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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 教小舅早戀

「對,我和你有幾句話想說,這兩位美女,給留個私人空間唄。 。」洪濤仔細看了看臭大姐,還真別說,她長得還真不錯,皮膚白白的,還有一雙笑眼,一笑就彎成了一對兒月牙,配上那兩個酒窩,很誘人。而且這時候的女孩子基本都是素顏,看著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兒,不會有背影殺手那類的人存在,就和買東西一樣,貨真價實!

「你說吧,找我什麼事兒?」和她一起的那兩個初三的女孩顯然也認識洪濤這堆臭狗屎,雖然很好奇,但也沒說什麼,轉身離開了窗戶這裡。

「我小姨,哦,對,就是我小舅的姐姐,她會裁衣服,你看我身上穿的都是她給改的,怎麼樣?不錯吧?你這條褲子料子不錯,就是稍微肥了點,顯不出你苗條的身材。我小姨為了感謝你昨天晚上幫著我小舅喊人,所以邀請你去我家,幫你改一條褲子,免費的,你看怎麼樣?我小舅費了半天嘴皮子,才說動我小姨,他說你是學校裡最好看的女孩,如果不能穿上最合適的衣服,這就是極大的浪費,毛澤東說過,貪污和浪費都是極大的犯罪!而且我小舅的眼睛已經腫了,今天沒法上學,你作為他的同學,是不是也得去看望看望啊,關心同學嘛,對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溫暖,我中午放學之後在小賣部等你,不見不散啊!」洪濤一半真話,一半廢話,白話了半天,把臭大姐都說蒙了,然後也不等她反應過來,揮了揮手,就下樓了。

對待這種情竇初開的女孩子,你不能等她明確表達同意或者不同意,你不要臉人家還要臉呢。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命令,你願意來那就說明了一切,你不來也沒關係,找機會咱再湊上去,反正都在一個學校裡,天天見面,你想躲都沒地方躲。當然了,按照洪濤的性格,頂多試兩次,人家真不樂意,那就別追了,死纏爛打不是洪濤的風格,咱追求的是兩廂情願。

中午洪濤為了小舅的事情,連路隊都不帶了,直接委派給家最遠的那個同學,然後一路小跑,來到了學校大門和自己家之間的那個小賣部門口。咦!居然沒看到人影!洪濤覺得自己的魅力好像有點下降啊,以前自己上初中的時候,這一招很管用的。

「美女……我來晚啦,抱歉啊,我們不像你們,下學就能走,我們還得排路隊,所以耽誤了。走,找我小姨去!」不過很快,洪濤又恢復了自信,臭大姐沒在小賣部門口,人家在小賣部裡面呢。

「你小姨真的能替我改褲子?」臭大姐根本沒有說好和不好的機會,洪濤已經開門走出去了,她只好快走幾步追上這個大男孩,然後沒話找話說。

「你不住這邊不知道,我小姨改的衣服最棒了,街坊鄰居都找我小姨改,而且她還會做新衣服,樣式你都沒見過,瞧好吧您。」洪濤既然知道了臭大姐愛臭美的弱點,那就往死命裡說了,不把她勾引得百爪撓心不算完,而且他也有這個資本,他幫小姨畫得那些後世裡流行的服裝圖樣都在那裡擺著呢,略微拿出一兩樣來,不信臭大姐不動心。

「姥姥,這是我的同學,來找我小姨改衣服的。」帶著臭大姐回到姥姥家,洪濤先和姥姥打了個招呼,讓老太太看見臭大姐,先入為主,這樣她以後再來的時候,姥姥就會以為是來找小姨的,不會往小舅那邊琢磨。

對了,臭大姐是有名字的,洪濤已經問過小舅舅了,她叫蘇紅兵,滿滿的特殊時期范兒,和那些建國、衛兵、建設、小兵們一樣,都是時代的產物。

「多俊(發尊的音)的丫頭啊,你小姨在她屋裡呢,也剛回來,飯還沒吃呢,也不知道整天忙啥呢。」姥姥對於孩子的要求就是吃飯、睡覺這兩樣,至於學習是不是好、最近都在想什麼,她實在是顧不過來。

「姥姥好……」臭大姐跟著洪濤一起叫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你別跟著我叫啊,咱們差著輩兒呢,你和我小姨是一輩兒的,得叫阿姨、嬸子之類的,是不是姥姥?」洪濤差點沒把大牙給笑出來,這要是犯點壞,讓這個臭大姐和自己一起叫姥姥,萬一以後她和小舅真成了,帶回家之後這可咋論啊!小舅舅叫媽,她叫姥姥!!!

「嗨,你個孩子,懂得還不少,叫啥都成,叫啥都成,去找你姨去吧,記著讓她趕緊吃飯,一會兒都涼了!還有你!」姥姥倒是沒想那麼多,挪著小腳去廚房端菜端飯了。

「你比你小舅還壞!」臭大姐讓洪濤弄了一個大紅臉,伸手就要掐洪濤的胳膊。

「姨啊,來客人啦,你在裡面嗎?」洪濤哪能讓她掐上,一步就竄到了小姨的屋門口,連拍帶喊,女孩子的屋子不能亂進。

「小濤!你給我……你是?」隨著洪濤的喊聲,小姨的房門很快就打開了,小姨拿著一摞白紙出現在門裡,剛要問洪濤什麼事情,結果發現了站在後面的臭大姐,生生把後半截話又嚥回去了。

「哦,這是我的同學,來找你改衣服的,咱們裡邊說吧,蘇同學,請吧!」洪濤也沒客氣,連拉帶拽的把臭大姐弄進小姨的屋裡,然後瞟了一眼小舅的屋子。

他的房門打開了一條縫,雖然看不清楚,但是洪濤知道小舅肯定在屋裡趴著門縫往這邊看呢,於是就衝著小舅的屋門伸出一個大拇指,自己也進了小姨的屋子。

「她叫蘇紅兵,和我一個學校,是小舅他們年級的,在學校裡經常幫我。這是我小姨,肯定跟我小舅一個姓了,你要改什麼褲子、什麼尺寸,就和我小姨說吧,她手藝可好了。姨,那我出去了啊,你們要是量尺寸啥的,可要把門插好,說不定一會兒我小舅就鑽進來了。」洪濤進屋的時候,蘇紅兵的眼睛已經不夠用了,小姨屋子裡掛著好幾件新作的裙子和上衣,都是女式的,那個款式她肯定沒見過,其實除了洪濤之外,誰都沒見過。洪濤也不管她聽見沒聽見,先把她介紹給小姨,然後自己關上門又出去了。

「小舅,我把人領回來啦,你現在先別過去,她們在裡面量衣服呢,過一會兒,你隨便找件衣服,就說衣服破了,讓她幫你縫上,然後你和臭大姐不就見面了嘛,她還沒吃中午飯呢,你懂吧?我給你那5塊錢你還沒花光吧?帶著她去外面吃飯去,記住啊,別在學校附近吃,最好去北新橋那邊吃去,免得讓同學看見,她不好意思!」洪濤從小姨屋裡出來,又鑽到小舅屋裡去了,小舅此時正在屋裡轉磨呢,想出去又不敢。

「知道……知道……哎,對了,你說我下午請她去看電影怎麼樣?」小舅的左眼已經消腫了,不過還有一塊淤青,聽完洪濤的話,腦袋點得和磕頭蟲一樣,最後自己還發揮了一下。

「你這個腦子啊!就是打光棍的命!下午她得上課啊,你可以沒事兒曠課,你別拉著她曠課啊!你得讓她跟著你玩的時候沒有負擔,明白不?這樣她才會感到高興、輕鬆,該上學上學、該回家回家、也別影響學習,否則你們倆就長不了!」洪濤又教育了小舅舅一頓。

通過上午和剛才這兩次接觸,洪濤已經初步確定,這個臭大姐雖然長得是個招蜂引蝶的樣子,名聲也不是很好聽,但是她確實不是那種在男孩子群裡左右逢源的人,本質還是很淳樸的,估計就是因為她愛笑,一笑起來還那麼誘人,所以讓人覺得好**,名聲也就不好聽了。在這個時代,長得美不是錯,長得美不會裝冰冷,那就是錯,女孩子看見誰都笑,這就是罪過!你就算天天把貞節牌坊頂腦門上,人家也會給你一個浪蕩的名號扣你腦袋上,摘都摘不掉。

果然,小舅舅忍了十多分鐘,終於忍不住了,拿著一條褲子鑽到了小姨屋裡,洪濤看到那條褲子了,是小姨上個月才給他改的,現在褲襠又被他給扯開了,小舅舅這還是真下本啊!新褲子都敢下手,洪濤後悔剛才忘了和他多說一句,找一條舊褲子撕就可以了,新褲子留著和女孩出去穿啊!!!

至於小姨屋裡是個什麼情況洪濤就不關心了,如果這樣都搞不定,那這個小舅舅也就太廢物了,總不能天天得靠著外甥幫忙才能約女孩子吧,而且這個女孩子已經都明確表示了人家的態度,要不她會隨便請別的男孩子去她家大院裡看電影???

「媽,我去幫我姐送送同學啊,您就別等我吃飯了!」當洪濤快把午飯吃完的時候,小舅舅終於從小姨屋裡出來了,後面還跟著那個臭大姐,看來他是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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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章 密謀

「這孩子!眼睛還沒好就出去亂跑,飯也不吃,小濤,你可別學他啊!以後玩去也得先吃飯,吃飽了才能長身體。」姥姥是沒那個能力追出去問個究竟,等她老人家那個小腳挪到門口,小舅舅估計都出胡同了,她只能抓住洪濤來教育教育。

「你問沒問我的事兒啊!」小舅舅走了之後,小姨也過來吃飯,趁著姥姥去廚房的功夫,小姨又開始追問她自己的事情。

「姨,別急,這不是小事兒,咱們先得把姥爺這關過去,然後才能說下一步。再說了,我明天就給你申請下來,你幹得了嗎?你還沒畢業呢,怎麼也得等6月份你把畢業考試拿下來吧?」洪濤心裡也沒底,只能先用話安慰小姨。

「這不就還2個月了嗎,我可不想畢業之後在家裡待著。」小姨確實是著急,而且她對洪濤說的那種生活很嚮往,可以每天坐在屋裡幫別人做做衣服就掙錢,在她看來是最美好的日子。

其實她現在已經掙錢了,凡是洪濤給她接的活兒,洪濤都會厚著臉皮和人家要錢,只是要得不多,也就幾毛錢,這是在培養小姨的意識,免得她到時候真幹起來,連錢都不好意張嘴,那還幹個屁買賣啊!乾脆改成學雷鋒活動站完了。

至於小姨幹個體的問題,洪濤自己說服不了姥爺,這件事兒必須有個伸頭先提出了的人,這個人選洪濤倒是選好了,就是他那個大姨夫。他來提這個茬最合適不過,他是小姨的姐夫,又是姥爺的姑爺,說輕了說重了都是好意,姥爺也不會挑理。而且他的年紀、身份也符合要求,這個家裡除了他,也找不出第二個合適的人來,至於自己那位老爸,他能不強烈反對就是好事,肯定是指望不上他的。

「你要讓你小姨去幹個體!?開裁縫店!?……這可不是小事兒,你覺得她能成嗎?」隔了兩天,大姨夫又來提自行車,現在他提自行車的頻率也沒以前那麼高了,一週左右才來一到兩次,看來他那邊的轉手生意也在走下坡路。

「成是肯定成的,你沒看咱們國家和小日本、美國鬼子都友好啦!小日本和美國鬼子是啥?那是純粹的資本主義、帝國主義啊!這都能友好,以後肯定就不會在打什麼走資派、割資本主義尾巴了。這兩年您不是也看到了嘛,進城來賣農產品的人越來越多,現在城裡都有了。凡事要干就得趕在前面干,跟著別人屁股後面,永遠都賺不到錢,只能是受累的命,而且咱不是偷著幹啊,該辦手續辦手續,國家允許的,為啥不干呢?」洪濤和大姨夫說起做生意的事情就沒那麼費勁了,怎麼想就可以怎麼說,大姨夫一般都能聽明白。

「可是干上個體之後,看病就不會給報銷了吧,這個煤火費、托兒費啥的找誰要去?以後老了怎麼辦啊?誰給發退休工資?」大姨夫想得倒是挺全面,就沖這一點,他也是個做生意的好手,凡事不能先往好了想,得先把壞的地方想明白,就知道這個事情能不能干了。

「您現在工資多少?」洪濤沒正面回答大姨夫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個問題。

「57塊多點。」大姨夫也爽快,直接報出一個數來。

「就算60吧!一年就是720!頂咱們攢幾輛自行車的錢?也就10輛吧?估計還到,如果國家允許咱們幹,咱們可以到大馬路邊上租個房子專門幹這個買賣,再雇上兩個人,每天就攢自行車賣,您說一天能賣幾輛?」洪濤開始給大姨夫算賬。

「這可就多了,我估計你攢多少,就賣出多少去,那還不排著隊來買啊!」大姨夫讓洪濤說得有點熱血沸騰了。

「就算一天30輛吧,我賣一天,頂您干3年的!我賣一年,頂您幹一輩子的,您說我要是干上十年,能不能把退休金和看病錢都自己掙出來?錢在自己手裡,比什麼都強,想怎麼花就怎麼花,想留給誰就留給誰!萬一我沒得病呢?這個看病錢不就是自己落下來了嗎?再說了,這還只是一個店,您覺得我要是在東西城、宣武、崇文都開上一家店,我幹一天是不是就快頂您一年的工資了?」洪濤接著給大姨夫算賬。

「按你這麼說,那以後誰還上班啊?不都去幹這個啦?」大姨夫雖然聽的手都開始哆嗦了,但是腦子還清醒。

「不能這麼說啊,個人做買賣的解放前也有,有賺錢的也有賠錢的,這就得靠本事了,不是拿個人來就能幹的,做衣服也是手藝不是,攢自行車也是手藝不是?要是誰都能攢,他們幹嘛來買咱們攢的?而且我並不是讓小姨一輩子都去幹這個,咱可以試試啊!幹上一年,成就接著幹,不成就不干,再找單位上班去唄,小姨今年才18歲,耽誤一兩年那算事兒嗎?不能說到了20歲單位就不要她了吧?」洪濤嚴厲的駁斥了大姨夫這種做生意簡單的思想,另外又拋出一個做實驗的理論。

「就是不知道幹個體會不會對你小姨有影響啊,萬一要記到檔案裡,那不是把你小姨害了嗎?」大姨夫前面的問題都聽明白了,也沒什麼不同意見,但是他還有不放心的地方。

「我也沒說讓小姨去當個體戶啊!我是說讓我姥姥去申請,手續上都寫姥姥的名字,然後小姨去幹,這樣的話,檔案上就不會有小姨的名字了吧?」洪濤都說渴了,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水喝,小舅舅這幾天和丟了魂兒一樣,吃飯都能忘了吃菜,更別說想著灌屋裡的暖壺了。

「嘿!讓你這麼一說,我覺得這個事兒也能幹啊!反正我是挑不出什麼毛病了,可是做買賣得要本錢啊,你姥爺那兒剛買的電視,還有那麼多錢嗎?我這是和你私下裡說啊,你別和你姥姥說,我覺的老頭就是有錢,也不會給你小姨掏,他還留著給你小舅舅娶媳婦呢!」大姨夫一直被姥爺的淫威所壓制,這下終於找到一個發洩的渠道了。

「我壓根也沒指望我姥爺掏錢,我這裡給我小姨都存好了,多了不敢說,3000塊我還拿的出來,我覺得足夠了!」洪濤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張嘴就說出一個數字來。

「三……三千塊!那是夠了……你姥爺沒白疼你,你小姨命好啊!成,這事兒我去和你姥爺說,他就算把我打出去,我也得幫你這個忙,就衝你這份兒心意,你姥爺如果不答應,我就不認他這個老丈桿子!對了,這個錢你姥爺知道嗎?」大姨夫聽到洪濤報出來的這個數字,不光手還在哆嗦,嘴唇也開始哆嗦了,連眼圈都有點紅,這回輪到他拍自己胸脯了。

「我的錢都是我姥爺幫我存著的,您和他一說他就知道錢從哪兒來,我以前和他提起過我小姨的事情,只不過沒明著說,也沒具體說,這回您和我姥爺把我剛才的話說清楚,他應該不會反對的,我想不出這有什麼壞處,唯一受影響的可能就是我姥姥。」洪濤把最後一個籌碼也壓了上去。

「嗨!你姥姥還怕影響?她一個小腳老太太,她怕誰啊!大不了就是沒工作,她本來就沒工作,以後也不可能有工作!這就叫光腳不怕穿鞋的,你這主意出的是太對了,小姨是她親閨女,她不應該疼疼?」這回輪到大姨夫來開導洪濤了,而且把剛才洪濤和他說的精神領悟得很到位。

「成,那這件事就靠您了,我再給您出個主意,我三表姐歲數和我小姨差不多吧?她畢業之後好找工作嗎?」洪濤又想起一件事兒來,他還得給大姨夫加把柴火。

「你大鈴姐?她和你小姨一年的,也是今年畢業……你是說讓大鈴和你小姨一起幹?」大姨夫只隔了2秒鐘,就聽出洪濤話裡的意思。

「如果大玲姐能找到工作,那當然還是去上班,如果找不到,不如和小姨幹一段時間,掙錢先放一邊,多學一門手藝是最主要的,錢不能掙一輩子,手藝能跟著一直到死,您說是不?」洪濤一看大姨夫的眼神,就知道他動心了。

「找個屁工作,本來我和所長都打好招呼了,想讓你三姐去我那兒,結果年初的時候,局裡下了指示,今年要擴大招工指標,所有的指標都要給返城的知青,一個都不許留。」大姨夫一說起自己三女兒的事情,顯得很無奈,看來他是沒少給領導打點,可惜趕上一個特殊時期,領導估計也沒轍。

「您看吧,現在返城的知青還是少數,馬上就得大批大批的回來,到時候哪個單位都得優先招他們進去,要不放在社會上還不亂嘍?以後想找個好工作可就難啦!所以我說要干就得趁早干,等這些知青也都琢磨過味兒來,還有咱們的飯碗嗎?」洪濤藉著知青的話題,又發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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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章 萬事俱備

「成了,你也別說服我了,這件事兒就這麼定了,我先把車送回去,晚上再過來就和你姥爺說這個事情。 」大姨夫這回算是下定決心了,他不為小姨考慮,也得為自己女兒考慮,必須全力以赴。

「哦,對了,我本來有件事兒想問你的,讓你這麼一說差點給忘了。咱們攢自行車這個買賣,和你說的一樣,恐怕幹不長久了,現在商店裡的自行車多了起來,好多單位過節的時候還給職工發了車票,我現在都是把這些車往郊區賣。你是不是再想想,還有什麼咱能幹的,你出主意就成,大姨夫出力氣!」剛走到門邊,大姨夫又折了回來,和洪濤說起自己的問題。

「想是想好了,不過現在還有點早,這個買賣可比攢自行車、開裁縫店要大啊,您不問我,我也打算和您商量呢,您單位裡有沒有好木匠,會打家具的那種?」洪濤一看大姨夫問起來了,索性就和他先交個底,他本來想等小姨這件事弄完再說的。

「有啊!好幾個呢,手藝都不錯,幹嘛?你家要打家具?」大姨夫有讓洪濤說愣了。

「不打家具,我們以後要恐怕要賣家具了,您回去之後啊,找一兩個關係好的木匠,和他們把關係再處得好一點,他們以後有用。另外您還得去秦皇島跑一趟,幫我去問問玻璃的事情,只要那個玻璃一有貨源,咱們就可以籌備著準備掙大錢了,你覺得您一年掙多少滿意?」洪濤沒和大姨夫說到底要做什麼,只是露了一個大概意思。

「掙多少滿意?你先告訴我要幹什麼啊?木匠和玻璃不沾邊啊!」大姨夫非但沒聽明白,反倒更迷糊了。

「我們做這個賣,您看怎麼樣?」洪濤也不廢話了,直接打開自己那個小屋的門鎖,從裡面的桌子抽屜裡拿出兩張圖畫紙,一張上面是水彩畫、一張上面是鉛筆畫的結構圖,畫的都是同一種東西,玻璃茶几。

「這是茶几?」大姨夫一眼就認出了紙上畫的東西是什麼。

「可是這個面兒是玻璃的?還帶著花紋?」隨後大姨夫又看出這個茶几和其它茶几有什麼不同。

「對,您覺得這個東西好賣嗎?」洪濤問道。

「看這個模樣,我肯定是買它不買那些木頭的,這放在家裡多氣派啊!可是這個玻璃使得住嗎?萬一碎了還不找咱來?這還是輕的,要是把人剌壞了,咱還得帶人看病去,不值當啊!」洪濤很是佩服大姨夫這個眼光,不管什麼事兒,他總能第一眼就看到根子上。

「您放心吧,這個玻璃不是普通玻璃,叫鋼化玻璃,倍兒結實,上面站個人都沒事,而且還不怕燙,就算是碎了,也都變成一個一個的小球,只要不是故意的,一般傷不到人的。」洪濤大概給大姨夫介紹了一下鋼化玻璃的常識,在這個年代裡聽說過鋼化玻璃的除了專門搞這個研究的,應該沒幾個。

「還有這種好東西?如果要是這麼說的話,這個買賣可以做,可是你上面這些花紋怎麼弄上去啊?一面大玻璃太素了,有花紋就顯得好看,可是別用幾天就掉嘍,那不成騙人的了?」大姨夫把原料的問題搞清楚,臉上也露出了笑模樣,不過他還有擔心的。

「這個您也不用操心,這個不是畫上去的,是刻上去的,玻璃全碎了,花紋也沒不了,至於怎麼刻,現在不能說,到時候做的時候,我給您現場表演。」洪濤得意洋洋的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不管什麼時候,能掌握別人不知道的東西,都是很開心的事情。

大姨夫很上道,和攢自行車一樣,只要知道這件事兒能不能干,自己大概是個什麼角色,就不再追問洪濤的具體技術細節,推著自行車走了,洪濤也收拾收拾書包,等著自己的路隊前來喊自己。至於小姨的事情到底成不成,就得看晚上大姨夫和姥爺之間聊得怎麼樣了,他到時候只能算是副攻,幫著一起敲敲邊鼓啥的。

吃過了晚飯,洪濤一頭就鑽進了姥爺的屋裡,拿著他自己攢的那台收音機幫姥爺找京戲聽,這台收音機雖然外觀很醜陋,只有一個木頭盒子,但是性能沒的說,比姥姥家裡那台電子管收音機強多了,不光收的台多,而且噪聲小,還能裝上電池提著走,姥爺現在去地壇公園裡鍛鍊的時候,都提著它去,一路走一路的唱腔跟著。

「爸,我和您說點事兒。」沒過一會兒,大姨夫果然來了,進門之後看到洪濤也在,他乾脆也不繞彎子了,直接就把早上洪濤和他說的那些話用他自己的語言組織了一下,全都倒給了老頭。

「這是小濤讓你說的吧?他以前和我提起過,存摺上的錢估計也是小濤給她小姨攢的吧?這個孩子仁義啊!你也別和我打馬虎眼了,我還沒老糊塗呢,玉梅雖然是個女孩子,早晚要嫁人,但我也不能不管她,總得給她攢點嫁妝啥的,以前你媳婦那會兒大家都困難,我有這個心也沒那個力氣,現在緩過點來了,那我就給玉梅折騰折騰,成,就按你們說的辦吧,你姥姥那裡我去說,明天讓她帶著戶口本去找那個馮主任,只要國家說了允許,她給辦也得辦,不給辦也得辦,什麼家庭困難不困難的,誰家不困難啊!我一個人養這一大家子,怎麼就不困難了!敢不辦我就上她們家吃飯去,我看她們家裡困難不困難!」姥爺就是姥爺,不愧是一家之主,說話就帶著霸氣!

