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09:43:38












【小說書名】:我的師父是棺材

【小說作者】:西西弗斯

【作者簡介】:黑岩網。

【其他作品】:《漫畫屍》《引魂巷》《空亡屋》 《我的師父是棺材》 《鬼嬰》

【內容簡介】:

那天晚上我走進一個昏暗的路燈下,在一個陰森森的小攤上吃了一碗飯,卻吃出了禍來。

為了保命,我不得不拜一個奇怪的人為師。命終於保住了,沒想到,卻背負了更大的詛咒。

為了活命,我不得不聽從師父的安排,一步步探尋詛咒的源頭。

詭異的師父,到底隱藏了什麼樣的秘密?

永遠緊閉大門的棺材鋪裡面,究竟生活著什麼人?

禍延千年的詛咒,到底是誰種下?

六道輪回,究竟是怎麼回事?

隨著越來越接近秘密的中心,我越感覺到危險。

這件事已經超出我的想像,我想抽身,然而,我發現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吃過一次鬼飯,一輩子都要靠鬼吃飯。
分享分享 收藏收藏7
FB分享
回覆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0:07:39

第一章 鬼飯

前兩天我被一輛小汽車撞了,司機從車窗裡探出頭來,看了我一眼。我忽然想起網上的被撞求生攻略,連忙倒地,一動不動,裝死。司機這才放心,加大油門跑了。

最後我自己報的警,打了120,躺在地上被人來人往的行人圍觀,十幾分鐘之後,總算被送到了醫院。

那天我躺在病床上,兩眼盯著天花板,頭頂上因為車禍造成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我心裡正在盤算醫藥費的事,越想越發愁,不由得幽幽歎了口氣,在床上翻了個身。

這一翻身,可把我嚇了一跳。病房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兩個人。

房門沒有響,也沒有聽到腳步聲,他們兩個什麼時候進來的?

天還沒有完全亮,燈也沒有開,模模糊糊的,我看見他們兩個身材很高大,一言不發得站在郝老頭的床邊。

郝老頭是我的病友,病房裡四張床,就住著我們倆。我是車禍輕傷,他是深度中風,口不能言。所以,這些天大部分時候都是我在說話,老頭偶爾忍不住想插話,結果一張嘴,口水先流出來了,根本沒辦法說話。

我看著那兩個高大的身影,心想,這大概是郝老頭的親戚吧,估計看我在睡覺,所以輕手輕腳……

我正要接著睡,忽然聽見郝老頭口音很清晰的罵人:「你們兩個滾開。」

我心裡奇怪:「這醫院水平高啊,郝老頭病成那樣,都可以開口說話了?」

可是接下來我感覺到不對了,這兩個人正在病床上拉扯,似乎要把郝老頭給拽下來,而郝老頭則在不停地掙扎咒駡。

這是綁架?我路見不平,手肘撐在床上想坐起來幫忙,可是一用力我才發現,我的兩隻胳膊麻酥酥的,根本使不上半分力氣。

我張張嘴,想喊人,可是我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兩個大漢和郝老頭撕巴。

幾分鐘之後,郝老頭漸漸地沒了力氣,被兩個大漢架著,一步步向病房外面走去。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這三個人,忽然,其中一個大漢回過頭來,沖我詭異的一笑。

這笑容太邪性了,一張臉鐵青,好像帶著怒容,但是偏偏兩個嘴角向上勾。我嚇得心裡有點哆嗦:道上的規矩我懂,看見臉了就得死。於是我連忙閉上眼。

孰料,這兩個大漢根本沒有理我,徑直走出去了。這三個人一出門,我的身子忽然恢復正常,我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扭頭向郝老頭的病床看了一眼,這一眼,就足以把我嚇得重新躺回去,郝老頭直挺挺躺在病床上,似乎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我心裡又是驚訝又是害怕:「剛才不是有兩個人把郝老頭弄走了嗎?怎麼他還在這裡?難道?」

我剛剛想到這裡,一個護士推門進來了,拿著病歷本一邊走一邊看,走到郝老頭床前問了兩聲,郝老頭一言不發,護士看了他兩眼,忽然大驚失色,連忙按了床頭上的警報。

一大堆醫生跑進來,亂哄哄的搶救。

我躺在床上,頭皮一圈圈的炸起來,腦子裡亂紛紛的信息湧進來:「我剛才看見的是什麼?是鬼嗎?黑白無常?勾魂使者?」小時候我聽過無數的鄉間鬼故事,那裡面有一條鐵打的定律:「只有快死的人,陽氣不旺盛,才能看見鬼。」

回憶起剛才那個大漢詭異的一笑,我心裡一陣陣發涼:「他為什麼沖我笑?下一個就輪到我了嗎?」

整個白天,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越想越害怕。也就在這時候,一個醫生走過來,沖我說:「許由啊,你這醫藥費又該交了。」

我心亂如麻:「大夫,我實在沒錢了。」

這醫生歎了口氣:「看你也是個學生,其實你這個情況,也可以出院了,只是出院之後注意調養,你身子還很虛弱。」

我連忙從床上坐起來:「既然能出院了,趕快給我辦手續,你們這床我可不敢躺了,估計是按秒算錢的。」

醫生笑了笑:「床位不貴,一天也就二三十……」

我跟著醫生從病床裡面走出來,在大廳裡面辦手續。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腦子裡面總是回想剛才在病床上看到的一幕。終於,我忍不住對他說:「剛才郝老頭死的時候,我好像看見他了。」

醫生很驚訝的看了我一眼,隨即恢復正常,對我說:「你也看見了?」

這下輪到我奇怪了:「什麼叫我也看見了?難不成你也看到過?」

醫生神秘的看了看周圍,小聲的說:「這醫院裡面,很多病人身體虛弱,時不時就有一兩個說見到鬼了……剛參加工作那兩年,我也害怕的要命,不過現在好多了,習慣了。」

我心裡一陣發涼:「這麼說是真的?之前我還有點懷疑,會不會是我的幻覺……」

這時候,醫生忽然臉色變得很嚴肅,並用眼神制止我再說下去。

緊接著,大廳裡面稍微有些混亂,一大批人正在匆匆的走過來。

是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子,抬著一副棺材,從大廳裡面經過,然後向後院走去了,一個中年婦女,穿的很肅穆,兩手扶著棺材,嘴裡對著它一直念叨著:「爸,咱們到大廳了,爸,咱們拐彎了,爸,咱們……」

醫生等到那群人遠去了,才對我說:「那就是郝老頭的棺材。」

我越想越覺得嚇人。連連催促,只盼望著辦好手續,趕快走人。沒想到,這時候又沖進來一堆鬧事的,看見白大褂就打。

醫生愁眉苦臉:「又來一波。」

緊接著,大廳裡面一陣騷亂,我看見十幾個白大褂,抱頭鼠竄,也就幾分鐘的工夫,逃的一個不剩了……

我現在雖然能自主行走,但是畢竟沒有好徹底,唯恐誤傷到我,只能連連向後躲。一直折騰到天快要黑了,才敢往外面走。

那群鬧事的仍然守在大廳,擺著花圈,扛著橫幅,上面無非寫著「還我XX的命來」。

我在醫院住了幾天,這種橫幅也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知道這些人真正想讓醫院還的不是命,而是錢。

只不過,我總覺今天這橫幅,看起來有點怪異,我心裡奇怪,一邊走,一邊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忽然,我想明白了。

以往的橫幅,不論內容如何變化,白布黑字是肯定的。而今天這道橫幅,是白布上寫著大紅字。尤其是那個「命」字,怎麼看怎麼有些張牙舞爪的意思。

這時候,我忽然發現有個穿著病號服的老伯正在橫幅前面不住的摸索。我忍不住走過去,小聲提醒老伯說:「大爺,你別在這攙和了,沒看見這些人凶巴巴的,一會把你揍了可不值當得。」

那老伯回過頭來,沖我咧嘴一笑:「小夥子,謝謝你啊。」

這時候,我發現他的胸腔是打開的,一隻手正從裡面蘸著血,然後抹在橫幅上。

我嚇得頭皮發麻,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尖叫著,連滾帶爬的向外面跑。我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血字,血畫的字。」

周圍的人全都怪異的看著我,我也顧不上了,以一個病人能夠達到的最大速度,跑了出來。

我跑到大街上的時候,路燈已經亮了,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我心裡稍稍安定了一些。我回頭望瞭望醫院,那裡面燈火通明,人影晃動。

死了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要發愁怎麼活下去。我裹了裹衣服,跟著人潮過馬路。

這一場車禍花了我半年的生活費,我心裡不由得發愁,該編個什麼瞎話,跟家裡要點錢呢?

前面已經說過了,我是個學生。學經濟的,現在大四,還有幾個月就畢業了。最近一直在找工作,總算老天開眼,找了個稍微對口的,目前在保險公司當實習生,推銷保險。經理說賣夠一定數額就可以轉正……

我是個賣保險的,天有不測風雲這句話一直掛在有嘴邊上,但是到頭來,始終沒有給自己買一份。不然的話,我用得著擔心生活費嗎?

至於肇事司機的賠償,更是難說,實際上,我住院的第二天,就有幾個警察來找我問話,說撞我的那小子,實際上是個搶劫犯,剛剛搶了一家金店。我在病床上聽見這消息,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失望。這件事有個好處,那就是,搶劫總比肇事逃逸罪名大,警察應該會一直查下去,估計早晚能把這小子揪出來。但是同時也有個壞處,他犯了這麼大事,肯定逃得遠遠的,想抓住可是難了。哎,我這醫藥費估計是沒指望了。

我一邊想著,一邊往學校的方向走,忽然,我停住腳步了。因為我面前有一條小路,這小路可以一直通向我們學校,但是向來人煙稀少。大白天都陰森森的,更別提晚上了。

醫院的事我還心有餘悸,我盤算著,要不要繞開。醫生說的沒錯,我現在身子很虛,走了這一路我已經又累又餓,繞大路的話,還要走上將近一個小時。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0:11:40

第二章 鬼討債

我在路口徘徊,嘴裡絮絮叨叨給自己打氣:「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堂堂男子漢……」

我正嘟囔到這裡,忽然鼻子裡聞見一陣香味,我抬頭一看,發現就在我不遠處,站著一個美女,正在好奇的打量我,嘴角含著笑意,顯然,聽見我剛才的話了。

我心裡暗暗叫苦:「真是丟人啊。這事鬧的……」

附近沒有別人,我正打算打個招呼,化解一下尷尬。沒想到,這美女沖我莞爾一笑,轉身向那小路上走過去了。

我心想,這美女是有心給我壯膽啊。於是我不敢怠慢,連忙跟上去。一路上,我都在暗暗盤算:我該怎麼跟美女搭話呢?美女你錢包掉了?不行,太俗了。美女,可以認識一下嗎?也不行,像是個色狼。美女,你買保險嗎?這倒是個好藉口,不過百分之八十的人聽見這句話都會對我敬而遠之。

我正在低著頭盤算,忽然發現有點不對勁,路邊明明有個路燈,怎麼這美女沒有影子?

我看了看我身後,黑乎乎的影子拖在後面。而這美女輕盈盈的從路燈下面走過去,路上沒有任何變化。

我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來,難道這美女不是人?

我心中惴惴,不由得停了下來。而那美女,好像腦後長了眼睛似得,居然也停了下來,然後轉過頭來,意味深長的盯著我。

我被這目光看的心裡發虛。對方是個美女,長得無可挑剔,但是我越來越害怕,幾秒鐘之後,不由得悶哼一聲,掉頭就跑。

我踉踉蹌蹌跑了兩步,扭頭一看,可把我嚇壞了,那美女居然追了上來,先前的笑意蕩然無存,反而換做了怒容。一張臉面色鐵青,這哪是美女,分明是個女鬼。

我不由得叫苦連天,憑我現在的體力,根本沒有逃出去的希望,眼看後面的女鬼越追越近,就要被她抓住的時候,我一扭頭,忽然看見有一條岔路,而那條岔路上一片燈光,人影晃動,好像是一個夜市的樣子。

想到這裡,我再也沒有任何猶豫,轉身跑了過去。

耳邊風聲嗚嗚,等我終於跑到夜市的時候,身後的女鬼已經不見了。

祖宗顯靈啊,總算撿了一條命。

這時候,我已經累得將要虛脫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喘個不停。

剛歇了兩分鐘,有個沙啞的聲音在我頭頂上響起來:「小夥子,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扭頭,看見我旁邊是一個小吃攤,老闆很瘦,一張臉在昏黃的燈光下看不太清楚模樣。

我摸了摸兜裡,還剩下二十塊錢,這時候也確實餓了,於是我點了點頭,坐在攤前等著開飯。

等飯的過程中,我忽然看見鄰桌的客人有點面熟,但是在哪見過呢?我卻又想不起來了。

我心裡好奇,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沒想到,讓他給發現了,這客人扭過頭來,滿臉橫肉,盯著我說:「哥們?你看啥?難不成你認識我?」

我連忙擺手,低頭:「不認識,不認識。」

也就是在這時候,我的飯來了。一碗白米飯,上面放著大雞腿。

我饑腸轆轆,吃的狼吞虎嚥,一邊吃,心裡一邊琢磨:「剛才那人我絕對見過,但是到底在哪見過呢?」

忽然,我心裡一激靈:「我想起來了。這傢伙就是肇事司機。」

我心裡既興奮又緊張,手都握不住筷子了:「來了,我的醫藥費來了。」

我從兜裡把手機掏出來,剛剛摁了110,忽然想到:「不成,對方是殺人不眨眼的通緝犯,我當著他的面報警,這不是活膩歪了嗎?」

幸好,之前存了警察的電話,我翻出他的電話號碼來,正要發短信,忽然,手機一陣震動,我先收到警察的短信了。

我心想,這可是心有靈犀啊,我打開一看,上面寫著:

許由同學,撞你的人已經身亡了。對方在逃走的過程中,撞到了橋墩,死在了車裡。有時間來局裡一下,咱們把案子銷了。

我心裡一激靈:「這傢伙死了?那我現在看見的是誰?」

我頓時覺得全身發冷。趁著那客人沒注意,我偷眼向他看去。

哎呦,這傢伙哪有後腦勺?這腦袋根本已經是片狀的了,剛才我從正面看,沒看出來什麼,這時候仔細一瞅,根本就是扁的。

我頓時全身發涼:「完了,這裡也有鬼。不行,我得趁著他沒發現,趕快走。」

我剛剛這樣想著,忽然,頭頂上又傳來了那個沙啞餓聲音:「小夥子,怎麼不吃了?我的飯不好吃嗎?」

我唯唯諾諾:「好吃,好吃,我吃飽了……」

沒想到,老闆來了句:「浪費糧食可不對,今天吃不完,可是不能走。」

我一聽這話,心裡一驚:「吃不完不讓走?」我的心裡頓時懷疑起來。

剛才一陣猛跑,沒有來得及看這個夜市,這時候偷眼看去,我越來越覺得這裡有問題。

這裡只有十來個擺攤的小販,兩三個閒逛的顧客,顯得冷冷清清的。而且無論是小販還是顧客,誰也不說話,只是安靜的呆在那裡。

也就是這時候,我發現昏黃的路燈下,老闆連個影子都沒有,輕飄飄的,繞著自己的攤位轉來轉去。

我心裡咯噔一下,頭皮嚇得一陣陣發緊,偏偏這時候那傷口又疼又麻,可是就算借我幾個膽子我也不敢伸手去摸,我整個人坐在馬紮上一動不敢動,實際上嚇得身子都麻了,根本動彈不得。我的腦子一陣陣發暈,我心跳的很快:「老闆也是鬼?」

我本人也是受過大學教育的,唯物論辯證法也學了不少,如果擱到大白天,我肯定嗤之以鼻,但是現在身臨其境,更何況之前的幾個小時我已經遇見了好幾次髒東西。現在,我不由得有點心驚膽戰了。

我不敢有太大的動作,緊咬住下嘴唇,哆哆嗦嗦坐在馬紮上,我偷眼觀察,想找個人求助,可是我又失望了,無論是小販還是顧客,他們無一例外陰森森的,滿身鬼氣。

好巧不巧,我打了個飽嗝,一陣詭異又熟悉的氣味從胃裡泛上來。我忽然想起來了,這味道……根本就是燒紙錢味。

白花花的大米,冒著油的雞腿,這幾樣東西一聯想,我心裡一陣發涼:「剛才,我該不會是吃了墳頭上的供飯吧。」

我試探著把筷子伸到碗裡面,慢慢的攪動,心裡默默的念著:「沒錢,沒錢,沒錢……」然而事與願違,筷子觸到了什麼東西,我一顆心冰涼冰涼,把大米飯翻開,只見碗底放著幾個硬幣。

完了,我一下攤在馬紮上。是供飯無疑了。這個地方的風俗,墳頭的供飯會放上硬幣,祈求死去的人保佑,多多發財。

剛來這裡上大學那會,我聽說這地方有這麼個放硬幣的風俗,還開玩笑說,以後混不下去了,就去墳頭上偷錢花。沒想到一語成讖,這錢還真讓我見著了。

我全身冰涼,像是被人澆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腳。此地不宜久留,我得跑,我得趕快跑。

趁老闆沒有注意,我彎著腰一步步向後退。腳下不知道有什麼東西,踩上去咯吱咯吱的,每一聲都能讓我的心臟一顫,幸好,這些細微的聲音沒有驚動那些人。

我心裡又是緊張又是竊喜,眼看與他們拉開了距離。正在這時候,兜裡的手機響了。

手機鈴聲在這種寂靜的地方簡直算得上是驚天動地。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手忙腳亂伸到兜裡,胡亂摁了兩下,手機安靜下來了。

然而,等我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他們都在看著我。

老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我面前了,他的臉藏在陰影裡,陰沉著說:「小兄弟,你還沒給錢呢。去哪?」

我兩腿打擺子,支吾了兩聲,忽然一陣尖叫,掉頭就跑。

這一跑當真是玩命了,我只聽見耳邊風聲嗚嗚,呼聲叫聲,始終在我身後響著。

我想逃回學校,可是那片燈光像是活了一樣,忽左忽右,我怎麼也跑不過去。我漸漸的兩腿發麻,速度眼看慢了下來。

這時候,我感覺一陣涼氣從我背後蔓延上來,伴隨著老闆含糊不清的聲音:「吃了我的飯,就這麼走了?」

我欲哭無淚,嘴裡一個勁地念叨:「觀音菩薩,上帝保佑,無量天尊……」

我人已經虛脫了,兩條腿像是麵條一樣軟軟的。但是我不敢停下來,我要跑,我要不停的向前跑。

忽然,我感覺一隻大手拽住我的衣領,一下把我提起來了。我本來就沒有力氣,再被這樣一嚇,頓時全身癱軟,軟綿綿的掛在地上,雖然沒有當場暈倒,但是也開始向下面出溜了。

這時候,我感覺有個聲音在我耳邊喊:「同學,你幹嘛呢?在校門口轉什麼轉?」

我聽這聲音有點耳熟,勉強掙了睜眼,看見我面前站著兩個保安,正是我們學校的。

我向後扭了扭頭,那些群魔亂舞的孤魂野鬼已經不見了。

我真是要喜極而泣了,一個勁的抱拳作揖,連連道謝。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0:16:41

第三章 宗教班

兩個保安又是奇怪又是擔心的看著我:「你沒事吧?剛才看見你一直在校門口轉圈,從東頭跑到西頭。我還以為有不法分子踩點呢。」

這時候我大概也緩過來了,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對兩個保安說:「二位大哥,今天謝謝你們了。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頭,這是我的名片。」

兩個保安本來滿心歡喜,以為我是什麼龍遊淺水,虎落平陽的大人物。結果接過名片看了看,頓時失望道:「原來你是賣保險的啊?」

我和保安道了別,開始一步步的向學校走過去。

恰好就在這時候,手機又響了。

我低頭看了一眼通話人,上面赫然顯示兩個字:「野鬼。」

我看見這個名字,心裡突突的跳。

野鬼不是鬼,是我舍友的外號。他本名叫李小星,長得很瘦小,膽子也不大,偏偏經常做噩夢,睡醒了就給我們講,每次夢到的鬼都不一樣,吊死的,淹死的,燒死的……如果統計一下,可以寫一本鬼怪大全了。

現在快要畢業了,其餘的人都離開學校,各奔東西。只有我們倆,還呆在宿舍裡面。

我把電話放到耳朵邊上,不叫他的外號,直接叫他的本名,有意避開鬼字:「李小星,怎麼了?」

李小星的聲音很緊張:「許由,你什麼時候出院啊,我自己呆在宿舍裡要嚇死了。剛才打你電話,你怎麼給我掛了?」

我一聽這個就來氣:「剛才就是因為你的電話,我差點死在路上。我提前出院了,你等一會吧,幾分鐘之後就回宿舍了。」

這時候已經很晚了,校園裡亮著路燈。但是仍然黑乎乎的,畢竟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太多了。

那些龐大的教學樓,宿舍樓,行政樓,像是身材臃腫的怪物,簇擁在校園裡,從上到下壓下來,把我籠罩在它們巨大的陰影中,我覺得心裡有些憋悶。

我還沒走到宿舍樓前,離得老遠就聽見宿管阿姨正大著嗓門罵人。

隔著玻璃門,我看見宿管穿著睡衣拖鞋,頭髮蓬鬆,兩手叉腰,正在一句一罵的訓學生。

而被她訓的,正是我的室友李小星。李小星滿臉賠笑:「阿姨,您就通融一下吧,我知道現在已經封樓了,可是我那同學今天剛剛出院……」

我站在玻璃門外,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如果不是我,李小星今天也不會被人這麼訓。我站在門外大口的呼吸,心裡憋了一肚子火。

過了幾分鐘,宿管罵罵咧咧把門打開了。

我一瘸一拐的走進去,身子把玻璃門撞得咣當響。一邊走一邊說:「一個看門的,有什麼可神氣的。」

宿管勃然大怒,揪住我的衣服想把我拽出去:「你怎麼說話呢?不想進這個門就給我滾。」

李小星連拉帶勸,總算把我們兩個拉開,扶著我上樓了。

回到宿舍我一下躺在床上,長歎了一口氣:「這一天,可真是累死我了。」

李小星躺在我對面,殷勤的說:「許由,你怎麼提前出院了?出院了好,我自己呆在宿舍裡面快嚇死了。不能閉眼,一閉眼就做噩夢……」

我擺擺手:「你讓我消停點行不行?我剛出院,身子虛得很,我先睡一覺,睡醒了,給你講一件比夢還要可怕的事。」

我脫了衣服,把手機從褲兜裡掏出來。這時候,我忽然發覺,褲兜裡面不止有手機,還有一張紙。

我摁亮手機,借著燈光照了照,發現這張紙根本就是一張紙錢。

我看見這紙錢花花綠綠躺在我兜裡,身子一哆嗦,猛地把它扔到地上了。我腦門上冷汗虛汗一塊流下來了。

這時候,對面李小星的聲音忽然陰沉起來了,對我說道:「許由,什麼可怕的事?是不是遇見鬼了?」

我聽這聲音有點不對勁,不由自主的歪了歪頭去看他。

這時候,我看見李小星盤腿坐在床上,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嘴裡不斷地重複著:「是不是遇見鬼了,是不是遇見鬼了?」

