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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 | 2018-1-14 10:32:00

「請給我一束花。」瑰兒把花束放在客人手裡時,對方即沒有挑撿也沒講價,掏出錢

遞過來說聲「謝謝」便走了。


    「又是去給老槐樹送花的吧?」張萌把一束瑰玫從冰櫃中取出來插進水桶裡後問。


  「我看一定是,這個人這幾天常來,我認得他。」瑰兒回答著,拿起一些情人草來修

剪,「這幾天來買花獻給老槐樹的人真多。」


  「是啊,你沒去看看,老槐樹下面大半個廣場都被花鋪滿了呢。」張萌放下手中的活

說,「瑰兒,我們也去給老槐樹送束花吧?」


  「好啊,好啊。」


  瑰兒和張萌都放下手中的工作向花店的主人問:「葉姐,我們可以去嗎?花錢在我們

工資裡出好嗎?」


  葉靈正在想什麼,托著腮坐在一邊,直到她們又叫一次時才抬起頭來說:「可以啊,

你們去吧。花隨便選,不用說錢。」


  「萬歲!葉姐真好!」張萌歡呼著去選花了,瑰兒卻堅持說:「不,我一定要給錢,

不然怎麼算我們誠心送的呢。」


  葉靈側著頭微笑:「好吧,隨便。」瑰兒終於還是放下了錢才拿了一些花包好,和張

萌一起捧著走了出去。


  「你幹嗎辜負葉姐的好意啊。」張萌出來後埋怨瑰兒,「她不會在乎這幾枝花的,你

這麼客氣說不定讓她不高興。」


  「如果是送給我自己的,我一定不會客氣,可是這是送給老槐樹的,一定要是『自己

』的花才有誠意,不然何必要去送呢。」瑰兒很認真地說。


  「真死腦筋,」張萌推她一把。


  葉靈坐在那裡看兩個女孩嬉鬧著走遠了,又開始托著下巴發呆,當兩個女學生模樣的

客人進來選花時既然兩個僱員都不在,論理是她這個老闆該站起來迎接的,她卻偏偏不想

動,依舊坐在那裡,任由客人自己到處看著。


  「小姐,我們要白色的玫瑰和白色的菊花,配上滿天星。」


  又是去送給老槐樹的?那棵樹明明還沒死呀,她們送的花怎麼像去掃墓一樣?葉靈心

裡面嘀咕著,口中卻懶洋洋地說:「請自己拿好了。」


  好在這兩位客人性情隨和,也不和這位極不負責任的花店主人計較,自己挑好了花,

包上緞帶,到付錢的時候葉靈卻又說:「隨便。」客人用不解的目光看看她,善良的放下

錢走了。  當初開花店是為瞭解悶,也是為了希望那個傢夥送女性花時選來選去會一不小

心踏進來,可是現在怎麼覺得這麼無聊呢?也許是該離開這裡去散散心了吧?


  周影停下車向「花」店裡張望卻沒看見瑰兒的人影,他看看表,自己沒有來晚啊,火

兒躺在車裡已經開始撒嬌了:「我快餓死了,她怎麼還不下班回去做飯?」


  瑰兒原本是專職做周影和火兒的家庭主婦,負責一日三餐,打掃收拾、洗衣花錢的,

但是幾天前發奇想,認為家庭瑣事埋沒了自己的才華,現在女性應該擁有自己的一片天空

,衝出廚房,衝出家庭──事後據劉地分析,她會這樣百分之九十九是因為剛剛看了一部

名字就叫《一片天空》的、描敘女強人成長經歷的電視劇的關係──總之瑰兒就這樣衝出

了家庭,在這家名字叫「花」店的花店裡找了一份工作。


  這幾周下來,她的工作幹的怎麼樣別人就不知道,就是知道周影又多了一份工作,每

天晚接早送,而且還要自己動手做午飯了。周影每天傍晚他自己要去工作之前會先來接瑰

兒下班,往日這個時候瑰兒都早早在等著他來了,今天不知為什麼卻沒有看見她的影子。


  周影一直向花店裡看著,目光和葉靈遇在了一起。


  葉靈迎著周影的目光,她這幾天雖然沒有和周影說過話,可是已經認得這個男子了。

他是瑰兒的哥哥?情人?丈夫?她就這麼順著一個念頭往下胡思亂想著。


  周影的目光和她一碰馬上就移開了,繼續在花店裡那些花束、花盆、花桶、花籃中尋

覓瑰兒的身影。葉靈忽然站起來,順手從身邊抓了一大把花,用彩然緞帶一束,走到周影

面前把手一伸:「送給你。」


   ……


  五分鐘的沈默後,周影伸手接過了花。


  「謝謝,」──是不是應該這麼說?周影決定回去後向劉地請教一下收到別人送的花

時應該怎麼回答。


  不過葉靈已經轉身走回去了,好像打起了精神一樣開始整理花草,收拾東西,招呼客

人,再也沒有去看周影。而周影就一直拿著那束紅色的玫瑰花站在車邊,直到瑰兒和另一

個女孩有說有笑的回來。


  「哇!」那個女孩先看見了周影,尖叫著,用力搖晃瑰兒的肩,「好浪漫!」

瑰兒順著她的目光看過來之後,眼睛立刻睜大了,下巴也向下垂去,一副快要脫臼的樣子

,一分鐘後她一個箭步衝過來,指著這個捧著玫瑰花的「人」的鼻子大叫:「劉地,別以

為你換了周影的樣子我就不認識你了!」


  「……劉地?」周影開始四處找劉地。


  「不是劉地?」瑰兒看見火兒從車窗裡飛出來落在周影頭上,確定了這個是周影本人

,又急著叫起來:「周影你是不是病了?走火入魔了?頭部受傷了?」


  「沒有。」周影認為自己沒生病,沒修煉時出岔子,也沒受傷。


  「那……」瑰兒碰碰那束花確定的說:「這是妖怪,你們抓住了要帶回家做晚飯用?




