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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24 23:16:12

前言:

抽空關心一下學妹,會出什麼事?
會,而且還是超級麻煩事──她被「高價賣了」!
代替真新娘和他結婚還不夠,接下來的三個月,
她這個假老婆得當他的歹命總管──什麼事都得管,
只為確保假期一到,他就乖乖回去當全年無休的賣命副總裁,
簡單啦,他這麼大的人了,她只要繼續賣她的咖啡……
才怪!他說沒嘗過叛逆的滋味,竟給她天天想新花樣──
第一招,坐著發呆(一定是新娘落跑,他太過傷心難過);
第二招,無聊找人打架(憑他這只都市雞,他會受傷的啦);
第三招,租一大堆A片(要是看太多,他一時「性」起……);
第四招,說要去看海(他不會是想自殺吧);
第五招,和小男生比賽爭取她(他真的想當她的老公……),
咦,他們非親非故,她幹麼這麼關心他的喜怒哀樂……


第一章

  暖陽斜照入室的午後,宣劭柔和久違的大學學妹見了面。  

  「學姊,真的是你!好久不見了。」彤淨抱著她,高興得又叫又跳。求學時,這個大她一屆的學姊對她就像自個的妹妹一樣好。  

  「是啊,好久不見。」她笑著回摟她。畢業後,她選擇回家鄉花蓮,生活在不同的城鎮加上各忙各的,一晃眼兩人已三年沒見。  

  「學姊現在住台北嗎?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彤淨熱絡的拉她坐下。兩人此刻正在她的工作室裡。  

  「我來喝大學同學的喜酒,順道找你敘舊,你的手機打不通,我撥你家的電話,伯母給我你工作坊的地址。」  

  「抱歉,我的手機號碼換了,忘記給你新的聯絡電話。」  

  宣劭柔不介意的一笑,水靈大眼微微環視擺設整齊的辦公室,輕聲問道:「你什麼時候成立這麼奇怪的工作坊?」  

  她沒忘門外嵌著「一枝獨秀後備情人坊」的招牌。這是什麼古怪行業?  

  「什麼奇怪!我的工作坊可是我慧眼獨具創立的超優質事業耶。」  

  「呃,是嗎?它的經營項目包括哪些?」微訝學妹略顯激動的語氣,宣劭柔依然問出她的好奇。  

  彤淨臉上添入引以為傲的自豪。「舉凡遇上落跑新郎、新娘或劈腿情人,甚至開溜情夫、情婦等窘況,需要各式情人應急或扳回顏面,都可以委託一枝獨秀,我們工作坊會提供委託者想要的後備情人,為對方擺平各種狀況。」  

  宣劭柔錯愕。學妹口中的服務未免太另類了。  

  「不是我在蓋,這種與眾不同的事業可不是普通人想得出來的。」  

  「的確是很特別的服務。生意好嗎?」  

  「當然,這年頭每天都有情人分手,需要後備情人的人多得是,我請了兩位助手,她們今天剛好請假去玩。」他們後備情人坊的商機,一向無限。  

  她無法反駁這世上確實每天都有情人反目的戲碼上演,但是──「你真的接過需要後備新郎與新娘的委託?婚禮非兒戲,准新人也能請人代打?」  

  「沒錯,我們坊裡就接過新郎臨陣脫逃的新娘,賭氣找代打新郎跟她行婚禮的委託。」  

  不會吧!這種人生最美麗浪漫的時刻,也能如此賭氣?  

  像是回應宣劭柔的錯愕,辦公室裡的電話突然響起,彤淨上前接聽,專注的和對方講電話,半晌,電話在她迭聲保證沒問題中掛斷。  

  「慘了,該派誰去?」她苦惱的沉吟。  

  「發生什麼事?」宣劭柔關心的走到她身旁問。  

  「委託人急需一位後備新娘,要工作坊在半個小時內派人過去。」  

  「後備新娘?難道是想找人來代替落跑新娘的」  

  「嗯,問題是對方開出的條件很嚴苛,這位後備新娘必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清新的氣質,更要有脫俗的容貌,情人坊裡是有不少Standby的派遣人員,可是我想不出有這麼優等的氣質美人可以出任務,怎麼辦?我到哪兒找……啊!學姊。」  

  「什、什麼?」宣劭柔被她的大叫嚇了一跳。  

  她兩眼閃閃發亮的抓住她的雙臂。「現在只有學姊能救我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心裡莫名襲上一股不好的預感。  

  「學姊正好符合委託人開的條件,這位脫俗出色的候補新娘就是你了!」  

  學姊是標準的美人胚子,一身讓人感覺舒服柔和的清新氣質,任誰見了都想親近她。  

  頓悟她的意思,宣劭柔驚得直往後退。「你別開玩笑,我沒那麼漂亮……」  

  「學姊如果不漂亮,天下就沒美人了。這個工作坊是我全部的心血,我絕不允許被委託人退貨的情形發生!學姊不能見死不救,一定要幫這個忙。」她像溺水之人覓得浮木,又上前挽住她。  

  一枝獨秀後備情人坊成立至今,她始終抱持沒有無法完成的委託為經營原則,是期許也是她的自尊,就是要那些認為她的事業是不倫不類的人刮目相看。今天的委託,無論如何也要完美出擊。  

  「對不起,這種忙我實在沒辦法幫。」宣劭柔滿眸為難的拒絕。  

  「哪兒的話,這次的委託人出手很大方,我們五五拆帳,事成學姊將有五十萬的分紅。」因為對象是學姊,她很慷慨的跟她平分收益。  

  「彤淨。」她無奈低喊。這根本不是分紅多寡的問題好嗎?  

  「不然七三分帳。學姊七,我三。」  

  「別鬧了學妹,你還是請你旗下的員工──」回絕的話還未說完,她倒抽口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因彤淨瞬間泛紅眼眶,哭了。  

  ***

  望著眼前的客房,宣劭柔一雙好看的黛眉沒一刻舒展過。她還是妥協的來赴彤淨委託人的約,全因她十五分鐘前在情人坊裡哭得淅瀝嘩啦,控訴她不疼她這個學妹,連一點小忙都不幫她。  

  天地良心,要她當某人的後備新娘叫小忙?  

  不巧的是彤淨接到她哥出意外的消息,匆忙將委託人的飯店地址塞給她,留下一句「麻煩學姊了」就趕去見她哥。  

  她只好代為赴約。但她沒打算客串另類的後備新娘,而是要告訴對方,另外找人解決新娘缺席的問題。只是來到五星級飯店的指定房間前,她卻猶豫了,即將面對的不尋常狀況,她能順利應付和脫身吧?  

  深吸口氣,她舉手準備敲門──  

  「你是誰?」  

  一道沉渾嗓音劃入耳畔,宣劭柔舉起的手驚悸的縮握,險些逸出驚呼。她很緊張耶,是誰這麼缺德胡亂出聲嚇她?在心底嘀咕的轉過身,她愣了下,映入眼簾的人影帥氣軒昂得有如電影明星,眉眼間有抹淡淡的沉鬱。  

  「你是誰?」夏允騰凝睇著她再問,眸底幾不可察的閃過一絲驚艷。這名清麗的長髮女子他沒見過,為了什麼在婚禮準備暨休息室前徘徊?  

  「抱歉,這個問題恐怕要得到這間客房裡的人允許,我才能回答。」突然想到她若任意透露後備情人坊的訊息,也許會為委託人或新郎帶來不必要的困擾,她有所保留的回答。  

  「得到客房裡的人允許?」他微瞇起眼,敏感的嗅出某種算計的味道。  

  「唔,我先進去了。」教他深邃黑眸瞅得渾身不自在,她決定找委託人談正事要緊。  

  客房門在這時應聲而開,急切的男聲隨之傳來──  

  「我去看後備情人坊的人來了沒有。」  

  「什麼後備情人坊?」夏允騰銳利的望向出現在門口的年輕男子。  

  「大哥!這……」夏玄之被問得結結巴巴,要對大哥坦白這件事,果然不容易。瞧見大哥身旁的娟美女子,他疑訝的問:「你是大哥的朋友?」  

  「我是一枝獨秀後備情人坊的派遣人員。」問她是誰的出眾男人既然是這位提到後備情人坊男子的大哥,那她透露代表的尷尬身份應該就無所謂了。  

  「在這裡說話不方便,大哥,我們先進去。」夏玄之急請兩人進客房,關上門,立即向屋內另兩人報告,「爸、媽,大哥的後備新娘來了。」  

  宣劭柔正驚訝在門外遇見的男人即是今天的新郎,他的沉喝已經落下──  

  「我的後備新娘?!該死,你們在搞什麼花樣?」  

  「你的准新娘缺席,這場婚禮又非舉行不可,當然得找個人充當新娘。」坐在棗紅皮椅裡的夏謀遠威嚴開口。  

  「荒唐,這場婚禮最該做的就是取消它,爸難道不懂?」  

  「混帳!居然敢指責我荒唐,叫我取消婚禮,你存心丟夏家的臉是嗎?」他震怒的擊拍椅臂站起來。  

  「你說錯了吧,在意丟臉的始終只有你。」夏允騰冷冷的道。  

  「你說什麼?!」  

  「等一下──」見他怒紅眼跨步上前就要甩夏允騰巴掌,從一開始就被捲入兩父子對峙怒焰中的宣劭柔,沒有多想的將夏允騰拉開,避去挨耳光的危險。  

  一旁的夏母阮耘秀和夏玄之暗吁口氣,剛剛那一巴掌若真摑上允騰臉上,本就怒火濤天的爭吵只怕更無法收拾。  

  夏允騰卻蹙眉抽開被她拉住的手臂,縱使意外她的舉動,但光憑她的後備新娘身份,就是與他敵對的敵人。天知道這場婚姻全是他父親強行做主的聯姻,好不容易新娘落跑,眼看可以如願取消婚禮,怎料他不過到飯店頂樓透透氣,回來就多出個後備新娘。  

  「你的膽子不小。」夏謀遠不悅的譴責她大膽阻止他教訓兒子。  

  她很想辯白自己也不知為何會出手拉開他兒子,然而有件事更重要。  

  「我只是想到有件事得向你們說明,雖然我代表一枝獨秀後備情人坊來這裡,但我無意當今天的假新娘。」  

  「這就怪了,我朋友說一枝獨秀接受委託,每次都成功出擊,怎麼你人到了才反悔。」  

  「夏玄之,原來是你幫忙設計我!」這個他一向待他不薄的兄弟,竟提供見鬼的後備情人坊扯他後腿。  

  「允騰,別怪你弟,我們在婚禮舉行前才知道出狀況,倉卒取消婚禮勢必鬧得滿城風雨,玄之剛好聽過後備情人坊,於是請你爸委託人充當你的新娘,好應付眼前的窘況。」始終保持靜默的阮耘秀溫聲開口。她沒說的是,沒想到對方真能派出不輸籐原家千金的靈秀女孩來。  

  嘴角微微蠕動,夏允騰握拳嚥回到口的回駁。家裡他唯獨不會反駁的人,就是母親。  

  夏謀遠像吩咐公事般下令,「你不用擔心別人識破假新娘的身份,賓客沒人見過真的新娘,而且籐原家也會全力配合,他們兩家決定將新娘逃婚的消息壓下,明天你們就到日本去,過幾天再回來──」  

  「等等,夏先生,我不可能跟你兒子出國,我只是來台北一趟,晚點就要回花蓮。」宣劭柔急急搶白,她已經表明不是來當後備新娘,這些人都沒在聽啊。  

  「你住花蓮?」夏允騰轉頭看她,心中有道盤算隱然成形。  

  「對,接受你父親委託的是我學妹,雖然她拜託我幫忙,不過這麼重要的任務請你找朋友幫忙。」  

  「現在怎麼辦?離婚禮開始不到一個小時,我們到哪兒找合適的人當允騰的新娘?」阮耘秀焦急的看向丈夫,明白他絕不同意取消婚禮,可眼前情況有變,該如何處理?  

  「照原計畫辦,對方答應我們的委託在先,被派來的人就要完成委託。」夏謀遠不容動搖的坐回皮椅。  

  宣劭柔驚愕的睜圓眼。這位固執的先生說的是她嗎?  

  「行,婚禮後我要和她回花蓮,並且擁有三個月的假,否則一切免談。」  

  夏允騰驟然而落的句子讓室內陷入一片沉寂。  

  阮耘秀與夏玄之詫異的看著有意妥協的他,夏謀遠則皺眉瞇眼,像在斟酌這項協議的可行性。  

  「你瘋啦!怎麼能答應舉行婚禮?你之前的理智到哪裡去了?」震愕過後,宣劭柔想也沒想的抓住他的雙臂問。這裡就數他最該和她站在同一陣線,他沒道理陣前倒戈呀。  

  「莫名其妙跑來插花的是你,你還好意思對我有意見。」深黑雙瞳睨視著她。  

  她聽了只差沒跳腳。「什麼莫名其妙,我解釋那麼多你都沒在聽啊。」  

  她很無辜好不好!  

  「一個星期。」  

  夏謀遠的聲音忽然介入兩人的爭論,在兩人不約而同望向他時,沉聲再道:「我給你一個星期的假,之後你就得回公司。」  

  「我說的是三個月,如果你不同意,我馬上走人,反正我不在乎會不會丟臉。」  

  「你!」  

  「謀遠。」阮耘秀出聲攔截丈夫又欲噴發的怒火,「就依允騰的要求吧,他肯讓婚禮如期進行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  

  「媽說得是,爸就給大哥三個月的假,公司的事我會盡力處理。」夏玄之亦加入勸說的行列。爸再堅持大哥這個夏氏集團的副總裁一星期後就得回公司坐鎮,只怕大哥會離家出走。  

  房裡的氣氛緊繃得教人喘不過氣,宣劭柔悄悄挪動腳步,儘管夏謀遠還未做出決定,但她有預感,先溜為妙。  

  一隻鐵臂無預警的鉗制住她的腰,輕易止住她偷跑的意圖。  

  「你做什麼?」她低呼的推扳夏允騰的手,他不是全神貫注和他父親對戰,怎會察覺她要偷跑。  

  收緊手上力道,他只管問他父親,「如何?我在等你的決定。」  

  凝肅的眉毛更加蹙緊,「好,就三個月。」  

  咦?什麼?宣劭柔猛地停下努力想扳開腰上大手的動作,抬頭望向夏謀遠,不確定是否聽見他答應夏允騰所要的假期。  

  夏謀遠凜厲的眸光調向她。「我的允諾有但書,這三個月你必須負責看顧允騰的行蹤,他若失蹤,我將抽回給一枝獨秀的百萬委託費,你還得加付五倍賠償金。」  

  她怔愣在這驚人的但書裡。  

  「沒問題。」有人答得乾脆俐落。  

  「我要回家!」局勢已全面失控,她不要繼續在這裡當待宰羔羊。「夏允騰,你放手!」  

  他像困人質般環住她。「看來你還搞不清楚狀況,你只能認命了,後備新娘。」  

  「我叫宣劭柔!」  

  「我記住了。」嘴角似乎微微上揚。  

  噢,頭好痛,她是再次聲明無意當他的後備新娘,誰要他記住她的名字。  

  門外傳來婚紗店送來婚紗以及化妝師到來的通報聲,她背脊一冷,隨即聽見夏謀遠沉穩下令──  

  「玄之,去開門;耘秀,帶宣小姐進房裡做準備。」  

  天啊,她真的不是來當後備新娘的!她苦著臉無助的被慈藹的阮耘秀牽往內室,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回頭望向夏允騰,期待他恢復最初的理智,取消婚禮。  

  無奈他文風不動的站在原處,淡瞟她的黑眸迷離又深遠,隱隱約約浮動著她解讀不出的情緒……  

  ***

  結果,宣劭柔還是被迫成為夏允騰的後備新娘。  

  她不知自己如何撐過賓客滿坐的婚宴,僅記得一整個晚上被動的由夏允騰環攬著,荒謬的變成他的新娘,直到婚禮結束前二十分鐘,他以她身體不適為由,先行帶她離開飯店,她緊繃一晚的神經總算緩下一些,可心裡的挫敗卻絲毫未減。  

  披著白紗步入禮堂是多麼神聖浪漫的事,她竟然跟個陌生人「結婚」!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  

  「夏允騰。」她有氣無力的對著前面的偉岸背影喊。  

  「有事?」回身面對她,他率性的扯掉領帶。  

  「我可以回家了沒?」挫敗懊惱得很累,她只想盡快離開台北。  

  「等我收拾幾件行李就載你回花蓮。」  

  「這裡是你家?」之前心情低落的由他帶回來,現在才發覺她在一間設計簡約陽剛的公寓裡。  

  「我的住處。」  

  原來是他住的地方……呃,等一下。「你說要收拾行李跟我回花蓮?」疲累的腦子閃過先前的重要字串,她撩起禮服裙擺跑近他求證。  

  「在飯店我就說過,有什麼好驚訝的。」相對她的激動,他平靜如山。  

  「你是說過,可是我以為你會到其他地方。」  

  「很遺憾你想錯了,你現在是我獲得三個月自由的護身符,我會去的地方就是花蓮。」  

  小臉現驚恐,「別告訴我,你的意思是我得當你的假新娘三個月。」  

  「不然呢?」  

  「我已經幫忙讓婚禮順利舉行,剩下的協議應該是你跟你父親的事。」  

  正經無比的俊臉添上一抹怨懟。「這是你該負的責任,你若沒出現,今天的婚禮只有取消的份。」那才是他最想要的結果。  

  「我說過我是無辜的。再說若真要歸咎責任,你要負大部分,你該反對你父親到底,或者堅持到婚禮前最後一秒,也許你的新娘會出現──」  

  「別跟我提她!」  

  他是可以違抗到最後,但那是在沒有後備新娘出現的前提下。她一出現,他若再反對,事後媽肯定是承受爸遷怒火氣的直接人選。  

  逼不得已,他勉強讓步和爸談條件,爭取短暫的自由,這走樣的結果全拜她所賜,現在她居然提起籐原亞奈,令他想起爸強行婚配的獨裁行為,看似纖柔溫馴的她,就非得這麼氣他不可?  

  宣劭柔無言以對,他透著壓抑的沉喝令她歉疚,新娘落跑,他的心和自尊想必均嚴重受傷,眉宇間的抑鬱也是這麼來的吧。  

  「我去收拾行李,你稍等。」見她抿唇蹙眉望著他,夏允騰轉身就要進臥房,是她先講話招惹他,沒道理他得因她可憐的神情,弔詭的自責吼得太大聲。  

  她伸手揪住他的衣擺。  

  他回頭望她。這小女人又想和他爭論什麼?  

  「你……能不能借我一套衣服?我不想繼續穿著禮服。」本想安慰他又覺得不妥,她岔開話題。她原來的衣服放在飯店,沒帶出來。  

  有些意外她迸出與爭論無關的句子,他隨她的話打量她,第一眼見到她就知道她長得清靈秀麗,然而在如同兒戲的婚禮上他並未去注意她有多迷人,此時他得承認,披著別緻披肩的紅綢禮服極適合她,加上她長髮輕綰,露出弧度優美的頸項,更添高雅。他不覺得她有必要換下它。  

  於是他說:「女人不都愛穿漂亮的禮服?」  

  「如果你是我老公,我會很高興一直穿著結婚禮服。」  

  話落,意識到自己說了會令人誤會的話,她小臉微紅的解釋,「我是說今天的婚禮如果是我自己的,我會穿禮服穿得很欣慰,這樣你懂嗎?」  

  「我想我的智商不會比你低。」  

  「那你到底借不借?」明白就快點給答案,做什麼一直盯著她,害她心跳沒來由的跳快好幾拍。  

  「你向人借東西的禮貌有待加強。」丟下這句評論,他酷酷的轉身進房。  

  宣劭柔忍不住翻白眼,敢情他忘了他是如何「有禮貌」的鉗住她,借她這位新娘的?  