「姥爺,理兒是這麼個理兒,但是事兒不能這麼辦,您把主任逼急了,她現在給您辦了,以後還得想著法兒的給咱搗亂。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咱不和她斗那個氣兒,以後誰掙錢誰自己舒服,您說是不?我看吧,還是您出面,咱也給她家弄輛自行車,她愛自己要就自己要,愛給別人就給別人,咱就管不著了。這樣一來,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以後見面辦事也好張嘴,您看成不?」洪濤肯定了姥爺的魄力和正直,但是事情肯定不能這麼辦,還沒開張你就把直接管理部門給得罪了,不管放到哪朝哪代,只要沒出中國,你就永遠得不到好兒,除非你爸是李剛!

「爸,小濤說的對,這事兒不能鬥氣,您要是不好出面,我去也成,我還得叫她一聲姨呢,去求她辦事不丟人。」大姨夫也趕緊幫著和稀泥。

「……那廣興啊,你就出面去一趟吧,這個老娘們的事情,我也不想摻合。不過我有話要和你們說在前面,按說咱們都是一家人,不管是外孫子也好、閨女也好、女婿也好,在我這兒都是一個樣兒,我不會偏著誰向著誰。可是話又說回來了,一旦摻合到錢的問題,親戚也得明算賬,否則這個買賣長遠不了。早年間這樣兒的我見多了,前院老張家,解放前是開車行的,他們哥三個,把家分了結果又湊到一起幹,結果呢?還不如把他老爹留下的車行賣了呢,哥三個都快打成熱窯了,車行也沒保住,最後三人誰都不理誰了,你說這個買賣能幹嗎?所以說,一家人在一起做買賣,錢上必須得分清楚了,親情是親情,錢是錢,不能往一起攪合,這樣才能越來越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那我……我……」大姨夫沒想到老頭還有這種見識,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他和洪濤早上也沒聊起過這方面的問題。

「姥爺,您說得太對了,升米恩斗米仇,這是在論的,到什麼時候都是這個理兒。我覺得吧,咱們可以按照股份入股,我的錢就算是借給小姨的,小姨給我寫借條。股份分成4份兒,小姨佔三份、大玲姐佔三份、我佔三份、您和我姥姥佔一份。以後讓我小姨管賬、大玲姐管錢,一個月一結算,什麼話也不用說,您看這樣成不?」洪濤倒是早就想好了該如何經營這個家庭小買賣,可是他也沒想到姥爺居然還有這種見識,看來不能小看任何老人,生活就是他們的學堂,經歷就是他們的老師,雖然他們可能說不出什麼名詞兒,但是樸素的道理是一樣的。

「嗯,這樣好,姥姥姥爺那一份就不用了,你們都好了,我和你姥姥看著就高興,錢不錢頂個屁用,倒時候兩條腿一蹬,還不是留給你們。」姥爺很高興洪濤的這個方法,不過他不想現在就佔兒女們的便宜,在他看來,自己老到動不了之前,是用不著孩子們管的。

「這個得要,以後小姨和小舅都得結婚,找的姨夫和舅媽指不定啥成色呢,錢在您和我姥姥自己手裡,說話都硬氣,您說是不?」洪濤也不用和姥爺講什麼孝順不孝順的大道理了,老人理解的孝順和自己理解的不一定就一樣,乾脆直說就完了,歲數小就佔了這個便宜了,你說什麼都沒事,就算說錯了,大人也不會怪你,心裡更不會對你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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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章 買兇

這話要是放在大姨夫嘴裡,肯定就沒法說了,讓姥爺一聽,什麼?合算等我兒子、女兒結婚的時候,你們都不想管了是不?那等我們老了肯定也是不管啊!這一份錢等於就是我們的養老錢啦!不成,還得說道說道……

「我這兒沒意見,小濤這個主意挺好。」大姨夫一看姥爺把眼光看向他,也趕緊表態,其實他原本是想讓大玲姐跟著小姨乾乾看,沒想入什麼股份,多少給個工資就成了,不過老丈桿子剛說完錢的問題,他也不能馬上就提出反對意見啊,入股就入股吧,按說這也是好事兒,反正一個小裁縫鋪也花不了幾個錢。

一家之主都拍板了,那洪濤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和革委會那邊跑關係有大姨夫呢,具體的手續也得大姨夫帶著姥姥去辦,他這個小屁孩跟著也是白跟。而且洪濤也不著急這手續什麼時候能辦下來,這還是吃大鍋飯的年代呢,你指望著像後世裡一樣,工商、稅務、衛生、統計這些部門都一站化辦公也不現實,估計挨個部門跑幾圈下來,夏天過去之前能辦好就不錯了,搞不好拖你個半年十個月的也很正常。

把小姨這件大事弄利落了,洪濤還有一件小事兒沒解決,那就是小舅挨打的事兒。其實洪濤和小舅都沒打算去報仇,不是不想,是能力有限,對方在大院裡,你去人少了就是白送,去人多了肯定驚動大院裡的保衛科,一旦鬧大了,吃虧的還是自己這邊。而且那幾個孩子是誰洪濤也從臭大姐嘴裡打聽清楚了,人家在143中學裡上高中,也不是省油的燈,不管在學校還是大院裡,身邊也有不少兄弟,真要是打起來,小舅這群初三學生還真不是對手。

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前兩天小舅又一頭土的跑了回來,那幾個孩子居然跑到小舅的學校門口去堵小舅了,要不是臭大姐給他提前告警,他又得挨一頓揍,就這樣他也是從後門翻牆才跑回家的。

既然對方不想放手,那洪濤也得為小舅舅樹一樹威風了,一旦小舅舅老被人堵在自己學校門口揍,那以後在學校裡還怎麼為自己撐腰啊!這個名聲就臭了。

於是洪濤找了一個星期天,拉著金月的手又晃蕩晃蕩的跑到了西單二層那個小吃店裡。自從上次金月在這兒吃完那個奶油水果之後,她就唸唸不忘這一口了,只要洪濤在休息日裡帶她出去,問她的頭一個選項必然是那裡。洪濤倒也不太牴觸,雖然這裡都快成四九城的**窩了,但是他們是他們,自己是自己,根本不是一個層面,大家誰也礙不到誰。

來的次數多了,洪濤發現十次得有七次要碰見那個短頭髮婆子,她好像把這裡當成了據點。由於上次請過她喝啤酒,她再看到洪濤之後也不認生,有事沒事的也和洪濤臭貧幾句,洪濤也不小氣,請她吃個雪糕、喝個啤酒啥的是經常的事兒,反正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強,這不,現在洪濤就用上她了。

「美女,你在東城那邊的學校熟不熟?」洪濤今天格外大方,見到她之後不光買了啤酒,還給她弄了兩個葷菜,然後一人一個塑料杯子,開始對飲上了,金月依舊是她的奶油炒水果。

「幹嘛?我可沒時間管你小屁孩的事兒啊!」短頭髮看來是沒領洪濤的情。

「時間肯定是有的,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嘛,時間就像乳溝,擠一擠總會有的。」洪濤並不在意對方的態度,如果她太熱心來幫自己,自己更不踏實,這種人可以利用,但不能沾上,否則會很麻煩。

「哈哈哈哈……毛還沒長齊的,就和老娘說乳溝,要不這樣吧,你給我10塊錢,我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乳溝。」短頭髮差點把一口啤酒全噴到洪濤臉上,拍著桌子笑了一個夠,然後湊到洪濤耳朵邊上,悄悄的說了一句。

「得了吧,你別教壞小孩子,金月,去你那邊桌子上吃去。」洪濤看了一眼她的胸,還真別說,肯定是有溝,還不淺呢。

「嘖嘖嘖,說得好像你是什麼好孩子一樣,好孩子幾歲就喝啤酒?好孩子幾歲就帶著一個小姑娘到處跑?好孩子誰來這個地方?還請我喝酒,說吧,你打算幹嗎,如果不麻煩,我就幫你一次,省得讓別人說我韓雪騙一個小孩的吃喝。」短頭髮讓洪濤這態度給激怒了,向她這樣的人,雖然真沒幹什麼好事,但卻最怕別人看不起自己。

「你叫韓雪?這個名字挺好聽的,不過你人比名字更美。」洪濤還是頭一次知道她叫啥,以前在一起聊過好多次,但是她都沒說過,自己也沒問。

「得得得,你看見女的就誇人家是美女,看見男的就說人家是帥哥,不能每次都用這一套吧,你就不能換換詞兒?」韓雪雖然嘴上說太俗了,但是怒氣顯然消退了不少,馬屁這個玩意,有時候你就算明著說我要拍你馬屁啦!對方聽了之後也不會生氣,比如說你是美女帥哥這句。

「好吧,咱說正經事兒,還是剛才那個問題,你在東城吃得開嗎?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我想找人幫我對付3個高一的學生,打一頓就可以,不用傷筋動骨,來個五眼青讓他們老實幾天就成。」洪濤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好吧,把人名和學校告訴我,不過我可就幫你這一次啊!咱們沒那麼熟。」韓雪回答的倒是挺乾脆,要不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呢。

「別啊,我這可不是求你幫忙,你也不是給我白干,我出30塊錢,每個人10塊,3個人正好30,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就和你說的一樣,咱倆根本不熟,走大街上我見到你也不會打招呼,你見到我也不會理。咱這個不算情分,算生意,我請你喝酒這個算情分,不算生意,怎麼樣,幹不幹?」洪濤沒領韓雪的情,伸手從兜裡掏出3張大團結,壓在了裝散啤酒的塑料杯子下面,推到了韓雪面前。

「就打3個中學生?不用傷人?」韓雪眼睛就一直沒離開那30塊錢,想拿又怕燙。

「沒錯,還不用去人家學校裡打人,就在他們學校門口打就成,不過你得告訴我一個準確的時間,我要在遠處看著他們挨揍,他們得罪我了,我得解解氣。」洪濤再次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切!就這麼點事兒,也值得花30塊錢?你們東城的人全死光了吧?哦,你是怕別人認出你來,才來找我這個不熟的人,是不是?」韓雪終於還是沒忍住,伸手把杯子底下的30塊錢拿起來,揣到了褲兜裡。

「是不是無所謂,告訴我個時間吧。」洪濤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你就不怕我拿著你的錢跑嘍?到時候你去哪兒找我去?」韓雪眼珠一轉,故意露出一個她認為比較邪惡的笑容。

「跑就跑了,30塊錢對我不算什麼,大不了我再拿100塊錢,找人再打你一頓,我就不信這裡的人都和你一條心兒。」洪濤毫不客氣的直接威脅起她來。

「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嘛!明天中午還是下午,你自己選!」韓雪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她本來想逗一逗這個小孩,可是小孩這番回答讓她真有點害怕了。她自己幾斤幾兩自己清楚,無非就是仗著有幾分姿色,在幾個小圈子裡還算混得開,不過要說100塊錢這個數目,估計想揍她一頓的人滿街都是,此時她突然覺得有些失望,原本以為自己混得很不錯了,沒想到讓一個小孩幾句話就給嚇住了。

「下午吧,中午時間太緊了,明天去了不用管我到沒到,我到了也不會現身,你們該幹嘛就干嘛,幹完了咱倆就算兩清了。」洪濤和韓雪約好了時間,然後站起身來,拉著已經吃完奶油水果,而且已經把杯子舔乾淨了的金月,溜溜躂達的下樓去了。

「嗨,生子,過來,和姐喝一杯。」韓雪目送洪濤和金月兩個小孩下了樓,還手拉著手一起過了馬路,這才回過頭來,衝著後面桌子上坐著的一個滿臉橫肉的小夥子喊了一聲。

「哎呦喂,雪姐,你今天是不是寂寞了,你別看生子長得五大三粗的,他還是個童子雞,一點兒味道都沒有,乾脆我陪您得啦!」那一桌子上坐了5、6個差不多歲數的小夥子,基本都是一個打扮,綠上衣、藍褲子、還有一頂綠軍帽,聽見韓雪的叫聲,立馬開始起鬨了。

「我就喜歡童子雞,你管得著嘛!老娘樂意!」韓雪根本不在意這些人的眼光,還故意把胸挺了挺。

「老八,我艹你大爺!我是不是童蛋籽你怎麼知道的?你等著,一會兒我就干你去!雪姐,有啥事兒您就說,還這麼客氣幹嘛。」那個叫生子的立馬跑了過來,一邊罵著他那一桌子損友,一邊坐到了韓雪的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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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章 一箭三雕

「你給我找幾個南城的哥們來,明天下午去雍和宮門口等我,幫我招呼三個高中生,完事兒大姐請你們涮鍋子去。」韓雪這就開始派活了,洪濤要知道她找人這麼容易,肯定不會給她30塊錢的。

「就三高中生?是拍了丫挺的還是叉了他們?」生子也覺得這頓涮羊肉吃得有點太便宜了,不太放心。

「就你那個德性還叉人家,叉人我用找你?什麼都不用干,打一頓就成,還不能打壞了,鼻子出點血,把眼給封了,你給我聽好了啊,你找幾個靠譜的,別和生瓜蛋子一樣,上去就招呼,下手沒輕沒重的,出了事兒我可不認識你啊!」韓雪翻著眼珠給了生子一個大大的白眼。

「得嘞,您這是看得起我生子,幹嘛還去南城找人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我們這哥幾個不就辦了嘛!」生子讓韓雪這個白眼一瞪,渾身骨頭都酥了。

「我說你這個腦子是白長的?我要找他們還用的著和你單聊?別那麼多廢話,干還是不干,干就按我說的辦,不干我找別人!」韓雪開始不耐煩了。

「別別別,就按您說的辦,我這就去南城找人去,保證都是行家,到時候大皮帶一頓抽,全是五眼青,要多寒蟬有多寒蟬,一點血都不出,養幾天就好,是不是這個路子?」生子一張大餅子臉上的五官都快笑到一塊去了,趕緊把自己領會的精神匯報了一下,然後眼巴巴的看著韓雪,眼睛時不時的就在女人胸上瞟一下,然後趕緊溜開。

「嗯,3點整,別晚了啊!你自己吃吧,我出去溜躂一圈去。」韓雪看著對面這張臉,要多噁心有多噁心,原本那兩個葷菜也吃不下去了,把杯子裡的啤酒一口喝光,讓後站起身扭著細腰向樓梯走去,路過生子那夥人的桌子時,又拋出一個白眼來,惹得二樓上又是一陣口哨起鬨聲。

「小濤,你沒事兒看什麼孔廟啊?那破院子裡有什麼可看的?」第二天下午上課之前,洪濤到三樓找到了小舅舅,非讓他下學之後帶著臭大姐陪自己去國子監裡的孔廟轉轉,小舅很不理解。

「到時候你就知道啦,記住啊,一定帶著臭大姐一起去。」洪濤沒和他說自己的目的。

「別叫人家臭大姐,你不是知道她名字嘛,叫外號多難聽啊!」小舅舅居然文明了起來。

「好啊,這就護上啦!當初這個名字還不是你告訴我的?這是要過河拆橋是吧!臭……大……姐……」洪濤一看小舅舅那個淫賤蕩漾的臉就來氣,這個小舅舅是要多沒出息有多沒出息,連人家手還沒拉過呢,女孩子剛給他幾天笑臉,他就開始拿自己當新郎了,還處處護著,早晚是個怕媳婦的貨!洪濤可不慣著這個毛病,他扭身就往樓梯下面跑,一邊跑一邊扯著嗓子喊,他那個沒變聲的太監嗓子又尖又刺耳,整個樓道里就像是響起了警笛聲。

北京市143中學就在國子監大街裡面,路南邊,大門衝著北開,它的斜對面就是國子監這條街的名稱由來,古代的最高學府,國子監,也叫孔廟。這所中學在當時名聲還不如小舅舅上的雍和宮中學,附近的孩子都知道一個歌謠,是這麼唱的:一四三中、大雜中、破桌子破椅子破電燈!

其實不用聽別人怎麼評價,你從它的教學樓下面一走,數一數樓上還有幾塊整玻璃,就知道這個學校裡的學生到底是什麼玩意了。由於高中年級下午要多上一節課,所以洪濤帶著小舅舅和臭大姐一起進入孔廟的時候,對面的校門還開著,高中的最後一節課還沒下。

洪濤並沒看見韓雪的身影,不過他覺得韓雪好像並沒放自己鴿子,因為在學校門口的大樹底下,蹲著兩個明顯不是學生的年輕人。這兩個年輕人怎麼形容呢,反正長得也是人樣,但是怎麼看上去怎麼不像好人,叼著煙的姿勢都和常人不同,煙斜著卡在嘴角上,還得用牙齒咬著,蹲在那裡呲牙咧嘴、眼珠子亂轉,好像生怕誰不知道自己是壞人一樣,就差把腦門上刻上壞蛋兩個字了。

除了他們2個人,洪濤還在校門口的左右兩邊各發現了2個和他們差不多的玩意,也都是那個做派,而且時不常的還互相交流下眼神,打個很隱蔽的手勢,一看就是一夥兒的。

看到他們之後,洪濤基本放心了,這6個人明擺著是在堵人呢,校門口的兩個是望風的,負責指認人,學校門口兩邊那4個人是攻擊手,防止目標受驚了逃跑,反正這條街就東西兩個出口,他們4個各把住了兩邊,想跑掉不容易。

洪濤花了9分錢買了3張進入孔廟參觀的門票,進了門之後卻拉著小舅舅和臭大姐在門洞裡停了下來,站在柱子後面盯著斜對面學校的門口。

「小濤,你等誰呢?」小舅舅還傻乎乎的問呢。

「他是在等高亮他們吧,你把高亮的事情告訴你外甥了?」女孩子就是心細,當洪濤帶著她進入國子監大街的時候,洪濤就用餘光觀察過她的神情,她那時候就有點不正常了,走路都貼著右邊牆根走,生怕靠近學校的大門,等洪濤帶著他們兩個躲在孔廟的大門裡時,她的神情就更加緊張了,兩隻手一直捏著自己的衣服角。

「高亮?小濤,咱們等他幹嘛?你打不過他的,他比我還高呢!」小舅舅此時也有點怕了,人就和蛐蛐一樣,一次被咬敗了,以後看見同一隻蛐蛐,就不敢開牙了。

「別誣陷我啊,我這麼老實的孩子那能打架啊,我是覺得今天可能要出事兒,所以在這兒多站會,萬一有熱鬧看呢,你們倆就陪我多站會怎麼了?」洪濤是打死不承認,但就是不走。

又過了一會兒,學校裡打起了下課鈴,慢慢的,開始有學生零零散散的從校門裡走出來。這時候在校門口的那兩個小子開始行動了,他們衝著一個走出校門的男生招了招手,然後那個男生怯生生的向他們走了過去,沒說幾句話腦袋上就挨了一巴掌,然後老老實實的和那兩個人躲到了樹後面,就露出半張臉來,緊張的盯著校門口。

慢慢的校門口的學生開始多了起來,整個高中年級的學生都湧了出來,洪濤此時看到藏在樹後面那個學生衝著校門口指了指,然後那倆個小子就從樹後面走了出來,徑直向校門口走了過去,並且在半路上,故意撞到了兩個高個子男生。

接下來的事情就再簡單不過了,那兩個男生被撞到之後,一看眼前的人肯定不好惹,本來想躲開,但是被那兩個小子給攔住了,說什麼洪濤聽不見,但是他知道這時候說什麼已經不重要了,他們不是在講理,而是在給同伴指明目標。此時校門口兩邊的那4個人也經動了起來,一邊快步向這邊走過來,一邊從衣服下面抽出了一條武裝帶。

6對3,而且年齡和經驗都不在一個檔次上,那兩個被撞的高個和旁邊一個一直在試圖勸說的矮個男生幾乎被從後面衝上來的人同時放倒在地,然後就再也沒起來過。劈頭蓋臉的武裝帶鐵扣環打得他們只能在地上來回翻滾,幾十秒鐘之後,這6個人同時向東邊跑去,從不遠處騎上3輛自行車,一人馱著一個,轉眼就衝出了國子監大街的牌樓,然後往右一轉,不見了。

這時校門口的學生們都還沒反應過來了呢,女生們早都驚叫著跑得遠遠的看著,男生們也縮回學校大門裡面不敢出來了,那個傳達室的老大爺比年輕人反應還快,已經跑進了教學樓裡,估計是去叫老師了,而街上本來就沒幾個人,碰巧路過的也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也都停下腳步看著躺在地上那3個學生。

「看到了沒?這才叫專業!一句話不說,上來就打,不到1分鐘結束,大家還都沒反應過來呢,人家早都到北新橋了。學著點吧,舅舅,你那幫隊員們還差得遠吶,走吧,過去看看熱鬧吧,這玩意不是天天能看到的,咱也學學人家的手法去。」洪濤在那兩個小子上前去故意撞人的時候,就知道高亮三個人今天是沒跑了,打人的情景他沒仔細看,他一直在觀察臭大姐的表情,一直到剛才為止,他也沒完全相信這個女孩的話,不過現在他基本確認了,這個臭大姐確實和那個高亮沒什麼瓜葛,因為她的第一反應是躲到了小舅舅身後,然後露出半張臉來偷看,臉上除了緊張、害怕、驚訝之外,沒有其它什麼表情,更沒有一點心疼的樣子。

「我就不過去了吧,都住一個院子裡,讓他們看到了不好吧……」臭大姐不太想出頭露面。

「這有什麼不好的?就因為是鄰居,那更應該過去看看啦!關心關心嘛,咱們不是碰巧路過嘛,總不能看著鄰居出事兒裝看不見吧,走吧!」洪濤心話說,今天這30塊錢就是給你花的,你不過去我這30塊錢只算起了15塊錢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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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章 箭有點貴

被洪濤連拉帶拽的,臭大姐不得不一起來到了外觀群眾的圈子裡,地上那三個還沒起來呢,那6個人下手真夠狠的,其中一個學生的腦袋上已經出了血,估計是讓武裝帶的鐵扣環抽破了頭皮。另外兩個雖然沒見血,但是模樣更慘,臉上已經有好幾塊淤青了,一張臉幾乎沒法看了,從他們撩起的衣服裡看,後背上也都是大捋唇,紫紅紫紅的。

這時從學校裡跑出來幾位老師,開始組織在場的學生們把地上的三個男生扶起來,那個頭上出血的也被人抬上了三輪車,估計是送醫院去了,剩下兩個還沒從剛才的疾風暴雨中緩過蒙來,木呆呆的回答著老師的問題。