  「不,這是別人送給影的。」火兒頗有點不耐煩的指著葉靈說,「是她送的,又不能

吃。你到底什麼時候才回去做飯?」


  瑰兒的下巴真的掉下來了。


  葉靈自稱二十六歲,不過她給人的感覺是只有二十出頭的樣子,倒不是她的外貌年輕

,而是她常有的那種散漫的神情使她比實際年齡年幼的多。看到過葉靈的人都會承認她是

個美女,硬要說她哪裡美的話又沒有人能一口說上來,無論是五官還是身材都沒有什麼過

人之處的她有那樣一種綽約的風姿,是沒有人模仿的來的。這樣的葉靈引來了許多的愛慕

者,瑰兒在她店裡打工才短短幾周,就見過超過十個不同的男子來獻慇勤了。但是葉靈根

本沒有理過其中任何一個,好像對方追求的不是她,又好像這些人根本不存在一樣。


  她突然送花給只見過幾次的周影,而且送的還是紅玫瑰,這種情況比周影手捧鮮花站

在街上還驚人,以至於瑰兒回到家後還神情恍惚,直到把沒有加水的鍋子放到火上差點引

起火災之後,她才一下子清醒過來。


  「周影,周影,你在哪兒?」瑰兒滿屋子找他。


  周影抱著一個花瓶從洗手間出來,那束花連緞帶都沒解開就被他塞進了瓶子裡。


  對於周影說話不用拐彎抹角,不然反而會把事情越弄越糊塗,瑰兒直截了當地問:「

葉靈為什麼送花給你呀?」


  「葉靈?」


  「就是……」瑰兒指指那束花。


  原來她叫葉靈。


  周影把花瓶放在桌子上,自己也覺得哪裡很彆扭,看起來和瑰兒以往弄的不一樣。


  「我也不知道,我不認識她。」他一邊如實回答,一邊把那束花拔出來再塞進去,再

拔出來,再塞進去,可還是怎麼看都有點不對勁。瑰兒實在不忍心再看那束花受他折磨了

,忙伸手接過去擺弄,又問了一句:「你知道紅玫瑰的花語嗎?」


  「愛情啊。」周影用這個我知道的口氣說。


  「碰!」瑰兒把花瓶弄到地上去了。






  「送給你。」葉靈把花遞給周影。


  「能夠得到這麼美的人贈給我花,我實在三生有幸,為了表示感謝我有這個榮幸,請

您共進晚餐吧?」──這是劉地教的台詞,不過周影實在說不出來,他還是只擠出了「謝

謝」兩個字。但葉靈依舊沒有聽,把花塞給周影後便轉身回去了。


  「第一次是紅玫瑰,第二次是百合,第三次是一大把滿天星,昨天是康乃馨,今天成

了白菊花……」瑰兒看著花對開車的周影說,「我找到規律了,她每次都是抓離她最近的

花給你,根本不看是什麼花。」葉靈送花給周影已經是第五天了,她每天在周影來接瑰兒

時都塞一束花給周影,但是不去和他說話,也不打算多理他。


  「要不要打賭明天她送給影什麼花?」火兒向瑰兒建議。周影天天收到女性送的花不

管怎麼說都很反常,所以連火兒都注意上了。


  「賭什麼?」瑰兒接受挑戰。三天下來,她原本的不安早已隨著康乃馨和白菊花的出

現變成好奇了。


  「輸的抓一隻妖怪來給贏的吃。」火兒確信就算自己輸了瑰兒也會把她贏到的妖怪分

給自己吃的,絕對不會吃虧。


  「賭了!」反正自己不會抓妖怪,到時候就把周影這個妖怪輸給火兒,看它吃不吃。






  周影開車經過一座廣場旁邊,各種色彩的鮮花,標語撲面而來,給還沒有脫下冬天灰

朦朦色彩的城市抹下了濃重一筆,讓看到的人都不由眼睛一亮。車駛過時,一隊學生模樣

的人正在掛起一條新的標語:「『殺害』老槐樹的原凶,化工廠汙染水源」,這條標語還

沒有完全掛好就已經有不少人圍上去看了,那些學生趁機開始向大家派發打印好的詳細資

料。


  「我也去要一份,」瑰兒不等周影停車就推開門。


  周影看著瑰兒勇敢地衝進人群,不解地搖搖頭,他真想不明白平時冷漠到那種程度的

人類怎麼會突然為了這樣的事的這麼的熱情而激烈起來呢?他的目光轉向那棵聳立在廣場

中央的老槐樹──既然這一切都是為了它,那麼它是應該懂得的吧。


  老槐樹當然不會去回答他,依舊無語的站立在那裡。


  初春的風中還是包含著冬天殘留的寒冷,廣場上還有幾個地方甚至可以看見殘雪的痕

跡,最初冒著寒冷到這裡來的人只有三、四個,但是他們一天天堅持了下來,於是有更多

的人加入了他們,大家一起努力和祈禱,為了眼前這個如此美好的生靈。  ──那是一棵

已有二千三百多年樹齡的老槐樹。曾經經歷了人類難以想像的漫長歲月的老樹原本生長在

立新市的郊區,但是因為它剛好生長在一條高速公路計劃要通過的地方,所以政府方面在

計算了高速路更改路線和移樹所需要的費用後,採用了把槐樹移走的方案。就這樣,老槐

樹被移植到了市區,政府又花費了幾十萬元以這棵樹為中心修建了一個廣場,名字就叫做

槐蔭廣場,立新市的大多數人就是從那時開始知道本市竟有這樣一棵古樹的。


  槐蔭廣場總是聚集著很多散步、乘涼、甚至專門來看老槐樹人,「老槐樹」、「老祖

宗」「樹爺爺」「樹老大」……人們親暱地為這棵樹起了各種名字來表達他們對這棵的喜

愛之情。一切似乎就這麼完美的解決了:高速公路順利通車,老槐樹也保全了下來,市民

們還多一了處休閒場所。然而好景不長,老槐樹被移種到這裡從春到秋不過三季的光景,

卻開始枯萎起來。葉片一片片的乾黃脫落,枝幹也完全失去了生機,一枝枝的乾枯逝落,

風大一些的夜晚,甚至整根的大樹枝都會吹斷在地。園林部門的樹醫們全體出動,盡一切

力量為它診治,但是老槐樹的情況一點都不見好。
??  等到冬季來臨時很多人已經在心中擔憂,不知道春天再來時還能不能夠看到它發芽、

開花了。


  「原來老槐樹不是因為移栽,也不是因為生病,而是因為腳旁邊有一條『××』化工

廠的排水管──那裡面流過的超標準的汙水把它害成這樣的!」隨著那條標準的掛出,這

條消息在關懷老槐樹的人們中傳遞著。


  「化工廠到底是哪一家廠?把話說明白,我們去要他們停產!」


  「對,要他們停產!我們去告訴他們!」


  「告他太便宜他們了!對付這種人一個字『扁』!」


  「弄他們工廠流出來的廢水讓他們自己喝下去看看!」


  「……到底是哪家廠?到底是哪家廠?」人們又開始提這個問題,人群中一些血氣方

剛的年青人已經開始捲袖子了,瑰兒也在跟著他們叫嚷著。


  周影抬頭看著那棵樹。老槐樹枝幹嶙峋,似乎也在俯視著腳下的眾生。






  好不容易把要跟著人類去找那家化工廠算帳的瑰兒拉回來,火兒監視著她進了廚房,

周影又開始往花瓶裡塞花,這幾天下來家裡的大小花瓶,連原本裝醬菜的瓶子都用來裝

了花,周影只好把花束分開,一枝一枝地往各個花瓶裡見縫插針。


  「喲,瑰兒把打工的店裡的花都偷回來了。」劉地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大搖大擺地往