走廊裡的燈光打在床上,李小星的頭正好隱藏在陰影裡。我看不清楚他的面貌,只能聽見這陰沉的聲音。

我咽了口吐沫,有點緊張:「你怎麼知道?」

李小星古怪的笑了一聲:「嘿嘿,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了。」

一邊說著,他從床上走下來,一步步來到我面前,輕聲說:「欠了鬼的錢,可是要遭報應的。」

我全身大震,脊背貼在牆上,涼冰冰的。我緊張的問他:「你……你什麼意思?小星,你該不會是被鬼迷住了吧?」

借著走廊的光,我看見李小星的臉色陰晴不定,慢慢變得很陌生,隨即,他兇狠的說了句:「什麼意思?我來要賬!」

然後,兩隻手就朝我伸了過來。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被他撲倒在床上。

我本來身子就虛,被他古怪的表情嚇得夠嗆,膽氣先弱了幾分。所以,這小子把我按住,我掙扎了兩下,居然掙扎不起來。

然後,我感覺腰間一麻,緊接著一片冰涼,很快,這股涼氣開始向全身擴散,所到之處,我的身體就不聽使喚了。

我急得冒了一腦袋汗,這時候也顧不得別的了,求生的本能讓我把手從身下抽出來,然後一下卡在他的脖子上。

李小星畢竟瘦小,被我卡住之後,根本掙脫不開。嘴裡發出嘶啞的叫聲,開始的時候是怒吼,後來是陰慘慘的笑聲,再之後,變成了哀求:「許由,你幹嘛啊,我是李小星,許由,你要幹嘛?」

李小星喊了幾聲,我忽然身子一震。全身冰涼的感覺頓時消失了。

這時候我發現,李小星好端端的躺在自己床上。而我正騎在他身上,兩手使勁掐著他的脖子。

我連忙把手抽回來,問道:「怎麼回事?」

李小星劇烈的咳嗽了兩聲,然後大口大口的喘氣,聲音都帶著哆嗦:「許由,你怎麼了?好端端的掐我幹嘛?」

我坐回到自己床上,疑惑的問道:「剛才怎麼回事?」

李小星也詫異了:「我還想問你呢。我跟你說話說到一半你就睡著了,我剛要睡覺,你上來就掐住我的脖子了。」

我搖搖頭:「不對,我看見的不是這麼回事。我看見你來殺我,然後我才反抗……」

我把剛才的事講了一遍。一時間,宿舍裡面很安靜,我們兩個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李小星試探著說:「許由,你最近是不是遇見什麼事了?我看你這情況,像是沾上髒東西了。」

我點了點頭,把回學校時候遇見鬼夜市的事說了。

李小星嚇得夠嗆,連連催促我:「許由,這事麻煩了,鬼的飯你也敢吃……」

李小星還沒有說完。忽然有人砰砰砰的敲門。

這敲門聲突如其來,把我嚇了一跳,我對李曉星說:「你去開門。」

李小星詫異的問:「開門幹嘛?」

我看著他:「有人敲門啊,不開嗎?」

李小星忽然把被子裹在身上,縮在牆角:「許由,你別嚇唬我啊,哪有人敲門?」

正在這時候,砰砰砰的敲門聲又響起來了。我指著宿舍門問:「你還是沒聽見?」

李小星面色蒼白的點了點頭:「沒聽見。」

我把心一橫:「不就是五塊錢嗎?老子吃了你一碗飯,你還能殺了我不成?」隨即,我用力一拽門。

敲門聲戛然而止,可是門外什麼人也沒有。只有昏黃的電燈照著走廊。

不可能是有人惡作劇,正常人逃不了這麼快。我正站在門口胡思亂想。身後李小星岔了聲的喊了一嗓子:「許由。」

這一聲嚇得我一哆嗦,我連忙轉過身來,問他:「怎麼了?」

李小星哆哆嗦嗦指著窗戶:「你看。」

宿舍門打開之後,走廊的燈光照進來,我明明白白看見窗戶上一個血手印。

我轉過身來,問李小星:「誰幹的?」

李小星連連搖頭,看樣子都要哭了。

正在這時候,宿舍門咣當一聲,關上了。整個宿舍頓時黑下來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心想:「不好,事情要遭。」

剛剛想到這裡,宿舍裡面莫名其妙出現一股風。刮得書本紙片滿天飛。那些紙洋洋灑灑的飛上去,又紛紛揚揚的落下來,像極了上墳的時候,揚起來的紙錢。

我目瞪口呆看著屋子裡面的紙片,嚇得腿都軟了。

李小星從床上爬下來,直接摔在地上,然後連滾帶爬,抓住我的衣服,聲嘶力竭的喊:「許由。」

我本來就嚇得夠嗆,聽了他這麼一嗓子,一顆心都嚇得發抖了。

李小星抓著我的衣服爬起來,緊張的說:「許由,咱們看不見鬼。」

我一步步倒退,靠在門上,一手握著門把手,正要打算逃跑。李小星這句話雖然聽在耳朵裡,但是腦子裡根本反應不過來。

我盯著滿屋飛舞的紙片說道:「看不見都把咱們嚇成這樣,要是看得見,還不得嚇死了?」

李小星緊張的說:「許由,我不是說這個,我的意思是說,咱們看不見鬼,剛才你開門的時候,有可能把他們放進來了。咱們不知道。」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0:19:42

第四章 有緣人

我一聽這個,心裡也是一激靈。

然後和他對視了一眼,冷不丁一聲呐喊,開門逃了出去。

屋子裡的紙片像是活了一樣,飛舞著,跟在我們兩個身後,紛紛揚揚的飄了一樓道。

這一晚上可把我們兩個嚇壞了,我們挨個砸門,在樓裡大喊大叫。但是其餘的宿舍像是睡死了一樣,誰也不開門。

李小星帶著哭腔,拉著我往樓下跑:「許由,別砸了,沒用,那些鬼肯定用了什麼辦法,其餘的宿舍聽不見咱們砸門。咱們還是往宿舍外面跑吧。」

我們跑到大廳,大門關著。李小星開始叫宿管,但是宿管也沒有動靜。

我攔住他:「別叫了,就算把她叫醒了也不一定給咱們開門。別忘了,進門的時候我和她吵了一架。」

李小星急的跺腳:「這可怎麼辦啊。」

我指了指玻璃門:「直接砸。」

李小星一向膽小,擔心的說:「咱們這麼幹,學校會不會開除我們?」

我指了指身後飄過來的紙片:「你要畢業證還是要命?」

李小星咬了咬牙,我們兩個開始你一腳我一腳的踹那扇玻璃門。

沒想到,這玻璃門堅固異常,我的腳都疼了,這扇門居然連個裂縫都沒有。

這時候我感覺一陣陰風襲來,大把大把碎紙開始包圍我們兩個。

我大喊了一聲,隨手抓起大廳裡的一把椅子,用力砸在玻璃門上。咣當一聲巨響,椅子碎了,稀裡嘩啦落了一地碎木頭,而玻璃門仍然完好無恙。

我大罵:「麻痹的,門不可貌相啊。」

這時候,李小星帶著哭腔說:「許由,咱倆要完蛋了。」

這時候我發現,我們身子周圍全是碎紙了,而且,那些碎紙仍然從樓道裡面源源不斷的飛出來,看樣子,像是打算把我們活埋在這裡。

我們兩個縮在牆角,漸漸地,這裡有些氣悶。

李小星捶牆大哭,嘴裡像是念咒一樣不停地重複:「怎麼辦,怎麼辦。我還沒娶媳婦呢。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

我聽得心煩,一腳踹在他腿上:「你能不能消停點?在這嘟嘟囔囔,念經呢?」

一句話倒提醒了我們兩個。李小星興奮地喊:「對啊,念經,念經能驅鬼啊。」

我歎了口氣:「我不會念,你會嗎?」

李小星亢奮的喊:「我不會,但是你別忘了,咱們學校有幾個宗教班,他們的宿舍就在頂樓。」

我一聽這個,心裡燃起一絲希望。

剛入學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們學校有宗教班。畢竟是比較牛逼的綜合性大學,有一批老教授對宗教典籍研究很深入,所以開了宗教班,來這裡進修的不是和尚就是道士,這些人出去之後,一般都當了住持之類。平時在食堂買飯的時候,有時候也會看見一兩個穿著僧袍的僧人。

想到這裡,我不再猶豫,拖著李小星就沖進紙片堆裡去了。

那裡面鬼哭狼嚎,分不清東南西北。我被陰風刮得根本睜不開眼睛。只覺得紙片像是刀子一樣割在身上。全身無處不疼。

我低著頭,抿著嘴,一隻手拖著李小星,一隻手護住頭臉,一步步的向前面跑。

這裡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跟頭。我們兩個摸索著拐彎,摸索著上臺階。

終於,當我邁上最後一級臺階的時候,那陣風忽然猛地消失了。

我嘗試著睜開眼,發現我已經站在頂樓了。那些紙片在樓梯口來回飛舞,始終不敢上來。

我和李小星都長舒了一口氣,一下攤到在地上,歎道:「到底是修行人在的地方,這些小鬼,嘿嘿,也就嚇唬嚇唬咱們兩個吧,碰見硬茬,還不是照樣慫了?」

千不該,萬不該,我們兩個不應該擋著鬼的面說這種話。這話無異於火上澆油,馬上把他們激怒了,只見狂風乍起,帶著呼嘯聲,猛地就躥了上來。

我和李小星嚇得哇哇大叫,連滾帶爬的在樓道裡逃竄。這時候慌不擇路,抬頭看見一間宿舍,上面貼著「宗教班」的牌子。也顧不得敲門了,我們兩個喊了一聲:「一,二,三。」

隨後,咣當一聲,宿舍門被我們兩個撞開了。

我們兩個進了宿舍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門關上,然後用脊背死死頂住,大口大口的喘氣。

這裡果然是宗教班,宿舍已經斷電了,他們的桌子上點著蠟燭,一群光頭和尚正圍著蠟燭念經。

他們顯然被我和李小星嚇著了。紛紛回過頭來,緊張地問:「同學,你們幹嘛?」

李小星回答的驢唇不對馬嘴:「不應該叫施主嗎?」

我喘了兩口,對那些和尚說道:「大師,救命。」然後,身子靠著門慢慢的滑到地上了。

我的身子太虛了,剛才靠求生的意志支撐著,而現在,實在堅持不住了。

那些和尚把我攙起來,問道:「怎麼回事?」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外面響起來砰砰砰一陣砸門聲。聲音不算很大,但是很密集,像是鼓點一樣,絡繹不絕。

那些和尚顯然都聽到了,詫異的走過去,打算開門。

李小星死死把門頂住,大喊:「不能開,外面有鬼。」

那些和尚嚇了一跳,居然驚慌失措的說:「有鬼?」

接下來,我們幾個人找來桌子椅子把門頂住,然後一群和尚圍著我們兩個問東問西。

我把今天的經過說了一遍。

那些和尚紛紛說:「同學,你可太大意了,你剛剛從醫院出來,身子虛,這時候陽氣不旺,就容易見鬼。還有啊,別人的供飯怎麼能隨便吃呢?那些孤魂野鬼,好端端的會把供飯給你嗎?你們俗家人不是經常說那麼一句話嗎?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我著急的央求那些和尚說:「大師們,咱們就別說沒用的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們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和尚面面相覷:「我們也不會捉鬼啊?我們在學校是學習佛家典籍,有了進修證明好去廟裡當住持……」

李小星急了:「你們怎麼不會捉鬼呢?法海,觀音菩薩,如來佛祖,不都是和尚嗎?」

和尚連連合十:「阿彌陀佛,我們幾個根基尚淺,天資魯鈍,連佛經還沒有鑽研透徹,怎麼有能耐對付鬼怪呢?」

這句話說出來,我和李小星的心都涼了。

而門外的鬼像是也聽到了這話似得,開始更加劇烈的撞門。幾秒鐘之後,不僅僅是門,連窗戶都開始晃動了。

這時候,那些和尚也著急了,紛紛看向一個老成持重的光頭:「宿舍長,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啊?」

我真沒想到這些和尚這麼入鄉隨俗,在大學裡面學習也就算了,居然也有宿舍長。

真不知道他們宗教班有沒有團委,有沒有黨代表。不過現在生死關頭,實在沒有心情問這些了。

宿舍長考慮了幾秒鐘,大聲吩咐道:「老二,老三,你們去門口念金剛經。老四老五,你們去窗邊念心經。老六,去給對面宿舍發短信,讓他們想辦法趕過來,助我們一臂之力。」

我看宿舍長說的鄭重,連忙問道:「對面宿舍住著什麼人物?好像挺厲害。」

宿舍長面如止水的說道:「對面是道士班。」

幾分鐘之後,老六說道:「聯繫好了,十秒鐘之後到。」

氣氛緊張到了頂點,宿舍裡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只有宿舍長數著秒表倒計時:「五,四,三,二,一,開門!」

站在門口的老二和老三猛地把門拉開了。隨後,一大群人沖了進來。宿舍門又被咣當一聲關上了。

李小星緊張的望著屋門:「大師們,你們剛才開門的時候,有沒有把鬼放進來?」

那些道士顯然來的匆忙,有幾個甚至只穿著內褲,顯然是剛剛從被窩裡爬出來的。

這些人聽見李小星這麼問,主動讓出來了一條路,露出一個很瘦小的道士來。

瘦道士從懷裡掏出來一個羅盤,看了看,說:「這裡這麼多修道之人,雖然都不會捉鬼,但是這些鬼也不敢進來。不然的話,一扇門擋不住他們。」

一個光膀子的道士指著那瘦道士說:「這小子是我們班的倒數第一,正常的典籍教義他不好好學,每次考試都掛科,心思全在研究這些旁門左道上了。這整棟樓,可能也就他懂一點捉鬼的知識了。」

那瘦道士連連擺手:「師兄,你別諷刺我了,我哪懂捉鬼?上次讓一個水鬼纏上,差點死了。」

我一聽這話,連忙問:「大師,連你也不會捉鬼?」

瘦道士點了點頭:「我們這些和尚道士,今晚上可以保你們兩個的平安,但是不能每天守著你們。那些鬼已經跟上你了,只要我們不在,他們就有可能下手。」

我額頭冒汗,急的團團轉:「這可怎麼辦啊,我不就吃了一碗飯嗎?至於這樣嗎?」

瘦道士歎了口氣:「可能那些鬼覺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樣吧,你明天買點紙錢,燒給他們試試。」

我點點頭,垂頭喪氣的說:「也只好這樣了。」

我們幾個在宿舍裡又是說話又是念經,一直鬧騰到後半夜。

外面的敲門聲漸漸地消失了。但是我和李小星都不敢離開,乾脆和那些和尚擠在一張床上,湊合著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那些和尚道士去上課了。李小星睡眼朦朧,躺在床上起不來,而我卻再也睡不著了,我向他借了點錢,打算去昨天鬼市那裡燒紙。

反正現在有錢了,我出門打了一輛車,關上車門,說道:「去最近的紙紮店。」

司機滿面春光,隨口說道:「怎麼?家裡死了人了?」

我心情整不好,一聽這個,頓時火了:「你們家才死人了,大早上的怎麼說話呢?」

沒想到這司機是個愛抬杠的,居然給我頂回來:「沒死人去紙紮店幹嘛?不過年不過節的。」

我氣呼呼的說:「我給你燒。」

這一大早上,我和司機硬是吵了一路。我嚷嚷著要把他的車牌號記下來投訴,司機則威脅我,要不是趕著拉活兒,非得揍我不可。

正吵著,我一扭頭,看見派出所就在旁邊,我想起來昨晚上的事,於是一連聲嚷嚷著要下車。

我走到公安局,找到當初找我辦案的那位姓張的警察,說明了來意。

警察有點為難:「那犯人的屍體已經讓家屬領走了,再說了,你非要看屍體幹嘛?難不成我還騙你?人真的死了。」

我撓撓頭:「我怎麼也跟這件案子有關,就是想瞭解點情況。」

警察想了想,從抽屜裡拿出幾張照片來:「這是現場照片,你看看,是不是撞你的那個人?」

我拿出照片看了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照片中,那輛車的車頭已經撞癟了,而通緝犯的頭就夾在這中間,完完全全的壓扁了。

剩餘的幾張照片更證實了我的想法,昨晚上我看見的,的確是這人的鬼魂。

我失魂落魄的向警察道了別,正要走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說:「老張,我剛才看了看那搶劫犯的驗屍報告,致命傷沒問題,車禍把腦袋撞癟了。但是這屍斑有點不對勁啊,好像死之前就有了。」

我回頭看了看那照片,只見搶劫犯光著上身,胸口上面稀稀落落長著幾塊癍,看起來很是噁心。

警察看了看照片,扔在檔案袋裡說:「這個和案子沒什麼關係嘛,也許是這小子身上長瘡,沒必要大驚小怪的。」

我歎了口氣,慢慢的從派出所走了出來。這時候,我看見路邊上有個賣豆腐腦的早點攤,我想起來還沒有吃早飯,於是走過去,對老闆說:「兩根油條,一碗豆腐腦。」

我正在攤前吃著早飯,忽然一張紅色的紙片,晃晃悠悠,從半空中飄到了我的身上。

我一把將紙片抓在手裡,定睛一看:「哎呦,是一張百元大鈔。」

有句話叫見錢眼開,這話說得沒錯,我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我的心砰砰跳,最近正愁生活費呢。

我四處張望了一下,如果沒有人盯著我,這錢我就揣起來了。

沒想到,我抬頭這麼一看,徹底驚呆了。大馬路上,洋洋灑灑全是錢,一百的,五十的,花花綠綠。從半空中飄下來。

錢,真的是大風刮來的?

我整個人都要窒息了。馬上撲到大馬路上,豆腐腦的小攤差點讓我撞倒了。

我蹲在地上,瘋狂的撿錢:「一百,一百,一百……」

正在撿著,一個人拉住我,聲音焦急的說道:「小兄弟,你這是幹嘛?死人的錢你也敢拿?」

這話嚇了我一跳,我抬頭,看見豆腐腦老闆正在抓著我的胳膊,一臉焦急的看著我。

我再看看我手裡抓著的,分明是一把一把的紙錢。

我心裡一驚,連忙把紙錢扔在地上。

也就是這時候,我才注意到,有一支出殯的隊伍正好經過,隊伍裡面,有個人正把一疊一疊的紙錢扔在天上,又落下來……

我心裡又是驚懼又是尷尬,向老闆解釋道:「現在這紙錢,印的越來越像是真錢了。」

老闆含含糊糊的點點頭:「是啊,是啊。」

我重新坐到座位上,眼前的一碗豆腐腦越吃越不是滋味:「今天這事不對勁,我就是再糊塗,也不能把紙錢當成鈔票啊。」

我正在想著,忽然傳來撕心裂肺的一陣哭聲。

我扭頭看了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抱著一張照片,哭得正慘。而那照片,分明是撞我的搶劫犯。

我心裡咯噔一下,今天是搶劫犯出殯?

這時候,豆腐腦老闆悄悄指著老太太對我說:「我們這的陳婆。哎,老婆子這輩子過得太苦了,只有一個兒子,本來老老實實地,不知道怎麼的當了搶劫犯。現在又死了,白髮人送黑髮人。你說說,多慘。」

我茫然的點點頭:「是很慘,是很慘。」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0:27:43

第五章 鬼市

今天這頓飯我吃的很難受,一早上都在心神恍惚,匆匆付了帳,向老闆問了問路,就向紙紮店走去了。

紙紮店裡冷冷清清的,沒有客人喜歡在這裡逗留。我進去的時候,一個幹乾巴巴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椅子上看電視。

我撓了撓頭,對這女人說:「我買紙錢。」

女人抬起眼來,瞥了我一眼,然後抬起下巴,指了指門口一堆堆的紙錢:「自己挑。」

我低頭一排排的看過去,這些紙錢分兩種,一種印製精良,仿照人民幣的式樣和面值,不是五十就是一百。另一種印製粗糙,但是面值比較大,動不動就上億。

我是學經濟的,對貨幣尤為敏感,略一思索,就選擇了印製精良的,別看面額小,這絕對屬￿硬通貨,匯率高,一塊錢等與別人幾百萬。

我挑了幾捆紙錢,遞給那女人,結帳。

女人找了個黑塑料袋,把紙錢一遝一遝往裡面裝,一邊裝一邊數。

在她數錢的時候,我開始不由自主的在店裡張望。這店本來就不大,更何況堆滿了紙錢,花圈,紙人紙馬,所以更顯得狹小。而就在這麼狹小的地方,我看到最裡面擺著一張桌子,上面放著香案,供奉的既不是財神爺,也不是閻王爺。而是一個紙人,描眉畫眼,憨態可掬。尤其是一雙眼睛尤為傳神,栩栩如生,像是在看著我似得。

我正盯著那紙人出神,那女人把塑料袋放在我面前:「好了,十塊錢。」

我從兜裡掏出十塊錢來,匆匆結帳,走了。

這時候,已經是半上午了,大太陽在頭頂掛著,曬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很是有安全感。我提著一袋紙錢,慢慢的尋到了昨晚上撞見鬼的那條街。

市區禁止燒紙錢,這個規定我早就知道。但是這條路不同,根本沒有什麼行人,於是我放心大膽的把紙錢拿出來,用打火機點著了,一遝一遝的燒。

相信每個人小時候都有玩火的經歷,跳躍的火苗在童年裡絕對是個好玩的東西。可是現在,這些活躍在紙錢上的火光讓我心裡有些惴惴不安。

那些紙錢被燒得焦黑,上面的人像漸漸扭曲,變形。原來的慈眉善目,變得有些猙獰。

然後,很突然的,火滅了。一遝紙錢並沒有燃盡,那些人頭保持了猙獰的樣子。一張張擺在我面前。

大白天,我身上冒了一層冷汗:「這該不會是暗示什麼吧?」

我不敢怠慢,拿著打火機重新點。

紙錢燒了十幾秒,很快又滅掉了,前前後後,我點了二十來次。到最後我越想越氣,大罵那賣紙錢的是個奸商。

好容易紙錢全部燒完,我看了看一地的紙灰,迅速的離開這裡了。

無債一身輕,我長舒了一口氣,急匆匆向學校走去。

等我回到宿舍的時候,看見昨晚上一番折騰,淩亂不堪的宿舍已經被收拾的整整齊齊了。

李小星領著一個和尚,一個道士,正在宿舍裡面念經。這道士我認識,就是昨晚上拿著羅盤抓鬼的瘦道士,而和尚也比較面熟,總之肯定是宗教班的。

李小星見我回來了,指著兩個出家人對我說:「我請兩位大師來咱們這念念咒,驅驅邪。」

我點點頭,坐在床上。

幾分鐘的工夫,這一僧一道就完工了。

那和尚囑咐我們兩個:「我們佛家心經,有一句‘般若波羅密多’,這是驅邪的法咒,你們沒事的時候可以多念念。」

旁邊的瘦道士不幹了,說道:「同學,最厲害的當然是我們道家的‘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你們聽我的,沒錯,不用理什麼大菠蘿。」

