父親也不在這個問題的對錯上追究了,全當啥事也沒發生。

「洪哥啊,我怎麼覺得我是把女兒往火坑裡推啊!」金月的爸爸琢磨了半天,還是對洪濤的父親說出了自己的感覺。

「你這可不能怪我啊!當初我就告訴過你,我這個兒子我自己都摸不透,他整天腦子裡想的是什麼我一點頭緒都沒有,這可不是哥哥我坑你吧!?」洪濤的父親也急了,這玩意還帶找後賬的!

「不是,我不是後悔,我就是覺得吧,你們家這個小子和別的小孩不太一樣,你看他和咱們說話時那個眼神,那是小孩子的眼神嗎?他好像看著咱們是小孩子一樣,尤其是衝著我笑的時候,我怎麼看怎麼像在嘲笑我啊!」金月的爸爸趕緊解釋了一下自己這麼說的緣由。

「照你這麼說,我兒子難道是狐仙?要不就是被鬼混附體了?我說老金啊,咱能不能唯物主義一點啊!」洪濤的父親顯然沒有金叔叔這種感覺,就算有,他也不會說出來,還得玩命否認,畢竟那是自己兒子,就算他是個怪物,也是兒子。

「得,不說了,不說了,這個狐仙都出來了,咱們還是下棋吧。」金月的爸爸也覺得這個問題說不清楚,乾脆不去想。

當滿街的楊樹開始向外散發白絮的時候,夏天就就算是宣告來臨了,大家急急忙忙的脫掉了厚重的毛褲、毛衣,然後換上單衣單褲,不過顏色依然是厚重的,就像是看黑白電影,滿街都是藍、綠、白。街上、胡同裡的小孩子們就像驚蟄之後的蟲子,逐漸開始活泛起來,每天放學之後,到處都可以看到一群一夥的男孩、女孩,要不就是在拍煙盒,要不就是在跳皮筋。

洪濤從來不去拍煙盒,上輩子他都拍夠了,這輩子就不想再複習複習了,在冬天還看不太出來,到了初夏之後,洪濤和同年齡的男孩子站在一起,保證是最顯眼的那個。不光因為他個子高,眼睛又長又細,主要是他的那身打扮和看人的眼神,你怎麼看怎麼不像一個小孩,就好像是把一個幾十歲的大人縮小了之後放到了孩子堆裡。

另外他還出奇的乾淨整潔,一身裁剪得很合體的綠色上衣和褲子,永遠都是熨燙得平順筆挺,雖然由於洗得時間長了,綠色已經不那麼純正,稍稍有些泛黃,但是越這樣越能顯出他的與眾不同,一身舊衣服都能穿出毛呢套裝的感覺來。不光是外衣筆挺,裡面那件白汗衫雖然只是棉布的,但也永遠是熨燙得平平整整,領子上面還別著一個小小的毛主席像章。

其實洪濤對自己的穿著並不太滿意,這已經是他盡最大努力弄出來的衣服了,兩身綠色的、一身藍色的,都是用父母穿剩下的舊衣服改的,目前他也找不到其布料了。的確良他不太想穿,上輩子的人都講究穿麻的、真絲的、純棉的、竹纖維的,化纖的玩意不值錢,不過除了能找到白色的棉布替換的確涼襯衫之外,他還真找不到其它布料可以替代這藍、綠兩種顏色的化纖褲子。

自己有了合身的衣服,必然不能虧待了金月,沒有布料沒關係,咱有手藝,普通的白襯衫也能讓它變個樣,什麼燈籠袖啊、荷葉領啊、各種花邊啊、加幾個布帶子、弄個假腰帶、收腰、捏褶、後背鏤空……反正能想出來的花樣洪濤挨著個的給金月改,以至於金月到了後來,居然找不出一件在這個時代看來正正經經的衣服來了,氣得金叔叔和郭阿姨看見洪濤就瞪眼,但也只能瞪眼,好歹洪濤算是金月的輔導老師了,總不能教會了自己家孩子就罵老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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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裁縫小姨

天氣暖和之後,孩子們可以玩的東西逐漸多了起來,洪濤只是用糊窗戶的紙給和金月一人做了一個沙燕,洪濤的稍微大一圈,金月的稍微小一圈,上面還用水彩畫了很精美的圖樣,雖然說比不上後世裡專業做風箏的那麼精美,但是在這個時代裡已經算是很厲害的玩意了,不過就是上面畫的圖案有點讓這時的人咧嘴。

什麼叫沙燕呢?這是風箏的一種,形狀像個大字,由於骨架綁起來比較麻煩,還需要用細線把細竹篾做的骨架繃出一個很好的弧度,所以在當時算是比較高檔的一種風箏,不是專門喜好這個的人根本做不出來,小孩們玩的風箏一般叫做屁簾,就是一張長方的紙,用漿糊粘在一個x型的骨架上,骨架上端稍微繃出一個弧度,下面再粘上一個長長紙條當尾巴,就能飛了。

玩沙燕沒有白紙的,你只要做出沙燕風箏來,怎麼也得在上面畫個圖形,一般都是一個很誇張的燕子模樣,大字的上面那個出頭,就是燕子的腦袋,這一橫就是燕子的翅膀,下面一撇一捺就是燕子的兩個尖尾巴。至於畫的像不像,那就看個人手藝了,這個風箏玩的好不好,光飛得高還不成,還得講究畫工,一隻好沙燕都會畫得很精美,兩邊要對稱,差一點都讓人家笑話。

洪濤會糊沙燕風箏,但是他不會畫沙燕,原本他想把風箏大部分全塗黑的,然後配上兩隻白眼睛和肚子上的一塊白,玩一玩擬真風格,真燕子不就是全身黑,肚子白的嘛。不過畫完一個之後,引來了金月的強烈不滿,她打死不願意拿著這個黑乎乎的玩意出去放,非讓洪濤給她弄成彩色的。

這時洪濤想起來他以前學服裝設計的時候,曾經練過畫服裝效果圖,這種是需要配上模特的,也就是說先得畫上一個人體當模特,然後再給這個模特畫上你心目中的衣服,最後上顏色,這就叫8頭體效果圖。沙燕自己不會畫,畫個穿著衣服的人上去總沒問題吧,而且還是彩色的,應該能滿足金月的要求。

於是洪濤就真動手畫了起來,然後兩個大美人穿著長長的晚禮服就出現在沙燕風箏上,原本畫燕子頭的地方就是美人頭,兩個翅膀就是美人張開的雙臂,但是美人的膝蓋以下就畫不出來了,風箏的高度比例不合適,如果畫上整個模特,那就太小了,不般配。

「濤哥!她幹嘛光著膀子啊!」雖然只是多半個模特,但是金月很滿意,不過她對女模特的晚禮服比較納悶。

「這叫晚禮服,以後你長大了也能穿,女孩子穿著很漂亮,我們金月穿上也一定好看。」洪濤摸了摸金月的頭,想像了一下十幾年之後的模樣。

「那你也給我做一件吧,明天上學去我就能穿。」女孩子一般都比男孩子早熟一些,金月雖然再早熟也趕不上洪濤熟,但是剛5歲的她就已經知道從別人的眼光中感覺自己的衣服是不是好看了。

「嘿嘿嘿,你這是嫌我死的慢啊,要是讓你穿著晚禮服去上學,白主任和你爸肯定饒不了我,然後就是我爸,丫頭啊!再等幾年吧,現在你這個小身子骨還撐不起來那種衣服的。」洪濤不懷好意的看了看金月的胸和屁股,還都沒發育呢。