沙發上一躺。他有時天天賴在周影家裡,有時卻也會像這次一樣,五、六天不見蹤影。


  「不是,全是別人送給周影的。」瑰兒從廚房裡伸出頭向劉地宣佈這件難以置信的事




  「男人女人?」劉地先關心這個。


  「當然是女的!」


  「瞎子?」劉地假設。


  「不是。」


  「精神病?」假設之二。


  「不是!」


  「對了!是仇人吧?這叫先禮後兵!」劉地用拳頭砸一下自己手心,「讓你放鬆了警

戒之心再動手對付你。」


  「周影又不是你,怎麼可能有仇人!」瑰兒叫起來,「是我的老闆給他的。」


  劉地一下子坐回沙發上,「我以為是什麼事呢,是人家賣不了剩下的啊。瑰兒,飯什

麼時候好啊,我餓死了。」


  「馬上好!」瑰兒一邊答應,一邊低聲嘀咕,「劉地不是病了吧?以往這種事他一定

會刨根問底的,這次怎麼這麼容易就算了?」


  周影好不容易把花都插完,回頭看見劉地仰面躺在沙發上,雙手托著後腦勺,正看著

屋頂在發呆。周影低頭看看手中的花,也開始發起呆來。


  今天去接瑰兒的路上,周影開車經過一家工廠門口,往日僻靜的小街上不知為什麼圍

了很多人,正在吵嚷。周影不是那種會去停車看熱鬧的人,但他要開車過去時,幾個年青

人卻攔住了他的車,把傳單塞過車窗裡來。


  「又是關於那棵樹。」周影看看傳單和窗外的人群,不由停了下來。


  最近幾天立新市最熱門的話題就是關於老槐樹的,電視、電台、報紙……各種媒體也

充斥著關於它的消息。


  「人類,也有很可愛的一面。」妖怪們也只能這麼想。為了一棵樹在努力的人類的確

可愛,周影看著那些扯著標語,叫喊著,激動著的人類,不由笑起來。


  「我們廠的汙水排放沒有超標,這裡有環境部門的化驗結果……對,對,排水管洩露

是我們的錯,設備老化了,我們會負責維修的……盡快修,盡快修……」工廠方面的人隔

著鐵門向記者訴說「詳情」,一再強調他們工廠排放的汙水沒有超過「國家制定的標準」




  人類制定的標準……周影歎息一聲,人類總是用自己制定的標準去衡量大自然,他們

或許永遠不會想到,即使不超過他們制定的標準,汙水還是汙水,還是足以殺死無權在人

類世界中制定標準的一些生命的。


  對人類有益的昆蟲叫益蟲,反之就是害蟲,對人類有益的植物叫農作物,反之就成了

雜草,人類不會在乎昆蟲和植物是為什麼生存的,他們一廂情願的認為萬物的存在都是為

了自己,所以理所當然地用自己的角度去制定標準。如果從其它生物的角度去分類,除了

吃人的妖怪們,有幾種生命會把人類劃分為「益獸」,而又有多少會把人類劃分為「害獸

」呢?周影這麼想著,繼續自己的路。


  圍著工廠的人群越來越激動了,維持治安的警察們竭力阻攔他們衝進工廠的鐵門裡。

人群中的一些血氣方剛的青年人開始向工廠裡扔石頭和墨水瓶,並且推搡起警察來。


  「你們這些警察到底是幹什麼吃的,為什麼不去逮捕他們?他們是害死老槐樹的罪魁

禍首!」


  「對!就是他們的工廠排放的汙水老祖宗才會變成那樣的。」


  「抓起他們來!」  「應該判他們死刑!」


  「你們不抓就讓開,讓我們收拾這些見利忘義的傢夥!」  「……」


  在警察們當中,周影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人類當中唯一可以稱的上周影「朋

友」的人。


  「孫劍?」周影有些奇怪,他覺得孫劍更像是那種會站在門外扔石頭的人,可現在他

正身穿一身制服,板著臉在阻攔人群。只見他趁大家不備手臂一揮,手肘準確地撞上了工

廠負責人的小腹,當對方痛的呲著牙蹲下去時,他腿一抬,又踩上了對方的腳,那個工廠

負責人一聲怪叫跳了起來。


  「幹什麼!什麼時候了還大呼小叫的!還不快進去!出事誰負責!」孫劍義正辭嚴的

訓斥那個人,重重地在對方肩上一推,「進去,進去!」那個人被他推出幾步,頭「砰」

的撞在門邊一個鐵的紀律牌上。他抬起頭來,也不敢再和孫劍搭話,匆匆地逃回工廠裡去

了,孫劍的一個同事暗暗豎了一豎大拇指。


  「後退!幹什麼,不準再往前了!」孫劍若無其事,向那些群眾吆喝起來。


  果然……周影就知道他不會那麼老實地執行保護這個工廠的命令。


  有的人毫無感覺的破壞自然,有的人又拚命地保護自然,也有的人平時那麼冷漠,一

瞬間又會暴發出難以置信的熱情來……人類真是難以瞭解……不過,就連妖怪也……周影

瞪大了眼看著前面一個熟悉的妖影。


  瑰兒和另一個女孩正抬著一個大筐子遠遠跑來,一邊還喊:「我們帶彈藥來了!」她

們把筐子往地上一放,周圍的人立刻從裡面掏出一個個西紅柿來,向工廠裡拚命扔去。周

影清楚的看見,連孫劍頭上也被砸到了一個。


  「呼!」瑰兒吐口氣說:「那個賣西紅柿的人說把壞掉的全給我們,我再去拿。」


  「我們去幫忙。」人群中立刻跑出幾個小夥子,自告奮勇去運彈藥了。


