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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3:21:12

第四十章 吳天正

方丈一句話提醒了我,我失望的坐下來:「沒錯,三床的老頭不是死人,是能夠靈魂出竅的道士,上次見他的時候,他在醫院,他肯定不是墓地的人。」

李媽有點著急的看了看外面,不由得催促道:「要不然你們跟我一塊去?現在天色不早了,萬一路上耽擱了,又要在晚上燒紙了。」

方丈指了指我:「你怕什麼,我們這有個捉鬼大師呢。」

我心裡面苦笑一聲:「我算什麼捉鬼大師。連最簡單的鎮鬼符還都不會畫。」

李媽估計是真的對那片墳地很忌憚,對我和方丈說:「要不然你們也跟著來。萬一到了那裡,我能再想起點什麼來呢?」

我想了想:「這樣也好。」

於是我們四個走出來,乘上公交車向外面走。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路很堵。李媽滿心焦急的看著窗外,可是公交車偏偏開不過去。

李小星告訴我們說,墓地在郊區,按照現在的速度,等我們趕到的時候,天肯定已經黑了。

我摸了摸身上的桃木劍。一共兩把,一把是我自己的,另一把是師父的女兒的。按成色來說,師父女兒的桃木劍要遠遠好於我的。於是我把這把劍留下來,把我自己的遞給了方丈。

方丈接過桃木劍,有點擔心地問:「一會有危險?」

我搖搖頭:「不知道,不過,有備無患。」

方丈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等我們終於趕到墓地的時候,天已經很暗了。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基本上是一片漆黑。

我和方丈跟著李曉星一家走進去。

說這裡是墓地實在是太抬舉了。基本上是一塊荒地。到處長著雜草,偶爾有兩棵瘋長的樹。枝椏隨意的舒展著,像是不洗頭的長髮女人。

方丈走在我身後,心有餘悸的說:「許由,這裡陰森森的,我總感覺有人在跟著我。」

被他這麼一說,我不由得向後看了一眼。後面黑乎乎的,只有遠處市區的點點燈光,好像沒有什麼異樣。

於是我安慰他說:「我師父之前不是給了我們幾張鎮鬼符嗎?你有沒有呆在身上?」

方丈連連點頭:「帶了,我帶了。」

我點點頭:「帶了就好。那些小鬼不敢吧咱們怎麼樣。」

方丈終於放下心來,答應了一聲。

兩分鐘後,我已經能夠看見那一排排的墓碑了。大大小小的墳包不太整齊的排列著。有的墳頭上仍然放著供飯。

有時候你真不知道方丈這人腦子怎麼長得,他居然指著其中一碗供飯問我:「許由,你當初吃的鬼飯是不是就是這樣的?」

我一想起來這件事就頭疼。我擺擺手:「你饒了我行不行?好好地走路吧。」

這時候,李媽輕輕地說了一句:「到了。」

李媽和小星跪了下來,開始對著墳頭一張張的燒紙。那些紙錢被火舌吞噬,很快變成薄薄的一層紙灰,一陣冷風吹過來,隨風飄散。

過了幾秒鐘,方丈悄悄拽了我一把:「許由,不對勁,我真的感覺周圍有人。」

我向周圍看了兩眼,沒有半個人影,我懷疑的看了看他:「方丈,你是不是神經過敏了?我沒看到人啊。」

正說到這裡,忽然我感覺到腦後一陣陰風,沖我吹了過來。

我連忙縮了縮脖子,向前撲了一步。然後我聽見身後哎呀一聲。方丈向前跌了出去。

我來不及回頭,先把桃木劍抽出來,胡亂的向後紮。

紮了兩下之後,我才轉過頭來。

借著墳頭的火光,我看見身後站著一個駝背。

這駝背手裡拿著一根棍子,正在虎視眈眈的看著我們兩個。

方丈多多索索從地上爬起來,站的遠遠地問我:「許由,這是人是鬼?」

我看了看地上亂晃的影子:「別害怕,是人。」

方丈一聽是人,大罵了一聲,肥胖的身軀撞了過去:「敢偷襲我?我弄死你……」

本來已經驚呆了的李小星和李媽這時候回過神來,叫道:「別打,他是看墓地的。」

方丈哪管那個,一下撞在駝背身上,把他頂了個跟頭。

李媽紙也不燒了,大呼小叫的跑過來,把駝背扶起來了。

我畢竟幫過李媽,她也不好跟方丈發火,只是一個勁的說:「二大爺,你怎麼樣?」

我和方丈都沒明白怎麼回事:「二大爺?」

李小星在一旁向我們解釋:「我們都是附近村子裡出來的,一個大家族。這塊地原來是我們家的祖墳。後來城市擴建,我們慢慢地都搬到了城裡,這塊地就變成了我們的墓地。雖然我們人在城裡,但是死了人,一般都會埋回來。二大爺年紀大了,身子又不方便,不過他膽子大,大家就出錢讓他在這看著墓地。」

方丈摸了摸後背:「這一棍子狠的,我現在還疼呢。二大爺,你好端端打我幹嘛?」

二大爺駝著背,兩眼向上瞟:「看你們兩個不像好人,鬼鬼祟祟跟在他們倆後面。你們兩個壯小夥子,我不先偷襲,能打得過你們嗎?」

方丈不依不饒:「誰沒事跟著他們去你們家墳地啊,我又不是盜墓的?」

他們兩個正說著,我忽然扭頭發現一座墓碑,這墓碑做工不怎麼樣,很粗糙,但是上面的大字很清楚,赫然寫著:「吳天正。」

我不由得問:「你們家不應該姓李嗎?怎麼這裡有個姓吳的?」

李媽漫不經心的說:「可能是哪家的媳婦吧。」

我低聲嘀咕了一句:「一個女的,叫吳天正。這也挺奇怪的。」

說到這裡,李媽也有點疑惑了,看了看墓碑,說道:「吳天正?我不記得家裡邊有叫這個的啊。」

然後她轉身問駝背:「二大爺,這個吳天正是誰?什麼時候埋過來的?」

駝背想了想:「按照這個位置看,這個吳天正,應該已經埋進來十幾年了,那時候我還沒來這裡看墓地呢。我看看啊,他挨著老三,應該跟我是一輩人。不過,我那一輩沒有這個人啊。」

我心裡忽然湧出一股莫名的激動,我有一種預感,這座墓有問題。

聯想到這之前李媽所說,晚上在這裡燒了紙,結果晚上就夢見三床的老頭。

我看了看墓碑,說道:「咱們得把這墳刨開。」

駝背一聽這話,把腦袋搖的像是撥楞鼓一樣:「不行,不行。怎麼能挖墳呢?太缺德了。」

我義正詞嚴的看著駝背:「大爺。這墳有問題。」

駝背不信:「有問題?能有什麼問題?人都死了,你們還要跟死人計較嗎?看你年紀輕輕的,怎麼這麼大氣性呢?」

我擺擺手:「哪跟哪啊,我問你,這麼多年了,有人來這裡上墳嗎?」

駝背想了想,猶豫道:「好像沒有。」

我大喜:「這就對了。方丈,動手。」

駝背連忙攔住我們倆:「就算他是絕戶,你們也不能隨便挖別人的墳啊。」

我不耐煩的把他甩開,然後對他說:「前一陣子,李小星一家被鬼鬧得差點死人。你還不讓我刨?下一個就輪到你。」

駝背目光閃爍的看了看李媽。李媽點了點頭。

駝背歎了口氣:「哎,我屋裡有鐵鍬。」

我和方丈跟著駝背從屋子裡面拿來了鐵鍬。一路上駝背都在歎息,說他明明是看墓地的,現在卻幫著別人挖墳,這份錢,真是再也沒有臉拿了。

我和方丈扛著鐵鍬興沖沖的走,根本沒有搭理他的嘮嘮叨叨,很快把他甩到後面了。

李媽和李小星在吳天正的墳前等著我們。看見我們兩個扛著鐵鍬走過來,神色猶豫的問:「許由,你們不會弄錯了吧。萬一這姓吳的是我們家的人,這可得罪老祖宗了。」

我擺擺手:「肯定沒錯,我們這麼幹,也是為你們家負責是不是?萬一錯了,再給你們埋上,多燒點紙,解釋一下。」

李媽向我們身後看了看:「二大爺呢?」

我和方丈已經你一鏟我一鏟的挖開了:「他在後面呢,走的太慢了,我們沒有等他。」

方丈一邊挖,一邊氣喘吁吁的說:「許由,自從認識你之後,這是我第三次挖死人了,這可不是好兆頭啊。」

我也累得氣喘吁吁:「多幹活,少廢話。」

但是今天晚上方丈的話就偏偏特別多。他挖了一會又問我:「許由,咱們這個算不算是盜墓?」

我直了直腰:「什麼盜墓啊,這裡面能有什麼寶貝?還盜墓?」

剛說完這話,鐵鍬當的一聲脆響,鏟到什麼東西上面了。

我和方丈試探著挖了挖,發現是一個石盒子。這盒子四四方方,大小很像是一個骨灰盒。

我和方丈眨眨眼,看著李媽和李小星說:「不對勁啊。你們這裡不是喜歡土葬嗎?怎麼還有骨灰盒?」

李媽說:「這幾年也漸漸有開始火葬的了。前些年的確都是土葬。這骨灰盒,確實有點奇怪。」

我們把骨灰盒放到一邊,有向下挖了兩鏟。這時候發現下面的土變得很硬。應該從來沒有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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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3:28:13

第四十一章 紙人

我們幾個圍著挖出來的坑停住手了。

我和方丈用鐵鍬碰了碰那石盒:「好像是洋灰砌出來的。這骨灰盒質量可不怎麼樣啊。」

李媽看了看那個坑,有點疑惑的說:「不對勁啊,這要是骨灰盒,埋得也太淺了。入土為安,入土為安,這個深度,根本不算入土啊。根本就是放在地面上,然後壘起了一點土。」

方丈吸了吸鼻子:「大半夜的,咱們也別研究這個了,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把骨灰盒打開不就知道了嗎?」

這骨灰盒與其他的不一樣,根本沒有可以打開的口子,方丈嘗試了一番,然後開始拿著鐵鍬砸,鐵鍬砸在骨灰盒上,一聲聲脆響在夜色中傳出去,聽的人牙酸。

李小星忍不住說:「別砸了,大半夜的,太滲人了。」

方丈不聽,仍然一下下的砸,火星亂冒。忽然,一聲悶響,骨灰盒裂成幾瓣。

緊接著,裡面吹出來一股冷風,飄飄灑灑,一大團的灰塵揚出來,把我們罩在那裡。

我們個個捂住口鼻,四散逃開。

李小星心有餘悸的看著我和方丈:「你們倆膽子也太大了,這算不算是挫骨揚灰啊。」

我一邊忍著噁心一邊拍打身上的骨灰。稍微清理了一番,對方丈說:「去看看,怎麼回事。」

那些灰已經塵埃落定,我們慢慢走過去,看見骨灰盒躺在地上,除了砸爛的水泥之外,裡面有一個小小的紙人。

這紙人上面畫著鼻子眼睛,畫工不怎麼樣。但是我一眼就能看出來,頗有三床老頭的神韻。

顯然,方丈也看出來了,對我說:「這紙人,有點像是三床的老頭。」

我把紙人翻過來,看見他的背上寫著生辰八字。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老頭的八字了。

方丈問我:「咱們該怎麼辦?」

我搖搖頭:「這個紙人肯定和那老頭有關係。咱們得想個辦法,把他找出來。」

李媽歎了口氣:「行了,咱們的紙也燒完了,早點回去吧。大半夜在墳地呆著,怪嚇人的。」

我把紙人捏在手裡,肩上扛著鐵鍬開始向回走。

剛剛轉過身來,忽然看見前面的黑暗中閃出一個人影。這人佝僂著背,腦袋卻努力的向上抬著。正是之前遇到的看墳人。

方丈看著駝背哈哈大笑:「你小子速度也太慢了,我們都幹完活了你才趕過來。咱們這是在玩龜兔賽跑嗎?」

那駝背直接無視方丈,慢慢的從人群中間穿過來,走到我面前,然後聲音低沉的說:「把紙人給我。」

我有點詫異:「你怎麼知道我剛才拿到一個紙人?」

駝背的聲音有點不耐煩:「這紙人就是我放心去的,我當然知道。」

這下輪到我詫異了:「你放進去的?你認識三床的老頭?」

李媽也有點吃驚:「二大爺,你不是沒聽說過這個叫吳天正的嗎?」

駝背冷笑了一聲,說道:「誰說我沒有聽過?」然後,我看見他居然慢慢的直起腰來。

李媽驚呼道:「二大爺,你的駝背好了?」

駝背之前彎著腰的時候,我們倒沒覺得什麼。現在他站直了,我忽然發現,他長得很偉岸,個子很高,比我和方丈都要高一個頭。

然後,他冷冷的對我說:「把紙人給我。」

我被這種氣勢嚇了一跳,我定了定神,捏著紙人問:「你先告訴我,三床的老頭在哪?他和這個吳天正什麼關係?」

駝背忽然放聲長笑,在夜風中顯得很是妖異。他忽然瞪大了眼睛,看著我說:「三床的老頭?吳天正?這兩個都是我。」

我有點詫異:「你是三床的老頭?不像啊。」

站在我身後的李小星拉了拉我的衣服:「許由,鬼上身。」

一句話提醒了我,我忽然明白過來,沒錯,駝背是被鬼上身了。

也就在這時候,駝背忽然沖我大吼一聲:「你們師徒打算把我趕盡殺絕嗎?我已經自己放棄了血契,元氣大傷,差點死了。一直休息了一個多月才勉強緩過來。你還想怎麼樣?把紙人還我。」

我有點害怕,但是捏著紙人不放手:「讓我把紙人給你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師父……」

我話還沒說完,一陣陰風沖我面門沖了過來,我下半句話一下被噎了回去。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感覺駝背一下揪住我的衣領,一下將我扔了出去。

我的身子撞在一個墓碑上面,腰間一陣劇痛,幾乎要斷了。

我躺在地上掙扎了一會,根本沒有力氣站起來。

我勉強抽出桃木劍,還好,也不知道是因為每天用血喂它還是怎麼回事,這把劍堅固異常。

我心裡默默地想:「你是鬼,我用桃木劍殺你,正好。」

然而,還沒等我動手。一個巨大的陰影把我罩住了。

我抬頭,看見駝背正站在我面前。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伸手把我的桃木劍奪走了。

駝背喜滋滋的看著我手裡的桃木劍:「貨色不錯啊,歸我了。」

我躺在地上,正無計可施,一眼看見方丈哆哆嗦嗦站在駝背身後,而手裡,正好提著師父女兒的桃木劍。

我心中大喜,只要方丈肯偷襲,給他來上一下,我們不就贏了嗎?

然而,方丈是中國站在那裡,猶豫了一會,把桃木劍藏起來了。他連偷襲的膽量都沒有。

駝背拿到了我的桃木劍,伸手又來搶我手裡的紙人。

我緊攥著紙人,威脅他道:「你客氣點啊,不然紙人就撕了。」

駝背根本沒有被我威脅到,桃木劍抵到我的心口上,淡淡的說道:「你師父有沒有告訴過你,萬一死了,會有什麼後果?」

我茫然的點點頭:「魂飛魄散。」

駝背聽見這四個字,嘴角明顯的抽搐了一下。然後他手下發力,劍尖刺破我的衣服,抵到我的皮膚上,一陣微疼。

這時候保命是最重要的,我把紙人慢慢的遞出去,小心翼翼的說道:「大師,我師父有一事相求,我們……」

我話還沒說完,忽然聽見一聲悶響。駝背臉上露出痛苦之色,然後直挺挺的倒了下來。

我詫異的看著拿著石頭,站在駝背身後的方丈。

方丈滿臉得意之色:「怎麼樣?敢威脅我哥們?」

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方丈剛才把桃木劍收起來,是為了從地上撿石頭。在他看來,石頭的威力要遠遠大於薄薄的桃木劍。

我從地上爬起來,吩咐方丈:「把他捆起來。」

這附近根本沒有繩子,我們把腰帶解下來,把駝背死死地捆住了。這期間李媽欲言又止,但是最終還是沒說話。估計看到剛才驚險的一幕,她也知道,她這個二大爺是個危險人物了。

幾分鐘之後,我們把駝背弄醒了。這小子茫然的四處望瞭望,忽然殺豬一般的嚎叫起來:「你們想幹嘛?你們要對付我嗎?」忽然,他一看看見了李媽,大怒道:「你不孝順,你跟外人一夥,捆你二大爺……」

我歎了口氣:「方丈,把他放了吧。三床的老頭已經走了。」

方丈一邊把駝背放開,一邊著急的問:「老頭走了,你師父怎麼辦?」

我看了看手裡的紙人:「雖然不知道這紙人對他有什麼用,不過,我敢肯定,只要這紙人在咱們手裡,他就一定會趕回來的。咱們現在先回大聖廟吧。已經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師父怎麼樣了。」

我們四個走了,留下駝背在那彎著腰,艱難的用鐵鍬把我們挖開的坑填上。用他的話說,這墓地是他們老李家的臉。不能弄得這麼不莊重。

這時候已經半夜了,路上早就沒了公交車。而這裡很偏僻,出租車也沒有多少。

我們四個人在路邊等了很久,我和方丈拿著桃木劍,一直警惕的看著四周,生怕三床的老頭冷不丁從哪跳出來。

折騰了幾個鐘頭之後,李小星一家總算回了家,而我和方丈也回到了大聖廟。

一回到廟裡面,我馬上就奔向廁所,一疊聲的大叫:「師父,你怎麼樣了?」

幸好,廁所裡面傳來了陰鬱的一聲:「我還在。」

然後,我小心翼翼的將那盆水端了出來,安安穩穩放在大殿上。

我和方丈站的遠遠地。大殿上長明燈火光搖曳,張遠的聲音也飄飄渺渺:「怎麼樣了?找到那個老頭了嗎?」

我點點頭:「找到了,不過,他不肯跟我們回來。」

張元沉吟了一會,說道:「沒關係,我也料到了,不可能這麼順利把他請回來。他是怎麼說的?是覺得棺材鋪太危險,不敢去?還是因為記恨咱們師徒,不肯去?」

我搖搖頭:「都不是,我根本沒有機會說棺材鋪的事。」

說到這裡,我把咱們查到的那座墳,怎麼找到的紙人,三床的老頭又是怎麼上駝背的身。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張元聽了之後說道:「這紙人對他很重要。既然紙人在咱們手裡,他肯定會來取的。你和方丈做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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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替身

雖然不知道紙人到底有什麼用,但是我能隱隱約約猜到這紙人肯定不尋常,不然的話,三床的老頭不會那麼緊張。

這時候聽見張元也說,只要紙人在手,三床的老頭一定會回來。

我忍不住問道:「師父,這紙人到底是幹什麼的?為什麼三床的老頭一定要把它拿到手?紙人背面寫著‘吳天正’,這個老頭名字叫吳天正嗎?」

張元的聲音慢悠悠的飄起來:「吳天正?紙紮吳?我好像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我有點奇怪了:「你知道?上次見面,你不是沒有把他認出來嗎?」

張元說:「那時候,我只知道他是修道的人,並沒有問他的名字。當年,紙紮吳這個名號可是如雷貫耳啊。凡是修道之人,沒有不知道的。沒想到,他居然落魄到這個地步。」

張元越說越神秘,而我也被深深地吸引了。

大殿上的長明燈晃晃悠悠。我和方丈坐在蒲團上。遠遠地抻著脖子,盯著供桌上的一盆水。我們兩個的人影晃來晃去,顯然很詭異。更詭異的是,一個聲音在大殿上不斷地飄蕩。

原來,吳天正在十幾年前,的確赫赫有名。而這名號,並不是因為他的道法多麼高深,而是他有一種獨特的技巧,那就是做紙人。

吳天正所做的紙人並不是多麼好看,只是在紙人人臉上有寥寥幾筆,紙人背上寫著生辰八字而已。

然而,一個紙人做成的時候,就包含了道法,和某一個人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繫。

可以說,只要拿到了紙人,基本上,就等於把這個人制住了。也正因為這件事,大家把吳天正稱為紙紮吳。雖然有戲虐的意思在裡面,但是對於他的技藝,每個人都已經是很佩服了。

我聽了張元的話,心裡面並沒有覺得多厲害,問道:「就這樣?只不過會畫紙人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這句話剛說出口,就聽見有人在我身後冷冷的說道:「誰說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話把我嚇了一跳,我連忙向後扭頭,發現一個老頭,正以極快的速度向大殿奔過來,不是三床的老頭是誰?

我看他雙目含怒,絕對是來找茬的。不由得心中大駭,一手攥緊了紙人,一手拿著桃木劍,隨手甩了出去。

之前我已經領教過老頭的本事,根本不敢讓他近身。把桃木劍甩出去之後,我連忙抱頭鼠竄,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然而,桃木劍接觸到老頭的時候,忽然一聲悶響。老頭憑空消失不見了。

我嚇了一跳,看看方丈:「人呢?」

方丈面色蒼白:「不知道啊。」

正在這時候,頭頂上忽然有人喝道:「在這裡。」

我抬頭,看見老頭趴在房梁上,一縱身跳了下來去,向我們撲過來。

我嚇得全身冒汗,隨手抓過方丈手裡的桃木劍,胡亂上頭頂上捅過去。

然後,我感覺到一聲輕響,像是捅穿了什麼東西。

我試探著抬頭,發現老頭已經消失不見了。而桃木劍的劍尖上,插著一個紙人。

我狐疑的把紙人取下來,發現這紙人和我手裡的人很像,不過,又有些不同。

我正這樣想著,忽然感覺身後一陣陰風吹過來。

接連被老頭玩了兩次,我已經提高警惕了。一邊把桃木劍向後揮出去,一邊向前逃跑。在這個空當中,我向後瞥了一眼。

這時候我發現,站在我身後的是方丈。

我松了一口氣,罵道:「你神經病啊。站在我身後也不出聲,老子一激動誤傷了你怎麼辦?」

方丈一臉茫然,慢慢的向我走過來。

我見他狀似夢遊,正在懷疑的時候,聽見牆角有人喊道:「許由,快跑,那不是我。」

我一扭頭,看見方丈縮在牆角,滿臉焦急的看著我。

我嚇了一跳,腦子裡還沒有轉過彎來,另一個方丈已經一把揪住我的手腕,我感到一陣劇痛,然後他開始奪我手裡的紙人。

我心中大駭,伸手用桃木劍刺過去。然而「方丈」表情雖然呆滯,但是動作很靈活,神腳一踹,把我手裡的桃木劍踢飛了。

眼看著我兩手被他制住,而他的力氣越來越大,我心中焦急。一眼瞥見了大殿上的長明燈。

我大叫一聲:「麻痹的,想搶走紙人是吧?讓你搶。」

我全身發力,猛地一翻身,跌得撞撞,連帶著「方丈」跑到長明燈附近。然後把手湊過去,就要把紙人燒了。

「方丈」顯然很害怕,連忙和我拉扯開來。我們兩個動作過大,一不留神,「方丈」撞翻了油燈。

忽然,我聽見轟的一聲,「方丈」燒起來了。我正在詫異,之間方丈整個人在大火中迅速變小,也就是一兩秒的時間,變成一陣紙灰,散掉了。

這個「方丈」也是紙人?