「那要幾歲才能穿呢?」金月沒太聽懂洪濤的意思,還在追問。

「18歲吧,最小也得等18歲以後。」洪濤隨口說了一個數字。

「還要等那麼多年啊,要13年呢,能不能有辦法讓時間過得快一點?」金月現在已經把洪濤視為全能的超人,幾乎她知道的、不知道的事情,這個鄰居家的小哥哥都知道,還能給自己做漂亮衣服,還能給自己做魚肉吃,還有糖,還能帶自己去老大老大的商場裡玩,裡面好多好多人,還有好多好多布娃娃……

「你還真把我問住了,這個問題我一點辦法也沒有,慢慢熬吧!」洪濤伸出胳膊和手看了看,雖然比上輩子這時候已經粗壯了一些,但還是孩子啊。

從這一天開始,每天吃過了晚飯,地壇門口就會升起兩隻奇怪的沙燕來,到不是形狀奇怪,而是上面畫的圖案奇怪,不是傳統的燕子,而是兩個大美人,而且還穿著光膀子的衣服。

這兩個大美人不光引來其他放風箏人的注意,還讓很多飯後帶著一家子出來遛彎的居民忍不住仰頭觀望。男同胞們一律想多看兩眼,女同胞們一邊捂著自己孩子的眼,一邊狠狠啐上一口,開始咒罵這兩個放風箏的人不是變態就是不正經。沒過幾天,這個事情就傳開了,每到放風箏的時間,地壇門口的人明顯增多,最終把派出所的警察都給招來了,風箏沒收,帶著洪濤和金月回家找家長。

當洪濤在一張白紙上再次畫出一個8頭體躶體大美人之後,兩位警察同志終於相信了這個風箏是他畫出來的,不是那個家長畫的。最終風箏還是還給了洪濤和金月,不過警察同志建議兩個孩子的家長,別再讓孩子拿著這種傷風敗俗的風箏去公共場所放了。

洪濤的父親現在都被兒子折磨得沒脾氣了,兒子現在是不整天惹事了,可是他也沒閒著,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給你惹個大事,像今天警察都已經上門了,也就是看洪濤和金月年紀小,這要是十多歲的孩子,一准就直接拉到派出所去了,今天晚上還能不能回來還得兩說著。

除了這個之外,洪濤又收了一個徒弟,不是別人,居然是他的小姨。當然了,小姨不是來和自己這個外甥學文化的,人家都已經上高中了,雖然學習成績不太好,那也犯不著讓自己上托兒所年紀的外甥來給自己補習功課,這要傳出去,還活不活了!

小姨來主要是來和洪濤學裁剪的,女孩子都愛美,當小姨看到洪濤給小舅改的那條軍綠褲子之後,忍了好幾天,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偷偷找了自己的弟弟,讓他去問洪濤,能不能教給自己裁剪這門手藝。

要說小姨還真聰明,金月的姐姐金星知道洪濤會裁剪比小姨知道的還早,但是她也只是偷偷讓洪濤給她改了一條褲子,還不敢老穿,總是在郭阿姨出車之後不在家那幾天穿,金月的媽媽是鐵路上的列車員,隔三差五就要跟著火車去外地,好幾天不回來。而金叔叔作為一個父親,能管自己的小女兒金月,卻已經管不了自己大女兒金星了,畢竟女孩子大了,父親很多事情就沒法過問了。

對於小姨這個要求,洪濤是舉雙手贊成,後世裡小姨高中畢業之後沒考上大學,能畢業都要感謝當時的學校政策,基本能混到高三不被開除的,都讓畢業。她在家一直待業,後來才託了洪濤大姨夫的關係,又是請客又是送禮的,進入了房管局當臨時工,好幾年之後才轉正,刷油漆刷出了鼻炎和氣管炎。

如果小姨能學會這門手藝,洪濤就能讓小姨不再去受那個罪裡,再過2年小姨高中畢業,估計國家的政策也允許有個體戶了,他就讓小姨去開一個小裁縫店,憑藉洪濤對未來服裝的流行趨勢的把握,不敢說能怎麼大富大貴吧,至少能是第一批萬元戶,至於以後怎麼樣,洪濤哪兒知道啊,他連自己該怎麼發展都沒想好呢。

現在別看洪濤小,整天的日程安排還非常緊湊了,上午就別說了,都在學校,白主任那張桌子又成了他和金月的複習課桌了,吃完中午飯,照例會睡一會兒午覺,1點多的時候就推著小車,帶著金月出去轉悠了,現在他已經兼任3家的生活物資採購重任,金月他爸爸也把家裡的各種本、卷、票全交給了洪濤,他家更需要一個人來幫忙,郭阿姨老不在家,金叔叔才是又當爹又當媽了,於情於理都得幫一幫。

一般到了下午3點多,洪濤才帶著金月推著小車回來,然後開始複習上午講過的課,主要是洪濤給金月講,他自己用不著複習。一直到4點多,小姨就放學了,然後洪濤就得一邊幫金月背書、批改作業,一邊從最簡單的倒鉤針、搭黃瓜架開始教小姨進行手工縫紉。再用廢報紙粘在一起,教小姨如何從最簡單的制服短褲開始進行畫圖、排版、裁剪。

裁縫這門手藝吧,要說難真的很難,學一輩子都不敢說做出來的衣服件件合身。要說容易,那就真的很容易,稍微認真點的人,2個月就能學會制服褲子和襯衫的裁剪製作全過程。這裡面有一個重要的門檻,就死要看你打算滿足什麼樣的要求。

比如說純手做西服吧,這就是一門手藝,洪濤上輩子只學了一半,就退學了,光是西服胸前的兩片內襯,就要用好幾種針法來手工縫製,縫完了之後,這兩片內襯會自然彎曲成一個弧度,和人體的胸部相吻合,這樣的西服穿起來才不會變形而且有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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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大院游泳館

就光是這兩片內襯的學問,可能學好幾年都學不會,每個人的身體結構不一樣,男士西服和女式西服的內襯弧度也不一樣,什麼樣的體型用什麼樣的弧度,這就要靠多年的經驗了。為什麼手工訂做的西服那麼貴,至少得讓你去量3遍尺寸,這就是裁縫師傅在給你找弧度呢,不光胸部有弧度,還就肩膀、領口、肘部都需要帶弧度的內襯。

至於那些流水線下來的西服,都是用化學纖維和無紡布沾出來的內襯,那玩意怕熱、怕壓、怕化學洗滌劑,穿幾次就變形了。不像裁縫們手工用好幾層麻布縫製出來的內襯,由於有納鞋底子一樣細密的針腳,不管你是有水、還是高溫或者長期壓著,只要用蒸汽烙鐵一熨燙,立馬恢復原樣。當然了,熨燙也是一門技術,洪濤也只學了一小半。

像西裝、旗袍這些高級玩意洪濤玩不了,但是像普通褲子、上衣這些東西,還是可以湊合的,至少蒙一蒙這個時代的人是毫無問題的,尤其是褲子,那是最好做的一種衣服了,屬於服裝裁剪的入門級功課。只要把襠部、腰部、褲兜這幾個關鍵部位弄熟悉了,縫紉手法熟練一些,連接時別吃布別跳線,就能做出來一條好褲子。

不過做褲子別看簡單,想要做精了也不容易,同樣一塊布料,老裁縫做完一條褲子,可能還能剩下來一尺布,新裁縫做完剛剛好,趕上一個棒槌就會裁不出來一條完整的褲子,尤其是趕上那些比較肥胖的人,這就牽扯到排版的問題了,這東西沒法手把手的教,只能靠你平時多琢磨,孰能生巧,經驗多了自然就會了。