「唉……走吧,回家,看到了吧,以後別老出去打架去,咱不能沒事兒找事兒,但是有事了也不能怕事兒,平白無故的挨了一頓揍,你說何苦呢?」最終,洪濤這30塊錢的功效也沒全發揮出來,地上那2個學生眼光都直了,一點焦距都沒了,讓老師和同學攙著走回了學校,既沒看到小舅舅,更沒看到臭大姐。無奈,洪濤只得趁機教育教育小舅舅,省得他沒事老和那幫孩子跑到別的學校門口找事兒,估計他見識過什麼叫打架之後,心裡多少也會有點觸動,至於聽不聽、改不改,那就不是洪濤能力範圍之內能解決的問題了。

「這是你找的人?你從哪兒找的?」小舅舅這個腦子算是白長了,還傻乎乎的問呢。

「嗨,你別誣陷人啊!我上哪兒認識這種人去?就算我想認識人家,人家想搭理我嗎?臭大姐,你說是不是?」洪濤當然不能承認了,別說當著臭大姐,就算只有小舅舅在場,他也不能承認。

「……」臭大姐低著頭沒說話,但是不說話的不一定就比說話的傻,洪濤知道臭大姐心裡比小舅舅明白多了。

回去的路上,臭大姐一直拉著小舅舅的衣服角,堅決不和洪濤走到一起去,而且也不敢在正眼看洪濤,只是老拿餘光瞟上兩眼,然後趕緊把眼光躲開。

不管臭大姐心裡怎麼想,反正洪濤的目的算是基本達到了,第一就是給小舅報仇,讓他在女朋友面前挽回面子,第二就是考驗考驗臭大姐,看看她在這件事兒裡扮演一個什麼角色,另外也是變相給她提個醒,小舅舅雖然是個二百五,但是他外甥可不傻,以後想動什麼歪心眼的時候有點顧忌;第三就警告那幾個小子一下,讓他們收斂收斂,別沒事老去找小舅舅麻煩。

「一箭三雕啊這是,就是尼瑪這個箭稍微貴了一點兒,一支10塊錢,都夠吃一頓東來順的了。」洪濤對於自己這次的安排還算滿意,只是稍微有點心疼錢。

另外他對那個韓雪的能力又高看了一眼,原本他以為韓雪就是一個女混混,靠著姿色和豁的出去和那個小頑主勾搭在一塊兒,平時狐假虎威的,真到動真格的時候啥本事也沒有。不過現在看來,她還是有點手腕的,不管人家是靠姿色也好,靠不要臉也罷,至少這件事辦得很漂亮,這也是人家的一個本事。

春暖花開,這是踏青的季節,同時也是北京各所中小學春遊的季節。每到4月底5月初,北京城內的各個公園、博物館、歷史名勝古蹟中,都會看到清一色的白汗衫、藍褲子、白球鞋、紅領巾們,排著隊、拉著手、唱著歌,一波之後又一波。

洪濤作為一名小學一年級的學生,自然也在這些隊伍中,學校今年的春遊地點是北海公園。原本洪濤是不打算去的,讓父親幫他請個病假也就混過去了,這個公園洪濤都快去吐了,上輩子就沒少去,這輩子父親又帶著他去了幾次,已經嚴重審美疲勞。不過在金月的再三要求下,他還是勉為其難的去了。

春遊對於這個時代的小孩來說,是件很大的大事兒,很多孩子一年當中能去公園的次數都很有限。有些是家裡孩子多,父母照顧不過來;有些是家庭條件不好,想去也去不了;有些是父母雙職工,一週休息一天還得干家務活兒,實在沒時間帶孩子去公園。對於他們來講,能讓孩子吃飽、穿暖、上學就已經算是盡職盡責了,至於什麼精神層面的東西,暫時還不在他們的追求範疇之內。

和後世裡孩子們的春遊相比,這時的孩子們應該算是太艱苦樸素了。當時有一個春遊的個人基本裝備,就是一個綠色的軍用水壺,基本每人一個,斜跨在胸前,水壺耷拉在屁股後面,隨著走動的節奏顛動。還有一個小書包,一般都是綠軍挎,也是斜跨在胸前,和水壺的帶子正好交叉,耷拉在屁股另一邊。看上去就像老電影裡的游擊隊員,一左一右挎著兩把盒子炮。

水壺裝的不是可樂、也不是果汁,就是普通的白開水。書包裡沒有各種派、蛋糕、真空包裝食品,只有饅頭、鹹菜、雞蛋、面包,講究點的還會有一小截香腸或者一個小蘋果。兜裡面也沒有卡或者現金大票,能揣著3分錢就算不錯了,渴了、熱了買根冰棍啥的。自然也沒有父母開著車把你送到公園門口,更不能打車,只能也必須先去學校集合,然後按照班級排著隊,步行到二環路邊,等候一輛輛的大公共汽車貼著xxx學校、xxx年級的紙條,來把大家接走。

春遊的前一天晚上,很多小孩都是睡不著覺的,翻來覆去的想明天快樂的旅程,洪濤上輩子也是這個沒出息樣兒,不過這輩子不會了,現在就是讓他明天去聯合國大廈,他該睡也得睡,一分鐘都不耽誤。

洪濤也並不是全然不操心,他雖然不在乎什麼春遊,但是他明白這樣一樣遊玩對於小孩意味著什麼。玩高興了,孩子們能津津樂道一個月,玩不高興了,孩子們會鬱悶好長時間。他自己的可以湊合,但是金月不成,為了保護她的生理和心理健康,洪濤在頭一天下午,特意帶著金月跑到了東風市場和百貨大樓,在裡面採購了一番。

首選的春遊食品,就是罐頭,肉的、魚的、水果的都有。其實洪濤不太願意給自己和金月吃罐頭,那玩意裡面防腐劑大大的多,對身體沒什麼好處,尤其是對孩子。可是目前還買不到真空包裝的食品,普通肉食又不好保存,沒有各種保溫、冷藏包包的存在,捂一上午會餿的。

其次就是糖果了,這次洪濤也算大出血了,1毛5一塊的長條泡泡糖就干了20塊,大白兔奶糖、小人酥、高粱飴一樣一斤,大蘋果一人兩個,水壺裡也不能光灌白開水,洪濤已經想好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敲小賣部的門,灌上一壺橘子汽水帶著。

除了吃喝之外,洪濤還帶著金月跑到了大柵欄裡的內聯升鞋店,給自己和金月一人來了一雙千層底雙鼻子云頭靸鞋,自己是禮服呢面黑色的,金月是緞子面綠色的。金月對於顏色的認知很土鱉,就喜歡大紅大綠的東西,她穿上這雙鞋之後,洪濤怎麼看怎麼覺得像是裝裹(喪服),很是晦氣,可是她覺得挺美。

這種靸鞋適合長途步行,早年間拉洋車的爺們都是穿著它上路,只不過是在鞋面的兩邊各縫上一塊皮子,以便讓鞋子更堅固。它最大的好處就是吸汗,白球鞋看著好看但是穿時間長了腳難受,一天下腳都捂臭了。另外洪濤還給自己準備了一件秘密武器,一副玳瑁腿的老墨鏡,鏡片圓圓的那種,這是他從委託商店裡買的,本來想給金月也買一副,她死活不要,說戴上像電影裡的壞蛋。

「壞蛋就壞蛋吧,你眼睛大是不用戴,我這個小眼睛,太陽一晃再一眯縫,乾脆就沒眼睛了!」洪濤不怕成為壞蛋,他樸素的認為一個長得帥的壞蛋也比一個長得醜的好人受人歡迎,如果讓墨鏡把自己眼睛檔上,那自己就基本趨向於完美了,個頭又高,身體勻稱,板寸倍兒平,除了皮膚稍微黑點,找不出啥毛病來了。

北海公園的遊玩過程沒啥可講的,從後門進去,九龍壁、五龍亭、坐大渡船上瓊島、過了陡山橋、濠濮間、順著東岸又回後門了。中午飯是在燕京八景之一的瓊島春陰旁邊吃的,下面就是著名的仿膳飯莊,不過這時候它還是主要接待外賓和國家領導人,不對外接待散客。

和在學校裡一樣,洪濤在春遊過程中也是一攤臭狗屎和被孤立對象。上車的時候他和大江佔了一個雙排座,然後讓金月坐在自己腿上,其他同學們只要有空地兒,就儘量離他遠點,就像他有傳染病一樣。排隊走路的時候他和大江走在最後面,從同學到老師都不搭理他倆。

張大江經過洪濤這半年多的培訓,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誰逮著誰欺負的主兒了,由於有了精神上的後盾,大江終於敢對別人說不,也敢對別人橫眉立目了,唯一的缺陷就是還不敢主動攻擊。不過洪濤相信,只要再讓自己培訓一兩年,大江就會成為年級裡的一霸,就他那個身子板兒,普通小孩一兩個還真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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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章 春遊

大江得到了精神上的鼓舞,自然得付出體力上的勞動,洪濤覺得這很公平,於是自己背著的書包和金月的書包就都轉移到大江身上去了。大江對於這兩個小書包毫不在意,雖然這兩個書包格外的沉,但是他聽洪濤說了,書包裡都是肉和水果,其中也有他一份兒。

到了吃飯的時候,洪濤在半山腰上找了一塊很平的大石頭,然後從書包裡拿出幾張報紙鋪在石頭上,這才開始把各種罐頭一個一個的擺了出來,在張大江餓狼一樣的眼神注視中,用開罐器把罐頭一個一個的打開。瞬間,瓊島春陰附近的就瀰漫著一股肉類的香味兒,空氣中彷彿都能擠出油花來。

「謝謝你的好意,老師只吃一口就成了,明天我還得去你家一趟,問問你父親幹嘛這麼慣著你!」洪濤死皮賴臉的把白主任拉到自己的小飯桌上,想讓她也吃點好東西,可是白主任只象徵性的吃了一口,然後板著臉向洪濤發出了警告,再然後就走了。

「你又惹老師生氣了,回家我就告訴洪叔叔去,你把那個魚遞給我……」金月和洪濤一樣,也不怕老師,但是她是老師眼中的紅人,長得漂亮,學習還好,又是班長兼生活委員,除了經常和洪濤這個壞分子混在一起之外,幾乎挑不出任何毛病,最主要的是她並沒有什麼異常於其它的小朋友的習慣,所以老師們都選擇性的無視了她這個缺點,開家長會的時候還動員過金叔叔,讓他教育自己的女兒,以後要遠離開洪濤這個禍害。

當然了,金叔叔知道洪濤是個什麼德性,他認為洪濤在學校裡已經很克制了,他也清楚自己的女兒和洪濤到底學沒學壞,也不能說一點兒沒學,好吃好東西!好穿漂亮衣服!就是洪濤帶給金月的壞毛病,不過這些金叔叔都可以忍受,畢竟是自己的小閨女,嬌氣一點是可以理解的。

「洪濤都沒說話,怎麼惹老師了?你就愛打小報告!你是小特務!」張大江一邊往嘴裡塞吃的,一邊幫洪濤打抱不平。對於這個孩子,老師們基本上也算放棄了,他的腦子太簡單、太樸素。誰對他好,他就喜歡誰,這個好不是嘴上說的,而是行動上做的,所以不管老師說什麼,大江也聽不懂,更不能領會其中的精神。他也不怕被孤立,他從上托兒所之後就一直被孤立,早就習慣了,現在洪濤在他心目中已經可以和從小最疼他的爺爺相提並論了,比他父母還神聖。

「小濤哥,老師們為什麼都不喜歡你呢?」金月提出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因為我長得比他們帥唄!是不是?大江?」洪濤回答得很無恥。

「對,你最帥了!」張大江回答得更無恥。

「嘎嘎嘎嘎……」洪濤明知道這是自己天天灌輸給張大江的理論,但是聽起來還是那麼的過癮,於是咧開他那張已經開始換牙的嘴,露著一嘴大豁牙,扯著公鴨嗓子玩命的樂。

「這孩子!沒救了!」班主任王老師抬頭看了看坐在高處正笑得前仰後合的洪濤,搖了搖頭,恨鐵不成鋼的和坐在一塊的老師們交換著意見。

「我看責任還在他的父母,不能這麼慣著孩子!」另一個班的班主任抽了抽鼻子,聞著空氣中散發的肉味,啃了一口手中的面包,堅決支持著王老師的意見。

「也不能太武斷,他的功課很好,一般天才在小時候都是和同齡孩子不一樣的。」體育老師一直很看好洪濤,因為洪濤從來不在他教課的時候搗亂,身體素質已經能和3、4年紀的孩子比肩,所以他站著說話腰不疼。

「不能光看成績,孩子的品德更重要,這麼小就知道講吃講喝講穿,花錢大手大腳,和同學不團結,對老師不禮貌,這樣由著他,會影響其他學生的。」另一位班主任說話了,她也看不慣洪濤的做派,更擔心他影響到其它同學。

「王老師,你們班上的那個金月不就是跟著他一起自學的嘛,我看效果不錯啊,至少比班上其他孩子要聰明很多了,這次期中考試,他們兩個的成績都是滿分,只是在音樂和圖畫課上,還不如洪濤有天賦。要我說啊,你們對孩子的要求太多了,這樣會抹殺他們的個性,如果洪濤到三年級還能保持在繪畫上的天賦,那我就向校長建議,推薦他去參加少年宮的繪畫班。」除了體育老師之外,圖畫老師也是洪濤的支持者,和藝術沾邊的人一般思想都比較開放,更喜歡沒有條條框框的生活。

「我看去上音樂班也不錯,他的樂感很好,而且音樂基礎更好,能把簡譜直接變成五線譜,還會拉手風琴,下個月歌詠比賽我決定讓他去報名,說不定能給咱們學校爭回一個名次呢。」音樂老師也發言了,如果說單從感覺上講,洪濤最喜歡這位音樂老師了,她長得和一個小兔子一樣,圓眼睛、圓鼻頭、圓臉蛋,一笑就會露出一對兒虎牙,脾氣也好,年紀也輕,像個大姐姐。當然了,洪濤從來沒把她當姐姐看,而是用一種成年人審視女人的眼光來評價的。

「那不如去參加體育班了,我還想和他商量商量運動會上他該去報那幾個項目呢,三年級以下年齡組他還是很有競爭力的,就算到了區裡,我覺得也能拿名次。」體育老師一聽這兩位要和自己搶人,立馬也加入了戰團。

「……時間不早了,讓大家集合吧!」白主任一直在旁邊沒吭聲,但是越聽越煩,這半年多,每次說起這個洪濤,教師們就分成了兩派,有挺的有倒的,誰也說服不了誰,大家說的還都有道理。這個洪濤就好像是一枚硬幣,一面是個壞孩子,一面又是個好孩子,兩面還都那麼極端,讓人很無法理解,這不成了精神分裂症了嘛!

此時洪濤正給全體老師和同學展示他好孩子那一面呢,當集合的哨聲吹響時,他把張大江兩個人把報紙上所有的罐頭、糖紙、雞蛋皮等廢物,全都撿到了一堆兒,然後用報紙給包成一個大包,一起抱著從大石頭上爬了下來,跑了好幾十米,找到一個果皮箱,然後把那一堆報紙放到了果皮箱的旁邊。

原本已經都排好隊的學生們,看到了洪濤和張大江的舉動,立刻也有孩子從隊伍裡重新跑了出去,把自己剛才忘掉的果皮、雞蛋皮都撿了起來,一路小跑的扔到了果皮箱裡。面對孩子們這種學而致用的表現,老師們應該都是很高興的,不過這個帶頭人換成了臭狗屎洪濤,一部分老師臉上的表情就很精彩了。你說誇獎吧,這等於是在打自己的臉,不誇獎吧,確實又說不過去。

「同學們,今天洪濤和張大江同學的表現很好,起了帶頭作用,我們回去獎勵他們兩個人一人一朵小紅花,大家說好不好啊?」白主任可沒這個顧慮,對的她就表揚,錯的她就批評。

「好……哦……」同學們拉著長音贊同了白主任的話,然後排著隊伍繼續向前走去。

「我也有兩朵小紅花啦!」張大江很是高興,小紅花這個玩意就貼在教室後面的黑板上,每人得了幾朵一目瞭然。這是專門獎勵給好學生的,不光要學習好,還要品德好。在今天之前,他只有一朵小紅花,還是因為做值日的時候幹活賣力氣得來的,現在就可以有兩朵了,開家長會的時候也不會因為自己小紅花太少而讓自己家長臉上無光。

「你比我強啊!」洪濤一朵兒都沒有,這玩意是班主任帶著班幹部用不公開、不透明的方式弄出來的,他這攤臭狗屎肯定是沒希望獲得的。

此次春遊又給洪濤帶來了一點兒小麻煩,白主任第二天果然又來家訪了,這次是專門來告狀的,內容就是不能給洪濤太多零花錢!結果父親也是一肚子牢騷,坦白那個零花錢不是他給的,而是孩子姥爺、自己岳父給的,他也沒轍。白主任也深知姥爺的大名,兩個老師在一起批判了這個老頭一頓,說痛快之後,握手道別,至於零花錢的問題,他倆誰也解決不了。

春遊過後,學校裡又掀起了另一個活動,采柳葉!學校裡規定,每個班級每天要上交一小袋柳樹葉子,還得是嫩的那種。於是胡同裡的柳樹就倒了黴了,整天都能看見幾個男孩子爬上去揪葉子,然後幾個女孩子在下面撿起來,塞進一個小袋子裡。

學校要柳樹葉幹嘛用呢?治病!把這個柳樹葉子熬成湯,每天每個學生喝一缸子,據說可以預防肝炎!對於這個事情是不是真的,洪濤是不知道,反正他小時候這個柳葉水是沒少喝。要說這個味道吧,其實也不算太難喝,比板藍根味道要淡,顏色也淡,喝完之後一打嗝就是一股子青草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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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章 矛盾爆發

全班的學生都要上交柳葉,洪濤自然也不能例外。這回他沒和老師抗爭,而是在下學之後,推著他的小竹車,帶著金月和大江一起,直奔護城河而去。河邊的柳樹長得最茂盛,很多枝條都是倒垂下來的,不用爬樹伸手一揪就是一大把。洪濤負責把柳樹枝條拉下來,金月和大江兩個像採茶葉一樣動手採,采完了再扔到竹車裡,最後再裝袋。

摘柳葉的不光是洪濤他們學校,附近的學校只要有小學部的都組織了這個活動。知道河邊柳樹多的也不止洪濤一個人,很快護城河邊的的柳樹上也都爬上了小孩,這一年的春天,原本綠意盎然的柳樹全成了光禿禿的,小孩子哪兒管什麼嫩不嫩的,就是比誰弄回去的數量多。班級上都是比賽的,誰多誰光榮,小紅花大大滴!

洪濤有一天在這裡碰到了2個熟人,就是當初在大院游泳館裡和他打架的那4個孩子中的2個,一個是被他一腳揣水裡的,一個是那個小白臉。按說仇人見面應該分外眼紅的,那兩個孩子看清楚洪濤之後,立馬從樹上爬了下來,和自己學校裡的幾個孩子組成了一個戰鬥隊形,時刻準備著迎接洪濤的挑戰。他們雖然人數多,但是好像勇氣並不太足,估計當初洪濤那一腳和一拳,讓這兩個小子也長了記性,現在再加上一個看上去比洪濤還威武的大江,他們不敢貿然動手。

「小濤哥,是游泳館裡的那2個壞孩子!」金月也看到了他們,小聲的提醒著洪濤。

「不理他們,咱們去那邊采去。」洪濤不想和這些小孩打架,他現在在學校裡麻煩已經夠多的了,一大堆眼睛盯著自己呢,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適當的考慮考慮父親和白主任的感受。

「哦,給y一大哄哦!啊哄……啊哄;給y一搓板哦,回家洗褲衩哦……」身後那群孩子一看洪濤慫了,自己走了,立馬來了精神,跟在屁股後頭一通起鬨,罵人的歌謠一首接著一首,跟了好遠才覺得沒意思,慢慢回去了。

「你幹嘛不打他們了,他們罵我們!」金月一直等著洪濤發威呢,結果洪濤連頭都沒回,她覺得很受氣。

「哎,學校的老師不喜歡我,我要是打架就得請家長,所以還是忍了吧,罵兩句就罵兩句吧,上次都把人家鼻子打破了,挨幾句罵也不冤。」洪濤只能和金月講道理,但願她能聽懂,聽不懂也沒轍,自己反正不能為了她的喜好去打架,那不成傻子了。

「我今天在辦公室聽見王老師又說你壞話呢,他們幹嘛不喜歡你呢?」金月很是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在她眼裡這個小濤哥哥還是很可愛的嘛,可是在老師眼裡他就成了壞孩子。

「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來,裝樹葉吧,足夠一週的了。」洪濤可不打算每天都來摘樹葉,他差不多算計好了每天交的量,然後用一天的下學時間把一週的都采出來一起交,這樣效率比較高。

「洪濤!你為什麼不喝?這是區裡的要求,每個小學生都要喝的!」第二天的眼保健操時間,老師們抬著大保溫桶開始給學生們發放樹葉湯,一人一缸子,結果洪濤又搞怪了,他堅決不去領,王老師正要動員孩子們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喝下這些苦藥湯子,哪能允許洪濤這顆老鼠屎把工作也攪合了。

「我得過急性肝炎,所以不用預防了,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得。」洪濤的理由很充分,柳葉水的功能也是預防急性肝炎,對於慢性肝炎它毫無作用。

「不得也得喝!這是紀律!」王老師有點氣糊塗了。

「王老師,您這個話說的就有點不對了吧,喝藥是為了治病,我不得這個病,你還讓我喝藥,你是什麼意思啊?是藥三分毒這個道理你一個當老師的不會不懂吧?我不會得病你非逼著我喝藥,這不是成心毒害我嗎?」洪濤一下就揪住了班主任話裡的失誤,展開了反擊。

「王老師,他不願意喝就別喝了,如果他真得過急性肝炎,確實也用不著喝這個了,您問問他的家長不就清楚了,我覺得他到不至於在這個問題上撒謊。」抬著大保溫桶的是學校醫務室的老師,她對於洪濤能有這種醫學常識還是挺驚訝的,醫務室在5樓,裡面的老師有單獨的辦公室,所以對於洪濤這個臭狗屎的大名還是不太瞭解,打算幫洪濤求個情。

「那不成,這不是喝藥不喝藥的問題,這是紀律問題,憑什麼其他小朋友都遵守,就他老有那麼多說頭,這樣下去我以後怎麼要求其他同學來遵守紀律,他不能搞特權!今天你必須給我喝!不管你有什麼理由,都必須喝!」今天王老師顯得特別衝動,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出來的時候和自己媳婦吵架了,脾氣非常大。

「嘿,我個暴脾氣,我不想喝的東西還沒誰能讓我喝下去,就算我爸來了也沒門!你要記住,你是人民教師,不是土霸王,班裡的學生是來學習的,不是來做奴隸的,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怎麼讓我喝下去!」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洪濤還像以前一樣慫顛壞,估計王老師也就罵幾句,出出火也就算了。可惜洪濤今天也沒壓住火,直接站起來斜楞著眼和老師對上了。

「你……你……好,我找校長去!今天咱們沒完,如果不把你開除,我就不當這個老師了!」王老師沒想到洪濤突然爆發了,說的話句句頂著來,當著全班同學和醫務室老師的面,他實在是下不來台了,臉都氣成了紫紅色,估計好幾次都想伸手給洪濤一下,最終還是忍住了,大步走向了教室外面。