和尚微微一笑,也不和他爭辯,向我們說了兩句話,就走了。

瘦道士問我:「紙錢燒了嗎?」

我點點頭:「燒了,這下應該沒事了吧?我打算洗個澡,驅驅邪。」

瘦道士點點頭,轉身和李小星攀談起來了。我剛剛打算換一件衣服,李小星忽然指著我的胸口說:「許由,你身上怎麼了?」

我不明所以的低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屍癍,我身上長屍癍了。」

這個癍很熟悉,分明是之前在公安局見到過的,搶劫犯的驗屍照片上,差不多的位置,一模一樣的癍點。頓時,我覺得天都要塌了。

我坐在床上,靜靜的思索:「到底是怎麼回事?哪一步出錯了?」

旁邊瘦道士小聲的嘀咕了一句:「這個癍好熟悉,在哪見過呢?」

我也下意識地接了一句:「搶劫犯的身上。」

瘦道士忽然轉身出門,撂下一句:「你們等等,我去查查。」

我現在的腦子裡面一片混亂,這句話聽到耳朵裡面,只抓住了一個片段:「去查查,去查查。」

我蹭的一下站起來,對李小星說:「你等著,我去查查。」

然後我飛奔出去了。

我要去找那個陳婆,既然她是搶劫犯的媽,她一定清楚自己兒子的事。

然而,等我趕到公安局門口的時候,發現賣豆腐腦的老闆早就已經不在了。

我站在路邊,挨個把行人攔下來問:「你知道陳婆嗎?她兒子今天出殯那個。」

這樣問了幾十個人,總算有個人點了點頭。他指了一個方向:「那老婆子在這附近租了個房子,你去找吧,最窮最破的就是他們家。」

我按照這人說的方向走過去,一路上又問了幾個人,總算找到陳婆家。

這家果然很窮,如果不是七扭八拐的找到這裡來,我還真不相信,一個大城市裡面居然有這種破房子。

兩扇門上貼著白色挽聯,看來,陳婆果然是住在這裡了。

我敲了敲門,沒有人答應。我忽然想起來:「陳婆的兒子出殯,她應該還沒有回來。」

我只好找了兩塊殘磚,坐在上面等。這一等就是一下午。一直到天擦黑的時候,終於有個老婆子,顫顫巍巍從外面走過來了。

她一看見我,臉上的悲傷瞬間變成憤怒:「我兒子已經死了,你們還想怎麼樣?來來來,接著把我抓到公安局審我,我讓你抓……」

陳婆一邊說著,一邊沖過來,彎著腰,用腦袋撞我的肚子。

這老婆子,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過,我還沒想好對策呢,她的腦袋已經撞在我的肚子上了。

我疼得淚眼都要下來了,不由自主的彎下腰去。老婆子仍然不肯放手,兩手抱著我的腰,一副魚死網破的意思,用腦袋使勁把我抵在牆上。

我無計可施,只能連連高喊:「我不是公安局的,我是來看望您老人家的。」

喊了幾聲之後,陳婆估計也累了,向後退了幾步,狐疑的看著我:「弄死來看我的?」

我腦筋轉的飛快,馬上換了一副悲傷的神情:「實際上,我是來看您兒子的。」

一說到兒子,陳婆臉上的怒意消失殆盡,她的嘴唇抖了兩抖,帶著哭腔說道:「我們家小二啊,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

一邊哭著,一邊把房門打開了,把我讓了進去。

我默默地跟在老太太後面,腦子裡飛快的搜集關於通緝犯的知識,然後試探著說:「小二平時老老實實的,怎麼會突然去搶劫呢?是不是有人陷害他?」

陳婆搖搖頭:「沒有人陷害他,是他自己去的,我知道,哎,這孩子啊。」

陳婆一邊讓我坐下,一邊給我倒了一碗水,慢慢的說:「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前兩年,把他送到一個技校學修車,這技校的老師不錯,還捎帶著教他開車……」

我腦子裡飛快的閃過一句話:「學開車,免費學駕駛,試學一月……」

我搖了搖頭,把思緒拉回來,繼續聽陳婆哭哭啼啼的說:「本來打算讓他跑跑運輸,掙點錢,沒想到,後來他就病了。」

我撓撓頭:「病了?」

陳婆點點頭:「他胸口上長了瘡,三五個,有銅錢那麼大。」

一聽這話,我心中一震,不由得把上衣撩起來,指著胸口說:「是不是這種瘡?」

陳婆看了看我,臉色大變:「沒錯,沒錯,就是這種瘡。哎,為了看這個病,家裡的錢都花光了,小二怕死啊,就去搶劫……」

我攔住她:「他為什麼長這種瘡啊?醫院怎麼說?他自己怎麼說?」

陳婆搖搖頭:「沒人知道為什麼長這種瘡,好端端的。哎?我想起來了,他長瘡的前一天,忽然慌慌張張跑回家來了,說是遇見鬼了。」

我嚇了一跳:「遇見鬼了?」

陳婆點點頭:「他告訴我說,在外面夜市上吃了一碗飯。那些擺攤的小販都是鬼。然後,半夜裡他就病了,發燒,說胡話,第二天,我看見他身上長了瘡。」

陳婆還在絮絮叨叨,而我已經癱倒在椅子上了:「沒錯,一切都因為那個鬼市。我也去過鬼市,我身上也長癍了。」

正在這時候,我兜裡的手機響了。是李曉星打來了。

我接了,問道:「怎麼了?」

李小星在那頭說道:「許由,查出來了,你身上的癍,叫銅錢癍。」

我神色一變,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銅錢癍?」

李小星嗯了一聲:「瘦道士說,相傳有的鬼會故意化裝成小販,騙人把鬼飯吃下去,吃了鬼飯的人,身上會長銅錢癍,七日必死,而且死了的人不能投胎,除非找到另一個身上有癍的替死鬼……」

這消息絕對是個晴天霹靂,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李小星掛了電話,我歎了口氣,一扭頭,發現陳婆的腦袋距離我極近,好像在聽我的電話。

我嚇了一跳,連忙退開一步。

陳婆臉上淚痕猶在,但是咧了咧嘴,笑眯眯的說:「小夥子,你剛才說啥癍?」

我看她的模樣,有點害怕,連忙擺了擺手:「沒什麼,沒什麼,我先走了,過兩天再來看您。」

然後,我一溜煙逃跑了。

現在是大晚上,陳婆住的又偏僻。我一路上瘋狂的逃竄,生怕遇見什麼髒東西。

等我終於逃到大馬路上,看見人來人往的街道,心裡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我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一路風馳電掣,趕到了學校。

我回到宿舍的時候,看見李小星和道士都在等我。

我問瘦道士:「怎麼回事?我這個銅錢癍,真的活不過七天了嗎?」

瘦道士點點頭:「理論上是這樣。」

實際上,我一路上把一切都想得明明白白了,現在重新聽了一遍答案,只感覺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樣,我呆呆的坐在床上,歎了口氣:「死了就死了吧。不過臨死前我得給自己買一份保險。」

我躺在床上,拿被子蒙著頭。

然後,我聽見外面瘦道士猶猶豫豫的聲音:「除非……」

我一躍而起:「除非什麼?」

瘦道士也不太肯定:「我曾經遇見過一位高人,如果你能找到他,沒准能救你一命。」

我一聽這話,馬上興奮的跳起來:「你怎麼不早說?好好好。高人在哪?我馬上去找。大師,你能不能帶我去?」

瘦道士撓了撓頭,有些為難的說:「我?我去不了,我這身子骨還沒有好利索,一個星期沒有出門了。」

我有點詫異:「你病了?」

瘦道士點點頭:「這事,和那位高人也有點關係。」

我一聽和高人有關係,連忙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講講。」

瘦道士想了想,給我們講了一番經歷。

原來,正如瘦道士的師兄所說,瘦道士一直對道術極度癡迷。只是苦於得不到真傳,一直沒有辦法入門。只好東拼西湊,道聽途說的自己摸索。

有一天,瘦道士偶爾聽說了一些招魂的辦法,於是偷偷溜到河邊,自己試驗起來。

那天晚上,天色很陰,河邊的路燈也是壞的。瘦道士雖然不怎麼懂道術,但是畢竟研究了很久,所以憑藉本能,他可以感覺到,這天晚上陰氣很重。

陰氣重,鬼怪出,瘦道士不僅沒有害怕,反而有一點興奮。因為他今天要做的,正是招鬼。

山為陽,水為陰,瘦道士就憑藉這些粗淺的知識,來到河邊,他坐在一棵樹下,在河岸與河水相交接的地方,點上了一隻蠟燭。

河岸為陽,河水為陰。這支蠟燭在陰陽交界之處。火苗在空氣中靜靜的燃燒著,水中也有一個火苗在靜靜的燃燒著。

瘦道士低頭向河水中看去,河水被蠟燭照的明晃晃的,裡面有另一個瘦道士,正在看著他。

漸漸地,河水越來越亮,河裡面的那張臉,也開始慢慢發生變化。瘦道士心裡一陣喜悅,這次要成功了。

這時候,忽然,蠟燭滅了。然而,也就是一瞬間的工夫,那只蠟燭又重新燒起來了。只不過,這一次火苗變得青幽幽的。

瘦道士再向河水中看的時候,水中的一張臉也變得青幽幽的。

這時候,瘦道士有點害怕了,雖然這是他自己的倒影,但是畢竟太詭異了。

瘦道士收拾了收拾東西,打算要走,正在這時候,他忽然發現,那張臉沖岸上笑了笑。

瘦道士頓時嚇了一跳,呆在岸邊,不知如何是好。緊接著,只聽見呼啦一陣水聲,那張臉從水裡面浮上來了。

不光是臉,還有身子。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腥味,腐臭味。

在幾秒鐘之內,水裡面爬上來一個濕淋淋的人,應該是水鬼無疑了。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0:29:44

第六章 紅燈籠

瘦道士有點緊張,又有點興奮,嘗試著和他交流,儘量平和的說:「鬼兄,我們交個朋友怎麼樣?」

水鬼像是動物一樣四腳著地,肚皮貼著河邊的淤泥,一張臉湊在蠟燭旁邊,使勁的嗅著。

這時候瘦道士發現不對勁了,這傢伙如果是水鬼,為什麼會有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正在錯愕的時候,那水鬼咧了咧嘴,像是在冷笑一樣。

瘦道士盯著水鬼的臉,感覺就像是另一個自己在笑。他心裡有些害怕,心想,這個鬼朋友不交也罷,我還是早點走吧。

想到這裡,瘦道士收拾東西站起來,想要邁步的時候,忽然,腳脖子一陣冰涼,一雙濕漉漉的手抓住了他。

瘦道士心裡怕極了,使勁向前掙了掙,一股力量傳過來,一下將他拉倒了。

這時候,瘦道士猛然想起一件事來:「水鬼找替身!」

這個鬼,恐怕是在河裡淹死的人,多少年了,沒有辦法投胎,好容易等到了瘦道士這麼個二愣子。居然在這裡點蠟燭招鬼。不把他拉下去,簡直天理難容了。

想到這裡,瘦道士乾脆撲倒在地上,十個手指亂抓亂撓,使勁在地上爬,希望能從河裡爬出來。

但是水鬼的力量太大了,他根本不是對手。

這時候也是急中生智,瘦道士一把抱住了河邊的大樹,借著這棵樹的力量,使勁的向河岸上爬。

這樣僵持了一段時候,瘦道士漸漸沒有力氣了。兩隻腳都被拖到水裡。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條河的河水變得冰涼刺骨。瘦道士的腳伸到裡面去,馬上被凍得又麻又疼。

這時候,瘦道士有點熬不住了,本來他心高氣傲,覺得自己是個修道是人,被鬼給抓住,是一個很丟人的事,這時候生死關頭,也顧不得掩面了,他開始大聲的喊救命。

這樣喊了一陣,不僅沒有半個人影,他的小腿也已經浸到水裡面去了。

正在絕望的時候,忽然,前面出現了兩個人影。瘦道士大喜,喊道:「快來救救我,快點救命。」

當時瘦道士並沒有說明這裡有水鬼,生怕把這兩個人嚇跑。他盤算的是,只要這兩個人一靠近,就將他們一把拉住,直到爬上岸才肯放手。

等這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到河邊的時候,借著青幽幽的燭光,瘦道士忽然發現前面這人身上帶著鐵索。光著兩隻腳,一腦袋長頭髮亂糟糟的,粘的到處都是。

瘦道士心裡一激靈:「完了,這兩個也不像是活人。」

瘦道士馬上嚇得魂不附體,正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忽然,帶著鐵索的那只鬼一下倒在地上,它的身後閃出一個人影來。倉促中還沒有看清楚他的容貌,只看見他從懷裡摸出一道符,然後拍向水面。

這道符一接近河水,馬上劇烈的燃燒起來。

常言道,水火不相容,但是那天的景象卻絕對不是這樣。不僅這道符在燃燒,整條河都在燃燒。河裡的水鬼被燒得鬼哭狼嚎,終於恨恨的松了手,把瘦道士放開了。

這時候瘦道士意識到,今天是遇見世外高人了,多年來拜師學藝的夢想馬上就要實現了。瘦道士激動地有點不知所措。

瘦道士兩隻手肘撐著地,艱難的爬上岸來,連連道謝,並乘機對這人說,想學道術。

但是這個人只是看了他一眼,隨即聲音低沉的說:「如果有緣的話,來大聖廟找我。」

然後,他一把提起被鐵鍊鎖著的惡鬼,一言不發的走了。

瘦道士的經歷講完了,我和李小星還沉浸在他描述的場景中。黑夜,河邊,水鬼……

我心有餘悸的看著他:「你膽子夠大的啊?後來呢?你去大聖廟找高人沒?」

瘦道士搖搖頭,苦笑一聲:「我從河邊回來之後,一連發了幾天的燒,別說找人了,連床都下不了。這兩天剛剛好點,勉強著能走動了。」

瘦道士這幾天雖然沒有出門,但是一直在打聽大聖廟的方位,據他所說,整個市區只有一座大聖廟,就在河邊,只要沿著河走,很快就能找到。按照這個地理方位來看,高人也應該在那裡無疑。

我點了點頭,暗暗記下。到目前為止,事情尚有一線生機,無論如何,我必須去看看。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和我李小星收拾了收拾,打算去找大聖廟。

剛剛出發,李小星接了個電話,掛了電話之後,他的臉色很不好,歎了口氣說:「許由,我媽住院了,我得回去看著店。」

我擺擺手:「好吧,我自己去。」

臨走的時候,李小星從兜裡掏出一疊錢,塞在我手裡:「你剛從醫院出來,用錢緊張,這個你先拿著吧。」

我也沒有推辭,這時候再推辭就有點裝逼了。我把錢接過來,說了聲:「以後有什麼事,儘管找我,只要我辦得了。」

李小星苦笑一聲:「買保險嗎?」

我們倆哈哈大笑,就此分別了。

我來到瘦道士招鬼的那條河,慢慢的向前走。

這時候,天雖然還不熱,但是怎麼說,也算是春天了。河水開始一陣陣泛著惡臭,我在這裡走了一會,不由得有點頭暈眼花。

這時候我有點懷疑了:「高人真的住在河邊?就這個味,他不怕熏死?」

開始的時候,我還有心思東瞧西看,等到後來,我已經累得頭昏腦漲了。這過程中,我攔住了很多人,問他們:「大聖廟在哪?」

那些人無一例外,都是向前指了指,說道:「在前面。」

在前面,在前面,在前面……我耷拉著腦袋走了很久。太陽已經升到頭頂上,曬得我全身冒汗,兩眼金星。我心裡暗暗揣測:「媽的,再走就出市區了吧。」

正在這時候。目標出現了。遠遠地,我看見一幢高大的瓦房,紅牆灰瓦,在河邊樹木的掩映中露出一角來。

在我們北方,這種瓦房少之又少,更何況是城市裡面。我在一瞬間就確定了,這間瓦房,就是我要找的廟。

我興沖沖的向前跑了兩步,河上出現一座橋,我從橋上走過去,繞過那幾棵大樹。我面前猛地露出來一片瓦房。

果然是一座廟。這廟並不熱鬧,但是也有上香的香客,稀稀落落,也就兩三個而已。人雖然少,但是我心裡踏實了。

這些香客結伴而行,個個用手捂著鼻子。河水實在太臭了。

我興沖沖走過去,發現大門上掛著一塊匾,上面三個大字:「大聖廟。」果然是這裡。

說到這裡,有人覺得扯淡。因為人人都知道,孫悟空是文學人物,並不存在。實際上,一件事的發生,必然有它的道理,如果你不瞭解,就要批判,那只能暴漏自己孤陋寡聞了。

這種大聖廟我之前不是沒有見過,以前我們家附近就有一座。小學的時候我就知道,孫悟空不過是虛構出來的人物,所以看見大聖廟,就夥同一群小孩,向裡面扔石頭玩。結果幾天之後,我們個個生了一場大病。

後來還是我媽親自去廟裡燒香上供,給大聖爺賠禮道歉,這件事才算過去了。

從那時候我才知道,雖然孫悟空是虛構的,但是既然蓋了廟,肯定會有山精地怪附在廟裡面,享受香火。

所以這時候我不敢怠慢,整了整衣冠,恭恭敬敬的走到廟裡去。對著大聖像磕了幾個頭。

這幾個頭剛剛磕完,就聽見背後響起來一聲:「阿彌陀佛。」

我心中一動:「難道高人來了?」

我連忙回頭,看見身後一個披著僧袍的和尚。這和尚並不老,也就是中年人的樣子,但是眉宇之間,隱隱約約透著一股神氣。

之前瘦道士並沒有告訴我高人的模樣,因為他自己也沒有看清楚。這時候看見一個和尚,我自然而然就想到高人了。

我連忙站起來,說道:「大師,我……」

沒想打那和尚擺擺手,止住我:「小兄弟,你先別說話,讓我看看……哎呀,你臉上的氣色可不大好,莫非,最近遇到什麼事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果然是高人。」

於是我小雞啄米似得連連點頭。

和尚沖我揮揮手:「跟我來。」

這大聖廟坐南朝北一間大殿,裡面供奉著鬥戰勝佛金身。院子兩邊,靠牆各有一溜小屋子,一字排開,算是禪房了。

我忐忑不安的跟著和尚進了其中一間。心裡一直盤算著,一會怎麼求他幫幫我。既然他主動找上我,這件事,十有八九要成了。

進了禪房之後,和尚坐下來了。對我說:「鄙人法號方丈,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心想,這和尚的名字果然古怪,哪有直接叫方丈的?但是這時候也沒心思研究別人的法號了,我老老實實回答說:「許由。」

方丈閉上雙眼,搖頭晃腦的念叨:「嗯……許由。」

我很有禮貌的問道:「大師,這廟裡面,只有您一位嗎?」

方丈睜開眼,點點頭,說道:「不錯,這廟裡只有我一位。咱們這廟小僧少,沒有世間的嘈雜,是個清修之所。但是,你可不要覺得咱們這裡香火不好,就沒有能人啊。」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0:36:45

第七章 銅錢癍

我一聽這話,心裡更加篤信了,這和尚不就是在暗示我,他有真本事嗎?

然後,不等他再問,我一五一十,把這兩天遇見的事講了。

老和沒有任何詫異的神色,一直拿著茶壺喝茶。聽我講完之後,略微點了點頭:「這件事好辦。我給你寫一道六字真言,就是當年大日如來佛祖鎮住鬥戰勝佛的‘唵、嘛、呢、叭、咪、吽’,來來來,你拿去,神鬼都要退避三舍。什麼銅錢癍,元寶癍,無藥自愈。」

然後,他隨手從床下拿出一個紙包,裡面放著一隻禿筆,一瓶墨水,然後把那紙包撕下來一塊,提筆就要寫字。

我心裡暗暗的想,高人就是高人,行事如此不羈……

六字真言寫好之後,我接在手裡,正不知道怎麼感謝的好。和尚居然向我伸出手來。

我有點詫異:「大師,你幹嘛?」

和尚理直氣壯的說:「給錢啊。六個字,一個字十塊錢。」

我的臉一下就拉下來了,這不是訛人嗎?