小姨是個很仔細的人,雖然學習不太好,但是認真,還刻苦,沒事就自己拿著四處找啦的小布頭在縫紉機上練習縫紉技術,縫好了再給拆開,然後再重新縫上,直到自己和洪濤滿意為止。這裡還得特別感謝小舅舅一番,小姨和洪濤縫衣服所使用的各種尼龍線,都是他和他那幫同學從童裝廠裡偷出來的,要不光是這些線,就得花不少錢。

除了洪濤之外,其實姥姥本人就是一個很不錯的裁縫,一直到洪濤上小學,他的所有衣服,除了白汗衫是買的之外,幾乎都是姥姥給他做的。這時候的家庭婦女幾乎都會簡單的裁剪,還得會織毛衣,更厲害的還會鉤針,要不這一大家子好幾口人,全靠買衣服過日子,估計那點工資全換成衣服也不夠一家人穿的。

而且這時候也沒那麼多衣服可以買,尤其是小孩衣服,一般都是家裡給做,或者直接拿哥哥姐姐的舊衣服改,洪濤那條棉褲不就是用小姨的舊棉褲改的,那即是姥姥的手筆。

不過像姥姥她們這些家庭婦女的手藝都比較粗糙,只求能穿和結實,不太講究樣子,她們也不去琢磨那個樣子,這才會讓洪濤這個本來就是二把刀的裁縫顯露了出來。因為時代的原因,人們的生活水平正在慢慢提高,已經不滿足於結實這個功能了,開始追求衣服的美觀、挺括、貼身和個性了。洪濤要技術沒技術,要經驗沒經驗,但是他有一樣東西所有裁縫都不具備,那就是超前了幾十年的眼光,他大概知道那個時候應該流行什麼,就這一點,就足以讓他走在所有裁縫的前面。

但是洪濤自己可沒打算去當裁縫,這個活兒太辛苦了,他上輩子都已經忙碌了半輩子,這輩子不打算再這麼去和錢較勁了。至於自己到底該幹什麼,他還真沒想好,只是有了一個大概的方向。

按照他這輩子的理想,他想做一個既不用吃苦,又不用受累,還不能受窮的社會蛀蟲。最理想的辦法是去中大獎,可惜他記不清上輩子哪怕一張彩票的中獎號碼了。至於如何實現他這個理想,他還在琢磨,現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好在他能走的步數還很多,可以盡情的慢慢走、慢慢看、慢慢想。

放不了風箏也沒關係,洪濤還是有的玩,而且不能和其他小孩一樣玩那些太小孩的玩意,那樣就顯不出自己的優勢來了。他得玩點高大上的東西,至少在這個年代是高大上。玩什麼呢?去游泳!不是去河裡湖泊裡游野泳,那玩意就算洪濤父親同意,金月的父親也不會同意的,那不是找死嘛!這時候的家長除非親自帶著,否則是不讓孩子靠近水邊的,回家拿指甲往你胳膊上一劃,出現白道子就會挨揍的,洪濤選擇的是去正規游泳池裡去游泳。

這時候有正規游泳池嗎?那必須有,任何時候都是有特權階級的,大清朝那麼落後,皇宮裡還有鐵路和電話呢,所以在北京這個高官雲集的地方,游泳池還是有的,游泳館都有,只是普通人進不去或者根本不知道而已。

按照洪濤的記憶,北京應該至少有三個正規對外開放的游泳池,一個就是陶然亭公園裡的游泳池,還有一個在龍潭湖,還有一個在廣安門外的青年湖,這個青年湖不是安定門外那個。洪濤最熟悉的就是陶然亭游泳池,上學的時候他還考過那裡的深水合格證,褲衩上掛上一個布條,就可以去深水區裡游泳了。

但是陶然亭離自己家有點遠,需要步行到北新橋南邊去坐106路無軌電車,然後從北城跨越整個城區,跑到南城邊上。而且那個游泳池沒有大人帶著,是不讓洪濤這麼小的小孩進的,即使你說自己會游泳也沒用,沒人信你,也沒人和你費這個功夫。

除了這些露天游泳池之外,洪濤還知道幾個部隊大院裡的游泳池,不過那些都是內部的游泳池,一般不對外開放。但是洪濤有辦法,金月他爸爸不就是復員的軍官嗎,一起當過兵的戰友總不會都不再北京吧,只要找到一個,這個關係網就能繼續織下去。

金叔叔確實有這個本事,而且他的膽子比一般父母要大,並不太在意小孩去游泳有沒有危險,更看重這項運動對孩子的鍛鍊功能。在他的努力下,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游泳池,離家也不遠,就在小街路口北邊,這裡有個七機部的研究所,還有一個七機部的大院,裡面有個游泳館,他的戰友復員轉業之後就分到這個研究所的保衛科,答應可以讓洪濤和金月沒事去大院的游泳館裡游泳。

七機部的全稱叫中華人名共和國第七機械工業部,就是後來的航天部,再後來又分成了航天科技集團和航天機電集團。

大院這個詞兒,在北京也代表了一種特殊的文化。這個大院指的並不是居民大院,而是各大部委、軍隊的宿舍區,就像這個七機部的大院一樣,當時在北京還有很多其它的大院,光七機部的就不止一個,另外還有從一機部到八機部這些單位,還有總參謀部、總後勤部、總政治部、海軍、空軍、陸軍等等一大堆軍隊駐地,它們在北京都有自己的宿舍區,也就是大院。

大院裡的孩子和北京城裡的老百姓雖然可能只隔著一道牆,但是恍如生活在兩個世界,由於大院裡就像一個城中城,從商店到學校應有盡有,所以大院和外界處於半隔絕狀態,只有很少的接觸。

總體上說,大院裡的孩子要比普通百姓的孩子生活水平高一點,接觸的新事物也多一些,但是他們很長一段時間沒不能融入這座城市,和普通的北京孩子總是隔著一層什麼東西,雙方也就不怎麼對付。一般大院裡的孩子不會去胡同裡玩,胡同裡的孩子也不會去大院裡逛,大家在公共場所遇上之後,劍拔弩張的時候多,和顏悅色的時候少,就像一對天生的冤家對頭。

洪濤的上輩子沒怎麼接觸過大院裡的孩子,打架倒是遇到過幾次,全是敵對關係,更不可能去深入瞭解。他倒是看過一些文學作品或者電影電視裡介紹的北京大院生活,稍微有點感覺,但印象不深。對於去大院的游泳館裡游泳,他並沒感覺有什麼不妥,而且自己這個年齡應該也不會引起什麼衝突,就算是相互敵視,也要等年紀大一大,稍微懂點事的時候才會有,上托兒所的小孩衝突個屁啊,你和他說大院、胡同,他都不明白怎麼回事兒。

第一次去這個游泳館,是金月的爸爸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去的,一方面是帶孩子去游泳,另一方面也去見見原來的老戰友。這個游泳館很小,外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廠房,屋頂就是用鐵架子搭起來的,唯一的作用就是擋風避雨。游泳池也很舊,有些地方的瓷磚都脫落了,而且還不是標準的50米或者25米長度,只有不到20米長,也不知道當初是誰設計的。

金叔叔的那個老戰友和他年紀差不多,身上已經看不到軍人的樣子,穿著一件的確良短袖白襯衣和一條綠軍褲,小分頭梳的鋥光瓦亮,一看就是個幹部。人家確實也是干部,是這個研究所保衛科的科長,姓王,洪濤和金月就叫他王叔叔。金月的爸爸根本沒游泳,他和那個王科長把兩個孩子帶到游泳館之後,就在外面蹲著抽菸聊天,讓孩子們自己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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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忍無可忍