「嗚嗚……嗚嗚……」班裡的同學膽子小的,已經嚇哭了,那兩位醫務室的老師也都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

很快那個李副主任就出現在了門口,他到沒多說什麼,只是讓洪濤跟著他去校長辦公室。不過洪濤從他那個幸災樂禍的表情上已經看出來了,他很得意,估計在校長那裡他也沒說什麼好話,正等著看洪濤的笑話呢。

洪濤根本就沒見到校長,一直在校長室門口站著,也沒人理他,站了多半節課,洪濤心裡大概明白了,校長沒打算和自己說話,估計處理意見已經有了,現在自己的父親估計正在路上往學校趕呢。既然人家不問自己,那自己也就別傻站在這裡了,他直接下了樓,跑到操場上,本來打算玩會兒雙槓,結果正好是小舅舅的班級在上體育課,一群初中孩子正打籃球呢,乾脆就一起玩吧,他那個缺心眼的小舅舅居然連問都沒問,就一起打上球了。

玩了半節課籃球,第四節課又開始了,洪濤繼續自己在操場上玩,同時用餘光也看到3樓校長室的窗戶後有人站著,而且不止一個人,估計是在看自己呢。不過這時洪濤一點都不害怕,更不會慌,上輩子上初中的時候,他遇到過更驚險的場面,工讀學校接人的車都來了,結果和他一起打架鬧事的同學被接走了,他只給了一個留校察看的處分。

原因是他有一個熟知教育系統內情的老爸,當他父親聽說學校要送自己兒子去工讀學校時,平時斯文的模樣立馬沒了,兩隻眼睛瞪得溜圓,裡面全是血絲,像一隻受了傷的獅子一樣,衝進校長室就是一頓咆哮,聲言如果學校敢送洪濤去工讀,他就上教育局找教育局長告狀去。說起作為一個教師的責任,他比初中老師能說,而且嗓音更鏗鏘有力。大學裡經常要上大課的,一坐就是幾百名學生,那時候又沒有便攜式麥克風,全都要靠老師的嗓子,和唱京戲的嗓門有一拼。

最主要的是他有一起當臭老九時候的朋友,都在教育系統工作,平反恢復工作之後,這些臭老九基本都是單位的骨幹,其中不乏有在教育系統中當上領導的,當校長聽到一個一個熟悉而又震撼的領導名字從洪濤老爸嘴裡蹦出來時,也不得不考慮一下,自己和一個學生較勁兒值不值,對自己前程會不會有影響。

快到中午的時候,洪濤看到父親騎著他那輛28大加重衝進了校門,從操場邊上飛馳而過,停在了教學樓前面。從父親臉上的表情來看,估計學校的人在電話裡說得挺嚴重。

「爸,又讓您受累了。」洪濤跑到正在鎖車的父親身後叫了一聲。

「哎?你怎麼在這兒呢?怎麼不去上課?」父親轉頭看到是兒子,又看了一眼操場上上體育課的學生們,立刻意識到這不是兒子的班級。

「他們讓我在校長室門口罰站,也沒人說為什麼,沒人理我,我就自己下來活動活動,今天的事情不是我的錯。」洪濤開始向父親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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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章 老爹很給力

「太不像話了!孩子就算有錯,但是也不能剝奪學習的權利,走,跟我找你們校長去!他還要嚴肅處理你?我看該嚴肅處理的是他!」果然,父親一聽不讓洪濤上課,眼睛立馬就瞪起來了,再一聽是因為逼著自己孩子喝不該喝的藥,全過程他也就大概明白了,這半年多來他也沒少受這些老師的氣,一直都忍著,就是為了讓兒子能好好上學,現在他也忍不了了,學校的這種做法已經突破了他的底限。

「王校長你好,白主任也在呢,我今天來,就是想聽聽學校為什麼一直難為我的兒子,他已經和班主任說清楚了,他得過急性肝炎,不用再喝藥,為什麼還要讓他喝?班主任沒有醫學常識,難道學校裡的醫務室也沒有嗎?做為校長,你有什麼權利讓我兒子罰站?這是體罰!你有什麼權利剝奪他上課的權利?這是國家賦予他的權利,不是你們某個人賦予的!我做為學生的家長,同時也做為一個教育工作者,我對你們這種教育方式很不理解!你們今天必須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否則咱們就去東城區教育局去打官司,我要問問你們那個初教處的彭根生,他就是這麼幹工作的嗎?四人幫毀了一代人,雖然已經被打倒了,但是我覺得教育系統裡有些人還在搞特殊時期時期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那一套!」今天父親算是真急眼了,進門之後連套話都沒說,直接站在屋門口,一手叉腰、一手微抬,就像拿著一根粉筆講課一樣,衝著校長室裡坐著的幾個人就是一頓數落,最終還把一頂很大很大的帽子給他們扣了上去,要知道這是在1980年,剛剛粉碎四人幫,這個帽子誰戴上誰就得倒霉,能把你祖宗八代在過去10多年裡都幹啥了查一個底掉兒。

「王老師,話可不能這麼說吧,你兒子……」一屋子人都被洪濤父親的話給說蒙了,校長、副校長估計在琢磨這位和區裡初教處的處長是不是很熟的問題,白主任剛從外面開會回來,幾乎和洪濤父親前後腳到的,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有那個李副主任覺得自己必須站出來幫校長分擔一些火力。

「你別叫我老師,你是什麼樣的人大家心裡都清楚,特殊時期期間你做了什麼,別人可能不知道,我和你當了7、8年的鄰居,你能瞞過我嗎?你還是好好想想你自己的問題吧,我估計你在這個位置上也沒幾天好幹的了,這種人在學校裡還堂而皇之的做教導處工作,你能教導孩子什麼?教他們如何批鬥老師?教他們如何武鬥?還是教他們到處去串聯?我如果不是看在你母親的面子上,早就去教育局揭發你了,我不和你說話!」洪濤的父親是真急了,俗話說打人不打臉,他這回是專找臉上打,直接把李副主任的老底都給揭了。

「你這是污衊!你……你這是打擊報復!」李副主任的胖臉直接就白了,看來他小子在特殊時期時期也沒老實。

「我打擊報復你?笑話!上大學裡批鬥老師也輪不到你,我下放勞動了6年,就算我報復你也是應該的,要不咱來現在就去教育局去說道說道,你敢去嗎?」洪濤的父親今天算是火力全開了,洪濤上輩子只在教導處外面聽到過父親的聲音,這回算是看了一個完完整整的現場。

「洪老師……您先別激動,我也是剛從區裡開會回來,對於事情的經過還不太瞭解,這不也正和校長商量呢嘛,來來,您先坐這兒。咱們今天只說孩子的問題,其它問題這兒也解決不了,而且讓孩子聽見影響也不好。洪濤,當著你父親和校長的面兒,把今天的事兒說一遍,不許說謊!」白主任還是比較有水平的,既安撫了洪濤的父親,又把李副主任的問題拋開不談,最後還把自己給摘乾淨了。

「……我說的沒一個字假話,不信您可以去找醫務室的老師問,當時她們也在場。」洪濤又把上午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王校長,我看這件事兒不用上升到學校處理的高度,還是由我們教導處處理吧,王老師的問題和洪濤的問題,到時候我給您一個處理意見,您看這樣辦成不成?」白主任應該是聽明白了整件事的經過,琢磨了一下之後,主動把擔子攬到了自己身上。

「這個意見很好,剛才洪老師有點太激動了,也怪我們工作做的不細緻,大老遠的還讓你跑過來一趟,您還是和白主任聊吧。」王校長是個小老頭,年紀很大了,離退休沒多長時間,他也不願意捲到老師之間的爭鬥中去,而且還趕上洪濤父親這麼一個生猛的行家,連特殊時期餘毒的大帽子都扣上來了,他巴不得趕緊脫身。

「我沒意見,不過這次我要重申,以後不能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孩子如果真錯了,你們直接開除他,我二話不說,如果他沒錯,不能變著法的折騰他,據我所知,還有老師私下裡讓學生家長告訴自己孩子,去孤立我兒子,這都是什麼行為?這不是特殊時期餘毒是什麼?」洪濤的父親剛才的火氣剛剛消下去,現在一提起洪濤以前的種種遭遇,又壓不住火兒了。

「洪老師、洪老師,別激動,走走走,去我辦公室聊吧。」白主任一看洪濤的父親又要發飆,趕緊把他往門外讓。

回到了白主任的辦公室裡,老爸的火氣基本都撒完了,情緒也平靜了下來,兩個人在教研室裡交流了很久,洪濤也從校長室的門口站到教研室的門口。一直到12點多,洪濤才被白主任叫了進去,告訴了學校對這件事兒的最終處理辦法,洪濤從一班轉到五班,這個意見也得到了洪濤父親的認可。

轉就轉吧,洪濤對於自己在幾班到無所謂,只可惜班裡沒了金月也沒了張大江,這下自己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我也是做老師的,如果我班上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學生我也會很彆扭,以後能不能儘量收斂一點,即使你心裡有不同意見,自己知道也就行了,不要說出來,如果以後再和老師鬧得這麼僵,我只能把你轉到我單位的小學裡去上學了。」晚上回家之後,父親又和洪濤深談了一次,看來白主任的態度也很明確,她總不會因為洪濤一個人而改變學校大部分老師的思維,她沒這個權利,也沒這個能力。

「好,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以後我就當縮頭烏龜吧。」洪濤知道父親不太善於處理這方面的問題,今天他已經是做到極限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對的東西還是要堅持,但要注意方式方法,儘量別把矛盾搞得那麼僵,這樣可以吧?」父親覺得讓一個孩子從小就當縮頭烏龜好像也不太合適,又把條件放寬了一些。

「成,我知道了,我儘量吧。」洪濤本來還想說服父親,讓他強硬一點,他又不是沒有這個條件,像今天在校長室裡那那種表現就很好嘛,做人不能總是唯唯諾諾的。可是看到父親那個疲憊的樣子,心裡不忍再去為難他,畢竟他的性格已經定型了,非要讓他改變,這是很難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嘣嘣嘣……嘣嘣嘣……小濤,快去看電視啊,今天晚上有好節目,可好看啦!快來啊!」此時窗戶突然被人敲響了,小舅舅在外面叫洪濤去看電視,他知道自己這個姐夫不待見自己,所有一般都不進洪濤家的門,有事都是敲窗戶說。

「去看吧,別玩得太晚了。」父親也累了,不是身體累,而是心累。聽到小舅舅在外面叫,很是煩躁,向洪濤揮了揮手。

「什麼好電視還值得你來叫我一聲?你不怕我爸啦?」洪濤出了自己家,被小舅舅拉著就往姥姥家跑,好像少看一秒鐘都是什麼大損失,洪濤很是好奇。

「你自己去看,可好看了,否則我才不會來叫你呢,你不是說長大要當科學家嘛,那裡也有個科學家。」小舅舅還挺神秘,就是不告訴洪濤是啥,只是一個勁兒的加快腳步。

「我艹!!!大西洋底來的人!」當洪濤剛剛跑到姥姥家門口的時候,還沒進屋他就聽到了那個遙遠而又熟悉的音樂聲,隨之從他嘴裡不由自主的蹦出了一個名字。

「學校裡的學生都說你是個怪物,我覺得你沒準就是,你怎麼知道電視裡演的是什麼片子?」小舅舅很驚訝,今天上演的是第一級,他也剛看了幾分鐘,然後覺得洪濤愛看,就跑去叫洪濤了,可是自己這個小外甥居然連門都沒進呢,就知道電視裡演的是啥,名字說得一個字不差。

「你不看報紙嗎?晚報上有電視節目預報。」洪濤也知道自己說禿嚕嘴了,但是他腦子快,瞎話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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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章 大西洋底來的好消息

電視裡確實在演《大西洋底來的人》,一艘像糖葫蘆串一樣的潛艇,一個游泳姿勢像蛇一樣的男主角,洪濤還記得這個主角叫什麼,麥克.哈里森。

這是中國正式播放的第一部美國電視連續劇,從這部連續劇開始,電視上的節目也就豐富了起來,不再是一味的社會主義陣營電影節目,而是百花齊放起來。

洪濤關心的到不是電視節目會如何多種多樣,這些東西對他影響很小,即使沒看過或者記不清的,頂多也就是看兩眼過過癮。他關心的是小姨那個裁縫店的手續辦理得怎麼樣了,因為這部美國電視劇帶來的不光是那個離奇的劇情和在當時還算比較先進的拍攝手段,它對中國最大的影響就是造就了中國最早一批流行服飾。

從這部電影之後,大街上再也不是千篇一律的中山裝和肥肥大大的軍褲了,而是出現了幾種讓人耳目一新的服裝,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一種褲子和一種飾品,褲子的名字叫喇叭腿,飾品的名字叫蛤蟆鏡!

生活在80年代中國城市裡的人,都應該對這兩種服飾很熟悉,在80年代早期,滿大街都是穿著屁股緊繃、大腿巨瘦、褲腿寬大的喇叭褲的年輕人。剛開始的時候,這些褲子還是用綠色、藍色的的確良面料裁剪的,沒過多久,就已經演化成用色彩更豐富的花格子布來製作了,而且上身還得配上一件花襯衣,至少上面3顆扣子都不扣。如果臉上再能戴上一副蛤蟆鏡,手裡再能提上一台三洋雙喇叭收錄機,那你就所有年輕人眼中的大款、潮人、偶像,所有30歲以上人眼中的小**!

蛤蟆鏡洪濤沒地方弄去,那玩意都是從香港走私進來的,想要搞那個買賣,得坐2天多的火車南下廣州去進貨,然後冒著人被抓、貨物被沒收的危險,再自己背回北京來賣。

喇叭褲洪濤已經做好了現成的紙樣,連同他從記憶中找出來的巴拿馬西褲、蘿蔔褲、健美褲、蝙蝠衫都做好了紙樣和版型,隨時隨地都能做出來。

「看來小姨沒時間去慢慢熟悉了,說不定剛開業就得趕上一個大潮流。」洪濤想到小姨開業之後日進斗金的情景,心裡也激動了起來,他的眼睛雖然雖然在看著電視,心裡卻在琢磨著明天該去催一催大姨夫了,看看小姨那個小店的手續到底辦到何種程度,如果已經沒問題的話,那現在就得抓緊找門面、裝修、買設備和培訓人手了。

「姥爺,您認識不認識童裝廠的人?」洪濤的心思早就不再電視上了,姥爺對於這些外國片也興趣不大。

「童裝廠?你又要幹嘛?」現在全家人除了姥姥之外,和洪濤說話的時候都不由自主的提著小心。

「還是為我小姨的事情,做服裝總得有布料吧,從商場裡買首先是價格高,其次是數量不足,我想找找關係,打聽打聽像他們大工廠是從哪兒進的貨,價格怎麼樣。」洪濤也不用瞞著姥爺了,這件事兒在家裡已經是公開的秘密,就連洪濤的父母也都知道了,他們雖然不太同意,但是只能是保留意見,說了也沒人聽。

「對門院子裡應該有幾家是童裝廠的,這得問你姥姥去,她整天在家,和那幫老太太熟悉。」姥爺提供了一個很有用的信息,胡同裡確實住著童裝廠的職工,只要有就好辦,這個事兒現在還不用太急,一切還得等手續問題下來再說。

大姨夫現在都快成姥姥家的常客了,三天兩頭能看到他在胡同裡露面,有時候連續好幾天都能看到他,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給單位領導灌的迷魂湯,上班時間都能跑出來處理私事。

「大姨夫,我小姨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您那輛自行車也沒送出去啊?別不捨得送啊,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那輛車子都準備好了,也沒看您來推。」第二天早上,洪濤果然又看到大姨夫風風火火的進了姥姥家的院子。

「嗨,你小姨和你三表姐一樣,全是漿糊腦袋,送什麼自行車啊,我不讓他們送我自行車就算是仁義了。人家根本就沒打算卡咱們,現在是他們求著我辦,這也算是一個典型了,不過這個手續可太多了,我差不多天天就沒閒著,光四處跑著蓋章了,都快跑一個月了,這個章剛蓋了不到一半,慢慢來吧,急不得。」大姨夫端起姥爺的剩茶水,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

「那您問問他們,既然這個事兒都定了,咱們是不是能開始運作運作了,比如找個門臉、裝修裝修啥的,別等章全蓋完了,咱們再現找房,這不還得耽誤一段時間嘛。」洪濤說出了自己的意圖。

「嘿嘿嘿,這回姨夫走在你前面了,我把這個事兒已經定下來了,咱不用去租房子了,街道里有現成的,前天我請街道的周主任去了趟全聚德,胡同口琺瑯廠的那2間房子就歸你小姨用啦,算是街道對咱們的支持和鼓勵。那個房子我都看了,有水有電,四白落地,還是水泥地面,以前是琺瑯廠的庫房,現在空著沒人用,挺乾淨的,稍微收拾收拾就能用,還不用咱交電費,和琺瑯廠走一根線。」大姨夫笑得很是猥瑣,聲音也壓低了,就好像做了什麼壞事兒。

「老將出馬,一個頂倆!得,我也不催您了,您繼續去蓋章,我去給她們琢磨琢磨設備,我先去上學啦!」洪濤衝著大姨夫伸出一個大拇指,這回不是拍馬屁,是由衷的。要說做生意這真是一個需要天賦的行業,就連自己這個先知先覺都沒想起來去找街道辦事處弄間房子,大姨夫從來都沒做過生意,就有這個腦子,這就是天賦,學不來。

洪濤今天差點又走進一年級一班的教室,左腿都邁進門了,忽然聽到班裡變得鴉雀無聲,抬頭看到多半班同學都乜呆呆的看著自己,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不是一班的學生了,應該去五班。

五班的教室在樓道另一頭,挨著另一個樓門口,洪濤對這個地理位置倒是挺滿意的,至少不影響他去搶乒乓球案子。剛進門的時候,洪濤受到了剛才誤入一班時同樣的待遇,班裡幾乎所有的同學都停下了打鬧和說笑,全都看向了他。此時還沒到上課時間,班主任也沒來呢,一個女同學正抱著一堆作業本,看樣子她就是這個班的學習委員,正在幫老師收作業。

「誰是班長啊?我想問問,這個位子沒人坐吧?」洪濤徑直走到了班級的最後,看了看空著的3張課桌,最後挑了一個看上去有些塵土的桌子,然後回頭問了一聲。

「……唰……」所有被他眼神問到的同學都不約而同的把頭轉了回去。

「得,沒人說話是吧?那我可就坐這兒了啊!」洪濤一看沒人理自己,也不嫌害臊,溜溜躂達又走回講台那裡,從裡面把老師擦桌子的布拿了出來,在水盆裡涮了涮,走回自己選定的那張課桌旁邊,開始上上下下的大掃除一番,連桌子腿了椅子腿都給擦了一遍,這才把書包放了進去,自己也坐了下來,至於那塊抹布,他也給沒收了。

上完了早操,洪濤見到了五班的班主任,是個小老太太,乾瘦乾瘦的身材,眼鏡片後面眼神閃爍,她是教思想品德課的,姓梁,平時寡言少語,洪濤也不太瞭解她,只是在教研室裡見過幾次面,因為洪濤是教研室的常客,經常被原來的班主任請進去訓話。

「這是咱們班新來的同學,大家可能都認識他了,我再介紹一下吧,他叫洪濤。好了,你坐下吧,我們今天講第9課,請同學們打開課本……」梁老師很不情願的介紹了一下洪濤,然後就像沒他這個人似的,開始直接上課了。

「哦了,這是一個無慾無求的老師,白主任看來是完全理解了我的處境,接著睡覺吧。」洪濤從梁老師的表現和表情中,大概明白了白主任為什麼把自己調到這個班裡來,這位班主任估計快退休了,心氣已經沒那麼高,而且歲數大了,脾氣就小,和洪濤發生衝突的可能性就小,洪濤這是算被發配到這裡養老來了。

但是洪濤對這個安排很滿意,他不怕別人孤立他,更不怕大家把自己當臭狗屎,就怕有人和自己較勁兒,原本應該是相安無事的小學生涯,如果老有人在一邊盯著,那就快成坐牢了。

看起來父親這次在校長室裡的怒吼起了作用了,一整天都沒人在搭理自己,愛睡覺就睡覺,愛盯著窗外發呆就發呆,只要他不影響其它同學,任課老師全當沒他這個人。既不叫他回答任何問題,也不過問他作業的情況,甚至都沒在後面黑板的小紅花園地裡加上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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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章 知青和蛐蛐罐

每年的6月1日,都是洪濤的一個大節日,這是他的生日,同時也是六一兒童節,算是雙喜臨門。在這個年代裡,六一並不放假,而是由學校裡組織活動,而對於每個小學生來說,這一天也同樣重要,因為每年一次的入隊儀式,就在這一天舉行。

少年先鋒隊,少先隊員,俗稱紅小兵,這是當年每個小學生眼巴巴盼望的榮譽。其實這塊三角形的紅布到底意味著什麼,他們並不清楚,雖然每個少先隊員都要背上一段紅領巾的來歷、象徵,但那只是機械性的背誦。不管理解不理解,當上一名光榮的紅小兵,是每個小孩子的夢想,就算你是公認的壞孩子,看著別人入隊時,也是很羨慕的。

就洪濤這一年的表現,紅小兵肯定是沒戲的,雖然成績沒的說,但是人緣太差,很大一部分老師都恨不得給他戴上一塊黑布。金月第一批就入隊了,不光戴上了一條紅領巾,胳膊上還多了一塊方形的臂章,白底上封著一條紅色的布條。這就是傳說中的小隊長,在往上就是兩根紅布條,那就是中隊長,最高可以有三根紅布條,那就是大隊長了。

「你也沒有紅領巾嗎?」雖然不在同一個班裡了,但是張大江一下課還是玩命往乒乓球檯那邊跑,經過這一年的鍛鍊,他的體重好像沒怎麼增加,跑步速度到有了長足的進步。而且他還讓家裡給他買了一把新的大刀拍,打乒乓球的技術與日俱增,已經能和洪濤對著拉球了。看來那句話說的對,上天對你關上一扇門,就會打開一扇窗,張大江智力上略弱,但是在打乒乓球上面還是很有天賦的,至少金月是打不過他。

「你看我長得像戴紅領巾的模樣嗎?你羨慕不羨慕他們帶著紅領巾,你想不想戴?」洪濤用球拍指了指自己鼻子。

「我爺爺說戴紅領巾的都是好孩子。。。。。。」張大江每當遇到自己想不明的的問題時,就會把他爺爺抬出來。

「你爺爺少說了半句話,不信你今天回去問他,後半還有半句,不戴紅領巾的也不見得都是壞孩子,比如你和我,咱倆是壞孩子嗎?」洪濤知道大江也想戴紅領巾,一個正常的孩子沒有不想帶的。

「不是!」張大江對於這個問題回答得很乾脆。

「那不就完了,早晚會有的,發球吧!」洪濤很善於開導張大江,和他是不能講道理,他聽不太明白,最好的辦法就是用話把他繞暈,然後給出一個很明顯和合理的解釋,他就信了。當然了,這個辦法別人沒法用,只能是他信任的人他才會真的信,別人說破了嘴,他也不信。

7月份的時候,洪濤姥姥家的胡同裡還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陸陸續續的回來了很多陌生人,全是20歲左右的年輕人,幾乎每個院落裡都有,洪濤姥姥家的院子裡也回來了兩個。對這兩個人,洪濤有印象,他們一個是裡院邰家的大兒子,一個是住在院子最高處的孫家的兒子,他們都是上山下鄉的知青,已經走了好幾年,現在終於回家了。

兒子們回來了,而且不用再走,不管是家裡人還是鄰居們,都替他們高興,晚上的時候姥姥還特意做了一鍋肉菜,送到那兩家去,算是一點心意。但是一晚上之後,洪濤就聽到姥姥她們幾個老太太沒事兒一邊摘菜、一邊湊在一起嚼舌頭,其中就說起了他們的工作問題。

他們兩個連高中都沒上完就走了,現在回來只有初中文憑,街道里回來的知青不止是他們兩個,每條胡同、每個院子裡幾乎都有人回來,男的女的都有,大部分都是他們這種情況,哪兒有那麼多工作可以安排,只能是先去上戶口,然後把關係落在街道上,等著街道慢慢想辦法。

街道有辦法嗎?不能說沒有,這些回城的知青都是年輕人,可以安排一些諸如環衛工、街道大集體單位、工廠臨時工之類的工作,但是名額有限,只能解決一部分人的工作問題。其實就算是名額充足,大部分返城知青也不願意去,誰願意刨了好幾年地,好不容易回來了,接著拿起掃把和糞勺子去掃大街?或者去幹低人一等的臨時工?