方丈見我滿臉不悅,又重新做到籐椅上,一手拿著茶壺,兩眼望著房梁,徐徐道:「當年唐僧西天取經,到了靈山腳下,阿儺,伽葉兩位尊者尚且向唐僧索要人事,更何況我這裡。小兄弟,經不白傳,真言也不亂贈。」這句話說完,他猛地把那張紙從我手裡抽回去了。

我心裡暗暗的想:「有意思,這裡叫大聖廟,一切規矩還當真按照西遊記來嗎?大概有本事的人都脾氣古怪,為了保命,給錢就給錢吧。」

方丈收了我六十塊錢,喜滋滋揣在懷裡了,然後問我:「還有什麼難解的問題嗎?無論是姻緣,事業,恩仇,都可以跟我說說。」

我猶豫了一會,說道:「大師,我剛才想啊,這道符再厲害,我也不能整天帶在身上啊,萬一哪一天,我洗個澡,或者換件衣服,不小心把這道符忘了,那些小鬼再找我怎麼辦?」

方丈瞪瞪眼,問道:「你想怎麼辦?」

我有點不好意思的說:「能不能請您親自去一趟?把那些小鬼滅了,也好讓我安心?」

方丈面露不悅:「我在此清修多年,從來不踏入紅塵的。」

我想了想,把兜裡剩下的二百塊錢逃出來:「這個您拿著,算是我給廟裡捐的香火。」

方丈歎了一聲:「果然是一心向佛的有緣人。佛不渡人,傳經何用?也罷,我就隨你走一趟。」

我心中大喜,連連道謝。

這時候,廟裡的香客早已經走了。

方丈鎖上廟門,優哉遊哉帶我向外走。

我看他氣定神閑,忍不住問了一句:「大師,你不覺得這河水臭嗎?我看你好像沒什麼反應。」

方丈淡淡的說:「習慣了。」

從大聖廟出來,已經是下午了。我們兩個簡單吃了點飯,就向市區趕去。等走到昨晚出現鬼市那條街的時候,天已經有些昏暗了。

我指著那條幽靜的小路說:「大師,就是這裡。」

方丈點點頭,站在大路中央,雙目圓睜,瞪了幾瞪,然後點點頭,向我說道:「剛才我開了天目,看到這裡果然有不少鬼怪。」

我有點害怕,向後退了兩步,盯著那些鬱鬱蔥蔥的大樹:「那怎麼辦啊?」

方丈微微閉上眼睛,嘴裡開始嘟嘟囔囔,發出一連串像是吟唱一樣的音節。

過了許久,他終於停了下來,對我說:「沒事了,一段往生咒,那些小鬼全都去投胎了。不會再為禍人間了。」

我驚得目瞪口呆:「就這麼簡單?」

方丈點點頭:「一些小鬼而已,抬抬手就趕跑了。」

我們兩個正說著,路邊的路燈亮起來了。就在這一刹那,我猛然間看見昨晚上那個美女出現了,就在前面不遠的路燈下面,亭亭玉立,顧盼生姿,像是在等什麼人一樣。而且,我看的清清楚楚,她依然沒有影子。

我頓時嚇出來一身冷汗,不過扭頭看看有方丈在旁邊,心裡又安定不少。我偷偷指著那美女,對方丈說:「大師,那邊還有一個鬼,就是那個美女,你看見沒?」

方丈看了看美女,有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是鬼?」

我盯著美女,小聲說:「是啊,大師,你看,她沒有影子。」

方丈揉了揉眼睛,忽然驚呼道:「媽呀,真的是沒有影子。咱們快點走吧,有鬼。」

我連忙拽住轉身要走的方丈:「別走啊,咱們不是來捉鬼的嗎?」

方丈哪管這個,把我掙脫開來,大踏步的向回走,之前的那些氣定神閑變得當然無存。

我不依不饒,一直拽著他的僧袍。終於方丈跺跺腳,向我說道:「許由啊,實話跟你說說了吧。我不會法術,我也不是真的和尚。大聖廟的上一任住持是我表舅,他把廟傳給我,想讓我混口飯吃。」

我一聽這話,心裡頓時涼了:「你不會捉鬼?」

方丈無比誠懇地點點頭:「真的不會。」

我搖搖頭:「你騙我,你肯定會,大聖廟就你一個人,除了你還有誰?」

方丈歎了口氣:「我真的不騙你,年輕人,看你也挺有文化的,怎麼這麼迷信呢?」

我腦子已經發懵了,喃喃道:「你不會捉鬼?你不會捉鬼還敢來這裡?」

方丈氣急敗壞的說:「我哪知道你能遇見真鬼啊?我還以為你自己嚇唬自己玩呢。這樣吧,我把錢退給你還不行嗎?咱們趕快走。」

然後,他拽著我,急匆匆向外面走。我腦子裡思緒紛飛:完了,高人是假的。但是我身上的銅錢癍是真的。我要死了嗎?七天已經過去了兩天。剩下的日子我該幹點什麼?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把宿管阿姨揍一頓?半夜摸上女生宿舍樓?

我正這樣想著,忽然我感覺方丈的手掌劇烈的抖動起來了。

我有點詫異,問道:「方丈,你怎麼了?」

方丈哆哆嗦嗦指了指前面:「你看。」

我偏了偏腦袋,越過他的身子向前一看,只見一個美女正站在燈下,似乎正對著我們笑。

我嚇了一跳:「怎麼回事?咱們怎麼又回來了?」

方丈驚恐的看了我一眼:「像是鬼打牆。」

我看了看周圍,黑燈瞎火的,什麼都看不清楚。正在這時候,方丈驚慌失措的叫道:「那女的沖咱倆過來了。」

我扭頭一眼,那美女嘴角帶著鬼魅的微笑,果然已經走過來了。

我和方丈嚇得肝膽俱裂,掉頭就跑。

這時候還管什麼鬼打牆啊,先逃命再說吧。

我們兩個跑了一段,忽然前面又是一片燈光,而路燈下面,同樣也站著一位美女。

我和方丈累得氣喘吁吁,嚇得遍體生涼。

方丈一邊喘氣,一邊小聲埋怨:「許由啊,許由,你可把我給害了,我好端端的在廟裡吃齋念經多好,跟著你來這裡幹嘛?」

方丈在旁邊喋喋不休的抱怨,我忽然靈機一動:「方丈,咱們幹嘛一定要在大馬路上跑啊,咱們向路邊跑啊。」

這條小路周圍很偏僻,路旁是鬱鬱蔥蔥的大樹,裡面更黑,更陰森。

然而,我們兩個已經沒有選擇了,咬咬牙,我們兩個一前一後的走了進去。

我們兩個鑽到樹林裡面,走的拖泥帶水,踢踢踏踏。

這種樹林完全是野生野長,沒有經過人工修建,我們兩個摸索著,在裡面亂鑽。

方丈像是嚇破膽了,跑的比兔子還快,我只能透過樹影看見一點方丈的身影。我心中惶恐,一路上小聲的叫他,讓他等等我,然而,方丈根本不理我,仍然在使勁向樹林深處鑽進去。

我跟著鑽了一會,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勁。這條路我雖然來的次數不多,但是路邊的景物都算是熟悉,這裡有幾棵樹不假,但是不可能這麼多啊,鑽了這麼久都沒有鑽出來?

想到這裡,我的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

正在這時候,忽然有一隻冰涼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嚇得差點叫回來,心慌意亂的向後看了一眼。後面站著一個人,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是誰。

那人的聲音嘶啞難聽,顫顫巍巍的:「小夥子,你在這亂鑽什麼?」

這聲音把我嚇得遍體發麻,但是隱隱約約的,我感覺在哪聽過似得。我想了想,試探著問:「你是陳婆?」

那邊嗯了一聲,說道:「小夥子,你別再往裡面走了,跟我來吧。」

然後,陳婆拉著我的胳膊,慢慢的向外面走。只是走了幾步而已,我們已經回到路上,路燈在頭頂明晃晃的照著我們。

我著急道:「方丈還在樹林裡面呢。」

陳婆的臉色忽然變得神秘又緊張,對我說道:「那個人不是方丈,快點走。」

我緊張兮兮,心臟砰砰的跳,左顧右盼,跟著陳婆在小路上逃命。

這一次很順利,我們沒有遇見鬼市,也沒有遇見那個美女。安全的來到大馬路上。

我剛剛從小路上走出來,就聽見一個熱切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來:「許由,你回來了?」

我扭頭一看,方丈正站在路邊,像是等了我們很久的樣子。

我詫異:「怎麼你倒先出來了?我還以為你在樹林裡面呢。」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0:38:46

第八章 水鬼

方丈拍了拍禿頭:「剛才咱們倆逃跑,我在前面跑了一段,忽然聽見後面聲音不對勁,我回頭一看,你自己向樹林裡面鑽進去了,叫你你也不答應。我正著急的時候,這個老太太來了,把我領出來了,然後去救你。許由,你小子不是被鬼迷住了吧。」

我撓撓頭:「沒准還真是。」然後我又向陳婆連連道謝,問她:「您怎麼來這裡?」

陳婆歎了口氣:「昨晚睡覺夢見兒子了,讓我來這裡給他燒點紙。他說身上的癍是在這裡長上的,這條小路,也算是他的黃泉路吧。」

我聽完這話,忽然感覺到這裡面有一件重要的事,但是具體有什麼事,我偏偏又想不起來。

我站在路邊冥思苦想,方丈問道:「我們兩個都看見鬼了,還遇見了鬼打牆,老太太,怎麼你沒事?」

陳婆嘿嘿笑了一聲,露出僅有的幾顆牙:「哪有兒子嚇唬自己媽的。再說了,我都這麼大歲數了,也沒有幾年活頭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方丈點點頭,感慨了兩聲。

這時候,我腦子裡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一件事,對陳婆說道:「老太太,你昨晚上夢見你兒子,他告訴你來這裡燒紙?」

陳婆點點頭:「是啊。」

我充滿期待的問:「他有沒有告訴你,這銅錢癍怎麼解?」

陳婆點了點頭:「說了。」

我一聽見這兩個字,頓時五臟六腑湧起一股熱意,迫不及待的問道:「該怎麼解?」

陳婆說道:「得了銅錢癍的人,死後身子爛的特別快。你只要找到一個這樣的人,把他的屍油抹在患處,睡上一覺就好了。」

我聽得胃裡一直泛酸,皺著眉頭說:「這也太噁心了。」

方丈在一旁勸我:「許由啊,這時候就別嫌惡心了,髒了還能洗乾淨,命沒了找誰要去?」

我點點頭:「好吧。可關鍵到哪找這麼一具屍體呢?」

陳婆說道:「正好我兒子就得過銅錢癍,你跟我來吧,我帶你去他的墳。」

我一聽這話,頓時感動的了不得:「老太太,你真是好人,我要是能治好病,我就給你養老。」

陳婆冷笑了一聲:「我兒子還打算給我養老呢,到時候還不是沒影了。」

說完這話,陳婆取出火柴,點燃了一隻白紙燈籠。原來,她是提著燈籠來的。

方丈雖然長得人高馬大,但是膽子並不大,他摸了摸光頭:「咱們白天再去行不行?晚上怪嚇人的。」

陳婆哼了一聲:「你怎麼不七天之後再去?白天把墳挖開,氣都散了,沒有用。」

我們兩個人都不做聲了,跟在陳婆身後。

一路上,我隱隱約約有多雙眼睛在盯著我們,他在暗中窺探,卻又不靠近,一直跟在我們身後。

我看了看方丈,方丈臉色蒼白,顯然有相同的感覺。

而陳婆鎮定自若,提著燈籠,嘴裡還在絮絮叨叨:「你可得感謝我們這的人,民風淳樸,不肯火化,不然的話,你去哪找屍體?」

我們在後面唯唯諾諾的答應。

陳婆帶著我們,越走越偏僻,我們走了一會,已經到郊外了。幾分鐘後,她指著一個墳包說:「就在這裡,挖。」

我們兩個面面相覷:「沒有帶工具啊。」

陳婆說:「用手挖。」

我和方丈無可奈何,蹲在地上用手挖起來。

月黑風高,陰風呼嘯,我們倆苦著臉,面對著面,徒手挖別人的墳墓。

我敢肯定,這人的陰魂正在附近看著我們,只不過,可能是忌憚我們身上的靈符,不敢湊過來罷了。

方丈也不知道是無聊還是害怕,不斷地和陳婆說話,分散注意力:「老太太,您可真是活菩薩啊,大晚上的不睡覺,專程來救我這朋友。」

陳婆搖了搖頭:「我救他,有自己的私心。」

然後,陳婆歎了口氣,幽幽的說:「昨天晚上做完夢,我才知道我兒子是得了銅錢癍死的,總也不能投胎,我打算把他的屍首挖出來,放到廟裡面供奉,念經超度,讓他早點投胎。」

陳婆說道傷心處,居然哽咽起來。

我和方丈一邊機械的挖土,一邊聽著。

我看了看旁邊的方丈,說道:「老太太,這和尚是大聖廟的住持,你把屍首放在大聖廟供奉吧。」

和尚連連搖頭,瞪著我說:「你小子,你這是要害我啊,我每天跟一具屍首呆在一塊,我還怎麼睡覺?」

然後他嘿嘿笑了一聲,對陳婆說:「老太太,聽說得了銅錢癍死了的人,只要找個替死鬼就能投胎,幹嘛這麼麻煩啊,又是挖屍首又是供奉的。」

方丈這話一出口,我心裡忽然一哆嗦,隱隱約約感覺到一點不對勁。

正在這時候,陳婆陰慘慘的笑了:「小和尚,你倒是挺聰明的啊。」

一聽這個,我馬上反應過來了,對方丈說道:「快跑。」

方丈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忽然,墳墓裡面伸出來兩隻手,一下把我們兩個攥住了。

我嚇得頭都要炸了。連忙向後躲。不料,那兩隻手死死地抓著我們不放,我和方丈向後一退,直接把屍體從墳墓裡面拽出來了。

確切的說,是半截屍體。誠如老太太所言,這小子已經爛的不成樣子了。但是他掛在我們兩個身上,不住的嚎叫,呼喊,看樣子,甚至想爬上來。

我又是害怕又是噁心。正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聽見哇的一聲。方丈在那邊已經吐了。

老太太在夜風中哈哈大笑,聲音在夜裡來回飄蕩:「兒子啊,兒子,我給你找來了個替死鬼,你安心的投胎吧。哈哈……嗚嗚……」

老太太又哭又笑,平添了無數恐怖的氣氛。

我兩隻胳膊被黏糊糊的屍體抓著,這時候也顧不得什麼了。我只能一步步的向後逃。

但是屍體的力氣很大,我感覺到那屍體正在慢慢的蔓延上來,像是要趴到我的身上,我極力的掙扎,但是根本沒有用,很快,我感覺到力氣一點點的流失,我連掙扎都有點無力了。

緊接著,是我的意識。我的視線開始模糊。身上像是有一張棉被把我蓋住了一樣。

我知道,那屍體已經趴在我的背上了。

就要死掉的時候,我腦子裡忽然想起來宗教班的和尚在宿舍裡面說過的話:「我們佛家心經,有一句‘般若波羅密多’,這是驅邪的法咒,你們沒事的時候可以多念念。」

想到這裡,我像是快要淹死的人終於抓住了一根稻草。

我用盡力氣,小聲的嘟囔了一句:「般若波羅蜜多。」這句話念出來,我感覺一股暖流流遍全身。憑空裡多了一絲力氣。

我心中大喜,這有效果啊。於是像是念經一樣,翻來覆去,把這句話喊了幾十遍。力氣越來越大,聲音也越來越大。

最後,那具屍體哀嚎一聲,聲音淒厲無比,差點把我的耳朵震聾了。然後,他鬆手,把我放開了。

我從地上爬起來,看見方丈正在和陳婆撕巴,而那半截屍體,飛速的向他沖過去了。

方丈急的哭爹喊娘。大聲喊道:「怎麼辦啊,許由,快點救救我啊。」

我站在一旁也不敢過去,連忙教他:「快跟我念咒,般若波羅蜜多。」

這幾個字是梵語,音節有點奇怪,而方丈顯然文化水平不是太高。念了幾次,始終沒有念對。

眼看那半截屍體已經趴在他的身上,看樣子,是打算沿著鼻子眼睛鑽進去。方丈掙扎了幾把,終於體力不支,倒在地上,而那半截屍體,也迅速的把他的身子覆蓋了。

就在這緊要關頭,方丈忽然來了一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如果不是情況危急,我肯定要笑噴了,一個和尚,居然說出道士的話來。

我們兩個各種咒語亂七八糟的瞎念,瞎貓碰死耗子,終於,那具死屍像是被火燒到了一樣,發出淒厲的嚎叫,把方丈放開了。

一瞬間,我聞到一股焦臭味。只感到頭暈目眩,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

那具屍體像是受了重傷的樣子,放棄了方丈,迅速的逃回到墳墓裡面去了。

我們兩個人趁著這個機會,你扶著我,我拉著你,發足狂奔。這時候,我們的膽子已經幾乎要嚇破了,耳邊嗚嗚帶風,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而身後,仍然能傳來陳婆淒厲的喊聲:「你們兩個小兔崽子不要跑,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我知道你們住在大聖廟。早晚要你們的命……」

雖然被陳婆這樣威脅,但是我們仍然向大聖廟的方向跑過去了。一來,這條路我們熟,二來,廟裡面有菩薩,至少我們不用擔心怨鬼的侵擾了。

我們兩人一直逃到大聖廟,接二連三的倒在大殿上,看著佛像,守著長明燈,個個嚇得全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今天的晚飯不用吃了,我們根本吃不下,只能抱成一團,蹲在大殿前面發抖,抖了一會,方丈居然睡著了,發出鼾聲。只剩下我自己,看著屋子裡的蠟燭,望著外面的月光,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發愁。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0:45:46

第九章 棺材

眼看外面的月亮已經升了老高,月光從窗戶裡面照進來,明晃晃的。

我雖然害怕,但是架不住熬了這麼久,漸漸地閉上了眼睛。

不料,我剛剛閉上眼,忽然聽見有一個聲音在叫我的名字:「許由,許由。」

我嚇了一跳,連忙四處張望。

這一張望不要緊,差點把我的魂都嚇飛了。我看見一具棺材停在我旁邊。

這聲音,就是棺材發出來的。

我頓時嚇得屁滾尿流,悶哼一聲從地上爬起來,掉頭就想逃跑。

可是,我只是走了兩步,就聽見一個聲音在我耳邊說:「你不想治病了?打開棺材,你就得救了。」

我全身一哆嗦:「誰?」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一直在忐忑,因為這聲音太熟悉了,我好像每天都能聽到似得。

緊接著,我想明白這聲音屬￿誰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驚慌失措的盯著那口黑漆棺材。我想到這聲音屬￿誰了:是我自己。

相信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經歷,把自己的聲音錄下來之後再聽,就會發現,自己的嗓音變得很怪異,既熟悉又陌生。

我連滾帶爬的想逃,可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下來了。剛才那個聲音說,打開棺材,我就得救了。我為什麼不試試呢?

反正我身上長不知道多少銅錢癍,再過幾天就要死了。就算打開棺材,能壞到哪裡去呢?

想到這裡,我重新回到大殿裡面。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大殿變得更黑了,我在裡面站了幾秒鐘,才能適應這裡的光線。

我咽了口吐沫,拍了拍一個勁發抖的雙腿。兩手按在棺材蓋上,使勁推了一把。

由於緊張,我力氣用的有點大了。棺材蓋發出沉悶的一陣響聲,像是不情願一樣,被推開了,然後,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這棺材,並沒有被釘上。

棺材被推開之後,我探頭向裡面望了一眼。

這一眼,就把我嚇壞了。裡面果然躺著一個人,只不過,這個人正是我自己。

我兩腿發軟,勉強扶著棺材才能站在那裡:「怎麼回事?我已經死了嗎?不可能啊,這裡邊的是誰?」

我慢慢的把手伸下去,另一個我臉上的肉已經涼了,看來,確實已經死了。

我驚慌失措,一時間沒了主意。

就在這時候,棺材裡面的我忽然睜開了眼睛,臉上露出詭異的微笑。

我嚇了一跳,連忙把手抽回來。

但是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然後一用力,將我拉了進去。

我的背,我的頭,磕在硬邦邦的木板上,登時眼前一黑。

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發現我已經躺在棺材裡面了,而另一個我好端端的站在外面。

他滿臉笑意的看著我,用那種古怪的聲音說:「現在,換你在裡面躺著了。」

然後,他抬起棺材蓋,慢慢的蓋在棺材上面。

我心急如焚,可是身體偏偏動彈不得,我用盡全力抬起右手來,一下一下的敲擊棺材,當當當,聲音微弱的要命。

正在這時候,我聽見一聲聲悠長的呼叫聲:「許由,許由……」

那些呼聲把我包圍了,在我身體周圍轉圈。距離我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大。

我頭上開始冒汗,一股劇痛從頭頂上的傷口那裡蔓延開來,我忍不住大叫了一聲。

這一聲喊出去之後,棺材的叫聲忽然停止了,周圍有變得寂靜一片,這裡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身子周圍傳來一個陰沉沉的聲音:「想活命嗎?」

我咽了一口吐沫,小聲說:「想。不過,你是誰?」

那人嘿嘿冷笑了一聲:「我是誰?你不就在我身上躺著嗎?」

我頭上開始一陣陣的冒冷汗:「你是棺材?棺材怎麼能說話?」

棺材卻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只是說道:「想活命?那就拜我為師吧。當了我的徒弟,我就救你。」

我的第一個反應是:「這是個陰謀。這棺材有問題。是妖怪,是鬼。」

我腦子正在亂紛紛的想著,那棺材又繼續說道:「有的人死後魂魄不滅,會附在周圍的東西上面。我曾經也是人,你不必害怕。」

我戰戰兢兢的問:「你是鬼?你不會害我吧?」

棺材冷笑了一聲:「你現在這個樣子,用得著我害嗎?」

我想了想,也是。我很快就要死了,而且死了之後沒辦法投胎。最壞也莫過於此了吧。

這時候,棺材又問我:「怎麼樣?你到底拜不拜師?」

這種情況下,我已經完全沒有別的辦法了,只好答應:「拜,拜師。」

棺材哈哈笑了起來:「好徒弟。拜師的儀式就省了。老夫一生不羈,不愛那些繁文縟節。」

當時,我只想著活命。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拜,在日後給我帶來了災難性的後果。還是那句老話,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拜完師,我呆在那裡,不知道下一步這口棺材想怎麼樣。而且,我心裡還在隱隱約約的擔心:「為瞭解掉銅錢癍,我先是被方丈騙,又被陳婆騙,這口棺材,不會也想湊個熱鬧吧。」

沉默了一會之後,那個聲音說:「你身上,是不是中了銅錢癍?」

我連連點頭:「沒錯,沒錯,是銅錢癍。有一個老太太,說能幫我解了這種毒。結果……」

那棺材居然得意的笑了一聲:「結果給噁心到了是吧?」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呆在那裡,不敢開口。

棺材說道:「實際上,解掉銅錢癍,簡單至極,鬼市下面埋著一具屍體,那屍體生前很有些道行,雖然死後魂魄飄散,但是卻讓那裡變成一塊聚陰的地方,也正是因為這樣,有些小鬼才敢聚在那裡,為非作歹,搞出什麼銅錢癍的花樣來。你只要把屍體挖出來,那些小鬼自然再無憑藉,不得不散掉了。到那時候,活人可以康復,死人可以投胎。」

我大喜:「就這麼簡單?」

棺材答道:「就這麼簡單。不過,要想找到這具屍體,可不容易。」

我想了想:「是啊,那鬼市雖然小,但是再怎麼說,也是一條街,這要是挖下去,沒有三五個月絕對幹不成。」

棺材的聲音很神秘:「我教你,明日點上一根蠟燭,在那條街上走一圈,那具屍體是至陰之物,蠟燭碰到那裡的時候,必然會熄滅。你就在蠟燭熄滅的地方,挖下去就可以了。」

我大喜,情不自禁喊道:「謝謝師父。」如果對方不是一具黑漆漆的棺材,我恐怕就更覺得親近了。

然而,高興之後,我心裡又有點犯嘀咕:「這具棺材古裡古怪,怎麼看都不像是正派東西,該不會是要害我吧?」

我正這樣想著,棺材又說:「明天你挖出屍體來之後,應該會看到,他的身上插著一把桃木劍,你千萬要小心,那把劍不要拔下來。那具屍體,你想辦法運回大聖廟,不要損壞。切記切記,一定要完整無損的運回大聖廟。」

我一聽這句話,頓時放下心來。既然這棺材讓我幫忙運屍,那麼這件事八成是真的了。然後我好奇的問:「這屍體是誰啊?很重要嗎?」

我剛剛想到這裡,忽然,背後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嚇了一跳,腦袋瞬間像是爆炸了一樣,情不自禁一聲大叫。