躲在牆角的方丈真是嚇怕了,哆哆嗦嗦的說:「許由啊,要不然咱們把紙人給他吧,太嚇人了。」

方丈這話一出口,院子裡有個蒼老的聲音:「這小和尚的話不錯。小道士,你就別掙扎了。」

我提著桃木劍在院子裡面張望,根本看不見人。正在尋尋覓覓的時候,忽然一道紅光閃過來,像是閃電一樣快。我根本沒有躲閃的時間,那紅光就已經到面前了。

緊接著,我感覺耳朵上一陣刺痛。然後,身後傳來一陣嗡嗡聲。

我回頭,看見我那把桃木劍插在木門上,仍然在震動不絕。我摸了摸耳朵,已經出血了。

我知道,這是三床的老頭在威脅我,如果我不把紙人交出去的話,下次疼的就不是耳朵了。

對方太厲害了,我不由得有點猶豫。

這時候,我聽見張元的聲音響起來:「上次見到紙紮吳,我以為這小子真的甘心一輩子做個糟老頭子了。不過,這次看看,似乎雄心不減當年啊。出手利落果斷,看來手底下的功夫沒有放下。」

張元這話說完。屋頂上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然後有個人飄然而至。

不是三床的老頭是誰?

這次我仔細看了看,這老頭表情豐富,應該不是紙人了。

老頭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怎麼?你也知道我紙紮吳的名號?」

張元淡淡的說:「我師父還在的時候,我就已經聽說過你了。當時大夥都以為紙紮吳能闖出一番業績來。不過,沒想到,後來就銷聲匿跡了。」

紙紮吳淡淡的說:「你師父倒是闖出業績來了,到處捉鬼拿妖,最後怎麼樣呢?還不是進了化魂池?我吳老頭就不一樣了,閑雲野鶴,好好地活到現在。哎,不過到底是老了,上次被你逼的被迫解除血契。不過風水輪流轉,你小子連身體都弄丟了,要不然,我還真不敢來你們大聖廟。」

張元淡淡的說:「算起來,你還是我的前輩。我這徒弟把你請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紙紮吳坐在蒲團上:「什麼忙?」

張元說:「幫我把身體找回來。」

紙紮吳淡淡的問:「身體在哪?」

張元說:「棺材鋪。」

紙紮吳像是驚到了似得,猛地從蒲團上站了起來:「你開什麼玩笑?那地方也敢去?」

一時間,大殿上陷入了沉默中。

張元笑了笑:「你不敢?」這聲音,已經頗有些激將法的意思了。

然而,紙紮吳面部紅心不跳:「沒錯,我不敢。」

張元忽然冷喝一聲:「許由,把紙人燒了。」

我本來就全神戒備,站在長明燈旁邊,隨時準備著燒紙人威脅紙紮吳。

果然,紙紮吳連忙說道:「等等,有事好商量,咱們慢慢談談。」

張元聲音低沉:「商量之前,先幫我做個替身,這水太臭了。」

紙紮吳連連點頭:「這個沒問題。不過,我最近研究出來一種大型的紙人。除了可以容納魂魄之外,還可以恢復部分法力,專門適合修道之人。怎麼樣?有沒有興趣體驗一下。」

張元苦笑一聲:「原來這些年你也沒閑著。」

紙紮吳看了看我:「你去一趟紙紮店,買個紙人回來。」

我搖搖頭,指了指方丈:「你去。」

方丈歎了口氣,默默地走了。

方丈走了之後,張元和紙紮吳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來。根據他們的聊天,紙人的事,我也瞭解了一些。

原來,紙紮吳當初研究紙人,只是覺得好玩。直到有一天,他生出了一個想法。人都有壽命,普通人死了,可以投胎,而他死了,不免要魂飛魄散。作為道士,他知道一個人陽壽將盡,會有鬼差來勾魂。

於是他畫了一個紙人,上面寫了自己的生辰八字,滴上了指尖的鮮血,裡面封進去殘魂一縷。做成了自己的替身。然後去城隍廟報道,隨後下葬。

冥界只當他是橫死,也沒有查問,等他陽壽到期,鬼差順藤摸瓜去找他的魂魄的時候,卻怎麼也找不到了。因為埋在墳墓裡面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替身。世上也沒有紙紮吳的魂魄,因為他還沒有死。所以,他東躲西藏了幾十年,始終沒有被撞破。負責捉他的鬼差,估計還在滿世界盤問孤魂野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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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吳老頭踩點

紙紮吳利用一個紙人,竟然躲過了鬼差的搜捕,陽壽已盡而能活到現在,不由得讓人驚詫。

我細細想了一遍紙紮吳的佈置,不由得歎道:「厲害,厲害。吳老頭,你有這麼一手,基本上可以長生不老了吧。」

紙紮吳苦笑著搖搖頭:「哪能呢。且不說這身體越來越不中用了。我還得每天東躲西藏的過日子,一旦被鬼差發現,給抓回去,那就完了。而且,你手裡的紙人雖然是我的替身。但是一旦將他毀了,我的秘密就會被冥界知道,到時候,我就再也逃不了了。」

我看了看手裡的紙人,把他攥的更緊了。

我問紙紮吳:「今天來找我打架的紙人是怎麼回事?你怎麼還弄出來一個方丈?」

紙紮吳擺擺手:「雕蟲小技罷了。這種紙人遠遠沒有我的替身精妙。也就是起個障眼法的作用,嚇唬嚇唬人而已。」

這時候,已經漸漸到了後半夜了。我開始哈欠連天的歪在蒲團上打盹。耳朵裡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紙紮吳和張元說話。

忽然,廟門咣當響了一聲,然後門口傳來方丈的聲音:「買回來了,買回來了。」

我心中大喜,連忙掙扎著坐起來。

只見方丈抱著一個一人高的紙人,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問紙紮吳:「老頭,這個紙人怎麼樣?能用嗎?」

紙紮吳點了點頭:「還不錯。」

然後,他向張元說:「道友,我這就開始了。」

張元催促道:「快開始吧。」

紙紮吳也不浪費時間,伸手向方丈要了一隻毛筆,然後蘸著盆裡的水,一邊念咒,一邊在紙人上面描畫。

漸漸地,紙人全身被畫的濕淋淋的,被大殿上的長明燈一照,居然微微有點泛光。

等做完這一切之後,紙紮吳休息了一會,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張黃符,捏在手裡猛地抖了一抖,忽然扔到水盆裡面。

盆裡的水像是油一樣,轟然一聲著了起來。然後,老頭端起火盆,猛地把裡面的火向紙人潑過去。

紙人馬上被燒著了。火光熊熊,烤的我不由得向後退了兩步。

然而,幾秒鐘之後,這火光漸漸熄滅了。裡面的紙人完好無損。

紙紮吳滿意的看著紙人,問:「你覺得怎麼樣?」

我本以為紙人會活過來,走兩步,然後張口說:「很不錯。」

沒想到,紙人仍然木愣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是從裡面傳來個甕裡翁氣的聲音:「比以前好多了。」

紙紮吳點了點頭,然後在蒲團上坐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氣,額頭上的汗珠子滴落下來。

我拽了拽他:「這就完了?」

紙紮吳回過頭來,反問道:「你還想怎麼樣?」

我瞪瞪眼:「我師父還是不能動啊。」

紙紮吳忽然笑了:「小夥子,你以為我是西天佛祖?用蓮藕給哪吒弄個身子?你師父身體沒了,我給他用紙人做個身子,讓他有所依附,很不錯了。」

這時候,張元甕裡翁氣的聲音又響起來了:「許由,我現在和當年依附在棺材上差不多。只不過,現在更像是人罷了。而且吳老頭有些本事,我這魂魄,在白天出現應該沒什麼事,不用常年埋在地下了。」

紙紮吳得意道:「那是當然了,你依附在我這紙人上,再也不用怕白天的陽氣了。不過,千萬不能在太陽下面暴曬。而且要防火。」

張元說道:「這個我明白。」

折騰了一晚上,我們全都很疲憊,張元吩咐了兩句,我們就全都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過來,我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我的紙人還在不在。這東西可是要挾紙紮吳的最好砝碼,可不能丟了。

我檢查了一番,一切安好。於是來到大殿上。那邊,紙紮吳正在和張元爭論著什麼。

只見張元對紙紮吳說:「吳老頭,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幫我一次又能怎麼樣?」

紙紮吳搖搖頭:「咱們兩個非親非故,我已經幫你做了紙人,你還想讓我怎麼樣?你們師徒倆也太欺負人了。」

張元說:「我得想辦法去棺材鋪,把我女兒救回來。」

紙紮吳無所謂的說:「那是你女兒,又不是我女兒。不是我說你啊,張道友,咱們道人身上都背著幾千年的詛咒,你生女兒,這不是害她嗎?」

張元沉默不語,過了一會說道:「吳老頭,就算你躲躲藏藏,能過上幾十年,到頭來,終有一死,魂飛魄散是跑不了的。」

紙紮吳一聽這話,臉上就露出痛苦之色,連連搖頭:「別跟我提這事,我不想聽。」

張元冷笑一聲:「不管你想不想聽,這是你的命,你逃不了。」

紙紮吳抱著腦袋坐在地上,滿臉痛苦,看起來像是要哭了。

然後,張元諄諄善誘的說道:「只要你幫我把身體弄出來,其餘的你不用管。等將來我把詛咒破了,你就自由了。」

紙紮吳心裡活泛了一點,抬起頭來,疑惑的問:「你能把詛咒破掉?」

張元嗯了一聲:「有三成把握。」

紙紮吳嘴裡喃喃自語:「三成把握也不小了。不小了。」

師父問他:「怎麼樣?幫不幫我?」

紙紮吳像是想要試試,問張元:「我該怎麼幫你?要我做什麼?危險嗎?」

張元語氣很輕鬆:「不危險,一點都不危險。你只要去棺材鋪一趟,踩踩點就行。」

紙紮吳一張老臉瞬間變得蒼白起來:「踩點?棺材鋪?你怎麼不直接讓我去死?那地方太危險了,我不敢去。」

這時候,我實在忍不住好奇,問道:「棺材鋪到底是什麼地方?怎麼你們這麼害怕?」

張元還沒有說話,紙紮吳先連滾帶爬的站起來,一邊跺腳一邊解釋道:「棺材鋪裡面住著的,是真正的鬼,他們的身份,就像是冥王的欽差大臣一樣,負責看管我們這些鬼差。我們這些修道之人,根本沒有能力和他們抗衡。去了就是個死。」

張元淡淡的聲音響起來:「那是你自己功夫不到家,只要自己強大了,那些鬼算什麼?吳老頭,只要幫我這一次,成功了就不用躲躲藏藏了。」

紙紮吳掙扎了一會,難過的搖了搖頭:「不是我不幫你,關鍵是棺材鋪太危險了。你自己去,身體都留在那裡了,更何況我已經老了。不是年輕的時候了。」

張元嘿嘿笑了兩聲:「你肯去就好了,退路我已經幫你想好了。吳老頭,你不是會紮紙人嗎?」

紙紮吳忽然激動起來:「你的意思是?」

張元像是馬上明白了似得:「沒錯,你不用親自去,用紙人代替就行。這樣的話,危險小多了吧。」

紙紮吳點了點頭:「沒錯,危險確實小多了。不過……」

張元斬釘截鐵的問道:「別過不過的了,我已經勸了你一早上。你是願意搏一把,解除詛咒,還是繼續躲藏幾十年,被人抓住魂飛魄散?你自己選。」

紙紮吳重重的跺了跺腳:「好,我做了。」

這天的早飯很豐盛,方丈張羅著買酒賣肉,炒了好幾個菜,聲稱是為紙紮吳踐行。

飯桌上紙紮吳一邊吃一邊哭。

張元的聲音又飄起來了:「好好地一頓飯,讓你吃出斷頭飯的感覺來,你這糟老頭,真是沒救了。」

吃晚飯之後,紙紮吳忙了一整天,一連畫了四十九個紙人。每個紙人臉上都滴了一滴血,紙人背面都寫上了他自己的生辰八字。

這一整天,他的紙人畫的極慢,好像很吃力的樣子。做完這些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然後,紙紮吳盤腿坐在蒲團上,像是睡著了一樣,再叫就叫不行了。

然後,像是一陣風吹過來一樣。他面前的那些紙人紛紛揚揚的飛起來,飄飄蕩蕩,從大聖廟飛出去了。

張元悠悠的說:「那些紙人身上有他的魂魄。一共分為七七四十九道。分別飄到了四十九個方向。其中一縷魂魄去查看棺材鋪,就算被發現了,也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我點點頭:「這老頭還挺謹慎。」

張元不屑的說道:「吳老頭膽子也太小了,怕死怕到這種程度,真是丟人。」

紙紮吳的魂魄飄出去之後,我們就盯著他的身體,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過了兩三個小時,始終沒有動靜。

我問張元:「也該回來了吧。」

張元嗯了一聲,吩咐我和方丈說:「快回來了,你們兩個打起精神來,我已經感應到了。」

這句話剛剛說完,紙紮吳的嘴裡忽然吐出一口鮮血。然後他睜開眼,艱難的說道:「被發現了,追過來了,快救我。」說完這句話,他忽然像是受了什麼重擊一樣,再次吐了一口血,隨即倒地不起。

我和方丈連忙去扶他,這時候一摸心口,已然沒有心跳了。

方丈大驚失色:「張大師,他已經死了。」

張元的聲音很急迫,說道:「你們兩個不要慌,許由,馬上把吳老頭的身體藏到大聖像後面。然後把他的替身拿出來放在床上,你們沖替身哭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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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假哭喪

這時候,雖然不太明白張元是什麼意思,但是我能夠從他的聲音中聽出焦急來。

於是不敢怠慢,我和方丈喊了一二三。把紙紮吳的身體,或者叫屍體更合適,高高的抬起來,放到大聖像後面了。

大聖像前面三柱清香常年不絕,現在紙紮吳盤腿坐在大聖像之後,倒像是也在供奉他似得。

做好了這一切之後,我把那個紙人替身掏了出來,啪的一聲,拍在床上了。

紙紮吳的替身被我捏了兩天,早就被汗水浸透,變得髒汙不堪。我和方丈對著這個紙人哭喪,怎麼都覺得有點好笑。

不過,這時候事情緊急,實在顧不上笑了,我們兩個悲悲戚戚,儘量做出一副哭喪的樣子來。

而方丈更絕,居然從禪房裡拿出來一卷黃紙,一邊哭一邊燒,實實在在把戲做足。

我正在有聲無淚的哭泣。忽然,聽見大聖廟的廟門咣當一聲。

像是被人推開了一樣。我扭頭想向後看。但是張元急迫的聲音傳過來:「別看,快哭。」

我知道出事了,不敢怠慢。和方丈兩個人跪在床邊,我叫吳老頭:「三叔。」方丈叫他:「二舅。」我們兩個一口一個:「你死的好慘啊。」

正哭的熱鬧,我忽然感覺一陣陰冷從後心透過來,然後從我身上穿過去,一直到床上了。

我心裡一驚:「棺材鋪的鬼真的追過來了?」

在張元的逼迫下,我也曾經學過一陣怎麼感悟陰陽二氣。只是一直沒有派上用場。

今天,在這時候,我忽然清清楚楚察覺到了。這陣陰氣,包含了兩個人。他們從我和方丈身後傳過來,然後直挺挺的站在床邊。

緊接著,我看見原本貼在床上的替身,忽然直立起來。那紙人像是在掙扎一樣,站起來,又坐下去。坐下去又站起來。

忽然,紙人身上沁出了一些紅點,緊接著,這些紅點越來越多,漸漸連綴成片,把它整個身子都染紅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血人一樣。

我兩眼直勾勾盯著血人,心中激蕩,腦中紛亂。甚至忘了哭。

這時候,趴在床邊的方丈拽了我一把,放聲大哭起來。

我這才回過神來,跟著他的節奏嚶嚶嗡嗡的濫竽充數,嘴裡雖然發出哭聲,可是我的眼睛卻在始終盯著紙人。

終於,那紙人像是終於力竭了一樣,發出一聲輕響。全身的鮮血砰地一聲,從身上炸出來,在它周圍形成一團血霧。

我馬上聞到一股血腥味,連忙閉住呼吸。

那些血霧飄下來,紛紛揚揚落在床上,沾在我和方丈的身上。然後,那紙人輕飄飄的飛了起來,飄飄蕩蕩,向門外飛出去了。像是有一隻手,憑空抓著它一樣。

紙人飛出去了,那陣陰冷的感覺也消失不見了。我像是經歷了一場大戰一樣,全身發軟,癱倒在地上。

而旁邊的方丈還在擦眼抹淚。

我不由得佩服:「方丈,你不錯啊,假哭能哭出眼淚來。」

方丈哆哆嗦嗦說:「嚇得,嚇哭的。」

這時候,呆在牆角的張元歎了口氣,也是如蒙大赦的感覺:「幸好,幸好沒有搭理我。這兩位要是仔細在大聖廟轉一圈,你師父就被人弄走了。」

我問師父:「咱們怎麼辦?」

張元歎了口氣:「先把吳老頭抬出來,看看他的身體還在不在。」

我心裡疑惑,紙紮吳明明藏在大聖廟後面,他能有什麼事?

我和方丈攀上供台,向大聖廟後面一望,不由得哎呦一聲。紙紮吳簡直變成了個血葫蘆。全身上下都被血包裹著,根本看不清楚模樣了。

我和方丈七手八腳的把紙紮吳搬下來,然後問張元:「這是怎麼回事?」

張元說:「紙人雖然是吳老頭的替身,但是畢竟和他的肉身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現在紙人被那兩個鬼打殘了,他的肉身自然也受傷不小。現在咱們把兩個鬼瞞過去了。但是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帶回去的紙人是假的。所以,你們兩個手腳麻利點,趕快把吳老頭的其他魂魄收集回來。」

這時候我想起來,之前紙紮吳曾經把魂魄分成四十九道,附在紙人上飄出去了。

張元吩咐我說:「許由,你去吳老頭身上找找,他身上肯定有收集魂魄的東西。」

我在紙紮吳身上摸了一遍,發現一個羅盤。這羅盤有點奇怪,指針並不是指著南方,而是有點偏西。

張元吩咐我說:「你和方丈,你們兩個人,跟著羅盤,在天亮之前,一定要把剩下的紙人找回來。那些紙人做的很簡陋,天一亮,陽氣蒸騰,他的魂魄肯定受不了。」

我和方丈答應了一聲,端著羅盤急匆匆走出大聖廟。

我低頭看著指針,而方丈幫我看著路。我們兩個走的很快。在夜色中趕了一會,果然看見一個紙人躺在河岸上。

方丈小心翼翼把紙人收起來,揣在懷裡了。

這一夜,我們幾乎把大聖廟周圍走了一個遍。幸好這些紙人飄散的地方並不遠,不然的話,天亮之前我們絕對沒辦法將他們完全找到。

等我和方丈發現最後一個紙人的時候,天已經要亮了。我連忙把紙人交給他,說道:「快拿好。」

這時候我忽然發現方丈面色蒼白,兩片嘴唇發紫。

我嚇了一跳,連忙問道:「你怎麼了?」

方丈無辜的搖搖頭:「我怎麼了?沒什麼啊?」

然後,他把紙人塞到懷裡,沖我擺擺手:「咱們快點回去吧。一晚上沒睡了。你們師徒兩個真是我的災星。」

我疑惑的跟在他身後,邊走邊說:「方丈,我看你的臉色有點不對,你難受嗎?」

方丈慢慢的轉過身來:「什麼不對?」

說完這句話,他忽然兩眼上翻,一下暈倒在地上。

我嚇了一跳,連忙蹲下來,又是搖又是喊。然而方丈始終軟綿綿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探了探他的鼻子,還有氣,又摸了摸心跳,也正常。

好在這裡距離大聖廟也不遠,我背著方丈,向大聖廟走去。

方丈很胖,背起來很吃力。到最後,他簡直是掛在我身上,被我拖過去的。

我剛剛邁進廟門,就一疊聲的大喊:「師父,出事了,方丈不明不白暈倒了,怎麼叫也叫不醒。」

我把方丈放在大殿。張元淡淡的說了句:「他只是個普通人,受不了吳老頭的魂魄而已。沒關係,把紙人取出來,讓他歇一會就好了。」

我在方丈懷裡掏了掏,把那些紙人取出來,隨手放在地上。

張元動彈不得,方丈又昏迷不醒,一時間,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就在這時候,我看見那些紙人動了。像是有風在吹他們一樣,慢慢的,繞著紙紮吳圍了一圈。

我回頭看了看外面,天正在慢慢變亮,夜色正在慢慢消退。

張元忽然說了句:「來不及了,許由,把紙人燒掉。」

我答應了一聲,也沒有多想,端起蠟燭就向那些紙人燒過去。

沒想到,紙人的火苗一下竄起來一米多高。我頓時呆在那裡了。這只是巴掌大的紙片而已,怎麼會有這麼大的火苗?