  「瑰兒……你在幹什麼……」周影小心翼翼地問。


  「周影,你來了!」瑰兒看見周影,高興地撲了過來,「你來太好了!喂,我們有車

了,不用去抬了!大家回來吧!」


  「幹什麼?」一群人蜂擁上了他的車,周影虛弱的問話根本沒有被任何人聽見。


  「去菜市場,快,快,大夥等著用呢!」瑰兒上上車就催促著。


  周影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往返於工廠和菜市場之間,成了專門為大家送「彈藥」的專車

,菜市場上的菜販聽說他們是去對付害了老槐樹的原凶的,紛紛主動提供已經開始變質的

西紅柿、開始腐爛的茄子等東西,有些人甚至把生意一扔,跟了車跑去聲援。周影來來回

回,車上總是塞滿了將要有奇怪用途的蔬菜和奇怪的人,弄到最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

做什麼了。


  「喂,那輛車!」一個維護秩序中的警員終於盯上了這輛來來去去忙於製造混亂的車

,大聲命令著,「喂,就是你!站住!」他一邊用手指著周影一邊快步向他走來。


  周影老實地停下了車,走下車來等著他。


  「白癡!」有人從後面一腳把周影踢進了車裡,告誡說:「快走,快走!」孫劍不知

什麼時候從人群裡鑽了出來,站在車邊向周影擺著手,他迎上了走過來的那個警員,搭住

對方的肩說:「我哥們,放他一馬吧。」


  「叫他快走。」那個警員也不想多管這個閒事,扔下一句,裝作沒看見過去了。


  瑰兒鑽進車裡,興奮地拍著儀表盤:「快,快,我們快逃走!警察來抓我們了!太有

意思了!」


  周影可感覺不出這樣的事有什麼意思。他開車離開時,圍攻那家工廠的人們也因為大

批的警察的到來一哄而散。有幾個人也不管認識不認識,逕直就跳到了周影的車上來。聽

他們在議論的,都是怎麼去告發那家工廠,怎麼去救助那棵老槐樹的事,所以周影也沒有

問他們去什麼地方,直接把他們拉到了槐蔭廣場。


  一到廣場上,便覺得氣氛和往日有些不同。那裡聚集的人目光都集中在老槐樹身上,

指指點點,聲音卻都很輕,彷彿怕驚動了什麼似的。


  周影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到老槐樹上星星點點的,露出了幾個綠芽,一個個那麼幼小

如果不全神貫注就看不見似的。在這個時節,其它的槐樹早已綠意滿枝,並且在孕育著花

苞了,這棵老槐樹卻一直沒有發芽,根本看不見有什麼還活著的證據。今天它終於發出了

綠芽,使關心它的人心中終於產生了一些希望。


  「太好了!太好了!」人們開始歡呼起來,有幾個女孩子甚至開始抹眼淚。


  周影下了車,靜靜看這一切,也看著那棵樹。


  「這個送給你。」


  周影回過頭,葉靈手裡拿著一束花站在他身後。


  「給你。」她往前遞來。周影默默地接過來,葉靈轉身便走。


  「你……」周影開口叫住她。葉靈靜靜地看著他時,他又什麼也問不出來,半天只說

了一句:「我會帶回去的。」邊說邊舉舉手裡的花。


  「嗯。」葉靈點點頭,走了。


  「葉姐又送花給你了?」瑰兒從周影背後冒出來,「哈,果然是情人草(因為她知道

自己的老闆很懶,常常一坐半天不動,所以她今天很聰明的把情人草放在葉靈的身邊,葉

靈果然拿了這個),我贏了!火兒,你服不服?咦,火兒呢?今天怎麼沒看見它?」


  「它去找南羽了。」


  「真是的,難得我贏了……」


  周影沒有去聽瑰兒的報怨,他看著那一束情人草中很突兀的插著的一枝潔白的槐花發

起呆來。






  劉地抱著枕頭在沙發上躺著,周影把剛剛收到的那束夾著槐花的情人草放在他面前的

茶幾上。


  「周影……」劉地看著那瓶花叫住他。


  「什麼?」


  「擋住我看電視了。」周影走回來拿起花瓶擺到窗台上去,忽然說:「劉地……」


「幹什麼?」劉地懶洋洋地問。


  「沒,沒事……」


  他們兩個都不再說話,又是一個人看著屋頂,一個看著花瓶發起呆來。


  葉靈還是每天送花給周影,只是從那一天之後,每束花中都夾上了一枝有著甜美氣味

的槐花。時間一天天過去,周影家裡的花也一天天增多,當他買了第十二個花瓶之後,終

於在這一天接過葉靈遞來的一束鶴望蘭後說:「你為什麼不直接給他?」


  葉靈愣了一下,抿抿嘴說:「原來你知道啊?」


  「知道一些。葉靈籲了口氣:「可以直接給他就好了……留哥兒他還好嗎?」


  「挺好的。」


  「那就好。」葉靈舒心地笑著,又去整理花兒們了。瑰兒一直不解地聽著他們說話,

出來後再也忍不住地問周影:「你們在說什麼啊?留哥兒是誰?」


  「劉地。」


  「啊,劉地?他怎麼有這麼奇怪的名字?葉姐和你說的什麼『知道』『不知道』啊?