這時候,耳邊忽然有人叫我:「許由,許由,你怎麼了?」

我眼前一片恍惚,周圍的景色瞬間一變。

我睜開眼睛,發現天已經亮了。我躺在神像前面,方丈緊張的看著我。

我看了看他,過了好一會才定下神來,然後我咽了口吐沫說:「我做了一個夢。」

隨後,我把夢中的景象詳詳細細的講了一遍。

方丈聽了之後沉吟不語。過了一會,他說道:「許由,你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瞎做一個夢,咱們就去路上亂挖,這是破壞公共設施,萬一讓公安局發現了,拘留七天,你就得死在派出所。」

我正要爭辯,忽然圍牆外面出現了聲嘶力竭的罵聲:「小兔崽子,我今天一定要殺了你們。」

緊接著,院門口走進來一個踉踉蹌蹌的人。我們兩人回頭一看,這人披頭散髮,手裡提著明晃晃的菜刀,正是昨天晚上的陳婆。

不知道她折騰了多久,但是這時候看見她,嘴角已經出血了,眼睛裡也佈滿血絲,雖然是大白天,但是這恐怖的形象也讓我心裡哆嗦了一下。

這時候,方丈高喊一聲:「老太太,不用殺人,我們找到辦法了,可以順利讓你兒子投胎。」

老太太一聽投胎二字,臉色馬上一變,手裡的菜刀慢慢放下來,問道:「真的?」

方正居然雙掌合十,一臉得道高僧的樣子:「出家人不打誑語。」

根本就是欺負老太太不知道他是冒牌貨。

接下來的幾分鐘,我們向老太太詳細講了我們的計劃。老太太聽了之後摩拳擦掌,表示要跟著我們兩個,幫我們的忙。話雖然這樣說,但是她手裡的菜刀始終緊攥著。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0:52:47

第十章 陰陽宅

我和方丈走在前面,陳婆提著菜刀走在後面。方丈向後瞥了一眼,小聲對我說:「你看見沒有?陳婆不放心咱們兩個,一會萬一有什麼不對勁,就得把咱們倆砍了。許由,你可把我害慘了。」

我不滿的說:「你把我騙的這麼苦,我還沒找你算帳呢。我跟你說,我要是得了銅錢癍死了,你也別想好過。」

方丈明顯哆嗦了一下,一張臉都要哭出來了:「你們這些世俗人真是太狠了。」

我歎了口氣:「方丈,一會如果夢是真的,咱們倆把死屍挖出來,那自然是什麼事都沒有。萬一沒有挖出來,別等著銅錢癍了,老太太當場就得把咱們倆砍了。」

一路上和我方丈長籲短歎,只求昨晚上的夢是真的。

考慮到要挖屍體,還要運屍。方丈以大聖廟住持的身份,舔著臉向周圍的住戶借東西。

幸好這裡已經算是郊區了,基本的工具都有一點。我們找了五六家,總算借到了兩把鐵鍬,和一輛人力三輪車。

我在前面騎車,方丈在後面推車,陳婆手拿菜刀坐在車上,監督著我們倆。

過了一會,方丈受不了了,和陳婆商量道:「老太太,咱們能把刀收起來嗎?一個小夥子,一個和尚,一個拿著刀的老太太,實在太惹眼了。一會還要運屍體,這要是半路上出什麼岔子,屍體到不了大聖廟,你兒子可就投不了胎了。」

只要一說到兒子,陳婆還是很通情達理的,想了想,把菜刀藏起來了。

我們走到那條小路上的時候,只不過剛剛中午而已。頭上頂著太陽,不遠處的馬路上走著汽車。一切都還算安全。

按照棺材的指點,我點上了一支蠟燭。然後,舉著它開始一趟一趟的在小路上遛彎。

蠟燭的火苗突突的亮著。我的心隨著火苗忐忑不安。走了一圈,蠟燭沒有滅,我的心開始揪起來了。

老太太就站在我身後,聲音陡然嚴肅:「怎麼回事?那具屍體呢?」

我看了看她手裡的菜刀,心中猛地一凜,一股讓我自己都害怕的想法從心底升了起來:「看來這裡沒有死屍。與其讓老太太把我砍死,不如先下手為強,奪過她的刀來……」

方丈腦子轉得快,提醒我:「林子裡面,林子裡面。」

我心裡苦笑了一聲:「這裡哪有林子?只不過路邊有幾棵樹罷了。」不過死馬當活馬醫,我仍然舉著蠟燭向裡面鑽進去了。

走過那幾顆大樹之後,蠟燭沒有任何的變化,我剛剛要轉身回來,忽然,火光閃了一閃,頓時燈小如豆,眼看就要滅了的樣子。

我心中大喜,再仔細看時,火苗又恢復如初了。只不過,始終不如剛才在小路上燃燒的旺盛。

我端著蠟燭,像是拿著探測儀找地雷的工兵。在這幾棵樹之間仔仔細細找了幾遍。

終於,走到一棵樹下的時候,蠟燭噗地一聲,滅了。

我掏出火柴想點著蠟燭,再試一遍,然而,這時候根本連火柴都劃不著了。

我心中一陣大喜,看來那棺材沒有騙我。我一連聲的叫道:「在這裡,在這裡。」

方丈扛著鐵鍬趕了過來。我們兩個你一鏟我一鏟,你來我往,在這挖了足足一個小時。

隨著坑被挖的越來越深,那些土,漸漸地變成了紅色,像是被血浸染了之後,始終沒有消退一樣。

方丈興奮的說:「這個我認識,土裡摻了朱砂,這下面肯定埋著邪物。看來,屍體肯定是在這裡了。」

果然,幾分鐘後,我們看到一具屍體。這屍體的衣冠已經爛掉了。但是身體還保存的很好。完全沒有腐爛的跡象,而他的胸口上,也確實插著一把桃木劍。

看見這具屍體,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很熟悉,在腦海深處,似乎曾經見過他似得。

我拍拍腦袋,站在坑邊冥思苦想,把從記事以來我認識的人仔仔細細排查了一遍,始終想不起來,這種熟悉的感覺是哪來的。

方丈見我站在那裡發呆,始終沒有動作,不由得催促道:「怎麼回事?快點把人弄回去啊?發什麼呆,夜長夢多你不知道啊?」

我點點頭:「你說的沒錯,咱們快點把這人抬回去吧。」

我們兩個剛要動手,忽然陰雲四合,周圍暗了下來。

方丈戰戰兢兢的說:「許由,我覺得這天不對勁啊。咱們該不會是要被天打雷劈了吧。」

我抬頭看了看天,緊張的說:「沒那麼嚴重吧,多雲而已,別想那麼多……」

我這句話剛剛說完,天上忽然開始下雨了。雨勢很急,瞬間變成瓢潑大雨……

地上的朱砂土被水一沖,像是紅色的血液一樣,到處亂流,把那具屍體泡在裡面。

方丈推我:「事不宜遲,咱們趕快把屍體抬出來,裝車運走吧,然後回去洗個澡,這件事就跟咱沒關係了。」

我點點頭,和方丈一人一邊,慢慢走到坑裡面去。我們兩個人,一人抬著肩膀,一人抬著腿,慢慢的向上走。

有一句話叫死沉死沉。意思是人死了之後會變得很重。今天我和方丈算是體會到了。這坑不深,但是我們一步一打滑,根本就抬不上去。

陳婆站在岸邊,眼看著我們兩個,乾著急,嘴裡嘟嘟囔囔,罵我們兩個年輕力壯,連個人都抬不動。

方丈憋得一張臉通紅通紅的,還要時不時頂陳婆兩句。

正在亂哄哄搬運屍體的時候,忽然,一陣陰風吹過來,把我們三個人裹在中間。

我打了個冷戰,憑直覺,趕到周圍的空氣有些異樣。

我緊張的喊:「方丈,你沒事吧?」

方丈也好不到哪去,哆哆嗦嗦的說:「我沒事啊。許由,這陣風有問題啊。吹得我心煩意亂的。」

我們兩個正在這說著,忽然聽見頭頂上傳來一聲嚎叫:「把屍體給我放下。」

我下的一哆嗦,差點真的松了手。

我下意識的向上看了一眼,之間陳婆兩眼通紅,正在惡狠狠地瞪著我們兩個。

方丈大著膽子問:「老太太,你怎麼了?」

陳婆不答,忽然從背後抽出菜刀來。

我也緊張起來了,結結巴巴說道:「老太太,有話好好說,咱們可不要動刀啊。」

這句話還沒說哇,陳婆一縱身,揮到向我砍來了。

無論是這一跳,還是在半空中揮刀。都極其敏捷,極其兇狠。萬萬不是一個老態龍鍾的老婆子能夠做出來的。

生死之間,我也算反應比較快,一下躺在泥地裡,堪堪避開這一刀,然後招呼方丈:「肯定是鬼上身了,快跑。」

我們兩個手腳並用,從坑裡面爬出來。抓著旁邊稀稀落落的大樹,繞著圈子開始逃跑。

而陳婆始終面露精光,窮追不捨。

我們兩個跑了一陣,忽然方丈說道:「不好,屍體要被埋起來了。」

我一邊逃跑,一邊回頭瞥了一眼,可不是嗎,那屍體躺在泥地裡面,大雨沖刷著周圍的泥土,正在一點一點的把他覆蓋住。

我心裡著急了,今天不把這死人給運回去,老子還怎麼活?

想到這裡,我也不逃跑了,猛地轉過身來,瞪著揮刀沖上來的陳婆:「你麻痹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今天老子先殺了你。」

我拼著被她砍一刀,也要一腳將她踹倒。然而,我還沒有動手,陳婆看了我一眼,忽然兩眼一翻,暈倒在地了。

方丈大喜,贊道:「鬼怕惡人,許由,你把陳婆身上的小鬼嚇跑了。」

我氣呼呼的沖陳婆身上吐了一口,然後招呼方丈:「咱們接著抬人。」

經過剛才的一番折騰,死屍已經被泥水完全蓋住了。

這時候泥水混著雨水,像是一鍋粥。用鐵鍬鏟太稀,把鐵鍬當勺子舀又太稠。

我和方丈略微商議了一番,齊刷刷伸出手去,在泥地裡摸索了一番,然後牢牢把死屍抓住了。

方丈問我:「好了嗎?」

我說:「好了。」

方丈喊道:「一,二,三。起……」

我們兩個同時用力,打算把死屍拽起來。然而死屍剛剛從泥地裡露出來,方丈就氣急敗壞的沖我大喝:「放手,許由快放手。」

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呢,忽然感覺到右手一松。

然後,我看到屍體慢慢的沉下去了,而我的右手,握著一把桃木劍。

剛才,我是拽著桃木劍把屍體拉上來的。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桃木劍從屍體裡面拔出來了。

我想起棺材師父的話來:「千萬不要動屍體上的桃木劍。」

我全身打了個寒戰,揮舞著桃木劍,想重新插回到屍體身上。

然而,坑裡面忽然揚起一大片水花,有什麼東西鑽出來了。

泥水打到我的臉上,打到我的眼睛裡。我根本睜不開眼睛。

然後,我感覺有人抓著我的胳膊,一直在拖我,我不由自主,踉踉蹌蹌跟著他跑起來。

等我終於能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見方丈氣喘吁吁的站在我身邊。

我問他:「你拽我幹什麼?」

方丈指了指前面:「你自己看。」

這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嘴巴就再也合不上了,那個場面,終生難忘。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0:54:48

第十一章 挖墳

屍體站起來了,它站在坑裡面,揮舞著手臂,同時,又有無數的旋風在四周圍繞著它,像是要鑽到它身體裡面去似得。

這幾天,我已經見過鬼了,確切的說,是見過不少鬼。但是現在我看到活過來的屍體,仍然嚇得心驚膽戰,這時候,只有一個念頭:「逃。」

我和方丈互相攙扶著想要逃跑。但是剛剛伸開腿,有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腳脖子。

這時候我已經是驚弓之鳥了,感覺到腳腕被抓,頓時嚇得一聲尖叫。

我向地上望了一眼,發現趴在那裡,伸手拽著我的腳腕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暈倒在地的陳婆。

這時候我已經要氣得七竅生煙了,我喝道:「陳婆,你到底什麼意思?一定要害死我是不是?」

陳婆沒有回答我,反而嘴裡一個勁的嘀咕:「是不是把那死人運到大聖廟,我兒子就能投胎了?」

我氣急敗壞:「運你麻痹啊?你自己回頭看看,死屍活了,都是你攪合的。」

陳婆顫顫巍巍站起來,忽然一把將我手裡的桃木劍奪走了,然後以一個老年人所能達到的最大速度奔了過去。

那些旋風已經把死屍完全裹在裡面了,可以想像,大部分的孤鬼已經鑽進了死屍的身體裡面。

陳婆剛剛接近死屍,就被他一把卡住喉嚨,然後,整個的把她瘦弱的身子提了起來。

我和方丈暗罵了一句,從地上撿起鐵鍬,打算去救陳婆。

等我們跑到半路的時候,聽見陳婆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兒子,我一定要讓你投胎。」

隨後,我聽見死屍憤怒的嚎叫了一聲,遠遠地,把陳婆扔了出去。那乾瘦的身子飛起來,撞在樹幹上,又掉在泥地裡。

我和方丈拿著鐵鍬,呆立在泥地裡。

陳婆被扔出去之前,已經把桃木劍插在了屍體胸口上,那屍體正在痛苦的扭曲,嚎叫。我和方丈看見,他的臉在幾秒鐘之內扭曲成了無數種樣子。緊接著,大團大團的白氣從他周身散了出來。

這白氣溫度很低,接觸到我們的身體的時候,我們全都打了個哆嗦。

然後,屍體頹然倒了下去。再也不動彈了。

一切忽然變得風平浪靜,剛才一連串的驚險,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陳婆為人再爛,我和方丈這時候,也不得不肅然起敬。我們跑過去,把她從泥地裡扶起來。

陳婆一張臉已經變紫了。她睜開眼睛,問我和方丈:「我兒子能投胎了嗎?」

我們倆連連點頭:「能了,能投胎了。」

陳婆笑了笑,說道:「我就這麼一個親人,兒子死了,我也沒有家了。麻煩你們兩個,把我埋在剛才那個坑裡就行。我這輩子,最不喜歡麻煩別人了。你們能省點事就省點事吧。」

然後,陳婆死了。

幾分鐘之後,雨停了。周圍變得安安靜靜。

我看了看方丈,方丈看了看我。

我們把死屍從坑裡面拖出來,抬到三輪車上,拿黑色的塑料布蓋好了。

然後,按照陳婆的要求,把她埋在那坑裡面了。

方丈一邊幹活一邊說:「我怎麼感覺咱們倆在毀屍滅跡?」

我把坑邊的土填上去:「咱們自己問心無愧就行了。」

等一切做好的時候,我們兩個推著三輪車向大聖廟的方向走。

開始的時候,我們兩個還能勉強走兩步,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陣陣的後怕湧上來,我們開始哆嗦,開始腿軟,開始結巴。到最後,我們不得不坐在路邊,一陣陣的喘氣。

等我們最後回到大聖廟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我們兩個已經一整天沒有吃飯了,精疲力竭,坐在大殿的蒲團上,一個勁的喘粗氣。

方丈微閉著眼睛:「事情搞定了,叫你師父出來接收吧。」

我咧了咧嘴,心情好得很:「老子活了,嘿嘿,老子活了。」

方丈長歎了一口氣:「總算把你救活了,你這錢花的真值。」

方丈跟我一提錢,我忽然響起來了,喘著粗氣說:「你不說我倒忘了,你坑我的錢什麼時候還?」

方丈表情很詫異,瞪著眼睛問:「我什麼時候坑你的錢了?」

我擺擺手:「你別跟我這裝傻。你一個假和尚,又是算卦又是抓鬼,騙我兩百多塊錢。快點還我。」

方丈理直氣壯:「我是假和尚沒錯,但是我這一趟出了多少力氣?沒有我,你自己能搬得動這屍體嗎?」

眼看這錢要不回來了,我乾脆退而求其次,語重心長的說道:「方丈啊,通過這件事,我就感覺到,人生無常,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面臨著生與死。」

方丈不知道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是茫然的點了點頭。

然後我接著說:「既然你能認可這個,那就太好了。你想不想買一份保險?未雨綢繆,臨時救急,萬一將來有什麼病有什麼災的……」

方丈本來累得攤在地上,一聽我推銷保險,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許由,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一個出家人,萬事隨緣,你讓我買保險,佛祖都不能答應。」

我擺擺手:「你又不是真和尚。」

方丈居然極虔誠地合十說道:「入了廟門,就是佛家弟子,怎麼能心口不一呢。」

我呸了一聲,不再說話了,心裡卻在盤算著,怎麼把我的錢撈回來。

這時候,廟裡面忽然想起砰砰砰,三聲極輕的敲擊聲。

這聲音不大,但是我聽得清清楚楚。

我看了看方丈,方丈兩手空空站在大殿上。不可能是他。

我們兩個都有點緊張:「廟裡來賊了?」

正說著,那砰砰砰的敲擊聲又響起來了。這一次,我們兩個聽清楚了,這聲音分明是從腳下發出來的。就在大殿上。

我和方丈的臉色瞬間都變得不太好看。

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外面黑乎乎的一片,只有大殿上點著兩盞長明燈。

我站在大殿上,仔細想了想,然後對方丈說道:「既然咱們能找到鬼市下面的死屍,這就說明,棺材的話是真的。」

方丈馬上會意,接話道:「這麼說,棺材也確實存在?棺材在哪?」

我指了指腳下:「我做夢的時候,夢見棺材就在這裡,大殿上。」

然後,我們兩個彼此心照不宣的拿起了鐵鍬。

我看看方丈:「挖?」

方丈點點頭,嬉皮笑臉的說:「挖,把你師父挖出來。」

我虛踹一腳:「別鬧,讓他老人家聽見,能有咱們倆的好嗎?」

這時候,方丈神色有點猶豫了:「許由,我總覺得你這個師父有點邪性,哪有托夢拜師的呢?只有鬼才托夢。而且,你在夢裡看見的又是一具棺材……我擔心啊,咱們兩個才脫狼群,又入虎口……」

被方丈這麼一說,我也有點猶豫,問道:「那咱們不挖了?」

方丈一鏟子鏟在地上:「挖,當然要挖。不然你走了,我自己住在這裡,我晚上還睡不睡覺了。」

我們兩個你來我往,揮汗如雨,兩柄鐵鍬上下翻飛,很快在屋子中央挖了一個大坑。這個坑越深,我的心情也就越忐忑,腦子裡思緒紛飛,不知道這個決定是福是禍。

正在想著,忽然一聲悶響,鐵鍬鏟在什麼東西上面了。

方丈臉色也是一變,看了看坑底:「到了。」

然後,我們兩個動作放緩,慢慢的,一口黑漆棺材露在我們面前。

按照方丈所說,他來這大聖廟怎麼也五六年了,從來沒有動過大殿,這也就是說,棺材至少埋了五六年了。

然而,我看到的情況卻不是如此,這棺材很新,沒有任何腐爛的跡象,甚至我們把浮土鏟掉之後,上面的黑漆仍然在長明燈下泛著光,好像剛剛粉刷上去的一樣。

這麼新的棺材,如果告訴我昨天埋下去的,我信。如果告訴我五六年前埋下去的,我絕對不信。

棺材靜靜的躺著,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移動的跡象。我甚至有點懷疑,這是我夢中的棺材師父嗎?

我忽然間有點恐懼,我害怕真如夢中所看到的那樣,打開棺材之後,裡面躺著另一個我。

我們兩個站在坑邊,看著坑底的棺材,一時間都沒主意了。

方丈看看我:「許由,你說怎麼辦?」

我苦笑一聲:「我才二十出頭,至今沒有邁出校門。你問我怎麼辦?方丈,你都四十好幾了,你拿個主意唄。」

方丈精明的很:「這畢竟是你們師徒之間的事,我一個外人攙和進去,不太好吧。」

我咬咬牙:「開棺。」

開棺就要跳到坑裡去,但是我們兩個誰也不肯下去。站在坑邊一個勁的推諉。

最後,我們約好了,熟個一二三,齊刷刷跳進坑裡去了。

到了坑裡之後,我們發現這棺材蓋虛掩著,並沒有被釘上。這樣也好,開起棺來比較方便。

我吩咐方丈:「你在這一頭,我在另一頭,咱們兩個一塊用力,把棺材蓋抬起來。」

方丈點頭答應了。

然後,我們兩個一較勁,棺材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我們兩個憋得滿臉通紅,棺材蓋居然始終打不開。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0:58:49

第十二章 焚屍

方丈累得氣喘吁吁,翻身坐在棺材上面,對我說:「許由,咱們跟這棺材較什麼勁啊,一把火燒了算了,關他師父師娘的,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句話剛剛說完,棺材忽然劇烈的抖動起來了。

方丈了嚇一跳,翻身從上苗跳下來,三下五除二爬到坑外去了。

我緊隨其後,也爬了上去。

方丈嚇得面色蒼白,但是仍然強裝著說:「你看看,你師父中了我的全套,我一用激將法,他就……」

方丈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們就看見棺材裡面冒出大團大團的白氣。緊接著,大殿上的燈光忽然滅了。

我和方丈齊聲大叫,隨即互不相讓的向門口跑過去。

大聖廟本來就不大。大殿雖然叫大殿,其實也就是一間略微寬敞的屋子罷了。我倆互不相讓,爭先恐後,結果兩個身子一下卡在門口,進不得,出不得。

身後白霧彌漫,很快把我們的身子裹起來,可是我們兩個偏偏又逃不掉。

我急的快要哭了,吼道:「方丈,你麻痹的,你向後退。」

方丈也急的臉紅脖子粗:「為什麼不是你後退。」

後心發涼,我們倆誰也沒有膽量回去。只好齊聲喊道「一」,「二」,「三」,兩人一塊用力,只聽哢嚓一聲巨響,門框被我們帶下來了。

我和方丈摔倒在地上,掙扎著把套在身上的門框扯了下來。

然後,我們一邊雞飛狗跳的向院子裡逃,一邊回頭向大殿裡面望去。

大殿裡面的燈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著了起來,不過,這一次變得青幽幽的,裡裡外外透著鬼氣。而大團大團的白色煙霧彌漫出來,從門口一直擴散到院子裡面。

我和方丈一步步的向後退,兩眼死死地盯著那些白煙。

我嘴唇發顫:「棺材裡裝的,該不會是液化氣吧。」

方丈搖搖頭:「要是把我的廟燒了你就賠我。」

這時候,院子裡面已經滿是白煙了。那些煙,像是薄霧一樣把整座大聖廟覆蓋起來了。

我和方丈一步步向門口退去。忽然,我感覺有方丈的手在推我的肩膀,似乎要把握推回到大殿方向去。

我不耐煩的把他的手打掉:「你有病啊?」

方丈很無辜的說:「你罵我幹嘛?」

我有點不爽:「你推我幹嘛?」

方丈委屈的說:「我沒有推你啊。」說完這話,他向我身邊望了一眼,忽然臉色煞白,愣在地上。

我馬上意識到不好,小聲的問他:「你怎麼了?」

方丈不說話,只是一個勁的使眼色,讓我看後面。

我不敢轉頭,使勁有餘光向後瞥了瞥,好像有一個人影,就站在我背後。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突然向前跑了兩步,隨機迅速的回頭。

這時候,我發現在剛才的地方站著一個人。光著身子,閉著眼睛,直挺挺站在那裡。

正是我們之前帶回來的屍體。

又詐屍了?我第一反應是逃跑,第二反應是找鐵鍬自衛。

然而,方丈拉住了我,指著死屍說:「你仔細看。」

這時候我發現,死屍的鼻子正在一縷一縷的吸收那些白氣,整個過程很慢,但是始終沒有停止。

我向後退了兩步,問方丈:「這屍體什麼意思啊?」

方丈愁眉苦臉的說:「你問我?我問誰去?」

我們兩個正商量著,忽然,一直雙目緊閉的屍體睜開了眼睛,然後,他動了動嘴,艱難的說出來幾個字:「幫我,拔劍。」

我和方丈被這句話驚呆了:「這傢伙到底是死的還說活的?」

屍體見我們兩個無動於衷,艱難的把手臂舉起來,握在劍柄上。

然而,顯而易見,他很虛弱,手臂剛剛抬起來,又無力的垂了下去,然後,他看著我,又張開嘴,虛弱地說:「我是你師父,快幫我拔劍。」

我看看方丈,方丈看看我,我們兩個頓時沒了主意。

我師父明明是大殿下面埋著的棺材,怎麼忽然變成一具會說話的屍體了?