就在我發呆的工夫,這些紙人以極快的速度燒起來了。

我站的太近了,火舌一下舔到我身上,然而,我沒有任何疼痛感,反而,隱隱約約的,我看見大火裡面有一個人影。

我向後退了兩步,看見火苗外黃內白,裡面燈芯似得一個黑影。然後這黑影慢慢走出來,走到紙紮吳身上了。

當黑影走到紙紮吳身上的那一刻,紙人轟然熄滅了。隨口,紙紮吳痛苦的叫了一聲:「疼死我了。」

我抬頭,看見紙紮吳已經醒過來了。他雖然滿臉鮮血,但是我能看出來,他現在很虛弱,比昨天晚上更加蒼老了。

張元問:「吳老頭,怎麼樣?」

紙紮吳沒好氣的說:「怎麼樣?你說怎麼樣?差點把老命丟在那。姓張的,老子被你害慘了。」

我心裡嘀咕:「我師父根本就是見誰害誰。」

我本以為張元起碼得假惺惺的道個歉。然而,張元居然來了句:「我不是問你怎麼樣,我是問棺材鋪怎麼樣了。」

紙紮吳愣了一下,然後憤憤的罵了一句。也不理張元,艱難的爬起來,找了一盆水,把自己清洗了一遍。

等紙紮吳洗乾淨了再看的時候,我不由得歎了口氣:「他果然憔悴了很多。一腦袋頭髮本來半黑半百,現在全都白了。」

紙紮吳清理好了之後,身子一歪,躺在了蒲團上。

張元又問:「棺材鋪怎麼樣了?我女兒怎麼樣了?」

紙紮吳歎了口氣:「你女兒要出事了。」

張元的聲音陡然緊張起來:「要出什麼事了?」

紙紮吳說:「我是臨走的時候被發現的。所以,偷聽到了一些內容。幾個月之後就是中元節了,他們打算在那個時候,把你女兒押到冥界去。後來,他們說話聲音越來越小,我忍不住湊過去聽,結果,驚動了他們,被一路追殺。一縷殘魂都被打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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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免費的棺材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張元的聲音也變得急躁起來了:「我女兒被他們抓走十幾年了,怎麼忽然要送到冥界去?」

紙紮吳搖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了,可能冥界有什麼變故吧。」

張元沉默了一會,又問:「她現在怎麼樣了?」

紙紮吳說:「還不錯,至少比你現在這個樣子要好得多。只是身上鬼氣重了一些,棺材鋪那種地方,我不說你也明白。」

張元聲音很輕,但是語氣很堅定:「我想救她。」

紙紮吳搖搖頭:「你救不了。」

張元很堅定的說:「我一定要想辦法救她,哪怕不要這條命了。」

紙紮吳無奈的笑了笑:「如果拼命就能辦成事。咱們這些人也不用背著詛咒過幾千年了。」

這下,張元沒有再說話了。

紙紮吳似乎心有不忍,說道:「老張,還有一個消息,你最好能挺住。」

張元淡淡的問:「出了這麼多事,我還有什麼挺不住的?你說吧。」

紙紮吳像是在猶豫,然後遲疑的說道:「你的肉體……」

這下,張元的聲音陡然緊張起來:「我的肉體怎麼了?」

紙紮吳歎了口氣:「被他們給燒了。」

我大驚失色,忍不住脫口而出:「燒了?」

紙紮吳慢慢的點了點頭。

張元始終沒有說話。

我們幾個都隱隱約約有些擔心。不由得齊聲問道:「你沒事吧?」

張元沒有說話,忽然,哇的一聲。紙人身上莫名其妙的出現一塊血斑。

我驚訝的指著那塊血斑:「吳老頭,這是怎麼回事?」

紙紮吳歎了口氣:「沒關係,那不是真正的血。是魂魄受到了大創傷。」

幾秒鐘之後,張元的聲音也響起來了:「我沒事,讓我歇一會。吳老頭,你別走,有些事我要和你商量商量。」

紙紮吳坐在蒲團上,苦笑一聲:「這一趟讓我精疲力盡,你就是讓我走,我也走不了了。你要和我商量什麼?幫你救女兒還是幫你找身體?」

張元還沒有說話,我兜裡的手機忽然響了。

這手機常年關機,因為大聖廟不通電。昨天晚上剛在李小星家充上了一點電。沒想到,今天就有人打電話。

我看了看號碼,很陌生。於是我接通電話,習慣性的問:「你好,買保險嗎?」

那邊緊張的來了句:「許大師,是我。」

我有點不耐煩:「你是誰?」

那邊說:「我是出租車司機。你忘了?前兩天你給我一張名片,讓我有事找你。」

我撓撓頭:「我是這麼說的嗎?你有什麼事?」

司機說:「我遇上髒東西了,你能不能幫幫我?」

我很果斷的說:「別扯淡,我現在沒空。」然後,把電話掛了。

掛了電話之後,我發現其餘的人都沒有說話,正在目不轉睛的看著我。我被他們看的有點心裡發毛。問道:「怎麼了?」

他們三個都不說話。

張元我不敢惹,紙紮吳我惹不起。於是我瞪著方丈:「你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方丈惴惴不安的瞥了張元和紙紮吳一眼,然後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見紙紮吳在看你,於是跟著看看。」

我頓時無話可說。

這時候,紙紮吳緩緩地說:「許由,剛才誰給你打電話?」

我見他神色異常,心裡也有點沒底,說道:「一個出租車司機。怎麼了?」

紙紮吳說:「這個人的聲音,有點不對勁。」

我點點頭:「沒錯,他說他遇見髒東西了。」

紙紮吳搖了搖頭:「沒那麼簡單。」

隨即,張元的聲音也響起來了:「電話裡的聲音,應該不是人能發出來的。許由,給你打電話的可能是鬼。」

我一聽這話,不由得嚇得一哆嗦:「鬼?給我打電話?」

我不敢怠慢,把出租車司機那點事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紙紮吳眉頭緊皺:「不應該啊。電話裡面的聲音絕對不是人發出來的。不可能是那個出租車司機。」

我問紙紮吳:「是不是鬼上身?」

紙紮吳搖了搖頭,問張元:「張道友,你覺得呢?」

張元說道:「應該是有一隻鬼想引誘許由過去,然後要對付他。」

我被張元這麼一說,心裡開始打鼓:「我沒招誰沒惹誰,為什麼要對付我啊?」

張元和紙紮吳都說不出原因來,只是囑咐我小心點,這兩天不要到外面亂跑。大聖廟雖然很小,但是畢竟有香火供奉,一般的鬼怪不敢輕易到這裡來。

我點點頭答應了。但是心裡始終有點不踏實,總感覺只要邁出廟門,就有人要抓我似得。

而這幾天之內,張元也和紙紮吳推演了無數遍,他們仍然在討論怎麼救師父的女兒。

據紙紮吳說,本來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摻合這件事的,但是師父實在太可憐了。女兒被抓了,自己的肉身又沒了。所以在這陪他兩天,耽誤點時間,做一些無用功。

張元提出了無數個方法,但是每一個都被紙紮吳否定了。這些方法之所以行不通,基本上都是因為一個原因。那就是棺材鋪裡面的啞巴。

我,方丈,師父,紙紮吳。我們都曾經去過棺材鋪,也都見過啞巴。但是我們全都不知道,啞巴到底是人是鬼,他到底有什麼實力。我們唯一能肯定的一件事就是,他的實力很恐怖。我們和他硬拼,絕對是在找死。

也就是因為這個不確定因素,所有的辦法都推演不下去。接連幾天,事情變成了死局,解不開的死局。張元整天長籲短歎,說什麼日子一天天減少,什麼當父親的對不起女兒,把我們煩得要死。

方丈心寬體胖,每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天亮的時候開門迎客,天黑的時候灑掃廟堂。廟裡面香火雖然不怎麼樣,但是供我們幾個人吃喝是沒什麼問題了。

然而有一天,方丈打開廟門一整天,居然一個香客也沒有。即使最虔誠的那幾位老太太,也沒有為他們調皮的小孫子上香祈福。

方丈一整天都在納悶中,到傍晚的時候,不由得坐不住了,開始在廟裡面走來走去。

而張元又把我和紙紮吳叫了過去,我們三個又開始商量著怎麼救人。張元估計是急昏了頭了,後來的辦法就越來越離譜,連打110報警都說出來了,真是可笑。

我們三個正在商量著,忽然方丈在外面破口大駡起來:「哪個王八蛋這麼缺德?自己家沒地方是不是?把這些東西放到老子廟門口?要不是念了幾年經老子看破紅塵,麻痹的一拳把你打到娘胎裡面去。」

紙紮吳皺了皺眉頭,向門口喊道:「方丈,你又抽什麼風呢?」

方丈罵罵咧咧向走回來:「麻痹的,不知道誰往廟門口放了兩口棺材。一左一右,像是門神一樣。怪不得這兩天沒有人來上香。」

我一聽棺材,眉毛不由得一跳:「難道是棺材鋪的人?」

我看了看張元和紙紮吳。

張元隱藏在紙人當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到那時能聽到他猶猶豫豫的說:「應該不是棺材鋪,如果棺材鋪的人想對付我們,根本沒必要這樣故弄玄虛。」

紙紮吳也點點頭,加了幾分肯定:「應該不是棺材鋪的人。」

這時候,方丈也回來了。

我緊張的問方丈:「棺材裡面有沒有裝著什麼東西?」

方丈搖搖頭:「什麼也沒有裝,上好的兩口空棺材。做工一流,我都忍不住想躺進去試試了。」

我擺擺手:「別開玩笑。還是趕快把這兩口棺材弄走吧。我看著瘮的慌。」

方丈為難的說:「現在天都黑了,大街上也沒什麼人了,連個幫手都沒有,弄到哪去?」

我信心十足的說:「你看我的。」然後我一步步向廟門口走去。

這個舉動嚇了張元和紙紮吳一跳,他們兩個連忙喝道:「別出去,你忘了前兩天的電話了嗎?」

我回頭笑笑:「不出去,放心吧。」然後,我沖著廟外喊了一嗓子:「大聖廟施捨棺材了,分文不取。只有兩幅,先到先得。」

喊完這句話,我就退回來了。

方丈眨眨眼看著我:「這也行?這麼晦氣的東西,有人會要?」

他話音未落。遠遠地,有個老太太喊道:「我先聽到的,給我留一副。」然而,還沒等她走到跑到廟門口,有兩個老大爺顯然腿腳更好,已經把棺材占下了。

老太太自然心中不忿,和兩個老頭子吵了起來。

方丈目瞪口呆的看著廟外的一切,我則拍拍他的肩膀:「在中國,只要寫上免費兩個字。就算是炸彈,也有人能給拆回去賣廢鐵。」

而廟外面的吵架顯然已經升級了。三個人不僅再是吵架,已經開始推搡起來。

方丈心軟,跑出去說:「你們這麼大年紀了,就別……」

他一句話沒說完,老頭從地上撿起一塊半截磚,一下朝方丈腦袋上扔過來,嘴裡罵道:「你他娘的也想來跟老子搶?」

方丈狼狽的逃回來,捂著腦袋說:「打吧,打死算了,反正我是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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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8 13:51:17

第四十六章 夜半歌聲

張元仍然拉著紙紮吳,像是祥林嫂一樣喋喋不休。而我和方丈和站在門邊。幸災樂禍的看那些老頭和老太太打架。

過了一會,可能這三個人也覺得自己腿腳不靈便,打起來不過癮,又或者擔心到手的棺材被人漁翁得利。於是,他們不約而同的拿出老年機來。

幾個電話撥出去,十分鐘後,來了三撥人,男女老少都有,應該是這三個老人的家人。

這些人一上來,也不多說話,互報家門之後,稀裡嘩啦的打了起來。

老太太勢單力孤,而那兩個老頭是好兄弟。所謂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老太太家人被其餘兩家合夥,打得落荒而逃。

這些人逃是逃了,可是心有不甘,又拿出電話來撥了幾個號。片刻之後,警笛大作,警察來了。

從警車上下來的兩個員警看見這幾十人的隊伍也懵了。把拿出來的手銬又收回去。改剿為撫。安慰大家:「鄉親們有話好商量。打架傷身體,你們到底是為什麼打起來的?」

老太太理直氣壯指著棺材說:「我先看到的。」

兩個老頭說:「我們先拿到的。」

三個人又吵成一團。

兩個警察開始和稀泥,主張把棺材賣了折現,然後三個人平分。十幾個人吵吵嚷嚷折騰了很久,又是簽合同又是畫押,總算把兩具棺材弄走了。

這一齣大戲看的我和方丈賞心悅目,擊節讚歎。回到廟裡吃了晚飯,安安穩穩的睡下了。

這一夜我睡得很安穩,只是張元一直在外面嘟嘟囔囔,感慨不能救女兒,吵醒了我兩三次。

第二天一大早,方丈又打開廟門做生意。忽然,他回頭看了看我,眨眨眼:「你猜,今天還有沒有棺材?」

方丈說完這話,不等我回答,大步走出大聖廟。幾秒鐘之後,我聽見他又開始破口大駡。

我高聲問道:「怎麼了?又有人放棺材了?」

方丈氣得臉紅脖子粗,回到廟裡拿了一盒火柴:「不是棺材,是兩個花圈。還是一左一右放在大門兩邊,我去把它們燒了。」

方丈怒氣衝衝的出去了。紙紮吳擺擺手把我叫過去:「許由,這情況有點不對勁,沒人會好端端的給大聖廟送花圈。」

我警惕的問:「你認為是怎麼回事?」

紙紮吳搖搖頭:「我不知道,不過,咱們最好小心點,夜裡睡覺的時候都注意點,有什麼情況就叫人。」

我很緊張的點頭答應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紙紮吳的一番話,還是當真有什麼異常。這一晚上我睡得很不踏實,翻來覆去,始終不能入眠。

等到半夜的時候,我睏的迷迷糊糊,聽見外面的門響了一聲,然後有個極輕的腳步聲,正在院子裡慢慢的走。

我能分辨出來,這個人在極力掩飾自己的腳步,只不過很可惜,仍然被我聽到了。

我心裡面正在詫異這個人是誰的時候。忽然,我發現這人像是朝著我的屋子走過來了。

我心裡一陣緊張,連忙閉上眼睛裝睡。

近了,又近了。沒錯,這個人到了我的門口。然後,我的屋門被輕輕地推開了。

我伸手摸了摸床鋪下面的桃木劍,隨時準備著跳起來刺上一劍。

我微微睜開眼,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向我床上撲過來。

我悶哼一聲從床上跳起來,伸手向這人咽喉刺過去。

沒想到,我的劍還沒有刺到,這個人撲通一聲倒在地上,連連低呼:「是我,是我,我是方丈。」

我聽這聲音,果然是方丈。連忙劃著了火柴,想把燈點上。

然而方丈一口把燈吹滅了。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幹什麼?」

方丈噓了一聲:「別聲張。不能點燈,點燈就暴漏目標了。」

我見他說得神秘,問道:「暴漏什麼目標?」

方丈摸黑坐在我床上,很有自信的說道:「前天晚上,咱們把那棺材扔了。結果第二天早晨,就有人放了花圈。我想了半夜,這人肯定是晚上的時候把那些東西放到外面的。」

我也坐在床上:「這跟你大晚上摸到我屋子裡來有關係嗎?」

方丈摸摸光頭:「我打算和你一塊去守株待兔,看看是哪個王八蛋這麼缺德。」

我有點心虛:「我不敢。紙紮吳說了,這件事有點不對勁。」

方丈嘴裡嘖嘖有聲:「你跟紙紮吳混了這麼長時間,他紮紙人的手藝沒學到,膽小如鼠的特點倒是學的不錯。」

我歎了口氣:「你想去就自己去,反正我是不會踏出大聖廟半步。」

方丈一拍大腿:「這樣,咱們兩個就站在門口怎麼樣?要是有人再放棺材畫圈的,咱們也能看到。」

我打了個哈欠:「大半夜的,這是做的什麼孽。」

不過說歸說,我還是跟著方丈走出屋子了。因為我也很好奇,到底是誰一直在搞破壞。

春夏之交的夜晚並不冷,一陣陣夜風吹過來,我坐在大門口,吹著風,感覺很愜意。

而旁邊的方丈則一直在嘀嘀咕咕:「到底是誰一直在搞破壞?附近的觀音堂?關帝廟?還是土地廟?都有可能。這些人為了爭香火真是不要臉……」

我聽這方丈的小聲嘀咕,正睏的迷迷糊糊,突然,方丈推了推我,在我耳邊小聲急道:「來了,來了。快看。」

我睜開眼睛,看見遠遠地出現一個龐大的黑影,正在向大聖廟慢慢的移動。

夜色朦朧,根本看不清楚是什麼。我詫異的問方丈:「你能看清楚是什麼嗎?」

方丈不像我上了這麼多年學,眼力還好得很。他向那個方向看了兩眼,然後疑惑的說:「像是拖拉機。」

我揉揉眼睛,確實有點像是拖拉機。

忽然,方丈的聲音開始發抖了:「許由,咱們還是回去吧。」

我有點驚訝:「怎麼了?」

方丈戰戰兢兢的說:「這拖拉機沒有聲音啊。」

聽見方丈這麼一說,我心裡也是一驚:「沒錯啊,這拖拉機怎麼沒有聲音?」

眾所周知,拖拉機燒的是柴油。一旦開起來,簡直驚天動地。不可能像是現在一樣,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方丈想走。但是我卻拉住他了:「方丈,這拖拉機肯定有問題。藏好別出聲,我倒要看看,它到底有什麼問題。」

拖拉機走的很慢。隨著距離的拉近,我也慢慢看清楚了。這拖拉機上,端端正正坐著一個人。兩眼目視前方,一動不動,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懷疑他是紙人。

拖拉機就這樣靜悄悄的停在了大聖廟門口。然後,那人從車上跳下來了。他從車斗裡面拿出幾個紙人紙馬,擺放到大聖廟兩側。

我看著悄無聲息的拖拉機,以及那些紙人紙馬。不由得頭皮發麻:「見鬼了?」

本來我和方丈是想出來抓人的。現在人如約出現了,我們兩個卻沒有膽量現身了。

那人把紙人紙馬從車上拿下來。對著廟門口拜了拜。然後掰著手指頭算:「前天送了兩個棺材,昨天送了兩個花圈。今天是紙人紙馬。明天再送一趟紙錢。嗯差不多了,廟裡面的兩個死人也該下葬了。」

這話聽得我和方丈遍體流汗:「廟裡的兩個死人?什麼意思?誰是死人?」

我看了看方丈,方丈也看了看我。我們兩個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出來了不信任。

方丈猶豫著說:「許由,你相信我,我是活人。」

我點點頭:「我也是活人。」

這時候,我心裡忽然生出來一個想法,我指了指那人:「咱們要不要跟著他?看看他到底是幹什麼的,在哪住著。這輛拖拉機如果開到墳地裡面,那他就是鬼,咱們就把他墳刨了。如果開到小區裡面,他就是人,咱們就揍他一頓,問問他是什麼意思。」

方丈點了點頭,然後身手又把我攔住了:「許由,你忘了?你師父讓你這兩天小心點,沒事別出廟門。」

我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來兩張鎮鬼符:「放心,咱們有這個。那些鬼不敢把我怎麼樣。」

方丈大喜:「那就好。來,給我一張。」

眼看那人重新坐到拖拉機上,又無聲的向前開出去了。

我和方丈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後。幸好,這輛拖拉機開的很慢,我們完全可以跟上。

這輛拖拉機並沒有向市區開區,反而向郊外去了。而且,越走越偏僻。

我們兩個跟了一會,發現前面出現一大片燈火,像是一個村子。

方丈有點猶豫了:「許由,前面該不會又有一個棺材鋪吧。」

我搖搖頭:「不可能,這裡明顯不是前兩天的村子。咱們跟過去看看,有什麼不對勁的,馬上回來。」

方丈點了點頭。

隨著距離村子越來越近,我聽到一陣音樂,有鑼有鼓,有二胡有喇叭。這聲音,倒有點像是唱戲的。

果然,再走了幾步之後,我聽見一陣唱戲的聲音。拉著長音,在夜色中時而高亢,時而低吟。

我和方丈面面相覷:「大晚上的,誰在唱戲?怎麼還有鑼鼓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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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3:55:18

第四十七章 鬼道

我和方丈循聲走到村子裡面。轉過一面牆,猛然間看見前方一片燈火通明,人頭攢動。

這裡真的有一個很簡陋的小戲臺,唱戲的一男一女,沒有上妝,也沒有穿戲服,只是站在正當中清唱。戲臺下面很多老頭老太太搬著馬紮坐著,搖頭晃腦的聽戲。

我四處望瞭望,馬上釋然了。

只見戲臺旁邊有一扇大門,門上貼著兩幅白色的挽聯。豎著靈幡,燒著紙錢,很顯然,這裡剛剛死過人。而這戲臺,估計是為了這喪事搭起來的。此地風俗如此,倒也很常見。

方丈沖我看了看:「這算什麼?他們村子裡的棺材用不完了,所以送給咱們?」

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總覺得,這件事和辦喪事的這家有點關係。」

方丈問我:「剛才那個開拖拉機的去哪了?」

他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那輛拖拉機不見了。剛才只注意著這戲臺去了,拖拉機忽然不見了,居然沒有發現。

我們兩個正在東張西望的尋找。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兩位朋友,你們怎麼來了?」

我回頭,看見身後站著一個人。我仔細看了看這個人的臉,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來:這人,正是給我打電話的出租車司機。

我想起來紙紮吳說的話,給我打電話的不是人,八成是鬼。

我心裡一陣緊張,把手悄悄地伸到褲兜裡面,捏住了那道鎮鬼符。

方丈還不明所以的跟司機打招呼:「你和許由是朋友?」

司機點了點頭,熱情地說:「既然來了就進屋坐坐啊。在外面站著幹什麼?走走走。」

我擺擺手:「不用了,我們還是走吧。」

但是司機不由分說,一定要拉著我們兩個進去。而他所走的方向,正是出殯的那一家。

我有點不安了,這死人,該不會就是出租車司機吧。

於是我試探著問他:「你們家死人了?」

司機擺擺手:「這不是我家,不過街裡街坊的,他們家有了事,我們都得幫幫忙。」

我掙脫他的手:「之前你給我打電話,說你們家遇見髒東西了,怎麼回事?」

司機的臉色變得神秘起來:「前兩天我不能睡覺,一直夢見自己的親人。說要我搬家,跟他們一塊住。」

我警惕的看著司機:「就這個?這算什麼髒東西?」

司機連連跺腳:「許大師,你不知道,那些親人都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他們讓我跟著走,這不是要我死嗎?」

我吃了一驚:「全是死人?」

司機點點頭:「全是死人。而且一連夢了半個月,有時候,剛剛見到他們的時候我就能反應過來,他們已經死了。有時候,被他們拉著走了幾步才想起來他們是死人。這時候,我都在夢裡嚇得魂不附體。又是打自己耳光又是故意摔跤,想盡辦法讓自己醒過來。你是不知道,這些天我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都嚇得要死,生怕在做夢的時候忘記了他們已經死了。跟著他們走到陰曹地府去。」

我想了想司機所說的場景,不由得點點頭:「確實很可怕。」

司機連連點頭:「豈止是可怕,簡直是太折磨人了。不過,這兩天忽然沒事了。吃得飽,睡得好。估計那些親戚看我不肯跟他們走,已經跟我斷絕關係了,哈哈。」

我見司機神色很輕鬆,眉開眼笑,一切都很正常。倒也不像是鬼。不由得,慢慢放鬆了警惕。

這時候,忽然遠遠地有人在叫司機。司機答應了一聲,囑咐我和方丈說:「你們等我一會啊,隨便坐,就當是自己家一樣。」然後他一溜小跑,跑過去了。

我和方丈站在出殯這家大門口,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的好。

正在這時候,那戶人家的大門開了,走出來一個滿面慈祥的老頭,他沖我點了點頭:「你來了?」

我更詫異了。這老頭絕對沒有見過,怎麼也認識我?