要是不去的話,就只能在家裡游手好閒的待著,這時大部分普通家庭還都不富裕,家裡又不是一個孩子,而且住房也緊張,就算兄弟姐妹、妯娌嫂子們不給他們白眼看,他們自己心裡也不是滋味。但是他們確實沒辦法,要知識沒知識、要文憑沒文憑、要本錢沒本錢,就算有了本錢,他們那個還處於計畫經濟裡的腦瓜子也不夠用的。

可是這些人已經不是當初剛剛離開家時的模樣了,如果說當時他們只是一群渾身熱血的小狼狗的話,那麼現在他們就已經是一頭頭見過血的餓狼了。上山下鄉那種艱苦的環境,不光鍛鍊了這些城裡的孩子的意志力,還教會了他們在惡劣環境中生活的本能,打架、偷東西已經不算事兒了。

一部分比較明白、腦子比較好的,開始拿起了課本,準備複習複習功課去考大學。但是大部分人要不就是沒這個腦子,要不就是看不到那麼長遠,一旦失去了生活的希望,他們就會自暴自棄,所以隨著知青返城的浪潮,隨著而來的就是社會治安形勢的急迫,最終又釀成一場大運動。

洪濤心裡明白這些道理,也清楚事情的發展脈絡,可惜他只是個小孩,就算他現在是大人了,也沒什麼好辦法去改變現狀。這畢竟不是一家一戶的事情,這是整個社會的問題,如果他真能改變整個社會,那他也不用再住在胡同裡,而是應該搬到北海南邊去辦公了。

他沒有干預歷史進程的能力,但是他有讓自己活得舒服快樂一點的辦法。自從來到這個年代之後,他就一直在找一個既符合小孩身份,又符合自己實際心裡年齡的娛樂項目,可惜一直都沒找到,不過這個問題讓他無意中給解開了。有一天他在逛東四的委託商店時,突然發現了一個好玩意,準確的說是一套,這玩意叫做蛐蛐罐。

蛐蛐罐,顧名思義,就是養蛐蛐、斗蛐蛐的傢伙事兒。蛐蛐就是蟋蟀,這個玩意可算是老少皆宜的娛樂項目了,洪濤上輩子玩過,但是和其它東西一樣,淺嘗而已,並沒深入。而現在他正好沒事兒閒得蛋疼,看到這套蛐蛐罐之後,立馬有了一個想法,應該再往深處玩一玩,於是他打算把這幾個罐子買回家去。

「叔叔,麻煩您把這幾個罐子拿給我看看。」洪濤趴在玻璃櫃檯上,叫著裡面的售貨員,國營單位的服務態度是個硬傷,那些售貨員一個個都和大爺一樣,只要不是領導來了,他們誰都不愛搭理。

「咣當。。。咣當。。。咣當。。。咣當。。。咣當!」五聲脆響之後,三大兩小五隻罐子被那個售貨員扔到了櫃檯上,他到不怕把櫃檯上的玻璃給砸碎了。洪濤早就習慣了這個服務態度,一點辦法都沒有,你要是在這個時代較真,那除非你別去買東西,否則去一次吵一回架。

「哎呀,小夥子,這個罐子不能這麼扔,可惜了的好東西,都糟蹋了!」還沒等洪濤伸手,隨著一陣慘叫,一個老頭就從他身後竄了過來,把那5個罐子挨個摸了一遍,這才搖著頭鬆了手。

「大爺,您懂蛐蛐罐吧,您幫我看看,這幾個罐子我買了值不值?」洪濤仔細看了看這個老頭兒,他穿著一條黑色紡綢的免襠褲,腰裡系的不是皮帶,而是一根布帶子;上身穿了一件醬色的靠紗對襟短褂;腳上蹬著一雙敞口靸鞋,襪子雪白。

這身打扮在北京有個講究,叫做下九流,指從事師爺、衙差、升秤、媒婆、走卒、時妖、盜、竊、高台、吹、馬戲、推、池子、搓背、修、配、娼妓、打狗、賣油、修腳、剃頭、抬食合、裁縫、優、吹鼓手、巫、大神、梆、戲子、賣糖這些工作的人。其實這不算一個純粹的貶義詞,只是用來分辨等級階層的詞兒,和後世裡說別人是民工一個意思,後來說著說著就變味兒了,成了罵人的詞兒。

不過這都是早年間的說辭,到了7、80年代,穿得這麼標準的人,已經很稀罕,絕大多數都是上了歲數的老人,他們不習慣新式的衣服褲子,還保持著民國時期的裝束。

免襠褲就是一種沒有褲腰的褲子,俗稱也叫面口袋,褲腿特別肥大,褲腰更大,而且還沒有鬆緊帶,穿上它就像套了一個口袋,而且這種褲子沒有腰帶袢兒,無法穿皮帶,只能是把褲腰左右一撾,然後用一根布帶子繫上,或者係一條一扎寬的大板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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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章 行家

靠紗也是BJ的叫法,在南方又叫香雲紗、莨紗、雲紗,是一種手工製作、植物染色的真絲織品。這玩意製作工藝很複雜,又全是手工操作,所以越來越少見了,只有上了年紀的老人才會穿。它的顏色和甜麵醬差不多,還要略黑一點,表面上有一層類似膠質的東西,就像是衝鋒衣的防水塗層。

在舊社會裡,講究是男人穿紗、女人穿綢,因為男人需要外出幹活,所以在夏天穿上一件兒靠紗衣服,不僅滑爽、涼快,還能防水、透氣、驅蚊蟲,據說還有保養皮膚的功效。

洪濤一看他這一身兒打扮,就知道這個老頭兒有點門道,玩蛐蛐、蟈蟈、鳴蟲都是早年間的東西,解放後很少有人明白了,說不定他就明白呢,多問一聲沒虧吃。

「你買?嘿嘿嘿。。。我還真是看走眼了,您老(le)今年高壽啊?」老頭聽了洪濤的話,愣了一下,然後彎下腰,笑不禁兒的拿洪濤打鑔(逗著玩的意思)

「爺們兒!我這可是尊敬您,請教您點事兒,您知道就說,不知道就不說,幹嘛拿我開刷啊!」洪濤一看這個老頭也沒什麼正形,乾脆就別和他來正經的了。

「嘿!噶小子!還挑起理兒來了,爺爺這是逗你玩呢,你怎麼這麼不識逗啊?還敢急眼!讓爺爺掏個鳥吃!哈哈哈哈!」老頭真和洪濤想的一樣,一點大人樣兒都沒有,一邊說一邊伸手在洪濤襠下摸了一把,然後舌頭一彈,嘴裡發出噔的一聲,得意洋洋的笑了起來。

「好吧,您逗也逗完了,便宜也佔完了,現在有沒有點正經的玩意拿出來看看,可別光會逗,那不成老不正經兒了。」洪濤對付不了這個老頭,首先他臉皮夠厚,其次像他這種在社會上混了大半輩子的人,吃過喝過見過栽過,想忽悠他套他的話兒基本沒希望,唯一可以用的方式就是激將法,畢竟自己佔著一個歲數小的便宜,這種人一般都是很講老禮兒的,尤其是對小輩兒。

「你說的沒錯,以前我家裡老婆子也說我是老不正經兒,不過爺爺也不白和你逗,既然你叫了一聲爺爺,那我就給你來點真格的,這幾個罐子是假貨,包漿不對,你愛信不信。」老頭倒是沒惱怒被一個小孩子譏笑,可能是碰到了他那根神經,他收起了嬉皮笑臉的表情,從櫃檯上隨意拿起一個蛐蛐罐,對著窗外的亮光看了一眼。

「聽人勸、吃飽飯!既然您說不對,那我就不買了。」洪濤還真不敢不信,對這種玩意他是一點兒不懂,上輩子雖然也玩過蛐蛐,但是買的都是那種上週製造的流水線產品,對於這種有年頭、歷史的罐子毫無研究。

「哎,別啊,我話還沒說完呢,來,咱倆坐沙發上聊,不坐白不坐,今兒你碰見我,算是你的福氣,我給你講講這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想聽不?」老頭一聽洪濤還真聽話,好像來了興致,拉著洪濤一屁股坐在後面的一個單人沙發上,也不管櫃檯裡的售貨員如何翻白眼球,連沙發上用粉筆寫的售賣字樣也不管,只是舉著手裡那個罐子讓洪濤看。

「成,您吃的鹽比我吃的面還多,我今天和您漲漲知識。」洪濤反正也沒什麼事兒,聽聽就聽聽,反正沒害處,見慣了後世那些層出不窮的騙局,洪濤認為現在沒人能忽悠住自己。

「這句話我愛聽,老人說的東西不一定都對,但多聽聽至少沒壞處。咱就從這個罐子是誰做的說起啊,如果這是真的,它就是一件前清的老玩意了,做它的人叫趙子玉,清朝你知道嗎?」老頭怕洪濤聽不懂,一邊說還得一邊問。

「您就說吧,隋、唐、五代十國、宋、遼、西夏、金、元、明、清、中華民國,我都門清,不明白我自己問。」洪濤稍微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功底,老被人當小孩一樣哄著說話很彆扭。

「哎呦喂!小爺們可以啊!還一套一套的,成,那我接著說啊!這個罐兒叫斗盆,你看中間這個槽了嗎,這是插閘門用的,斗蛐蛐的時候先把閘門插上,兩邊各放一隻蛐蛐,然後把閘門一拉起來,蛐蛐發現了其它同類,立馬兒就急了,非得給它咬死不可,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老頭兒還真有點當師傅的樣子,不光講,還得提問。

「公蛐蛐都有領地觀念,同一塊領地只能有一隻公蛐蛐的存在。」

「沒錯,看來你小子知道的不少啊!我得來點真格的了,你認識這幾個字不?」老頭讓洪濤的回答給說楞了,不得不重新審視了一下洪濤,然後把蓋子翻過來,讓洪濤看蓋子下面刻的那幾個字兒。

「您外行了吧,這不叫字兒,這叫落款兒,是製造這個東西的人的字號,我早看過了,我就是衝著這個款兒才想買的,我覺得它是件兒老物件,要不我錢多了撐的,花40多塊錢買這個玩意,我花3塊錢買張火車票,去TJ城裡轉一圈,10塊錢能買一筐蛐蛐罐兒。」洪濤再次擠兌了老頭兒一句,他這是有意的,好讓老頭別老拿太簡單的知識來糊弄自己。

「好好好,叫款兒、叫款兒,你說的對,那你告訴我,這個款兒上寫的啥字兒啊?」老頭對於洪濤的擠兌一點兒沒在意,笑呵呵承認了自己的口誤,繼續追問。

「閒齋清玩!」洪濤早就看過這個款兒,隨口而出。

「厲害啊!這是你自己認出來的?還是別人告訴你的?你家裡有人玩蟲兒?這個玩意你以前見過?」老頭吃了一驚,蓋裡面的款上確實是這四個字,但都是繁體字,按說像洪濤這個頂多是小學生的水平,簡體字能認識就不錯了,還能認識繁體字?

「沒人告訴我,我們家也沒真正玩蟲兒的人,頂多是我姥爺揣著蟈蟈葫蘆,以前我也沒見過,我自己認出來的,您別看我年紀小,玩蛐蛐我肯定比不過您,但是要說認字兒,您恐怕不是我的個兒吧?」洪濤算是摸清了這個老頭兒的脾氣,這就是一個塊賤骨頭,你和他好好說話,他和你嬉皮笑臉,你那話刺激他,他到和你好好說話了。

「成,你學問高,咱不比這個,我還是給你講蛐蛐罐吧。這個閒齋清玩就是趙子玉的款兒,可惜這個罐兒不是他的,你看啊,你對著陽光仔細看蓋上的質地,能看到什麼不?」老頭還真沒敢和洪濤比認字,而是開始教洪濤如何區分真假。

「。。。。。。有好多小金星星。。。。。。」洪濤對著陽光看了半天,這個罐的質地很細膩,也很緊致,青黑色的泥胎上啥都沒有,唯一的特點就是有一些閃閃發光的小晶體。

「沒錯,好眼神!趙子玉的罐兒上沒有這個,因為他澄漿的工藝特別細緻,這些小星星都是雜質,全都被過濾掉了,明白了嗎?」老頭誇了洪濤一句,把這些小星星的來歷講了出來。

「那不結了?我不買您幹嗎還攔著我?這不是假貨嗎?」洪濤這回是讓他給說糊塗了。

「這你就不懂了,趙子玉的罐兒是那麼好找的?這個罐子雖然不是趙子玉的,也是晚晴時候仿製的,做工很好,最難得的是這個包漿,和真的一樣,而且這是一套舊罐兒,去過火氣了,拿回去就能用。如果你買的是新罐,還得用雨水泡半年才能養蟲,明白了吧?這幾個罐子我看了好幾次了,這個價格值了,不知道是那個玩蟲的爺們手頭實在是緊,拿出來給換了錢了,是個好東西啊!」老頭說完這個罐兒,還為那位賣罐兒的人惋惜了一下。

「養個蛐蛐還有這麼多講究?我以前就用玻璃瓶子養,不一樣活著嗎?也能掐架!」洪濤覺得老頭說的有點玄乎,養個蛐蛐能買個蛐蛐罐就不錯了,隨便找個瓷盆一樣養。

「嗨,和你說不清楚啊,玩蟲有玩蟲的規矩,你們這個哪兒叫玩啊,就是禍禍。玩蟲一秋、玩罐一世,明白什麼意思不?小爺們,你還差的遠呢,慢慢琢磨吧,不過爺爺看好你,至少爺爺在你這個歲數的時候,是沒你這樣的好罐子玩啊!」老頭這回沒和洪濤抬槓,拍了拍洪濤的腦袋,站起身來要走。

「爺爺、爺爺,等等啊,您別著急,您看這樣成不,我想讓您教我兩手,給我講講玩蟲的規矩,我不讓您白講,居德林我請您喝二兩怎麼樣?」洪濤一看老頭要走,趕緊拉住了他的褲子,從剛才老頭這一番話來看,老頭兒肚子裡有點貨,至少比自己強多了。

「你請我喝酒?。。。。。。這真是邪了門了,老了老了,還真有孫子輩兒的人要請我喝酒了,成,那爺爺今天就享受一次,看看吃小傢伙的請是個什麼滋味,去交錢去,拿著罐子咱們爺倆走一趟!」老頭站在那兒看著洪濤猶豫了半天,最終一跺腳,答應了洪濤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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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章 收、養、斗

洪濤交了錢,讓售貨員給找了一個破紙箱子,把那5個蛐蛐罐都裝了進去,然後抱著箱子跟在老頭後面出了商店。洪濤一點兒都沒猜錯,老頭就是個力倍兒,他是蹬三輪車幫人運貨的。不過他這輛三輪車和別人的不太一樣,全車的鐵活都擦得鋥亮,和不鏽鋼一樣,車把上還掛著一個純銅的大車鈴,一拍就響的那種,看著就那麼利落、乾淨,和老頭自己那身打扮一個扮相。

「老爺子,您這個車厲害啊!這是什麼牌子的?」洪濤看了一眼這輛車的車標,是一個拿著槍的小人,還真沒見過。

「嘿嘿嘿,這個車還是我爹那輩兒的玩意,這叫德國戰人,25年的,可惜就是配件買不到了,用壞一件兒少一件啊,就和我這個老頭子一樣,過一天少一天了,上車吧,爺爺拉著你走!」老頭拍了拍純牛皮的車座,那個皮子有的地方都磨得變成了黑色,但是光澤不減。

一老一少,老的蹬車,少的坐車,一路向北,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北新橋路口東南角的居德林飯莊。這個飯莊現在已經沒有了,隨著簋街的興起,它已經太礙事了,本世紀初就被拆了,改成了一座二層樓。居德林裡賣得最火的就是鹵煮火燒,上輩子洪濤沒事兒就和老婆一起到這裡來吃上一碗鹵煮,味道很正宗。

沒想到在這個年代,這裡沒有鹵煮可賣了,只有各種炒菜和白酒啤酒。洪濤和老頭在裡面找了一個清靜的地方,要了3個小菜,一瓶二鍋頭和一杯啤酒,坐下來慢慢喝慢慢聊。

「那爺爺,您是旗人吧?那個旗的?」洪濤從老頭的姓氏上就知道老頭的大概來歷了,一般姓佟、關、索、赫、富、那、郎的,旗人很多,都是從他們的滿族姓氏裡改過來的。

「這個你都懂?那爺爺祖輩上是正紅旗出身。」老頭喝了一口酒,夾了一筷子羊頭肉,沒瞞著洪濤,說出了自己的出身。

「哎呦喂,還是上三旗吶,怪不得您懂玩兒蟲的東西。」洪濤一聽老頭這個出身,就知道他為什麼懂這些玩意了,提籠架鳥、玩蟲鬥雞,這都是晚清民國時那些八旗子弟最拿手的技藝。

「沒錯,我肚子裡這點東西,都是從我爺爺那一輩兒傳下來的,可惜現在用不上啦!」老頭兒很落寞,估計他又想起了當年自己家裡的風光。

「嗨,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說不定哪天還得轉回來呢。」洪濤只能安慰安慰這個老頭,不過他說的是真話,後世裡那些文玩、古玩不都是八旗子弟玩剩下的嘛,照樣紅火。

「得,借你的吉言了,你也別拿話糊弄我,我既然喝了你的酒,肯定不會白喝,咱就從這個玩蛐蛐說起吧,說多了你也記不住,光是這個玩蛐蛐你能給整明白嘍,就算本事。」老頭不太願意說他家裡面的事情,把話題又拉回蛐蛐上面來。

「成,您說,我聽著!」洪濤自己也沒閒著,弄了一杯啤酒自己喝。

這一喝一聊可就沒譜了,老頭的酒量很大,半瓶二鍋頭下肚之後,臉上只是紅了點,說話一點變化都沒有。而且他還不怎麼吃菜,就是干喝,一口就是小半白瓷杯,然後說一段,然後又是一口,一杯酒就沒了。

今天洪濤可算是開了眼了,他覺得自己發現了一個不可多得的人物,就是這個拉三輪車的那老頭。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有關玩蛐蛐裡面的這點規矩和講究,都快能寫一本書了,洪濤只是聽了一個大概,更細節的東西還沒來得及說,天色就已經黑了。

「你家就住這兒?趕緊回去吧,以後別一個人亂跑,那幾個罐子別弄壞了,都是好物件,毀了就沒了。」最終還是老頭想起洪濤是個孩子,回家太晚不合適,結束了這次談話,用三輪車把洪濤拉到了胡同口,臨走還特意囑咐了洪濤一句,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喜歡這些老物件。

「那爺爺,趕明有空我還想聽您絮叨絮叨,我上哪兒去找您啊?」洪濤可捨不得放這個老頭走。

「我一般都在商店門口拉活兒,就在東四一代,你要想找我就問其他蹬車的,一提那二爺他們都知道。謝謝你今天請爺爺喝酒啊,下次爺爺請你吃大雪糕。」老頭揚了揚手中那少半瓶二鍋頭,哼哼著戲詞蹬著車走遠了。

通過和這個老頭的聊天,洪濤才知道原來玩蛐蛐還有那麼多的講究,遠不是抓一隻蛐蛐,放玻璃瓶子裡,再扔進去幾個扁豆豆子就成的,其中涉及到的器具、知識、手法就是一門學問,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

洪濤現在也就是瞭解了一個皮毛,離玩還遠著呢,連紙上談兵都還算不上呢。簡單的總結起來,玩蛐蛐這個玩字兒,大體上可以分成三大塊,分別是收、養、斗。

這個收裡面包含了捉和買,捉蛐蛐的季節在秋天,從立秋那一天開始,玩蛐蛐的人就會有事沒事的跑到東四牌樓轉一轉,因為那一帶是BJ玩鳥的人的聚集地,每到秋天,鳥兒就會換毛,必須喂活食增加營養,所以那塊地方每天都有賣活螞蚱和活油葫蘆的(一種個頭很大的蟋蟀),用來喂鳥。這些玩蛐蛐的人只要看一看油葫蘆的個頭,就知道蛐蛐們大概脫了幾層殼,到沒到最好的捕捉時間。

抓蛐蛐需要一些簡單的工具,首先要有一個銅絲編的罩子,外形就像一個漏斗,有個把子,看到蛐蛐之後,可以把蛐蛐扣在下面,然後衝著裡面吹一口氣,蛐蛐就會順著頂端的小通道爬上去。這時需要用一個硬紙筒套住通道口,紙筒的一端封死,等蛐蛐爬進去之後,把紙筒另一端再封死,蛐蛐就困在裡面了。這個紙筒不能太粗,粗了蛐蛐會在裡面轉身爬出來,講究一點的還可以用粗細合適的竹筒代替。

另外還得備一個窗紗做的小籠子,掛在腰上。這些紙筒或者竹筒就放在籠子裡,籠子外面蒙上佈,防止把蛐蛐曬死。太陽太毒的時候,還可以抓一把草放進籠子裡,給蛐蛐降溫。不過要注意,每個蛐蛐都必須單獨放在一個竹筒或者紙筒中,否則你還沒回家,蛐蛐們在籠子裡就已經開始掐架了,到家之後就是一籠子屍體。

早秋的蛐蛐們還沒有挖洞,就藏在草叢裡,一邊走一邊用腳把草扒拉開就能發現。如果入了秋之後,蛐蛐們都開始鑽洞了,這時你就得帶上一把特殊的工具,叫做釺子。釺子的前端是用木鑽頭的做的。這玩意怎麼用呢?當你發現了蛐蛐的叫聲,走到附近時它就會鑽進洞裡藏起來,然後你就用鑽頭在蛐蛐洞旁邊往土裡鑽,一邊鑽一邊小幅度的搖晃,洞裡的蛐蛐受驚之後,就從洞裡跑出來了,正好落入洞口扣著的銅絲罩裡。