  一串鈴聲響起,她循聲瞧見沙發上的皮包,有點訝異他幫她把皮包帶回來。上前拿出手機,她沒看來電顯示就接電話。  

  「學姊,你的婚禮結束了吧!」彤淨劈頭便道。  

  「你倒挺會算時間。」她苦笑回答,忘記糾正那不是她的婚禮。  

  彤淨靦腆的搔搔臉頰,「我早就想打電話給你,不過陪我外婆一聊就忘記時間。」  

  「沒關係。你哥沒事吧?」她坐入沙發問。  

  「幸運的只受輕傷,沒有大礙。今天幸好有學姊,否則我的工作坊一定會蒙上失敗的紀錄。」  

  「你都不問我有沒有把你這次的Case搞砸?」  

  「學姊是好人,答應幫的忙一定會辦好,再說像你這麼優質的後備情人要是會被委託人退貨,我的情人坊也甭混了。」她對學姊超有信心的。  

  宣劭柔不由得拉深苦笑紋路。她從頭到尾都沒答應幫當後備新娘這個忙,何況她寧可被委託人退貨,也不要學妹的誇讚。  

  「夏先生會把支票寄到你的情人坊。」她很無奈的傳達委託人的意思。  

  「收到款項後,我再將錢匯給你。」七三分帳,她說到做到。  

  「不用,哪天你有空記得來花蓮找我,我就很高興了。」即使被迫當後備新娘,她也沒想要跟學妹收錢。  

  「這怎麼行──」  

  「你坊裡派遣出去的後備情人一次要當多久?」她插話打斷她再談分帳問題。  

  「嗄?每次應急任務出完就算完成委託,事後派遣人員若遇上有人求證身份,會再次以後備情人的身份幫委託人保密,算是我們的售後服務。」  

  那夏允騰要求的三個月也算這次委託的售後服務嘍?這時間會不會太長?「難道我比較倒楣?」  

  「學姊說什麼?」她沒聽清楚學妹含糊的低噥。  

  「呃,我馬上要跟……朋友回花蓮,改天再跟你聊。」怕再說下去會冒出要學妹結束奇怪的後備情人坊事業的話,宣劭柔決定結束通話。  

  「那我就不耽擱學姊的時間,拜拜。」  

  「拜。」掛斷電話,她垂首低歎,終究沒說出夏謀遠提出的但書,免得學妹知道委託費有可能被抽回的風險,跑去夏家理論,引出其他事端。  

  「哪,你要的衣服。」低醇的嗓音凌空落下,一套折疊整齊的米白休閒服跟著遞到她面前。  

  抬起頭,她望進一雙幽深星眸。他何時來到她跟前?  

  「不要?那就算了。」  

  「什麼啊,我又沒說……哎呀──」還沒抗議完,急著起身搶回衣服的她踩到過長的禮服,整個人撲入他懷中。  

  四目相對,她的心卜通一跳。  

  「是你小氣要收回衣服害我絆倒的。」抱著衣服退開他寬闊胸膛,她連忙自清,不願被想成故意對他投懷送抱。  

  夏允騰聽了很難不挑眉,若非他這個小氣的人扶她一把,她只怕早跌傷自己。可惜他沒空跟她爭論。「浴室在那兒,趕快去換衣服,時間已經很晚了。」  

  「哦。」這回她沒反駁的進浴室更衣。  

  時間確實已經很晚,她只想快點回家,好好睡上一覺,甩去她的懊喪和疲憊。  

  直至離開夏允騰的住處,坐上他的轎車,她都忘了問,他這趟到花蓮要住哪兒?  

第二章

  屋外晨光燦亮,夏家別墅裡的早餐如往常一樣,準時於七點進行。  

  「允騰有打電話回來嗎?」一坐入餐廳,夏謀遠的詢問立即拋落。  

  「想也知道不可能。」  

  「玄之。」阮耘秀低聲提醒坐在對面的小兒子,他大剌剌的回答極可能惹惱他父親。她轉向丈夫,婉轉低道:「允騰在休假,沒重要事不會打電話回來。」  

  「昨天婚禮沒舉行完就走人,難道他不用為自己不負責的行為道歉嗎?」  

  「大哥要是真不負責,昨天的婚禮根本舉行不了。」就算冒著被父親罵,夏玄之也要替手足說話。昨晚大哥能待到婚宴結束前二十分鐘才蹺頭,已是天大的奇跡。  

  「那他不說一聲就連夜離開台北,更關掉手機是什麼意思!」都還沒去他的住處找他,玄之就收到他已出發到花蓮的簡訊,成何體統。  

  「是什麼意思,爸應該比誰都清楚。」儘管收到母親要他噤口的暗示,扒著稀飯的他仍舊小聲咕噥。  

  大哥不迅速走人,難道等爸上門反悔允假決定,再跟他大吵一架?他會留簡訊,是要安媽的心。  

  夏謀遠刻著歲月痕跡的臉龐又凝肅幾分。他當然清楚大兒子的迴避心思,但這讓習慣掌控一切的他不滿。  

  「你等會兒和宣劭柔聯絡,看你大哥是不是真在花蓮,住哪家旅館。」夾菜到碗裡,他邊下命令。昨天他要宣劭柔留下手機號碼。  

  「這樣做不好吧!允騰的性子你也知道,他向來說到做到,你要是讓玄之今天就問他的行蹤,引起他的反彈,恐怕會讓我們找不到人。」阮耘秀出聲阻止。那孩子平時的壓抑順從全為息事寧人,不想與父親爭執,一旦逼得他忍無可忍,謀遠只怕會失去這個兒子,由這次的聯姻事件,他難道還看不透?  

  「你就會替他說話。」  

  「媽說的是事實。」聲援母親反惹來父親凜厲的嗔視,夏玄之識相的改口,「幫腔不行,請教爸問題總行了吧。大哥的婚禮已經勉強舉行完,接下來是否就等三個月後,對外宣佈他和籐原千金離婚的消息?」  

  那個籐原亞奈八成早有意中人,才會放棄大哥這麼出色的男人,發放離婚消息正好還大哥婚姻自由。  

  怎奈他父親卻說──「這樁婚事不會以離婚收場,籐原岡治表示會積極尋找他女兒,找到就會帶來交給允騰。」  

  夏氏與籐原兩大集團的跨國合作,是他早已計畫好的藍圖,這場聯姻自有維持的必要。  

  也正因為籐原岡治瞞到婚禮開始前才告知他女兒逃婚,對他做主找人充當新娘並無話說,而對於他未能及時趕回台灣主持婚禮,則以他被重大合作案絆在國外加以掩飾。  

  「吃飽你就到公司,允騰不在,你這個總經理給我用心點。」比起被他欽定集團接班人的大兒子,玄之要磨練的地方還很多。  

  「知道了。」低應著,他將視線望向母親。大哥要是知道爸仍硬要籐原亞奈當夏家的長媳,不曉得會如何大發雷霆。  

  讀出他眼裡的憂慮,阮耘秀微搖頭示意他別提起這事,免得他爸又做出什麼不利允騰的決定。她只希望允騰在爭取來的假期裡好好散心,至於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矇矓的睡意中,宣劭柔聽見斷斷續續的喊聲。  

  「喂,醒醒,宣劭柔。」  

  好吵,是誰在喊她?  

  「有沒有聽見?別睡了,起來。」干擾的聲音不罷休的侵佔她的耳膜,一隻大手跟著輕拍上她的小臉,加入喚醒她的行列。  

  密長眼睫終於張開,一張好看的俊酷臉龐映入她惺忪的睡眼。這張臉是……  

  「夏允騰」混沌的意識瞬間清醒,她驚呼的由枕中翻坐起來,「你怎麼會在我的住處?」  

  之前她作了自己成為另類後備新娘的夢,暗自慶幸昨夜的一切原來是夢,怎知一覺醒來床畔就站著俊儻非凡的新郎──夏允騰。  

  「你還在睡。」雙手環胸,他涼涼的俯視她。這個會賴床的小女人還沒醒?  

  小腦袋隨著他的低問回想,總算記起昨天他載她回到花蓮已是半夜,他原欲投宿旅館,是她心軟讓他在她的租屋處暫住一晚。  

  「我想起來了啦。可是你應該在客房,怎會跑進我房裡?」她窘促的下床,頭一回遇上一早起來身邊出現個男人的彆扭情形。  

  他靜靜的看著她,她身上穿著向他借的那套米白色休閒服,昨晚他沒注意看,現在才發覺她折起過長的衣袖與褲管,有點滑稽,卻又有點……可愛。加上她長髮披肩,素顏卻更顯清純的模樣,他竟覺得他的衣服很適合她。  

  發覺他打量的視線,宣劭柔揪著衣擺,尷尬解釋,「昨天回來太累,卸完妝我提不起勁沐浴,打算早上再盥洗,所以才沒換下衣服。」  

  他不會譏笑她是個邋遢的女人吧?  

  「我肚子餓了。」他天外飛來一句。  

  「嗄?」  

  「我肚子餓了,你要準備什麼給我吃?」  

  愣眨兩下眼,她終於弄懂狀況。「你進我房裡叫我起床,就是要我弄東西給你吃?」  

  「這是你家,早餐當然由你準備,我一餓脾氣就會變差,你再拖下去,待會兒我吼人你可別怪我。」他的濃眉愈皺愈緊。平常他有成堆忙不完的工作,三餐幾乎全在公司解決,知道他不能餓的脾性,他的特助總會適時準備食物到他辦公室。昨天他沒吃什麼東西,早上肚子特別餓,很自然就想到找她解決民生問題。  

  「哪有這樣的,我怎麼不知道我還得負責你的早餐?」  

  「我怎麼知道你不知道,總之趕快進廚房弄吃的就對了。」拿過吊衣架上一件薄外套披上她的肩頭,他不由分說的環著她離開房間,現在沒什麼事比填飽他的肚子重要。  

  人都被「綁架」了,宣劭柔只能進廚房為他張羅吃的,簡單的做些炒麵與培根加蛋三明治。當她倒好給他的柳橙汁與自己要喝的牛奶,坐在餐桌前的他已將一盤炒麵解決大半。  

  幸好他不挑食,否則他也許會把廚房燒了。  

  落坐他對面喝著牛奶,她不禁納悶,昨天她好像聽說他是夏氏集團的副總裁,此刻就算他大口吃東西也照樣好看,這樣一個家世與相貌均優越的男人,他的准新娘為何會落跑?  

  「你肚子餓除了會吼人,是不是還會踹人?」他的未婚妻受不了,所以逃婚?  

  「你當我暴力狂。」他頭也沒抬的回答。餓過頭,他僅會交代特助和玄之「加倍」工作,讓他們叫苦連天。  

  「那你還有什麼壞習慣?」  

  「什麼意思?」  

  「不然為什麼──」  

  為什麼你未婚妻悔婚不嫁你?到口的疑問她及時煞住,沒忘記昨晚提到他未婚妻時他憤然的低吼,此時問他這種敏感問題,無異是另一次的殘忍傷害。  

  「沒什麼,只是有些好奇。」聳肩帶過,她拈了塊三明治吃。  

  夏允騰微抬眼看她,總覺得答案不僅她好奇這麼簡單。  

  「在花蓮這段時間你打算住哪裡?」禁忌話題不能談,這個問題有必要一問。「我是可以分租你房間,但我爸媽知道後會很麻煩。」  

  「我沒打算賴住在你這裡,隨便一間旅館都能投宿,若不巧遇見熟人,追問起你這個新娘,我會視情況應付,不會逢人就拉你出面。」吃完炒麵,他抽面紙拭嘴,無所謂的述說打算,其實昨晚他就有意找住的地方。  

  這該是她樂意聽到的回答,可她卻奇異的感到他話裡的孤單,胸口一窒,惻隱之心油然而生。  

  「這樣吧,我在離這兒不遠的地方租了間店面,經營咖啡館生意,前幾天房東要出租樓上的房子,如果你有意願,我幫你問問房子租出去沒。」再怎麼說,旅館畢竟不是個療情傷的好地方。  

  「你經營咖啡館?」  

  她巧笑點頭。「我一直認為有間咖啡館是很浪漫的事,前年決定完成這份浪漫,於是開了家『隨緣咖啡館』。」  

  喝口果汁,夏允騰俊酷的潑她冷水,「不過就是喝咖啡的地方,哪裡浪漫。」  

  嬌笑凍在唇邊,她拿杏眼瞪他,「你絕對不是個浪漫的男人。」說不定他就是不肯陪未婚妻到感覺美、氣氛佳的咖啡館談情說愛,才被判出局。  

  性感唇畔淡勾著自嘲的紋路輕嗤,「當你每天像陀螺一樣被逼著從早忙到晚,我看你有什麼心情耍浪漫。」  

  對喔,昨天夏謀遠原本只批准他一星期的假就要他回公司,他肩上的責任似乎很重。  

  是他太優秀,或他父親對他的要求太嚴苛,即使他面臨新娘缺席的重大打擊,仍要他與後備新娘完成婚禮,只給他少少的時間舔舐情殤。  

  他過得不快樂嗎?那雙深邃中隱現憂鬱的瞳眸,不知為何讓她覺得他是個有故事的人,彷彿心裡藏了什麼秘密。  

  「你好複雜。」心裡的疑問如漣漪擴散,她蹙眉冒出這麼一句。她從不會好奇研究他人隱私,唯獨他令她問號四起,可見他是個多難懂複雜的人。  

  「說什麼?不要講我聽不懂的話。」他沒跟她客氣的伸指彈她眉心。突然露出像小狗一樣的困惑眼神瞅他老半天,還迸出莫名其妙的評論,她才奇怪。  

  「厚,你說謊,還說不是暴力狂……啊!你到底要不要租房子啦?」低嗔到一半見他又朝她伸過手,她低叫的抓住他的手,轉問之前被打斷的話題。他彈人會痛耶,還想欺負她一次?  

  「如果那位房東願意租,我OK。」話落,他用另一隻手拿過一塊三明治,若無其事的問:「我要追加我的早餐,你抓我的手做什麼?」  

  一愣,宣劭柔紅著臉鬆開他的手,很懷疑這個複雜難懂的男人,先前真的不是想再彈她額頭。  

  隨她又拿小狗般無辜困惑的水靈大眼覷他,夏允騰像沒事人般大啖三明治。也許是飽足感帶來的好心情,他意外發現捉弄這個硬要把他貼上暴力狂標籤的女人,感覺還不賴。  

  ***

  當天下午宣劭柔便幫他租下咖啡館樓上的房子,租金比他想的便宜許多,設備一應俱全,完好如新,是個沒得挑剔的暫時棲身之所。  

  他是該遠走國外度假,然而他就是不想順應爸的安排,得知宣劭柔住花蓮,立刻興起選它做為這次獲得自由的度假之地。  

  這兒的環境倒也清幽得令他意外,山翠水藍、風光明媚,寧靜的氣息中透著自然淳樸的味道,和他每日感受到的緊湊都會氛圍,有如天壤之別。  

  他開車隨意逛了一下午,將在台北的紛紛擾擾拋到腦後,準備讓自己融入這無負擔的地方。他──夏允騰的自由新生活,將從明天開始。  

  沒想到他新生活的第一天,就為宣劭柔的咖啡館帶來騷動──  

  「宣姊!」瞥見推門而入的老闆,徐玟歆興奮的上前拉她。  

  「小心點,我手上抱著咖啡杯。」她抱緊紙箱提醒,箱裡裝的可是前些天訂購的高級進口咖啡杯組,一摔可就全毀了。  

  「我知道,宣姊出門前有說過。」  

  「那你還亂拉,平常我對你不夠好?」她沒轍的輕念,將紙箱抱回吧台。  

  「就是因為宣姊平時對我很好,有好康的事我才急著告訴你啊。」  

  「好康的事?」  

  「我們店裡來了位頹廢性感的型男,就是角落靠窗那位,他已經……」  

  「怎麼是他!」宣劭柔的驚呼聲打斷她未完的話,不敢置信的瞪視角落的夏允騰──他手支下顎看著窗外,濃密黑髮慵懶散亂,藍色襯衫不羈的露在長褲外,延著修長蹺起的二郎腿往下看,則是一雙普通的藍白拖。  

  天啊!他居然穿拖鞋來她的咖啡館喝咖啡!  

  「咦,宣姊認識他?」  

  「他是……我學妹的哥哥,剛來花蓮度假。」總不能自爆她是他的假新娘。  

  「宣姊實在應該早點叫他來度假,他一來就吸引住眾人的目光,還有女顧客打電話邀朋友來欣賞這位超迷人的頹廢美男,我們店裡的生意早上特別好。」  

  美眸輕嗔她,「小姐,我們店裡的生意本來就不錯。」  

  「可是我觀察過,在他發呆這將近一小時裡,由外面經過的女性看見他,幾乎都會進來喝咖啡。」宣姊這位朋友儼然是他們咖啡館的招牌型男。  

  「他在發呆?」來咖啡館不是聊天通常也有自己的事做,他居然來發呆?  

  「對呀,型男果然不一樣,連發呆都好看到不行。你看,又有客人上門了。」  

  望著上前招呼客人的助手,宣劭柔不知該氣還是該笑,瞧她說得好像顧客都是衝著夏允騰才走進她的咖啡館似的。她低歎的朝他走去,覺得有必要找他談談。  

  走至他身邊,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他一手揮開她,仍定視窗外,語調沉冷的趕人,「我說過要搭訕請找別人。」  

  「你在說什麼?誰要找你搭訕啊。」  

  聽見熟悉的清脆嗓音,夏允騰轉過頭,微訝的道:「是你!我還以為之前想跟我坐同桌喝咖啡的女人又來纏人。」  

  不是吧,她的店幾時發生過搭訕的事了?她若說他招蜂引蝶的本事一流,只怕他會怪她店裡的顧客素質太低。在他對面坐下,她決定和他談正事要緊──  

  「我問你,你是不是沒吃早餐?」  

  「你想說什麼?」早餐他早在外頭解決,她不可能知道他差點就去找她,想叫她像昨天那樣為他準備早餐的奇怪舉動。  

  「你一餓脾氣就變差,所以才不修邊幅跑來我的咖啡館,破壞店裡的形象。」望著他連新冒的鬍髭都沒刮,她絕不承認眼前的他確實頹廢性感得要命。  

  「既然注重店裡的形象,你的咖啡館就不該叫隨緣。」  

  「是你穿著拖鞋就來消費,幹麼扯上我的店名。」  

  「隨緣本就包含隨性與隨遇而安的態度,凡事要求太多,如何隨緣?你的咖啡館就在我住的樓下,我幹麼盛裝打扮?再說你又沒在門外明訂不准穿拖鞋進來,或者你有階級歧視,穿著寒酸的人不能光顧你的店?」  

  「才沒有。」  

  「那不就得了。」  

  瞧他聳肩聳得多瀟灑,偏偏她無法反駁。可他未免也太隨性,即使住樓上,咖啡館畢竟是公共場所,他就不能穿雙布鞋再來?  