老頭笑眯眯的湊過來,在我耳邊說:「你不認識我,我可認得你,咱們倆,是一類人。」

我心中一動,問道:「什麼一類人?」

老頭拉了我一把:「你跟我來,外面不是說話的地方。」

我有點抗拒的看了那靈幡一眼:「裡面就是說話的地方嗎?」

老頭歎了口氣,向我身後指了指:「你自己看。你以為他們是人嗎?」

這話嚇了我一跳,我連忙回頭,看見燈光下,那些看戲的,唱戲的,來來往往走路的。全都沒有影子。怪不得,怪不得剛剛走到這個村子裡的時候我感覺很怪異。

老頭急道:「還不快進來?等他們發現,一切都晚了。」

我和方丈不敢怠慢,連忙走進去了。

這戶人家很普通。院子裡搭著靈棚,下面放著一具棺材。

老頭取出來幾個凳子,和我們坐在一塊。

我戰戰兢兢的望了門外一眼:「那些人都是死人?」

老頭點點頭:「他們已經死了很久了。有的陽壽未到,所以一直在村子裡徘徊,等著有一天去地府裡邊投胎轉世。」

我又問:「那剛才跟我說話的司機呢?」

老頭嘿嘿下了笑:「那小子早就死了,自己還不知道呢。」

這話讓聽得我心裡發毛。

坐在我身邊的方丈面如白紙:「老爺子,這附近這麼多鬼,你怎麼也不跑啊?」

老頭指指我:「所以說,我和他一樣。我也是道士。」

方丈戰戰兢兢的說:「道士也不行啊,道士也不能沒事呆在鬼窩裡面啊。」

老頭嘿嘿笑了兩聲,避而不答。反而問我另一個問題:「許由,想把你請到我這裡來可是不容易啊。一連請了一個星期,你才肯過來。」

我有點奇怪:「你請我?你什麼時候請過我?你請我過來幹什麼?」

老頭說:「我先是讓那個司機給你打電話。結果你直接掛了,不肯來。」

我解釋道:「我師父說了,那個電話不是人打得,我當然不敢來,萬一有人害我怎麼辦?」

老頭點點頭:「你還倒挺謹慎,不過,年輕人剛剛闖蕩江湖,謹慎點也好。後來我又派人接二連三的送棺材,送紙錢,總算勾起你的好奇心,把你引來了,哈哈。」

說到這裡,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問那老頭:「我聽見送棺材的那個人說,大聖廟裡有兩個死人。這是什麼意思?誰是死人?」

老頭一臉得道高人的樣子:「誰是死人?你師父張元身體都丟了,算不算是死人?紙紮吳陽壽早就完了,這幾年東躲西藏,算不算是死人?」

我一聽這話,頓時大驚失色,指著老頭,站起來:「你是誰?我師父的事你怎麼知道?你把我弄到這裡來,你想幹什麼?」

這時候,方丈輕輕拽了拽我。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方丈的手藏在我背後,偷偷指了指靈棚。

這時候我發現,靈棚裡面掛著一副遺像,而這遺像上面的人,分明是就是眼前的老頭。連笑容都一模一樣。

完了,這老傢伙也是鬼。

我二話不說,拉著方丈就想跑。

然而,一個身影擋在我們倆面前,不是剛才的老頭是誰?

我們兩個進退無門,只能戰戰兢兢的問:「你到底想幹嘛?」

老頭仍然慈祥的笑了笑:「別害怕。我是來幫你的。」

我向方丈遞了個眼色:「怎麼幫?」

老頭滿臉得意之色:「我知道你們最近遇到點事,所以……」

他的話說到一半,趁他不注意,我和方丈一左一右,掏出鎮鬼符貼了上去。

沒想到那老頭輕飄飄動了動身子,就把我們兩個甩開了。然後他滿臉怒氣大喝了一聲:「混帳,就是你師父在這,也得叫我一聲前輩,你居然這麼無禮?」

然後,他一甩袖子,我只感覺一陣陰風刮過來,我根本睜不開眼,站不住腳。在這風中跌跌撞撞的打轉,到後來,甚至連呼吸都不能了。

幸好,這時候老頭把陰風撤去了。我和方丈精疲力盡,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老頭像是消了氣一樣,慢慢的說:「你們兩個不用害怕,我們是同道中人,不想害你。我今天請你到這裡來,是為了咱們這一派人身上,詛咒的事。」

我一聽詛咒,不由得問道:「你有辦法破解詛咒?」

老頭歎了口氣:「我沒有辦法。但是我知道有一個人可以做到。」

我喜道:「是誰?」

老頭伸手指了指我:「就是你。」

我本來燃起的希望頓時滅了下去:「老爺子,你別開玩笑了。我什麼都不會。」

老頭兩手負在背後,傲然道:「老頭子這一生,除了道術之外,對算卦也有點涉獵。自信沒有出錯,你就是能救我們這一派的人。」

我目瞪口呆:「我該怎麼救?」

老頭搖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小夥子,你只需要順應時勢,然後推波助瀾。」

我眨眨眼,自己想著老頭的話。

然後,老頭又說道:「幾千年了,祖祖輩輩的詛咒,看來終於要被破掉了。承蒙恩師教誨之恩,我也應該在這件大盛事上做點什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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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4:01:19

第四十八章 幫手

這老頭雖然說的冠冕堂皇,但是我看看靈棚裡面的棺材,又看看棺材上面的遺像。不由得一陣陣涼氣從腳底竄上來。

然而,方丈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大著膽子問了一聲:「老爺子,你打算怎麼樣啊?」

老頭看著我們兩個,說道:「我注意你們大聖廟的人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知道你師父在棺材鋪那裡遇到事情了。這件事,我能幫上忙。幫你們解決了這個後顧之憂,你們才可以破除詛咒,這樣,也算對得住我師父的遺願了。」

聽了這話,我心裡一喜,但是緊接著又是一沉:「這人的話,能信嗎?行走江湖,不得不防啊。」

然而方丈變得熱情異常:「那你趕快跟著我們去大聖廟吧。」

老頭微微一笑:「好。等我收拾收拾。」

然後,他轉身走到屋子裡面去了,把我們兩個留在院子裡。

我連忙拽了方丈一把:「咱們快點走,趁他不注意,早點逃回去吧。」

方丈搖搖頭,神情緊張的指了指外面:「許由,外面全是鬼,咱們逃出去,肯定讓那個老傢伙抓住。倒不如領他回大聖廟。」

我連連搖頭:「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方丈掰著手指頭說:「這件事有好處啊,不信你算算。萬一這老頭真的想幫咱們,那就不用說了,皆大歡喜。萬一這老頭有什麼別的心思,咱們大聖廟有兩個大師呢,一個紙紮吳,一個你師父,再加上你,還打不過他?」

我有點驚奇的看著方丈:「你不是一直過得糊裡糊塗的嗎?怎麼忽然這麼精明了?」

方丈擺擺手:「我那是大智若愚。」

我們兩個正在外面盤算,老頭已經背著一個包袱走出來了。他沖我們兩個揮揮手:「咱們走吧。」

然後,領著我們兩個向外走去。

外面那些聽戲的老人看見老頭出來,紛紛向他打招呼。我注意到,那些人臉色全都很蒼白,看不到一絲人氣。

我縮著脖子跟著老頭向外面走,一直走了很遠都沒有再見到之前的司機。

忽然,一直在耳邊迴響的唱戲聲戛然而止。我回頭看了看。身後哪裡還有什麼村子。只剩下一個個的墳包,靜靜的待在荒野裡。

我和方丈驚恐的對視了一眼,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難道剛才我們兩個一直在墳圈子裡轉悠嗎?」

我和方丈跟著老頭一步步的向回走。一路上在他身後嘀嘀咕咕。

老頭對路很熟悉,鬼氣陰森得很快走到了大聖廟。然後,他在大聖廟門口站住了。

我和方丈跟在他身後,問道:「怎麼不進去了?」

老頭回過頭來,神色有點為難的說:「我進不去。廟門口被人設了禁制。」

我這時候忽然想起來,自從紙紮吳從棺材鋪逃出來之後,就越來越害怕,總是擔心哪天棺材鋪的人再來捉他,所以想起來就在大門口貼上一道符。

現在大聖廟一座和尚廟,上面七七八八貼滿了道符,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老頭進不去,而我和方丈臉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然後大喊一聲,紛紛竄進去了。

一進廟門,我們開始指著老頭哈哈大笑:「糟老頭子,我們哥倆一路上讓你嚇得屁滾尿流,你麻痹的,有本事你進來啊。」

老頭臉上露出苦笑,擺擺手:「兩個小娃娃……」

然後他沖廟裡面高聲喊道:「張元,紙紮吳,還不快出來接我?」

然後,我聽見身後一陣腳步聲,紙紮吳穿戴整齊從廟裡面走過來了。他一臉不悅的看著我們兩個:「大半夜的,你們倆去哪了?讓我和你師父一通擔心。」

外面的老頭聽見聲音,高聲喊道:「紙紮吳,是你嗎?」

紙紮吳臉上又露出小心翼翼的表情來:「誰在外面?」

我說:「一個鬼。」

紙紮吳已經有點想逃跑的意思了:「鬼差?」

我搖搖頭:「他說他也是一個道士,有辦法幫我們把棺材鋪裡的美女救出來。」

紙紮吳這才有些放心:「你們兩個讓一讓,讓我看看他。」

我和方丈閃到一邊,紙紮吳走到門口看了看老頭,忽然全身發抖,嘴唇哆嗦著喊了一聲:「前輩。」看樣子,幾乎要跪下去了。

門外的老頭不耐煩的說:「還不快把這些爛符撕了?」

紙紮吳忙不迭的點頭,七手八腳將那些道符撕下來了,然後,老頭輕飄飄的走到大聖廟。

紙紮吳為人仔細,平生不曾弄險。老頭進來之後,他又把那些道符貼回去了。

我問紙紮吳:「這老頭是誰啊?」

紙紮吳悄悄豎了豎大拇指:「這一位是真正的高人,手底下的功夫很硬。當年我遇難,他還曾經救過我一命。」

說話間,老頭已經走到大殿上了,然後朗聲說道:「張元,你認得我嗎?」

張元在紙人裡面甕聲甕氣的說道:「十幾年前在火車站有名的算命老頭,我怎麼會不認識?怎麼?你的身體呢?也像我一樣,被人弄走了?」

老頭淡淡的說:「我已經死了,身體在墳裡面埋著。」

張元斷然道:「不可能。凡是修道之人,死了之後魂魄都要進化魂池。你的魂魄不可能在這。」

老頭淡淡的說:「我是自殺的,陽壽未盡。」

張元聲音有點不解:「你這是為什麼?」

老頭笑了笑:「為了幫你啊。上個月,我給自己算了一卦,我的陽壽,在三天之後也就盡了,到時候自然有人來捉我,押到化魂池,與其束手待斃,不如做一點事。」

張元的聲音激動起來:「怎麼幫我?幫我救女兒嗎?」張元喊了這一聲之後,語調又黯淡下去:「不行,你雖然道術不錯,但是應該不是那個啞巴的對手。我們想攻到棺材鋪,希望不大。」

老頭點了點頭:「那個啞巴,非人非鬼,應該是從冥界來的。幾十年前,我師父陽壽將盡,曾經擺下陣法,想要延命,但是啞巴進來,二話不說,和師父打了起來,我師父的功夫比我要厲害多了,可是在啞巴手底下連五招都走不了,就被抓起來了。那時候我就在旁邊,本想上去幫忙,但是被啞巴瞪了一眼,居然全身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他把師父抓走了。那一幕慘相,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張元淡淡的說:「既然那啞巴這麼厲害,你又憑什麼覺得能幫我?」

老頭從包袱裡面取出一把桃木劍。這把劍和我們的劍都不一樣,我們的劍發黑,發紅。而他的劍散發著綠瑩瑩的光芒。老頭看著手裡的劍,喃喃自語:「魂魄魂魄,魂善魄惡,自從師父被啞巴抓走之後,我就一直跟鬼物混在一塊,用了三十幾年的時間,收集了無數惡鬼的魄,封在這把劍裡面,你覺得,我用這把劍,可以跟啞巴一戰嗎?」

張元小聲嘀咕了一句:「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自己的魂魄……」

老頭哈哈大笑:「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人了。況且,我自殺,也是為了用魂魄趨勢這些惡鬼,威力應該比活著的時候更大。」

張元又問:「你為什麼幫我?」

老頭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張元:「我算了一卦,要破咱們這一派身上的詛咒,要靠你們師徒倆。」

張元喜道:「真的?」

老頭反問:「你覺得我的卦不靈?」

張元連連應聲:「靈,靈,怎麼會不靈呢。」

老頭擺擺手:「那咱們就別耽擱了,趕快商量商量,怎麼把人救出來。」

然後,他們幾個人又陷入爭論和爭吵之中。

本來我和方丈還擔心這老頭來路不正,可能不是什麼好人。但是顯而易見,張元和紙紮吳都認識這老頭,我們懸著的心,也都放下來了。

他們一連商量了兩天。而這兩天,大聖廟也沒有再開門。

方丈整天唉聲歎氣,說我們把他的大聖廟給毀了。

第二天傍晚的時候,紙紮吳吩咐我和方丈:「你們兩個好好睡一覺,明天晚上咱們就要動手了。」

我緊張地問:「都商量好了?」

紙紮吳搖搖頭:「還有一點小問題,不過不能等了。明天晚上老頭的陽壽就到了。再不動手,就沒有機會了。」

這一瞬間,我忽然發覺這件事有點不靠譜。我一個大學生,跟著這群人瞎混什麼?

方丈中學輟學,張元死人復活,紙紮吳邪門歪道,老頭與鬼為伍……這些人有一個正經東西嗎?

我的臉抽搐了一下,向紙紮吳說:「我想回學校看看。」

藏在紙人裡面的張元說道:「去什麼學校?這兩天老老實實待在大聖廟,事情辦完了,你愛在學校逛多少圈都行。」

我歎了口氣:「後天,需要我怎麼做?」

張元說:「其實主要是我們三個。明天時辰一到,老頭和啞巴硬拼,我尋找機會偷襲他,最好能殺了啞巴。你們兩個跟著紙紮吳,想辦法把屍體從棺材鋪運出來。然後咱們就遠走高飛。只要逃出啞巴的管轄範圍,應該就沒事了。」

我點了點頭:「只要你們能把啞巴攔住,一切都好辦。」

方丈很無辜的說道:「怎麼又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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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8 14:05:20

第四十九章 偷人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我們三人兩鬼,養精蓄銳,飽餐一頓。天剛剛擦黑的時候,悄然打開大聖廟的大門,齊刷刷走了出去。

燈光朦朧,人影飄忽。

這一夜異常的安靜,路上只有我們的腳步聲。風吹樹響,葉落水皺。

我看著大聖廟外的那條河,莫名的,心中升起一股視死如歸的悲涼感。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反。

觸景生情,我正在悄然吟唱。忽然方丈在我耳邊一陣奸笑,把氣氛破壞的乾乾淨淨。

我瞪了他一眼,不滿的說:「你笑什麼?」

方丈指著那條河說:「就這臭河,你都能吟出來?許由啊,你可真能裝那什麼……」

紙紮吳沖我們擺擺手:「別亂說話,打起精神來。」然後,他點起了一盞白紙燈籠,提在手裡,讓我們一字排開,跟在他身後。

我們一行人就這樣慢慢的走著,偶爾有人咳嗽一兩聲,在夜裡顯然很突兀。

張元的魂魄已經脫離了紙人,和背著桃木劍的老頭走在一塊。

張元問老頭:「怎麼樣?時間夠用嗎?」

老頭點了點頭:「一點鐘的時候我陽壽耗盡,現在還早。咱們早點趕到,好好準備一番。」

我們一行人,個個手裡拿著桃木劍,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裝備最好的,莫過於方丈和紙紮吳。這兩個人很惜命。不僅一人一把劍,全身還貼滿了鎮鬼符。

我們走到棺材鋪附近的時候,發現那裡又掛著兩隻燈籠。

張元幾個人悄悄地議論:「這兩隻燈籠一掛上,就代表棺材鋪裡的人在等著魂魄,看來今天又有魂魄被送過來了。」

老頭苦笑一聲:「這魂魄不就是我嗎?」

我們在棺材鋪周圍檢查了一番,最終商量好了。老頭在十字路口誘敵。張元藏在一顆大樹上,見機行事。而我和方丈還有紙紮吳藏在牆角,打算趁啞巴和老頭打鬥的時候,迅速的跑到棺材鋪,把人給救出來。

一切準備停當。只等著淩晨一點。

老頭盤腿坐在十字路口,背上的桃木劍隱隱散發著綠芒,他的身上,也隱隱散發著綠色的光芒,把一張慈祥的臉照的有些兇惡。

忽然,紙紮吳在我耳邊低呼一聲:「要來了。」

然後,我看見棺材鋪的門緩緩地打開了。從裡面輕飄飄走出一個人來,不是啞巴是誰。

啞巴站在棺材鋪門口,一眼看見了十字路口的老頭。然後,他大踏步的向老頭走過去了。

方丈催促紙紮吳:「趁他不在家,咱們趕快去偷人,偷完了趕快跑。」

紙紮吳搖搖頭:「不行不行。先得看看情況,萬一老頭一出手就讓人家滅了,咱們不就被堵在裡面了嗎?」

方丈沖紙紮吳豎了個大拇指。

啞巴似乎並沒有把老頭當回事,兩手在身上一抓,摸出一條鐵鍊來,隨手向老頭脖子上套去。那動作,隨意到了極點,簡直把老頭當做了待宰的羔羊。

老頭本來氣定神閑坐在地上,在鐵鍊就要套到脖子的那一刻,忽然以極快的速度閃身避開,與此同時,亮著青芒的桃木劍向啞巴削了過去。

啞巴顯然沒有料到老頭會反抗,悶哼一聲,連忙向後躲,但是他們兩個人的距離畢竟太近了,桃木劍還是斬在他的身上。

然後我聽到一陣刺耳的撞擊聲。像是鐵劍砸在石頭上。

老頭的桃木劍,居然沒有能刺進啞巴的身體。

啞巴沉默的伸出手,一下把老頭打翻在地了。

我們三個人一看這個架勢,全都心灰意冷了:「完了,啞巴實在太厲害了,老頭根本不行,我們還是撤吧。」

我們三個人正在商量著逃跑。忽然聽見老頭喊了一嗓子:「我自己能行。」然後,他把手裡的桃木劍向自己身上紮過去。

隨後的事,我就看不太清楚了。只見一片綠光閃耀,把老頭和啞巴裹在裡面了。那片綠光中鬼哭狼嚎,我聽在耳朵裡,一陣恐懼從心裡生出來,不由得全身打顫。

這時候,一道人影向我們竄過來。我嚇了一跳,正要揮劍迎敵,卻看見這人是張元。

張元指了指棺材鋪的大門:「老頭用這些年收集的惡魄把啞巴纏住了。但是他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咱們快點。」

然後,我們四個人急匆匆沖到棺材鋪去了。

棺材鋪裡很安靜,像是我們當初來時候一樣。棺材前面都點著蠟燭。我知道,這裡的每一具棺材都躺著一個死人。

我們小心翼翼的繞過那些棺材,不敢觸碰任何東西。就連平時最莽撞的方丈也走得小心翼翼。

然後,我們走到最裡面那間,裡面的黑漆棺材好端端的放在那裡,和幾天前一模一樣。

張元看看我和方丈:「去開棺。」

我和方丈答應了一聲,一左一右,把棺材蓋推開了。

裡面的美女雙目緊閉,好端端的躺著。

我情不自禁一拍手:「成了,太順利了。」

張元老淚縱橫,伸出手,在棺材裡面摸索:「長這麼大了,長這麼大了。」

紙紮吳催促道:「別磨蹭了,等咱們回去了你們怎麼說話都行,現在趕快走。」

張元連連點頭:「趕快走,趕快走。許由,幫我背著她。」

我興高采烈的答應了一聲。伸手就要把美女從棺材裡面抱出來。

忽然,紙紮吳大喝了一聲:「慢著。」

我嚇了一跳,問道:「怎麼了?」

紙紮吳低下頭去,在棺材裡面仔仔細細看了一會,然後一臉苦笑的抬起頭來:「咱們麻煩大了。」

我都快要哭了:「又怎麼了?」

紙紮吳指了指棺材裡面:「你仔細看。」

這時候,我看見棺材裡面畫著很多複雜的花紋,像是一張網一樣,把美女網在了裡面。

張元苦笑一聲:「怪不得啞巴那麼放心在外面對付老頭。原來這棺材裡面用上了禁咒。我估計,只要咱們把她抱出棺材,外面那些死屍就出來了吧。」

我和方丈對望了一眼,不由得齊道一聲:「僥倖。」

我們兩個都想起來幾天前,夜探棺材鋪那一次。只是從棺材裡面拿出來一把桃木劍,就惹得那些死屍圍攻。如果當時真的把這美女弄出來,那天我們倆肯定就逃不了了。

我們四個人正在圍著棺材發愁,忽然,遠遠地傳來一聲慘叫,這叫聲,分明是那老頭的。

紙紮吳臉色一變:「不好了,他堅持不住了。老張,今天這人,咱們救不了了,撤吧。」

張元搖搖頭:「今天如果撤了,下一次根本連進門的可能都沒有。一定要把人救出來。」

紙紮吳跺跺腳:「你想清楚,只要我們一動你女兒,外面那些死屍肯定會把我們纏上,只要幾分鐘,啞巴就會回來,到時候咱們幾個都得死在這。」

張元忽然嘿嘿笑了一聲:「吳老頭,這個禁咒,也不是沒有破解的辦法。我猜,你肯定知道。」

紙紮吳臉色一變:「張元,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張元淡淡的笑了笑:「反正我的肉身已經沒有了。就讓我把女兒換出來吧。她已經在這棺材裡面躺到了二十歲,青春不易,不能再躺下去了。」

紙紮吳驚異的看了張元兩眼,終於點了點頭:「我給你做個紙人。」

我和方丈在一旁聽得雲山霧罩,不由得問道:「你們兩個要幹嘛?」

紙紮吳兩手快的看不清楚輪廓,在一張白紙上不停地描畫。他一邊畫出一個人形來一邊說:「這禁咒是針對女娃的魂魄而設的。而你師父和這女娃是父女,魂魄有相通的地方。如果我用紙人幫他偽裝一下,應該可以瞞天過海,把女娃換出來。」

我聽得驚愕不已,看著張元:「師父,你要留在這?」

張元點點頭,淡淡的一笑:「許由,以後我不能督促你練功了,你自己可不能鬆懈。」

我心中五味雜陳,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倒是方丈仗義執言,說道:「你留在這了,許由身上的詛咒怎麼辦?死了之後魂飛魄散。」

張元看了看棺材裡面的美女:「我女兒身上也帶著詛咒。本來我打算親自帶著你們兩個幹這件大事。現在,只能靠你們自己了。你們逃出去之後,不要再留在這裡了。你們得遠走高飛,逃得越遠越好。」

我盯著他,心裡有點發虛,鬼使神差的來了一句:「我往哪逃?我還沒領到畢業證呢。」

張元看了看紙紮吳畫好的紙人,淡淡的說:「幾百年來,一直有一個傳說,當年的奇才在冥界一役之後,逃到了現在的西安一帶。你們去那裡找他。有什麼不明白的,問吳老頭,這小子為了保命什麼辦法都想過了,他知道的不比我少。」然後他看了看紙紮吳:「吳老頭,你幫著他們點。」