雖然是夏天,又是剛剛吃完晚飯的當口,但是游泳池裡的人並不多,小孩更少,也不知道他們都跑那裡玩去了。 人少更好,洪濤對後世裡那種煮餃子一樣的游泳館是深惡痛絕了,在那裡裡面根本就不是游泳,是泡澡呢。

「下來啊!水不深,你看,就到我小肚子!」洪濤這是睜著眼說瞎話,為了騙不會游泳的金月下水,他使勁踩水,讓身體浮了上來。

「我……我怕辮子弄濕了……」金月和洪濤混了這幾個月,也學了一身毛病,害怕不說害怕,非說怕辮子被弄濕。

「回去我再給你編,這會多編兩根,湊10根!」洪濤堵住了一個藉口。

「那我的……新衣服濕了呢……」金月又找出一個藉口來,指了指她身上穿的游泳衣。

「那不就是游泳衣嘛!濕了才好看呢,我在下面接著你,扶著那個梯子下來,濤哥教你游泳!」洪濤看著金月身上穿得游泳衣就想樂,這也是他的傑作,用3塊大毛巾給金月縫了一身比基尼泳衣,也就是金月是個小孩無所謂,要不給誰誰也不可能穿。

洪濤也給自己做了一條游泳褲,就是用一條舊短褲改的,除了在腰上加了一根繩子之外,還在兩個褲腳的地方穿上了鬆緊帶,這樣就可以避免走光了。其實像他這個歲數的孩子,光屁股下去游也沒人管,去公共澡堂裡洗澡,都可以讓媽媽帶著去女澡堂裡。

「那你背著我……」金月咬著嘴唇琢磨了琢磨,還想找不出藉口來了,只好磨磨蹭蹭的扶著梯子走到水面上,腳剛進水,又縮了回去。

「在水裡不能背著,這是規定,你看那邊那個叔叔,他是警察,專門抓小孩的,誰背著就抓誰。一會兒回家我背著你啊,乖,拉著我的手……哎……再往下一步……」洪濤指了指泳池對面一個穿著綠背心的小夥子嚇唬金月,然後連哄帶騙的把金月騙到了水裡。

「你又騙我!!!我要上去!!!」金月進了水才發現,她的腳根本夠不到水池的底兒,馬上就知道上了當,她現在已經被洪濤騙習慣了,腦子的反應能力也越來越快。

「這邊稍微深一點,那邊淺,我拉著你,咱們一起游過去,水裡沒什麼可怕的……」洪濤才不會放金月上去,好不容易騙下來的,學不會游泳就別想上去了!

金月倒是挺聽話,她拉著洪濤的手,讓洪濤帶著她往淺水區游,還按照洪濤教的辦法,閉緊嘴憋著氣,想呼吸的時候抬頭,雖然不算是一學就會,但至少是沒太牴觸,也沒折騰哭鬧。對於一個剛4、5歲,第一次下水的女孩子來講,就已經算很不錯的表現了。

游泳這個玩意吧,其實不用人教,只要有人在一邊看著,別把人淹死,然後一腳揣下水去,最好是腳不能沾底的深水,你就看著他或者她在那裡撲騰吧,一會兒就能浮起來,半個小時就會游了,再笨的人1個小時也能會,前提是別心疼。

洪濤可不敢這樣教金月游泳,到不是他心疼她,而是沒必要。就是一個玩而已,會不會又能怎麼樣,只要不怕水了,多來幾次,早晚就會學會的。

在淺水區拉著金月撲騰了一會兒,等她玩累了,讓她上岸上坐著,洪濤這才開始自己游了起來,還讓金月給他數著,看看到底能游多少個來回。

這時從游泳館門口,又進來4個小男孩,年紀都在8、9歲的樣子,都穿著白背心綠褲衩,說說笑笑打打鬧鬧的跑到了游泳池邊上,然後把背心一脫,就準備往水裡跳。

「老三!你看那個小女孩是誰家的?」這時那個最瘦最矮的孩子突然看到了坐在游泳池邊,穿著一身怪衣服的金月,馬上拉住了其中一個同伴,小聲問道。

「不認識……她還燙著頭……不是我們院子裡的吧?老五,你認識嗎?」那個叫老三的孩子個頭最高,臉方方的,看了金月一會兒,又去問另一個小孩。

「沒見過,應該不是我們院子裡的,要不咱們去逗逗她?」那個叫老五的孩子白白淨淨的,還留著已經蓋住了額頭的長發,就是眼珠子太靈活了,老是閃來閃去的。

「走……我們去她那裡下水,濺她一身,你看她穿的是什麼衣服啊?怎麼還是兩節的?」老三積極的相應了老五的號召,並且提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來。

「我在電影裡看過,這是外國女人才穿的游泳衣,她是個走資派!走,我們去批鬥走資派去!」老五看來接觸的事物比較多,居然還知道這種泳衣的來歷,不過他給金月扣的這頂帽子,稍微有點大了。

4個小男孩鬼鬼祟祟的走到了金月的後邊,然後由那個老三帶頭,一個接一個的跳到了金月面前的水裡,濺起來的水花弄了金月一身,也嚇了小女孩一跳。

「小濤哥……小濤哥……他們弄我一身水……」金月從岸邊站了起來,向還在水裡游泳的洪濤求救。

「上這邊來,別理他們!」洪濤聽見金月的叫聲,回頭看了看,大概明白髮生了什麼,這裡不是自己的地盤,小舅舅來了也不好使,還是躲著吧。

息事寧人有時候會適得其反,金月雖然撅著嘴躲到了深水區這邊,但是那4個小子並沒打算見好就收,見金月躲開了他們的騷擾,總不能追著一個小女孩太過分,畢竟游泳館裡還有很多大人在,於是他們又把目標轉向了洪濤。

「嘿,小孩,你是那兒的?誰帶你來的?」那個最先說話的瘦子攔住了洪濤的去路,還用水撩了一下洪濤的頭,很囂張的問道。

「保衛科科長,姓王。」洪濤說完之後打算繞開他,但是又一個方臉的孩子擋住了自己的去路,旁邊還有兩個小孩也圍了過來。

「你不是我們院子裡的,幹嘛跑我們這裡來游泳!」那個瘦子比較欠,一看自己人多,對方年紀也小,膽氣立馬壯了起來,再次把水撩在洪濤臉上。

「……」洪濤看了看情況,一句話也沒說,扭頭就用最快的速度往岸邊游,不管對方到底想幹嘛,自己就一個人,絕不能在水裡被他們圍住,那樣一點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了。

打架這個運動還是很有技巧性的,尤其是處於弱勢的時候,你必須想好是跑還是打,不能猶豫。而且千萬別站在牆角或者牆根裡,必須讓身體隨時可以移動,如果站著不動,那你就等著拳拳到肉,一旦被打倒,後面有牆頂著你,對方腳踢過來,百分百的力量全都被你身體或者臉接受了,容易受傷。