  「OK,這個問題就算了。」反正店裡其他顧客沒人投訴就好。「不過我店裡的工讀生說你在店裡發呆近一個小時,這又是怎麼回事?」  

  「平常沒時間發呆,難得有機會便試試。」他很大方的給答案。  

  她的咖啡館佈置得極舒適,很有她清新的味道,柔緩的爵士樂輕輕流瀉,加上透過落地窗可遠眺連綿山景,相當適合發呆。  

  「拜託,就算再忙,也沒人會試發呆這種事。」  

  「是嗎?我今天試過,感覺還不錯。」  

  宣劭柔像看外星人一樣瞅他,而後半被打敗半糗他的說:「瞭解,你發呆得很自得其樂。不曉得接下來你還想試什麼?」  

  他沉吟半晌,語出驚人,「試試放縱墮落的生活。」  

  傻眼。他說什麼?她正要求證,徐玟歆的聲音已傳來──  

  「宣姊,有客人指名要喝你調的招牌咖啡,你和你學妹的哥哥講完話了嗎?」宣姊煮咖啡的手藝一流,雖然她不吝惜教她各式咖啡的泡煮技巧,但還是她煮的最好喝,尤其是店裡的招牌咖啡──太妃核果咖啡,內行人更是指名嘗她調泡的。  

  「好,我馬上過去。」  

  「你學妹的哥哥這個稱呼不妥。」夏允騰隨她站起來。他不介意她對他的介紹,但得預防遇上熟人,他們的婚禮才過兩天,還不是穿幫的時候。  

  明瞭他的意思,宣劭柔向徐玟歆說:「他叫夏允騰,你喊他夏大哥就好。」  

  「知道了,夏大哥要不要來一杯宣姊親手泡的招牌咖啡?」之前他點的是薄荷卡布其諾。  

  「改天我再品嚐。」他將視線調回宣劭柔,「你去忙吧,我先走了。」  

  話落,他擱下一張五百元鈔票,沒等宣劭柔喊住他,也無視店裡其他投注的愛慕目光,從容離去。  

  「哇,夏大哥很有當模特兒的架式,早上來我們店裡的客人真的賺到了。」  

  沒有搭理助手無厘頭的喳呼,宣劭柔眺看夏允騰俊頎背影的視線浮現擔憂。他說要試試放縱墮落的生活是玩笑話,或是受未婚妻逃婚的刺激太大,以致萌生這樣的念頭?  

  倘若如此,他打算如何放縱自己?  

  ***

  夏允騰離開網咖時,月亮已高掛天空,他無謂的踏著夜色往住處方向走,不記得在台北是否有過這樣奢侈的閒暇時間與閒情逸致。  

  走了一段路,瞥見四名少年在路邊吞雲吐霧,他不覺頓住腳步看著他們。想起自己那段最該叛逆、卻被迫壓抑自我,為成為夏氏集團接班人而接受一連串嚴格專業訓練的年少歲月,他突然羨慕他們能在最有資格叛逆輕狂的年紀,任性而為。  

  「看什麼!想打架?」染著黃發的少年不爽的嗆問。  

  打架嗎?「好啊。」反正他沒試過。  

  「靠,你很跩,敢向我們挑釁!」戴耳環的少年甩掉手上香煙就跳下機車。  

  「挑釁也好,討教也罷,我建議赤手空拳的打,這樣才能展現男人的真本事。」這是激將法,因為他沒武器,也沒任何實戰經驗證明自己的打架能力如何,對方身上若有刀子什麼的,會很麻煩。  

  「空手就空手,我們四人怕你不成。小林、阿古,上!」  

  黃發少年一聲吆喝,兩名瘦高小伙子隨即衝上前對他展開攻擊,拳風與腳勁皆凌厲,可惜教他靈活的一一閃過。  

  「挺能打的嘛,阿道!」  

  被喚作阿道的戴耳環少年立即加入,三對一的情況下,夏允騰轉守為攻,局勢仍然領先,逼得黃發少年也下場,纏鬥更加激烈。  

  而這混亂的打鬥情形恰巧教正要回家的宣劭柔看見,她正想報警有人打群架,兩聲唉叫聲傳來,她瞧見兩名不良少年被踢跌在地的同時,赫然驚見被包圍的人竟然是夏允騰。  

  「住手!你們做什麼?」她大驚失色的跑向他。  

  夏允騰心裡一震,這聲音是……「小心!」將另一名少年撂倒之際,他駭喊的護住奔近他而險些遭黃發少年誤踢中的她。  

  「你怎麼在這裡?你不該跑過來的。」他蹙眉俯視她,沒想到她會出現。  

  「她是你馬子?」黃發少年在宣劭柔開口前問。  

  「她和我們的打鬥無關,別把她當目標。」無意解釋兩人的關係,夏允騰將她環掩至身後,不想她捲入他臨時興起的打鬥而受傷。  

  宣劭柔偏由他身後站出來,義正辭嚴的訓示,「你們幾個不好好讀書,居然隨便圍毆人,想進少年觀護所嗎?」  

  「大姊,罵人也要先搞清楚情況,是你男朋友說要跟我們打架,我們只是奉陪而已。」阿古跳出來自清,鬼才想進觀護所。  

  沒空管被誤會的身份,她愣望向夏允騰,「你找他們打架?」  

  俊顏點頭點得磊落。是他想試的沒錯。  

  「了了吧,大姊,別只會怪我們。」黃發少年不馴的昂首。  

  「我明白了,謝謝你們的奉陪,不過如果你們還要再打,我會馬上報警。」  

  「啐,女人就會把事情搞得天下大亂。」世故的嘟囔著,他向夏允騰一揚下巴,「跟你打架滿過癮的,改天若遇到,你還想打的話,我們再來過招。」  

  「沒問題。」夏允騰慨然允諾,目送四人騎著機車呼嘯離去。  

  等他回過身,便驚見宣劭柔揉著額際蹲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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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24 23:18:54

第三章

  「喂!」夏允騰心口莫名一緊的蹲至她面前扶住她,「你怎麼了?難道那位混混頭子有踢到你?」他大意的讓她受到無妄之災了?  

  仰起小臉,宣劭柔語氣微顯無奈的指控,「你也知道那些人是混混,沒人會找不良少年打架好嗎?你的行為實在很難不讓人頭痛。」  

  「原來是對我頭痛,那就沒關係。」她沒受傷,他安心了,渾然未察對她似乎特別關心。  

  「什麼沒關係!剛才那些不良少年若拿棍子、刀子對付你,事情會變得多嚴重你知不知道。」  

  「我們說好赤手空拳交手,他們很講信用。」  

  天啊,就只有他會跟混混約法三章。「萬一他們使詐呢?」  

  「那或許就是另一場難能可貴的打架經驗。」話是這樣說,但他很慶幸那幾個小子很守信用,沒亮出任何利器,否則她中途出現,危險難料。  

  宣劭柔下意識的又揉揉額際。這個男人異於常人的反應,令人相當頭疼。  

  這時夏允騰突地不說一聲的往路旁的草地上躺。  

  一驚,她沒作多想的彎身趴向他,雙手按撐他的頸側問:「你哪裡受傷?」以一敵四的他終究還是掛綵了。  

  「我哪有受傷。」他莞爾,若非她問了問題,他會以為她大膽的想對他「霸王硬上弓」。  

  「都已經躺在地上還說沒有!逞強也要看時候……」修長食指輕壓上她的唇,止住她未完的叨絮。  

  「事實證明我的身手不錯,一路佔上風,他們沒機會攻擊到我,還好我出門前換了布鞋,踢人比較方便,要是穿拖鞋,這一架我不見得會贏。」  

  拖鞋兩字令她想起早上他到隨緣咖啡館的不修邊幅樣,連帶想起他想放縱墮落的宣言。「你──」  

  「你確定要這樣跟我講話?等會兒被人誤會你想對我做什麼,可別怪我。」他似笑非笑的提醒她,腦中閃過一道問題──平常若有女人想近他的身,總會教他冷漠驅退,為何她的靠近他非但不討厭,反而縱容她曖昧的與他貼近這麼久?  

  「誰、誰想對你做什麼啊!」終於發現自己正以令人想入非非的姿勢撐趴在他上方,宣劭柔臉紅心跳的翻坐到他旁邊。  

  真要命,剛才那樣,不知情的人見了還當她想「欺負」他呢!  

  「如果你想,我不介意。」懶得費神想唯獨對她縱容的答案,他好心情的作弄她。  

  「夏允騰,你別鬧了,你的問題很嚴重你知道嗎?」  

  「我有什麼問題?」雙手枕在後腦疑惑的看她。  

  「早上你說想試放縱墮落的生活,於是你就找不良少年打架?」  

  他認真的想了下,「可以這麼說。」遲來的叛逆期說來也算是一種放縱。  

  「那你白天還做了什麼事?」他不會去做什麼嚇人的嘗試吧?  

  「泡網咖。我今天才知道在網咖裡打電動滿刺激的,難怪那麼多人愛去,不過待一整個下午也挺累人的,多虧之前那一架活動了筋骨,現在我整個人很輕鬆。」  

  他輕鬆,宣劭柔直覺得頭大。這人果真受刺激太大,泡網咖與找人打架樣樣都來,竟還樂在其中。她該怎麼勸他,才不會加深他的情殤?  

  「看來我的決定沒有錯,以前沒做過的事,值得放手試試。」仰望美麗的星空,他像自語般低喃。  

  從小到大,在爸預定的期望要求下成長,他胸中始終積聚著反骨因子,以前不想連累媽被爸怪罪她教子無方,他壓下反骨抑下叛逆,照著爸想要的安排走,如今難得有三個月的自由時間,讓自己由著自由意識放縱一下又何妨。  

  「不一定要這樣吧,雖然……『那個』難過,又很磨人,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許你很快會遇上更對的人。」不知他的心思流轉,宣劭柔一心認定他遭受感情創傷而墮落失志,努力勸撫他。  

  夏允騰準確的伸指彈向她的眉心。  

  「什麼那個這個、更對的人?你又在說什麼讓人聽不懂的話。」這個小女人是怎麼搞的,偶爾總會冒出讓他摸不著頭緒的奇怪話語。  

  宣劭柔有口難言,想告訴他情關難過,他也許會遇上比他未婚妻更愛他的人,但那些情啊愛的,會引起他二度傷害的字眼她不敢說,怕他再次受到刺激,又做出比想放縱墮落更驚人的決定。  

  「放縱要有限度,別弄到自傷又傷人的地步。」結果,她只能這麼提點他別過度墮落。  

  「你想說的就是這個?」他瞇起眼睇她,總覺得她有事瞞他。  

  「對。聽懂的話就起來,你該回家了。」她將他拉起來。  

  「這裡的夜色很美,我想再待一會兒。」  

  「不行!」  

  「為什麼不行,這裡是你家的?」他斜挑眉梢輕睨嬌聲反對的她。  

  當然不是。問題是再讓他在這裡待下去,萬一他又找人打架或興起躺在這裡一晚,試試當流浪漢的念頭,那還得了。她婉轉的說:「我想你晚餐應該還沒吃,你若不介意,我冰箱裡還有些菜,我煮晚餐請你。」  

  「對呵,心情一放鬆,我都忘記還沒吃晚餐,既然你要請我,那就回家嘍。」  

  謝天謝地,他終於肯走了。  

  「喂,怎麼換你杵著不動?快走,我肚子餓了,我沒開車出來,我們用走的回去。」伸手握住她的小手,他像怕她反悔一樣牽著她往她住處走,是她提醒他肚子餓的,她得負責到底。  

  宣劭柔哭笑不得的任他霸道的拉著走。他肚子餓脾氣變差的毛病又犯了,不過至少暫時成功的止住他在外頭繼續放縱的可能,就隨他吧。  

  ***

  一個星期後的下午,宣劭柔在租屋處接到一通由台北打來的電話。  

  「宣小姐,我是允騰的母親,你現在方便接電話嗎?」  

  沒料到阮耘秀會打電話來,她頓覺緊張起來。「呃,夏夫人好,我現在方便接電話,有事您請說。」  

  「別拘謹,喊我伯母就好。我叫你劭柔可以嗎?」聽出她的緊張,阮耘秀語氣又溫藹幾許。雖然她們認識的時機有些敏感,但她很喜歡這個清新娟秀的女孩。  

  「當然可以,伯母是想探問夏允騰的行蹤吧。」她的溫和令她緩下緊張,猜出她來電的目的,因她記起了夏謀遠的但書。  

  「你放心,這通電話不是允騰的父親要我打的,我只是想問你和允騰有沒有聯絡?他過得好不好?」她沒告訴丈夫要找宣劭柔,因為不想演變成他要允騰回家的逼迫電話。  

  「他租了間房子,就在我經營的咖啡館樓上,過得……應該還算不錯。」明瞭她對兒子的關心,宣劭柔坦白陳述她想知道的消息。  

  「應該?意思是允騰有遇上什麼問題?」  

  她急忙否認,「我是指他很適應這邊的生活,也介紹一些景點讓他遊覽,到目前為止,他看起來過得還不錯,只是我還沒問過他的感覺。」  

  受情變刺激而產生想墮落的異常行為,他的問題可大了,然而她不認為這事該讓他的母親知道,只是徒增她的擔憂罷了。  

  這周夏允騰是滿「正常」的,每天均會到她的咖啡館喝她煮的太妃核果咖啡,即使刮了鬍子,光他趿著拖鞋的隨性模樣,依然是店裡引人注目的頹廢型男。  

  為防止他又跑去混網咖、四處找不良少年打架,她特別介紹好幾處值得流連賞玩的地方,要他去走走,再叫就讀夜大二年級的玟歆盡量拿不懂的課業問他,目的是要讓他沒時間去想放縱墮落的事。  

  結果,效果不錯。  

  他好像去逛了許多風景區,也沒對玟歆拿功課煩他而生氣,對她解惑得比老師還要厲害──這句是玟歆對他的稱讚。  

  或許是有正事忙,他沒時間胡思亂想,以前總會隱現在他眉間的憂鬱,她已多日未見。由此看來,他是過得還不錯吧。  

  「希望允騰真的能放鬆心情度假,這次婚禮,他很不開心。」  

  「雖然他沒主動和家裡聯絡,伯母要不要打電話給他,也許他有什麼心裡話想跟您說。」跟自個的母親訴訴苦,他也許能更快看開,走出情變的悲傷。  

  阮耘秀低聲輕歎,「行不通的,那孩子有心事總習慣往心裡藏,就算再苦,也全往自己肚裡吞。」  

  她胸口心疼的一揪。他何必如此壓抑?  

  「劭柔,幫伯母一個忙好嗎?」  

  「什麼忙?」  

  「我明白你也不是自願成為允騰的後備新娘,但是現在你離他最近,伯母想請你多照顧他,讓他能盡興度假,最好能開懷的大笑,我從沒見那孩子笑過。」  

  「他沒笑過?!」她好錯愕。  

  「這或許要怪他爸從小就對他太嚴苛,另外或許也要怪我不是──」  

  「嗯?」為何突然頓住沒有下文?  

  「或許也要怪我這個媽媽對他不夠好,曾經對他有所疏忽,以致造成他不愛笑的個性。」阮耘秀鎮定的將險些說溜嘴的秘密兜回來。  

  她並非允騰的親生母親。這秘密她和丈夫已隱瞞多年,連允騰都被蒙在鼓裡,現在若拆穿,不知將引來他多大的情緒反應,不能說。  

  而這也是她遺憾的地方,難道真因為他們沒有相融的骨血關係,即使她視他如己出,他也極孝順她,可他就是不像玄之那樣與她親近,國中後會主動和她聊天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想一想,她這個媽媽也許真做得不夠好。  

  喟歎在心裡,她繼續說道:「劭柔,我們今天就先聊到這裡,我打電話給你的事別跟允騰提,以免他當成他爸故意調查他的行蹤,影響他度假的心情。」  

  「好,我明白。」  

  「那麼就麻煩你了,再見。」  

  回道聲再見,宣劭柔結束通話,胸中擱著疑惑。阮耘秀對兒子的關愛連她都感覺得出來,怎麼可能會對夏允騰不夠好。  

  是她多心嗎?總覺得之前她停頓住的那一瞬間,似乎也頓住某些隱情。夏允騰彆扭的性子是天生的,還是另有原因……  

  門鈴響起,她上前應門,腦裡仍繞著和夏允騰有關的眾多疑問,當她打開門,冷不防怔住,只因她正思索的男主角不期然出現在眼前。  

  「幹麼發愣,不認識我?」習慣性的輕彈一下她秀額,夏允騰逕自進屋。  

  「你怎麼會來我這裡?」沒空討伐他又對她「動粗」,宣劭柔走至他面前問。今天她的咖啡館休假。  

  「我去租片子,來跟你借DVD放影機。」他朝她提高手中的提袋。  

  「你去租什麼片子?一次租這麼多。」  

  「A片。」  

  她像畫面停格般僵住,「那一袋都是?」  

  他坦蕩點頭,將提袋放在方桌上。「我經過影片出租店,聽見兩個男人在討論租了精采的A片,想起我好像從沒專程去租過這種片子,遂進去拿了些,我那裡沒錄放影機,只好來你這裡看。」  

  「夏允騰!」她紅著臉嬌喝。  

  「做什麼喊這麼大聲,臉還這麼紅。」  

  「你!去租A……色情片回來看這種事有什麼好試的,你竟然跑去租一大堆,還拿到我這裡來,你不覺得丟臉,我會不好意思耶!」稍早她才欣慰他這些天沒跑去嘗試什麼驚人的事,哪知他馬上租一堆色情片回來,打算做限制級的墮落。  

  夏允騰莞爾的懂了,原來她是因為他租的片子在害羞。  

  「食色性也,看個限制級片子有什麼不好意思,再說要租就一次租個夠,省得麻煩。」盡情欣賞她酡紅迷人的嬌顏,他十足從容的回答。  

  「不要租它最省事,你趕快拿片子去還,我不會借你DVD  Player,更不可能讓你在我這裡看這些片子!」  

  他揚眉低斥,「原來你這麼小氣。」  

  她聽了跳腳。「這跟小氣大方與否無關,你要嘗試沉迷色情片這種墮落,我怎麼可能當幫兇,誰又曉得你看了後會出什麼危險的亂子。」  

  男人看色情片後獸性大發,犯下錯事的社會新聞她可是聽過。  

  「哦!」眼裡藏著笑,他舉步朝她欺近。  

  「你、你想幹麼?」她心跳加快的挪離他好幾步。他做啥沒頭沒腦的哦一聲就向她靠近?  

  「我想試試你說的危險亂子會是什麼亂子。」  

  「啊!站住,你別再動了!」  

  她的驚喊聲後,是他低逸而出的朗笑聲,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做出抱住他,阻止他再欺近這種呆得可以的自投羅網舉動,她脫序得可愛,讓他忍不住想笑。  

  輕輕震入耳中的渾厚笑聲令宣劭柔迅速仰起小臉,驚詫的怔望他颯爽好看的笑臉。「天啊,你在笑!」他母親說從來不笑的他竟然笑了。  

  「你的反應是很好笑。」  

  「我的反應?」她困惑的隨著他的視線低下頭,看見他寬闊的胸膛近在咫尺,她正抱著……抱著他!  

  「啊──」她像被電到般彈開,連耳根都紅透的蹲下身子哀號。她在幹麼,剛才的情況她要奪門而出才對,為何笨笨的抱住他?  

  「你在耍寶?」夏允騰好笑的拉起她,她此時的舉動就像埋沙的鴕鳥,一樣可愛得令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揚。  

  「你還好意思講,都是你害的,突然一直靠近,說什麼想試試──」腦中思緒一閃,她頓悟的低呼,「我知道了,你是故意嚇我、作弄我對不對!」  

  「嗯哼,誰教你跳腳得那麼認真,訓斥得那樣義憤填膺,不配合的捉弄你一下,太對不起你,沒想到你會有那麼……咳,與眾不同的反應。」他輕咳下,忍住又想逸出的笑聲。  

  厚,她今天才知道,原來受情變刺激太大的男人會胡亂捉弄人。緊握的粉拳沒轍的鬆開,她敗給他的說:「作弄過了,你可以把片子拿回去還了吧。」  

  沒說話,他定定的看著她。  

  「拜託,這種事你還要考慮?你要是執意把那堆色情片看完,小心你、小心你精血充腦而亡。」話說完,俏臉再次紅成一片,窘促的咬住唇瓣。  

  還有天理嗎?為何她得跟他討論這麼尷尬的情色問題?  