紙紮吳苦笑一聲:「你們還真是黏上我了。老張,來吧。」

這時候,我看見紙人已經畫好了。只不過。這紙人穿著裙子,留著長髮,是一個女孩的形象。

紙紮吳解釋說:「這紙人是女娃的替身。裡面偷樑換柱,裝上你師父的魂魄,應該沒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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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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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逃走

張元的魂魄漸漸變得虛無起來,而紙紮吳手裡的紙人卻慢慢變得靈動。我們知道,張元已經附在上面了。

我怔怔的看著紙人,輕輕叫了聲:「師父。」

張元卻沒有回答我。

紙紮吳把紙人放在棺材裡面,然後,伸手把那美女拽出來了。

美女仍然昏昏沉沉的睡覺,像是沒有什麼知覺一樣。紙紮吳把美女遞給我,然後,伸手把棺材蓋蓋上了。

我們三個人知道這裡兇險異常,不可久留,連忙向外面跑去。

外面那些棺材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異動,這是個好現象。然而,我們走到院子正中的時候,幾乎同時發現有點不對勁。

剛才老頭和啞巴一直在打鬥,呼聲時大時小,但是一直沒有停過。然而,現在卻靜悄悄的。

這只有一個可能,老頭已經被啞巴殺了。這也意味著,啞巴馬上就要回來,把我們堵在棺材鋪。

紙紮吳低呼了一聲:「快走。」然後就要從大門口沖出去。

關鍵時刻,方丈伸出大手,一把將他拉住了,嘴裡急道:「你傻啊,啞巴回來肯定走正門,和咱們撞個對臉。趕快翻牆吧。」

紙紮吳拍了拍額頭:「糊塗了,我真是急糊塗了。快走,咱們翻牆。」

然而,這句話剛剛說完,棺材鋪的大門響了一聲,緊接著,一陣輕輕地腳步聲傳了過來。

完了,啞巴已經回來了。

這時候再跳牆,已然來不及了。我們幾個人一彎腰,藏在一具棺材後面,想要躲過去。

啞巴的腳步聲很輕,但是在我聽來,像是一隻大錘子砸在心口上。我咽了口吐沫,緊張的聽著那聲音。幸好,這聲音越來越遠,估計是要進屋了。

我心中一陣喜悅:「得救了?」

然而,沒想到樂極生悲。一直在我背上沉睡的美女恰恰在這時候醒了,她像是在囈語一樣,輕輕說了聲:「這是在哪?」

這嗓音,如果是在平時我肯定認為是天籟之音。然而,此情此景,這一句話像是判了我的死刑一樣。

美女說完這句話,又昏睡過去了。然而,啞巴的腳步聲,已經朝這裡過來了。顯然,剛才的聲音已經把他驚動了。

我,方丈,紙紮吳。我們三個人臉色煞白,個個一副死到臨頭的樣子。

我急得要哭了,兩手緊握在一塊,不知道怎麼辦好。

眼看啞巴要過來了,這時候,紙紮吳忽然跳了起來,呐喊一聲,沖出去了。

我和方丈又是詫異又是感激,根本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只是靜靜的聽著。

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廝打起來了,總之紙紮吳一直在哀嚎,而且聲音越來越微弱。

方丈面如死灰,不敢出聲,用口型沖我比劃說:「他堅持不了多久。」

我搖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果然,幾秒鐘後,聲音戛然而止。我小心翼翼的向外面看了一眼,然後拽了拽方丈,說道:「咱們走吧。」

方丈面色驚恐:「你不要命了?」

我把他拽起來:「放心吧,雞叫了。」

我們兩個站起來,院子裡面果然沒有人了。

方丈還有點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我說:「雞一叫,就代表天亮了。所有的小鬼都要回避。張元那老傢伙在的時候,每天這個時候叫我起床,感受陰陽二氣,我已經有生物鐘了。」

我和方丈沒有耽擱,背著美女馬不停蹄的趕到大聖廟了。

理論上說,沒有哪個鬼敢在大白天在廟裡抓人,所以我們有一整天的時間逃走。

我和方丈這一夜又累又嚇,早就已經精疲力盡了。

我們兩個歪倒在大殿上,靠著蒲團喘氣。

方丈說:「真沒想到,吳老頭平時膽子那麼小,事到臨頭,居然真講義氣。」

我點點頭:「是啊,真是沒想到。不過,方丈你也不錯啊。雖然這一趟沒起什麼作用,不過你肯來,已經很給面子了。」

方丈一臉不屑:「好像你起什麼好作用了似得。」

然後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美女:「這姑娘怎麼回事?怎麼一直睡覺?要不然咱們試試,把她叫醒?」

我點點頭:「當然要叫醒了,不然一會背著她去西安嗎?」

方丈歎了口氣:「許由,咱們還真的去西安?你師父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咱們就顛顛跑西安,去找什麼幾百年前就死了的人物。我怎麼覺得有點扯呢?」

我們兩個正說著,忽然角落裡傳來悠悠的一聲:「想死的話就別去。」

這聲音距離我們很近,把我和方丈嚇了一跳。

本來這一路上我們倆就擔驚受怕,猛地聽見這麼一聲,頓時嚇得跳了起來。

方丈一邊跌得撞撞向外面跑一邊喊:「有鬼。」

我比他稍微理智一點,雖然也嚇得不輕,但是好在沒有逃走,而是把桃木劍拔了出來,喝道:「是誰在說話?」

然後,我聽見那聲音又傳了出來:「我在供台下面。」

這時候天已經微明瞭。我給自己打氣:「大白天的,能讓鬼給嚇住嗎?我要是連這個膽子都沒有,也就不用去西安了。」想到這裡,我用桃木劍把供臺上的桌布挑了起來。下面一層灰塵,而就在這灰塵中,躺著一個沾滿鮮血的紙人。

我看著供台下面的紙人,不由得有些錯愕。

這時候,紙人幽幽說道:「我是紙紮吳。」

我連連搖頭:「不可能,紙紮吳讓啞巴弄死了。」

那紙人嘿嘿笑了一聲,聲音裡面透著得意:「萬事留一線,日後好想見。我紙紮吳行走江湖這麼多年,生死關頭能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嗎?昨天晚上跟著你們去棺材鋪的,是我的一部分魂魄,剩下的都在紙人裡面。」

紙紮吳這麼說,我不由得信了。怪不得緊要關頭,平時膽小如鼠的紙紮吳那麼英勇,原來有後手啊。

我正這樣想著,那紙人忽然發出一聲輕響,更多的鮮血湧了出來,現在,它完完全全變成紅人了。

雖然對道術不算精通,但是這時候我也能感覺出來,紙紮吳的情況不大妙。

果然,紙紮吳聲音很微弱的說:「啞巴太厲害了,他知道我陽壽已盡,我再呆在紙人裡面,肯定會被他順藤摸瓜抓回去。」

我緊張的問:「那怎麼辦?」

紙紮吳沉默了一會,問我:「你有沒有桃木劍?」

我指了指手裡的桃木劍:「在這。」

紙紮吳猶豫了一下,說道:「許由,我幫了你這麼大忙,如果想把魂魄寄存在你的劍上,你沒有問題吧。」

我很爽快的答應了:「當然沒問題,這有什麼問題?哎?等等。」

我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勁。從剛才紙紮吳的語氣來看,他好像擔心我不同意。我為什麼要不同意?難道這件事會對我不利?

我忽然想起來了,張元曾經囑咐過我,每天要用鮮血祭這把劍,只有這樣,隨著道術的提高,這把劍也會越來越厲害。難不成,和這件事有關係?

我把我想到的事和紙紮吳說了。沒想到,他很坦誠:「如果是別人,我坑蒙拐騙就糊弄過去了。但是咱們不一樣,畢竟出生入死,有點感情。我也不瞞你,如果你讓我附在桃木劍上,咱們倆就相當於訂了血契。」

這句話把我驚到了。因為我想起李小星一家來了。當初紙紮吳就是和他們訂了血契,結果給人家折騰的雞飛狗跳。

紙紮吳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一樣,語氣很平淡的說:「訂了血契之後,我們兩個榮辱與共,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你有什麼危難,我肯定會全力幫你。更不會害你了。現在只看你願不願意和一個糟老頭子的半片魂魄糾纏在一塊了。」

我還在沉吟。而紙紮吳終於忍不住催了一句:「你最好快點,我有點堅持不住了。」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好,我同意。」

這句話剛剛說完,躺在地上的紙人轟然燃燒起來。隨後,那團火漸漸上升,把桃木劍引燃了。

我聽到一個疲憊的聲音說:「天黑之前,一定要逃離太原。」

然後,火光漸漸熄滅了。而我的桃木劍,比之前似乎鮮豔了幾分。

我看著桃木劍,沉吟不語。一轉身,發現方丈就在我身後。他驚訝地看著我:「紙紮吳,在這把劍裡面?」

我點點頭:「好像是。」

方丈歎了口氣:「咱們在天黑之前,就要逃走嗎?我真捨不得這座廟。」

方丈話音未落,紙紮吳的聲音又響起來了:「方丈不用走,你畢竟不是我們這一派的人,只要你陽壽未盡,就沒有人動你。」

方丈咧嘴笑了:「不用走就好,不用走就好。」

然後,紙紮吳輕輕說道:「我受傷很重,先在這把劍裡面修養一會。如果你成功逃出來了,就在半夜叫我。我們好好商量接下來的事。」

說完這句話,紙紮吳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我看了看方丈:「看來,咱們得道別了。」

方丈落寞的擺擺手,轉身向禪房走去:「走吧走吧,以後廟裡的香火都是我的了。」然後他重重的關上門,半分出來相送的意思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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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逃跑路上

我撓了撓頭,看看躲在屋子裡面的方丈,又看看躺在院子裡面的美女。

我沖方丈喊:「方丈,你真的不走啊?」

方丈的聲音有點悶:「不走,我好好的沒事瞎跑什麼?」

我歎了口氣:「你就算不走,也應該給我點錢啊。我連買車票的錢都沒有。」

方丈罵了一聲,吼道:「自己去功德箱裡拿。」

大聖廟有一個功德箱,放在大聖像面前。捐錢就是捐功德,多少不限,但是大聖爺都看在眼裡。

這功德箱像是一個存錢罐,錢塞進去拿不出來。但是我知道,箱子背面有個暗門,被鐵鎖鎖著。我從香爐裡面把鑰匙摸出來。然後打開功德箱,數了幾百塊錢,估摸著差不多了,然後,我看著那美女犯了難。

眼看已經九點多了。再不走,晚上的時候根本逃不出去。於是我蹲在地上,又是拍又是喊,過了一會,美女總算搖搖頭,揉著睡眼坐起來了。

睜開眼睛,第一句話還是:「這是在哪?」

我淡淡的說:「這裡是大聖廟。」

美女一臉茫然:「我怎麼在這?你是誰?」

我歎了口氣:「我是你爹的徒弟。」

美女疑惑的看著我:「我爹是誰?」

我無奈的說:「你爹就是我師父。哎,我說咱們別繞了行嗎?你不知道你爹是誰?」

美女茫然的搖搖頭:「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我經常半睡半醒,醒來的時候,有時候是在棺材裡面,有時候是在不知名的地方。我經常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哎?我現在是醒著嗎?」

我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的咧了咧嘴:「反正我是醒著的。」

然後我拉著她站起來:「我叫許由,你叫什麼?」

美女想了想:「我叫無雙。不過我不知道我姓什麼,我只有一個名字。」

我撓撓頭:「無雙啊,你現在得跟我走,不然有點危險。」

無雙忽然奇怪的看了我兩眼,然後疑惑的說:「你長得有點面熟啊,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然後,她開始歪著腦袋想。

我歎了口氣:「這什麼記性啊。你一共見過我兩次,一次是在鬼市,一次是在棺材鋪。兩次你都沒幹什麼好事,全都是裝鬼嚇我。」

美女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我漫不經心地說:「不記得就算了,現在咱們走,別磨蹭了。」然後我沖禪房喊了一嗓子:「方丈,我們可走了,辦完事就回來。」

方丈沒有回答,不知道在幹什麼。

美女一臉茫然的跟上來:「帶我去幹什麼?找我的親人嗎?」

我敷衍的答應了一聲,然後拉著她向火車站趕去。

在路上,把我她的桃木劍還給她了,幸好,她對這把劍還很熟悉,很珍重的收起來了。

我們趕到火車站的時候,才想起來買票需要身份證,不僅我沒帶身份證,無雙乾脆就是黑戶。正坐在臺階上發愁的時候,一個大媽笑眯眯的走過來:「兩位,你們去哪啊?」

我看看她手裡舉著個紙牌子,上面寫著上海天津無錫廣州蘭州西安,一大串的地名。

我眼前一亮:「長途車?」

大媽笑眯眯的說:「沒錯,長途汽車,臥鋪。安全舒適。走不走?」

我連連點頭:「去西安。」

大媽也爽快,一人二百塊錢,領著我們向一輛客車走過去了。

這輛車外面看起來還不錯,上面寫著豪華大巴,安全舒適。我拽著無雙走上去。

我的媽,那個味差點把我熏死。腳臭加汗味,一下我就想吐了。

我看著大媽說:「你這車倒是通通風啊,這都什麼玩意?你自己聞聞?」

大媽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來:「這車都是臥鋪,難免碰上兩個汗腳的。不能開窗,風一吹進來,有睡覺的不就感冒了嗎?咱們得為乘客的健康著想是不是?」

我把手伸出來:「算了,我們不坐了,把錢給我。」

大媽歎了口氣,然後在兜裡掏:「年輕人,你不坐我的車你自己走著去嗎?來來來,我給你點好東西,你拿上這個就不臭了。」

我接過來一看:「臥槽,兩塊薄荷糖?」

正在爭論的時候,那司機從車裡面探出頭來:「你們兩個走不走?馬上發車了,一天一班啊。」

我看看太陽已經過了頭頂,無奈的看看無雙:「你怎麼樣?受得了這個味嗎?」

無雙皺了皺眉:「我試試。」

然後我們兩個咬牙切齒的上車了。

車上只剩下幾個上鋪,而那臥鋪已經髒的看不清楚原來的顏色了,我閉著眼爬上去,躺在上面,心急火燎的把薄荷糖含在嘴裡了。幾秒鐘之後,一陣隆隆聲響起,汽車開了。

我忙了一晚上,又困又累,很快睡著了。

剛進入夢鄉不久,我感覺有人拽我的衣服,我睜開眼一看,正是無雙。我揉揉睡眼問她:「怎麼了?」

她滿臉緊張:「這麼高,我害怕。萬一睡著了掉下去怎麼辦?」

我想了想,探下頭去和下鋪那些人商量:「哥幾個,我朋友恐高,你們能不能跟她換換?」

剛才還在聊天說話的人忽然一瞬間全睡著了。

我憤憤的罵了一聲,打了個哈欠說:「要不然你在床上坐著吧。坐著掉不下去。」

說完這句話,我又睡著了。

可我剛剛睡了沒多久,又被無雙叫醒了。

我痛苦的問她:「你又怎麼了?」

無雙眉頭緊皺:「太臭了,受不了。」

我使勁撓了撓頭發:「不是有薄荷糖嗎?」

無雙捂著鼻子:「早吃完了。」

我欲哭無淚:「要不然我再給你買幾塊?」其實客車在高速公路上走的飛快,去哪買糖啊,我也就哄哄她,好早點睡覺罷了。

無雙忽然指了指我床鋪上面的通風口:「你那有風,我要跟你換。」

我太困了,已經有點神志不清了。抱著姑妄聽之的態度,磨磨蹭蹭的爬起來,剛剛爬到一半,又睡過去了。

不知道睡了過久,我翻了個身,忽然覺得身子下面一空,馬上就要掉下去,我瞬間清醒過來,馬上嚇了一身冷汗,我兩手亂抓,好容易抓住一根欄杆,把身子穩住了。

這時候我發現天已經黑了,而客車仍然在路上走。也不知道是不是從太原逃出來了。

而無雙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我床上來了,捂著鼻子正睡得昏天暗地,而我剛才就是讓她給擠下去的。

我歎了口氣,推了推她:「無雙,你在這睡,我去哪啊。」

無雙迷迷糊糊的醒過來,說了句:「你愛去哪去哪。」然後一歪頭又睡著了。我歎了口氣,翻身正想走。

沒想到她又一把將我拽回來了:「不成,太臭了,你身上的味雖然不怎麼樣,但是比車上好多了。我告訴你啊,別動手動腳的,老實呆著。」

然後,她鑽到我懷裡睡著了。我一半身子在床上,一半身子在半空中。我使勁擠了擠她,總算把整個人擱到床上了,然後伸手抓著欄杆,開始苦熬。

剛才困得半死倒沒發現什麼,現在醒過來了,一陣陣的臭氣熏得我頭昏腦漲。

無雙雖然長得不錯,但是說實話,這種情況下我也起不了什麼心思了,臭氣一陣陣蒸騰上來,我只求早點下車,好逃出生天。

一路上我都在盤算,從功德箱裡拿出來的那點錢全交了車費了,剩下的零頭也就夠吃頓飯。一會到了西安,人生地不熟,可怎麼活?

我正在發愁,車忽然停了。然後司機開始喊:「到服務區了啊。上廁所的上廁所,吃飯的吃飯。四個小時之後接著走。」

恰恰就在這時候,無雙醒過來了,看著我說:「餓了。」

我摸了摸兜裡,還剩三十塊錢,歎了口氣:「走吧。」

服務區有個小超市,裡面的東西比別的地方貴幾倍,我唉聲歎氣的買了點吃的。然後坐在臺階上發愁。

這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本來就沒有什麼人。

我正在那絮絮叨叨的數錢,忽然感覺脖子一涼,有人在我腦後說道:「哥們,別動。」

我心裡一涼:「完了,還是沒逃出去。棺材鋪的人追來了。」但是轉念一想:「不對啊,棺材鋪裡面的人不是啞巴嗎?怎麼忽然開口說話了?」

我剛剛想到這裡,忽然身邊人影一閃,緊接著一聲慘叫,然後,有東西掉在地上了。

我低頭一看,發現是一把小刀。

我疑惑的回了回頭,看見一個男人緊張的站在地上。而無雙一手握著桃木劍,抵著他的喉嚨,另一隻手正在掏他的兜,把裡面的錢全都找出來,在我面前亮了亮:「現在不用發愁沒錢了。」

我目瞪口呆看著他們兩個。然後問那男的:「搶劫?」

那男的一臉緊張,不敢說話。

我擺擺手,問他:「現在幾點了?」

男的掏出手錶。而無雙直接把表也拿走了,看了看,告訴我說:「十點半。」

我想了想,對那人說:「你走吧,別讓我再看見你。」

那人連滾帶爬的逃了。

無雙不解的看著我:「怎麼讓他走了?」

我指了指她手裡的表:「等到十二點的時候,我要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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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招魂

無雙把玩著手裡的桃木劍:「你要見誰?」

我把我的劍抽出來:「我要見一個老頭,他的魂魄受了傷,所以……」

我說到一半,無雙忽然把劍奪了過去,疑惑的看了兩眼:「鬼氣陰森,難道那個魂魄在這把劍裡面?」

這話把我聽得一愣一愣,我不由得問她:「你能感覺到這裡面鬼氣陰森?」

無雙點了點頭,反問道:「很難嗎?」

我心想:難道就因為她是鬼差的女兒,所以基因上面比較特殊?

我們兩個說了一會話,漸漸沉默下來。這地方人生地不熟,又是大晚上的,我們兩個蹲在黑暗的牆角,不由得有點沉默。

過了一會,無雙問我:「你不是要帶我去找我的親人嗎?他們在哪?」

我含糊其辭:「在西安。」

無雙刨根問底:「西安哪?」

我開始支支吾吾了,心裡躊躇,要不要把真實情況告訴她?無雙在棺材裡面躺了二十年,我根本不知道她對現實世界瞭解多少,萬一說得太多接受不了,弄個精神分裂什麼的,那就麻煩大了。

我正在顧左右而言他的時候。無雙忽然一抬手,桃木劍指住我的脖子了。

我嚇了一跳,叫道:「你要幹嘛?」

無雙神情怪異的看著我,然後說道:「老實交代,你是不是人販子?想把我賣到哪去?」

我頓時啞口無言,苦笑兩聲說:「你還知道人販子?你不是在棺材裡躺了二十年嗎?」

無雙冷哼一聲:「有時候我也會出來,在人間遊蕩,大千世界早就看遍了,不過像是做夢一樣,等醒了又在棺材裡面了。哎,你別打岔,你先說你的事,你到底是不是人販子?」

我連連擺手:「我要是人販子,我也不拐你啊,動不動就拔劍,誰敢買?」

無雙想了一會,把劍放下來,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我掏出手機來看了看,已經到十二點了。然後我把桃木劍拔出來,長出了一口氣:「幸好有紙紮吳在,至少多了個商量的人。」

我咬破中指,先在桃木劍上滴了一滴。借著遠處的燈光,我看見那一滴血正在慢慢的擴散,覆蓋在劍身上。

我輕輕喊了一聲:「紙紮吳?」

可能是氣氛太過詭異,我這一聲哆哆嗦嗦,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無雙像是看熱鬧一樣,蹲在旁邊,一眼不眨的盯著我,看我笨拙的招鬼。

我知道張元會畫招魂符,只要點燃了就能把鬼招出來,但是這個功夫他根本沒有教我,所以我只好在這腆著臉試人品,一遍一遍的喊紙紮吳的名字。

一直喊了十來聲,手裡的桃木劍沒有任何變化,紙紮吳也沒有出現。

無雙幽幽的說:「再喊就天亮了。」

我擦了擦額頭上急出來的汗水:「別著急,我再試試。」

無雙滿臉笑意,嘴角上勾。這笑容馬上讓我想起張元來了。赤裸裸的嘲笑。我有點不爽,瞪著她:「你笑什麼?」

無雙含笑問我:「你真是我爸的徒弟?」

我自信的拍拍胸口:「這還有假?」

無雙歎了口氣,搖搖頭站起來:「我爸眼光也太差了,怎麼收了這麼個笨徒弟?你本身沒什麼道術,想要招鬼不應該去一個陰氣重的地方嗎?」

我聽她前半句,不由得火冒三丈,聽到後面,又只得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我應該找個陰氣重的地方。」

哪裡陰氣重?我第一個念頭想到了廁所。

大晚上的,反正收費站也沒人,我和無雙閃身進了女廁所,然後把門鎖上了。廁所裡面的燈壞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暗的要命,陰森的氣氛倒是十足十。

我把桃木劍拿出來,輕輕喊道:「紙紮吳?」

隨後,有個蒼老的聲音在我耳後答道:「來了。」

我沒料到聲音會在後面,嚇了一跳,連忙回過頭來。

只見身後站著一個瘦小的老者,全身白衣,上面沾著斑斑血跡。

我不是第一天認識紙紮吳了,然而忽然看見他這幅樣子,仍然嚇了一跳。

紙紮吳見我神情有異,擺擺手說:「別害怕。魂魄受傷了,免不了難看點。」

我長籲了一口氣,指了指旁邊一臉淡然的無雙:「你還認得她嗎?這是我師父的女兒,無雙。」

紙紮吳朝無雙點點頭:「當然認識。」

我向紙紮吳說:「我們現在應該已經從太原逃出來了,正在往西安的路上,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紙紮吳想了想:「傳說中,奇才最後出現的地方在西安一帶,但是具體在哪,沒有人知道。你們到了西安之後,不要著急,先找個地方住下來。」