屍體見我猶豫不決,嘴裡不耐煩的說道:「如果不是我的指點,你早就因為銅錢癍死了,快點幫我把劍拔下來。其餘的事,等過一會我慢慢告訴你。」

不知道為什麼,聽見「銅錢癍」三個字,我心裡開始有點猶豫了。莫非,他真的是我的師父?

鬼使神差的,我慢慢走了過去,然後伸手握住了劍柄。右手一用力,那種感覺像是切凍豆腐一樣,桃木劍被我拔出來了。

屍體沒有流血,這很正常,他是屍體,屍體怎麼會流血呢?桃木劍拔出來之後,屍體的胸口上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傷疤,裡面的肉向外翻著,也是白色的,像是被水沖刷的乾乾淨淨。

屍體看了看我,點點頭說道:「多謝。」

這句話,比剛才流利多了。

我一步步向後退,這幾天的一切都太過匪夷所思了。

死人的魂魄,致命的銅錢癍,會說話的屍體……我暗地裡揪了一下大腿,看看這是不是一場夢。

疼,大腿生疼。

桃木劍拔出來之後,院子裡的霧氣開始以極快的速度被死屍吸進體內。隨著白霧的吸入,死屍的動作也越來越靈活,然後,他慢慢的走到屋子裡面。

幾秒鐘後,我和方丈聽到撲通一聲,一切都安靜下來了。

我們兩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沒有主意的人。

方丈看著我:「許由,你是大學生,見多識廣,這麼荒唐的事你遇見過嗎?」

我搖搖頭:「我一個星期之前還是個無神論者。」

方丈提議道:「咱們為什麼不逃到廟外去?在這傻站著幹嘛?」

我抬起手撓撓頭:「是啊,為什麼不逃到廟外去?」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雙手和雙腳都在劇烈的顫抖。幾秒鐘之後,我再也站不住了,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方丈顯然也比我好不到哪去,他慢慢地蹲下來,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們兩個被今晚的事驚得全身發軟,根本動彈不得。這樣面對面坐著,一直坐到了半夜。

大殿上的長明燈恢復了正常,散發著淡黃色的光芒。

院子裡靜悄悄的,除了我們倆的呼吸聲,我們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活動了一下發麻了的手腳,勉強站了起來。

防髒眼看我能行走了,連忙笑聲呼叫:「千萬別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啊,把我也帶走吧。」

於是我彎下腰去,把他也扶了起來。

我們兩個互相攙扶著,一步步向廟外走,走了兩步。方丈歎了口氣:「我的大聖廟,就這麼拱手讓人了嗎?」

我冷漠的打擊他:「不是讓人,是讓屍。大殿裡面有一具屍體,你敢跟他鬥嗎?」

方丈回頭看了看大聖廟,似乎很是有些不舍。他猶猶豫豫的說道:「許由啊,其實我覺得,那屍體,倒和正常人沒有什麼區別……」

我瞪大了眼睛:「沒什麼區別?從泥地裡挖出來的。胸口上插著桃木劍。哪個活人能這樣?」

方丈小聲說:「他不是你師父嗎?應該不是壞人吧……」

我搖搖頭:「想拜師你自己去,別拉上我。哎?我說,你不會還惦記著你這點家產呢吧?」

方丈歎了口氣:「這畢竟是我表舅的心血,我不能把它毀了啊。許由,俗話說得好,富貴險中求,你陪我去大殿裡面看看怎麼樣?要是一切沒什麼,咱們把那屍體燒了。以後這廟你隨便來,就當是自己家一樣。」

方丈這話說的不倫不類,但是神色倒是很熱切,看得出來,他對這大聖廟是真的有感情。

我點了點頭:「好吧,我和你一塊去。要是咱倆能活到明天,你就買我一份保險。」

方丈大喜,連連答應了。

我們兩個互相攙扶者走到大殿裡面。大殿裡除了一座大聖像,就是一口棺材。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我們兩個正在四處張望,忽然聽見一個聲音說:「你們兩個膽子還可以,我以為被我嚇得一去不復反了……」

這聲音分明是從坑裡傳出來的。我和方丈抻著脖子望了一望。那屍體分明就躺在棺材裡。只不過,他睜著眼睛,嘴巴還在一開一合的說話。

方丈開始劇烈的發抖,過了幾秒鐘,才聽見他嗓音發顫的說:「這廟,這廟是我的。」

那屍體冷笑了一聲:「沒有人和你搶。」

然後,我們看見他慢悠悠的從棺材裡面坐了起來,開始手腳並用的向外面爬。

我和方丈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兩條脊樑並排靠在牆上,誰也不敢上前。

那屍體爬出來之後,盤腿坐在地上,看著我說:「我是你師父。」

我搖搖頭:「不可能,你是鬼市的死屍。」

那屍體看著我,忽然笑了,兩個嘴角上翹。

這笑容像是一把利刃,一下刺到我的心裡面去了。我的心臟一陣生疼,像是不能跳動了一樣。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他是誰來了。

當我把他從泥土裡面挖出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他面熟。現在直到看見他鬼魅的一笑,我才記起來,在醫院的時候,抓走郝老頭魂魄的人,就是他。

我的後背貼著牆壁,身子一陣陣發涼。我小聲對方丈說:「快走,咱們快走,這傢伙不是什麼好人。」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1:07:50

第十三章 棺中人

這話顯然讓那屍體聽到了。他倒不以為意,反而問道:「你就這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兼授業恩師嗎?」

我滿腦子都是郝老頭在病床上掙扎的慘狀,不由自主的問道:「在醫院,郝老頭,是不是你?」

我自己也知道這話說得語無倫次,因為這時候我心情激蕩,已經沒有完整的語言組織能力了。

屍體從地上站起來,一步步向我走過來,我能肯定他一定聽明白我的話了。方丈和我都嚇得全身發抖,但是偏偏都沒有逃跑。估計,連逃跑的膽量也沒有了吧。

屍體站在我面前,打量了我一會,然後把嘴巴湊到我耳邊上,然後輕輕地說道:「我是你師父,你是我徒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現在我告訴你,你師父是個好人,問心無愧的好人。你看見的,聽見到,都不是真相,我告訴你的才是真相。」

我大著膽子,小聲問了一句:「真相是什麼?」

屍體看了看我,說道:「真相就是,有些事,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無條件相信我。」

夜,靜悄悄的,兩盞長明燈在夜色中嗶嗶啵啵的燒著。大聖廟香火欠奉,連燈油都是劣等貨,一直在蹦出火花。

我和方丈被死屍按在蒲團上,他盤腿坐在我們倆對面。擺出一副坦誠的樣子,對我們說:「有什麼想問的,儘管開口。」

我想了想,不由得拋出來人生的終極三問:「你是誰?你從哪來,你要到哪去?」

死屍想也沒想,隨口答道:「我叫張元,不過,這名字不是你能叫的,你應該叫我師父。我來的地方不能告訴你,我要去的地方,你以後就知道了,因為從現在開始,你要跟在我身後,形影不離。」

我看著他,一時間被這股自信壓得說不出話來。

最後,方丈終於頂不住了,帶著哭腔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這個棺材,這個身體……許由的師父不是棺材嗎?怎麼又成了你?你到底是死是活……」

張元看了看方丈,忽然問道:「你是歪脖的什麼人?」

方丈錯愕了一下,說道:「你知道我表舅的外號?」

張元哦了一聲:「原來是歪脖的外甥。我和你表舅認識,說起來,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然後,張元給我們講了這件事的事情經過。

據他所說,他在年輕的時候就拜一位異人為師,學習道術。終於有所成。本來日子平安無事,娶了老婆,有了女兒,一家太太平平,豐衣足食。

然而有一天,張元的女兒離奇的失蹤了,緊接著,妻子也死了。

開始的時候,張元以為這一切都是意外。但是,接下來幾天,他發現自己住的房子陰氣越來越重,每每到了晚上,就會聽見一陣陣鬼哭狼嚎的聲音。

幸好張元精通道術,所以絲毫不懼,提著桃木劍沖了出去。然而,等出去之後,才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個圈套。

外面隱隱約約埋伏著十幾隻野鬼,只能張元出來,就猛地竄上去,和他廝打起來。

對方雖然人多勢眾,但是張元畢竟道術精深,一時間倒也不至於有危險。然而,就在這緊要關頭,忽然從樹上跳下來一個蒙著臉的人,一下將他打傷了。

張元躺在地上之後,偷襲他的人趁著夜色,打算殺人滅口。張元完全沒有還手之力,眼看就已經奄奄一息。然而,恰在此時,不遠處有一個老和尚經過,一邊走,一邊默默地念經。

蒙面人一見有人來了,連忙逃走了。

蒙面人走了,圍攻他的小鬼卻不肯走,個個打算趁著張元虛弱,上了他的身。

張元知道,以自己多年的修行,這身子已經有些道術根基了。一旦被惡鬼控制,後果很難預料。反正這時候也活不長了,乾脆,他用自己的桃木劍,一下紮到心口裡面了。

桃木劍釘在心口,就等於鎖住了肉體,任何魂魄都難以進入。而張元自己的魂魄,也被逼出來了。

那些惡鬼繞著張元的屍體還在依依不捨,對於沒有身體的鬼來說,修道之人的身體可以算的上是寶物。

而張元的魂魄,和迷迷糊糊跟著老和尚來到了大聖廟。

這老和尚歪著脖子,走了一路,也念了一路的經。他正是方丈的表舅,外號叫「歪脖」。

當天晚上,歪脖回到廟裡之後,坐在殿上又繼續念經。

張元的魂魄沒有肉體作為依附,正在慢慢的消散,萬般無奈之下,他趁著夜間陰氣加重,將廟裡的長明燈吹滅,然後現出身來。

歪脖嚇了一跳,但是畢竟出家多年,倒也沒有嚇跑。

張元向歪脖詳詳細細說了自己現在的處境,然後求歪脖救他一救。

歪脖和方丈不同,他是真和尚。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他連忙按照張元的吩咐,向最近的棺材鋪買了一具棺木。然後,在半夜時分,挖了個坑,埋在了大殿下面。

按照張元的想法。只要把他的魂魄裝在棺材裡面,埋在地下,得到地下陰氣的滋養,再加上生前的道術維持,應該不至於魂飛魄散。而大聖廟畢竟供奉著仙佛,之前的惡鬼,也不敢進來找他的麻煩。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一切都可以從長計議。

張元的魂魄在棺材裡面不知道呆了多少年,到後來,憑藉道術,硬生生把魂魄依附在了棺材上面,讓這口黑漆棺材,做了他的替身。而他的魂魄,開始試探著來到人間,尋找自己的身體。

這時候才發現,大聖廟已經換了主人。當年的惡鬼與蒙面人早就不知道哪裡去了。而自己的身體,不知道被誰埋在了地下,並且被一群小鬼借助身上的陰氣,勾魂害人。

這樣,張元才生出了把屍體挖出來,想辦法重新活過來的念頭。而且,直到現在,他仍然不知道,當年是誰在害他,為什麼要害他。

聽了張元的話,我心裡隱隱約約有些明白怎麼回事了:「照這麼說的話,鬼市下面的屍體是你的身子,棺材裡面裝的是你的魂魄。等於我幫忙,然後把你救活了?」

張元點點頭:「也可以這麼說。我本來打算讓小道士幫我,沒想到誤打誤撞遇到了你,這大概就是佛家說的緣分吧,冥冥之中註定,你要當我的徒弟。」

我心理一千個一萬個不情願。我怎麼說也是大學畢業,雖然現在是在賣保險,但是畢竟有大好的前途。跟著這個活死人當徒弟算是怎麼回事?

於是我建議道:「瘦道士確實一直想拜你為師,要不然我們倆換換,你收他當徒弟,把我放走吧。」

張元冷笑一聲:「你還想前途?許由,你吃了怨鬼的供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我被他的目光看的有點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問道:「意味著什麼?」

張元饒有興趣的看著我:「冤鬼冤鬼,一口怨氣未了。加在生人身上,就是黴運。你吃了它們的鬼飯,這輩子都得黴運當頭,一事無成,百無一用。」

這話像是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澆下來,把我心中積極向上的火苗一下澆滅,我仍然心有不甘的問道:「真的?」

張元很鄭重的點了點頭:「跟著我,可以保你平安,不愁吃穿。況且,你既然已經拜師,就是這一門的人了,終生不能改動。」

我有點心灰意冷,但是卻又不肯相信,試探著說:「如果我不想當你徒弟呢?」

張元看了看我:「我這輩子不強求別人,你不想當我徒弟,我也不攔著你。但是我要警告你,你活不過三天。」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威脅我?你要殺了我嗎?」

張元搖搖頭:「我沒必要殺你,這是命。你會死於各種意外,水災,火災,沒有人知道。如果你肯跟我一段時間你就明白,我這話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我沒有說話,心裡搖擺不定。

張元看我猶豫不決,擺擺手說道:「這樣,你象徵性的當我幾個月的徒弟,等我完全復原,報了仇,你就離開,怎麼樣?也算對祖師爺有個交代。沒准他一高興,就放過你。」

我點點頭:「也好,試試也好。」心裡卻在嘀咕:「能進不能出?我怎麼感覺這是搞傳銷的?」

我和張元說了一會話,心裡的恐懼,漸漸消退了。有那麼一瞬間,我恍惚間忘記了他曾經是一具死屍。也忘記了他曾經在醫院抓走別人的魂魄,因為他說話太像正常人了。

一直坐在我旁邊的方丈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照這麼說的話,你是活人?在地下埋了這麼多年,居然還能活著?」

張元微微一笑:「這就是道術的精妙之處。那把桃木劍插在胸口,有點像是閉氣功,看起來是死了,實際上,一直等待活過來的機會。」

我和方丈聽得似懂非懂,但是都有點放心了:「是道術就好,不是死人作怪就好。」

這時候,張元看著我們倆:「你們兩個,問完了沒有?去給我找件衣服啊。許由,你這徒弟當得,就讓師父這麼光著嗎?」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1:09:51

第十四章 黴運當頭

我悻悻然的站起來,跟著方丈走到一間禪房裡面。

方丈面色凝重:「許由,你覺得這個人怎麼樣?」

我想了想:「看起來不像是壞人,但是感覺他有很多秘密。」

方丈點了點頭:「總之你小心點吧。」

我們兩個隨便找了一間僧袍,拿出去了。

等我們回到大殿的時候,看見張元盤腿坐在蒲團上,正在閉著眼睛運功。我和方丈不敢打擾,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

過了片刻,他蒼白的臉上,有了些許的血色。這時候我才發現,他已經不年輕了。剛才面色蒼白倒沒看出什麼來,等他終於有了一點人氣的時候,我發現他的臉上已經出現疲老之態。

然後,他睜開眼睛,從和尚手裡接過僧袍換上了。隨即,又把一頭長髮挽了一個道髻。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很關切的問了我們一句:「你們吃晚飯了嗎?」

我和方丈都搖搖頭。

張元忽然瞪大了眼睛喝道:「那還不快去做飯?」

方丈屁都沒放一個,屁顛屁顛的去做飯了。

然後他又吩咐我:「去到廟外面,把棺材燒了。」

我回頭看了看那黑漆棺材,忽然嚇了一跳。原本鋥光瓦亮,保存完好的棺材,在短短的一小時內,黑漆斑駁,大量的脫落,而那些木板,也出現朽爛的樣子。

我想把棺材搬出來,結果隨手一拽,一塊木板被拽了下來。等最後棺材被我從坑裡面拖上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堆爛木頭了,完全沒有棺材原本的樣子。

我驚詫的看著張元:「師……父,這是怎麼回事?」

張元瞥了一眼那些木頭:「我的精氣附在棺材上面,這棺材就相當於活人,自然經歷十幾年不壞。現在我找到自己的身體了,它又變成木板一塊,自然就朽爛了。」

我點了點頭,把那些木頭抱到廟外,點火開始燒。

朽木頭很難燒,火很小,冒著大量的煙,飄到大聖廟外面的臭河上,與河水蒸騰出來的臭氣混在一塊。

我忽然想起來瘦道士招水鬼的事,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加快腳步,逃回到廟裡面去了。

我回去的時候,方丈和張元正在吃飯。我注意到,張元似乎很不適應這些飯,每一口都要咀嚼很久才能咽下去。十幾分鐘,也只不過吃了兩口而已。

吃過晚飯之後,已經將近半夜了。我和方丈見沒有什麼事,就回房睡覺了。

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夜裡我醒來了無數次。每次都能看到張元直挺挺站在院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第二天起床之後,和尚並沒有打開廟門做生意。因為大殿上還有一個土坑。張元霸佔著那裡,不讓我們填上。

整個上午,他像是泥塑的一般,一直坐在蒲團上閉目養神。完全沒有教我這個徒弟一點道術的意思。

我想了想,對方丈說:「我回學校一趟,把合同拿過來,咱們簽一下。」

方丈有點詫異:「什麼合同?」

我淡淡的說:「買保險的合同啊,昨天你答應我的。」

方丈啞口無言。

我對張元說:「師父,我回學校一趟,拿點東西。」

張元依舊閉著眼,只不過嘴角上揚,露出一抹鬼魅的微笑:「去吧。」

這笑容讓我全身打了個哆嗦,太邪門了。

出了大聖廟之後,我忽然全身松了一口氣,終於逃離了張元,我感覺像是從牢裡放出來了一樣。

我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去山大。」

開出租的師傅扭頭看了我一眼:「小兄弟,氣色不太好啊,灰頭土臉的,最近不大順利吧。」

這話說得我心裡一驚,不由自主想起剛才師父的話來。不過,我很快就釋然了,估計是這兩天沒有睡好,而且又是野鬼又是死人的折騰,所以看起來比較疲憊。

出租車一路上風馳電掣,很快,我們學校的大門就在眼前。這時候我一摸兜,不由得暗叫一聲:「壞了,我根本沒帶錢。」

眼看司機已經緩緩的停在校門口。這時候,我急中生智,伸手把車門打開,一個箭步竄出去,猛地向學校跑去了。

司機足足反應了十秒鐘才回過味來,在後面罵罵咧咧的追。但是我對山大多熟悉啊,拐了幾個彎,就把這小子給甩開了。

宿管阿姨在宿舍樓門口坐著,遠遠地看見我走過來,狠狠地瞪了我兩眼,我也不甘示弱,直接瞪了回去。

正要進門的時候,忽然出來一個人,一把拽住我:「許由?你沒事了?這麼多天不見你,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正打算去給你招魂呢。」

我一聽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扭頭一看,原來是瘦道士。

我摸了摸身上的癍,已經開始結痂了,點點頭說:「快好了。」

我想了想,對他說:「我們找到你說的高人了。」

然後,我把怎麼挖出來的棺材,張元又是怎麼被埋在鬼市下面,我又怎麼拜的師,把事情經過向他說了一遍。

瘦道士聽完之後羡慕不已:「我要是能拜師就好了,你什麼時候帶我去見見他?」

我喜道:「好啊,那你就是我師弟了,哈哈。」

我們兩個正在樓門口說笑,忽然,感覺一雙手猛地揪住了我的領子,然後一聲暴喝:「小子,原來你在這呢?」

我回頭看了一眼,不由得苦著臉說:「師傅,我身上沒帶錢,這不是給你取錢來了嗎?」

出租車司機一肚子火,瞪著我說:「老子為了抓你,耽誤了這麼長時間,這工夫都能拉三趟活兒了。你得出雙倍的錢。」

我只得連連點頭:「雙倍,雙倍。」

瘦道士看見我的窘態,估計知道我身上沒錢,乾脆從兜裡掏出幾張票子,幫我墊上了。

宿舍裡面已經空無一人,幾天沒回來,更顯得髒亂差。我從一堆廢紙裡面找出合同,踹在兜裡,然後和瘦道士結伴,趕回大聖廟。

回到廟裡的時候,張元仍然在盤腿運功,方丈百無聊賴,坐在凳子上發呆。

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你這廟裡倒是通個電啊,買一台電視,不就不用這麼無聊了嗎?」

方丈搖搖頭:「佛門清修之地,又是抻電線,又是看電視。傳出去讓人說三道四的,影響多不好?」

我搖搖頭:「你一個假和尚還那麼敬業幹嘛?外面很多真和尚都會上網了。行了,別廢話了,趕快簽字畫押吧。」一邊說著,我把合同掏了出來。

我和方丈在一邊瞎扯,瘦道士也沒有閑著,他一臉崇敬的看著張元,說道:「高人,能收我當徒弟嗎?」

張元兩眼緩緩地睜開,果然一副得道高人的樣子:「小道士啊。」

瘦道士連忙緊張的答應了一聲。

張元接著說道:「按照本門的規矩,我們這一派,每個人都要收一個徒弟。而且,只能收一個徒弟。現在許由已經拜師了,我不能再收你了。」

瘦道士神情沮喪,看起來要哭了。

然而,張元又慢悠悠來了一句:「不過……」

瘦道士馬上燃起希望,湊過去,殷切的問:「不過什麼?」

張元看了看他,緩緩道:「不過,你先在這裡住兩天。讓我看看情況再說。」

瘦道士激動地就差給張元跪下了。

一整天,他都圍在張元身旁,不住嘴的問怎麼招鬼,怎麼畫符。張元始終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問十句答不了一句,即使回答,也是雲山霧罩,語焉不詳。

晚飯時分,張元又是吃了兩三口就站起身來,他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忽然俯下身來,用極小的聲音說了句:「今天晚上,為師給你上第一課,你可得用心學。」然後,他一臉神秘的沖瘦道士努了努嘴。

我心裡忐忑不安的看著他:「要幹嘛?」

他卻沒有回答我,慢悠悠的走到廟外去了。

我算是看出來了,張元行事乖僻,從來不按常理出牌。今天晚上沒准有什麼新花樣,想要整我一番。

我忐忑不安的吃完了飯,又忐忑不安的躺在了床上。

然後,等著張元來找我。

夜裡靜悄悄地,這時候是初春,還有些冷。蟲不飛,鳥不叫。我聽著自己的呼吸聲,感受著自己的心跳。越來越緊張。

古時候的妃子,沐浴更衣,脫得一絲不掛,然後被小太監用錦被裹著,抬到皇帝的寢宮。緊張而又期待的等著皇帝進來。

今晚,我的感覺有點像那些妃嬪,只不過,我只有緊張,沒有期待。

不知道等了多久,張元始終沒有來。我心裡有些煎熬,不由得想到:「不管有什麼花樣了,趕快讓我嘗嘗吧,折騰完了早點睡覺,這樣讓我提心吊膽的,也太損了。」

然後,我一邊在心裡痛駡,一邊意識開始模糊。然後,居然沉沉的睡過去了。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聽到外面有點聲音。本來我就睡得不踏實,這聲音一響,我馬上醒過來了。

我心中一喜:「終於來了?」

然而,我再側著耳朵聽的時候,卻又沒有動靜了。我翻了個身,打算接著睡,偏偏這時候,一股尿意湧了上來。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1:16:51

第十五章 夜不安

人有三急,我知道這是自然規矩,抗拒不得。然而,我實在太困了。

我在心裡默默的念叨:「忍一忍啊,忍一忍,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樣想著,果然我很快又睡過去了。然而,在夢中我一直在找廁所,每次剛剛找到,又在緊要關頭醒過來。

我不得不爬起來,迅速的套上衣服,再不去估計就尿到床上了。

我悄悄從床上爬起來,摸黑走到院子裡,這裡很黑,只有大殿上的長明燈還亮著昏黃的光芒,我戰戰兢兢站在牆角,開始解決生理需求。

我是大學生,受過高等教育,不應該隨地大小便。但是今天情況特殊,只好事急從權。

話說我剛剛解決完,轉身要回屋的時候,忽然發覺有一點不對勁。

大殿上的長明燈一直是兩盞,左右各一,但是我現在,分明看到了三個火苗。

我心裡頓時一緊:「怎麼回事?有人這麼無聊,在裡面多點了一盞燈不成?」

我揉揉眼睛,仔細看了看,兩盞燈放在左右兩邊,這沒有錯。然而,又多出來一隻蠟燭,放在地上。

我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輕輕地走了過去。

我站在門口,悄悄地向裡面望,大殿裡多的那一支蠟燭,一寸來長的火苗劇烈的燒著。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異動。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了,這是什麼意思?有人大晚上跑進來,點了根蠟燭又走了?