和劉地又有什麼關係?」瑰兒一口氣地問。


  周影看著手中的花束呆了半天才說:「我也不知道。」






  「你不去見她嗎?」周影把花擺在劉地面前問他。


  劉地搖搖頭。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劉地手一指,那個花瓶自己飛到櫃子上,「陳谷子爛芝麻的事了

,過去過去吧。」


  「劉地!」瑰兒衝過來,雙手卡著腰問:「你和葉姐認識是不是?你是不是做了什麼

對不起她的事所以才躲著不敢見她?葉姐真可憐,竟然會被你這個大色狼騙了!」


  劉地聳聳肩,站起來伸個懶腰說:「看來今天晚上不會有我的晚飯了,正好我有約會

,走了啊。」


  「劉地,」周影叫住他,「那棵樹已經……」


  「她的事從來都是自己決定的。」劉地「嗤嗤」笑著,穿過牆壁不見了。


  「可惡!」瑰兒氣得跺腳,拉住周影問:「葉姐送的花其實是給他看的吧?他竟然裝

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太氣人了!太可惡了!花心色狼!下流!」她搜腸刮肚的找著罵

人的話。


  周影沈默片刻,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喔,劉地?對啊,他現在叫這個名字,我當然認識他啊。」葉靈點著頭。


  「那你真的是送花給他看了?」瑰兒小心翼翼地問。


  「是啊。」葉靈點頭。


  「葉姐,你可要小心啊,那個傢夥是個花心鬼、色狼、變態、懶蟲、無賴……」瑰兒

為了不讓葉靈掉入劉地的魔爪不遺餘力地說著他的壞話。


  葉靈睜大了眼睛認真聽著,不時點頭:「喔,是這樣,他現在是這樣過日子的,我都

知道呢。」


  「葉姐,他一直就是這樣過日子的!你千萬別被他騙了!」


  「以前不是啊,不過我也說不準了,五百多年沒有見過他了。」葉靈搖搖頭。


  「五百年……」瑰兒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原來你認識他這麼久了。」該不會已經

被他騙了吧?


  「是啊,我剛撿到他時,他只有這麼大……」葉靈用手比量小哈吧狗的大小,想了想

又說:「不對是這麼大……」又比量牧羊犬的大小,再想想說:「也不對,是這麼大……

」她比量了一個大的離譜的大小(瑰兒吸口氣:照她最後這個標準那劉地不是越長越小了

?),「也不對……」葉靈冥思苦想著:「我記不起來他原來什麼樣了,好像是聽濤先撿

到他,後來我又撿到的……不,是我先撿到聽濤又撿到的……哎呀,太久了太久了,我都

糊塗了!」


  瑰兒聽的一頭霧水,覺得自己才糊塗了呢。她整理著聽來的內容問:「聽濤又是什麼

人啊?」


  「他不是人,是妖怪。」葉靈告訴她。


  「對對,一定是妖怪。」瑰兒忙糾正自己的口誤,「他是什麼妖怪啊?是你和劉地的

朋友嗎?」


  「聽濤是……」葉靈陷入了沈思,想了半天說:「不知道……聽濤他現在算我們的什

麼人呢?」她拍著頭,「我不知道……」


  「劉地說木聽濤是他的好老師,好兄長。」周影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來了,這麼說著




  「他這麼說嗎?」葉靈很高興地跳起來,「我還怕他們之間因為我有什麼不愉快。」


  周影看著她說:「他還說木聽濤和你,是一對神仙伴侶。」他顯然為葉靈不知道怎麼

形容木聽濤而奇怪。


  「他這麼說嗎?」葉靈還是這麼一句,抿著嘴發呆。


  「木聽濤現在在什麼地方?我聽劉地說起後,一直很想拜見他。」周影對於劉地來說

半師半友的妖怪一直很感興趣,他認為木聽濤理所當然是會和葉靈在一起的。


  「聽濤走了很多年了,劉哥兒沒有向你說起過嗎?」




    「聽濤,聽濤,你陪我去……」葉靈叫著跑過來,結果看見木聽濤又在指點留哥兒練

功,他們站在瀑布的流水之下,根本沒有聽見她的叫聲。


   「真是的……」葉靈嘟著嘴在山石上坐下來,「又在和那隻小狗玩。」她對木聽濤冷

落自己去陪留哥兒微微有點不高興,不過當她聽著流瀑,看著碧水,數著巖松,折取數朵

花枝時,已經把不愉快忘的乾乾淨淨了。


  「靈兒,你在看什麼?」木聽濤落在她身邊時天色將暮,葉靈已經在看夕陽了,她側

側頭說:「前山的杜鵑花期到了,你陪我去。」


  「好,咱們走吧。」木聽濤拉起她。雖然對於他們來說騰雲駕霧都是小事,但在「自己

」的山林中的地方,他們還是喜歡走著去。葉靈靠在木聽濤身上,邊走邊回頭望了一眼,

見留哥兒還站在瀑布流水中定定地修煉著。


   「奇怪的小狗。」葉靈搖搖頭。


   葉靈和木聽濤一直徘徊到杜鵑花開過才回來,一踏進他們平時居住的山谷,葉靈就看

見留哥兒還盤膝坐在瀑布下的那個地方,她咧咧嘴:「他不是一直坐在哪裡吧?」


 「留哥兒?也許吧?」木聽濤不太在意地說,「他就那樣的性子。」


   葉靈撇著嘴看著留哥兒,遠遠繞了過去,她最受不了這種天天只會修煉的妖怪了。


   不管葉靈怎麼受不了,因為留哥兒總是跟著木聽濤,所以免不了會常常和她碰面。


  「聽濤,我總覺的那個小狗很古怪啊。」葉靈趁劉哥兒聽不見向木聽濤壓低聲音說,「

整天不說話,兩眼直直的老發呆,他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留哥兒不是古怪,他是心裡難過。」木聽濤說,「他的外公和父母剛剛過世,任誰遇