除此之外,還要帶一個手電筒,有些蛐蛐住的環境太複雜,白天不好逮,萬一它一跳鑽到牆縫、石頭縫裡就找不到了,所以這些蛐蛐不能硬抓,只能在白天看好它的洞,等凌晨的時候再來,這時它已經回洞睡覺去了,用釺子一扎一個準兒。

抓蛐蛐的時候,要先看地勢,不能離水太近,蛐蛐為了自身安全,不會住在水邊上,這樣萬一一漲水,它就淹死了。另外溝壑是蛐蛐喜歡待的地方,一般那裡的蛐蛐要比平地多。BJ東直門外的東壩河、西直門外的蘇家坨都是解放前盛產蛐蛐的地方,出自這兩個地方的蛐蛐個頭大、質量好,比來自SD的蛐蛐身價都貴。

親自去抓蛐蛐很累,所以很多人吃不了那個苦,只能選擇買蛐蛐。從哪兒買呢?早年間北京的四九城都有賣蛐蛐的,以朝陽門、東華門、鼓樓灣、西單、西四商場、菜市口、琉璃廠、天橋等處為多。一般都是在路邊鋪塊布,上面放著一大堆竹筒,便宜的幾分錢一個筒,碰到什麼算什麼,貴點的可以開筒看,滿意了再買。不過這些東西在特殊時期時期已經被打倒了,銷聲匿跡,所以想買也沒處買去。

由於玩蛐蛐的過去都是旗人或者富貴人家,所以基本都集中在北京和TJ附近,故此,蛐蛐也就被按照產地分成了兩種。凡是產在北京周邊地區,包括TJ的,都叫伏地兒蛐蛐,意思就是本地的,除此之外就是山地蛐蛐,意思是SD來的蛐蛐。

此外蛐蛐還按照功能分成了斗蟲兒和鳴蟲兒兩種,斗蟲就是用來打架的,要求個頭大、頭大、脖子粗;鳴蟲則是用來聽聲音的,長什麼樣兒無所謂,只要求叫的聲音好聽。

不管是抓也好,買也罷,有了蛐蛐之後才只是玩蟲的開始,如果你養不好,好蛐蛐也會變成次蛐蛐。所以養是玩蛐蛐裡面一個最重要、最繁瑣、也最有樂趣的工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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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章 收、養、斗(二)

說起養,應該是老北京文化裡一個最有特色的部分,只要是四合院裡,必須得養點活物,用現在的流行話說是養寵物。在這個養裡,大概也可以分成4大類,養鳥的、養魚的、養獸的、養蟲的。

畫眉、百靈、黃雀、玉鳥、鸚鵡、八哥、相思鳥、文鳥、鴿子等等,都是老北京人喜歡養的鳥兒,每天清晨人還沒醒呢,掛在房簷下面的鳥就先醒了,一聲聲清脆的叫聲,馬上就能讓四合院裡充滿了生機。然後主人會起個大早,提著鳥籠子去公園河邊上遛個彎,不僅是把鳥給遛一遛,還順便把人也遛了,算是活動筋骨吧。

夏日裡以「天棚、魚缸、石榴樹」為四合院裡最和諧的景緻。從王公貴族、朝中大小官員直到平民百姓都喜歡在自家庭院中擺上魚盆,居室內擺上魚缸,飼養的金魚少則幾條,多則幾十條,以至數百條。用北京人的話說:養魚練的是慢功,要的就是磨性子的過程,以此養心逸致。而且「魚」與「余」諧音,有「年年有餘」之意,所以被視為吉利之物。

老北京養貓講究品種,大多以毛長者為貴。一般認為白者、黃者為上品,黑者、雜色者次之。此外,貓眼必以兩色者為貴,名曰「雌雄眼」,俗說「爹一隻,媽一隻」,此為「波斯種」。但老北京人不喜歡養白尾貓,以為不祥。北京人認為養貓乃高尚之情趣,其來源多系親朋間互相贈送,以為禮品。

老北京人也養狗,但狗的數量要遠遠少於貓的數量,有錢人一般會在護國寺廟會的狗市上買觀賞狗:袖狗、叭狗。袖狗僅一掌大小,然生性好鬥,又叫「鬥狗兒」,可藏於袖間,因此得名。這些人將狗置於桌案上觀其爭鬥、撕咬,以博得一樂。

那時的老北京人不賣貓、不賣狗,還把賣貓、賣狗視為家庭破產的象徵,會被人看不起。當然了,隨著時代的進步,這些講究都沒了,姑且就算是進步吧。

最後就是養蟲的了,蟈蟈兒、蛐蛐兒、金鐘、咂嘴、油葫蘆基本上也就是這幾種,其中以蟈蟈和蛐蛐玩的人最多。每年麥收之後,胡同就會出出現挑著一大堆蟈蟈籠子賣蟈蟈的人,老北京人一般都會買回去幾隻,掛在石榴樹捉著葡萄架下,聽它們在那裡歌唱,不光不會覺得吵,還覺得很喜興。

買蟈蟈有個講究,不能買一隻回去,要成雙成對的買,一是為了討個吉利,二是蟈蟈之間叫起來會比賽著叫,一隻叫了,另一隻也會跟著叫。這就像咱們聽樂器一樣,聽的就是一個交響樂團合奏,當然您要是非聽獨奏也沒人攔著您。

至於玩蟈蟈的講究,一點不比玩蛐蛐少,不過老頭沒講,只講了蛐蛐。

養蛐蛐首先得有一個器具,那就是蛐蛐罐,這種罐子就像一個半截的筆筒,上面帶著一個蓋子,蓋子上有氣眼通氣。罐子的大小分為了五個號,和我們用的電池一樣,從一號開始越來越小,一直到五號,這五個罐子可以一個套一個的裝在一起,具體尺寸並沒有嚴格的規定,這是相對而言。

蛐蛐罐的材質種類很多,最常見就是瓷質、陶制兩種,另外還有像牙的、玉之類的,那就是個人喜好問題。除了從材質上分之外,玩蟲兒的人還把蛐蛐罐從產地上分了一下,就是南罐兒和北罐兒。那老頭一輩子沒離開過北京,所以他和洪濤講的都是北罐,至於南罐和北罐的區別,也大概提了一下,由於氣候的不同,南罐的壁比較薄,北罐的壁比較厚。

其實這個蛐蛐罐的製作就和茶壺差不多,也是用澄漿泥、紫砂之類的粘土經過過濾之後燒製出來的。明火燒製出來的罐體比較亮,有光澤,但是罐體和罐蓋很難是一個顏色,因為不是一爐燒的。套盆燒製出來的罐體和罐蓋顏色一樣,但是罐體光澤度不夠,手感也沒那麼細膩,至於哪種好,這要看個人的喜好了。

按照玩蛐蛐的老規矩,24只蛐蛐罐為一桌,每桌還要配一隻王爺罐和一隻咬罐。王爺罐個體最大,裡面住著這一桌裡最厲害的蛐蛐,而咬罐就是蛐蛐打架的戰場,也叫斗盆,就是在委託商店裡那老頭和洪濤講的那個罐子。這一桌就算是玩蛐蛐的一個單位,行家問你的時候,都會問:爺們玩了幾桌啊?所以說玩蛐蛐沒有玩一隻兩隻的,那都是外行,要玩最少就是一桌起!

光有一個蛐蛐罐還不成,這等於是光給蛐蛐弄了一個院子,還沒房子住呢。蛐蛐的房子叫過籠,也叫鈴房,它什麼模樣的都有,什麼材質的都有,總體上說就是一個兩邊帶洞,上面帶蓋的小盒子。過籠一般都是放在蛐蛐罐子裡,這就是蛐蛐的臥室了。

為什麼叫過籠呢?這是一個很形象的比喻詞。因為不管你是斗蛐蛐,還是平時給蛐蛐打掃院子,都需要把蛐蛐從罐子裡拿出來。一般的小孩兒就直接下手去抓了,玩蟲的講究人當然不能這樣簡單粗暴,一隻蛐蛐除了叫聲好聽、好勇鬥狠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標準就是品相。

我們常說全須全尾(讀做「引」的音),指的就是蛐蛐的品相,須自然就是蛐蛐那兩根觸鬚了,尾指的就是蛐蛐那兩根尾巴。一隻好蛐蛐的觸鬚和尾巴必須是完整的,下手抓的話,觸鬚和尾巴很容易被折斷,於是過籠就出現了。當你想把蛐蛐挪到其它罐子裡時,你就把蛐蛐趕進過籠裡,然後直接把過籠拿起來,蛐蛐自然也就跟著一起挪動了,這樣不會傷到蛐蛐。

有了蛐蛐罐和過籠就成為一個合格的蛐蛐玩家了嗎?回答是否定的。不管玩什麼,都的有一套傢伙事,玩攝影你光有相機還不成,得配幾個頭吧,還得有架子吧,還得有攝影包、攝影背心吧,還得來幾個燈什麼的吧?釣魚光有竿子和鉤也不成吧,還得有釣箱、餌料盒、漂盒、架桿、子線板、主線軸一類的附件吧?

玩蛐蛐也一樣,除了罐子和過籠之外,還得有給蛐蛐稱重的戥(等)子、喂蛐蛐喝水的水槽、吃飯的飯板、夾取罐子中各種器具的竹夾子、往水槽裡滴水的滴水器、把罐子蓋架起來通風用的碼子、裝芡草用的芡筒、防止蛐蛐從斗盆裡跳出來的罩子等等一大堆玩意。

剛開始洪濤還以為把這些東西都湊齊了,就算入了門了呢,反正只要市面上有賣的,咱就去買唄,蛐蛐罐都買了,還在乎這些小玩意嗎?可是那老頭一句話就把他給說暈了,原來這些只是養蛐蛐的前期準備工作,有了這些東西之後,並不意味著你能養好蛐蛐,只能說明你可以開始養蛐蛐了,那養蛐蛐還有什麼可難的呢?

首先就是給蛐蛐罐子砸底!千萬別看字面上的意思,不是要把罐子底給砸掉,而是要在原本瓷質或者陶制的罐子底部砸上一層三合土,因為蛐蛐是生活在土地上的昆蟲,這也算給它弄一個舒適的家吧。

砸底怎麼砸呢?第一步就是煮罐。凡是燒製出來的蛐蛐罐,都有鹽鹼,對蛐蛐有害處,於是玩蟲兒的人們就想出一個辦法,把罐子裡的鹽鹼給去掉,這就需要用雨水來浸泡,少則半年,多則好幾年。但是後世裡的人沒那麼多時間,於是大家又想出一個辦法來,就是用茶葉水來煮這個罐子,通過高溫和茶葉裡的某些物質,來讓罐子裡面的鹽鹼析出並中和,俗語叫去火氣。洪濤這幾個罐子是不用煮了,按照那老頭的說法,這幾個罐子都是舊罐子,是被人玩過的,火氣早就沒有了。

去完了火氣的罐子,就可以開始砸底,砸底要用一種三合土,就是把老磚粉、細沙、黃土按照3:4:2的比例混合,再加上一份兒蚯蚓屎,弄成細末,越細越好。然後放入少許水混合,千萬不能和成泥。把和好的三合土放入蛐蛐罐裡,用一個底部比較平的硬物慢慢捶打,逐漸壓實,厚度最小也要一釐米。壓好之後,你把罐子翻過來,一個土渣都不會掉,又平又結實。

這只是砸底的第一步,現在就要進行第二步,找一塊粗砂紙,剪成一個比罐子底略小的圓片,然後砂質粗的一面向下,放入罐子底,繼續砸一會兒,在把砂質拿出來。這時底部的三合土上會出現很多麻點,這就對了,這是為了讓蛐蛐的腳能抓地用的,三合土太平滑了會讓蛐蛐站上去打滑。

在這之後,就是第三步,也就是砸底的最後一步,養底。這些三合土也有有火氣的,所以還得用毛筆蘸著茶水,沒事就往上刷一層,幹了再刷,大概刷個十天半個月的,就可以把蛐蛐放進去了。

其實這個砸底就和我們人類裝修房子一樣,買了新房子了,還是毛坯房,先得鋪個地板啥的吧,鋪完了之後,屋子裡有味道啊,還得晾幾天才能住進去,同樣的道理,蛐蛐在某種程度上講,還沒人的抵抗力強呢,所以必須精心伺候著,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這是找樂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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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章 那二爺

現在,就可以把過籠放進去,水槽也放好,在放上一片木頭做的飯板,這是為了讓罐子裡乾淨,喂給蛐蛐的食物就放在這個小木板上。按照那老頭的說法,罐子要潮,過籠要干,所以一個罐子最少要配上兩個以上的過籠,每天換一個乾燥的過籠,但是罐子裡的濕度不能太低。

不管是平時為了調整濕度抹進去的水,還是喂蛐蛐喝的水,不能用自來水,得用雨水。這是因為自來水裡有消毒的化學物質,怕蛐蛐受不了,所以每年夏天的時候,玩蟲兒的人都會在院子裡擺上一個空水缸,用來接雨水,如果你碰上一個玩蟲的人,他會問你:您老今年接雨水了嗎?那他的意思就是在問你,今年還養不養蟲了。

那老頭今天就給洪濤講了這麼多,後面的斗蟲還沒來得及講,而且如何分辨鳴蟲、斗蟲的好壞,什麼樣的斗蟲需要用什麼特殊食物來喂,斗蟲時候的技巧等等,都沒和洪濤說呢,按照那老頭的說法,想玩好蟲兒,得花大半輩子時間,而且還得上心。

「怪不得八旗子弟啥也不會幹呢,鐵桿莊稼倒了以後還得賣房子賣地的養活自己,原來他們的時間全用在琢磨這玩意上去了,這要放在後世裡,就是一個民粹大師啊,不光不會餓死,還得活得好好的。」洪濤抱著自己那5個罐子回到了姥姥家,躲到了舅舅的屋子裡,一個一個的仔細觀察著自己今天的收穫。

「小濤,你這是弄回來一堆什麼玩意啊?蛐蛐罐?還挺好看的啊!」這時候小舅舅從外面帶著一臉桃花跑了進來,伸手就要去拿蛐蛐罐兒。

「別碰!這個罐子比你還值錢呢,你要敢亂摸,我明天就去你們樓道里把你和臭大姐的事情全給喊出來。」洪濤現在已經不再用錢來討好小舅舅了,他牢牢的抓住了小舅舅的軟肋,情!

「切,誰還玩這個啊,給你看看我新弄的槍吧,我用了你兩節車條。」小舅舅從書包裡掏出一個用8號鉛絲撾成的手槍。

這把槍和以前他做的蹦弓槍不太一樣了,槍頭的位置上安了幾節自行車鏈條,中間可以掰開,最前面的鏈條眼裡砸進去一個車條的螺母,後面是一個用好幾根皮筋綁著的撞針。

「不就是火柴槍嘛。」洪濤認識這個玩意,這是這個時代裡男孩子最愛玩的一種自制玩具,把一根火柴塞進鏈條,從那個車條螺母的眼兒裡穿過,火柴頭正好卡在鏈條裡,然後把鏈條合上,一扣動扳機,皮筋就會帶動撞針,重重的打在火柴頭上,發生爆炸,然後把火柴棍崩出老遠,還會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這個你也玩過?我上午剛做完的……」小舅舅本來還挺洋洋得意,但是洪濤一口就說出了這把槍的名字,很顯然這次的顯擺又不成功。

「舅舅,哪兒有城牆磚你知道嗎?我有用。」洪濤沒繼續和小舅舅討論這種小孩的玩意,他本來想告訴小舅舅如何用火柴槍改裝**,但是後來一想,這個可不成,**已經可以打傷人了,不能讓小舅舅玩。

「城牆磚?你要那玩意幹嘛?」小舅舅跟不上洪濤思維。

「養蛐蛐用,你也不懂,就告訴我哪兒有吧。」洪濤這個小舅舅是個標準的胡同串子,附近的每個院子裡都有他的活動足跡。

「裡院就有幾塊,墊在鹹菜缸下面呢,養蛐蛐有什麼好玩的?不如咱們去抓土鱉吧,三個一分錢,晚上出去抓一會兒就能掙1毛多。」小舅舅對於蛐蛐沒什麼興趣,他只對兩種東西有需求,一個就是錢,一個就是臭大姐。

「給,這是我今天抓土鱉的錢,就算我跟你一起去了,過些日子我讓你和我一起去抓蛐蛐,你別說今天我沒和你去抓土鱉啊!」洪濤從兜裡掏出一毛錢紙票,放到小舅舅手裡,然後從工具箱裡拿起一把錘子直奔後院。

據洪濤的姥姥給洪濤講早年間的老故事,在洪濤出生前沒幾年,護城河裡邊還有城牆呢,後來挖防空洞的時候缺磚,結果勞動人民聰明的腦袋一轉彎,直接就把城牆給扒了,城牆磚都拉到防空洞裡砌牆了。不過總會有剩下的城磚,而且數量還不少,有些就當墊腳石砌了台階,有些就常年扔在角落裡無人問津,一直到21世紀,這些大磚頭才又成了好東西。

「啊!!!……哎呦喂,你個缺德孩子,差點嚇死我!黑燈瞎火的,你在這兒幹什麼壞事兒呢!」洪濤拿著錘子跑到了裡院,找到那兩口水缸,正要用錘子把下面的城磚砸下一塊來,忽然裡院走出一個人,被洪濤嚇了一跳。

「嬸兒,我要弄點城磚用,沒事兒,您忙您的吧。」洪濤一邊說,一邊手起錘落……

「咣……嘩啦……艹!」城磚是砸掉了一個角兒,但是洪濤的手還沒那麼大勁兒,錘子彈了起來,撞在旁邊的水缸上,把水缸也給打破了。

「哎呦,這回算是讓我逮著了吧,你這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走,找你姥爺去,讓他看看,這次還有什麼說頭沒!」隔壁的嬸子剛要走,聽見聲音之後又回來了,伸手揪住了洪濤的耳朵。

「我數數啊,我都有大半年沒幫你出頭了吧,你這是不是怕姥爺太閒了,成心給我找點樂子啊?」姥爺這次沒護犢子,答應了隔壁嬸子改天賠他家一口水缸,然後問洪濤。

「嘿嘿嘿,這次是意外,我是去砸城磚的,結果不小心把水缸給砸了。」洪濤讓老頭給逗樂了,沒想到姥爺還有點幽默的天賦。

「砸城磚幹嘛用?」老頭之所以沒護犢子,主要是和鄰居家張爺爺關係不錯,不願意因為一口水缸給兩家添麻煩,這要是換一家關係一般的,保準得說:你們家水缸放的不是地方!這是沒傷到我們家小濤,要是傷到了,你們家賠得起嗎!

「您等著啊,我今天弄了點兒好玩意回來,我去給您拿去。」洪濤一般的事情都不瞞著姥爺,一溜煙跑回小舅舅的屋裡,把那一箱子蛐蛐罐給抱了過來。

「哎呦,這不是蛐蛐罐嘛,我看看,我看看,像是個老物件啊!」姥爺雖然不算真正玩蟲的,至少也算個業餘選手,讓他說出什麼門道兒來,他肯定不成,但是認出來還是沒問題的。

「我花4塊錢從委託商店裡買來的,您看值不值?」洪濤直接把收購價縮水了10倍,他經常這麼幹,80塊錢買塊老手錶,他說20買的,還特意讓委託商店的售貨員給他開假收據來騙他姥爺,當然正式蓋章的收據是開不出來的,只能是沒有章的收據,真正的收據他全藏起來了。

「值了!我覺得照這個成色,至少也是大清朝的物件了,比我這個蟈蟈葫蘆還要老,等以後你再看到合適的葫蘆記得給姥爺弄一個來,一隻蟈蟈它不愛叫,我得再弄一隻。」姥爺也不和洪濤多討論錢的問題。

「今天我碰見一個姓那的老頭兒,是個蹬板車的,他教了我不少養蛐蛐的知識,您認識他嘛?」洪濤想從姥爺這裡打聽打聽那個老頭的底細,畢竟姥爺土生土長在這一片已經幾十年了,說不定認識呢。

「大禿瓢那個?三輪車鋥亮?」姥爺果然認識。

「對,就是他,是他把我拉回來的,還給我講了好多玩蛐蛐的規矩。」

「嘿,那可是是個玩主兒,早年間他家有個大院子,就在錢糧胡同裡,後來鐵桿莊稼倒了,鐵桿莊稼就是……」姥爺開始給洪濤介紹那個老頭的來歷。

「鐵桿莊稼我知道,您接著說!」洪濤幾乎和每個成年人聊天,都得這樣打斷別人幾次,到不是他不禮貌,而是對方總會不由自主的去給他解釋好些他不應該知道的東西。

「後來他父親賣了不少家當,開了一家車廠,買賣還算不錯,在東城這邊都叫他那金牙,他有一嘴大金牙。再後來解放了,他那個大兒子是國民黨軍官,帶著一家人想坐飛機跑,不過飛機票只有3張,本來是準備給老爺子一張,弟弟一張,然後讓老媽和弟媳婦在這裡等死。這位那二爺也是條硬漢子,直接把飛機票給了他懷著孕的媳婦,然後帶著他老媽一起留了下來,唉,造孽啊!」姥爺說到這兒,也有點激動,嘆了一口氣。

「那後來呢?」洪濤沒想到那個嬉皮笑臉的老頭還有這麼曲折的身世。

「後來他老媽沒幾年就死了,當時他把家裡能賣的全賣了,不顧政府的禁令,從西山請來好多和尚,給他媽在東四大街上做法事,一直走到了東直門外。後來政府沒收了他家的院子,他就在院子旁邊搭了一個小院兒自己住,剛開始是幫人家搖煤球,後來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那輛車,就開始蹬板車了。可惜他那個媳婦和孩子了,死活都不知道,他也一直沒再娶,就一個人過倒現在,等他閉眼的那一天,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唉……造孽啊……」這麼一會兒工夫,姥爺已經說了兩次造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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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章 優還得加

「那您和他熟嗎?」

「不熟,我只是知道他,他可不認識我,人家是旗人,從小就住大宅門裡,後來雖然破敗了,但是倒驢不倒架,咱們是小門小戶的,玩不到一起去。比如你姥爺當寶貝這個蟈蟈葫蘆,到了人家那兒,估計連拿都不拿,嫌寒蟬啊。」姥爺的答案讓洪濤很失望,原來說這麼半天,還是不認識啊。

「那我弄蛐蛐罐去了。」洪濤一看沒啥收穫,自己拿著那一角城磚回到了小舅舅屋子裡,拿起一把鋼銼開始在城磚上蹭,下面用報紙接著。

自打洪濤開始養蛐蛐開始,姥姥家裡的廚具算是倒了黴了,第二天中午洪濤吃完了飯,就把姥姥的搗蒜錘翻了出來,把他挫好的城磚面子在放到搗蒜罐裡,一通猛錘,力爭做到更細更粉。下午放學之後,他又跑到二環路的地鐵工地上,找了一兜子純正的黃土,和一袋子熟石灰,繼續在搗蒜罐裡研磨,一直折騰到吃晚飯。

這天正好吃餃子,小姨負責砸蒜汁,小姨也不知道那個搗蒜罐讓洪濤給用過了,拿起來就用。結果吃飯的時候,一桌子人都吃出了一股子石灰味道,有懷疑醋壞了的,有懷疑香油有問題的,只有洪濤知道,那是搗蒜罐子沒刷乾淨,但是他只能偷著樂,不能說,這玩意太惹眾怒了。