  他性感的彎揚薄唇,因為她正義凜然的勸諫、偏又困窘咬唇的懊惱模樣。  

  「你還笑!」她跺腳,就算他笑起來好看至極,可現在不是他該笑的時候好不好!  

  「好。」  

  「嗄?」她無法意會他突落的字句。  

  「我可以將片子拿去還,但要條件交換。」  

  「什麼條件?」  

  他的回答是伸臂勾攬過她,不由分說的俯下頭吻上她的小嘴,在她驚愕的想開口制止時伸舌探入她的檀口裡,纏捲住她慌怯的丁香小舌,溫柔又霸道的汲吮她的芬芳,品嚐她的甜美。  

  還來不及反抗,她便教他燙熱的唇舌攫走渾身氣力,心悸的軟倚他懷中,在他魅人的氣息裡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顫然無力的承受他親匿的掠奪。  

  他幾乎嘗盡她小嘴裡的每一寸甜膩。  

  「這就是我的條件。」好一會兒,夏允騰終於放開嬌喘連連的她,額頭輕抵她的秀額,呼吸同樣紊亂。  

  會租A片,純粹是剛好路過影片店,他其實沒多大的觀看慾望,尤其在她那麼賣力的阻止之後,沒道理的,他心裡閃過想吻她的心頭,再然後……就這麼吻了她。  

  原來他也可以這麼放肆。而她的滋味格外的醉人清甜,讓他放肆得差點欲罷不能。  

  「你!哪有這種交換條件的,我又沒答應你。」她羞赧大過氣怒的捶他,竟然拿她的吻跟A片相比,什麼跟什麼啊。  

  「也就是我得慎重的再和你交換一次條件才算數?」  

  「亂講,誰要再跟你做這種條件交換。」她紅著臉遲鈍的退離他的懷抱,才不想再被吻一次,卻無法否認唯獨他的吻讓她無力招架。  

  「你確定?」他的視線戀棧的落在她迷人的紅唇上。該不該老實告訴她,他一點也不介意再對她放肆一次。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已經做了交換,這些片子就得拿去還。我去幫你還片,你乖乖待在這裡別亂跑。」一臉認真的交代完,她隨即抓過桌上的提袋離開住處,一副怕動作不快點,等會兒他也許就播放起A片。  

  夏允騰好氣又好笑,她將他當小孩還是犯人,竟要他乖乖的別亂跑。  

  他都還沒落坐,廳門卡嗒一聲被打開──  

  「喂,夏允騰。」剛跑出去的小女人探頭進來喊他。  

  「做什麼?」他抱胸回睨她,已由她為難靦腆的表情猜出她去而復返的原因。  

  「陪我去還片子。」叫她一個女生去還一堆色情片,好丟臉喔。  

  果然如他所料。深邃黑眸裡再次跳閃著作弄光芒,「行,如果你願意再來一次剛才的條件交換的話。」  

  「什麼話!製造麻煩的是你,我這是在幫你解決問題,你還拿喬。」可惡,他是吻上癮了哦,非要開這種條件。  

  「不行就拉倒,你自己去解決問題。」他涼涼的低應,存心看她怎麼做。  

  「自己解決就自己解決,誰希罕你……哎喲!好啦,我答應你的條件,不過要暫時欠著,你要是男人就別再有意見。」  

  他沒異議,只是被她從有骨氣的嬌嗔,到挫敗的妥協這之間豐富有趣的表情變化逗得縱聲大笑。  

  「夏、允、騰!」她好想拿片子砸他,都什麼時候了他還亂笑。她嚴重懷疑起他母親的話,今天從頭到尾都看見他可惡的笑她,伯母怎可能沒見過。  

  雖止住愉悅的笑聲,但他笑意未減的走向她。「OK,你欠我一個吻。走吧,我陪你去還A片。」  

  ***

  夏允騰發現,女人若真的善變,此刻坐在他身邊這個小女人善變的心眼,還真是小。  

  十五分鐘前她彆扭又固執的在他的陪同下去還片子,店員問他為何片子才租就還,他老實的指著一旁紅著臉的人兒,說她不准他看。  

  「沒關係啦小姐,情侶一同看片子能增進彼此的感情喔。」年輕男店員好心的替他說話。  

  「謝謝,我們不……我們感情很好,不需要看這種片子增進感情,以後他若再來租這類片子,請你別租給他。」她難為情的解釋,外加對店員提出避免他重蹈覆轍的聲明後,就拉他離開出租店。  

  瞧她鼓著俏臉,明白她在生他讓店員說出要他們一起看片的悶氣。不忍再逗她,他問她想吃什麼儘管說,試著轉移她不高興的情緒。  

  「是你自己說要請客的喔。」  

  結果她只要求一盒麻糬!將車停在公園旁,坐在公園裡,她眉開眼笑的吃起麻糬。  

  他以為她最少也要敲他一頓大餐,未料只買一小盒花蓮名產。這個小女人的心眼小得極好擺平。  

  「你幹麼一直看著我?」察覺到他的凝視,宣劭柔轉頭看他。  

  「你確定不要我請你吃大餐?」夏允騰自動給她一次貪心的機會。  

  「為什麼一定要吃大餐?我突然想吃麻糬不行嗎?你看不起我們花蓮名產?」她一連反問,將手中剩下的椰子口味麻糬塞入嘴裡。  

  「行行,你想吃什麼都行。」語氣帶著沒轍的縱容。  

  抬手,他輕輕抹去她唇上的白色粉末。  

  「你做什麼?」他突來的碰觸令她心頭一跳,這人做啥突然碰她?  

  「你的嘴唇沾到麻糬的粉屑。」他很自然的吮去食指上的粉末。  

  「你──」心卜通直跳,她頰畔微紅,說不出你的舉動很曖昧你知道嗎?  

  「宣姊姊。」一道童稚的叫喚介人兩人的凝眸對望中。  

  「小宇!你怎麼會在這裡?」宣劭柔微訝的拉過站在一旁的小男生。  

  「我剛在學校寫完功課要回家。」  

  「這小孩是誰?」這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孩這些日子他沒見過。  

  「他叫錢宇,是鎮上倪嬸的外孫,撿過我的錢包卻拾金不昧,是個好孩子。」  

  他們正是因為她掉錢包而認識,錢宇有時會到咖啡館找她,她總不忘拿些小點心讓他帶回去。  

  「大哥哥你是誰?為什麼可以碰宣姊姊的嘴巴?」他微嘟嘴看向夏允騰。  

  「為什麼我不能碰宣姊姊的嘴巴?」有些糗的宣劭柔還未說話,夏允騰的反問已落下。這個小傢伙一副不高興的模樣,有問題。  

  「外婆說男生不能欺負女生,也不能隨便摸女生,而且宣姊姊是我的新娘,你不可以隨便碰她。」  

  「你是他的新娘?!」他錯愕的望向宣劭柔。  

  她莞爾淺笑,「小宇說他長大要娶我。」  

  「對呀,我喜歡宣姊姊,要娶她當新娘。」錢宇笑嘻嘻的說,早就預約漂亮的宣姊姊當他的新娘嘍。  

  「呿,人小鬼大,這麼小就想跟人家談姊弟戀,不像話。」  

  「小孩子隨便說說,你怎麼訓起人了。」  

  「我才不是隨便說說哩,宣姊姊是我以後的新娘,大哥哥不能再像剛剛那樣碰她。」像怕新娘被搶走似的,錢宇稚氣喊嚷著就要拉她起來。  

  夏允騰先一步攬住她的腰,站離他兩步遠。「不好意思,你宣姊姊現在是我的新娘,你想搶她,等你長大再說。」  

  「夏允騰,你何必跟個孩子鬧。」這男人又餓了嗎?  

  「誰跟他鬧,你本來就是我老婆。」他回答得好順。被個乳臭未乾的小鬼嗆聲不能碰她,他就是不暢快。無意去追究自己跟個孩子嘔氣的詭異可笑心態,他腦裡僅有一個想法,就算宣劭柔是他的假新娘,至少目前的所有權歸他,他沒必要把她讓給別人,尤其是個離討老婆還久得很的小孩。  

  「你──」她無法回駁,這三個月她確實是他的假新娘,可他那句她本來就是他老婆,做什麼說得跟真的一樣,害她一顆心奇怪的跳岔節拍。  

  「宣姊姊,你什麼時候變成這位大哥哥的老婆?」錢宇皺著小臉問。  

  這說起來很複雜ㄋㄟ。「這位夏哥哥是跟你開玩笑的,我不是他真的老婆。」  

  小臉一亮,「真的!」  

  「假的。」  

  「你又來了。」她沒好氣的嬌瞪唱反調的男人。他想把小宇惹哭才高興嗎?  

  錢宇沒被他氣哭,反而向他下戰帖,「我們來比賽跳房子遊戲,看誰能蓋最多房子,贏的那個人才可以要宣姊姊當他的新娘。」他跟同學玩跳房子從來沒輸過,這位大哥哥輸定了。  

  「想比就來呀。」他大方接受挑戰,不忘跟身邊的「老婆」補上一句,「你放心,我會幫你擺脫這小鬼的糾纏。」  

  宣劭柔很想回答他糾纏個頭,無奈瞧見他摩拳擦掌的看著小宇拿石塊在空地上畫玩跳房子遊戲的方格,她只覺得啼笑皆非,沒色情片可看,他竟轉而和七歲大的孩子鬥鬧,這男人真是……唉!敗給他了。  

第四章

  輕鬆悠閒的下午茶時間,隨緣咖啡館門外卻掛著「暫停營業一小時」的牌子,全因裡頭有一大一小正在廝殺大富翁遊戲,閒人勿擾。  

  「我看小宇八成會被痛宰。」徐玟歆趴在吧台上看著在那頭專注比賽的錢宇和夏允騰,好整以暇的發表評論。  

  「連你也被傳染,跟著欺負小宇。」宣劭柔輕聲啐她。  

  三天前夏允騰在跳房子遊戲中連蓋三棟房子獲得勝利,小宇已經扁著嘴,他偏故意笑他唯一蓋的一間房子絕對不穩,沒辦法住人,害他紅著眼眶跑回家。  

  她沒想到小宇今天下午會不甘心的抱著大富翁來她店裡,說要報仇,而那個應該拒絕的男人撂下一句「小鬼,你會輸得很慘」,就又跟他比起來。  

  這難道也算感情創傷的後遺症,連小孩都要逗弄?她已經覺得很頭痛,玟歆還站在他那邊,等著看小宇被痛串。  

  「我是說真的,你沒看小宇的臉色愈來愈難看,現在一定是夏大哥領先。」  

  「真是,他就不會讓一下。」  

  「我覺得沒這個必要,讓小宇吞吞敗仗也好,他才不會老是說長大要娶你當新娘,幫幫忙,依宣姊的美女行情,等他長大那時若還嫁不出去還得了。」所以在她得知夏允騰戲稱宣姊是他老婆,並未多作其他聯想。  

  宣劭柔苦笑無語,明明只是小孩子無意義的預約,怎地玟歆也當真了。  

  「恭喜呀,小宇先生,你退回原點了。」夏允騰含笑的聲音傳來。  

  「宣姊姊,他作弊!」錢宇微帶哭音的控訴跟著響起。  

  「你又欺負小宇。」宣劭柔急忙跑向兩人,含嗔帶怨的瞅著夏允騰。  

  「我沒有!是他丟擲到的點數要退回原點,總不能這樣就誣賴先到達終點的我作弊吧。」  

  「如果大哥哥沒作弊,為什麼又是我輸?」大富翁也是他的強項耶。  

  「因為我比你強,你宣姊姊是我老婆,不是你的新娘,你注定會輸。」  

  「沒錯,小宇,你不是夏大哥的對手,認輸吧。」徐玟歆揚聲附和。  

  「你們兩個別再逗他了。」宣劭柔輕嗔兩人,小宇都快哭了,這兩人還在那兒一搭一唱戲弄他。  

  「不然你跟我一組,小鬼跟玟歆一組,我們再來PK跳房子,看小鬼會不會贏。」  

  她圓睜杏眼,「你玩出興致啦,連雙人對決的點子都想得出來。」  

  夏允騰呵呵低笑,是覺得跳房子遊戲滿好玩的,可惜小時候沒機會玩。  

  「天啊,大哥?!」  

  一道充滿驚詫的叫喚陡然落下,宣劭柔看見意外出現的夏玄之,無暇思索他來的原因,迅速的望向夏允騰,只見他前一刻開朗的笑臉已消失無蹤。他不希望見到家人嗎?  

  徐玟歆尚未問這個也是帥哥一枚的男人在喊誰大哥,就見他向前走來,再次驚呼──  

  「我沒看錯,大哥剛剛真的在笑對吧!」來到咖啡館之前,他遠遠的就看見大哥輕鬆含笑的神情,他唯恐看錯的推門進來,便聽見他渾厚的笑聲。  

  這是奇跡,向來不苟言笑的大哥竟然笑得那樣開心!  

  「對呀,夏哥哥本來就在笑。」錢宇幫忙回答,暫時忘記輸掉大富翁的不甘心,因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哥哥好奇怪,想跟他搶新娘的夏哥哥從和他比賽跳房子那天起,就一直笑得很可惡,他幹麼問得那麼大聲。  

  「乖,小宇,夏哥哥和這位哥哥有事要談,你先回家,改天再來找宣姊姊。」輕拍他的頭說完,宣劭柔轉向助手,「玟歆,你送小宇回去。」  

  接到老闆的命令,徐玟歆雖有疑問,但敏感的察覺到咖啡館的氣氛有變,沒多問的幫小宇收好大富翁玩具,牽著他離開。  

  「夏先生請坐,你想喝什麼咖啡?」有人始終不吭聲,宣劭柔只好出聲招呼夏玄之。  

  「你好,麻煩來一杯香草拿鐵。」他朝她頷首致意,坐至他大哥對面。  

  「不必麻煩,如果是某人派你來的,你現在就可以離開了。」始終沉默的那人終於開口,語氣很沖。  

  「你別這樣,他是你弟弟。」她低聲緩頰,懂他的某人是指他父親,可兄弟見面沒必要把氣氛搞得這麼僵。  

  「就是說,你應該像之前那樣笑笑的歡迎我。」他實在很想再看看那百年難得一見的俊朗笑臉。  

  夏允騰危險的瞇起眼,「別跟我嘻皮笑臉,我還沒跟你算在婚禮上出賣我的帳。」  

  居然提供後備情人坊的消息給爸,這小子欠扁。  

  「那是情勢所迫,媽不是跟你說過。」  

  聽見扯到她這個後備新娘的尷尬問題,宣劭柔悄悄轉身,準備去調香草拿鐵,冷不防教夏允騰出口的句子頓住腳步──  

  「你奉爸的命令來帶我回去,也是情勢所迫?」  

  她的心一陣緊窒。他要回去了?  

  夏玄之低歎出他的莫可奈何。「這是逼不得已,爸已經下令,我若不來,他很可能自己跑來,到時情況更糟。」  

  來這裡之前他就知道瞞不住大哥他出現的原因,然而他無意道出爸其實早在六天前就叫他來請他回去,是媽在一旁阻止,爸才勉強同意再妥協幾天。今早爸命令他非得走一趟花蓮,他只好硬著頭皮來。  

  「就算他親自來也沒用,我的假期才過半個月,他想出爾反爾與我無關。」俊顏又冷凝幾分。父親的勢必反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也知道他要查出宣劭柔這裡的地址輕而易舉,但他休想他會順從的提前取消假期。  

  聽到他會繼續待下,宣劭柔緊窒的心緩了下來,卻不明白為何會有不想他離開的念頭。她對他這種異於尋常的在乎心情,是怎麼回事?  

  帶著迷亂的心思,她進吧台煮咖啡。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夏玄之將擺在椅子上的筆電放到他面前,「我把你放在辦公室的專用電腦帶來了,你可以在這裡利用網路處理公事──」  

  「夏玄之,你要我處理公事?!」他板著臉打斷他的話。  

  「先別生氣,這是緩兵之計,你不回去,爸一定會繼續煩你,如果你幫忙處理集團的事,爸應該就沒話說。」  

  「他本來就不該有話說,你回去告訴爸,我的自由時間是三個月,一天都不會少!他要是不滿意,大可登報跟我脫離父子關係。」  

  他激昂的言論令宣劭柔抬起頭,就見他冷著臉疾步離去。  

  「大哥──」  

  「讓他靜一靜吧,他就住樓上,等他氣消些你再去找他。」她出聲阻止夏玄之追他。  

  「看來我破壞大哥度假的心情了。他開心的笑臉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夏玄之沉歎的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店外。  

  「奇怪,他平常真的從不曾笑過?這些日子他常笑啊。」宣劭柔像自語又像低問般輕喃。  

  「我大哥常笑?!」  

  「嗯,他就對著我大笑過好幾次。」斟倒著香草拿鐵,她沒有多想的回話。  

  夏玄之傻愣在原地。對人向來是一號漠然表情的大哥,對宣劭柔大笑過許多次!他可不記得大哥曾對哪個美女笑容以對,何況她是爸委託來逼他完成婚禮的後備新娘,他怎可能對她展露笑顏。  

  媽曾說宣劭柔一身清新柔和的氣質令人感覺舒服,莫非她的柔和影響大哥,讓他卸下心防,以最真的一面對她?  

  「你的香草拿鐵。」  

  「謝謝。」清脆悅耳的聲音截斷夏玄之的思緒,他走至吧台前坐下。雖然不確定她對大哥有無特別的影響力,但現在也只能請她幫忙了。「宣小姐,我馬上就得趕回台北,想請你幫忙勸我哥答應以網路處理公司的事。」  

  她苦笑搖頭,「你也看見他剛才的反應,這事我恐怕無能為力。」  

  「請你一定要試試!我早知道帶不回大哥,但他要是多少幫著處理集團的事,我爸就沒立場非要他結束假期回公司坐鎮,這是我唯一想得到能讓他繼續在這裡散心的方法,請你幫我勸勸他。」  

  他都這麼說了,她也只能點頭答應。唯獨有一點她感到好奇的是──「你父親為何一定要你哥回公司?三個月假期明明是他親口允諾的。」  

  「大哥是我爸極力栽培的集團接班人,他將集團帶往巔峰的優秀表現更是讓我爸滿意,而且我爸認為夏家男人必須以公司的一切為重,尤其是大哥。」  

  宣劭柔頗不以為然。無視兒子遭遇嚴重情殤,硬要逼他回去掌管公司,這樣的父親未免太獨裁。  

  「謝謝你的咖啡,很好喝。我得回去了,這陣子大哥不在公司,我跟他的特助被操得半死,還有一堆事要處理,勸我哥的事就麻煩你了。」  

  將筆電交給她,夏玄之匆匆離去,始終沒提及他爸和籐原家仍在查詢籐原亞奈的下落,怕大哥知道後,會氣得先登報跟爸脫離父子關係。  

  撫著墨黑的筆電外殼,宣劭柔無由的感覺沉重。夏允騰肩上扛的擔子究竟有多重?  

  「咦,怎麼剩宣姊一個人?」載錢宇回家的徐玟歆一進咖啡館便問,「我剛只遇到要開車出去的夏大哥,以為他弟還在這裡呢。」  

  「他弟有事要趕回台北。你說夏允騰開車出去?」他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了?  