忽然,我的目光落在那個坑裡面。棺材挖出來之後,土坑一直沒有填上。

想到這裡,我鬼使神差的走了進去。想看看坑裡面有沒有什麼異動。

這一路上,我都在觀察周圍的風吹草動。當我靠近土坑的那一刻,忽然,我察覺到一陣細微的呼吸聲,聲音很小,很輕……

我瞬間警覺起來。也就是在這時候,我發現一溜腳印,一直向我們白天挖出來的坑裡面去了。

難不成,有人爬下去了不成?

是張元?這傢伙被我們從鬼市下面挖出來,雖然能吃能走,但是下意識裡,我總覺得他古裡古怪的,看來真被我猜中了,他大晚上的,自己跑到土坑裡面,到底想幹什麼?

我忽然又想起來,白天我和方丈想把坑填上,但是他死活不讓。我明白了,他這是想留著晚上用啊。

我在附近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我屏住呼吸,一步步向那個土坑靠近。

正在這時候,忽然一隻涼冰冰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猝不及防,嚇得身上瞬間冒汗,不由自主的,從嗓子裡面發出一聲低呼,可就在這時候,又一隻手捂住了我的嘴。

然後,有人在我耳邊輕輕說了句:「別說話。」

我聽這聲音有點熟悉,戰戰兢兢的回頭,居然是張元。

火光照在他的臉上,一跳一跳的,把他的臉色映襯的陰晴不定。

我有點奇怪,他怎麼在外面?我還以為他躺在土坑裡面呢。

我小心翼翼的問道:「師父,你沒事吧?」

張元臉上又露出那種鬼魅的微笑:「今天給你上第一課,讓你見識見識人的影子。」

他把手慢慢的放開,然後向坑裡面指了指:「你去看看。」

我搖搖頭:「我不去。」

他不耐煩,小聲催促道:「讓你去你就去。」

我不放心的問:「你不會把我推下去吧?」

他不耐煩的擺擺手:「我吃飽了撐的?推你幹嘛?」

我一邊用餘光瞄著他,一邊慢慢的向坑邊走過去,然後,探頭向裡面望瞭望。

這一眼,我就看見棺材裡面躺著一個人。借著蠟燭的火光,這人正是穿著僧袍的瘦道士。

我心裡頓時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連忙一下跳開,脊背貼著屋牆,全身戒備,看著張元,問道:「你把他放在坑裡面幹嘛?你想怎麼樣?活埋?」

張元奇怪的看了我兩眼,然後搖搖頭:「不是我放進去的,是他自己爬進去的?」

這句話讓我大為詫異:「什麼?他自己爬進去的?」

師父點點頭:「剛才他自己端著蠟燭走進來,然後躺進去了。」

我撓撓頭:「夢遊?」

張元看了看坑裡面的瘦道士:「看起來不像。你注意到他的影子沒有?」

我擺擺手:「師父,你開什麼玩笑?蠟燭在坑上面放著,他在坑裡面躺著,有影子也在身子下面,咱們怎麼可能看到?」

張元忽然伸手,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把我的腦袋向坑裡面按:「你再仔細看看?」

我掙扎了兩下,居然沒有掙脫開。看來,他恢復的很快,已經不是剛活過來時候的虛弱模樣了。

也就是在這時候,我看見了瘦道士的影子。沒錯,我在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看見了瘦道士的影子。

確切的說,是兩個影子。

瘦道士躺在坑底。在坑壁上,一左一右,出現了兩個對稱的人影。

莫名奇妙的,我忽然想起李白的詩「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以前看這首詩沒什麼感覺,現在真真實實看見這種情況,不由得心裡一陣陣發寒。

我把腦袋縮回來,問張元:「他怎麼有兩個影子?而且這角度不對啊。光沿直線傳播,這個好像不符合物理規律……」

張元拉著我從大殿裡面走出來:「這兩個影子,其中一個不是他自己的。剩下他自己的那一個,也有點要脫離身體的意思了。」

我驚詫莫名:「為什麼會這樣?」

張元仰頭看了看滿天星斗,然後歎了口氣,說道:「你明天去學校打聽一下,這個小道士最近有沒有什麼反常的情況。然後,咱們再從長計議。」

他越這麼說,我越覺得事態嚴重,忍不住問道:「瘦道士到底怎麼樣了?」

他擺擺手:「你先別問了,按照我說的做。我現在身子還沒有復原,需要靜養,以靜制動。」

然後,他就打發我回去睡覺了。

任由蠟燭在那間屋子裡靜靜的燃燒,也任由瘦道士躺在棺材裡面。

回到屋子裡,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輾轉反側,根本睡不著。只要閉上眼睛,就感覺自己躺在棺材裡面,而瘦道士就在我身邊,而他時不時的沖我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

我就這樣瞪著眼睛,一直苦熬著。

忽然,我感覺有火光在窗外移動,從窗戶裡面映進來。

我連忙扭頭向外面看,這時候,屋門執拗一聲,響了。

我想要坐起來,看看是誰。然而,下一秒鐘,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這時候我已經看清楚了,走過來的人正是瘦道士,他的手裡端著蠟燭,正在一步步的向我床前走過來。

我一動不敢動,眯著眼裝睡,從眼縫裡面看瘦道士到底想打什麼主意。

瘦道士舉著蠟燭走到我身邊,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他的眼睛雖然睜著,但是雙目無神,根本沒有聚焦。

這傢伙看了一會,然後低下頭來,在我身上亂聞。

我感覺他鼻子裡面的氣息都是冷的。凍得我的臉有些發麻。而且,我問到一股濃烈的酒味。

我心裡害怕,想把他推開,但是這時候,我忽然發現我根本動彈不得了。正在著急的時候。

忽然,瘦道士站起身來,舉著蠟燭走了。

瘦道士走了之後,我的身上開始出冷汗,冷汗之後是熱汗,總是,這一晚上連驚帶嚇,我已經快要虛脫了。

我拿出手機看了看,淩晨四點。

我驚魂甫定的歎了口氣,身子剛要放鬆下來,忽然,聽見外面有腳步聲。我的心瞬間又緊張起來了:難道,瘦道士去而複返不成?

我拿不定主意是繼續裝睡,還是躲起來。正在猶豫的時候,聽見床邊有人小聲說:「雞叫了。」

這話把我聽得一愣:「雞叫了?」這裡是城市,根本沒有雞啊。

我正在奇怪,忽然窗戶響了一聲,緊接著,張元的臉探了進來,對我說:「放心出來吧,雞叫了。」

我對他說:「什麼雞?這裡哪有雞?」

張元搖搖頭,淡然的說:「雞一叫,就代表天亮了,小鬼全都要回避。現在雖然聽不到雞叫,但是時辰沒有變。」

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等我穿好衣服,慢慢的從屋子裡面走出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連忙拉住張元:「你的意思是說,瘦道士是因為雞叫,所以才匆匆回去了?這麼說的話,他是鬼?」

張元卻沒有回答我,只是擺擺手,對我說:「昨天晚上交代你的事,你去做吧。」

這時候我忽然想起來,昨天晚上張元讓我去學校,打聽瘦道士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

我看看天,剛剛濛濛亮,於是打了個哈欠:「讓我睡個回籠覺,然後吃完早飯……」

但是張元忽然伸出手來,揪住我的衣領,喝道:「現在就去。」

然後,不由分說,連推帶踹,活生生把我從大聖廟趕出去了。

我心裡憤憤的想:「老東西你可算是緩過來了啊?不是剛從土坑裡爬出來那會,求著我讓我扶你一把的時候了。」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1:21:52

第十六章 異常

這天也太早了,公交都沒有。我只能一邊走,一邊張望,想著能不能找一輛出租車。

我慢慢的走到大路上,一招手,真的攔了一輛,可是一上車,我想哭了,這位司機大哥,分明是昨天那位。我再一摸兜,更想哭了,我又沒帶錢。

司機顯然也把我認出來了,調侃道:「小兄弟,咱倆有緣啊,怎麼樣?今天帶錢沒?」

我只能硬著頭皮:「帶了,帶了。」

司機倒不是個記仇的人,一路上天南地北的聊天。眼看到了校門口。我不等他停穩,一拉車門,又跑了。

司機沒想到我會故技重施,愣了幾秒鐘,才帶著驚天動地的罵聲追了上來。

我一邊跑一邊掏出手機看時間。現在是五點二十。還有十分鐘宿舍開大門。按照我的速度,也就兩三分鐘就能跑到宿舍大門口。怎麼辦?

我想了想,開始帶著司機在學校裡面繞圈子跑。

各宿舍都鎖著大門,校園裡空空蕩蕩的。很安靜。除了司機的罵聲,在晨光中伴著朝陽遠遠地傳開。

也就兩分鐘之後,各寢室窗戶上擠滿了小腦袋,都在抻著脖子看到底是誰這麼大陣仗。

在學校呆了四年,怎麼也有幾個認識我的,我是大學生,不能不要臉。我連忙把手舉起來,遮著臉向男生宿舍跑去。

遠遠的,正好看見宿管阿姨開了鎖,正要把玻璃門打開。

顯然,司機的罵聲她也聽到了。抬頭一看,被追的人是我。

即使隔了這麼老遠,我都能看見她幸災樂禍的表情。只見她一伸手又想把宿舍門給關上。

我哪能讓她關上啊,一聲大吼,使出全力向前飛奔,身子像是一顆炮彈,直接向門上撞過去。

宿管阿姨被我的氣勢嚇了一跳,連忙讓到一旁。

只聽得咣當一聲,我已經把門撞開,飛奔到樓道裡面了。

我根本沒有猶豫,直接上頂樓,一下撞開宗教班的宿舍,說道:「哥幾個,借我點錢。」

等司機在樓道裡面一邊罵一邊找我的時候,我氣定神閑的從宿舍裡走出來,手裡拿著錢,瀟灑又優雅:「師傅,老規矩,這是雙倍的車費。」

司機目瞪口呆,上下打量了我兩眼:「你小子有病是吧?」

我淡然的笑了兩聲:「你們開車的,整天坐著,對前列腺不好,應該早上起來活動活動。弄個晨跑什麼的,對提高生活質量有好處。」

司機接過錢,明顯被我氣得不善。但是他把錢踹在兜裡,掉頭就走,嘴裡恨恨的罵:「麻痹的,要不是看你是個傻B,我特麼早就揍你了。」

整個過程我始終面帶微笑,頂樓住著的都是宗教班的同學,司機走了之後,有幾個和尚打量了我兩眼,雙手合十,贊道:「世有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只要忍他,避他,由他,耐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同學,剛才那大漢一直罵你,而你能始終面帶微笑,毫不動怒,這份淡然的心境,真是高明。看你這身打扮,不像是佛門中人,但是你這境界,和我們這修行多年的出家人也不低啊。」

我心中苦笑:「你要是知道我一連耍了司機兩次,肯定就不這麼想了。」

同這幾個和尚吹了幾句牛,我就轉身推開道士班的宿舍。

裡面的道士見我進來,全都關心的問我,身上的銅錢癍怎麼樣了,有沒有找到傳說中的高人等等,我都一一作答了。

只有一位道士與眾不同,他殷切的問我:「同學,你剛才借我的錢什麼時候還?」

我擺擺手,含含糊糊的說:「這錢找瘦道士要吧。我來是想打聽點瘦道士的事。」

那些道士顯然都來了興趣,紛紛說道:「他怎麼了?自從那天晚上你來了之後,這小子最近一直曠課。」

我撓撓頭,在一張床上坐下來,問道:「最近瘦道士有沒有什麼反常的地方?」

道士們七嘴八舌的說:「有啊,經常曠課還不算反常嗎?」

我搖搖頭:「比這個要之前一點,更反常的。」

宿舍裡面忽然安靜下來了。這種詭異的安靜讓我有點忐忑不安,我猶豫著問:「你們怎麼了?」

那些人個個看著我,眼神很奇怪,然後說道:「同學,他,最近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我試探著回了一句:「也沒什麼嚴重的,就是昨天晚上夢遊了。」

宿舍裡面的老大想了想,說道:「有一件事,可能算是反常的事。」

我馬上湊過去,問:「怎麼了?」

老大說:「實際上,你說的瘦道士,原來的外號叫小胖。雖然他個子不高,但是身上的肉很多。就連做道袍,都要最大的……」

我好奇地問:「那他現在怎麼變得這麼瘦呢?」

老大說:「幾天前,其實和你遇見鬼市也就早兩三天,有一天晚上,小胖一晚上都沒有回來,我們給他打電話,他又不接。一直等到天亮的時候,他才全身透濕的回來了。那天根本沒下雨,我們問他去哪了,他也不肯說,然後就上床睡了。」

我心裡暗暗地想:「幾天前?一晚上沒回來?這應該是瘦道士在河邊招水鬼那天啊。」

老大接著說:「當時也沒什麼不正常的,但是小胖一直睡了一天,等到了晚上的時候,我們發現他有點不對勁了。」

我問道:「夢遊了?」

老大搖了搖頭:「我們看見他的身子比之前更胖了,像是充滿了氣的氣球,一碰就要炸了似得。」

一個詞從我嘴裡蹦出來:「水腫?」

老大點點頭:「沒錯,我們連夜把他送到醫院,醫生說,他全身水腫,把皮膚撐得都半透明了。我們讓他在醫院住了兩三天,始終沒有查出病因來。」

我撓撓頭:「你們出家人也信醫生啊。」

道士們七嘴八舌:「看你這話說的,把我們當跳大神的了?和著香灰喝符水嗎?」

老大等眾人安靜了,接著說:「後來我們見他情況挺穩定,就把他弄回來了。這幾天,他一直在床上躺著,神智一會清醒,一會糊塗。後來,他身上的水腫終於慢慢的消減下去了。也就這麼一場病,折騰的他骨瘦如柴了。」

我點點頭,心裡盤算著要不要把招水鬼的事說出來。

老大看了看我,說道:「小胖夢遊的毛病就是從水腫開始的。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睡覺,忽然,感覺有人在我臉上吹氣。我嚇了一跳,連忙睜開眼。這時候,我看見小胖全身浮腫,正低著頭,在我身上聞來聞去。我叫了他兩聲,他沒有說話,然後躺倒床上睡了。當時我沒把這件事當回事,夢游嘛,人人都有可能。倒是後來有一次閒聊,我發現我們宿舍的,每個人都遇見過小胖夢遊,而且無一例外的,都是在他們臉上聞。那樣子,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

我聽了道士們的話,心裡已經明白了八九分,這估計就張元讓我問的消息了。我又坐了一會,見始終沒有什麼新消息,於是起身告辭。

走到門口的時候,老大卻忽然叫住了我,他看著我,誠懇的說:「你是不是已經找到他說的那個高人了?」

我只好點了點頭。

老大在我手裡塞了一張票子,然後說了句:「幫幫他。這錢你回去打車用。」

隨即,轉身回宿舍了。

我把錢塞在兜裡,從打飯的人群中慢慢的穿過去。

看來,這些道士不傻,應該能猜到,瘦道士這是遇見什麼髒東西了。

想到這裡,我加快腳步,著急著回大聖廟。

我這麼著急回去,自然是因為擔心瘦道士,我能感覺到,這小子很危險。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吃飯的時間快要過了,再不回去吃飯,恐怕就被搶光了。

等我回到大聖廟的時候,他們三個人果然在吃飯。

瘦道士神色坦然,顯然不知道昨天晚上夢遊的事。

張元也很淡定,吃的慢條斯理。

倒是方丈,沖我擠眉弄眼,顯得很著急的樣子。

我沖方丈點了點頭,表示你要說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吃過早飯,瘦道士又央求張元收他為徒。張元一臉的高深莫測,看了看他,說道:「這樣吧,今天我讓你辦一件事,如果你能辦好了,就可以拜師了。」

瘦道士大喜,連連點頭。看樣子,幾乎要跪下來抱大腿了。他迫不及待的問張元「讓我辦什麼事?」

張元想了想:「你先去蒲團上坐一個時辰,讓我看看你的定力如何。」

瘦道士馬上答應,跑到大殿上開始坐禪了。

瘦道士坐在大殿裡之後,方丈忽然開口說話了:「剛才我一直沒有機會說,昨天晚上我看見這小子端著蠟燭在院子裡瞎逛,嚇死人了。」

我看了方丈兩眼:「我已經知道了。」

方丈撓撓頭皮:「你已經知道了?真沒意思。我還以為是多驚人的消息呢。」

張元看了看天色,吩咐方丈:「你去把廟門關上,今天閉門謝客,香眾不必進來了。」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1:23:53

第十七章 擺陣

方丈苦著臉說:「大殿裡的坑也不填上,你就是讓我開廟門,我也沒辦法接客啊。張大師,我跟你說,咱們這廟不能總這樣。今天關門明天關門的,時間久了,熟客也不來了。」

我看了看方丈:「你這說話方式,怎麼有點像老鴇子呢?」

張元不理會方丈的抱怨,問我:「打聽的怎麼樣了?」

我把在學校打聽來的情況一五一十跟張元說了。

張元點點頭:「這情況,看起來像是水鬼上身,既然弄清楚了原因,就好辦多了。」

我問張元:「好辦?咱們怎麼辦?」

張元看了看大聖廟的院子:「許由,咱們這一派不講什麼拜師儀式,你既然答應做了我的徒弟,以後就是我們這一派的人了。」

好端端的,張元說起這個,我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鬼使神差的,我嘴裡冒出來一句:「就等於簽了賣身契了嗎?」

張元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繼而又哈哈大笑,連連搖頭:「當我的徒弟,有那麼痛苦嗎?」

我連忙陪笑道:「開個玩笑而已。」

張元問我:「今天,為師就教你一個捉鬼的陰陽陣。」

我大喜,連忙點頭同意了。

捉鬼的法術我在電視上看過,拿著桃木劍,挑起一張黃色的道符,然後轟的一聲點著。這玩意太帥了。

然而,張元教我的陰陽陣,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只見他緩步走到牆角,伸手摳了一塊紅磚。

方丈一直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的看我倆的熱鬧,這時候看見我張元摳紅磚,頓時不樂意了:「老道,你想幹嘛?拆我的大聖廟?先挖坑,後拆牆?您老人家以前幹過拆遷隊吧。」

張元根本連看都沒有看他,然後低頭,在院子裡面仔仔細細畫了幾條線。然後直起腰來,對我說:「許由,你用鐵鍬,沿著這幾條線,挖出幾道淺溝來。」

「啊?」,這下我驚得目瞪口呆:「挖溝?」

方丈從椅子上跳起來:「你們想幹嘛?搞破壞嗎?我告訴你,這大聖廟是我表舅……」

張元一句話沒說,一腳把方丈踹走了。

殺雞儆猴,我不敢怠慢,找了把鐵鍬開始幹活。

本以為能學到神乎其技的道術,沒想到,居然變成民工了。我幹的揮汗如雨,累得呼哧喘氣。

張元抱著胳膊在臺階上看著我,而方丈則在我身邊冷嘲熱諷。這小子不敢招惹張元,所以另闢蹊徑,煽動我放棄挖溝。這簡直是癡心妄想,張元脾氣古怪,就算借我倆膽子,我敢嗎?