折騰了好幾天,他終於按照那二爺教的方法,把5個蛐蛐罐兒都砸好了底兒,果然和那二爺說的一樣,這個底上的土層,即使把罐子扣過來,用手拍都不帶掉渣的,就好像是水泥抹的一樣,又平又結實。

可是這還不算完呢,砸好底兒的罐子還不能用,還得用茶水養,於是洪濤姥爺的茶葉又開始倒霉,每天洪濤上學之前都會在水壺裡泡一壺茶,然後在書包裡帶上一個蛐蛐罐兒,一起拿到學校裡去,別的同學聽課,他用一根毛筆蘸著茶水往三合土上抹。這下他算是找到了一項娛樂,連著2禮拜都沒上課睡覺,而是在課桌下面搗鼓他的蛐蛐罐子。

在養蛐蛐罐的同時,他也沒閒著,書包裡除了書本之外,還帶著鉗子、鉛絲和從廢品收購站弄來的銅絲。刷完了三合土,就開始編蛐蛐罩,弄這玩意他比較拿手,上輩子他也編過不少蛐蛐罩,什麼樣兒的都有。

除了做手工之外,洪濤又去幾個委託商店裡轉了轉,想找找還有沒有賣蛐蛐罐的。他也想給自己湊一桌,既然要玩,那就玩得專業點兒,可惜的是,去了好幾次都沒碰到,至於那位那二爺,他也沒見到,到不是他不在,而是不巧,幾次去他都幫人家拉活兒去了。

自從轉到了五班,洪濤好像就在學校裡消失了,課間的時候也不怎麼去搶乒乓球案子了,現在大江的膽子已經沒原來那麼小了,至少敢去爭取自己的基本利益,加上他的乒乓球技術與日俱增,不用洪濤幫他搶案子他也能玩得上。老師們好像也把洪濤這個怪異的學生給忘了,除了在上體育、音樂和美術課的時候,老師嘴裡還會蹦出這個名字,平時在班裡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洪濤的座位附近已經成了同學們的禁區,誰也不會到班級後面的牆角附近玩耍,就算追跑打鬧的時候,大家也會故意避開這個角落。因為那裡總是坐著或者趴著一個大個子同學,誰惹到了他之後,就會在下課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挨頓揍,大家明知道打人的都是他小舅舅年級裡的學生,但是卻抓不到他的把柄。

本來班級裡每週都會輪換一次座位,每一列同學按照從左到右的次序,整列整列的向右移動,但是洪濤自己卻紋絲不動,一直守著教室左後方的角落。這裡靠著窗戶,可以讓他上課時極目遠眺,而且還靠著暖氣片,能在冬天的時候提供足夠的熱量,在夏天的時候摸上去冰涼舒適。班主任也不去管他,愛坐那裡就坐那裡吧,最好能坐到樓道里去,老師才高興,眼不見心不煩。

在期末的時候,洪濤這個名字再次浮現在小學部所有任課一年級的老師眼前,不管你願意不願意看,這個名字還是牢牢的趴在樓道里的光榮榜上,而且還是最上面那一行,全部6門課除了100分就是優,體育老師和美術老師更狠,他們覺得優還不足以表達他對洪濤的認可,於是在優字後面加了一個紅色的加號。

被洪濤牢牢壓在身下的,就是金月了,她所有的科目也都是100分或者優,之所以不能和洪濤並列第一名,差就差在那兩個加號上了。金月曾經問過洪濤,如何才能讓老師也給她的優後面寫上一個紅色的加號,洪濤琢磨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個合適的答案,只能告訴小女孩,死了這條心吧!

最高興的就要屬洪濤的父親,自己兒子在學校裡的表現充分證明了他上次大鬧校長室的正確性,至於那些不喜歡洪濤的老師,他全部無視了,只能說他們是目光短淺之流。於是在家長會上,洪濤的父親又給在座的家長和老師上了一堂課,著重討論了對孩子的教育問題,一說就是一堂課,等他說痛快了,家長會的時間也到了。

「小濤啊,今年暑假爸爸帶你去北戴河吧,看大海去,你還沒見過大海吧?」回家的路上,父親可能覺得光是給其它人上一堂課還不足以表達他的心情,又拋出另一個很大的獎勵來獎勵兒子給自己爭氣。

「爸,今年我就不去了吧,明年再去,我小姨的裁縫店可能就要開張了,我這個當師傅的怎麼能不在場呢。」洪濤知道父親並沒有忽悠他,上輩子的時候父親就在他上小學的時候帶著他去了北戴河,不過不是父親和他兩個人,而是好幾車人,那是父親單位裡組織的福利,年年都去。

「哦,那也成。你小姨也是耽誤了啊,原本她的學習還是不錯的,可惜後來這麼一折騰,就全荒廢了。你可不能學你小姨和你小舅啊,如果不好好學習,將來就只能幹個體戶了!」洪濤的父親對洪濤這個小姨和小舅都沒什麼好感,主要是怕他們把自己兒子給帶壞了,所以一說到他們,立刻警覺了起來,這都成本能了。

「您覺得個體戶沒出路嗎?說不定過幾年個體戶會比您這個大學老師掙的還多呢?」洪濤雖然知道和父親討論這個話題根本沒意義,但還是忍不住要說一句。

「掙得多有什麼用?你長大就知道了,沒有知識,錢再多也會讓人看不起的。你這個思想苗頭很不對啊,我和你說……」果然,父親一聽洪濤這個話,立馬就進入了上課模式,打算深挖一下兒子的思想根源,及時把兒子的這種思想苗頭扼殺在搖籃中。

「停!我沒這個苗頭,我只是和您探討一下這個學術問題,和我沒關係,成了,您回家吧,我該去給姥姥家買黃醬了,今天中午吃炸醬麵。」洪濤根本不給父親上課的機會,一旦讓父親把自己給捲入了上課模式,他說起來就沒完了,至少一個半小時不停,這正好是一節大課的時間。

「嗨!我還沒給你說完呢……這孩子!別回家太晚!」父親剛要開講,忽然發現學生沒了,一肚子的話窩在心口,很是難受。

暑假是每個學生都盼望已久的日子,洪濤也不例外,不過讓他稍微有點鬱悶的就是父親也是老師,他也放暑假,而且每天上午都堅持要抽出一到兩個小時的時間,來給兒子講一講課。洪濤現在也沒心情在編瞎話騙自己父親了,因為他寧可讓父親認為自己的是怪胎,也不想整天去聽初中數學。

於是洪濤又從父親那裡獲得了2本書,一本叫微積分、一本叫解析幾何,然後每天早上鍛鍊完,洗完澡,吃完早點,他和他父親就一起蕩漾在高等數學的海洋中,正好又給洪濤回了一次爐,上輩子他除了英語之外,就是高數最次,因為這種學問是需要徐徐漸進的,他高中就沒學紮實,到了大學就更跟不上了。

上午的時間被佔據了一大半,吃完午飯之後,金月又來佔據他下午的時間了,她不在自己家裡好好寫作業,非要成立什麼學習小組,玩什麼一幫一、一對紅的橋段,不光她要來,還把張大江也拉了過來,一幫一的一,就是她自己,後面那個一就是張大江,不過能不能一對紅,洪濤很是懷疑。

懷疑歸懷疑,洪濤也不能說不讓他們倆個來,雖然自己從來不寫作業,包括暑假作業,但是他們倆還得寫,總不能打擊小孩子的積極性吧。但是洪濤也不願意讓他們倆把自己下午的時間再佔用一大半,於是他想了一個主意,就是讓金月和張大江一起坐在自己那輛竹子嬰兒車裡,然後他推著他倆一起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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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章 抓蛐蛐

種竹子嬰兒車後世可能都看不見了,這個車裡有三塊擋板,可以任意搭配組合,讓車變成好幾種形態。當三塊板都平鋪在中層時,這輛車就變成了一張嬰兒床,車的兩頭還有小門可以打開,增加床的長度。當把中間那一塊板放到上層之後,嬰兒車又變成了一輛可以讓兩個小孩對著坐,中間還有一個小桌子的推車,可以推著一對兒孩子上街,而且孩子面對面坐著,該玩還是該寫字,都不影響。

如果把三塊板都收起來,那竹子車就變成了一輛小型載重車,推200斤白菜回來不再話下,急了還裝幾百塊蜂窩煤。洪濤也不知道這個車是誰設計的,簡直就是絕了,非常符合當時的生活條件,既便宜又多功能,小孩用完了也不浪費,家裡大人照樣能用。

現在洪濤就充當了家裡的大人,推著金月和張大江走在東四北大街上,他打算再去委託商店裡看一看,還有什麼好貨色沒有。再次來到商店門口,洪濤給金月和張大江一人買了一根大雪糕,讓他們倆坐在竹子車裡繼續寫功課,然後自己走進了商店裡。

「嘿,小孩兒,來來來,你不是要蛐蛐罐兒嘛,又有貨了,過來看看來。」洪濤剛進入商店,櫃檯後面那個男售貨員就像看到財神爺一樣熱情的招呼上了,由於洪濤沒事兒就在這幾家委託商店裡轉悠,身份還特別特殊,這幾家商店的售貨員基本都認識他了。

「這和我上次買的那個蛐蛐罐是一套吧?還是那個人賣的嗎?」洪濤看著櫃檯上那4個蛐蛐罐兒,怎麼看怎麼眼熟,蓋子下面的款兒都是一樣的,如果不是裡面還沒砸底,洪濤甚至以為自己家裡的蛐蛐罐被人偷了,又賣到這裡來了。

「這我沒法告訴你,你又不是第一次來了,這個規矩你還不懂?要不要?」售貨員沒告訴洪濤賣家是誰,這是委託商店裡的規矩,如果把賣家告訴買家,那商店還怎麼吃中間的手續費。

「要!您給我找個東西裝裝,別碰壞了。」洪濤當然懂這個規矩,也就不再追問了。

「對了,還有這些玩意,那個賣家說是一套的。」售貨員伸手從後面的貨架上又拿起一些東西,扔在了櫃檯上。

「這是什麼玩意啊?。。。。。。他沒說這是什麼?」洪濤伸手拿起一個來看了看,材質好像是骨頭做的,一寸寬、3吋長,幾毫米厚,上面啥東西都沒有。

「我哪兒知道啊,他說是和這些蛐蛐罐配套的,一個罐子一個,這是4個,另外還多給了4個,不知道什麼意思,你自己琢磨去吧。」售貨員找來一個木頭箱子,裡賣還有稻草,不知道原來是裝什麼用的,不過裝這個4個罐子倒挺合適。

「謝謝您啊!等我會兒,我出去一下。。。。。。」洪濤沒接那個箱子,而是招呼了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大叔。。。。。。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下次要再有這種玩意,您受累,幫我留留,我隔三差五肯定來一趟,百分百買,您不用擔心砸手裡,怎麼樣?」過了幾分鐘,洪濤一溜小跑又回來了,湊到櫃檯邊上,左右看了看沒人注意,伸手遞給售貨員一盒牡丹煙。

「哎呦,你比那些貨串子可懂事多了,那幫孫子天天淨拿嘴填忽我,沒一點兒正經的,你放心吧,有貨我給你留著,賣不出也不他們丫的!」售貨員的後槽牙馬上就露出來了,一盒牡丹煙8毛5分錢,已經算是好菸了。

「得嘞,那就麻煩您了啊!」洪濤本來是想買盒1塊3毛1的中華煙來著,結果邊上的小賣部裡沒賣的,現在看來,牡丹煙就足夠了,還幫自己省了好幾根大雪糕錢。

「哦,對了,您看見那二爺了嗎?」洪濤突然又想起了那個老頭,自從上次見到他之後,一直也沒再見面,他還有好多東西想問呢。

「。。。沒。。。你問他幹嘛?」售貨員臉上的表情有點古怪。

「嗨,也沒急事兒,就是想讓他給我講講這些罐子的知識,成,您忙著,我走了。」洪濤並沒發現售貨員的表情,他根本就沒回頭。

「走嘍,回家嘍!小心點啊,別給我踩壞了!」洪濤抱著小箱子回到竹子車旁邊,把箱子放到了金月坐著的擋板下面,還特意叮囑了他們倆一聲,然後推著小車繼續上路,往東單方向走去,那邊還有一個委託商店。

農曆6月29,公曆8月5號,星期三,這一天晚上洪濤姥姥家裡又坐了一大桌子人,今天姥爺特意去牛街買回來8斤羊肉片和一堆牛肚、牛百葉,點上銅鍋子,要在家裡涮羊肉。要說今天是什麼重要的日子?其實啥也不是,今天立秋,按照京城的風俗習慣,這一天要貼秋膘。

貼秋膘的意思就是吃點油水大的東西,把整個苦夏裡失去的營養補一補,然後準備熬過寒冷的冬天。往年貼秋膘也就是飽一頓油渣韭菜餃子,不過今年市場上賣的主副食明顯多了起來,不光豬肉、雞蛋、麻醬、香油的定額都提高了一點,就連平時很少見的牛羊肉也都露面了。東單菜市場裡還有了豬肉白菜餡的速凍餃子賣,而且不要糧票就能買,那個隊伍從商場裡都排到了商場外面,洪濤去晚了,看著長長的隊伍連排都沒排。

相對於這口吃來說,洪濤更喜歡立秋這個節氣,因為他可以去抓蛐蛐了,至於那些蛐蛐到底是脫了幾層殼的,他就沒功夫去琢磨了,那些知識還太深,一邊玩一邊琢磨吧。

吃完了涮羊肉,洪濤拿出白天新買的4節一號電池,換到手電筒裡,然後穿上一身舊衣服,拿起蛐蛐罩子和一根用通條改的小鐵棍,招呼上不情不願的小舅舅,迎著月光走向了胡同深處。之所以要叫著小舅舅陪伴,主要還是為了自身安全著想,他在這片名聲太臭,學校裡的同學也都住在這一片,萬一自己落了單,挨揍的可能性不能說很大,但也不是沒有,還是加個保鏢比較合適。

在胡同裡抓蛐蛐比在野外容易多了,胡同裡沒有雜草,只要聽到了蛐蛐叫,你就循著聲找吧,一般都會摸到某個大雜院裡,那些蛐蛐不是藏在牆角的磚縫裡,就是藏在花盆、水缸之類的雜物縫隙裡。只要確定了蛐蛐的位置,這只蛐蛐也就無處可逃了,如果是牆縫裡最容易,只需要用蛐蛐探子伸進去,把蛐蛐趕出來,用蛐蛐罩子一扣就算齊活了。如果要是藏在雜物堆裡,那小舅舅就要倒霉了,他得負責把雜物搬開,還得輕手輕腳的搬,不能驚動了蛐蛐。

抓蛐蛐最大的難題不是蛐蛐,而是人。大雜院裡突然來了兩個陌生小孩,摸著黑舉著手電筒在院子裡亂竄,擱誰看見了也得往外轟,所以抓蛐蛐的時候還要避開大人,最好是在9點多以後,那時候的人們睡得都早。

另外一個要注意的,就是牆縫裡、雜物堆下面藏著的各種昆蟲。比如說蠍子、蚰蜒(錢串子)、蜈蚣之類的蟲子,這些東西有的嚇人,有的咬人,有的叮人,當時的老人為了不讓自家孩子到處亂跑,就經常嚇唬小孩說:別四處亂鑽去,趕上錢串子鑽你P眼裡去,你就沒救了!

就因為這句話嚇唬小孩的瞎話,不知道有多少錢串子被孩子們踩死,它們死的冤枉啊!是背著一個壞名聲含冤死去的,而且一直都沒人站出來給它們平反,因為它們根本就不鑽什麼小孩P眼。

至於蚊子之類的小蟲,那時候的小孩好像根本就沒什麼記憶,叮就叮唄,一玩起來誰還顧得上那個,癢癢了回家擦點清涼油就算OK了。不過洪濤比較怕蚊子,所以他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寧肯熱得一腦袋汗,也不想被蚊子叮幾口。

「這是個廢物!不要!」第一隻蛐蛐很快就落網了,洪濤拿出戥子稱了稱,連4釐都不到,沒有什麼養的價值,太小了。

這裡的釐不是釐米,也不是長度單位,而是重量單位,10釐是1分,10分是1錢,10錢是一兩,也就是50克,那麼一釐就是0.05克。一般來說,蛐蛐的平均體重差不多在5釐左右,超過5釐就算是大蛐蛐了,不足5釐的身材太小,可以當鳴蟲,當不了斗蟲。

釐只是北方的京、津、HB、SD一帶的稱重單位,叫做小釐。到了南方不這麼算,南方叫斟和點,斟是SH那邊的計重單位,點是蘇杭一帶的計重單位。這三種計量單位之間如何換算那二爺沒說,洪濤也沒想起問來,反正他現在也不打算去南方收蛐蛐,問那個也沒用。

「哎呦,小濤啊,咱回家吧,小舅我都困了,這得有12點了吧!」洪濤和小舅舅沿著炮局胡同,一直抓到了北小街,蛐蛐是抓了不少,但是達到洪濤要求的並不多,只有4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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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章 擺擂台

「這邊的蛐蛐質量不成啊,明天晚上咱倆去地壇裡抓吧?」洪濤不太滿意,胡同裡的蛐蛐身材明顯比較瘦弱,抓了半天,只有一隻勉強夠6釐的。

「我不去,讓人抓住又要去拔草,你自己也別去啊,裡面有糾察隊。」小舅舅拒絕陪洪濤去公園裡冒險。

「3毛錢一晚上,去不去?」洪濤又祭出他的大殺器,錢!

「……5毛!」小舅舅現在也會討價還價了。

「成交!回家!」雖然洪濤覺得5毛錢有點貴,但是除了小舅舅也沒別人肯陪他大半夜的去地壇公園裡抓蛐蛐,只能咬牙認頭。

洪濤沒回自家去睡覺,而是先把那4只蛐蛐都送回了小舅舅屋裡,放進了蛐蛐罐,還在飯板上放了點米飯粒,這才溜回自己家裡睡覺。第二天一大早,洪濤又跑回來了,也不管小舅舅還起沒起床,從小屋裡把他那4個裝著蛐蛐的罐子又搬了出來,按照那二爺所說的,開始換水、換米飯粒、換過籠。

「小濤啊,你這個蛐蛐罐子不錯啊,讓爺爺看看……哎呦……這個蛐蛐小了點兒。」洪濤正在院子裡折騰他這幾隻蛐蛐呢,姥姥隔壁的張爺爺從院外走了進來。他不玩蟲,但是玩鳥,每天早上都提著兩個大鳥籠子去公園裡遛鳥。

「我抓了半宿,也沒抓到好的,您知道哪兒有好蛐蛐嗎?」洪濤這次沒反駁,自己這4只蛐蛐確實是不怎麼樣,只能勉強算是斗蟲,估計也是業餘水平的。

「嘿,你這可問對了人了,抓蛐蛐得去昌平十三陵、西山八大處和雲岡,可惜你太小了,自己去不了,趕明兒我和鳥市上買油葫蘆的說一聲,讓他給你留意留意,有好蛐蛐給我留著,不過人家那個可都是要錢的,你姥爺能給你買嗎?」張爺爺把鳥籠掛在屋簷下,然後把鳥籠外面蒙著的藍布撩開,讓鳥兒見見陽光。

「沒問題,我自己有錢,你琢磨著得多少錢一隻?」洪濤二話不說,從自己褲兜裡掏出一把零錢。

「這得看蛐蛐的成色了,我琢磨著8釐的蛐蛐怎麼也得塊八毛錢的吧,少了不值得人家去費那裡力氣,他們抓油葫蘆都用籠子和網,抓蛐蛐就得下手慢慢找了。」張爺爺看來也懂點玩蟲的門道,其實像他和姥爺這種老京城人,多少都懂點花鳥魚蟲方面的知識,就算自己不玩,身邊玩這個的也不少,聽也能聽個半懂。

「要不明天早上我和您去鳥市吧,遠嗎?」洪濤一聽這個價格,自己還能承受,心思也活泛了起來。

「成啊,明天你早點起,5點半在胡同口等我,我帶你去,不遠,就地壇北門。」張爺爺知道洪濤不比其他小孩,在家裡屬於能做主的那種,所以也不避諱帶著小孩出去亂跑。

「得嘞,那明見了爺爺,我先拿出去試試!」洪濤有了新的蛐蛐來源,立馬看不上自己這4只小蛐蛐了,把幾個罐子往一起一摞,抱著就出了院兒,徑直來到胡同口的大槐樹下面,從後面的廢品收購站裡找來一塊木板,用粉筆在上面寫了一行字:斗蛐蛐,一局5分錢!然後把木板往樹幹邊上一戳,自己跑去和收購站的劉爺爺下棋了。

這個時代的孩子起得都早,想睡懶覺也睡不成,家裡的大人都上班,上班之前肯定會把孩子弄起來。不到9點鐘,好幾條胡同裡的孩子就都三三兩兩的出動了,然後就看到了洪濤杵在大樹邊上那塊木板上的字。

「洪濤!這是你寫的?」很快就有孩子發現了洪濤身邊那幾個蛐蛐罐子。

「對,我寫的,有蛐蛐的回家拿去啊,誰贏了我就給5分錢!輸了不用賠錢,一共就斗4局,先到先斗。」洪濤頭也沒抬,一邊在棋盤上拱著自己的小卒子,一邊大聲喊著。

「哦……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孩子們聽完洪濤的話,立馬哄叫一聲做鳥獸散,胡同裡立刻傳來了一片塑料涼蓆拍打地面的聲音,都跑著各自回家拿自己的蛐蛐去了,沒蛐蛐的孩子只能在大樹下等著看熱鬧。

「我第一個來的……我先鬥!你把5分錢先拿出來我看看,別輸了不給!」住在胡同口的一個孩子家最近,來的最快,他和小舅舅同年級,但是對於洪濤的臭名聲還是很謹慎,生怕被騙。

「艹!我名聲就那麼臭?!」洪濤把棋子一扔,認輸了,自己這個像棋水平還真玩不過這時候的人,他們沒啥娛樂項目,沒事兒就下象棋。

「我先說好啊,不許喊,誰喊你找誰要錢去,好了,自己把蛐蛐放到這個盆裡,哪邊都可以。」洪濤把自己那個斗盆擺在地上,中間找了一片硬紙片充當閘門,然後指揮著那個孩子把他玻璃瓶子裡的蛐蛐倒進了其中的半邊,又從自己蛐蛐罐裡拿起一個過籠,放到另一邊,把過籠裡的蛐蛐趕出來之後,再把過籠放回蛐蛐罐裡。

「嘿,你這個蛐蛐罐挺好啊,誰給你弄的?」周圍的幾個孩子看著洪濤的動作,都開始羨慕了,他們養的蛐蛐大多裝在玻璃瓶子裡,沒有過籠之類的東西,平時斗蛐蛐就找一個搪瓷盆當斗盆。

「我姥爺給我買的,別廢話了,都閉嘴啊,準備開始了啊!天靈靈、地靈靈,紅頭將軍快顯靈!開!」洪濤維護了一下現場秩序,然後把斗盆中間的閘門抬了起來。

斗盆裡的兩隻蛐蛐個頭差不多,洪濤這只還稍微壯點兒,它們進入斗盆之後,正晃悠著頭上的兩根觸鬚熟悉新的環境呢,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殺氣從另一端傳來,本能的反應讓它們不禁勃然大怒:這是誰敢入侵老子的地盤?活膩歪了吧!呀呀呀呀,拿命來!