我眨眨眼:「然後呢?」

紙紮吳沉吟了一會:「我猜,想找奇才的絕對不止我們這一夥人。沒准那裡的修道之人已經有點眉目了,所以,你們應該和那裡的道士取得聯繫。」

我興奮起來:「怎麼取得聯繫?有地址嗎?」

紙紮吳搖了搖頭:「幹我們這一行的,常年漂泊,根本沒有固定的住處。遇到了,互相報一下師門,沒准能攀上淵源,遇不到的話,就沒辦法了。」

我頓時苦惱起來:「吳老頭,你就直接告訴我,有沒有辦法找到他們?」

吳老頭點點頭:「有辦法。你去了之後,從兩方面著手。第一個,四處找人打聽,有沒有會捉鬼的大師,然後去拜訪他們。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騙子,但是沒准也能碰上一個真的。」

我點點頭,不由得想起大聖廟的方丈來。

紙紮吳接著說:「如果你打聽一圈,沒有眉目,那就去火車站,那裡一般有很多擺攤算命的道士,你就挨個試探。那裡面沒准就有高人。」

我疑惑的問:「火車站?高人?在那擺攤的會有高人嗎?」

紙紮吳點點頭:「昨天幫咱們擋住啞巴的那個老頭,就曾經在火車站擺攤。而且他算卦有個特點,有些卦,明明能算准,卻故意算錯。以免名氣太大,惹來麻煩。」

我聽得頭大:「這樣一來,真真假假的,我去哪找?」

吳老頭神秘的說:「這裡面有個訣竅。如果他告訴你說‘保證准’那一般就是故意算錯的。如果他告訴你說‘不准不要錢’那一般就是真的。當然也有渾水摸魚的,所有的卦都說不準不要錢,這就要靠你仔細分辨了。」

我只好點了點頭,歎道:「我試試吧。」

然後,我看了看一直含笑不語的無雙,然後小聲的對紙紮吳說:「我師父的事,要不要告訴她?」

紙紮吳沉吟了一會:「早點告訴她也好,免得他心中不安。猜疑咱們。」

我點點頭:「剛才她就差點把我當成人販子了。」

紙紮吳說:「你們兩個早點找到奇才,如果他真的像傳說中一樣,擁有那麼大的能力,小小的棺材鋪自然不在話下。你師父也就能救出來了。」

我喜道:「這麼說,我師父還有救出來的可能?」

紙紮吳理所當然的說道:「當然有可能。不過你們得抓緊,現在距離中元節還有幾個月。到時候棺材鋪的人會開棺,如果發現裡面的人換了,事情就麻煩了。」

我點了點頭,記下了。

我和紙紮吳說了兩句,忽然聽見外面有人扯著嗓子喊:「還有兩個人呢,去哪了?要開車了啊。」

我連忙招呼無雙:「走了走了,要開車了。」

紙紮吳繼續回到桃木劍裡面休養了。而我拉著無雙從女廁所跑出來。

一拉門,正好看見司機站在廁所門口找人。他上下打量了我們倆兩眼:「這些年輕人……快點上車。」

我也懶得解釋,捏著鼻子登上那趟臭烘烘的車。

上半夜在昏昏欲睡熬過來了,現在我們倆都睡醒了,精神了。臭氣一陣陣湧過來,只得面對面坐在床上,捂著鼻子犯噁心。

趁著這個工夫,我斷斷續續把張元的事向無雙講了。

無雙的反應還算正常,舉著桃木劍發誓要想方設法把人救出來。並沒有失去理智,大哭大鬧之類的。她的反應,和張元太像了。

等我們終於到站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連續做了十個小時的車,我兩腿像是軟綿綿的麵條一樣,踩在地上一直晃。

無雙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一個勁的喊困,三句話有兩句話是要洗澡。

我們兩個一前一後,正迷迷糊糊在街上走。忽然跑過來一個老太太,一把拽住我了:「小夥子,住店要不要?便宜的旅館。」

我腦子都快鏽住了,點點頭:「好啊。」

老太太又神秘的笑了笑:「年輕漂亮的小妹妹,要不要來一個?」

我腦子沒有轉過彎來:「啥意思?」

老太太如獲至寶:「第一次來?」

我點點頭:「是啊。」

老太太滿臉淫笑拉著我向一家旅館走:「加一百塊錢,我給你找個年輕漂亮的。包你滿意。」

我忽然一下明白過來了,連連擺手:「不用不用。」

這時候老太太似乎也看出來點什麼,指著無雙說:「你和這姑娘是一塊的啊?」

我點點頭:「是啊,一塊的。快點給我來兩個房間,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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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8 14:27:23

第五十三章 人命官司

老太太聽說我和無雙是一塊來的,眼神已經慢慢的暗淡下去了。這時候,忽然又聽見我說要兩間房,頓時喜道:「你們倆什麼關係?怎麼分開住啊?」

我不耐煩的揮揮手:「你管得著嗎?」

老太太連連點頭:「我多嘴了,我多嘴了,別見怪。」

然後,我們兩個打著哈欠被領走了。

曾經尿急過的朋友肯定有體會,距離廁所越近,就感覺越急。尤其是解褲帶的那一刹那,簡直要憋不住了。這是什麼原理我暫且沒有研究出來,但是我知道,它適用於很多情況。

比如現在我跟著老太太在街上走,越走越困,隨著距離旅館越來越近,腦子裡全是一張張的床,當房門打開的那一刻,我已經困得站不住了。

然後,我撲倒在上面,一下沉睡過去了。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聽見一開一合的開門關門聲。

我揉揉眼睛爬起來,發現天已經黑了,而房門半掩著,窗戶裡的風吹進來,吹得那扇木門一直晃動。

我心裡有點害怕,想開燈,但是不知道開關在哪,我盯著那扇門看了一會,然後慢慢的爬下床來,想把門關上。

我一步步的走到門口,然後摸索著關門。沒想到,手搭到門上,居然摸到了另一隻手。

我嚇了一跳,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強忍著沒有發出尖叫,然後一步步倒退。

沒想到,那隻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隨後,我感覺一個人跳了進來,一下撲到我的懷裡了。

這人身子很軟,帶著濃郁的香味,一腦袋長頭髮鑽到我的脖子裡面,很癢。

難道是無雙?

我正要開口問什麼,忽然她伸出手堵住了我的嘴,另一隻手開始摸索著脫我的衣服。

我坐在床上,借著窗外的月光,看見一張陌生的臉,長得還算可以……

我心裡有點亂,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是誰?是不是走錯房間了?」

那美女戳了我的胸口一下:「沒錯,就是你。」

我腦子裡一陣竊喜:「難道西安地界還有人暗戀我不成?」

然而,緊接著美女來了一句話,把我的夢想打碎了,她說:「一次八十,包夜一百。帥哥,你想要哪種?」

我連連搖頭,馬上想把她推開。這種事不是誰都願意嘗試的。

然而,她在我耳邊吹了一口氣,柔聲說道:「來都來了,你還要拒絕嗎?」

我頓時覺得如墜雲裡霧裡,全身軟綿綿的,木愣愣的搖搖頭,又點了點頭。只覺得骨頭都酥了,躺在床上茫然不知所措。

正在這時候,我覺得指尖一痛,這陣疼痛從手指一直沖向大腦,我馬上清醒了。

一把將她推開,向後退了兩步,正義凜然說道:「你要幹嘛?」

那美女詫異的看了我兩眼,然後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我關上房門,摸索了一陣,總算把燈打開。這時候發現,手指被割破了。我看了看床上,只有一柄桃木劍,看來是剛才不小心按在劍刃上,把手指割破了。這樣也好,反正也該給它喂血了。

我把桃木劍拿起來,把玩了一會,心中暗暗驚歎:「我這把劍不錯啊,養了一段時間,居然這麼鋒利。今天幸虧了它,不然名節不保了。」

我看了看表,已經淩晨三點了,我又躺在床上,想繼續睡過去。

然而,這一次卻怎麼也睡不著了。隱隱約約的,我總覺得剛才的感覺很熟悉,像是對我有什麼威脅一樣。我仔細的思考了很久,始終沒有想出什麼來。然後就這樣輾轉反側,一直到天亮。

我正打算洗漱一番起床的時候,忽然外面警笛聲大作。緊接著,一陣亂紛紛的腳步聲出現在走廊裡。

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有人在外面粗魯的拍房門。大聲說道:「警察辦案,請配合一下。」

我心裡一陣緊張,仔細回憶了一下:「最近好像沒做什麼違法犯罪的事啊。難道是鬼市下面,陳婆的屍體被發現了?千里追凶,打算來西安抓我?」

我越想越不對勁,猶豫著要不要翻窗逃出去,然而只是向外面看了一眼,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警察已經把這裡圍起來了。

我正坐在床上想什麼托詞。就在這時候,敲門聲停止了。

我心中一喜:「難道走了?」

可是緊接著,咣當一聲巨響,房門被踹開了。然後有個警察對我喝道:「別動。」順手把我從床上揪下來,拽到走廊去了。

這時候我發現,走廊裡面擠擠挨挨都是人。而無雙也在這裡面。

我擠過去問她:「出什麼事了?」

無雙搖搖頭:「不知道。」然後她又看了看我:「你臉色有點不對勁啊。」

我連忙揉揉臉:「還沒來得及洗臉呢,就被這些人叫起來了。」

無雙搖搖頭:「不是髒。是印堂發黑,像是撞見髒東西了。」

我心中一動,指了指桃木劍:「難道吳老頭在害我?」

無雙歎了口氣:「應該不是他。」

這時候我發現大家都在伸著脖子向一個房間裡面看。

這房間的門半掩著,幾個警察在床邊討論著什麼。而床上躺著一個人,散發著一陣陣惡臭,從房間裡飄出來,熏得我想吐。

我正在那看的時候,過來兩個警察,把我帶到一個房間裡面,然後錄口供。

這時候我才知道,隔壁房間死了人,我們這些住戶都有嫌疑,所以警察要逐個排查。

警察的問題無非是問我:哪的人,來西安幹什麼,有沒有身份證之類的。

對於這些問題,我信口胡編,說是來旅遊的大學生,身份證剛剛丟了。警察可能見我談吐像個上學的,也就信了。

本以為一切沒事的時候,無雙卻惹來麻煩了。她根本沒有編瞎話,直接告訴人家,她爸爸讓棺材鋪裡的老妖怪抓走了,然後我陪她來找幾千年前的老道士,好殺到陰曹地府救人。人家問她身份證,她乾脆回答沒有,是黑戶。

這些大實話怎麼聽都像是在騙人,所以人家把她扣住了,而且根據她的口供認為我和她是同夥,把我也扣住了。

現在我們倆是重點嫌疑犯,連同旅館老闆娘,押到警車上運到局子裡了。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坐警車,一路上我又是好笑又是生氣,稍微說了無雙兩句。沒想到她惱了,拔出桃木劍來要捅了我。幸好旁邊的警察身手敏捷,把她的劍奪下來了。

我在路上一路顛簸,顛來顛去,心裡隱隱約約有點害怕:沒准這事真是無雙幹的。這傢伙在棺材裡面躺了二十年,出來走動的時間不長,沒准真能一言不合,把人給殺了。

我看了看無雙,小聲的問她:「那個人是不是你殺的?」

無雙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說道:「我看過那個人的屍體了。他是被鬼吸走了魂魄死的。而且那個鬼的氣息很熟悉,好像在哪見過。」

我吃了一驚:「鬼?吸走了魂魄?」

無雙忽然看了我一眼,說道:「沒錯,這個鬼你也應該見過,你身上有一點鬼氣,應該是和這個鬼接觸的時候染上的。」

我心裡嘀咕:「我就認識倆鬼,一個是吳老頭,一個是你。」

押送我們倆的警察喝道:「別在這宣傳封建迷信啊,給我老實點。」

無雙冷笑一聲:「難道我說的不對嗎?那個人身上沒有任何傷口。而且昨晚上死了,今天早上就開始爛了,正常人哪有爛這麼快的?我在棺材鋪躺了二十年,這種事最清楚了。你憑什麼說是我們倆殺的?憑什麼抓我們?」

警察被她一句句頂得直翻白眼,想了想,喝道:「就憑你沒身份證,還這麼囂張,估計是有案底,我們得回去查查。」

一路上無雙都在吵吵嚷嚷,而旅館老闆,也就是昨天領我們去的老太太,一直默不作聲。

到了公安局之後,我們又被盤問了一遍。盤問歸盤問,警察辦案到底是要靠證據說話的。我和無雙很快洗清了嫌疑,只不過無雙因為沒有身份證的問題,被暫時扣留在這裡。而我和旅館老闆則被放回去了。

隔壁住戶的死,也排除了兇殺的可能,開始通知家屬。

無雙被扣在這裡,我很著急,跟所長軟磨硬泡。所長倒是不驕不躁,可是一直跟我講政策,就是不肯鬆口。

我從早上到天黑,一口水沒喝。說的口乾舌燥,嘴唇上都起了泡了,還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天黑之後,我實在堅持不住了,決定先去吃點東西,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吃飽了接著回來磨。

夜色中,我從警察局走出來,正在東張西望,尋找周圍有沒有什麼可以吃飯的地方。忽然看見前面有個人像是在對我招手。

我有點奇怪,加快腳步跟上去。然而,那個人卻沒有站在原地等我,反而一閃身,走到一條小巷子裡面去了。

我心裡有些惴惴不安:「大晚上的,這是什麼情況?」

我握了握手裡的桃木劍,慢慢的走了過去。

這條巷子黑乎乎的,裡面一個人也沒有。我正在奇怪,剛才的人去哪了。忽然,有個聲音在我耳邊說:「許由,我可救了你一命啊。」

我嚇了一跳,猛地回頭,正好看見紙紮吳站在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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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8 14:30:24

第五十四章 鬼娘子

我看見是紙紮吳在身後,不由得放下心來,埋怨道:「吳老頭,你有病啊,沒事嚇我幹嘛?剛才向我招手的是不是你?」

紙紮吳嘿嘿笑了兩聲,然後對我說道:「許由,我救了你一命你不謝我,反而恩將仇報罵我啊?」

我擺擺手:「你什麼時候救我一命了?說來聽聽。」

紙紮吳湊過來,神秘的說:「昨天晚上有個鬼要害你。你還記得嗎?」

紙紮吳這麼一說,我忽然聯想到隔壁房客的死,連忙著急的問:「我正想跟你說這件事。無雙說這人是鬼殺的。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紙紮吳點點頭:「的確是鬼殺的,昨天晚上你不是已經見到它了嗎?」

我心中一動:「昨天晚上?我見到它了?」

紙紮吳臉上忽然露出一種古怪的淫笑:「怎麼樣?想起來沒?昨天晚上半夜的時候,有個女鬼來找你,要和你成就一段好事……」

我心裡一驚:「昨晚那個妓女?是女鬼?」

紙紮吳點點頭:「這種鬼叫做鬼娘子,天生一副柔情似水的媚骨,能夠通過魅惑接近男人,在人欲火上升,最不防備的時候,忽然把魂魄吸出來。哎,一般的人,根本抵受不住,只要沾上了他們,十個裡面有九個都得死。」

我聽得後心發涼,不由得歎道:「還好我定力高,不然這條命就沒了。」

吳老頭呸了一聲:「你算了吧。你當時已經被魅惑了。要不是我暗中用桃木劍紮你一下,你現在早就死了。」

我不由得尷尬:「原來是吳老爺子救了我啊。」

紙紮吳擺擺手:「我今天找你不是來邀功的,我說許由啊,你小子怎麼也是大學生,讓你辦點事怎麼這麼難呢?咱們來西安是為了找奇才。你呢?在公安局浪費什麼時間?」

一說這個我就火大:「你當我願意在公安局?所長把無雙扣住了,我能怎麼辦?」

紙紮吳歎了口氣,鄭重的說:「許由,為了幫你們,我今天可是豁出命去了。明明知道棺材鋪的啞巴在通緝我,還分出去一縷殘魂,幫你查到一點東西。」

我問他:「什麼東西?」

紙紮吳很得意的說:「你只要跟所長說這麼一句話『所長,你們家的事,我和無雙能幫你解決。保證你們家添個大胖小子』。」

我聽這話不倫不類,問紙紮吳:「什麼意思?」

紙紮吳正要解釋,忽然向外面看了一眼,急道:「所長出來了,快跟上他。」然後,人影一閃,不見了。估計是躲到桃木劍裡面了。

我只得把桃木劍揣到懷裡,疾步走出來。果然,所長已經拉開車門,正要上車。

我一邊跑一邊高聲喊:「所長,你先別走,我有急事找你。」

所長一見是我,動作更快了。估計被我磨了一整天,煩也煩死了。只見他動作敏捷的鑽進去,關車門,打火,一氣呵成,眨眼間汽車就動起來了。

我咬咬牙:「這時候就比膽量了。我打賭你不敢撞。」然後,我斜刺裡衝了過去。趁著汽車剛剛起步,速度還不算太快,一下攔在路中間。

所長一個急刹車,在我身前停下來了。然後車窗搖下來,我看見一張含著怒氣的臉。

所長看著我說:「現在下班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按照紙紮吳說的,大聲說道:「所長,你們家的事,我和無雙能幫你解決,保證你們家添個大胖小子。」

果然,我這句話說完,所長臉色大變,他死死地盯著我不說話。

我心裡緊張的要命,心裡有點打鼓:「紙紮吳這句話什麼意思啊?該不會是所長的什麼把柄吧,萬一把他惹惱了,拔出槍來給我來上一下,怎麼辦?」

我正在胡思亂想,所長終於開口說話了:「你怎麼知道我家的事?」

我張口結舌,心裡正在飛速的盤算:「我怎麼知道?我該怎麼說?反正不能說是紙紮吳告訴我的……」

忽然,我腦海中閃出一個人影來,不是大聖廟的方丈是誰?

我揣摩了一下他騙人時候的神態動作,略微咳嗽了一下,儘量裝出高深莫測的神秘感:「這個,天機不可洩露。」

所長居然一副了然的樣子,眼神也柔和了不少,小聲說道:「照這麼說,你懂那個?」

我心中暗暗叫苦:「這所長怎麼喜歡打啞謎?誰知道他說的是哪個。生大胖小子?難道這所長不行,想借精生子?」

我心裡亂紛紛的,但是情況緊急,也來不及多想了,我閉著眼睛胡亂答道:「是啊,我懂那個。」

所長眼神一亮,點了點頭,緊接著,他又疑惑的嘀咕:「這麼年輕?」

我擺擺手,儘量自信的說:「你別看我年輕,我有經驗啊。」

所長想了想,說:「既然這樣,讓我看看你的東西,證明一下。」

這下我沒辦法裝下去了,詫異道:「看東西?這算什麼?」

所長理所當然的說:「幹你們這一行的,不是都有法器嗎?拿出來證明一下。」

我忽然恍然大悟:「所長家估計是遇見髒東西了。」我連忙把懷裡的桃木劍拿出來,在他眼前亮了亮:「怎麼樣?」

所長點點頭:「像是真東西。」

我理直氣壯的說:「當然了,我和無雙幹這一行可是有年頭了。大小陣仗經歷了百餘場。我跟你說啊,就今天那案子,我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一個女鬼幹的,要不然為什麼那死者腐爛的那麼快?那都是讓鬼氣給侵蝕的。」

反正這時候我已經把所長的話套出來了,開始三分真七分假的瞎編。

恍惚間我發現我騙人也挺有一套的,估計是跟方丈在一塊呆久了。

所長點了點頭:「既然這樣,那我就讓你們試試,你們先把旅館的這件案子給我破了。如果你們有真本事,兩個星期之後是我老婆的預產期,到時候你們來我家幫忙,要是這件事辦成了,在我的轄區,你可以橫著走。」

所長說完,掏出手機來打了個電話:「小王啊,你把今天那姑娘放了,對,就是那個沒戶口的。然後你跟著他們倆,寸步不離,看著他們,讓他們倆試試能不能破案。你別管那個,我讓你接著查你就接著查。」

然後所長沖我點點頭:「年輕人好好幹。」隨後,開車走了。

我把桃木劍收起來,向公安局走去,遠遠地,看見無雙跟一個警察已經走出來了。

我看看那警察:「你就是小王?」

那警察一臉嚴肅:「別叫我小王。」

我咧咧嘴,心裡暗罵了一聲。問無雙:「怎麼樣?」

無雙一臉疲憊:「餓。」

我點點頭:「我也餓,走,咱們去吃飯。」

小王沒說什麼,也跟著來了。

飯桌上,無雙狼吞虎嚥,把飯店老闆嚇得夠嗆。

我一邊吃一邊說:「無雙,你說的沒錯,那個人是女鬼害死的。」

無雙滿嘴塞滿了東西,含含糊糊的答應了一聲。倒是旁邊的小王,神色有點震驚。

然後我告訴她:「所長讓咱們倆幫他破案,如果這案子破了,就把咱們倆放了。」

無雙神情激動,支支吾吾,又是翻白眼,又是張牙舞爪的說話。甚至抓起身邊的桃木劍比劃。

我連忙躲了躲,唯恐誤傷到我,問她:「你說什麼呢?」

她把嘴裡的飯咽下去,大叫道:「就這些臭警察能攔住我嗎?再不放我,我直接把警察局砸爛。」一邊說著,一邊躍躍欲試的拿小王比劃。

小王的眼神很忌憚,不過,終於還是沒說什麼。

我們倆吃晚飯之後,開始慢慢的向那個旅館走。一路上,我們都在討論怎麼抓那個鬼。

跟在後面的小王忍不住說了句:「你們兩個真的能捉鬼?」

我扭頭看了他一眼:「你以為我大晚上鬧著玩呢?」

小王低聲嘀咕了一句:「就算能捉也沒用。就算真是鬼幹的,也不能寫到報告裡面。」

我想了想,說道:「至少免得別人再被鬼給害了。」

一邊說著,我們已經走到了旅館門口。

那個老太太正在門口攬客,看見我們三個,神情有點緊張自然而然的轉身向屋子裡走。但是走了兩步,像是想起什麼來似得,又轉身回來,向我們打招呼說:「你們好。」

小王在我耳邊輕輕說:「以我的辦案經驗,這老太太心裡有鬼。」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

老太太已經走到我們三個身前,滿面春風的說:「你們三位在一塊,這是要查案還是要住店?」

我掏掏耳朵,很有氣派的說:「連查案帶住店。」

老太太的笑容明顯有點僵,但是她仍然笑著說:「歡迎,歡迎。三間?」

小王搖搖頭:「兩間吧,我不用了。過一會我看看現場,就不睡了。」

老太太詫異的打量了他一眼,然後笑道:「這位警察愛崗敬業,哪天有空送個錦旗表揚表揚你。」然後她向我們招招手:「跟我來吧。」

老太太領著我們在走廊裡面找房間,而無雙在後面輕輕的說:「她身上也有鬼氣,和那個死人身上的一模一樣。你說的那個女鬼,她應該也接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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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8 14:35:25