  「夏大哥說要去海邊,他沒跟宣姊說嗎?」  

  海邊?老天,他該不會想……「玟歆,店裡交給你照顧,筆電幫我收好。」  

  「等一下宣姊,你要去哪裡?」  

  宣劭柔沒聽進她的喊聲,急匆匆奔出店外,揮手招來計程車便揚長離去。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啊?」咖啡館裡,只剩下徐玟歆完全處在狀況外的對著空氣納悶。  

  ***

  宣劭柔趕到離隨緣咖啡館最近的海邊,心急如焚的尋找夏允騰的身影。  

  她看見像極他的車子停在不遠處,他應該是來這個海邊,可是他人呢?不會像她想的那樣,因為夏玄之的來訪,他再次記起未婚妻逃婚的難堪,情傷未平又再受刺激,一時想不開的跑來海邊企圖自殺,已經跳下海……  

  拜託,千萬不要!  

  「夏允騰──」站上凸起的岩石,她居高臨下的對著空無一人的岸邊喊,希望他只是在哪一個她沒看見的角落。  

  呼喊隨著海風飄向另一塊岩石下,輕倚在石塊旁無意識眺看海面的夏允騰,眸心微動了下,他好像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  

  「夏允騰,你在哪裡?聽見我在喊你沒,夏允騰──」  

  是宣劭柔!他走出石塊循聲望去,瞥見那道熟悉纖柔身影的同時,他眉峰頓蹙,「你在那裡幹麼?快下來。」  

  風這麼大站那麼高,她想被吹掉入海裡嗎?  

  轉頭看見他,宣劭柔欣喜驚呼,「謝天謝地,你沒有想不……呀啊──」一個踩空,已由岩石上掉下來,跌入海裡。  

  「老天,宣劭柔!」  

  夏允騰驚駭大叫,迅速躍入海裡,一刻也不敢怠慢的游近在海面掙扎的她,攬住她,安全的將她帶回岸邊。  

  她因灌進海水而嗆咳連連。  

  「你存心嚇我是嗎?叫你快點下來,你竟然用這種方式。」邊輕拍她的背,他邊餘悸猶存的叨念著見她跌入海裡的那一剎那,他的心臟險些停止跳動。  

  「真正嚇人的……咳咳,真正嚇人的是你,幸好你沒有想不開。」  

  「想不開?你說我?」伸手抹去她沾覆頰邊的濕發,他皺眉反問。  

  「你沒必要再強撐,我知道你未婚妻的逃婚對你的打擊很大,今天你弟來使你又想起不愉快的婚禮,但就算心裡有傷,也不能做傻事,時間會沖淡一切,事情總會過去,你千萬別想不開啊!」  

  事已至此,宣劭柔認為必須將話說開,讓他正視該面對的情況,或許能阻止他再興起輕生的念頭。  

  微帶茫然的消化她成串的話後,夏允騰恍然大悟,原來她一直當他這個被甩的新郎有嚴重的情殤,難怪常欲言又止的說著他聽不懂的奇怪話語,現在更以為他跑來海邊是想自殺,虧她想得出來。  

  「你擔心的實在很好笑。」邊扶著抱胸打哆嗦的她站起來邊說,他得趕快送她回去梳洗換衣服,否則著涼可就糟了。  

  「嗄?你指的是什麼?」  

  「你怕當後備新娘的委託費被抽走,還要賠五倍價錢,才那麼擔心我跳海吧,放心,我壓根沒有想不開的念頭。如果真要跳海,我會先通知你一聲。」他開玩笑的揶揄。托這想太多小女人的福,他長這麼大第一次跟自殺扯上關係。  

  宣劭柔渾身一震,「你認為我是因為你爸的但書才擔心你想不開?」  

  「我看來像是會尋短的人嗎?也只有你把我來海邊透氣當成想做傻事。走吧,我送你回去,再待下去我們兩個都要受寒。」  

  他要攬她邁步,她卻揮開他的手。  

  「怎麼了?」他疑惑的望著她退開他。  

  「你沒想不開也沒失蹤就好,不必麻煩你送我回去。」她臉色泛白,嘴唇微顫的回答。  

  「講什麼麻煩,我的車就在那邊。」  

  「謝謝你的委屈,有委託費可以領的不是你,可能遇上賠償問題的也不是你,沒必要浪費你的擔心,我叫的計程車就在那邊等我,司機會送我回去。」一古腦說完,宣劭柔拔腿便跑開。  

  原來在他眼裡,她的擔心這麼可笑。她不想介意也無意跟他計較,偏偏心很受傷,賭氣的話就這麼衝口而出,現在他八成覺得她很現實吧!  

  夏允騰直教她迭串的回拒僵住身子,耳邊淨迴盪著她說的話──  

  謝謝你的委屈,有委託費可以領的不是你,可能遇上賠償問題的也不是你,沒必要浪費你的擔心……  

  老天,他的玩笑話傷了她!  

  「等等,劭──」他忽地停口,眼睜睜看著她坐進計程車離開。  

  她正在氣頭上,聽不進他的解釋,若因為這樣耽擱她回去換衣服的時間,以她纖柔的身子鐵定會感冒。也罷,先讓她回去冷靜一下,晚點再去找她。  

  ***

  直到入夜,宣劭柔的情緒依舊低迷,無論如何就是會在意夏允騰對她真誠擔心的調侃。  

  可這又能怪誰?她這個後備新娘只要知道他住哪兒,能對夏家人交代即可,根本無權干涉他要如何放縱墮落、是不是會做傻事,是她太雞婆。  

  可是她的心好難過,好像遭情人誤解一樣心疼……  

  難道她喜歡上他了?  

  答案呼之欲出,可從海邊回來後她怯懦得不敢去深究,就怕答案是肯定的,她的心會因為被心儀之人看輕而更痛。  

  因此當她回到咖啡館,玟歆問她去哪兒,怎麼換了衣服,她隨口扯了個去幫母親買生日禮物,在路上被澆花的婦人噴濕衣服的借口,連提都不敢提到他。  

  此刻她正準備打烊,思緒又教他的身影佔滿。不想在乎,在乎偏上心頭,難道是她欠他的?  

  「砰!」  

  「啊!」一聲突來的推門巨響,令正在收椅子的她嚇得驚叫出聲。  

  轉過身,她看見一位中年男子跌跌撞撞的走進店裡。  

  「老闆,拿酒來,我要喝酒。」他揚著一隻空酒瓶,醉醺醺的大喊。  

  她今天已經夠煩了,竟又倒楣的遇到醉漢上店裡討酒謔。但她捺著性子迎上前說:「抱歉先生,這裡是咖啡館,只賣咖啡不賣酒。」  

  「笑話!誰說咖啡館沒賣酒。」搖搖晃晃的斜瞟她。  

  「也許別家有,請你上別家買。」  

  「少囉唆,我要喝酒,給我拿酒來!」他怒喊的將酒瓶往地上砸得粉碎,還不罷休,揮手想掃掉吧台上的咖啡杯。  

  「等一下……啊!」宣劭柔想阻止,怎料他振臂一推,她整個人仆跌在地,口中逸出幾聲細淺的呻吟。  

  「該死的,你做什麼?!」  

  夏允騰的沉喝冷冽落下,長腿一掃踢開醉漢,及時止住醉漢拿咖啡杯砸她。他正要來找她,卻在門外驚見她被推倒的一幕,駭得他不顧一切直往店裡沖。  

  「怎麼回事,你沒事吧?」他急忙扶起跌在地上的人兒,她身邊全是玻璃碎片。  

  她搖頭,悄悄收握起剌疼的掌心,努力抑下從聽見他的聲音便不爭氣加快的心跳。「我正準備打烊,那個人突然進來吵著要喝酒,我告訴他這裡是咖啡館,他就開始發飄。」  

  「可惡的老闆,快拿酒來,否則我就砸了這間爛店。」由地上爬起來的醉漢完全沒搞懂狀況,繼續不死心的叫嚷。  

  「該死的酒鬼!」繃臉低咒,夏允騰到吧台抽起花瓶內的香水百合,拿著花瓶兜頭淋得醉漢滿頭水。  

  「誰、誰潑我水?」  

  「清醒的話就快滾,這裡是咖啡館不是酒店,你要是再在這裡發酒瘋,我馬上將你扭送警局。」  

  不知是教冷水冷醒,或教他寒颼的威嚇震退酒意,中年男子狼狽的抹臉,踉蹌的離去。  

  「喝酒喝到來這裡鬧事,簡直欠修理。」他邊數落邊放回花瓶,待回身卻望見宣劭柔正彎身想撿拾玻璃碎片,他心驚的上前阻上,「別用手撿,會割傷。」  

  話還在嘴邊,他猛然瞥見她左手心的殷紅血痕,心臟狠狠一緊。  

  「老天,你受傷了!」  

  「我沒事,謝謝你幫我趕走醉漢。」  

  他想抓她的手看傷勢,怎奈她將手掩至身後,人也跟著向後退開。  

  他蹙眉,「已經流血還說沒事,你這裡有沒有急救箱?我幫你擦藥。」  

  「我回去再擦,不勞你費心。」想起在海邊的事,她委屈的將話說得冷淡。  

  眉心皺得更深,「你還在生我的氣?」  

  她垂下眼睫遮去眼裡的黯然。「我哪有資格對你生氣,我要回去了,你若想謔咖啡,明天再來。」  

  她的氣果然還沒消,要她聽話讓他上藥,只怕不可能。  

  「是你逼我這麼做的。」  

  「什麼……呀!你做什麼?」宣劭柔訝然驚呼,他已攔腰抱起她。  

  「如果不想引來驟動,你就乖乖的別動也別叫。」語帶威脅他拿著遙控器,按下鐵卷門後,抱著她上樓到他的住處……  

第五章

  望著眼前小心翼翼為她的手傷消毒上藥的男人,宣劭柔不知該悸動或埋怨。  

  有人因為受傷被綁架的嗎?她不但被強行帶回他的住處,當她掙扎著不讓他看傷勢,他居然威脅說她仍欠他一個吻,她若不讓他上藥,他會馬上吻她,且將有無限次續吻的權利。  

  「你是土匪哦?」她紅著臉低啐。哪有人把吻當咖啡,亂來續吻的名堂。  

  誰知他竟回答,「有機會試當土匪,感覺應該不錯。」  

  對於這個連土匪都想試試看、教人頭疼的男人,她除了妥協,實在拿他沒轍。但他何必擔心她的傷勢?  

  「該死!你連腳上都有傷,之前還不讓我管。」  

  他微惱的低責截回她的思緒,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撩起她的長褲,正在幫她擦膝蓋上的傷。  

  「只是一點小傷,不要緊啦。」他過分親匿的舉止令她窘促得只想拉下褲管。  

  「別動,難道要被玻璃扎出深可見骨的傷口才要緊?小傷不處理,萬一細菌感染會更嚴重。」即使她手心裡被玻璃扎傷的幾道傷痕並不深,腳上也僅是擦傷,他仍然氣自己沒早些到咖啡館找她,未在第一時間轟走鬧事的醉鬼,以致讓她受傷。  

  「是因為我這個護身符若有萬一,你將失去度假的籌碼,所以才不得不擔心我?」她忍不住問出心裡的疑問。  

  「胡扯什麼,幹麼把我的擔心想得那麼複雜。」  

  見她受傷他就是擔心,胸口更盈滿不捨,這份情緒來得洶湧又直接,他隱約感到有些不對勁,他會找時間釐清原因,但並非現在。  

  「是啊,你的擔心很簡單,只有我的最可笑。」她垂眼低噥,思及他在海邊的奚落,難過再次襲上心頭。  

  夏允騰滿懷歉疚,上好藥放回她的褲管,坐至她前面的小桌上,輕抬起她低垂的螓首,讓她看著他。「聽著,在海邊我不是故意取笑你,而是你以為我想自殺的聯想太離譜,我莞爾之餘,玩笑的調侃就那麼脫口而出,倘若那些話傷了你,我向你道歉,別再跟我生氣了。」  

  她心中微喜。他是說他沒有看輕她,並非真的認為她是為了他爸的但書而擔心他?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你不相信我說的,還要對我生氣?說話呀,劭柔。」他心急的輕拍她的臉,一想到她可能跟他冷戰,他就無法輕鬆。  

  「我又沒說不相信,只是……我的聯想明明很正常,哪裡離譜。」她的心跳快半拍,第一次聽他喊她劭柔。  

  「我根本沒有情殤。」  

  「啥?」他說什麼?  

  「半個月前的那場婚禮是我爸強行做主的聯姻,我和籐原亞奈連一次面也沒見過,我氣的、不滿的是我爸為了擴大夏氏集團領域的野心,專制的擺弄我的婚姻,和你以為我遭心愛未婚妻情變的想法,相差十萬八千里。」  

  「你沒有情殤?!」  

  「你再問幾次答案都是一樣。想到那場婚禮我就有氣,所以沒跟你提聯姻的事,沒想到會造成你的誤會。」  

  「既然沒受感情刺激,你的放縱墮落宣言又是怎麼回事?」  

  他聳肩,「難得擺脫束縛的一種嘗試罷了。」  

  嚇!原來都是她弄錯了,他沒有情殤,沒有摯愛難忘的未婚妻,所以她喜歡他沒有關係嘍……  

  思緒一頓,心跳得厲害,下午不敢深究的問題,此時答案清晰無比的撞入她心間──她千真萬確對他投入了感情。  

  「對不起,是我沒搞懂狀況。」她心慌的站起來,對自己的動心羞窘又無措。  

  「小心!」夏允騰一把勾攬過邊說邊退,差點絆到椅子的她。「我沒怪你,你在慌什麼?」  

  「我……」她說不出喜歡他,怕惹來他的訕笑,更怕他懷疑自己看上的是他傲人的家世。  

  「坐下來再說。」輕按她坐入沙發,之前她才受傷,他可不希望她又跌撞到哪兒。自己則落坐她身邊問:「你還有沒有哪裡被玻璃碎片刮傷?」  

  「沒、沒有。」一顆心跳得飛快。  

  「實話?」  

  「真的啦!你今天到海邊是氣你爸要你回去,跑去透氣是吧。」怕霸道的他,下一句就冒出要脫她衣服檢查有無其他傷,宣劭柔決定岔開話題引開他的注意力,可話一說完,她隨即懊惱的咬住唇瓣。她怎地哪壺不開提哪壺,他不會吼人吧?  

  「我早料到我爸會反悔協議,想腰斬我的假期,只是當這天來臨,我的心情還是沒辦法不受影響。」他自嘲的低述。  

  「你這樣,有件事我不曉得該不該說。」她跟著皺眉,心疼他眉間再度染上的抑鬱。  

  「什麼事這麼難以啟口?」聯姻的事他已說開,她對他還有什麼顧忌?  

  「你弟離開前把你的筆電交給我,希望我勸你同意用網路處理公司的事。」  

  「可惡!」他沉著臉站起來,「玄之這小子竟然找你當說客,而你居然答應他!你跟他的交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  

  「別冤枉我,我早在他拜託我時就表明過這件事我無能為力。」她起身為自己辯白。她和夏玄之不過就說幾句話,他幹麼講得她對他特別好似的。  

  「那你就不該再跟我提這件事,除非你也站在玄之、站在我爸那邊,希望我再次向我爸妥協。」  

  「我是希望你能考慮這件事,答應利用網路處理夏氏集團的事。」  

  他震驚不信的嗔視她。他以為她懂他,懂他反對他爸到底的決心,怎料她也站在爸那邊,要他妥協投降。  

  無名的悶火燎竄胸口,燒灼得他發疼,他轉身就往門口走。  

  他得離開,否則無法保證不會失控的說出傷人的話,或做出傷害她的行為。  

  「等一下,允騰──唔,好痛!」她彎身撫著右膝低吟。見他扭頭就走,她急著追他,一不小心撞上桌子。  

  「你到底在幹什麼,嫌之前受的傷不夠,想撞得更嚴重是嗎?」夏允騰又氣又急的踅回去扶她。那一聲清脆嚇人的撞擊聲以及她的痛呼,讓他怎麼也無法狠心走開。  

  他想掀翻她的褲管查看她的傷,她卻抓住他雙臂,急切落話,「聽我說,我希望你答應你弟的提議,不是站在他或你爸那邊,而是因為你!」  

  「因為我?」  

  「我知道你想以無謂的態度對抗你爸的獨裁,因為三個月的自由時間是你跟他協議而來的,但你爸既已採取反悔的行動,你若不理,他勢必會一再的干擾你,到時你要如何平靜的度假?」  

  「所以你就要我向他妥協?」  

  「並非妥協,而是權宜之計。你利用網路幫忙處理些公事,至少還能保有不受干擾的自由時間,這其實是你弟站在你這邊,為你想的權衡方法,你明白的不是嗎?」  

  望著她如兩泓清泉的翦水秋瞳,夏允騰冷靜下來。好吧,他承認玄之提供後備新娘的訊息給爸這點很可惡,但那小子平時確實向著他。問題是,他想的解決方法  

  為啥每次都這麼爛?  

  「不然,還有一個方法。」放開始終輕抓著他的手,宣劭柔暗自做下決定。  

  「什麼方法?」他狐疑的凝視她又慎重幾許的嬌顏。  

  「明天你就離開這裡,到其他地方度假,等時間到了再回台北。」  

  他心中輕震,「那你呢?」  

  「你是指你爸的但書?這簡單,就依約賠償他嘍,這兩年我的咖啡館賺了不少錢,要賠給你爸沒問題。」連帶她也會付彤淨被抽走的一百萬委託費。  

  「為什麼?我相信五百萬對你而言絕不是個小數目,為何你連眉頭都沒皺半下就願意為了我答應賠償?」這一刻,他發現自己不懂她。  

  除了喜歡他這個不能說的秘密,最真實的原因就是……「說了也許你不信,打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你眉眼間的憂鬱不適合你,現在想想,你的不開心大概全因你父親而起,雖然我們認識的方式有些荒謬,但算是朋友吧?」  

  沒等他回答,她靦腆一笑,繼續未完的話──  

  「既然有緣成為朋友,我當然希望你過得快樂,你要的自由我能幫就幫,反正錢再賺就有。不過你要答應我,去其他地方度假一定要開開心心,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她的尾音消失在他胸間,因為他突地將她擁入懷裡。  

  「你……怎麼啦?」她心跳加快的問。  

  「借我抱一下。」  

  「借你抱一下?!」  

  「嗯。」夏允騰靜靜的摟著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窩心和感動。  

  和他相處二十八個年頭的父親,對他的沉默壓抑全視而不見,與他萍水相逢的她第一次見他就知道他的鬱悶不適合他,甚至傻氣的願意用賠償換取他的快樂,她傻得令人倍覺溫暖,溫暖得讓他只想抱她。  

  掙扎不開他,她只能偎著他。  

  四周靜得好曖昧……  

  「夏允騰,你睡著了喔。」好半會他仍未放手,宣劭柔彆扭的輕扯他腰際的衣服。能被喜歡的人抱著很幸福,可是莫名被他摟在懷裡,實在有點尷尬。  

  性感薄唇因她可愛的問話淺淺上揚,他埋首她頸間,再嗅聞一次令人心安的淡雅馨香,這才放開她。「我答應你,接受玄之的提議。」  

  「噫,你不是要到其他地方度假?」  

  「我喜歡這裡的環境,還不想換地方。」沒說的是,他不可能一走了之,讓她獨自面對他父親的責難。  

  「那你現在的心情好點了嗎?」儘管欣喜他仍將留在這裡,她還能與他相處一些日子,但她依然擔心他會因為要考慮原本反對的事而不暢快。  

  「假使我說很糟呢?」他很好奇她會如何做。  

  她絞起眉心認真思索方法。「這樣好不好?我讓你砸我店裡的咖啡杯發洩心情,只是你要等我挑過才能砸,有些進口的咖啡杯組我很喜歡。」  

  他咧唇而笑,因為她提供的傻方法,也因為那句她挑過才能砸。  

  「OK,衝著你笑了,我店裡的杯子隨你砸。」意外看見他的笑,她笑著大方的更改決定。  

  俊朗的笑顏真的好適合他,用她喜愛的咖啡杯做交換,值得。  

  怎奈他卻搖頭。  

  「你不喜歡這個發洩方法?」  

  「你還欠我一個吻。」他心窩暖暖的注視她。  

  「你怎麼突然提這個。」頰畔隱現桃紅。  

  「因為──我想要你現在還。」  

  低醇磁性的嗓音一落,他俊笑的攬回她,俯頭吻住張口欲言的她。毋需砸任何一隻咖啡杯軟化他的情緒,只要讓他放肆的掬飲她沁人的清甜芬芳,就好……  

  ***

  一早,夏玄之便在別墅客廳裡急得團團轉。  

  「怎麼辦,爸說大哥中午前若沒做出決定,就要派我和建賢去抓他回來,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昨天回台北,他硬著頭皮告訴爸,大哥會考慮以網路處理集團事務,請爸暫時別再打擾他,爸當時神情嚴肅,沒多說什麼,怎料早上出門前落下大哥中午之前若未回覆決定,就要他和大哥的特助魏建賢去抓他回來的最後通牒。  