隨著閘門的抬起,兩隻蛐蛐立刻就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開始往一起湊,當它們的觸鬚互相碰觸到了對方之後,不約而同的蜷起後腿,蹬住了地面,後背一使勁兒: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兩隻蛐蛐對著叫了起來,同時把兩顆大牙張開,這是在向對方發出警告,大概意思就是:孫賊!你混哪兒的?出來混懂不懂規矩?你撈過界啦!麻利兒的給大爺滾回去,我要再在這片兒看見你,我就咬斷你丫的大腿!

當然了,兩個暴脾氣碰到一起,光靠罵那肯定是解決不了問題,聽那二爺說,蛐蛐打架和人一樣,分好多種方式。有的上來就咬,不叫也不開牙,這屬於比較狠的那一類;還有的必須把面子功夫做足,能不戰而屈人之兵那就別動手了,實在不成才沖上去搏鬥;更有不講規矩的,上來先裝慫,不叫也不開牙,先慢慢靠近對方,等對方認為它慫了,它突然發動,上去就是一口,這屬於走偏門的。

按照斗蛐蛐的規矩,每隻蛐蛐在斗之前還需要稱重,一般6釐的就和6釐的斗,就和奧運會拳擊比賽一樣,分重量級的。

因為蛐蛐這種東西天性好鬥,兩隻公的湊到一起,不分出勝負絕不罷休,一般能不受傷就結束的很少,多少也得給咬傷,不是大腿丟了,就是肚子給咬壞了。即使不受傷,鬥敗的蛐蛐也會失去自信心,很久都不敢再去和別的蛐蛐爭鬥,就算以後又重新開牙了,戰鬥力也受影響。可是幾個小孩子鬥著玩,就沒這麼多講究了,只要不是棺材板和老咪這種不好鬥的蛐蛐種類,一般都是不分重量級的。

很快兩隻蛐蛐就互相罵完了,一看對方都沒有退卻的意思,立馬張著兩顆大牙衝了上去,頭對頭的掐在了一起。原本聽那二爺說,斗蛐蛐有什麼夾、鉤、閃、躲墩、抱、箍、咬、掐、滾等招式,但是洪濤看了看,斗盆裡這兩隻蛐蛐就一個招式,牙咬著對方的牙,頭對著頭頂牛!

也就幾秒鐘的時間,洪濤那隻蛐蛐技高一籌,腦袋一扭,用大牙把對面的蛐蛐翻了一個滾,並趁機撲上去,一口就把那隻蛐蛐的一支大腿咬了下來,然後也不再追殺了,而是站在原地,鼓動翅膀,六爪撐著盆底,高聲鳴叫,估計是在說:傻比了吧!老子卸你一條腿是輕的,今兒大爺高興,饒你不死,下次躲大爺的地盤遠點!

「唉……」圍城一圈的孩子們很是喪氣,從這些嘆氣上就可以看出,洪濤在這片孩子中的名聲有多臭,幾乎人人都盼著他輸。

「該我啦!該我啦!」看到這個孩子輸了,後面又有孩子舉著自己的瓶子擠了進來。

「別忙!別忙,等我換一隻蛐蛐,你們總不能玩車輪戰吧!」洪濤先止住那個孩子要把他自己的蛐蛐往斗盆裡倒的動作,然後把過籠放進斗盆裡,用草棍做的芡草把那隻還在吹牛b的蛐蛐趕了進去,再把過籠放到原來的蛐蛐罐裡。至於那隻鬥敗的蛐蛐,直接倒到地上就成了,已經缺了一隻大腿,毫無利用價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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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章 質量不行

最終洪濤這4只蛐蛐兩勝兩負,掏出去1毛錢,蛐蛐也就剩下兩隻了。

「不玩了!不玩了!說好4盤就是4盤,你們自己斗吧!」洪濤把鬥輸的兩隻蛐蛐都扔到了房根下面放生了,然後把蛐蛐罐和斗盆收起來,抱著往家走。

「把你那個盆借我們用用唄!」還有孩子想繼續玩,看上了洪濤那個斗盆。

「美的你,這個盆比你還值錢,你還真敢開牙,不看看自己毛長齊了沒有,一邊涼快去吧。」洪濤連頭都沒回,罵罵咧咧的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洪濤拿著自己的戥子和一個4號的小蛐蛐罐,背著一個水壺和鄰居張爺爺直奔地壇公園北門的鳥兒市。其實說是鳥兒市,根本就沒有市場,只是一大群喜歡養鳥人平時遛完自己的鳥,然後提著籠子到這裡來聚一聚,聊聊天,順便點評一下誰家養的鳥好。

後來就有有心人在這裡賣上了鳥食和各種活昆蟲,大家也沒什麼攤位,就是推著自行車,車後架子上放著一個用窗紗做的籠子,裡面裝著上百隻螞蚱或者油葫蘆,按照一分錢幾隻來賣給養鳥的人。

今天來的賣蟲人不少,有7、8份兒,張爺爺基本都認識,於是就帶著洪濤挨個的問,有沒有好蛐蛐可賣。這些抓蟲賣的人不光是為了養鳥的人,捎帶手什麼的也會抓點蛐蛐蟈蟈什麼的,趕早來這裡賣上個把小時的鳥食兒,然後就去別的地方接著賣蟈蟈蛐蛐。

這些以賣鳥食為主、賣蟈蟈蛐蛐為輔的人,賣蛐蛐的時候採用兩種方式,一種是不讓打開他們那些竹筒,看裡面裝的蛐蛐,3毛錢一隻,趕上什麼算什麼;要不就是可以開筒看,也可以用戥子稱重,滿意了再買,但是需要1塊錢一隻。

洪濤不差錢,不想去碰那個運氣,直接就用1塊錢一隻的方式來買。每開一個竹筒,就把裡面的蛐蛐倒進戥子下面掛的

一個帶蓋的竹編小容器裡,然後稱一稱蛐蛐的重量,至少要夠6釐5毫以上的才可以備選。等稱完重量之後,再把備選的那幾隻蛐蛐挨個倒進蛐蛐罐裡,按照那二爺前些日子說的那些選斗蟲的竅門來進行最後的篩選。

首先要看的是蛐蛐的鬚子,也就是它頭上長的那兩條長長的觸鬚。對蛐蛐來講,觸鬚就是它的感覺器官,對進攻和防禦的判斷,全要憑藉這兩條鬚子來判斷。好的斗蟲,要求觸鬚不能太長,而且還得又黑又粗,不能隨意打彎,這說明它已經成年,而且觸覺靈敏。

第二就要看蛐蛐的頭,一般都分為黑、青、黃三種顏色,不管是那種顏色,都可以出好的斗蟲。它只是反映了蛐蛐的品種和年齡,是否善鬥還要看頭的形狀。善鬥的蛐蛐頭型可以總結為三個字,那就是高、深、沖,按照洪濤的理解就是頭要大,頭頂到牙尖的距離要長,而且必須是個錛頭。據說這樣的蛐蛐牙齒粗大有力,而且牙齒帶著彎曲角度,更適合在打鬥時佔據有力的角度。其次還可以用強光燈來照蛐蛐的頭,光亮和不透明的比較好,太暗了說明蛐蛐已經老了,透明的說明蛐蛐還太嫩。

第三個就要看蛐蛐的牙齒了,這是它最主要的武器。從顏色上講,不管是紅紫色還是白色或者黃板牙的蛐蛐,都是顏色越重越好,這說明蛐蛐的牙齒骨骼已經硬了,就像我們吃的小龍蝦一樣,年輕的時候,小龍蝦的鉗子是青色的,捏上去還有點軟,越長顏色越紅,骨骼也越硬。另外就是牙齒的形狀,要彎曲、細長、多鋸齒的牙齒最好,短粗的牙齒看著敦實,其實打起架來一點便宜都不佔。

第四個就是要看蛐蛐的脖子,要求蛐蛐的脖子粗、寬、直為好,如果前面寬後面窄、或者前面窄後面寬都不是好的斗蟲品相。

第五要看蛐蛐的翅膀,簡單上說要求蛐蛐的翅膀包裹著身體非常緊貼,兩片翅膀咬合的地方不能有縫隙,更不能合不攏,而且翅膀上的凹凸不平越明顯越好,這說明這只蛐蛐的發音單位發育得很好。按照達爾文的進化論來講,蛐蛐的翅膀是勾引母蛐蛐的唯一器官,只有翅膀長得好,叫聲悠揚,才能把最好的母蛐蛐引過來,基因才能更好。

第六就是要看蛐蛐的身體了,也就是脖子後沿到尾巴尖的長度,這個長度如果短了,那蛐蛐就缺乏耐久力和韌性,如果太長了,就會沒有爆發力,所以最合理的長度就是占身體的61%左右,符合黃金分割位。另外一點就是看蛐蛐吃飽之後,肚子不能太大,太大了說明蛐蛐身體里肌肉不足,全是脂肪,就和人一樣,喝一個啤酒肚之後,肯定打架受影響。

第七要看蛐蛐的六條腿,尤其是腿的顏色,就說明了這只蛐蛐生長環境。凡是淺色腿的,要求腳腕處必須有紅斑,深色腿的要求大腿內側要有獨立的斑點,不能連成一片,也不能是一片白。另外還要求兩條大腿要在身體兩側分開,大腿第二節越長越好,這樣蹬地的力量足。

最後要看蛐蛐的兩條尾須,京城叫尾(引兒),這兩條尾須是蛐蛐的觸覺和平衡單位,顏色最好與大腿顏色一致,這說明這只蛐蛐的氣血很旺盛,全身血脈通暢。

其實這八條裡,每一條還有很多細緻的講究,而且這八條裡還有很多搭配上的學問,比如說青頭蛐蛐搭配一個什麼顏色的脖子和翅膀出好鬥蟲的幾率高,黑頭蛐蛐的牙齒是什麼顏色更可能是好鬥蟲等等,不過那二爺沒講這麼多,就算講了,洪濤也記不住,這玩意是中國人總結幾千年的東西,一時半會不可能全都搞懂。

另外那二爺還教了洪濤一招迅速辨別蛐蛐是否健壯的方法,就是把蛐蛐扔到水裡,然後馬上撈出來,這時的蛐蛐會猛力彈動大腿,鬚子和尾也會來回擺動,誰踢的有力、鬚子和尾分開迅速,誰就是身強體壯的。可惜的是,賣蛐蛐的絕不會讓你把蛐蛐扔水裡做試驗,因為蛐蛐一旦受了潮,就不能放倒竹筒裡攜帶了,需要讓它在乾燥的地方把身體晾乾,否則就會得病。

最終洪濤按照這9條竅門,自己自由組合判斷了一下,然後買了5只他覺得最好的蛐蛐,其中一隻黑頭紫翅膀紅牙的蛐蛐他最滿意,那傢伙不光長相很給力,而且個頭還大,足足有8釐重。

「大叔,下次手裡有好蛐蛐的話,儘管來這裡找我張爺爺,讓他帶話兒給我,我保證來,只要蛐蛐好,價格肯定不會虧了您!」洪濤和那7、8個賣鳥食兒的人幾乎都說了同樣的話,然後帶著5個小竹筒跟著張爺爺回家了。

回到家之後,洪濤先給5只新買來的蛐蛐把房間準備好,然後把它們放到了新家裡,並沒有馬上進行打鬥。這也是那二爺告訴他的,新蛐蛐弄回來之後,最好也得養上1天,讓它們恢復恢復體力,然後才可以打鬥,最好是多養幾天之後再打鬥。

如何讓蛐蛐恢復體力,這也是一門學問,洪濤上輩子養蛐蛐的時候,都是用扁豆角裡的豆子喂蛐蛐,但是那二爺說那都是棒槌才幹的事情,蛐蛐的主要食物還是穀類,尤其以黃小米最好。他說黃小米不僅養人,還養蛐蛐,而且容易消化,不會把蛐蛐撐出一個大肚子來,營養還夠。

喂食的方法是先把黃小米蒸熟,然後掰幾粒嫩玉米粒搗碎,用玉米汁拌黃小米,放涼之後放到蛐蛐罐裡的飯板上,蛐蛐保證喜歡吃。除此之外,隔幾天還可以喂一些藥膳,用茯苓5克、白扁豆5克、杜仲3克、熟地黃2克、甘草2克、靈芝1克,加500毫升水,燒開之後文火煮30分鐘,然後把藥渣撈出來,放入一個土豆,煮10分鐘,把湯倒掉,把土豆碾成土豆泥,這就是給蛐蛐吃的藥膳,可以補氣強身。

「哎呦,我的小祖宗哦,你這是弄什麼呢?怎麼一屋子藥味兒啊!」洪濤也沒閒著,安置好了蛐蛐,就跑到北新橋的中藥房裡把這些藥材給買了回來,馬上在姥姥家的廚房裡開始製作,結果讓姥姥給發現了。

「我在給蛐蛐做飯,一會兒就好,不耽誤您做午飯。」洪濤一五一十的把那二爺和他介紹的蛐蛐藥膳和姥姥說了一遍。

「呸!活該他們鐵桿莊稼倒了!活該把家都敗了!整天不尋思怎麼掙錢養家,光琢磨這個沒用的玩意,小濤啊,你可不能學那些玩意,那都是敗家爺們才玩的東西!」洪濤的姥姥一聽,立馬就開始罵上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閒著試試,不會敗家的……」洪濤連推帶勸的把姥姥給弄出了廚房,這個老太太雖然不是勞動人民出身,但是對於八旗子弟玩的那些東西也看不上眼。

「小濤,你過來幫我看看,這個褲子和衣服做得對不對?」姥姥剛走,小姨又聽見聲從她屋裡出來了。現在小姨算是徹底撲在服裝裁剪工作上了,她現在已經不是一名高中生,而是變成了一個光榮的待業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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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章 和白撿一樣

「你拿著我也看不出來,我先出去,你把這身衣服換上我看看。」洪濤跑進小姨屋裡,看了一眼床上放著的那兩條褲子和一件上衣,又退出去了。

「好了,你進來吧!」隔了一會兒,洪濤剛把蛐蛐食做好,小姨的聲音又傳了出來,這次她只是在屋裡喊,連門兒都沒敢出。

「嘿,小姨這個手藝不錯啊,來來來,轉個身我瞧瞧……嗯……這個屁股和大腿這裡,還能再瘦一點兒,得繃出褲衩印兒來才夠味。」洪濤進了小姨的屋子,眼前立馬一亮,小姨已經換上了一條察藍的喇叭腿褲子,腰身和大腿都是貼身裁剪,從膝蓋往下開始猛的放開,就和一朵喇叭花兒一樣。

都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句話一點兒都沒錯,本來長得很一般的小姨,穿上這條喇叭褲之後,立馬顯得那麼亭亭玉立了。不過洪濤還覺得不太滿意,主要是褲襠和大腿的地方還不夠貼身,這種褲子必須得達到穿上去之後不能蹲下去的效果,如果你非要蹲,那就立馬變成開襠褲。

「去!往哪兒摸呢!再瘦?再瘦還能穿嘛?」小姨一把打開洪濤伸向她大腿的手,臉都紅了,這時候的女孩子還是很保守的,和男同學拉拉手已經就是大逆不道了。

「嗨,又不是讓你穿,喜歡穿這個褲子的,沒幾個是去幹活的,你就按我說的,把版型再改改,褲腿還得再大一點,照著一尺半以上來,褲長還得再長1吋,必須要把鞋全都蓋住,還得禿嚕在地上。」洪濤收回自己的鹹豬手,他還真不是想佔小姨的便宜。

「反正我是不敢穿這個出去,這怎麼見人啊!」小姨穿著這條褲子,就和光著身子一樣,那麼的不自在,都不敢把身體站直。

「嗨,咱又不是自己穿,咱是賣,你站直了,我看看這個上衣。」洪濤往後退了退,上下打量起小姨穿的那件蝙蝠衫。

「我都是按照你的紙樣裁的,這個袖子是這樣的嗎?」小姨勉強鼓起勇氣,把身體站直了,還把兩隻胳膊伸開,把那個蝙蝠的形狀展示了出來。

「嗯,是這樣的,沒錯,不過這個料子有點硬,沒有垂感,而且你這個上衣的長度給加了吧?不能這麼長,你上衣長了,把屁股都蓋住了,那瘦褲子的效果不就沒了嘛,上衣得短,過腰就可以。」洪濤對小姨的手藝很滿意,但是對小姨的觀念還是不太滿意,她把上衣的長度給增加了。

「成了,我知道了,你出去把,我要換衣服了!」小姨已經忍無可忍了,雖然只有一個小外甥在場,她還是很彆扭,聽洪濤在哪兒一會兒屁股、一會兒大腿的說得無比流暢,羞得紅著臉把洪濤往外推。

「嘿!你這是過河拆橋啊,我還沒說完呢!你那個褲腰有點高了,這褲子的褲腰不在腰上,要在胯上……」洪濤還沒說完,就被小姨給推了出來,完後屋門咔嚓一聲鎖上了。

「唉……我還到忘了一件事兒了,光有衣服不成啊,沒有模特展示這個效果肯定好不了!」洪濤此時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來,等裁縫店開張之後,小姨和表姐肯定沒那個臉穿著這身衣服在門口晃悠,還得找一個膽子大,不怕別人指指點點的的女孩子來當這個模特,可是找誰呢?

在這個年代,別說女模特了,男模特也沒地方可找。模特這個詞兒還是一個很貶義的貶義詞,你要和街坊鄰居說你是個模特,那還不如直接說自己是女**,省得別人再去費功夫聯想了。這可不是一個小問題,這就是作風問題,一旦沾上作風這兩個字,那你的工作、生活甚至結婚都要受很大影響。

「小濤啊,你在廚房裡嘀咕什麼呢?哎呦,這是什麼味兒啊?給誰熬中藥呢這是?誰病了?」洪濤正背著手在廚房裡思考模特的問題,大姨夫從院外走了進來,剛想進大屋,結果看到洪濤在廚房裡待著,乾脆也就進廚房了。

「沒人病,我給蛐蛐做飯呢。您手裡拿的不會是營業執照吧?」洪濤隨口回答了一聲,然後突然看到大姨夫手裡拿著一個白色的硬紙卷,形狀很熟悉。

「嘿嘿嘿……就是營業執照,本來還想讓你猜猜,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大姨夫很是鬱悶,他都準備了一路的說辭,結果一個都沒用上。

「小姨!快出來!你的執照下來啦!你不出來我可拿走了啊!」洪濤一把搶了過來,打開一看,果然是營業執照,不過不是公司法人的,而是個體工商戶。

「來啦!來啦!你給我,不許拿走!」小姨應該是剛換完上衣,褲子還沒來的及換,就從房門裡衝了出來,一把就搶過洪濤手裡的執照,仔細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上了。

「玉梅,你這穿的是什麼褲子啊?這也太難看了,褲腿都快成掃把了,這又是小濤教你的?」大姨夫第一眼就看到了小姨穿的那條喇叭腿褲子,然後皺著眉毛咧著嘴,忍了好幾次,還是沒忍住。

「小濤說這是電視上流行的,《追鋪》和《大西洋底來的人》裡都這麼穿,媽……咱的執照下來啦!」小姨現在也沒功夫害臊了,一邊喊著一邊往大屋裡跑,都說閨女是母親的小棉襖,一點沒說錯,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拿給姥姥看。

「姨夫,您辦事還是很麻利的啊,有了這個東西,是不是就可以開業了?」洪濤不太清楚這個時代有關這種事情的規則,還得諮詢一下大姨夫。

「嗯,下午我再幫她跑一趟工商所,見見咱們這一片兒的管理員就算沒事兒了。」大姨夫笑呵呵的回答著。

「那就別用您去了,讓小姨自己去吧,以後這些都是她的事情,總不能天天麻煩您吧,她和我表姐都得慢慢學著。」洪濤覺得小姨太老實了,沒見過世面,應該出去鍛鍊鍛鍊。

「我帶她一起去認認門,主要是還得定管理費標準呢,你小姨去了,肯定不會弄,萬一給咱定的高了,那不是每月白交錢了嘛,還得我去,我和他們都熟了。」大姨夫解釋了一下自己親自出面的理由。

「哦,對,還有管理費呢,那是得您出面,一會兒吃完飯,咱先看看房子去吧,我還沒進去過呢。」洪濤的興趣也來了,畢竟這是家裡的一件大事兒,他必須得事事躬親,從頭抓起。

「得,吃完飯帶著你姥姥,咱一起去!她才是真正的店主,執照上是你姥姥的名字啊,總不能連自己的店舖都不知道在哪兒吧,哈哈哈哈!」大姨夫挺高興,不光是為小姨高興,還為自己的三閨女高興。

在雍和宮大街東牆外,正門南側,後世裡是一個賣佛教用品的商店,而在80年代初,那裡是一家街道辦的工業美術廠,專門生產銅胎琺瑯工藝品。一溜臨街的平房,前面是操作間,後面是庫房,上輩子洪濤沒少上這兒來禍害,專門用竹竿弄一個鐵絲鉤子,從大鐵門的門縫下面伸進廢料堆裡偷人家的廢銅片。然後拿到廢品收購站去賣,這玩意可是好東西,廢鐵幾分錢一斤,廢銅分黃銅和紅銅,琺瑯廠裡用的都是上好的紅銅,3毛多一斤!

不過這會兒洪濤已經看不上那塊八毛的錢了,而且也不用來偷,現在街把角的這兩間房子已經屬於自家使用,開開後窗戶就是琺瑯廠的後院,廢料堆就在眼皮子底下。

這兩間房子坐東面西,有一個單獨的雙開彈簧門木門和一扇大窗戶,每間房子差不多有30平米,房頂也高,得有3米5,上面還吊著一個吊扇。

「這一年最少得50萬往上啊!」洪濤看了看這兩間大屋子,不由得感慨起來,這個時代臨街的房子還不值錢,給誰誰不願意住,但是到了21世紀,隨著雍和宮香火的興旺,附近的臨街鋪面幾乎都成了天價,全都是開與燒香拜佛有關物品店的,一間10平米的小門臉,一年就要你10多萬租金。

「什麼50萬?」大姨夫讓洪濤的話給嚇了一跳,50萬這個數字在這個時代很少用來說錢,誰見過這麼多錢啊!

「哦,不是,我是說50方,50平方米。」洪濤知道自己說漏嘴了,趕緊找補。

「不止……最少60平米,這個錯不了!」大姨夫就是一個瓦匠,他不用尺子量,只要在屋裡來回走上一圈,大概面積就在肚子裡了,誤差很小。

「您這個房子和辦事處簽合同了沒?簽了幾年?」洪濤忽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來。

「簽什麼合同?」大姨夫愣了。

「房屋租賃合同啊,萬一哪天辦事處不租給咱了,把房子收回去咋辦啊!」洪濤眼珠子都快瞪圓了。

「收回去?幹嘛用收回去?那個周主任已經和我保證了,隨便用,水電都不要錢!」大姨夫還是沒聽懂洪濤的意思,他就算再有商業頭腦,但是處於這個閉塞的時代裡,他腦子裡還沒半點合同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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