洪濤肯定不能跑,這到不是為了面子,如果是他一個人,他早就撒腿跑了,但是金月還在,總不能扔下她自己跑吧,所以硬著頭皮也得頂住,最好能拖到金叔叔他們回來。

「小月,去找你爸爸去……」洪濤爬上岸之後,背對著還在水裡的那幾個小孩,對金月悄悄說。

「你跟我一起去吧……」金月也看著水裡那幾個明顯是在追趕洪濤的小孩,也知道情況不對了。

「快去,別哭,快跑!」洪濤使勁瞪了瞪自己的眼睛,儘量拿出威嚴的一面,終於算是起效果了,金月站起來一溜小跑就奔門去了。

「那個小女孩去叫人了,我去追她,你們揍他!讓他叫人!」小瘦子第一個爬上了岸邊,看到金月跑向了門口,他努力往上爬著,想去追小女孩。

「去你媽的吧!」洪濤快走了幾步,帶著助跑的力量,照著剛把上身爬上池岸的那個小瘦子的臉就是一腳。

「啊!!!噗通……」小瘦子直接被洪濤這一腳給踹了下去,帶著一聲短促的慘叫,一頭摔進了泳池。

「老三!揍他,別讓他跑嘍!」這時另一個小孩已經從扶梯下爬了上來,切斷了洪濤的退路,另兩個孩子一個返回水中去救自己的同伴,一個也從另一邊爬了上來,給洪濤來了一個前後夾擊。

「啊!……」洪濤一點沒遲疑,照著那個最壯的孩子衝了過去,嘴裡還大喊著,一方面是威懾對手,另一方面是提醒泳池裡的大人,這邊打架了!

洪濤之所以選那個最壯、最有威脅的孩子沖,這也是打架的經驗,你把最壯的孩子纏住,身上挨得拳頭就不是最重的了,如果你把最壯的放開,那他就可以毫無牽掛的揍你。

「啊!……哎呦……啪嚓……嗷!!!」最壯的那個叫老三的孩子沒想到洪濤這麼生猛,上來就衝自己來了,由於他剛剛上岸,腳下都是水,游泳池邊的地上也沒有什麼防滑措施,只是地面比較粗糙而已。洪濤往上一沖,老三心裡也有點怵,腳下一退,下盤就有點不穩,被洪濤再這麼一撞,兩個人直接就倒在地上了,但是那聲慘叫卻是老三發出來的,他的小jj上著著實實的挨了洪濤一拳,疼得再也顧不上和洪濤拉扯,身體都攢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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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打架的技術

「哎呦。 ……」不過洪濤也不太好受,自己的膝蓋蹭在地面上,火辣辣的疼,身體才剛剛爬起來,另外那個白白淨淨長頭髮的孩子就撲了過來,又把他按在地上,騎到了他的身上,使勁把他的腦袋往地上按。

洪濤不管發育得如何快,也只是和同齡人比而已,這幾個孩子看上去就比他大好幾歲,身高、體重、力量都不是一個級別的,被這個白淨的孩子騎在身上之後,洪濤就是去了翻身的機會。好在這個孩子並不會打架,只知道死死按住洪濤,並沒有對洪濤最脆弱的臉部進行有效的攻擊。

久經沙場的洪濤那兒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雖然身體不能動,腦袋和右胳膊也被死死按住,但是他的左胳膊還是自由的。於是洪濤找準那個小白臉腦袋的方向,攥緊了拳頭,從下向上就是一個衝天炮。

「啊……啊……啊……」一聲慘叫響徹了整個游泳館,甚至還出現了回聲,壓在洪濤身上的那個小白臉雙手捂著自己的臉,就倒向了一邊。

「別打了!別打了!……」洪濤剛把壓在身上那個小白臉推開,還沒爬起來,只覺得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胳膊,然後整個人就被從地上提了起來。

幾個聞訊趕過來的大人迅速制止了這場小規模鬥毆,洪濤被拉到了一邊,地上躺著的那個大個子和小白臉也被扶了起來,還有人在岸邊把水裡那個小瘦子也拉了上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這時金叔叔和那個王科長也跑了進來,看到岸邊一片亂糟糟,有兩個孩子臉上還都出了血,立馬慌了神。金叔叔分開人群,一把從一個人手裡把洪濤拉了過來,大聲問著。

「他們4個人追著打我,還把我摔在地上,您看,我腿都破了!」洪濤把腿伸了出來,讓金叔叔看膝蓋上擦破的地方。

「不對,是他先動手打猴子的,都把猴子的鼻子踢破了。」那個唯一沒進入戰團的小孩開始分辨,指責是洪濤先動的手。

「廢話,你們4個人要追我,難道我得背著手等著你們來打我?在水裡是誰用水撩我的?是誰喊要去抓那個小女孩不讓她出去喊大人的?你們幹嘛怕她喊大人來?心裡沒鬼用的著怕大人嗎?這麼點小孩你就不學好,學會調戲女孩子了,你那個學校的?明天我就上你們學校去,問問你們老師是不是這樣教學生的!」洪濤現在最不怕的就是文鬥,千萬別武鬥,論起耍嘴皮子來,沒理他也能攪出理來,更別說現在讓他佔著理了。

「爸爸,他們用水潑我,還在水裡追小濤哥,他們都是壞孩子!」金月這句話插得非常有水平,再加上她眼淚汪汪的表情,馬上為洪濤增加了不少同情分。

「金營長,抱歉啊,嚇著你們家女兒了,這些孩子也忒不讓我省心了,今天晚上有電影,我以為他們都去看電影了,就離開這麼一會兒,誰知道就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先去看看他們的傷勢,您先帶著孩子們回去吧,有什麼事情改天再說。」那個王科長大概聽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小孩子打架他也沒往心裡去,打算就這麼不了了之。

「小三……小三……小五……小五……這是誰把我們家孩子打成這樣啦,是誰幹的!」就在這時,從外面又跑進來一個中年婦女,看到地上躺著的大個和旁邊一臉血的小白臉,連傷情都沒問,叉著腰就喊了起來,吐沫星子橫飛。

「呦,孫大姐啊,沒什麼事情,小孩子打架,您還是先看看孩子的傷吧,要不先送醫務室吧。」王科長走了上去,打算安撫一下這位母親。

「王科長,你看看我們家孩子,都被打成這樣了,你怎麼不管啊!誰打的,把他抓起來送你們保衛科啊!再不成送保衛處!人呢?他人呢?」那位中年婦女看到王科長之後,聲音又提高了八度,噴得王科長直往後躲。

「媽,就是他打的我,還有我哥!」坐在地上捏著鼻子的小白臉用手扯了扯中年婦女的褲腿,指著洪濤向自己母親告狀。

「誰!?」中年婦女順著兒子手指的方向看了洪濤一眼,以為自己看錯了,在她腦海裡,能把自己兩個兒子打成這樣的,一定是大孩子,眼前這個孩子從個頭和面相上看就知道歲數還小。

「就是他,他先踢了猴子一腳,然後把我哥打倒了,還把我鼻子打破了。」小白臉捂著自己的鼻子,悶聲悶氣的數落著洪濤的罪狀。

「你個小兔崽子,你是那家的!幹嘛打我兒子,你父母呢?」中年婦女確定了這個小孩就是凶手之後,兩步就走到了洪濤面前,居高臨下的衝著洪濤大吼,看那個樣子就像要把洪濤吃了一樣。

「我說這位阿姨,我現在知道你們家兒子為什麼敢在公共場所耍流氓了,原來根子在你這裡啊,看您說的這個話,張嘴就罵人,還是當著這麼多小孩的面,你這樣能教育出來好孩子嗎?他們都是隨了你了!」洪濤站在中年婦女面前紋絲沒動,只抬起一隻小手,作勢在臉前面擋著噴過來的吐沫星子,然後用還沒變聲的嗓音,慢條斯理的回答著她。