第五十五章 捉鬼

老太太雖然開了兩間房,但是實際上,我們全都待在了其中一間。

小王看著我們兩個:「你們打算怎麼破案?」

我喝了一杯水,整理了一下思路,對他們說:「我大概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無雙和小王都奇怪的看著我:「你知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猶豫了一下說:「事情是這樣的,昨天晚上,我睡到半夜的時候,有個女的來我房間了。」

無雙臉上的表情很奇怪:「有個女的?」

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她說她是出來賣的……」

無雙別過頭去,呸了一聲:「不要臉。」

我連忙擺手:「我可什麼都沒幹啊,我一身浩然正氣,當場拒絕了。」

小王不耐煩的擺擺手:「先說正事。誰有空聽你的風流債?」

我歎了口氣,說道:「這就是正事,那個女的就是鬼。就是她害死隔壁房客的,如果我當時意志力不堅定,也就跟他一樣了。」

無雙一臉笑意的看著我:「不錯啊,你連陰陽二氣都感受的不利索,居然能看出來她是鬼?」

我不好意思的指了指桃木劍:「紙紮吳告訴我的。」

對於我和無雙的話,他可能聽得不大明白,但是大概意思能理解,他問我:「你的意思是說,有一個女鬼,謊稱是失足婦女,來這裡和租客發生不正當關係,趁機將他們害了?」

我點了點頭。

小王看了看我手裡的桃木劍:「所以,你們把這個女鬼抓住,這件事就算完了是吧?不過,你們能保證這女鬼還會出現?萬一她跑到別的地方,咱們去哪抓?」

我點點頭:「如果不出意外,這女鬼還會再出現。因為昨天我來租房子的時候,老太太曾經向我暗示,她這裡能提供特殊服務。剛才無雙也說了,這老太太身上,有女鬼的氣息,我懷疑她認識這個女鬼。」

小王點點頭:「這就好辦了,我現在就把她抓回去問話。」

我連忙攔住她:「你現在抓她,她肯定不承認,咱們不都是講究人贓並獲嗎?今天晚上我和無雙守在這裡,如果那個女鬼再來,我們就把她抓住。」

小王有點疑惑了:「你們兩個守在這裡?我呢?」

我指著他一身筆挺的警服說:「你在這守著,老太太還敢拉皮條嗎?你去隨便問幾句話,就說我們倆的嫌疑已經洗清了,然後你們警方照顧我們兩個外地人,所以來這裡辦案之餘給我們安排個住處。最好能以為人民服務的名義讓老太太免了我們倆的房費。然後馬上離開,這樣的話,她就不會懷疑了。」

小王想了想,點頭同意了。然後記下了我的電話。並且警告我說:「我會在附近監視你們的,別想著逃跑啊。」

我擺擺手:「我犯得著逃跑嗎?你可得藏好了,別讓老太太發現你。」

小王去找老太太問話了。無雙問我:「咱們現在怎麼辦?」

我看看表:「現在還早,先睡一覺,等夜深了再起床守著。」

然後,我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睡了。

這一覺我睡得並不踏實,在夢裡面,我夢見了所長家。他把我和無雙綁了進去,要我們交出大胖小子。見我們不從,他又把自己老婆拽了出來,一個其醜無比的女人,然後要我借精生子。我噁心的想吐,堅決不從,忽然,那女子又變得妖豔無比,一身鬼氣……

我正夢的熱鬧,忽然聽見幾聲輕輕地敲門聲。

我心中一動:「來了?」我心中暗暗讚歎:「這個女鬼還真是執著啊,上次沒有把我弄到手,今天又來了。」

我摸出桃木劍,一步步走到門口。

這時候,敲門聲忽然停了。

我躲在門後面,心裡有點疑惑:「難道走了?早知道今天就不關門了,直接給她開著。」

我正這麼想,忽然耳邊一聲炸響,緊接著屋門被一腳踹開了。我本來站在門後,正好被門給拍個正著。

我頓時覺得半邊身子都麻了。

然後我聽見無雙的聲音:「死哪去了?」

我痛苦的捂著臉:「我在這裡。」

無雙打開燈,詫異的看著我:「你怎麼流鼻血了?」

我蹲在地上,緊皺著眉頭:「還不是你幹的好事?沒事踹我的房門幹嘛?」

無雙淡淡的說:「我感覺到那個女鬼了,她正朝這邊走過來。」

一聽這個,我連忙擦了兩把鼻子,身手把燈關了,然後對無雙說:「咱們走。」

這家旅館不大,只有一層,我們靜悄悄的從七扭八拐的走廊穿過去,來到大廳。

前臺空無一人,但是隔著老遠就能聽到老太太在外面招攬客人的聲音:「住店不?安全舒適,想要什麼服務都有。」

老太太吆喝了一會,忽然聲音低了下去。我和無雙藏在門口向外面張望,只見她面前站著一個打扮妖豔的女子。正是昨天的鬼娘子。

無雙滿臉嘲諷的看了我一眼:「這就是你那個姘頭?」

我擺擺手:「別鬧,仔細聽。」

只見老太太又是擺手又是跺腳,一臉緊張的說:「你怎麼又來了?這兩天風聲正緊。你說說你啊,怎麼就把人給弄死了呢?你去別家看看吧,我這不收留你了。」

鬼娘子一言不發,居然直挺挺朝旅館走過來。

我和無雙連忙躲躲藏藏的跑回去,身後還能聽見老太太正在追著鬼娘子說:「最後一次啊,以後不許再來了,我這死過人很影響生意。哎,去走廊最頂頭那一間吧,那裡面住的是個單身租客。」

我和無雙藏在自己的房間裡面,聽著走廊的腳步聲,慢慢的走近,然後停留在我們門口。

我心裡一陣緊張:「難道她發現我們了?不過這樣也好,反正打算除掉她。」

然而,那腳步聲遲疑了一會,還是繼續向前走了。

我仔細的聽著,然後聽見開門聲。隨後,是關門聲。鬼娘子應該已經進去了。

我給小王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女鬼已經來了,讓他馬上趕過來,不過,不要驚動老闆娘,悄悄的上來。

然後,我和無雙對視了一眼,然後一個人扶著門框,一個人打開房門,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音。

我們來到走廊頂頭那間房,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了聽,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無雙低呼一聲:「不管了。」然後一腳把房門踹開了。

我們兩個揮舞著桃木劍張牙舞爪的闖進去。

裡面一個赤裸上身的胖子大叫一聲,戰戰兢兢蹲在地上,整個一塊肥肉,帶著哭腔說:「警官,我啥也沒幹啊。」

我的桃木劍指著床上的鬼娘子,淡淡的說:「別害怕,我們不是掃黃辦的。」

我這話一出口,原本戰戰兢兢的胖子氣焰頓時囂張起來,指著我罵道:「你不是掃黃辦你進來幹嘛?你腦子有病啊。」

我沒有時間搭理他,因為原本坐在床上的鬼娘子已經站了起來,或者說,是飄了起來。

屋子裡的燈忽然熄滅了,房間裡只剩下青幽幽的光芒。而這光芒,正是鬼娘子身上發出來的。

她張了張嘴,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上次我已經放你一馬了,這可是你逼我的。」

然後,她朝我一伸手,那隻手忽然從手腕處脫離開來,直直的朝我飛過來。

我心中大駭,連忙舉起桃木劍,打算把那隻手打落。然而,那手在空中拐了一個彎,居然轉向無雙身上飛過去了。

我大叫一聲:「小心。」

剛喊出這一嗓子,我全身一陣冰冷,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動作都慢了好幾拍,我艱難的轉過頭來,發現鬼娘子就在我身前站著,幾乎是臉貼著臉。

我看著那張青幽幽的臉,嚇得頭皮發麻。這時候鑽到鼻子裡面的也不是香味了,而是腐爛的泥土味。

她兩眼直勾勾盯著我:「原來是個道士。」

然後她的嘴湊了上來。

我猛然想起紙紮吳的話,她會把人的魂魄吸走。

我心裡一陣冰涼,死死的咬緊牙關。

正在這時候,我手裡的桃木劍發出一陣暖流,我的身子頓時恢復了正常,我連忙把頭一偏,然後舉起桃木劍朝她的脖子上削去。

鬼娘子痛苦的叫了一聲,向後退了兩步。

也就在這時候,無雙已經把那隻手砍成了幾段。

我們兩個人舉著劍一步步向鬼娘子逼近。

鬼娘子看了我們兩眼,忽然身子向後一縱,整扇窗戶被撞碎了,與此同時,她的身子也逃了出去。

我和無雙跑到窗前的時候,看見她整個人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向遠方逃去,幾個起縱,已經不見人了。

鬼娘子走後,屋子裡的燈恢復正常了。忽然,我問道一股臭味。循著這味道望去,我看見剛才的胖男坐在地上,已經失禁了。

無雙捂著鼻子罵:「你怎麼這麼噁心?隨地大小便,還有沒有公德心?」

我拽了拽她:「行了,趕快走吧,臭死了。」

我們兩個剛剛走到門外,忽然腳下一絆,差點把我摔倒,我低頭一看,是小王趴在地上,正在臉色蒼白的喘氣。

我把他扶起來:「怎麼了這是?羊癲瘋犯了?」

小王哆哆嗦嗦的說:「鬼,嚇死我了,腿軟,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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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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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西山村

小王辦案的時候器宇軒昂,沒想到一個鬼娘子把他嚇得站不起來了。

無雙看了看小王,又看了看我,滿臉笑意的拍拍我的肩膀:「不容易啊,總算找到個比你還膽小的人了。」

我被這一句話噎的喘不過氣來,忍不住瞪瞪眼:「你這是怎麼說話呢?」

無雙晃了晃手裡的桃木劍:「怎麼?想打架?」

我無奈的揮揮手:「懶得搭理你。」

我對驚魂甫定的小王說:「別害怕,那隻鬼已經跑了。」

沒想到,小王一聽這話更著急了:「跑了?那可怎麼辦?它在這吃了這麼大虧,還肯來嗎?萬一它來了再害人怎麼辦?」

我想了想說:「旅館老闆娘好像認識這個女鬼,該審審她了,哎?老闆娘呢?這麼大動靜,她怎麼也不過來看看?」

小王說:「你不是說別讓我驚動她嗎?我把她打暈了。」

我和無雙不由得歎道:「你要是把對付人的勇氣放在對付鬼上,至於嚇得腿軟嗎?」

我們三個人找到老闆娘的時候,她仍然軟軟的躺在椅子上。

我正要把老闆娘弄醒,無雙伸手把我攔住了:「等一下,你說,既然老闆娘認識鬼娘子,那麼她知不知道鬼娘子是鬼?」

我猶豫地看了無雙一眼:「這有什麼關係嗎?」

無雙神色有點嚴肅:「如果她知道鬼娘子是鬼,我擔心,她可能有一定道行,咱們把她惹急了,萬一狗急跳牆,咱們打得過嗎?」

我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我去找繩子把她捆上。」

自從昨天這裡出了命案之後,旅館的生意一落千丈。實際上,這裡的租客都跑光了,整棟房子裡面,也就走廊頂頭的那個胖男剛下車,人生地不熟,所以來這住宿而已。

剛才鬼娘子一幕已經結結實實把胖男給嚇壞了,他已經把行李收拾好,打算來前臺退房,結果一眼看見我們三個人正在綁老闆娘。根本連靠近都不敢了,貼著牆戰戰兢兢溜走了。

這樣也好,房子裡面只剩下我們三個。大門一關,為所欲為了。

無雙把桃木劍架在老闆娘脖子上,然後把她弄醒了。

老闆娘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一看我們三個這架勢,扯著脖子就開始喊:「救命啊,綁架……」

無雙的桃木劍在她的脖子上面來回磨了磨:「想在這裡開個口子就接著喊。」

這下老闆娘閉上嘴了。

我慢慢的走到她面前,問她:「今天那個鬼,和你什麼關係?」

老闆娘一臉茫然:「什麼鬼?」

我冷笑一聲:「你裝什麼傻?你不是拉皮條的嗎?」

老闆娘大呼冤枉:「我可不是拉皮條的,我開旅館方便旅客,做的都是正經生意。」

我指了指小王:「別扯了,警察都看見了。」

老闆娘頓時慌了,眼珠轉了兩轉,過了一會低著頭說了句:「她叫小玉。是我的老鄉,不過,我可沒有逼她啊,是她自願的,而且是她主動求我的,我也是看在老鄉的面子上給她提供個場地,就收了四成的場地費而已……」

看老闆娘的意思,好像不知道鬼娘子是只鬼。於是我問她:「你沒覺得什麼不對勁?她是怎麼來求得你?」

老闆娘想了想:「我是西山村的,年輕的時候來西安闖蕩,盤下這個店,在這開旅館。前幾天,小玉忽然來我店裡了。她說家裡有人病了,想在城裡掙點錢。但是她既沒有學歷,又沒有技術,累死累活幹幾天也掙不到錢。但是家裡催的又緊,所以她合計了合計,就打算在我這接客人。我當時也猶豫了一下,可是想想,既能收場地費,又能賺回頭客,於是也就答應了。」

說到這裡,老闆娘那眼睛瞟了瞟小王:「我這算坦白從寬不?能不能少判我幾年?」

小王點點頭:「你接著說。」

老闆娘答應了一聲,說:「沒想到啊,這小妮子不知道怎麼搞的,第一次接客就死人了。我就趕快把她打發回老家了,讓她去避避風頭。警察同志,害死人的事可不賴我啊。」

小王不耐煩的說:「先把你的情況交代清楚再說。」

老闆娘答應了一聲,接著說:「後來的事你們大概也知道了。小玉躲了一天,等到了晚上又回來了。我本來想把她趕走的,但是又覺得她可憐,畢竟家裡有病人,所以就讓她去最頂頭的那一間……哎?怎麼只有我被捆在這?小玉跑了嗎?」

我看了看無雙和小王:「看來她還不知道。」

老闆娘滿臉緊張:「什麼不知道?」

小王把手機掏出來:「給你老家打個電話,問問小玉的情況。」

老闆娘掙扎著接過來,一臉諂媚的笑意:「我懂,我懂,揭發同夥能減刑對不對?我這就給您問問,萬一小玉逃回去了咱們就把她抓住。」

老闆娘撥了一個號碼,大著嗓門和對方講了幾句,說的都是方言,我聽不太懂,不過能大概猜出來是向對方問好。

說了兩分鐘之後,老闆娘忽然雙目圓睜,大呼一聲:「啥?」

我看了無雙一眼:「說到正題上了。」

幾秒鐘之後,老闆娘吼了兩嗓子,忽然臉色煞白,手機咣當一聲掉在地上。如果不是有繩子捆著,估計她已經摔倒在地上了。

雖然已經知道結果了,但是我仍然問了一句:「怎麼了?」

老闆娘面色死灰看著我:「他們說,小玉已經死了一個多月了。」

我和無雙點了點頭:「你這兩天見到的,是鬼。」

老闆娘聽了這話,直接嚇暈過去了。

無雙搖搖頭:「死了一個月的鬼,知道吸人的魂魄,有點蹊蹺啊。我猜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

我看了看小王:「咱們是不是得去老闆娘老家去看看?」

小王點點頭。

我們把老闆娘搖醒了,問她:「從西安到你老家,要多久?」

老闆娘想了想:「坐汽車也就兩個小時。」

小王一臉疲憊的揮揮手:「帶我們去。」

老闆娘緊張的問:「現在啊?這黑燈瞎火的。」

我把老闆娘的繩子解開:「不想以後你這旅館天天鬧鬼就快點帶我們去。」

一聽見鬼,老闆娘明顯的緊張了,連連點頭,答應帶路。

我們攔了一輛出租車。在夜色中飛速的行駛起來。

老闆娘所說的村子司機並沒有聽說過,所以一路上她都在東拐西拐的指揮。出租車漸漸地出了市區,越走越偏僻,到後來,甚至上了盤山路。

這時候司機有點不淡定了,一會說油不太夠了,一會說家裡孩子該餵奶了,總是想盡辦法推脫,意思是讓我們下車,不拉這趟活了。

司機的心思我們已經猜到了。小王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師傅,你怕什麼?我是警察。」

小王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司機更害怕了,面色蒼白的說:「警察同志,你們辦案怎麼也不開警車啊。」這語氣裡面透著不信任,我估計他是在想,這夥人連警察都敢冒充,指不定犯了多大的事。

一路顛簸,借著月光,遠遠地我看見一片起起伏伏的暗影,像是一片村落的樣子,而老闆娘也終於說了句:「到了。」

司機把出租車停在村口,小王掏出錢來付了帳,然後對司機說:「師傅,你在這等我們一會別走,一會我們離開的時候還坐你的車。」

司機唯唯諾諾,連連答應。

然而,等我們剛剛下車,走了沒兩步,司機忽然掉轉車頭,加大油門逃跑了。

小王一臉苦笑:「這小子跑了,咱們怎麼回西安?」

老闆娘滿臉討好的意味:「村子裡有驢車,咱們走的時候坐車走。」

在我和無雙的催促下,老闆娘帶著我們向村子裡面走去了。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村子裡面黑乎乎的,很安靜。偶爾有被我們的腳步聲驚醒的狗,不滿的叫兩聲。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聲音了。

老闆娘走到一戶人家跟前,伸手在院門上拍了拍。

然後,我看見屋子裡的燈亮起來了,通過那亮光判斷,應該是電燈。我長舒了一口氣,還好,這村子至少有電,比我想的要現代化一點。

裡面有人粗聲粗氣的問了一句話。

然後老闆娘答應了一聲。

緊接著,院門打開了。走出來一個男人,面色很黑,鬍子拉碴,看不太清楚具體的年紀。

這兩個人神情激動的說了幾句話,然後把我們讓進去了。

我們走到屋子裡面之後,老闆娘指著那男的說:「這是我弟弟,叫李洪。」

我們朝李洪點了點頭。

李洪疑惑的看著我們三個,目光在小王身上轉了轉,然後臉色很不好的向老闆娘問了一句話,他們的方言聽得多了,我基本上能辨認出來,他是埋怨老闆娘在外面犯了事,把警察招來,連累親人了。

老闆娘也沒好氣:「這次回來是找小玉的。」

李洪有點不耐煩:「不是告訴你了嗎?上個月小玉就死了。」

老闆娘對他嚷道:「我幾個鐘頭前還見過她。這事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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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祖墳

顯而易見,老闆娘和他李洪的關係並不怎麼樣。兩個人越說越激動,到後來破口大駡起來。

老闆娘罵弟弟好吃懶做,這麼大了還是光棍一個。李洪則罵姐姐為富不仁,整天在西安拉皮條禍害鄉親。

這話聽得我們大搖其頭,看來老闆娘拉皮條不是一天兩天了。

小王不耐煩的咳嗽了一聲:「別吵了,查案要緊。」

警察的話到底有些威懾力,姐弟倆嘀咕了兩聲,終於安靜下來。

然後李洪斬釘截鐵的說:「小玉絕對是死了。我還幫忙抬棺材來著。」

無雙擊了一下掌:「那就對了。」

我有點奇怪:「這還對了?」

無雙點點頭:「許由,你以前跟著我爸抓過鬼吧?」

我挺挺胸脯:「那當然,我可是手拿一柄桃木劍,大殺四方……」

無雙問我:「那麼,昨天對付鬼娘子的時候,你有沒有覺得和以前不太一樣?」

我想了想,我遇見過很多次鬼。在醫院,在夜市,在吳安家。那些鬼大多很陰冷,因為他們根本就是一團陰氣。

可是昨天的鬼娘子卻不同,我能感覺到她的溫度。好像,她有身體一般。

無雙點點頭:「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包東西來,遞到我手裡面。」

我疑惑的把紙包打開,裡面赫然是一隻剁碎了的手掌,個別的手指一段一段,雜七雜八躺在裡面。

我嚇了一跳,頭髮差點豎起來。一把將紙包塞到無雙懷裡,忍不住想吐。嘴裡噁心道:「無雙你是不是有病?懷裡揣著這玩意幹嘛?」

無雙很無辜的說:「一隻手而已,你又不是沒見過死人。怎麼這麼大驚小怪的?」

我無奈的抓了抓頭髮:「我知道你是棺材鋪出來的,每天看死人,可就算這樣,也沒必要把屍體揣在懷裡啊。你帶著這東西幹嘛?路上餓了當零食嗎?」

無雙瞪了我一眼:「這是鬼娘子的手。昨天晚上被我砍碎了留在屋子裡的。」

我又看了看那只手:「照這麼說,昨天的鬼娘子確實有身體?小玉的屍體復活了?」

無雙搖搖頭:「具體的我也不知道。」

我看了看小王:「咱們估計得去小玉的墳頭看看,她的屍體可能已經不見了。」

小王點了點頭,對李洪說:「勞駕你幫忙帶路。」

大晚上的,李洪不想出門,但是又不敢不出門,只好唉聲歎氣的帶著我們走出來了。

在路上,李洪向我們介紹說:「山裡面耕地本來就少,所以這裡的風俗有點特殊,死了人棺材一般不會埋在土裡面,而是放在山洞裡。一個大家族用一個洞,就當是祖墳了。」

我在後面聽得連連點頭,心想:「這樣也好,省的刨墳了。我們雖然有個警察跟著,但是這裡畢竟山高皇帝遠,我們真要是把別人的墳刨了,這些村民能把我們活埋到坑裡。」

李洪提著手電走在最前面,領著我們漸漸地走出村子,然後慢慢的向山上走去。這山並不陡,但是苦於沒有臺階,只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純粹是由人踩出來的小路。

老闆娘和李洪從小生長在這裡,走起來如履平地。而我和無雙,小王三個人則有點吃力,不得不用手扶著路旁的小樹借力。

走了一會,我一抬頭,看見山腰上隱隱約約有跳動的火光,不由得長舒一口氣,問道:「前面那片火光就是洞口嗎?」

李洪抬頭看了看,然後點了點頭,緊接著,他疑惑道:「大晚上的,怎麼有人在裡面點火?」

這不符合常理的一幕讓我們加快了腳步,幾個人在山上沙沙的走著。

然而,就在我們靠近洞口的那一刻,洞裡的火光,忽然毫無徵兆的熄滅了。

我們幾個人站在洞口面面相覷。無雙小聲的嘀咕:「怎麼感覺這火光像是在故意躲著我們似得?」

小王的膽量不濟,這時候有點猶豫地問我們:「咱們還進去嗎?不然的話,等天亮再去也可以啊。」

我想了想,把李洪手裡的手電接過來,向裡面照了照。

這個洞很深,手電的亮光不足以把它照亮,裡面朦朦朧朧的,看不太清楚。

李洪向洞裡面喊了一聲:「剛才誰在裡面?」

他的聲音在山洞裡面來回飄蕩,回聲和原聲混在一塊,像是很多人在說話。大晚上的,聽起來很是滲人。

這一嗓子喊出去之後,周圍靜悄悄的,並沒有人回答他。

李洪打了個哈欠:「咱們剛才看見的可能是鬼火。沒啥,不害人,有人走近他們就滅了。咱們早點進去看看,然後回家接著睡覺吧。」

李洪一說鬼火,小王明顯放鬆了不少。他畢竟上過學,知道鬼火只不過是自然現象,和鬼無關。於是點頭答應進洞。

我們一行人舉著手電慢慢的走了進去。

洞口附近有很多黑色的灰塵,隨著腳步被撲騰起來,飄得到處都是。這些估計是紙灰,成年累月的燒紙留下來的。

再往深處走,慢慢的出現了一排一排的棺材。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低聲問無雙:「我聽說有的地方陰氣重,屍體常年不腐,有可能詐屍還魂,這裡怎麼樣?」