上這種事都受不了的。」


  「喔……」葉靈點頭。植物對父母親人的概念淡薄,也不怎麼把木聽濤的話放在心上,

心裡對「這隻小狗」還是不怎麼喜歡。


  「他如果像人類養的小狗一樣乖巧可愛,會撒撒嬌搖搖尾巴什麼的,說不定我還會更喜

歡他一點……」葉靈這麼咕噥著去照顧她的花草了,很快就忘了身邊還有這麼一隻小狗存

在。






  「聽濤,幫我在那邊用一個覆土法。」葉靈為了棵丁香忙的滿頭大汗向身後說,等了片

刻沒有動靜,回頭張望才發現葉聽濤沒有在自己身後。


  「對了,他替我去天山移花了。」葉靈想起來木聽濤的去處。「那怎麼辦……」她東張

西望,看見留哥兒正在不遠處的山巖上打坐,「喂,小狗,小狗!過來!」


   留哥睜開眼看著她。


   「快過來!」葉靈吩咐,「在那裡施一個覆土法,你會不會?」


   留哥走過來,依言在她指定的地方施了那個法術。


  「幹的不錯,聽濤回來讓他誇獎你,乖乖小狗,到那邊去吧,別妨礙我幹活。」葉靈扶

好那棵被雷擊過的丁香,笑瞇瞇地稱讚留哥。


   「我不是狗!」留哥大喝了一聲。


   葉靈沒防備他突然這麼大聲,嚇得一下子坐在地上,她氣呼呼地抬起頭,見留哥正握

著拳瞪著眼看著自己,他反而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你幹嗎叫那麼大聲!嚇我一跳!」葉靈用白眼看他,「一點都不乖巧可愛。」


   「我不是狗!」留哥又吼了一聲。


   「你不是狗是什麼!」葉靈拍掉手上的泥土扯扯他的耳朵,「看看你的耳朵還有尾巴

,摸起來毛茸茸的。」


  留哥一把打開她的手:「我不是狗,我是地……是……」他瞪著眼睛咬著牙,卻說不出

下面的話來,自己已經沒有家人,沒有種族了,這樣的自己算什麼?還算是一個地狼嗎?

還是只是一隻無家可歸的野狗!「啊……」留哥狂叫一聲,一拳打在樹桿上,轉身狂奔而

去。


  「哎呀!」葉靈又被他嚇了一跳。她看著被留哥一拳打的直晃的樹,聽著山林中一波一

波迴盪著的留哥的嚷叫聲撇撇嘴,「弄壞了我的樹就不讓聽濤養你了。」


  留哥這一跑進森林便好幾天沒有回來,開始幾天葉靈把他忘乾淨了,直到計算起木聽濤

何時會回來時才想起這隻小狗的存在。


  「好多天沒回來了,不會被什麼東西吃了吧?還是餓死?迷路回不來了?」葉靈做著種

種假設,不管哪一種這隻小狗都是凶多吉少,「萬一他死掉了的話聽濤會很難過……」為

了避免木聽濤回來後難過,葉靈站起來準備去找狗,「唉,養了動物就是這麼麻煩,如果

是種花種樹它們就不會到處亂跑。」


  「小狗,小狗,乖狗狗……汪汪……虎子……不對……小黃……不對……」葉靈一邊走

一邊叫,卻想不起那隻小狗叫什麼名字,「寶寶,不對,歡歡,不對,花花,不對……」

她把能想出來的狗名字全叫了一遍,自己也還是覺的不對。


  「有沒有看見聽濤養的狗?」  「你這幾天有沒有吃過狗肉?」


  「站住!別跑,聽濤的狗是不是你們藏起來了?」


  「去給我找那隻狗,找不到就把你變成狗給聽濤養!」


  葉靈開始掘地三尺的找狗,整個山林頓時妖飛怪跳,一片惶恐。誰知一直到夕陽西下,

葉靈還是沒有找到留哥的蹤影,她派出去找的妖怪也一個都沒有回來,估計是沒有找到而

不敢來見她。


  「唉,可憐的小狗,一定已經落在哪個妖怪的肚子裡了,雖然你一點也不可愛,可是如

果我知道了是誰吃了你,一定會給你報仇的。」葉靈雙手合什向夕陽禱告幾句,安慰小狗

的在天之靈。


  「葉仙子,仙子……救……命……」一個掙紮著發出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哀悼。


  「呀……」葉靈看著這個從樹叢中爬出來的,全身一片血汙的妖怪,費了好大勁才認出

是一個她常常見到的當扈,「你怎麼弄成這樣啊?」葉靈見他身上的羽毛禿了一半,一隻

翅膀垂著,似乎是斷了,腿上血肉模糊,好像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不由很驚奇起來,這