「你……你說誰耍流氓!你說誰耍流氓!你把我們家孩子打成這樣,你還有理啦?王科長,你來評評這個理,這個孩子是誰家的?他的家長呢!」中年婦女沒想到洪濤是這個反應,一時讓洪濤給說愣了,看到周圍圍觀的人都在偷偷樂,馬上轉變了策略,不打算再和這個小孩鬥嘴了,她知道她佔不到便宜。

「我就是他的家長,您有什麼事情可以和我說,事情的經過我沒有看到,不過剛才您還沒來的時候,這幾個孩子已經大概說清楚了。您家的這兩個兒子,還有另外那兩個孩子,先是用水潑我的女兒,然後又要在水裡去追我這個侄子,阻止他們去叫大人來,最終我這個侄子為了保護他的妹妹,才和他們打了起來,至於受傷的問題,我侄子的腿也被打破了。這位大姐,我看咱們這樣吧,自己的孩子自己帶回家裡去教育,好不好?」金叔叔這時站了出來,繃著一張臉,和那位中年婦女交涉了起來。

「這是你說的,誰看到了?誰看到了?我還說是你們家孩子先打的我兒子呢,想這樣就算了,沒門!」中年婦女一點沒有商量的意思,瞪著眼看了周圍那些人一圈,看到沒人站出來說話,氣勢就又上來了,轉而開始向金叔叔噴射毒液。

「這位阿姨,您還好意思說我打他們,你問問你兒子幾歲了,你在問問我幾歲了,我還不到5歲,連小學都沒上呢,如果你兒子這麼廢物,連一個5歲小孩都打不過,那這樣的兒子還養著有什麼用。再說了,您那隻眼睛看到我打他們了,他們那是因為地滑摔的,如果您不信,那咱們就去派出所,讓他們調查調查,到底是誰的問題,不過您兒子在公共場合耍流氓這個事情,咱們也得當著派出所的人一起說道說道,看看到底是誰的錯。」洪濤怕金叔叔吵不過這種標準的潑婦,趕緊又站出來發言。

「派出所就派出所,我還怕你了,走!去派出所說理去,我們家孩子不能就這樣白被你們打了,王科長,你也一起去!」這個潑婦還真是硬氣,一點虧都不肯吃,一把抓住金叔叔的胳膊就不撒手了。

最終事情還是鬧到了派出所,不是王科長不想管,他這個保衛科只能處理研究所和大院裡的事情,牽扯到外面的人,他就無權處理了,只能去派出所。

其實這種事兒去哪兒都一樣,只要洪濤把自己的年紀一說,再加上金月這個年紀,只要是腦子正常的人,全都不會認為一個5歲的小孩能把3個8、9歲的孩子打成這樣。而且洪濤還一口咬定,自己從來沒打過他們,他們的傷都是由於地上有水比較滑自己摔的,不光他們摔傷了,自己也同樣摔傷了,腿上正流血呢。

至於為什麼那3個孩子摔得那麼重,自己摔得比較輕,洪濤沒去分析原因,派出所的警察也沒問,這就是運氣問題了,誰摔跟頭的時候還能控制自己摔那個部位,活該倒霉唄。

雖然那個中年婦女剛到派出所的時候是又哭又鬧,撒潑打滾要上吊,但是派出所的警察可不怕這個,任她那地上叫喊,挨個問完幾個孩子之後,最終做出了決定,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並且對那4個小子提出了嚴厲的批評,主要是針對在公共場合騷擾金月的問題。

「王叔叔,給您添麻煩了,那個女人不會再去找您鬧吧?」從派出所出來,洪濤衝著那個王科長鞠了一躬,表示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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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老琉璃

「呵呵呵,這孩子還挺懂事,老金啊,今天這個事情對不住啦,這個女人是總務科長的愛人,在大院裡也是出了名的不講理,你們就多擔待擔待,趕明啊,再來游泳的時候我帶著你們去,就在邊上看著,他那幾個小子還敢來找麻煩!」王科長笑得很不自然,看來他也不是一點麻煩都沒有,畢竟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同事,不過嘴上說的還是很客氣的。

「唉,我也不多說了,哪天有時間,去我家裡待會,叫上小周,一起喝點,我先走啦!」金叔叔也是很無奈,本來是個好事,結果鬧成了這樣。

離開派出所之後,金叔叔帶著金月和洪濤三個人,步行回到了家裡,然後又把這件事兒和洪濤的父親簡單的叨嘮了叨嘮,洪濤又挨到了父親的一頓批評,反正沒錯也是錯了。洪濤倒不在意挨不挨批評,他可惜的是這麼一個離家近的游泳館以後是沒法去了,雖然那個王科長說得挺好聽,但是經過這麼一檔子事情,你還怎麼好意思再去麻煩人家呢。

游泳是游不成了,大夏天的屋子裡也沒空調,電扇都沒有,洪濤能坐得住,但是金月坐不住,總喊著要出去玩,還得讓洪濤帶她一起去玩,可是玩什麼呢?

「我帶你粘蜻蜓去吧,回來還可以喂雞,去不去?」洪濤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個好玩的東西來,只能是重操舊業,找自己最熟悉的東西了。

「好……可是我怕吊死鬼……」金月比較怕蟲子,女孩子一般都怕。

「我我在呢,我一腳踩死它,不怕!」洪濤跺了一下腳,顯示了一下男子漢的威嚴,然後金月就咧開嘴笑了,不怕了。

吊死鬼學名叫尺蠖,和吃貨一個音,是一種白綠色、筷子粗細、3釐米左右長短的肉蟲子,一般槐樹上最多。北京胡同裡一般就是3種樹,槐樹、柳樹和楊樹,那時候沒人給這些樹打藥,所以一到夏天,每種樹上都長蟲子。

槐樹上有吊死鬼,柳樹上長硬殼蟲,楊樹上長洋剌子(毛毛蟲)。這些蟲子裡,洋剌子最討厭,大人小孩都是敬而遠之,碰到皮膚上又疼又癢癢。硬殼蟲一堆一堆的趴在樹幹上,看著就膈應,也沒人喜歡。但是吊死鬼就不一樣了,它們會從樹冠上吐著絲垂下來,晃晃悠悠的吊在半空中,人從樹下走過後者騎車路過的時候,很容易就掛到人身上了。

這玩意不咬人,也不扎人,就是一弓一弓的在你身上爬,女孩子很害怕,但是男孩子一般不怕,他們經常會抓一隻吊死鬼,偷偷放到女孩子的鉛筆盒裡,等她發現的時候大喊一聲,以此為樂。洪濤也經常這樣幹,有時候覺得不過癮,還直接把吊死鬼塞到女孩的脖子裡,然後看著她們哇哇的哭。

這樣做的後果要不就是讓老師抓住,樓道里罰站去,要不就是被人家家長抓住,罵一頓或者挨兩腳。可是過一會兒就忘了,改天該這麼幹還是這麼幹,小孩子嘛,都是記吃不記打的。

粘蜻蜓,就是用一根長桿子,桿頭上抹上一點很粘的東西,然後慢慢伸到落在樹枝上休息的蜻蜓後面,往它翅膀上一碰,它就被粘住動不了了。這個很黏的東西一般都用膠皮來熬製,也有用白面糅製麵筋的,不過在城裡,膠皮比白面好找。不管是自行車內胎、橡皮筋、橡膠手套之類的,都可以熬製,洪濤用的東西更高級,是醫院裡輸液的那種橡膠管子,這玩意是天然橡膠做的,熬製之後效果更好。

熬膠很簡單,找一個小鐵盒,把膠皮用剪子剪碎,然後放到火上烤就可以了,等膠皮都融化成濃稠的液態,再把小鐵盒放到水管子下面用涼水沖沖,這樣液態的橡膠會更加粘稠,抹在竿尖上不會往下流。