  「你這孩子,昨天要到花蓮怎麼不跟我說,讓我阻止他,現在他知道允騰不願回來,氣得連讓我說項的機會都不給。」阮耘秀輕聲數落。  

  「爸警告我如果洩露口風給媽知道,他就自己去找大哥,我哪敢講。」他無奈申冤,爸要是跑去找大哥,王見王,肯定死棋。  

  「你爸也真是的,非得搞得事情無法收拾才甘心。」  

  「他已經這麼搞啦,否則也不會撂下要我和建賢去抓大哥的命令。」事情要真演變成這樣,大哥只怕真會跟爸徹底反目。  

  「你哥有說要打電話給你嗎?」阮耘秀憂心忡忡。  

  「怎麼可能!昨天他跟我講到一半就氣匆匆走了,更何況從他到花蓮那晚起,手機就沒開過。」大哥不願家人吵他的意圖十分明顯。  

  「可見他無意在度假期間插手公事,難道媽真要眼睜睜看你奉命抓他回來?」  

  「媽當我喜歡接這道命令啊,我一點也不想被大哥揍,我看還是打電話問宣劭柔,看她勸大哥勸得怎樣了。」  

  「你叫劭柔勸允騰?」  

  夏玄之點頭,既而興奮的報告,「媽,昨天我到花蓮時看到大哥笑得好開心,我差點以為那不是他呢!」  

  「你看到允騰笑得很開心?!」  

  「我發誓。還有一個更勁爆的消息,宣劭柔說大哥對她大笑過許多次。」他好笑的看著母親露出他乍聽這消息時一樣的驚詫表情。「我不知道這其中是否有特別原因,但那時候我只能拜託她幫我勸勸大哥。」  

  「劭柔是個好女孩,媽擔心你這一請托,會讓允騰把對你爸的火氣遷怒到她身上。」  

  「應該不會吧,她好歹是他的新娘──呃,後備新娘。」  

  「你最好別在允騰面前提這事惹他生氣,他曾怪你出賣他,你忘了?」  

  「我哪敢忘,昨天大哥就想算這筆帳,是我重申自己是情非得已,他才沒再追究。不過媽有沒有覺得大哥對爸做主他的婚事,反應特別大,以前他對爸的要求不滿歸不滿,總是悶頭完成,唯獨與籐原家聯姻這事他極力反對,婚禮那天更和爸怒目相向。」  

  在他的記憶裡,大哥對爸的嚴格要求就算不悅,仍會一一達成,可從他知道要與籐原家聯姻開始,便強烈反對。大哥並無要好女友,照片上的籐原亞奈更是個標緻美人,他理該保持以往的無謂態度允婚,怎麼反而破天荒和爸激烈爭執?  

  「或許他不想那麼早結婚。」謀遠是在與籐原岡治談好婚禮細節後才告訴他們母子三人聯姻的事,也難怪引起允騰那麼大的反彈。  

  是這樣嗎?他記得好像沒聽大哥提到這點,倒是撻伐過爸不該干涉他的婚姻,問題足以爸的專制個性,有哪件事不干涉,大哥的反對他愈想愈古怪。  

  驀地一串清脆鈴聲響起。  

  「八成是宣劭柔打來的。」他摸出口袋裡的手機,「宣劭柔,你終於打電話來了。」  

  「劭柔應該打電話給你嗎?」一道冷冷的嗓音劈頭擲向他。  

  「大哥!」他驚訝萬分。  

  一旁的阮耘秀屏氣凝神的望向他。這通電話是允騰打來的?  

  「怎麼,不是劭柔的聲音,你很失望?」夏允騰的嗓音依舊冷凝,聽玄之一接電話立即喊出宣劭柔的名字,彷彿他們常聯絡,他感到不是滋味。  

  「哪有,是我正想打電話問她勸你的結果,手機剛好響起,我以為是她打來告訴我結果。」他照實回答,大哥的語氣好像有些……吃味。  

  「你很大膽,說不動我竟然找劭柔當說客。」胸中的不快因玄之的解釋奇怪的全部消散,但他沒忘低斥他擅自做主將勸他的責任交給劭柔。  

  「昨天你掉頭就走,我能拜託的只有她,聽大哥的口氣,不會真像媽猜的那樣,你遷怒到她身上,把人家吼哭了吧?」  

  「少冤枉我。」心裡的不忍隨著回答充滿胸口,他沒害她掉淚,卻讓她的膝蓋不小心撞出一塊瘀青。「我答應用網路處理公事,但只負責重要決策案子,而且由你負責向爸作報告。」  

  簡而言之,他這個副總裁只處理過程,結果由玄之向上稟報,在這三個月的自由時間,他半點都不想和爸有所交集。  

  「大哥真的同意幫忙處理公事?!」  

  「看來你很不滿意這個結果,那就當我沒說。」  

  「開什麼玩笑?我滿意到爆了。但我很好奇你為何突然改變決定,因為是宣劭柔勸你的關係嗎?」他急忙表態的同時,一併展現旺盛的好奇心。  

  「囉唆,你管這麼多幹麼。」  

  ㄟ?「也就是昨天我請其他人勸大哥,你甩都不會甩?」  

  「廢話,我甩其他人做什麼,你欠揍嗎?淨說些沒營養的渾話。」夏允騰沒好氣的念他。這個弟弟喜歡多話的毛病仍然未改。  

  豈料他還有話說──「結論就是,大哥只甩宣劭柔,只願意聽她的,她對你有莫大的影響力,對你而言是最特別的?」  

  微怔,夏允騰被問得心中一陣激盪。原來他對宣劭柔的在乎與縱容,全因她對他而言是最特別的,甚至毫無防備的讓她進駐心裡,不知不覺對她動了心?  

  是這樣嗎?  

  「允騰?你還在嗎?」溫和中夾帶急切的慈藹聲音傳人他耳裡。  

  「媽。」他由震盪起伏的心神中被喚回,微訝的喊。  

  「玄之想到什麼就說的個性你也知道,他剛說那些話沒其他意思,你別跟他計較。」她之前站近小兒子身邊,清楚的聽見兩人的對話,允騰已經在嗔怪玄之多話,他竟又迸出教人捏把冷汗的結論,嚇得她急忙搶過電話,就怕允騰火大,收回答應幫忙處理集團事務的決定,到時事情會很難收拾。  

  接收到她輕瞪的眼神,夏玄之舉高雙手,安靜的退後,沒敢出聲。  

  「我知道,我沒生氣。」夏允騰放緩聲音,明瞭母親的顧忌和擔心。  

  「都怪媽不曉得你爸派玄之去找你,否則我會想盡辦法加以阻止。」  

  「媽別這麼說,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我能過半個月完全不受打擾的日子,全是你的功勞。」  

  「辛苦你了,讓你在度假期間還得忙公司的事,媽會叫你爸別再打擾你。」  

  「沒關係,爸若還有什麼動作,你就讓他衝著我來,沒必要因為我承受他的怒氣。」他不想她為難。「假如沒其他事,我掛電話了。」  

  「等等,幫媽轉告劭柔,她擱在飯店的衣服和鞋子,媽會用快捷寄給她。」  

  「好。」  

  「劭柔是個善良的女孩,她被捲進你的婚禮說來也無辜,答應媽,無論什麼時候都別遷怒她。」  

  「我會有分寸,媽再見。」  

  「大哥在生宣劭柔的氣?」見她結束通話,夏玄之開口問,她最後的提點讓他這麼認為。  

  阮耘秀將手機還他。「不是媽要說你,要胡言亂語也得看時機,允騰被迫同意在花蓮處理公事,心裡一定有怨,你還消遣他只聽劭柔的勸,真想他把怒氣發在她身上嗎?」  

  「我是真覺得大哥對宣劭柔不一樣,我這個親手足被他歸類在不想甩的『其他人』,她這位真正的其他人卻能勸動他,這不是很耐人尋味。」  

  直覺告訴他,大哥跟宣劭柔之間,百分之八十有問題。  

  「你還有時間在這裡瞎猜?趕快到公司告訴你爸允騰的決定,免得他等會兒就派建賢去抓他。」  

  「對喔,這件事比較重要,我先走嘍。」  

  望著喳呼著就衝出門的小兒子,阮耘秀連連搖頭,比起他大哥的沉著穩重,他仍有待磨練。她的心思倒沒放在允騰和劭柔有何耐人尋味的發展上頭,只衷心希望接下來的日子,允騰能在花蓮開心度假。  

  同一時刻,遠在花蓮這頭,夏允騰靜坐在租屋處的沙發上,心湖漣漪輕漾的繞想著──他真的讓宣劭柔住進他心底了嗎?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5-24 23:21:21

第六章

  晨光清朗,宣劭柔像往常一樣,在八點前解決早餐,她的咖啡館九點半營業,但她的作息很固定,約七點多起床,自己弄些簡單的餐點吃。  

  洗好裝牛奶與鬆餅的杯盤,門鈴響起,她狐疑的走去開門。這時候會是誰來?  

  「呃,嗨,早安。」眸裡毫無預警映入那道竊了她的心的俊挺身影,心怦然一跳,「找我有事?」  

  夏允騰末發一語的瞅著她,就在望見她娟秀小臉的剎那,不可思議的聽見自己心裡的聲音,是的,她對他而言是特別的,特別溫暖窩心,特別牽動他的情緒。  

  他對她,動了心。  

  「你肚子很餓,脾氣差到一句話都不想講?你稍等,我去幫你準備……」  

  他猝然疊上的唇吻去她未完的話……「早。」  

  她愣愣眨眼望著在她眼前放大的俊顏,慢半拍的向後跳開,羞窘嬌嗔,「你真的餓壞了喔!」脾氣低劣到亂「咬」人。  

  「我吃了份量紮實的三明治,很飽。」長腿輕踢上大門,慵懶的倚靠著門板。  

  「那你是怎樣?吃飽脾氣正常還胡亂吻人,欠你的吻昨晚我已經還完了耶。」說完,她頰上的紅雲更深,想起昨晚第二度被他吻得一場糊塗。  

  「是嗎?我忘了。」嘴角勾著笑,他狡猾回答。愛上她是他預料外的事,但他欣然接受,然而這份感情他想暫時放在心底,等她結束後備新娘的身份,再向她坦訴情衷,以免她認為他在戲弄她的感情。  

  厚,好可惡,昨天不由分說便吻得她只能軟倚在他懷裡嬌喘,他也好意思笑得那麼無辜又無害,說他忘了,難道要她吻回來喚醒他的記憶嗎?  

  「現在你已經知道,下次別再亂吻了。」這事有必要說清楚,總不能因為她喜歡他,就讓他莫名其妙的任意親吻她。  

  「沒問題,如果我記得的話。」  

  宣劭柔傻眼,發現這個人又回復賴皮的模樣。「你到底來幹麼的?」  

  他高舉右手,她總算注意到他拿著手提電腦,那是昨晚他要送她回家時,她回咖啡館拿給他的。  

  「怎麼回事?你爸又刁難你了?」她擔心的問。難道他同意幫忙處理公事,他父親仍有意見,於是要她將電腦還給他弟,因為是她收下筆電的。  

  「暫時還沒有,我只是不想一個人處理公事,我怕會突然發脾氣,把電腦摔爛。」坐入沙發,他將筆電擱放桌上。  

  「你要派工作給我?」她坐近他身邊,能體會他勉強讓步的掙扎心情。  

  「嗯,你在旁邊陪我就好。」  

  她愣住,「在旁邊陪你,當你想抓狂時趕快搶救你的筆電?」  

  「聰明。」他笑著點頭,沒說希望她陪是因為她身上寧靜的氣息,能柔化他的心緒,只要在她身邊,他的心會格外平靜。  

  「謝謝你交給我這麼重要的任務,我會努力盯著你。你忙吧,昨天咖啡館那些玻璃碎片你已經掃乾淨,不會嚇到玟歆,我可以晚點到店裡。」  

  昨天她回店裡拿他的筆電,想順便把醉漢搗亂的現場清理乾淨,免得玟歆比她先到被嚇到,但他說她肯定會笨手笨腳再弄傷自己,沒得商量的幫她代勞。那句多餘的笨手笨腳一點也不浪漫,但她依然有點小感動,今天就換她捨命陪君子,等他工作告一段落再去上班。  

  夏允騰掀開筆電,她住處的電話便響起。濃眉頓蹙,是玄之打來向她道謝的電話嗎?她連住處的電話號碼都告訴他?  

  「媽,想我呴,這麼早打電話來。」跑到另一張椅子接電話的她,開心的對著話筒說著俏皮話。她父母和她哥哥、嫂嫂同住,離這裡有段距離。  

  原來是她母親的來電。眉心的皺折散開,他眷戀的凝看她講電話的嬌憨模樣。  

  「是啊,就只有媽想你,你這丫頭倒把媽拋到九霄雲外,這麼久沒回來看我跟你爸。」楊芳錦含笑埋怨,就是因為想女兒,才撥了這通電話。  

  「抱歉嘛,這陣子比較忙,所以沒回去,我也有想媽跟爸呀。」  

  「咖啡館的生意這麼好?」  

  「好到連玟歆都抱怨。」抱怨夏允騰的頹廢型男魅力太超過,讓原本就不錯的生意更加興隆,常讓她忙得沒空摸魚。雖然她有點不想承認,但夏允騰的出現,確實提升了店裡的業績。  

  「生意好固然值得高興,你一個人住在外頭可要記得好好照顧自己。」這個女兒很獨立,開咖啡館是她的夢想,就怕她顧著打拚事業,弄壞身體。  

  「媽放心,我把自己照顧得很健康,昨天不小心跌到海裡也沒感冒。」話一說完才驚覺她迸出會讓媽擔心的話,輕敲自己的小腦袋,不經意望見兩道瞟向她的深邃視線。  

  拜託,跌到海裡的事你也說。那深黑眸裡清楚傳達他的不敢恭維。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她回睇她的無辜給他。  

  母親擔憂的聲音傳人她耳畔,「無緣無故怎麼會跌到海裡?有沒有受傷?」  

  「媽別緊張,我……跟朋友去看海,站在岩石上不小心掉下來,沒受傷。」她四兩撥千金的安撫母親,沒道出她誤以為夏允騰要自殺的複雜經過,也沒再口快的爆出遇上醉漢鬧店,肯定會嚇壞媽的插曲。  

  「幸好有你朋友在,否則發生危險還得了,以後要注意點。」  

  「我會的,媽和爸也要留意身體健康,有空我就回去看你們。」眼神偷覷夏允騰,媽說得沒錯,昨天幸好有他在。  

  捕捉到她偷瞄的眼神,這回他沒調侃她,心裡極慶幸昨天她落海沒撞到暗石,發生他不敢想像的意外。  

  「記得別累壞自己,媽改天再打電話給你。」  

  「好,媽再見,要繼續想你寶貝女兒喔。」撒完嬌,她在母親的輕笑聲中掛上電話。  

  一轉頭,看見夏允騰仍望著她,以為他要再揶揄她,她正想為自己申冤,他的嗓音已落下──  

  「你跟你媽的感情很好。」  

  「嗯!我媽很疼我,以前我住家裡,我們常常一聊就是一整夜。」  

  「徹夜談心?真令人羨慕。」濃密眼睫微垂,掩去眸裡的悵然。  

  宣劭柔忽然想起阮耘秀曾說他有心事總往心底藏,想必他從來沒有和母親談心一整夜的經驗,她不禁心疼起他那份年少時早熟的堅強。  

  「其實伯母也很疼你,我一直沒告訴你,一個多星期前她曾打電話問你過得好不好,更希望你過得開心。男孩子的感情或許比較內斂,但你還是可以跟伯母天南地北的聊,那是一種撒嬌,也是每個做孩子的無論多大都享有的權利。」  

  「你說的我明白,也清楚我媽的關心,只是──」他停住話,懶懶的往後枕向椅背,望著天花板吐出一串模糊的低喃。  

  她依稀聽見他說了「畢竟有差」,可之前的字串他講得小聲含糊,她沒聽清楚,似乎有「不是」兩個字,無奈湊不出全貌。  

  「你說得太小聲,『畢竟有差』的上一句是什麼?」她想也沒想的走向他,兩手一左一右撐住他靠枕的椅背追問,總覺得他低噥的句子是個很重要的謎底。  

  並未回答,夏允騰的雙眸對上她的,眼裡的悵然全教莞爾取代。「我發覺你對這個姿勢好像情有獨鍾。」  

  「啥?什麼姿勢?」她完全在狀況外。  

  性感笑弧愈拉愈大,他伸手輕撫她的臉,促狹低語,「女上男下的姿勢。」他與不良少年打架那夜,她也曾如此俯趴在他上方。  

  女、女上男下?!  

  「夏允騰!你胡扯什麼啊,我是聽不清楚你說的話才靠近你好嗎?老實說,你是不是又跑去租色情片,買放影機來偷看,所以才會做這種有顏色的聯想。」沒空管他觸碰她的臉,小臉刷紅的揪住他的衣襟質問。這人不會偷偷做她禁止過的放縱行為吧?  

  「想歪的人是你。我是指你很喜歡以俯瞰的姿勢跟我說話,你想到哪裡去了?再說我若去租A片,會很大方的邀你一起看,不用擔心我會藏私。」  

  「你──」氣得說不出話,她無力的低下頭。  

  「你如果想吻我,我不會介意。」她低垂的小臉幾乎貼上他的臉,如蘭的氣息就呼覆在他唇上,他癡迷的欣賞她細緻嬌顏的每一寸美麗,壞壞的繼續逗弄她。  

  宣劭柔的視線不由自主的停在他性感薄唇上,想起他吻她時的柔軟與燙熱,恍神中竟想將唇疊上他的,重新感受他帶給她的醉人悸動……  

  「厚,你這個會誘惑人的大色狼!」遐思乍斷,她面紅耳赤的翻坐他身旁。都是他啦,居然讓她產生想吻他的羞人綺念。  

  他彎身縱聲大笑。「色狼肯定會霸王硬上弓,至於是否會誘惑人,坦白講,我還真的不知道。」  

  「你就會!」先前不就施展魅力蠱惑她。  

  「這樣啊。」他笑望她微鼓的緋紅臉蛋,調情似的向她眨眼睛,「那你要不要給點面子,讓我誘惑一下。」  

  意思是要她吻他?「誰、誰理你,你到底要不要處理公事啦!」  

  「要,我這不就在開機了。」笑意未減的動作著,瞥見她起身,他連忙問:「你去哪?」生氣了嗎?  