個妖怪的法力不弱啊,是什麼對手可以把他打成這樣。


   「仙子……救命……」當扈向葉靈伸著手努力爬過去。


   「我還有事呢。」他傷成這樣,治療他可要花不少時間,葉靈還急著去找狗。


   「仙子,我是為您去辦事才弄成這樣的啊,您不能見死不救……」


   「對了,」葉靈想起來了,自己剛才好像曾經吩咐過這個妖怪去為自己找狗,「你找

到沒有啊?空著手回來了?是不是小狗被吃了,你也被打成這樣?」──她好像很盼望著

留哥被吃掉似的。


  「仙子,我就是被您那只……狗打成這樣的啊……嗚嗚嗚……我還算好的,育沛因為

叫了他幾聲『狗』已經被他從山崖上扔下去了……」葉靈和木聽濤可怕就算了,反正滿山

的妖怪都被他們欺負慣了,連他們養的狗都這麼可怕,以後真是沒法活了。


  「你找到小狗了,為什麼不早說,越來越不把我的話當回事了?在哪裡?」


  「那邊的山谷……」當扈用顫抖的手指向自己終生難忘的地方。


  葉靈繞過這個血淋淋的妖怪向那邊走去,當扈在她身後哀號著:「仙子,救命……救

救我啊……嗚烏嗚……仙子……」她完全沒有聽見,腦子裡只想著:聽濤的狗怎麼這麼凶

,難道長了瘋狗病?不知道還有沒有救?


  留哥一直坐在埋葬父母和外公的山坡上,失去了他們之後,他完全不知道要何去何從

,也不知道要怎麼生活下去。木聽濤在身邊還好一些,如果木聽濤像現在這樣出門去,他

就連自己日常應該做點什麼也不知道了。


  天風流雲,翠樹青山,鳥鳴獸走……對於他來說這一切都好像是死的一樣……


  他就坐在那裡,什麼也不去想,除了動手教訓了幾個在他耳邊聒噪的妖怪,他也不想

動,任由時間在身邊一點點逝去。


  「小狗,總算找到你了。」葉靈看見了坐在那裡的留哥終於鬆了一口氣,她過去拍拍

留哥的頭教訓說:「竟然自己出來亂跑,是不是要我在聽濤回來之前用繩子把你綁起來你

才聽話啊。」


  「別碰我!」留哥怒喝一聲打開她的手,「葉靈,你別欺人太甚!別的妖怪怕你,我

可不怕!」


  「碰!」葉靈一拳打在他頭上把他打昏了過去。「這麼不聽話,聽濤到底怎麼教訓他

的?」她張口輕輕一吹,留哥被一條繩子像棕子一樣綁了起來。「你,你,過來!」葉靈

大聲吩咐兩個在旁邊探頭探腦的妖怪,「過來把他幫我扛走。」





  「你吃果子呢?還是吃妖怪?」葉靈蹲在留哥面前溫柔地哄勸他,「乖,來張開口,

我餵你喝水,連水都不喝你會變成狗肉乾的。」


  留哥怒視著她,用力扭動身子,想掙開身上的繩子。


  「你別自費力氣了,我不會讓你再跑了的,不然聽濤回來我怎麼跟他交待。」葉靈強

行捏著他的鼻子把清水倒進去,留哥被水嗆著咳嗽起來。葉靈忙幫他拍著背,「你吃點東

西好不好?來,這個蘋果很好吃。」她把各種水果擺在留哥面前。


  留哥用力扭著頭,閉著眼,氣憤地喘著粗氣。


  「再不然吃這個?來,吃草莓了,張嘴。」


  「棗子吃不吃?」  「桃子?」  「杏?」  「……」


  葉靈把手裡的水果全扔在地上,坐在留哥身邊抱膝歎氣,怎麼辦好呢?好不容易找回

來了,萬一再餓死了聽濤會傷心的。對了,狗是吃肉的呢,我怎麼忘了,給他水果他當然

不吃了,葉靈一拍掌,高興地站了起來,「小狗乖乖的,我去找妖怪來給你吃喔。」


  葉靈的身影一消失,留哥立刻站起來,看看葉靈消失的方向,身體慢慢沈入了地下。






  「哎……你太天真了,不知道植物的根系是長在土地中的嗎?我也可以潛地呀。這次要

綁的更緊一點,可別再跑了。」葉靈又在剛被她提回來的留哥身上多綁了兩道繩子。然後

拿出一個妖怪來說:「你生吃還是煮一煮?」


  「葉靈……」


  「幹什麼?」葉靈托著腮看他。


  「你為什麼不乾脆殺了我!」


  「你怎麼了啊,我為什麼要殺你?」葉靈不解地去摸撫留哥的耳朵,「我不是很努力

地在照顧你嗎?所以你要聽話一點啊。我現在就弄妖怪給你吃。」葉靈捲起袖子,開始收

拾那個倒黴的妖怪。她從來沒有這樣地接近血腥,平時需要動手不是由木聽濤出頭就是遠

遠用法術來解決,現在卻要自己放血、剝皮、切塊……葉靈滿頭大汗,用手一擦卻險些被

手上的血腥味醺昏過去。


  「嗚嗚嗚……為什麼要養狗……臭聽濤……嗚嗚嗚……」她氣得邊哭邊把肉往火堆上

扔,然後馬上跑到溪邊去拚命洗手。


  留哥一直看著她,難以理解她的行為,她的法術那麼高,殺妖怪時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但現在卻對著死妖怪哭起來,她從開始就一直在羞辱自己,「狗」「狗」的叫個不停,