一直到中午的時候,院子裡已經被我挖的九曲十八彎。這時候,我忽然看明白了,這條溝彎彎曲曲,根本就是從大門口開始,一直通向大殿裡面的土坑了。

這時候,張元吩咐一直在坐禪的瘦道士:「小道士,這裡有兩個水桶,你去從河裡撈兩桶水回來。」

瘦道士有些猶豫:「師父,外面的河水發臭,不能喝。」

張元瞪瞪眼:「讓你去你就去。」

瘦道士顯然生怕張元生氣,屁顛屁顛的走了。

瘦道士走了之後,張元又吩咐我:「去河邊折一些槐樹枝回來。」

說到這裡,我有點慚愧。畢竟整天呆在學校裡,我對於植物的分辨度,不是很高,於是我一臉苦笑的看了看方丈:「方丈,要不然你幫幫我?」

方丈看了看我張元。後者抬了抬下巴。方丈連屁都沒敢放一個,灰溜溜跟著我走出來了。

在廟外,方正不吝言辭,小聲嘀咕加破口大駡,一直把我張元罵了個底朝天。佛家的清規戒律「不妄語」,算是讓他敗了個乾淨。

半個小時之後,我們兩個一人抱著一大捆槐樹枝回來了。這時候,我看見瘦道士揮汗如雨,正往淺溝裡面灌水。

張元很損,這溝挖在地上,下面都是鬆軟的土壤,滲水滲的很快,張元卻要求瘦道士不停地挑水,始終保持坑裡的水是滿的。

張元從我們手裡接過來樹枝,開始在淺溝兩旁,一排排的插起來,一邊插一邊說:「槐樹是樹中的陰物,木中之鬼。這些淺溝又澆了水,所以,算是一條極陰的通道。」

我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插樹枝,等這一切全都完成的時候,我忽然發現,這些淺溝彎彎曲曲,溝邊的槐樹枝東倒西歪。雖然難看,但是隱隱約約很像外面的那條河。

做完這一切,天已經漸漸地有些黑了,張元交代我說:「一會天黑之後,小道士只要踏進這院子,肯定會受不住誘惑,從這淺溝裡面走,因為他身上的水鬼就是死在水裡的,肯定會不由自主的想和水親近。如果他走到一半,醒悟過來的話,咱們就前功盡棄了,所以,我要你拿著一隻香,走在他的前面,引誘他走到屋子裡面去。」

我有點不情願,說道:「小道士不是被鬼上身了嗎?我這麼幹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張元擺擺手:「有我在呢,你怕什麼?」

我連忙問:「對啊,師父,我舉著香引誘小道士,您老人家在哪?」

張元指了指大殿:「我坐在裡面,等他躺到坑裡面的時候制住他。」

我還想再說幾句,但是張元擺了擺手:「就這麼定了。」

我無奈,只好閉口,和方丈百無聊賴的坐在蒲團上,眼巴巴的等天黑。

瘦道士很勤奮,一直一桶水一桶水的挑著,完全的揮汗如雨,任勞任怨,他的理由很簡單,這是一個考驗,通過了就可以拜師了。

我忍不住走到張元身邊,說道:「水鬼的魂魄晚上才會出來,你這麼折騰瘦道士幹嘛?讓他歇會,晚上再說不就行了嗎?」

張元搖搖頭:「先把他累得精疲力盡,讓那水鬼以為小道士陽氣虛弱,然後得意忘形,到時候,咱們來個措手不及,就能將它一網打盡。」

我們兩個剛剛說到這裡,廟門開了,瘦道士又來了。

這次有些異樣,瘦道士走到院子裡面的那一刹那,神情忽然變得古怪,兩眼直勾勾的,向著淺溝走過來了。

我不敢怠慢,舉著香走在瘦道士的前面。

按照張元的吩咐,我不能回頭,不然會被他身上的水鬼發現。所以,我只好慢慢的向前走。

我的腳踩在淺溝裡面。因為被澆過水,這裡潮濕泥濘,我的腳很不舒服。然而,更不舒服的是我的後背。

我能聽到身後有兩個呼吸聲,一個急促,一個舒緩,一個聲音很大,另一個則很微弱。

伴隨著呼吸聲,還有一陣陣的寒氣,吹在我的身上。我只覺得從後背開始,一陣陣的發涼,向全身擴散開去。

隨著寒氣擴散到腦子裡面,隱隱約約的,我感覺眼前的景象開始發生變化了。

我所站得位置,不再是淺溝,而是康莊大道,道旁栽著高大的樹木。這時候正是正午,太陽火辣辣的照著我,而樹蔭卻恰好把我遮住了。

我搖搖頭,被眼前的幻覺嚇了一跳。努力使自己清醒過來。

我從幻覺中回過神來,看見腳下已經不再是平坦的大路,重新變成了泥濘的淺溝。

我心裡暗暗吃驚:「看來我身子還沒有完全復原,身子虛弱的人容易見鬼,我應該再靜養幾天就對了。」

心裡這樣想著,我已經遠遠地看見那間屋子了。我咬著牙,握著香慢慢的走過去。

十步,五步,三步……

我感覺眼前一暗,已經走到門口了。

屋子裡點著一盞極暗的油燈,小小的火苗帶起來巨大的陰影,一閃一閃,在屋子裡面跳動。這樣看起來,小屋像是一個魔窟,我有點猶豫,腳步不由得緩了下來。

這時候,我側耳聽了聽身後,好像沒有什麼聲音了。我心情複雜的向後瞟了一眼。

這一眼,幾乎把我嚇得魂飛魄散。瘦道士就在我身後站著,一張臉蒼白無比,兩眼微閉,正在探著頭,在我身上使勁聞。

我嚇了一跳,身子不由得一哆嗦,兩手一松,手裡的香立刻向地上掉了下去。

忽然,從屋子裡面伸出來一隻手,一把將那只香抓住了,然後,慢慢的向屋子裡面縮回去了。

我正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屋子裡忽然一陣陰風迎面吹過來,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有人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到屋子裡面。

這人正是張元。

我的脊背貼在牆壁上,眼睜睜看著瘦道士慢慢的走進來,然後,像是夢遊一樣,慢慢的躺到坑底去了。

我正要說話,張元忽然伸手把我的嘴捂住了。

我頓時感覺一股難聞的氣味頂著鼻子湧了進來,把我難受的眼淚馬上就流下來了。

張元察覺到我的異樣,連忙把手從我嘴巴上移開。

然後,我看見他從懷裡掏了掏,掏出來一把什麼東西,甩手扔到坑裡面去了。

瘦道士像是受到巨大的傷害一樣,忽然身子劇烈的抽搐起來,嘴裡發出一連串的嚎叫。

那叫聲悠長淒慘,絕對不是人類能夠發出來的。

瘦道士想逃,從棺材裡面逃出來。但是張元兩隻手不肯停,懷裡的東西像是下雨一樣,沙沙的扔出去。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1:31:54

第十八章 驅鬼

終於,我看見瘦道士撲騰了幾下,直挺挺躺在坑底,不再動彈了。

我大喜,對張元說:「成啦,他不動了。」

然後,不由自主向前邁了兩步,想去看看瘦道士的情況。

沒想到,張元在我身後大喝了一聲:「回來。」

這一聲嚇了我一跳,我剛要回來,忽然看見一個黑影從瘦道士身上飛了出來,直挺挺向我身上竄過來。

我心中大駭,練忙抱頭鼠竄的想要逃回來,然而,這時候已經太晚了,眼看黑影已經到了我面前,我已經感覺到一陣陰風吹到臉上,刺破皮肉,凍得骨頭發麻。

正在這時候,忽然眼前一晃,我看見一道黃符擋在我身前。緊接著,身子一暖,那陣陰風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時候,我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坐倒在地上。

在我倒地的那一刹那,方丈已經端著蠟燭進來了,屋子裡馬上亮了不少。

他探探頭,問我師父:「沒事了?」

我師父點點頭:「沒事了。」然後又看了我一眼,說道:「你和方丈,你們兩個把小道士拉上來。」

我無奈,只得從地上爬起來,和方丈一前一後跳到坑裡面,然後把瘦道士給弄上來了。

這時候我注意到,坑裡面散佈著很多紅色的粉末。我不由得問道:「師父,你剛才撒的什麼東西?」

張元正在燈下看手裡的黃符,聽見我問話,淡淡的說道:「朱砂,還有硫磺。」過了幾秒鐘,他又鄭重的說:「以後沒有我的命令,不要亂動,你剛才差點被水鬼上身。」

我想起剛才的景象來,不由得心裡發顫,於是連忙點了點頭。

方丈看了看師父手裡的黃符,問道:「張大師,水鬼抓住了?」

張元苦笑一聲,把那張符在我們面前亮了亮:「你們看,這像是抓住了嗎?」

我抬頭一看,那張符像是被火燒過一樣,黑了一半。

我有點詫異:「這水鬼這麼厲害?」

張元連連擺手:「這要是擱在以前,他早就魂飛魄散了。可惜你師父我在棺材裡面躺了幾年,元氣大傷,讓他給跑了。不過不要緊,等我緩兩天,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瘦道士,兩眼緊閉,仍然一副人事不省的樣子。

我指了指瘦道士:「師父,這是怎麼回事?」

張元咦了一聲:「不應該啊。」然後他蹲下身子去查看。

在張元查看瘦道士的同時,方丈小聲的沖我嘀咕:「許由,你這師父功力不怎麼樣啊。看起來是個二把刀。」

張元對這話倒是毫不為意,仍然蹲在地上檢查瘦道士。過了幾分鐘,他站起身來,臉色和難看。

我緊張地問:「怎麼了?」

張元淡淡的說:「是血契。小道士真是不知好歹,居然和水鬼訂了血契。血契一旦結成,休戚相關,生死與共。今天雖然把水鬼趕跑了,但是瘦道士未必能救得了。」

我心裡有一絲悲傷。雖然認識瘦道士也不過幾天而已,但是他為人熱心,又一心想要學道術,算是個真誠善良的人。眼看著好端端的人就要死了,我們卻無能為力。

我歎了口氣,說道:「只能給他準備後事了嗎?」

張元想了想:「一般與生人訂血契的鬼,要麼是死後為崇,成心想禍害人。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現在無能為力。還有一種,死的時候心願未了,所以想借助生人的力量,達成心願。如果是這一種鬼,沒准還有一線希望。」

我問張元:「這個水鬼是哪一種?」

張元拍拍腦袋:「這就要靠我們自己去查了。我感覺這水鬼怨氣不小,應該剛死沒多久。」

當天晚上,經過一番折騰,我們已經很累了,張元沒有再多說,早早的讓我們睡了。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他就把我叫起來,理由居然是:「雞叫了,該起床了。」

我睡眼惺忪的穿衣服:「師父,現在太陽都沒出來呢。大街上連個車都沒有,咱們去哪啊?」

張元也不答話,拉著我疾步向外面走。我踉踉蹌蹌的跟上,不由得問:「到底去哪啊。」

張元抬頭看了看路:「河邊。去瘦道士招水鬼的地方。」

這時候我忽然發現一個問題,張元在大街小巷穿行起來,好像無比的熟悉。於是忍不住問道:「師父,你在棺材裡躺了十幾年。這裡整天蓋樓修路的,今天拆遷,明天違建,幾個月就換個模樣,怎麼你好像仍然很熟悉似得?」

張元擺擺手說道:「你忘了?我是修道之人,平時在棺材裡面養傷,有時候魂魄會出來辦點事。」

然而,我再問張元出來辦什麼事的時候,他卻始終不肯說了。

我們兩個就靠兩條腿,硬生生從大聖廟走到了河邊。好在我們起床奇早,所以走到河邊的時候,天也是剛剛亮起來而已。

張元在河邊轉悠了一圈,然後在河邊那棵大樹下站住了,過了一會,他緩緩的說:「這裡曾經淹死過一個人。」

我站在他身後,聽他說的鄭重其事,忍不住想想笑:「既然是水鬼,誰不知道是淹死的?」

然後,張元居然盤腿坐了下來,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我站在旁邊等了他一會,忍不住問道:「咱們現在幹嘛?」

張元惜字如金:「等。」

我不明所以,只好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在晨光中昏昏欲睡。

忽然,張元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說道:「來了。」

我抬頭,看見一個晨練的老頭,倒背著手,慢慢的走過來了。

張元迎上去,問道:「大爺,您老人家每天在河邊晨練?」

大爺頭髮都掉光了,但是精神很好,當即答道:「是啊,練了三十年了,你看我現在,眼不花,耳不聾,就是牙齒有點不好,不能吃硬的東西……」

張元打斷他的嘮叨:「這條河裡曾經淹死過人,你知不知道?」

老頭又來了精神:「知道,當然知道。這條河啊,淹死的人可不少了,尤其是那幾年,紅小將到處拿人,我的一個街坊,挨不了批鬥,回來的路上就……」

張元有擺擺手:「不用說那麼遠的,就最近,有沒有人淹死在這裡?」

老頭的目光有些異樣,過了一會點點頭:「有,有一個人曾經淹死在這裡,哎,自從那以後,這條河不太平啊,半夜的時候經常聽見有鬼哭。」然後他又摸了摸下巴:「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好像沒有聽到了。」

張元又問:「那你知道,是誰淹死在這裡了嗎?」

老頭連連點頭:「知道,當然知道。淹死的是一單元的,名字好像叫吳安,人倒也還算老實,在一個什麼公司上班。掙的錢那個少,嘿嘿,還不如老頭我的退休金多呢。現在他死了。哎,剩下個媳婦,年輕輕當了寡婦,過日子不容易。」

張元也跟著唏噓了一會,然後又問:「哪的一單元?」

老頭隨手指了指河邊的一個小區:「就是那裡,看見沒?第一棟樓,一單元。」

晨練的老頭走了,我和張元按照他的指點,慢慢的向他所說的小區走過去。

在路上,我有點不解的問:「這老頭怎麼知道這麼多事?那個吳安該不會就是他殺的吧。」

張元神情古怪:「這些老頭老太太,沒事就湊在一塊家長里短的嚼舌頭。你信不信?如果問他吳安每天吃什麼飯,他也清清楚楚。」

這話把我聽得目瞪口呆。

說話的工夫,我們已經走到小區了。小區的房子已經很老了,走進去之後很幽靜,矮牆上亂七八糟貼著些廣告。張元揪住一個在樓前抱著貓的小屁孩,指了指一單元:「吳安家在哪?」

小屁孩眨了眨眼,脆生生的說:「不知道。」

我走過去,摸摸小孩的腦袋:「最近哪家死人了?這你知道吧?」

小孩連連點頭:「知道知道,左邊那一家死人了。我媽都不讓我去他們家玩了。」

張元點了點頭,對我說:「咱們走。」

左邊那一家是101,很原始的防盜門,我和張元走過去,正要敲門,忽然,我感覺有點不對勁。

這樓道裡面怎麼陰森森的?雖然太陽照不到這裡,但是也不應該這麼冷才對啊。

張元從懷裡掏出來一張符,遞到我手裡,囑咐道:「放到心口上,萬一有什麼情況,可以護住你。」

我不敢怠慢,連忙依言放好。

隨即,張元敲了幾聲門。最原始的防盜門,大鐵片焊成的,敲起來震天響。過了一會,有一個蓬頭垢面的人打開了門。

這人頭髮粘連在一塊,一綹綹的垂下來。臉上更是有不少的灰塵,我仔細看了看她的臉。她今天應該吃的是青菜,當然,也有可能是昨天吃的。

我仔細看了很久,勉強能從她的衣服上分辨出來,這是個女的。

這女子沒有說話,用髒手背擦了擦滿臉的淚痕,問道:「你們是誰?」

我隨手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你好,我是……」

這女的低頭掃了一眼,隨即把名片扔到地上:「我不買保險。」然後,轉身就要關門。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8 11:33:55

第十九章 登門拜訪

但是張元伸出腳來,把門擋住了。

他一派道貌岸然的樣子說道:「姑娘,我看你印堂發黑,最近是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吧。」

那女的看了張元一眼:「神經病,賣個保險也裝神弄鬼的。」

張元面不改色,問道:「你是吳安的什麼人?」

那女的一愣,然後冷冷的說道:「我老公已經死了,你們走吧。」

張元臉上露出神秘的表情:「你想不想再見他一面?」

這下,吳安的老婆愣了,先是不信,後來是猶豫,然後是期待:「什麼?你們該不會是騙子吧?我真的還能再見到他嗎?」

張元不由分說,推門進去:「想見他一面,不難。不過,你想告訴我,他是怎麼死的?」

說到這裡,吳安的老婆開始擦眼抹淚:「吳安這人很老實,但是有一天晚上,一直到天亮都沒有回家,後來第二天,有人告訴我,他掉到河裡淹死了。警察說,是喝醉了自己掉進去的。」

張元搖搖頭:「既然是喝醉了自己掉進去的,那不應該有這麼大怨氣啊。」

正在說著,外面又有人敲門。

吳安的老婆蓬頭垢面的出去了,幾分鐘之後,提進來一大堆零食,甩手仍在地上。

然後,她隨便坐在地上,把包裝袋撕開,開始狼吞虎嚥的吃起來。

吳安的老婆一邊吃,一邊含含糊糊的說:「吳安死了,我們家也塌了,你看看我?整天不出門,也懶得梳洗打扮。不過,吳安他們公司的同事倒是好心,經常給我送吃的……」

我和張元站在客廳裡,問了吳安的老婆幾個問題,始終沒有得到什麼有價值的答案。

只知道吳安平時為人比較老實。從來沒和別人結過仇,如果是仇殺,恐怕不大可能。

過了一會,吳安的老婆吃飽喝足,向張元說道:「你不是說,能讓我再見他一面嗎?趕快把他找來吧。」

張元點點頭:「看來,現在也只有把他的魂魄找出來,問問情況了。許由啊,給方丈打個電話,讓他把小道士弄過來。」

我歎了口氣:「大聖廟連電燈都沒有,您讓我打電話?開什麼玩笑?」

張元說:「方丈沒有電話,小道士應該有。」

我點點頭,把瘦道士的手機號找出來,然後打了過去。幾分鐘之後,傳來了方丈氣急敗壞的聲音:「許由,你幹嘛?我忙,正填坑呢。你和你師父,你們爺倆啊,管挖不管埋,生娃不養娃,你們逍遙快活去了,我在這給你們擦屁股。」

我說:「你把瘦道士拉過來,我師父要用。地址我一會發給你。」

方丈一百個不情願,嘀嘀咕咕抱怨了幾句,終於還是答應了。

幾個小時之後,和尚騎著一輛破三輪車趕到了。一進門就開始嚷嚷,嘴裡罵罵咧咧。

這時候,吳安老婆走過來問我:「這是誰啊?」

我正要說話,方丈向後跳了一步,驚恐的說道:「這是誰啊?怎麼髒成這樣?」

張元擺擺手:「都消停點。許由,去把窗簾拉上,門也關上,師父我要招魂了。」

按照張元的說法,瘦道士和吳安的鬼魂息息相關。用瘦道士招魂,應該不難。

片刻之後,窗簾,大門,都被封好了。客廳裡面陰沉沉的,點著幾隻蠟燭。

瘦道士就被放在這蠟燭中間。

張元從懷裡掏出一張符來,在蠟燭上點著了,然後猛地向瘦道士的胸口上按下去。

瘦道士的身上忽然轟的一聲,劇烈的燃燒了兩秒鐘。這火來的快,去的也快,兩秒鐘之後,就滅了。滅的很徹底,乾乾淨淨。

然後,瘦道士周圍的那些蠟燭劇烈的抖動起來。屋子裡密不透風,沒有一點風,可是火苗分明就在劇烈的晃動。

終於,噗地一聲,七八隻蠟燭齊刷刷的滅了。

昏暗的客廳裡,瘦道士緩緩地站了起來。

我吸了吸鼻子,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酒味。

張元抽出懷裡的桃木劍:「吳安,聽說你生前很老實,從來沒有禍害過別人。現在怎麼死抓著小道士不放呢?我勸你儘早收手,不要晚節不保。」

瘦道士的嘴巴一張一合,傳來一個陌生而又飄渺的聲音:「老道,你管的也太寬了,我報我自己的仇,關你什麼事?三天,再有三天,小道士的身體就全歸我所有了,到時候,我想怎麼報仇就怎麼報仇。」

吳安的老婆癱坐在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眼淚一行行的流。

而吳安看了看自己的老婆,張了張嘴,滿臉的痛苦,終於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張元提著桃木劍,聲音冷冷的問:「你要找誰報仇?」

吳安的聲音忽然變得很憤怒:「找那些害死我的人報仇。所有的人,他們都該死。」

張元的手忽然劇烈的抖動起來。我心裡嘀咕:「難道他也有害怕的時候?」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只見張元面色蒼白,臉色很不好。

然而,他的聲音仍然很平靜:「你告訴我,你的仇人是誰?不用等三天,你的仇我幫你報。」

「你幫我報?」吳安的聲音猶豫了。

張元趁熱打鐵:「你也可以拒絕,如果你覺得你能耐大,一定要和我拼到底。」

吳安忽然嘿嘿冷笑兩聲:「老道,你少拿這個威脅我。你不就是幹那個的嗎?我已經聽說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世上孤魂野鬼多得是,你抓……」

吳安說道一半,張元忽然勃然大怒,用桃木劍指著吳安:「混帳,你想魂飛魄散嗎?」

吳安果然不再說話了,過了一會,他淡淡的說了句:「害死我的,是我的同事們。」

張元說了句:「好,這個忙我幫了,你放心吧。」

隨即,瘦道士倒在地上。

我有點不解的問張元:「你怎麼不等他說完呢?咱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難道去幫他報仇?」

我這句話說完,張元忽然頹然倒地。手裡的桃木劍也丟在了一邊。

我連忙走過去,焦急的問道:「師父,你怎麼了?」

張元面色蒼白,額頭上鬥大的汗珠子流下來:「水,給我水。」

吳安的老婆從地上爬起來,過了一會,端來一杯水。

張元也顧不得那杯子上厚厚一層泥垢,仰頭喝下去了。

然後,他喘著粗氣跟我說:「你師父我也想多問兩句啊,奈何身子沒復原,功力實在支撐不住了。要是讓他看出來,肯定肆無忌憚,到時候,死的人就太多了。現在把他瞞過去,讓他對我有所忌憚,咱們最好趕快把這件事查清楚,給他個交代。」

師父在吳安家緩了很久,一直到下午的時候,才恢復過來。然後,他吩咐方丈留在這裡,看著瘦道士。而吳安的老婆,則帶著我們兩個去找那些同事。

我們三個人走在路上,實在是有點太過惹眼。

一個是穿著僧袍,梳著道髻的半老頭,一個是髒汙不堪,幾乎分不清性別的年輕女子。而我看起來全都正常,偏偏和這兩個奇葩湊在一塊,倒更顯得這只隊伍異樣了。

一路上我都臉色發燒,儘量和他們兩個保持距離。可是張元偏偏許由前許由後的叫我,好像唯恐路人不知道我的名字一樣。

我們一連拜訪了十幾家,家家戶戶沒有人,到最後,天已經黑了,而我們累得腿都要斷了。

我不由得向吳安老婆抱怨:「他們是不是都約好了,躲著你呢?」

吳安的老婆搖搖頭:「我哪知道?」

張元也累得夠嗆,歎了口氣說:「再找最後一家,如果仍然沒有人的話,咱們就回去睡覺,明天接著找。」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