洪濤的桿子就是他那根釣魚竿,不過這還不夠,因為只有3米長,夠不到更高的樹冠,而那些蜻蜓因為下面老有人來人往的,所以都落在很高的地方。這倒難不住洪濤,他跑到姥姥家的院子裡,找到一根搟麵杖粗的竹竿,然後把釣魚竿的尾部插進去,用繩子綁好,這就齊活了。

粘蜻蜓的工具準備好,還不能馬上出動,因為外面的太陽很毒,洪濤曬黑了無所謂,金月不能曬黑,得保護!怎麼保護呢?洪濤有辦法,他給金月做了一頂大大的太陽帽,帽圈是家裡備著綁煙囪的細鐵絲,布料是小姨不知道給誰改裙子剪下來的花布,好像還是的確良的。

這種帽子在上世紀80年代很流行,平時不戴的時候,可以把帽圈撾成一個8字,然後對折,整個帽子就只有腦袋大小了,放到書包或者兜裡一點不佔地方。用的時候一鬆手,帽子就自動彈開了,像個小雨傘大小,戴在頭上可以防曬。其實都是瞎扯,那時候的布料防紫外線的功能很弱,又沒有反光塗層,只能防曬,防不了紫外線。

洪濤就是按照那種帽子做的,不過他沒有彈性很好鋼絲來當帽圈,所以他給金月做的這個太陽帽只能是一個形狀,不能變形。但是這樣金月也很滿意,她有一頂別人沒有的帽子,還是花布做的,這個歲數的小女孩只知道花布好看,其它審美觀點還沒形成呢。

不光給金月打扮了打扮,洪濤自己也收拾了收拾,把原來的短袖白襯衫和制服短褲換掉,換上用父親舊工作服改的坎肩和短褲,這叫工作裝,粘蜻蜓不是什麼乾淨的遊戲,光是抱著那根破竹竿子,就能蹭一聲髒。

兩個小孩舉著5、6米長的竹竿子,在胡同裡走走停停,一旦發現樹梢上有蜻蜓,就慢慢的竿尖子湊過去,以洪濤的技術,基本是十拿九穩。粘蜻蜓需要技術嗎?那是必須的,首先你得眼睛好,能在一大堆綠葉襯托下,找到蜻蜓,然後你還得動作正確,要讓竿尖從蜻蜓的身體側後方接近它,還得慢,因為蜻蜓是複眼,視角很廣,幾乎是360度,唯有身體側後方是視線的死角,而且它對活動的物體有視覺,對靜止或者很慢的物體反應不及時。

粘下來的蜻蜓如果講究點的,會放一個鳥籠子裡,這得家裡大人喜歡養鳥才有,洪濤家裡沒人養鳥,也就沒這個籠子了。再次點就放在一個用窗紗做的籠子裡,洪濤沒來得及做,所以也沒有。他用的是最簡單的方式,就是把蜻蜓腦袋夾在自己手指縫裡,每個手指縫一般夾2只,到了初中的年紀,最多可以夾四隻。

別小看用手指夾著蜻蜓腦袋,這也是一門技術,你不能太用力,太用力就把蜻蜓夾死了。你也不能太放鬆,太放鬆的話,蜻蜓會轉頭用牙齒咬你的手,別看蜻蜓小,牙可不小,咬人疼著呢。另外你的手不光是夾著蜻蜓,你還得拿著竹竿繼續粘呢,所以沒玩過這個的、不服氣的人可以去試試,看你能夾住幾隻。

有玩過這個的朋友又說了,夾這麼多蜻蜓,它們身上的膠會不會粘在一起啊!確實會,粘下來的蜻蜓身上都帶著膠呢,不過這時就要看你熬膠的技術了,膠太稀了,就容易粘蜻蜓一身,順便也粘你一手,膠太稠了,粘度又不夠。所以膠要熬得不稀不稠,既不會粘得到處都是,又可以把蜻蜓粘住,而且拿下來之後,蜻蜓身上幾乎沒什麼膠的痕跡,這就和大廚掌握火候一樣,是個長期積累的經驗。

金月只負責一手拿一隻蜻蜓,多了她拿不了,吃冰棍的時候還得騰出一隻手來,那隻蜻蜓就得靠洪濤用嘴叼著翅膀了。兩隻手都拿滿之後,就回姥姥家,然後把蜻蜓翅膀撕掉,扔在雞窩門口,2只大母雞一口一隻,瞬間全吃光。這時候的人沒油水,雞也跟著倒霉,能有幾隻蜻蜓吃,就算是過節改善伙食了。

用同樣的辦法,還可以去粘嘰鳥,北京叫嘰鳥,學名叫知了,還分了好多不同的種類,有一種小個的,叫伏天,因為它總是在天氣最熱的時候叫喚,叫出來的聲音你仔細琢磨一下的話,很像是在喊:伏天兒……伏天兒……

嘰鳥除了成蟲可以抓這玩之外,嘰鳥的蛹形態也可以玩,北京叫嘰鳥猴。它長得和成年嘰鳥不一樣,全身披著硬殼,和麻醬一個顏色,爪子上全是尖刺。每到夏天的晚上,它會從鬆軟的泥土裡鑽出來,然後爬到附近的大樹上,用它的爪子抓住樹皮,用一晚上的時間就會破殼而出,變成一隻長著翅膀的嘰鳥。

這個玩意能吃,用油炸一炸很香,但是北京人很少去吃。即使當時大家肚子裡都沒什麼油水,但也沒有人想著去大批大批的抓嘰鳥猴吃。這個道理就和鯰魚一樣,人們講究一個面子,固守著一些摸不著看不到的東西,這就是城市的氣質,每座城市和每座城市的氣質都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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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自行車

如果是在胡同裡粘成年嘰鳥的話,洪濤這根桿子還是有點短,這時胡同裡的樹都很高,嘰鳥這個玩意哪兒高往哪兒爬,怎麼也得弄個8米以上的長桿子去粘,這可是一個力氣活兒,洪濤目前還舉不動那麼重的桿子。

洪濤時常在想,如果去買一根15米的魚竿去粘嘰鳥這該多牛x啊!拿在手裡也就2斤多重,不用的時候還不用扛著,收縮起來也就一米多長,用的時候一節一節伸出去,保準在這一片是頭一號,10歲以下的小孩全得用羨慕嫉妒恨的眼神看著自己,巴不得過來摸一把。

但也就是想一想,這時的魚竿還是奢侈品,就和在後世裡去買名牌高爾夫球杆一樣,一根8米長的魚竿快趕上一個月工資了,這得多燒包的人,才會用一個月工資給孩子買一根魚竿去粘蜻蜓、嘰鳥玩去啊。

其實老年間的bj人不蜻蜓、蜻蜓的叫,他們給蜻蜓的不同種類分別起了不同的名字。比如比較常見的那種身體黃色的叫老琉璃,估計是因為它們身體的顏色和琉璃瓦一樣吧。

除了普通的黃色蜻蜓之外,還有一種綠色或者藍色的蜻蜓,個頭更大、更漂亮,在bj把它們叫做老籽兒、老桿兒,老籽兒是母的,尾部有個圓形的東西,老桿兒是公的,體色非常鮮豔。這兩種玩意白天很少見,基本粘不到,天兒一擦黑,它們就飛出來,飛得非常快,很難抓。