還把自己綁在這裡,脖子上也像狗一樣被繫了繩子,但她又在忙來忙去地為自己找吃的,

甚至都哭了還在努力煮啊,烤啊的不停。


  「喂,快吃!你再不吃的話我只好讓你餓死了!」葉靈不好容易止住了眼淚,擦擦臉

,端著飯來到留哥面前,繼續餵他的努力。


  「……」留哥緊閉著嘴,把頭別開。


  「你還不吃!」葉靈覺得自己快被這隻狗氣哭了,「你再不吃的話……再不吃的話…

…」


  「太燙了……」


  「太燙了?啊,你說熱啊!」聽到留哥開了口,葉靈馬上高興起來,她對著一鍋子肉

吹口氣,肉湯上立刻結了一層薄冰,「來,張嘴,啊……」她溫柔地把一塊肉送到留哥嘴

邊。留哥看著她,終於還是張開了嘴……






  木聽濤帶著給葉靈找到的幾種奇花異草興沖沖地回來,葉靈果然十分高興,她把花草

小心翼翼地捧在懷裡說:「聽濤,你太好了!我馬上去種──對了,你的狗我也幫你養的

很好喔。」


  「狗?」木聽濤沒來得及問仔細她已經不見了蹤影。


  「木大哥……」角落裡傳來留哥委屈的聲音。


  「留哥兒!你,你這是怎麼了?天呢!你沒事吧?」木聽濤衝過去為他鬆綁。留哥被

捆成棕子已經四、五天,站起來都快不會走了,用力甩著手臂讓血液流動起來,又按摩自

己完全沒有知覺了的腿。「你怎麼會被捆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誰幹的?」


  「還能有誰?」留哥過了好幾天非妖的日子,受盡了葉靈的折磨:一會兒要他吃冰凍

食品,一會兒用浸在水裡的方法給他洗澡,一會兒又在他身邊生上兩大堆火,美其名曰怕

他冷……現在看到了木聽濤,一切委屈都湧上了心頭,眼圈都紅了。


  「靈兒?」木聽濤張大了眼,「難怪剛才她說幫我把狗養的很好……不,不,我不是

說你是狗……哈哈哈哈哈……」


  「你還笑!」留哥怒視他。


  「哈哈哈哈……」木聽濤怎麼也止不住,坐在地上大笑著,「原來她是這樣照顧你的

,哈哈哈……不愧是靈兒……」


  「她還不如一刀殺了我來的痛快!這樣折磨我!」


  「留哥兒,你別生氣,靈兒她沒有惡意,她是真心想好好待你,把你照顧好的。不過

她用的法子還是那麼……哈哈哈……你慶幸吧,這比我當年的待遇好太多了呢!」木聽濤

按了留哥兒處穴位幫他舒筋活血,一邊還是笑。


  「你也……」留哥難以想像葉靈也這樣對待過木聽濤。


  「我沒跟你說過嗎?我是靈兒養大的。」


  「好像……」他這麼一提留哥依稀記起來,他好像確實說過他小時候是葉靈照顧他長

大的。


  「那時候我剛剛成為妖怪,還是個幹什麼都不懂的孩子,除了修煉就是修煉,可是進

步卻非常小,我們植物妖怪又不像其他妖怪有家庭、種群可以依靠,總是被其他妖怪欺負

。有一次有幾個妖怪為了好玩竟然要點火燒掉我的真身──那時候我還沒有完全成形,真

身一毀我就完了,可是也沒有辦法啊,只能在一邊哭叫……」木聽濤說著抬頭去看崖壁上

斜生出的一株蒼松。這株大樹形如蜷龍,枝幹粗曠,翠葉如洗,根須深深紮在石隙中,張

開的樹冠遮擋了半畝地大小,「那一刻怎麼也想不到還能長的這麼大。」木聽濤笑著回憶

,「他們一邊說要把我燒成木炭一邊要動手時,靈兒突然出現了。她一向不喜歡多管閒事

,可她也是一株樹啊,最恨聽見木柴、木炭、木材這一類的詞了,所以就站了出來。那些

妖怪一見到她就逃的無蹤無影。你都不知道,那時淚眼朦朧的看著她的我心裡覺得自己是

看見了仙子啊……她那麼美麗飄逸,一步步向我走過來……我這一輩子再也沒見過那麼美

的景像……」木聽濤回憶著,嘴角淡淡的笑容越來越甜蜜,「那時她的師傅剛剛的成正果


走了,她一個人覺得孤單就留了我,我就和她一起生活了。」


  「她常常殺了妖怪要我去埋在我的根下面,說是可以當肥料,結果腐爛的肉味使我好

幾年都沒睡過一次安穩覺;又帶我去火山口修煉,一站就站七、八天,說是要學會耐熱,

以後就不怕火烤了;還在冬天往我身上潑冰水,說松樹的長處就是耐寒,要我把長處發揚

廣大;還弄了一群猴子和我放在一起,說是訓練我心靜自然涼;還把我送到人類的私塾裡

去讀書,說妖怪也得有學問,考不上狀元就別回來──我當時花了三十年時間去考啊考啊

,好不容易考上了以後一上金鑾殿,差點就被皇帝身邊的天師抓了去……」木聽濤從下午

講到天黑,全是以前葉靈對她的「照顧」,最後語重心長地拍著留哥的肩:「留哥兒,你

遇見我是多麼幸運啊……」


  「聽濤,來幫我。」葉靈的聲音隨著一片葉片飛至,木聽濤馬上跳起來向她的方向飛

去。


  留哥聽了木聽濤的遭遇,覺得被捆了幾天也不是很慘了。只是木大哥說著那麼慘的往

事,為什麼還是帶著溫柔的笑容,一副很快樂的樣子呢?他也是個怪人啊,至於那個葉靈

,以後還是盡量離她遠一點的好。






  兩條人影纏鬥在一起,又攸地分開,長髮利爪的少年在空中一個翻身,穩穩地立在了

一棵樹的樹梢,青年男子在地上連連後退,終於還是一條腿跪在了地上。


  「好!留哥兒,只憑功夫我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了!」青年拍拍灰塵站了起來。


  「是木大哥讓著我的。」留哥兒從樹上躍下,臉紅通通的說,但是嘴角的笑容還是掩

飾不住。


  「真難得看見你笑一次。」木聽濤籲口氣問「我和靈兒呆會去海邊,你去不去?」


  留哥搖頭。


  「又去修煉?你太認真了,偶爾也玩玩,放鬆一下。」


  留哥還是搖頭。


  「你們還沒完啊……」葉靈一直坐在樹枝上看著他們,忍不住催促,「整天練啊練啊

,好沒意思。」


  「那我們走了。」木聽濤攜著葉靈的手,向留哥笑笑後,他們一起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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