  「我去幫你煮杯咖啡,順便拿本小說來看好陪你。」該生氣他的作弄才對,偏偏出口的全是向著他的話。  

  俊笑重新回到他臉上。「快點回來,別讓我等太久。」  

  心兒卜通直跳,她又教他曖昧的句子惹出滿臉熱意。擺脫壓抑束縛後的他,沉鬱峻酷消失,卻多了痞痞的調皮與壞壞的可惡,這就是他的本性嗎?  

  無聲低歎的走往廚房,也許她該重新考慮,是否要繼續喜歡他。  

  ***

  一連兩個星期,夏允騰算是再度得到他想要的平靜生活。  

  或許是他同意在花蓮處理集團事務的關係,這陣子他父親意外的沒再逼他回去。然而隨著公司那頭傳給他處理的事愈來愈多,胸中的不滿也愈堆愈高。他只答應義務性的幫忙,可沒說他們可以無止境的丟工作給他。  

  所幸他身旁有位可人兒會柔聲勸他,伸手輕輕撫平他眉間的不快──  

  「別皺眉,你弟和你的特助一定是處理不來這些事,才會請你裁奪,你就慢慢處理,完成一件算一件。」  

  起伏的情緒因她而平靜的同時,他總會猝不及防的吻她,讓她清新甜柔的氣息沉澱他滿胸的火氣。  

  他愛上的小女人從最初的嬌嗔抗議,到後來僅能在他吻得她虛軟無力後,紅著俏臉嬌瞪他的放肆,因為他告訴她,只有吻她這樣的獎勵,他才有好心情處理成堆公事,否則他會上街找混混打架,發洩他的不滿。  

  她不知道的是,吻她是甜蜜的享受,也是痛苦的折磨,他得花費極大的自制力方能忍下想要得更多的渴望。  

  而在咖啡館她無法全心陪他,所以他極少在她店裡處理公事。此時他正在咖啡館的僻靜角落,研究徐玟歆請教他的財管問題,準備晚點講解給她聽。  

  「夏大哥,不好了!」徐玟歆焦急的喊聲忽地傳來。  

  「發生什麼事?」他抬頭詢問。  

  「小宇打電話到店裡,哭著說他外婆昏倒了,宣姊剛出去,手機沒開,我找不到她。」  

  他震驚得站起來。「告訴我小宇家的住址,我馬上過去。」  

  照著徐玟歆所報的地址,他很快開車來到倪家,將昏迷的倪嬸送到醫院。  

  一陣折騰後,原來倪嬸得了急性腸胃炎。  

  「沒事了,醫生叔叔已經為你外婆打過針,為她吊點滴,等她體力好點就會醒來。過來這裡坐。」病房外的長廊上,他柔聲安撫紅著眼眶的錢宇。之前見他在病房裡始終噙著眼淚盯著病床上的倪嬸,他遂將他帶出來,讓這個擔心外婆的孩子緩和一下緊繃的情緒。  

  錢宇抿抿嘴,安靜的隨他坐到長椅上。  

  「家裡只有你跟外婆在嗎?其他家人呢?」他沒問過劭柔錢宇家的狀況,不過這孩子家裡有事找的怎麼會是她?  

  「媽媽和爸爸離婚了,媽媽辛苦的在宜蘭上班,放假才會回來。」小腦袋垂得低低的。  

  「沒關係,你還有疼你的外婆。」大手輕拍他發頂,疼惜他是個單親小孩。  

  小臉驚訝的轉看他,「夏哥哥不取笑我?」  

  「為什麼我要取笑你?」訝異換到他臉上。  

  「你要搶我的新娘啊,我們是敵人,你知道我沒爸爸,應該會笑我才對。」  

  「你說錯了,我從來就沒有要和你搶新娘,你宣姊姊本來就是我的,再說我們就算是敵人,我也不會做隨便取笑對方家庭身世這種沒口叩的事。」  

  「誰說宣姊姊是你的,是我先認識她,先要她當我的新娘的。」  

  「小鬼,這陣子你沒來找我挑戰任何遊戲,我以為你已經想通劭柔不是你的新娘,怎麼你又開始盧了。」  

  「夏哥哥才番哩!這陣子我想不出有什麼遊戲可以打敗你,當然沒去找你,宣姊姊一直都是我心目中的第一位新娘,我才不會那麼容易放棄。」跳房子和大富翁他都慘敗,他想把戰鬥陀螺練得更好,再去跟夏哥哥拚。  

  夏允騰好氣也好笑。這個小鬼對劭柔幹麼這麼不死心。「你宣姊姊可是大你十八歲,等你長大,會喜歡上其他年輕美眉,心裡哪還會有她。」  

  「我才不會那樣!」  

  「一定會。」  

  錢宇不服的嘟起嘴,「如果我會,那夏哥哥一定也會對宣姊姊變心,喜歡其他年輕美眉。」  

  性感唇畔頓時彎起柔情的弧度。「我不會,一旦我認定相守的對象,就會愛她一輩子。」  

  他很清楚,劭柔即是他想廝守一生的人。  

  這深情動人的低訴全聽入宣劭柔耳裡,胸中怦然又悸動。她剛走近長廊轉角,便聽見他孩子氣的和小宇爭論他長大一定會喜歡上其他美眉,而他所說願意愛她一輩子的人是她嗎?  

  才這麼想,她隨即暗笑自己愛傻了,他只是逗著小宇玩,口中認定相守的對象怎麼會是她。不曉得那位能讓他呵寵疼愛的幸運兒是誰?她是否該提起勇氣,找個時間向他表白情意?  

  「咦,宣姊姊!」錢宇揚聲叫喊著跑向她。  

  「別跑這麼快,小心跌倒。」她上前按住他的肩頭。  

  「宣姊姊去哪裡了,我都找不到你,還好我記得你店裡的電話。」想起外婆出事的那一幕,他又愁起小臉。  

  「抱歉,宣姊姊到郵局,手機忘記開了。」她轉望向走近她的夏允騰問:「倪嬸沒事吧?」他打電話告訴玟歆送倪嬸來這裡,她一回咖啡館便趕來。  

  「她罹患急性腸胃炎,現在已經沒事了,在病房裡休息。」  

  「那我就放心了。」她摸摸錢宇的頭,「你外婆沒事,很快就會好起來,不用擔心。」  

  「我知道,夏哥哥有跟我說過。可是外婆突然昏倒,我嚇了好大一跳,還好夏哥哥幫我送她上醫院。」  

  「小宇做得很好,別哭,沒事了。」見他說著說著眼裡蓄滿淚水,宣劭柔蹲下身子摟著他拍哄,明白這孩子教他外婆昏倒的突發狀況嚇壞了。  

  夏允騰靜靜看著她溫柔的哄慰錢宇,念在小傢伙的確被嚇壞的份上,他就勉強允許他抱著他的小女人撒嬌一下。  

  「允騰,謝謝你幫小宇的忙。」等錢宇平靜下來,她站起身向他道謝。  

  「傻瓜,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必跟我客氣。」  

  她的心漏跳半拍。那句她的事就是他的事,有特別的意思嗎?  

  「夏哥哥。」錢宇小聲的喊。  

  「嗯?」夏允騰狐疑的低望他。這小子一副彆扭的樣子做啥?  

  「謝……謝謝,謝謝你送我外婆到醫院。」扭捏的講完,他臉紅的垂下頭。這個仍然要跟他搶宣姊姊的大哥哥還是很可惡,可是,他是個好人。  

  夏允騰莞爾一笑,沒想到這個小鬼也有可愛的時候。「不客氣,你若是誠心感謝我,以後別再說宣姊姊是你的新娘就好。」  

  錢宇為難的皺眉頭。他是誠心感謝夏哥哥啊,那他真的就不能再說宣姊姊是他的新娘嗎?這個問題他得回去花很多時間好好想想。  

  「喂!你又來了。」宣劭柔出聲制止,這人怎麼老愛跟個孩子鬥氣。  

  「別淨幫著小鬼,我會吃醋。」他親匿的輕捏她的臉。若非有個電燈泡在場,他好想在她紅嫩唇上啾一下。  

  「就愛胡說八道。來,小宇,我們進去看你外婆。」  

  吃醋等於是一種告白他不知道嗎?再不跟他保持點距離,等會兒他要是為了鬧小宇,向她說「我愛你」,她當真怎麼辦。  

  看著輕嗔薄怒的嬌瞪他一眼,帶著錢宇進病房的佳人,夏允騰笑得無奈,他的認真言語竟被當成胡說八道。算了,就再忍忍,等兩個月後她不再是他的後備新娘,他就能無所顧忌的說愛。  

  他和宣劭柔在醫院待了許久,直到院裡有位認識錢宇姨婆的護士通知她來醫院,他們才向倪嬸道別。  

  「你剛為什麼私下請小宇的姨婆麻煩他母親回來一趟?」回程的路上,宣劭柔突然想起便問。已醒來的倪嬸並無意告訴女兒她病倒的事,為何他卻堅持?  

  「倪嬸雖無大礙,但小宇畢竟只是個孩子,他母親若能回來哄哄他或抱抱他,我想他被外婆昏倒嚇到的心情就能徹底平復。小孩子不必太多壓抑,能適時宣洩情緒,對他才是最好的。」  

  這是他的經驗之談嗎?因為他小時候也很壓抑,極少向母親宣洩情緒,因此希望小宇能在最需要的時機得到母愛的慰藉?  

  望著他透著剛毅的稜線,她終究沒將心裡的疑問問出口,總感覺她若問了,會引來他某種感傷。  

  「劭柔。」  

  「做、做什麼?」幹麼突然喊她。  

  「以後如果我在咖啡館,你要出去記得讓我知道,我習慣抬頭就能看到你,否則心裡會不安。」今天他教徐玟歆的財管問題分去注意力,才沒發現她離開店裡。  

  「你又在胡說八道了。」先是吃醋,現在連習慣抬頭就能看到她這種曖昧話也出籠,這人又想尋她開心了?  

  「我是說真的!」停車等紅燈,夏允騰轉頭凝視她。儘管他未坦白他的愛戀,卻不怕她知道他的心情,沒看見她,他是真的感到不安。  

  「是,以後我若再去寄支票給彤淨一定告訴你,這樣可以了吧。」被他專注的視線望得心跳加速,她迭聲說道。他八成是想處理夏氏集團的事,找不到她這個平常陪他陪慣的人,心裡因而煩躁不安吧。  

  「你寄支票給彤淨?為什麼?」  

  糟糕,說溜嘴了。  

  「你要是想瞞我就是心裡有鬼。」有什麼事是他不能知道的?  

  「有鬼你的頭啦,我只是把學妹寄給我的委託費寄還給她,你當我做什麼壞事。」  

  「你是指你當我的後備新娘的委託費?」  

  她微抿紅唇點頭。「我早就跟彤淨表示過無意收任何酬勞,前天她卻將答應給我的部分寄給我,還特別附註她忙忘了,我當然要再將錢寄還她。」  

  「這筆錢本來就是你的,你沒道理不要。」  

  「我說過,當初我也沒想要當後備新娘,後來事情不受控制,我只是當作幫學妹的忙,沒理由收委託費。」  

  綠燈亮起,他卻將車停靠路邊,面對面跟她說:「結果你也沒跟彤淨透露我爸對你訂下不公平但書的事對吧!」  

  「這事說了彤淨說不定會跑去找你爸理論,到時只會惹出更多麻煩,沒必要說。」  

  「你怎麼這麼傻!」那天她勸他可以離開花蓮到別的地方度假,並表示她會負責所有賠償,他以為她傻的只有那份溫暖的體貼心意,沒想到她傻到什麼事都沒跟她學妹說,想獨自承擔被他和父親捲入紛爭的後果。  

  「什麼啊,我哪裡傻了。」她只是做她認為正確的事,這樣也有錯?  

  心折低歎著,夏允騰情難自禁的將她拉入懷裡。  

  「哎呀,你──」  

  「答應我,以後有什麼事都別委屈自己,至少記得找我幫忙,有心事也可以跟我說,知道嗎?」他會做她最有力的後盾,避免她傻氣的軟心腸傷了自己。  

  「哦。」問不出他是否在心疼她,宣劭柔在他懷裡彆扭低應,輕輕掙扎,「我們該回咖啡館了。」  

  「讓我再抱一下。」他想再享受片刻抱著她的舒徐感受。  

  欸,這人又將她當抱枕抱了。沒轍的輕歎著,她沒發現自己的小手不知不覺環上他的腰,也沒發現摟著她的男人柔柔的笑了。  

第七章

  當宣劭柔以電話和彤淨聯絡,再次表明無意收受陰錯陽差成為夏允騰後備新娘的委託費,即使她親自送錢來也會拒絕的決心後,彤淨終於答應依她。  

  她的小問題是解決了,夏允騰卻似乎遇上另一項難題──  

  「這封信夾在我昨天由咖啡館帶回來的信件中,是給你的。」她將寫著他名字的信交給他,有些擔心他父親又採取什麼想逼他回去的行動。  

  兩人正在她的住處,他像這些日子以來一樣,利用她店裡營業前的時間來她這兒處理公事。  

  他疑惑的拆開信封,臉上未見慍意,平靜的說:「是靳老的生日請柬,大概是我的特助轉寄給我的。」  

  「你說的靳老是誰?」  

  「商場上一位我非常敬重的前輩,今年已經七十六歲。」  

  靳奎量是商界有名的奇才人士,白手起家打造他的商業王國,在商界一向受人推崇。他相當敬重靳奎量的專業與一步一腳印的踏實精神,兩年前他們有幸相見,靳奎量表示極欣賞他這個後生晚輩的卓絕能力,進而與他成為忘年之交。  

  「七十六歲的老者,我見過嗎?」宣劭柔低喃。那場她被迫成為主角的婚禮,他有和什麼他敬重的老者寒暄嗎……  

  「你沒見過,那場婚禮的前兩天他才重感冒住院,並未出席婚宴。」彷彿洞悉她的心思,夏允騰低聲為她釋疑。  

  「那你應該會去參加他的生日宴吧。」  

  他微蹙眉峰望她,「如果你得一起去呢?」  

  她訝然的比指自己,「我也要去?!」  

  「靳老在給我的請柬中加注說想見我的新娘。」  

  「但我不是啊!重要的是你爸沒說過要我和你出席任何宴會,我要是和你一同前往,他知道後也許又會找你麻煩。」這段時間他和他父親之間是相安無事,實際上仍暗潮洶湧,她不想為他添麻煩。  

  「變次不會,我想我爸早料到我會參加靳老的生日會,因此他沒打電話,僅要我的特助轉寄邀請函來,也認為我該帶你同行,否則他早下其他指示了。」  

  「也就是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去?」  

  他好笑的輕拍她愁苦的小臉,「只是出席一場宴會,沒那麼可怕,你就當是幫我的忙,一切事情我會應付,你只要跟在我身邊就好。」  

  他明白爸是基於夏家的面子問題,認為他該帶著「新婚妻子」赴約,這他不管,單就他和靳老的交情,他想讓靳老見見她,見見對他而言最重要特別的女人。  

  「靳老的生日會什麼時候舉行?」她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做準備。  

  「今天晚上。」  

  嚇,不會吧!就是今天?!  

  ***

  台北靳家別墅  

  來到寬廣雅致的花園中庭前,聽見由富麗堂皇的別墅內透出的熱鬧喧嘩,宣劭柔前進的腳步一頓,反手將緊握著她的大手往庭院角落拉。  

  「怎麼啦?」夏允騰低聲輕問。  

  「裡面好像很多人,我會緊張。」她無助的瞅著他,之前努力凝聚的勇氣在瞬間消減大半。  

  「不用緊張,你今天的裝扮完美極了。」  

  今晚穿著一襲藍色水鑽禮服的她,宛如仙女下凡一樣吸引他的視線,粉嫩的藍色襯托出她原就細緻剔透的雪膚更加白皙,飄逸的皺折裙擺在走動擺盪間,為她更添迷人風情。  

  「我說的和裝扮無關,再說這禮服是伯母準備的,她的眼光怎會差。」早上他決定參加靳老的生日會,隨即致電他母親為她準備一套禮服,約好時間請人送到他台北的住處,也多虧他的細膩,否則她真不曉得該穿何種衣服赴宴。  

  「你也有慧眼獨具的眼光,媽挑了兩件禮服,你獨選這件。」相較於另一件湖水綠的削肩禮服,他同樣鍾愛這件保守典雅的有袖款式。  

  「你還鬧!就跟你說現在的重點不在衣服上嘛。」  

  「好,不談衣服。」他輕拂她的小臉,俯近她認真叮囑,「聽著,從現在起,把自己當成我真正的妻子,這樣你就不會緊張了。」  

  芳心跳得急促。「你、你真正的妻子?」  

  「這是你現在的身份。」以後也是。  

  「這點我知道,可是一想到要面對那麼多探究的眼光,我就是沒辦法輕鬆。」柳眉輕絞的瞇眼看他,「奇怪,為什麼你能那麼從容自在?」  

  深黑眸裡亮起柔情笑意。「有你這個老婆在我身邊,我當然自在。」  

  宣劭柔霎時只能心跳如速的與他對望。他的笑容與低訴好溫柔動人,彷彿她真是他的妻子一樣。今天才知道這男人挺有演戲戲胞,能對她這個假新娘這樣入戲。  

  「大哥。」  

  一道呼喊岔來,宣劭柔看見朝他們走來的夏玄之,一道念頭忽起──「對了,我可以先跟你弟在外頭聊天,等你進去看靳老後再悄悄混進去,這樣大家就不會注意到我了。」  

  話還在嘴邊,她轉身就往夏玄之跑,腳步一絆,她整個身子往前傾去,剛好栽進夏玄之懷裡。  

  「怎麼跑這麼快?」夏玄之輕輕扶攬住她,之前他正驚見她和大哥浪漫唯美的對望,豈料下一刻她突然跑開。不過她今晚真的美得出塵。  

  「我──」  

  「你幹什麼?放開劭柔!」她話尚未出口,夏允騰已將她攬進懷中,沉聲喝斥他弟。  

  「你別這麼凶,你弟是好心扶住差點跌倒的我。」宣劭柔連忙解釋。  

  「我可是什麼都沒做。」輕舉雙手自清,夏玄之望向自家大哥環在佳人腰上的大手。嘿,瞧瞧大哥攬人家攬得好親匿哪!  

  「你到這裡就是來找我要嘴皮子的?」他沒好氣的回問,心裡有點在意,先前他捕捉到玄之對劭柔流露的驚艷欣賞眸光,無法確定玄之是否也對劭柔有意。  

  「我代替爸媽過來為靳老祝壽,順便轉告你,參加完靳老的生日會,爸和媽希望你回家坐坐。」  

  聽見父母要他回家,夏允騰濃眉暗蹙,無法不聯想他爸找他有別的事。  

  感覺環在她腰間的力道隱隱收束,宣劭柔擔憂的觀望他:心裡無由的興起不好的預感。  

  「知道了。你請便,我和劭柔去找靳老。」他攬著她就要進別墅。  

  「等一下,我剛剛的提議你不採用?」她輕揪他衣服問。  

  「我先進去,讓你跟玄之在外頭聊天,然後你再悄悄混進去?你叫玄之讓我揍兩拳,我再考慮有沒有採用的可能。」話落,他嗔睨手足一眼,不由分說的摟著她進別墅。今晚誰都別想把她由他身邊帶走!  

  看著兩人登對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內,夏玄之嘴角的興味笑弧愈揚愈高,他大概瞭解宣劭柔是因緊張而提出要跟他在外頭聊天的提議,但大哥說要揍他,這個擺明是吃醋的反應,表示他愛上她了。  

  原來真如他猜的,兩人百分之八十有問題,不過新郎愛上新娘本來就是再正常不……不對啊!宣劭柔是大哥的後備新娘,大哥若真愛上她,能過爸那關嗎?  