無雙搖了搖頭:「這個山洞很乾燥,表面上看一切都很正常。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裡有點危險。」

無雙這麼一說,我也感覺到了。於是把桃木劍抽出來,然後舉著手電向四周照了照。洞裡面有很多石頭,在手電光下投著長長的影子,除此之外,倒也沒什麼特別的。

小王催促我們:「咱們是不是早點開棺?看看屍體還在不在,然後回去?」

我點點頭,問李洪:「小玉的棺材在哪?」

李洪指著距離我們最近的一具:「這個就是。」

我湊過去看了看,棺材蓋上的長釘已經崩出來了。這也就是說,這棺材應該被打開過。

我心裡已經有八九成把握了,小玉的屍體絕對發生了什麼事情。

無雙舉著桃木劍站在棺材一旁,警惕著可能出現的危險情況。然後我和李洪一人一邊,把棺材蓋掀了下來。

裡面一股黴味撲了上來。我和李洪捂著鼻子向後退了兩步。

等黴味消散,我們再向棺材裡面看的時候,果然沒有人,只有一床長了綠毛的破棉被。

看來,她的屍體真的從這裡逃走了。然後,她居然像是一個活人一樣去了西安,找到老闆娘,甚至去接客人。這件事真是有點匪夷所思。

忽然,老闆娘說道:「怎麼這些棺材都沒有釘釘子?咱們這絕對沒有這個風俗啊。」

我舉著手電一個個看過去。果然,這些棺材都是虛掩著的。釘痕猶在,只不過釘子卻不見了。

我沖李洪招招手:「來,咱們把這個棺材蓋也掀開。」

棺材掀開之後,裡面赫然躺著一具半腐爛的死屍,面貌雖然有些模糊,不過胳膊腿還都算完好。

我不由得嘀咕了一句:「看來只有小玉的屍體不見了。這到底是什麼原因?」

我剛剛轉身要離開,旁邊的李洪卻把我拉住了。然後一臉緊張的看著我。

我不明所以的問他:「怎麼了?」

李洪不答話,只是伸出手來,向棺材裡面指了指。我看他那隻手哆哆嗦嗦,顯然害怕到了極點。

我沿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不由得嚇了一跳。這具屍體,居然有三隻手。

除了兩隻正常長在胳膊上之外,另有一隻手隱隱約約從脊背下面露出來一半。

我疑惑的小聲問李洪:「你們村裡面,有後背上長手的殘疾人嗎?」

李洪很肯定的搖了搖頭。

我沖一邊的無雙招了招手,然後舉起桃木劍,示意要向下紮。

別管死人下面躺著的是人是鬼,我們兩個的桃木劍紮下去,保證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正要動手的時候,那具死屍忽然坐了起來,兩隻手猛地一揮,一下卡住了我的脖子。

這一場變故突如其來,我手裡的桃木劍差點都嚇掉了。幸好旁邊的無雙當機立斷,一劍斬下去,把死屍的兩隻胳膊斬斷了。

也就在這時候,從棺材裡面竄出來一個人影,看樣子正是要向洞外跑去。

無雙低呼一聲,桃木劍脫手而出,一下紮在那人大腿上。那個人本來正在狂奔,忽然腳下一趔趄,馬上摔倒在地,腦袋正好磕在一塊石頭上,他掙扎了兩下沒有爬起來。

我把脖子上的兩隻死人手拽下來,然後舉著手電去照這小子。想看看他是人是鬼。

然後,就在燈光一閃的瞬間,我忽然感覺到有點不對勁。

我和無雙,還有李洪姐弟,再加上小王。一共也就五個人。但是剛才,我怎麼好像看見十來個人影呢?

想到這裡,我舉著手電在洞裡面飛快的照了一圈。

這時候忽然發現,在我們五個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很多人。他們隱隱約約圍城了一個圈,把我們圍在正中間。

李洪的聲音在劇烈的顫抖:「詐屍了,全都詐屍了。」

我心中驚懼不已,正在這時候,身邊撲通一聲。

我嚇了一哆嗦,回頭一看,小王又嚇倒在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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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控屍人

這時候情況不對勁,已經沒有人再關心小王了。

我們全都盯著周圍的那些人。他們的動作很緩慢,像是在原地打晃。手電一個一個的照過去,可以看出來,他們全都是死人,而且身體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腐爛。

小王坐在地上,顫抖的聲音透著絕望:「咱們還是快點走吧。」

他這句話剛剛說完,不遠處傳來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響動。

我連忙用手電照過去,只見遠處的棺材蓋全都被推開了,從裡面伸出來一隻隻的手臂。

這景象太熟悉了。當初我和方丈在棺材鋪就看到無數死屍爬出來的景象。

只不過幾秒鐘的工夫,周圍那些緩慢的屍體忽然加快了十幾倍,一擁而上,把我們圍在中間。

小王和李洪姐弟嚇得哇哇亂叫。在地上連滾帶爬的逃竄。然而,周圍都是死屍,他根本無處可逃。

我對無雙喊了一聲:「咱們倆開路,快點走。」

我和無雙一人一把桃木劍,在死屍堆裡面不停的砍殺,那些死屍感覺到我們兩個是個威脅。漸漸地,全都向我們聚攏過來了。

我心中一動:「這些死屍明顯是被人操縱的,難道棺材鋪的啞巴來了?這手法實在太相似了。」想到這裡,我一邊躲避著那些屍體,一邊抻著脖子向周圍張望。

這一張望不要緊,我一眼看見剛才從棺材裡逃出來的人,遠遠地坐在地上,正從懷裡一張張的掏出來黃符,不停地燒著。顯然,他在操控這些死屍。

我瞬間有了主意,想把這些屍體趕走,就要擒賊先擒王,把這個做法的人滅掉。

然而,周圍的屍體圍了三四層,我和無雙都沒有能力沖出去。

我急的滿頭大汗,眼看那些屍體越來越多,不由得大聲向無雙說:「得想辦法出去。」

無雙正把桃木劍從一具屍體胸口上面拔出來,沒好氣回答道:「你這不是廢話嗎?」

生死關頭,我也懶得跟她計較,然後我沖她喊:「看見外面那個點火的人了嗎?把他幹掉。」

然後,我也不等她回答,把腰彎下去,側著身子一下撞在身前的死屍身上。

本來一波波向前湧的屍體被我撞的向後一趔趄。

這時候,我和無雙的默契體現出來了。她一聲沒吭,手掌在我背上撐了一下,身子輕巧的彈起來,在空中轉了一圈,然後閃身落地,整個人已經跳到包圍圈外面了。

這動作麻利無比,把我看呆了。現在打死我也不信她在棺材裡面躺了二十年。

無雙落地之後,沒有絲毫的停留,提著劍向點火的人沖去。

那人也看出來事情不妙,手腳並用,一瘸一拐的向外面跑。他的腳本來就已經受傷了,無雙動作又迅速,眼看就要把他追上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那人忽然回過頭來,伸手一揚,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是什麼東西。

無雙大叫了一聲,身子猛地停下來,手裡的桃木劍在身前亂舞。

而那人,則頭也不回的逃走了。

洞裡的火光漸漸熄滅了,身前的死屍也慢慢的停了下來。我俯身撿起遺落在地上的手電。跑到無雙身邊。

她的身子緊貼著牆壁,手裡的桃木劍仍然在身前亂舞。

我緊張的問:「無雙,你怎麼了?那個人已經逃走了。」

這時候,無雙的桃木劍才慢慢放下來了,她的左手一個勁的揉眼睛,嘴裡憤憤地說:「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也用。剛才那小子不知道撒了一把什麼東西,把我的眼睛迷住了。」

我舉著手電照過去,無雙臉上黑一道白一道,像是剛從煙筒裡鑽出來一樣,看起來很滑稽。

我仔細看了看她臉上的東西,放心下心來:「沒關係,是紙灰。估計這小子看你向他跑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抓在手裡了。」

說話的工夫,無雙已經把眼睛裡面的灰土揉了出來,然後氣衝衝走到那些死屍跟前,一腳一個,全都踹倒在地了。

小王身子靠在棺材上,臉色蒼白,不停地打哆嗦。而李洪蹲在地上,身子死死地護住老闆娘,他自己的脊背倒被抓破了,觸目驚心的幾道口子,裡面的鮮血滲了出來。

我和無雙安慰了他們很久,才把這三個人的情緒安撫下來。

我問無雙:「你看清剛才那個人的樣子了嗎?」

無雙點點頭:「長得挺瘦小,我還以為是隻大猴子。可惜沒抓到他。」

小王害怕歸害怕,不過頭腦還很清楚,歎了口氣說:「看來這件事有幕後主使啊。那小玉的屍體就是被剛才那個人操縱的吧。」

然後他像是如釋重負一樣:「這下可以破案了,先前我還發愁,小玉已經死了,我該怎麼把人抓回去。如今既然是有人操縱的,那就好辦多了。」

李洪把她姐姐拽起來,兩個人低聲說了幾句廢話。忽然間又一言不合,然後吐沫橫飛的吵了起來。

我們一邊勸架,一邊拉拉扯扯的和他們走出山洞。

出來之後才發現,外面的天已經微微有些發亮了。山民起床很早,我們回到村子裡的時候,路上已經遇到了不少人。

那些村民全都一臉驚異的看著我們幾個。這也不難理解,山村很小,村民抬頭不見低頭見,誰是從外面來的,一眼就能認出來,更何況,我們幾個在山洞裡面折騰了一夜,狼狽的要命。

我們回到李洪家,湊合著吃了早飯,就橫七豎八的睡著了。這一夜,太累了,太睏了。

話說我睡得正香,忽然聽到一陣驚天動地的砸門聲,我揉揉眼睛爬起來,聽見外面有一夥人,一邊砸門一邊駡街。

其餘的人顯然都聽到了,紛紛爬起來。

李洪罵罵咧咧的走到大門口,一邊開門一邊罵:「別他娘的砸了,這大門花了好幾百呢。」

等大門一打開,外面的陣勢把我嚇了一跳,足足有一百多人,手裡拿著鋤錛斧鑿,氣勢洶洶。

看見鬼我都沒這麼害怕,我問身前的李洪:「你是不是借高利貸了?」

李洪疑惑的搖搖頭:「沒有啊。」

然後他沖那些村民喊:「大家鄉里鄉親的,這是要幹什麼?」

這時候,人群中走出來一個老頭,看著李洪淡淡的說:「李老二,你吃裡扒外啊。」

李洪氣得臉紅脖子粗,又不敢發作,高聲喊道:「支書,這話可不能亂說。我怎麼吃裡扒外了?你帶這麼多人來?」

支書還沒有說話,人群中走出個頭髮亂蓬蓬的女人來,大著嗓門喊:「你怎麼吃裡扒外了?你帶著外鄉人把我們家的祖墳都刨了。你算不算吃裡扒外。」

這女人一說這話,我心裡暗暗叫苦:「這可壞了,昨天晚上我們在山洞裡面一場大戰,把那些屍體砍得支離破碎,簡直是證據確鑿啊,只是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發現了。」

這時候,老闆娘走到我身邊,偷偷指著那女的說:「她就是小玉的媽。」

外面那些人群情激奮,要把我們幾個帶走,然後舉行全村公審,說白了就是批鬥大會。

我們當然不甘心束手就擒,我和無雙拿出了桃木劍,小王身上沒有配槍,但是仔細整理了一下穿髒了的警服,希望震懾住村民。

一場大戰就要爆發,我已經開始琢磨逃跑的路線。

這時候,老闆娘擠到前面,對著那些人說:「你們消消氣,昨晚上的事情是有原因的,誰也不會沒事跑到你們家祖墳瞎鬧。」

小玉媽只是罵,然而支書畢竟有些見識,擺了擺手,讓人群安靜下來,然後他淡淡地說:「先別著急,看看他們怎麼說。」

李洪回過頭來,著急的對我們三個說:「到底怎麼回事?你們給人家說清楚啊。」

無雙上前一步,舉起桃木劍,怒氣衝衝地說:「你們這群人就是欠削,不知道好歹……」

我連忙把她拉回來了。

支書年紀大了,還算有涵養,他冷笑一聲,沒有計較,然後指著小王說:「這個小警察說。」

小王簡明扼要的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小玉媽聽了之後破口大駡,說小王胡說八道。

支書不耐煩的揮揮手,看著小玉媽說:「到底有沒有這麼回事?你們家小玉的屍體呢?」

小玉媽氣焰有些下降,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沒這回事,他們瞎編。」

支書瞪了她一眼,問道:「沒有?如果真的沒有,你們家老大上過月回來幹嘛了?他可是懂這個。」

小玉媽連連點頭:「不懂,他不懂。」忽然,她又放聲大哭:「支書你這話都能問出來,我們小玉死了,那是他親妹妹,他能不回來嗎?」

我聽見支書和小玉媽在爭論什麼「老大」,不由得問:「怎麼回事?什麼老大?」

支書指了指小玉媽:「她還有個兒子,當了道士。成年累月不回家,上個月小玉死了,然後他兒子趕回來了,在家裡一連燒了一個星期的紙。大家都說是道士在做法。本來就當是鄰居間說閒話,誰也沒當回事。不過,今天聽你們這麼一說,估計這事是真的了。你們在山洞裡面看見的人,估計是小玉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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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大貓

村長說完之後,局勢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原本義憤填膺,跟著小玉一家討伐我們的村民,紛紛用古怪的眼神看著小玉媽。

終於,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小玉媽,你們家大貓把死人都弄詐屍了,該不會把我們也給害了吧。」

老闆娘在我身邊輕輕說了句:「大貓就是小玉媽的大兒子。」我點了點頭。

漸漸地,指責小玉媽的人人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大,小玉媽沒想到剛才的盟友紛紛倒戈,站在了對立面,而她自己居然成了眾矢之的。

無雙當機立斷,順勢提出:「咱們得趕快把那個什麼大貓找出來,也得把小玉的屍體找出來,不然的話,是一個禍害。」

眾人紛紛點頭,全都舉手贊成。唯有小玉媽暗自垂淚。

支書很威嚴的問了一聲:「有誰見過那孩子?」

眾人全都搖搖頭,表示不知道。過了一會,大家的目光集中到小玉媽身上。別人不知道,她肯定知道。

小玉媽哭哭啼啼,始終不肯說話。周圍開始站出來幾個好心人勸她:「你不要護著你們家大貓了。你想想,他弄出這麼大的事來,你還瞞著大家,你這不是幫他,是害他啊。」

小玉媽搖搖頭:「現在都出了人命了,把他交出去,他不是死定了嗎?」

這時候支書斬釘截鐵的說:「有我在,沒人敢來咱們村抓人。」

小玉媽只是低著頭,不肯說話。

又有人站出來勸說道:「你看,支書都保證了,沒人敢抓他,再說了,現在講政策,只要是自首,就不槍斃。」

小王聽見這話忍不住動了動嘴,不過,還是什麼也沒說。

那些人利誘之後又開始威逼:「你想想,你兒子有這個本事,以後咱們村的人還敢跟你們家來往嗎?你們家在這裡還混得下去嗎?你現在告訴我們他在哪。咱們把他找出來,和和氣氣的勸勸他,多好?」

小玉媽終於熬不住了,坐倒在地上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說:「大貓也不是故意的啊,他是想救自己的妹妹啊。這孩子一輩子苦的很,你們別為難他。」

小玉媽哭的悲悲切切,一時間,我甚至覺得剛才是我們過分了。

最後村支書揮揮手讓眾人散了,他自己留下來,攙著小玉媽,領著我,無雙,小王,向小玉家走去。

小玉媽一路哭,一路說,斷斷續續的,我似乎聽明白了他們家的事。

原來,小玉小的時候,有一次去山上玩,不小心走丟了,在山上過了一夜。等第二天大家把她找到的時候,她已經昏迷不醒了。

小玉媽把她抱回來,結果她開始連夜的發燒。嘴裡胡言亂語。說屋子裡有鬼,張牙舞爪的嚇唬她。

小玉的家人又是燒香又是磕頭,始終沒有用。然而,幾天之後,小玉的病離奇的好了。

不過,好了是好了,從此以後,她就不怎麼出門了。整天跟家人說,到處都是鬼,不僅屋子裡有,街上也有。日日夜夜要人陪著,一閉眼就做噩夢。

就這樣,本來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姑娘,活生生被鬼嚇得身子一日弱似一日。

家裡沒辦法,去了醫院不管用,就開始請道士,結果那些道士個個都是大聖廟裡邊方丈那一號人,騙錢拿手,捉鬼根本不會。

小玉家接連請了幾次,也就作罷了。畢竟是女孩,萬一傳出去,以後不用嫁人了。

實際上,小玉身子虛常見鬼的傳聞早就傳出去了。也就旅館老闆娘這種十幾年前就離開家的人不知道罷了。

大貓的父親死得早,他是這家裡面唯一的男孩,從小就比較自立自強,這時候眼看著妹妹瘦的皮包著骨頭,心一橫,乾脆學也不上了,給家裡留了個條,說要去拜師學藝,學成之後把鬼趕跑。

這一走就是十幾年,杳無音訊,小玉媽甚至以為他已經死在外面了。直到今年年初的時候,他才回來,告訴家裡說,已經拜了師,馬上就能給妹妹驅鬼治病了。

只可惜,還沒等他學成,小玉就死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小玉媽的哭聲變小了,臉上反而忽然露出一絲驚恐。

這表情,自然沒有逃過我和無雙的眼睛。

我問小玉媽:「後來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小玉的屍體有什麼狀況?」

小玉媽含著淚點了點頭。聲音也變得有些絕望:「那天,正是小玉下葬的日子。大貓回來了,一直抱著棺材哭。哭了一會,他忽然對我說,要給小玉招魂,讓小玉重新活過來。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他是哭糊塗了。誰知道,那天晚上我真的看見鬼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小玉媽面色一陣蒼白,顯然對於那天的事,仍然心有餘悸。

在我和無雙的追問下,小玉媽終於把經過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了。

原來,那天出殯的時候,大貓又是哭又是笑,著實把大家嚇了一跳,親朋好友們紛紛搖頭,說小玉媽命苦,剛剛死了一個女兒,兒子又瘋了。

小玉媽何嘗不是心如刀絞,本來想等小玉的喪事完了,好好地和兒子過日子,誰想到,小玉剛剛下葬,大貓又不見了。小玉媽剛剛經歷了死別,又經歷生離,一連串的打擊換誰也受不了,她傷心的要命,昏昏沉沉走回家,也懶得吃飯了,和衣躺在床上,就那樣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待著。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她耳朵裡面隱隱約約聽見有很多人在說話,等仔細聽的時候,卻又聽不到了。

小玉媽想起來一家幾口熱熱鬧鬧,這時候變成她自己,冷冷清清,不由得又哭了起來。

她正小聲的抽噎,忽然耳朵裡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因為,屋子裡面好像不止她一個人在哭,還有另外的哭聲,夾在這中間,雖然聲音很輕,但是能讓人真真切切的感覺到。

小玉媽心裡一暖,心想:「難道是大貓回來了?」可是仔細想想又不對,這哭聲,不像是大貓的聲音。

小玉媽抬起頭來,向外面輕輕地問:「誰呀?」

沒有人回答,那哭聲也停止了。屋子裡面黑乎乎的,靜悄悄的。

她心裡覺得奇怪,於是從床上爬起來,就在這時候,感覺自己家有點不對勁。屋子裡面有一種感覺,就像是家裡忽然來了很多客人一樣,顯得擁擠,熱鬧。

可是屋子裡面明明沒有人,幫忙料理小玉後事的人也都走了。屋子裡靜悄悄的,小玉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可是,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莫名其妙的,她感覺到有點緊張。於是想把燈打開。

就在這時候,她發現院子裡面有一團火光。

小玉媽心裡亂紛紛的,悲傷夾雜著恐懼,一步步走到窗前,然後向外面望了一眼,她不看這一眼還好,一眼望過去,幾乎嚇把魂都嚇飛了。

只見小玉的屍體,赫然出現在院子裡。她身上仍然穿著那一身壽衣。直挺挺的站著。而在她身旁,多了一個白髮蒼蒼的人,正蹲在地上,一張一張的燒紙錢。

小玉媽的心咯噔咯噔的一跳,身子一趔趄,差點摔倒,她不由得伸出手去,抓了那窗戶一把。

這窗戶已經用了很多年了,根本受不了小玉媽的重量,只聽哢嚓一聲,就裂開了。

然而,也就是在這時候,小玉忽然動了,在院子裡那火光照映下,兩隻眼睛猛然睜開了,然後直勾勾的盯著小玉媽。

小玉媽嚇得身子一軟,就倒在屋子裡面。那個眼神,絕對不是自己女兒的。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詐屍。」

小玉媽靠著牆,躲在屋子裡面喘粗氣。她心裡亂極了,不知道怎麼辦好。出去叫人嗎?恐怕還沒等走到院子裡面就被小玉抓住了。在這裡等著嗎?誰知道小玉會不會進來?

剛剛想到這裡,小玉媽就聽見外面響起一陣腳步聲。

完了,該來的該是來了。小玉媽摸索著,把笤帚拿在手裡了。藏在門後,躍躍欲試,打算拼個魚死網破。

然而,外面的腳步聲像是知道小玉媽在打什麼主意一樣,等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靜止不動了。

小玉媽戰戰兢兢的等著。忽然間,一聲輕響,屋子瞬間亮了起來。

小玉媽猝不及防,忍不住低呼一聲,掄起掃帚就砸了下來去。這時候,一個急切的聲音喊道:「我是大貓。」

這時候小玉媽才發現,面前的人果然是自己的兒子,大貓。

小玉媽剛想說話,忽然發現大貓身上穿著一件壽衣。而且面色蒼白,不僅如此,頭髮也是白的,臉上出現了細小的皺紋,這感覺,就像是在一天的時間內,忽然蒼老了幾十歲。

小玉媽心裡又是害怕又是擔心,看著兒子問:「大貓,你這是怎麼了?」

大貓擺擺手:「我在給小玉招魂。我道行還不夠,強行幹這件事,就只能縮減陽壽。」

小玉媽大哭:「兒子,小玉已經死了,死了就死了,你好好地就行了。咱不招魂了,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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