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限的,也不知道誰沒事閒的總結出來一個抓老籽兒的經驗,那就是找個有老籽兒的地方,弄一個拳頭大小的白紙團,用繩子拴住,拿在手裡掄成一個圈,越快越好,然後另一隻手拿著蜻蜓網準備著。這時的老籽兒會不顧一切的往你飛舞著的白紙球上撞,你看準機會用網兜頭一撈,就是一隻。

蜻蜓網也是當時小孩自己做的,竹子當圈,用棉線在這個圈上像編漁網一樣,由外至內編成一張網,講究點的還會用不同顏色的線編出花紋來,一圈一圈的煞是好看。這玩意洪濤沒有,但是小舅舅有一把,是姥爺給他做的,手柄上還纏著銅絲。有時候吃過了晚飯,實在是閒的沒事兒了,洪濤就喊上金月,把小舅舅的蜻蜓網拿著,一路小跑跑到護城河邊上,這裡已經有不少大人孩子在輪著白紙球抓老籽兒。

洪濤必然不能和這些俗人在一起搶地方,他必須玩出花樣來,也不辜負他穿越人士的身份。別人在河岸上抓,他直接找一塊比較淺的地方,趟著水下河,站到河中間去抓。這時的北護城河水最深的地方也就不到一米,有些地方堆滿了石頭,水也就到膝蓋。

蜻蜓這種東西,來回飛是在抓蟲子吃,啥地方蟲子最多?不是岸邊,而是河水上面。當太還沒黑的時候,你低頭衝著天看一看,河面上的小飛蟲都成團,所以河面上的老籽兒也最多,都是貼著河面低飛。在這裡輪著白紙球效果最佳,而且你還不用拿著蜻蜓網來回扇呼,直接往水裡一扣就ok了,蜻蜓翅膀沾了水,一時半會就飛不起來了。

不過這種方式不能持久,因為河面上不僅蜻蜓、老籽兒多,蚊子也多,站時間長了,誰也受不了,當時又沒有驅蚊劑什麼,頂多是噴點花露水或者抹點清涼油,基本不管用,站裡面一會兒,就給咬一身包。

老籽兒抓住之後,就可以玩一玩了。比如說把它的尾巴上拴上一根棉線,然後綁上一根火柴。這個重量正好能讓它想飛又飛不高,飛一小會兒之後就得落地,然後它後面就會追著一群孩子,嗷嗷喊叫著滿胡同的跑,天不黑透了,都不帶回家的,家長拉都拉不回去。快樂這個玩意,原來就是這麼簡單,一直小蟲子,就能樂好幾個小時,大夏天跑得全身都是汗。

洪濤很羨慕這些小孩簡單而又純粹的快樂,他也曾去追過、去跑過,快樂沒換來,換來一身汗,還得去廁所裡沖澡去,身上有汗他睡不著覺。試了幾次之後,他知道自己是找不回這種快樂了,自己的心靈已經被污染了,就像白紙上掉了一滴墨汁,不管你怎麼擦,也不可能完全擦掉,況且自己這張白紙上已經不是一滴墨,簡直都快成黑紙了,你得問還有幾個地方是白的。

「小濤哥,賣冰棍的奶奶來了,咱們去幫她推車吧!」和一群小屁孩跑的滿臉通紅的金月玩累了,又和洪濤蹲在了一起,然後捅了捅洪濤的胳膊,又指了指遠處那個白色的冰棍車。她和洪濤待久了,說話也變得掛完抹角的,想吃冰棍不說想吃冰棍,非得說要幫老奶奶推車。

「哎……你和我小舅就是兩隻螞蝗啊,早晚把我的血都吸乾嘍!」洪濤從兜裡摸出一個5分鋼鏰遞給金月,看著她甩動著一頭小辮子跑向冰棍車,愈發感覺到一種無力,光靠姥爺和父親給的那點散碎銀兩,自己恐怕已經支撐不到上小學了。

「錢啊!你這殺人不見血的刀!」洪濤其實一直都沒忘了掙錢這個事情,可是穿越過來都快一年了,他也沒想出來一個能掙錢的方法,尤其是適合自己這個年齡的方法。

原本他還指望著用那個土暖氣換點錢,結果讓大姨夫拿走發揚光大之後,除了隔三差五的往姥姥家和自己家裡送雞蛋、花生、水果之外,人家給錢父親也不要,更不可能直接給自己,這個機會等於是白費了。可是還有什麼東西是在這個時代能賺錢而又不會引人注目的呢?洪濤百思不得其解。

「你去找你們同事借一借試試啊,你都還沒試呢,怎麼知道不成了!我天天上班擠公交車慢不說,還容易遲到,你倒是有車騎了,那我呢?」晚上回家的時候,洪濤剛走到屋門口,屋裡就傳出母親的聲音,洪濤站住腳步聽了聽,好像是母親要買自行車,但是工業卷不夠,讓父親去找同事借,結果可想而知啊,父親肯定是百般推脫不肯去唄。

「別人家裡也困難,我怎麼好張這個嘴啊,要不以後我騎車送你吧,把你送到單位我再走。」父親果然是不肯去舍臉。

「如果你上午沒課呢?你也送我?」母親提出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父親不是坐班制,有課才去上班,沒課就不用去。

「……」父親不說話了,他經常看書看到凌晨,典型的夜貓子,讓他天天早起也不是不成,但是不到去晚了批鬥的份兒上,他很難做到。

「媽,別逼我爸了,他臉皮薄,自行車的事情我給您想辦法吧,不過您得給我點錢……大概8、90塊錢吧,過幾天我給您弄一輛來。」洪濤聽著聽著突然心頭一動,開門走了進去。

「……去沖澡去吧,省著點用水,咱們家這個月的水費又是全樓第一!」母親沒搭理洪濤,順手把毛巾扔給他。

「您聽我說啊,我真的有地方給您弄自行車去,而且還是全新的,就是沒有整車的發票,不過所有的零件都有發票。」洪濤把毛巾放搭在自己肩上,很神秘的湊到父母跟前,小聲的說。

「所有零件都有發票?什麼意思?」父親從洪濤的話裡聽出點眉目來。

「嘿嘿嘿……我想出一個辦法來,爸,您去過前門的自行車商店嗎?」洪濤坐到了床上,不由自主的翹起了二郎腿。

「去過啊,去買內胎,怎麼了?」父親還是沒明白洪濤要說什麼。

「我問您啊,自行車商店裡賣的零件全不全?」

「挺全的……」

「買自行車零件要不要自行車票?」洪濤兩隻眼睛都快笑沒了。

「你……你要買零件自己攢自行車!!!」父親終於聽明白了,他瞪著眼珠子看了母親一眼,然後兩個人一塊兒瞪著眼珠子看洪濤。

「您別這個表情啊,我要是說自己攢火箭什麼的,肯定是吹牛呢,一個破自行車,又不是什麼高科技,有什麼不能自己攢的啊!您要是不相信,咱們可以試試,我用您的自行車當試驗品,咱爺倆把它都拆了,然後我給您攢上,您看成不成?」洪濤又開始誘惑父親。

「你要是攢不上呢!」母親還是比較清醒的。

「做事情就沒有百分百成功的,都是有風險的,我只能保證我能攢上,至於您信不信只有試過才知道。大不了咱們一家抱著零件再去自行車商店,花錢讓人家給攢上唄。」洪濤真的無法證明自己有這個能力,只能把希望寄託在父親身上。

「那成,我豁出去了,等星期天的,咱爺倆試試!」父親讓洪濤說動心了,如果真能成功,他就不用去給母親借自行車票了,這個誘惑很大。

「先等等,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沒工具咱怎麼試驗啊?」洪濤又提出一個嚴峻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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