  「希望大哥還沒愛上,否則事情會很麻煩。」喃喃低語的進靳家別墅,他決定回家要找個時間跟媽討論這個重要問題。  

  靳家別墅內,宣劭柔與夏允騰一出現便攫住眾人的目光,所幸夏允騰始終牢牢環護著她,讓她安心鎮定不少。她看見了靳奎量,一位慈祥又親切的老人,他隆重又體貼的邀兩人到書房單獨說話。  

  「賢侄,好久不見,我還在想你或許沒時間過來。」三人入坐後,待管家送來待客的玫瑰花茶,靳奎量愉悅的笑道。  

  夏允騰亦回以最真誠的笑。「靳老的生日,我怎麼能缺席,倒是對您有點抱歉,上次您身體微恙,我沒再去看您就跑去花蓮度假。」  

  「哪兒的話,你要是真為我的小病耽擱蜜月大事,我才過意不去。」矍鑠和藹的雙眼望向他身旁人兒,「你就是籐原家的千金?好個清靈標緻的女娃兒。」  

  尷尬一笑,宣劭柔不知該說什麼,老人家剛才的蜜月兩字已教她窘促,這時要她這個冒牌新娘如何點頭承認她是籐原家的千金。  

  「靳老,她叫劭柔,姓宣。」  

  她微驚的瞅向身旁男人。  

  「宣?她是你妻子沒錯吧。」  

  「我的妻子只會是她。」  

  「允騰,你──」她輕扯他衣袖。這人現在在演哪一齣戲啊?  

  「放心,沒事的。」他笑著輕拍她柔荑,轉向老人道:「我的婚事牽扯到一些內情,等一切明朗化,我會告訴您所有實情。」  

  「就這麼說定,我期待著,也會替你保密。」  

  靜看著靳奎量,宣劭柔突然明白夏允騰為何會和他成為忘年之交。這位老者對他是全然的信任,關心自然流瀉,且他的睿智給人很心安的感覺,和夏謀遠的迫人專制,猶如天壤之別。  

  「怎麼了,小姑娘,我臉上有髒東西嗎?」發現她若有所思的注視,靳奎量笑問。  

  她靦腆搖頭,「我只是在想,您若是允騰的父親,他會輕鬆快樂許多。」  

  夏允騰無法不震撼。認識靳老他曾不止一次感慨過,爸若是能有靳老開闊的胸襟與容人的雅量,他們的關係不會這麼糟,沒料到她和他有同樣的感受。  

  他無言的握緊她的手,攫取那令人窩心的溫暖。  

  「我相信有你陪在他身邊,他往後的日子都會過得很快樂。」  

  「靳老說笑了,我沒那麼大的能耐。」老人家的高帽直戴得她發窘。  

  「別低估自己的能耐,這一個月不見,我這位賢侄開朗不少,這全是你的功勞。是吧,允騰?」  

  夏謀遠的嚴厲讓他兒子承受多少壓力,他全看在眼裡,今日一見,這孩子身上的氣息陽光颯爽許多。他與宣劭柔雖是初次相見,但閱人無數的他知道,能分擔夏允騰心事、成為他心靈支柱的,非這個靈秀纖細的女孩莫屬。  

  「是啊,能遇上劭柔是我最大的幸運,這輩子我都會好好珍惜她。」  

  宣劭柔紅著臉說不出話。這個人又演過頭了,這樣教人心臟狂跳的甜言蜜語,他也說得這麼順溜。  

  「我相信你會。劭柔,允騰絕對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以後不管遇上任何風雨,希望你都能在他身旁陪他,讓他一直都能這樣開朗。」  

  對上慈祥的老眼,她看見一個老人最真的關懷與祝福,心中一動,她忘記假新娘的身份,也不想追究夏允騰演得過火的問題,情真意切的承諾──  

  「會的,我會一直陪在他身邊。」  

  ***

  一個小時後,夏允騰帶著宣劭柔提前離開靳家,回他父母那兒,今晚他們還要連夜趕回花蓮,時間不宜拖得太晚。  

  「爸、媽,大哥回來了。」和兩人一同回來的夏玄之,一下自己的座車便跑往敞開的別墅叫嚷,暫時將他大哥是否愛上宣劭柔的問題擱下,因為他知道媽很想見大哥。  

  與他並排停車的夏允騰沒管他的大呼小叫,慢條斯理的牽宣劭柔下車。「冷嗎?你的手有點冰。」  

  「不冷,只是……」很不安。一路上她心中那股將有事發生的預感,愈來愈濃烈,假使向他說這奇怪的第六感,會不會影響他的心情?  

  「傻瓜,你已經從靳家全身而退,現在不過陪我回家坐坐,這樣你也緊張,放輕鬆,我們跟媽聊聊就回花蓮。」夏允騰笑著安撫,心情從聽見她向靳老承諾會一直陪在他身邊起便極好,連即將面對父親也沒那麼在意了。  

  說得的也是,他只是回家小坐,應該沒事。她暗自傲個深呼吸,硬壓下胸中的忐忑,隨他進屋。  

  「允騰、劭柔,你們回來啦。」阮耘秀溫和的喊聲拋向兩人。  

  「媽。」  

  「伯母。」她跟著輕喊,瞧見她親切和藹的笑容,緊繃的心情緩和了些。  

  夏謀遠帶著威嚴的聲音由廳中央響起,「你們今天就在家裡住下,明天我會叫司機送宣劭柔回去,至於允騰,你就回公司坐鎮。」  

  宜劭柔倒抽口冷氣的怔望端坐沙發中的夏父。允騰才回來,他竟就命令允騰明天回公司。  

  「爸,大哥都還沒坐下,你怎麼就提要他銷假的問題。」夏玄之先他母親發出嚷嚷。大哥剛踏進家門,爸就投擲引爆彈,無疑是存心跟大哥開戰。  

  「我做事從來不拖泥帶水。」做事就要速戰速決。  

  「這就是你和媽希望我回家坐坐的真正目的?」夏允騰嘴角斜撇出一抹嘲諷。他的猜測沒錯,爸要他回來果然另有盤算。  

  「媽是真的想看看你,希望你回來聊聊。」阮耘秀急切澄清,稍早她曾提醒丈夫,要他別跟大兒子提不該提的事,怎料他一開口就是禁忌話題。  

  「我明白,但是爸不是,他想的只有如何算計。」  

  「住口!」夏謀遠站起來斥謔,「我不過要你這個副總裁回公司復職,你竟敢指責我工於心計。」  

  「難道不是?你若尊重我們的協議、尊重我的讓步,就不該又打我剩餘假期的主意,甚至在我一進門就急著揭露你的不軌心思,那令我覺得我這個兒子在你眼裡什麼都不是!」他無懼的上前回駁,胸中盤繞悲哀。父親到底有沒有把他當兒子看待?  

  宣劭柔急得心裡一團亂。她的預感竟然成真,這對父子的衝突一觸即發,她該如何辦才好?  

  「荒謬,我讓你坐到副總裁的位子,你居然說你在我眼裡什麼都不是?」  

  「我從來就不希罕這個位子,你儘管收回,我求之不得。」  

  「允騰,冷靜點。」她輕按他的手背安撫他,看向夏謀遠試圖緩頰的說:「伯父,夏氏集團有您的帶領,就算允騰不在公司也能如常運作,您既然允諾他三個月的假,就該答應到底,這樣也能皆大歡喜。」  

  「我夏謀遠的決定用不著任何人干涉,你只是我委託來當允騰的後備新娘,沒資格在我面前插嘴!」  

  俏臉一僵,她心繫的卻是夏允騰的怒氣,暗暗拉住他,要他忍住別回嘴。  

  「劭柔是一番好意,你怎麼這樣說。」阮耘秀看不過去的為她說話。  

  怎奈夏謀遠執意引爆燃點。「她的確是一枝獨秀後備情人坊的派遣人員,有什麼資格糾正我。」  

  「她就是有!要不是她的出現,被迫和我完成你強行指定的聯姻,你以為你能保有面子到今天?」夏允騰終究爆出他的不滿。劭柔是無辜的。爸何必一而再的說話傷她。  

  夏玄之在旁邊點頭附和。宣劭柔確實保住了爸的面子,爸反過來過河拆橋,實在有失厚道。  

  「算了,是我不該開口,你別跟你爸吵。」眼見自己成為爭吵的源頭,宣劭柔內疚的輕扯夏允騰的衣袖,要他壓下火氣,不希望氣氛因她弄得更僵。  

  「你沒有錯,沒必要承受他的怒火。」他自然的拂撫她的鬢髮。  

  這親匿的舉動令夏謀遠的利眸倏然一瞇,冷凝警告,「你最好適可而止。」  

  「什麼意思?」  

  「你沒有任性的餘地!籐原家已經積極尋找你正牌妻子的下落,再不久就會帶她回台灣和你團聚。」他的聯姻對象是籐原亞奈,不提醒這小子,他當真入戲得以為宣劭柔是他的新娘不成。  

  宣劭柔的心一陣緊窒。他的未婚妻會回來和他相聚?!  

  夏玄之頭皮發麻的望向他母親,以眼神暗示她將父親拉回房去。籐原岡治在找女兒這件事爸竟拿來爆料,不趕緊請他離開,大哥不知要如何大發雷霆和他爭嚷下去。  

  可惜阮耘秀慢了一步,夏允騰盛怒大吼──  

  「別想再擺弄我的婚姻!我的妻子從一開始就不會是籐原亞奈,你可以再和籐原岡治聯手逼我沒關係,我能破壞一次,就有辦法破壞第二次。」  

  「什麼破壞?你給我說清楚。」夏謀遠凌厲的追問。  

  其他三人亦將目光鎖在他身上,不明白他怎會說出破壞兩字。  

  他直視父親,「你以為籐原亞奈為何會逃婚?那全是因為我派人查她電話打電話告訴她,這輩子我最討厭聯姻,我不會愛她也不會碰她,如果她無所謂,就儘管嫁進夏家。」  

  「你這個孽子!」不等眾人消化他揭露的驚人消息,夏謀遠鐵青著臉怒罵,舉手摑向他。  

  「啪!」響亮的巴掌聲在廳裡刺耳響起。  

  「劭柔!」夏允騰驚喊的拉過挺身替他挨耳光的佳人。  

  阮耘秀和夏玄之則心驚的架開夏謀遠,事情發生得太快,他們才聽完允騰令人震愕的敘述,就聽見他爸的怒謔並揚手要打他,兩人來不及驚呼,已見宣劭柔為他挨下耳光。  

  「怎麼這麼傻,突然衝出來,疼嗎?」輕撫她左臉上醒目的紅痕,夏允騰直覺心疼,她不該跑到他身前,而他該死的居然沒保護好她。  

  「沒、沒關係,不疼。」她強忍耳際的嗡嗡聲與臉上的麻辣朝他搖頭,見他父親要打他,她很本能就替他擋下,沒想到他父親下手這麼重。  

  「有話好好講,何必動手,你看打到劭柔了吧。」阮耘秀低斥丈夫,和小兒子仍一人一邊抓著他,就怕他又衝上前掌摑允騰。  

  「這孽子講的話你也聽到了,他暗中威脅籐原亞奈,存心破壞這場聯姻,我當然要教訓他,是宣劭柔不自量力插手我管教兒子,自討苦吃,與我何干。」  

  他記得上次在飯店她也曾阻止他跟允騰的衝突,這個女孩向天借膽,竟敢違抗他。  

  「這事和劭柔無關,你別又將矛頭指向她。」夏允騰將心上人攬至身後,杜絕她再為他挨耳光的可能。  

  她直撫著麻疼的左臉自責,她好像使兩人的爭執更嚴重了,怎麼辦?  

  「那我就將矛頭對準你。我為你安排再適合不過的婚事,你竟然大逆不道的給我玩花樣,威脅對方!」  

  「你所謂的再適合不過全是你自己的想法,你不過想藉與籐原家的聯姻,壯大夏氏集團的商業版圖,滿足你個人的權力慾望和野心!」  

  「你說什麼?!」心思被道中,夏謀遠惱羞成怒,就又要上前教訓他。  

  夏玄之費力的拉住父親。  

  「別再說了允騰。」宣劭柔雙手碰他背部輕勸。他父親已經暴跳如雷,兩人再對峙下去,恐怕會撕破臉。  

  「是他逼我的,今天是把一切全說開的時候了。」  

  「說開?謀遠,難道你瞞著允騰又對他做了什麼事?」阮耘秀擔心的問。  

  「笑話,我要對兒子做任何裁決還需要隱瞞嗎?」  

  「對,你不需要隱瞞,那麼你狠心拋棄舊情人,貪圖利益與富家千金聯姻,又將與舊情人所生的兒子當成是富家千金生的這件事,為何從來都不敢說!」  

  宣劭柔的心無由得一震,並非因為他又出口驚人的消息,而是她始終貼著他的雙手,明顯感到他的顫抖。  

  「大哥,你氣瘋了嗎?這種事別亂說。」夏玄之頻頻向他使眼色。他想被爸打斷腿嗎?竟敢指控爸這麼惡劣的罪狀。  

  他沒發現的是,他父母早已雙雙變了臉色。  

  「允騰,你──」阮耘秀顫聲張口,無奈卻問不出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微整神色,夏謀遠強硬否認他質問的事。  

  像要凝聚勇氣,夏允騰向後牽握住身後人兒的小手,深吸口氣後道──  

  「要我幫你回溯記憶?沒問題。二十幾年前你和你的舊情人原本是一對,可是你一心想擁有名利地位,遇到能讓你聲望更加如日中天的聯姻機會,你毅然拋棄她,娶了聯姻的對象。  

  「後來你的妻子懷孕不慎小產,你得知舊情人也懷了你的孩子,暗中派人和她講定條件,生下孩子歸你和妻子所有,她則到其他國家展開新生活。我就是那個孩子,沒錯吧,媽?」  

  廳裡霎時陷入一片窒人的沉靜。  

  宣劭柔緊緊反握住他的手,一手搗住嘴巴。原來他不是阮耘秀所生,從一出生就被迫離開親生母親的懷抱。  

  天,怎麼會這樣!  

  「媽,大哥是開玩笑的吧!他怎麼可能不是你生的。」驚愕過後,夏玄之首先發難。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阮耘秀一逕看著夏允騰問。  

  他眼裡閃過一道黯然。「我讀國中時,有天夜裡爸和媽不知為了什麼事發生爭吵,我剛好經過房門口,聽見你們提到我的身世。」  

  他就是那時候知道她並非他的親生母親,難怪他從國中起就跟她疏遠。  

  他轉頭望向難得沉默的父親,「現在你還敢說不曉得我在說什麼?」  

  「就算你知道一切,依然是我夏謀遠的兒子。人往高處爬,我選擇對我最有幫助的妻子人選沒什麼不對,難道你想撻伐我?」他做的事還輪不到兒子來批評。  

  「我就是痛恨你的無情,自己為利益聯姻,竟又想主宰我的婚事,我才會威脅籐原亞奈。這場婚事失敗原本就是我期盼的結果,誰知你執意要我完成那場婚禮,若非不想你把怒氣全出在媽身上,怪罪她不會教兒子,那場婚禮我早甩頭就走。」  

  「這件聯姻你沒有反對的權利,我不會允許。」  

  「既然我已經反對,就會反抗到底,你再逼我,別怪我把籐原家千金逃婚一事公諸於世。」  

  「你敢!」  

  「走著瞧。劭柔,我們走。」他轉身攬著宣劭柔就欲離開。  

  「允騰……」阮耘秀想留下他,卻不知如何開口。  

  他回身放緩聲音道:「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將事情說開,更沒有怪你的意思,你是個好母親。我跟劭柔先離開了。」再朝她點個頭,他摟著懷裡人兒跨出屋外。  

  「站住!你這個不孝子給我回來!」夏謀遠氣急敗壞的朝屋外吼。  

  夏玄之扶住眼眶泛紅的母親,任由大哥帶著宣劭柔坐進轎車,揚長離去。這個時候,他們大家都需要靜一靜。  

  望著轉眼間消失的黑色轎車,夏謀遠震怒的眸中閃現出一抹不罷休的犀利。  

第八章

  夏允騰並未載宣劭柔回花蓮,而是直接將她載回他台北的住處。她沒說什麼,明白剛與父親衝突過的他,心情仍起伏不定。  

  她端了杯茶進他房裡,就見他靜默的垂首坐在床沿,像怕驚擾他似的,腳步極輕的走向他。  

  「我在你廚房找到菩提百里香,泡了些,你喝一點。」站到他面前,她輕柔的將花茶遞給他。菩提百里香有鎮定心神的功用,她想他謔一些會比較好。  

  無語的接過花茶,他順從的喝下好幾口,再將杯子遞還她。  

  把杯子擱至書桌上,她拉過椅子在他面前坐下,「要不要我講笑話給你聽?」  

  夏允騰一怔,抬起頭望她,「你會講笑話?」  

  「呃……」她絞盡腦汁用力想,「老林家的電話響起,他去接聽,一個小孩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問:『你的電話號碼是不是6805437?』老林回答不是,小孩隨即反問:『那你為什麼拿起話筒?』」  

  他沒反應的看著她。  

  「不好笑哦?這是我想得到的唯一一個笑話。」她困窘的咬唇。  

  他因她單純的傻氣微微彎起唇角。「很可愛的笑話,我喜歡。」  

  有人形容笑話可愛的嗎?「謝謝你的捧場,我知道我不適合講笑話了。」她洩氣的垮下肩膀。  

  他被她比笑話可愛的反應惹出低低的笑聲。  

  她微訝的瞅著他,小心翼翼的問:「你的心情好點了嗎?」  

  「我沒事,別擔心。」  

  「對不起,如果我沒跟你回家,也許你和伯父不會起衝突,你也就不用……把心底的秘密說開。」  

  「說什麼傻話,這不關你的事,我害你替我擋我爸一巴掌,該道歉的是我。」他憐惜的輕撫她左右頰,白皙臉上的紅痕已褪,但想起她為他挨耳光,他的心就一陣緊揪。  

  螓首輕搖,她慶幸不是他挨他爸耳光,否則現在的局面可能更糟。  

  「至於秘密,說開了也好,這件事已經壓在我心裡許多年。」  

  「不好受吧?」她輕抓住他的手放在膝上握著,是心疼,也給他釋放壓抑的力量。這些年,苦了他。  

  夏允騰老實點頭。「從小在我爸嚴格的教導下,本就養成我不會向我媽撒嬌的個性,知道我並非她親生的以後,我對她的心情更矛盾,我一樣敬愛她,卻無法像玄之那樣自然的摟著她,跟她談心,我猜我媽也早發現我的彆扭,這些年來為難她了。」  

  「為何你能將這件事放在心底這麼久?」國中正是叛逆反骨的年紀,他如何壓下心中所有的不平?  

  「我從以前就是個會遷怒的人,當年我若跟他吵,只怕他和我媽會決裂,我只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選擇變相的折磨自己,無論我爸要我達成何種目標,我一定完成。」  

  結果反而助長父親的專制獨裁,到現在仍把他當成擴大他夏氏版圖的棋子,一心想擺弄他。他那時的迴避隱忍,是不是錯了?  

  「你好傻。」她忍不住心疼的站起來抱住他。那樣委屈的折磨自己,十三、四歲的他怎麼受得了。  

  「現在想想,是不怎麼聰明。」他心情悸動的回摟住她。當年他該叛逆墮落,或許好過痛苦的自我壓抑。  

  「你的親生母親呢?你見過她嗎?」撫著他濃密黑髮,她問得極輕極柔,感受到環在她腰上的雙手微微收束。  

  「聽說她在國外有了歸宿,也沒再和爸聯絡,既然如此,我也沒必要找她,平添她生活的變數,當初她會生下我,也許也很無奈……」  

  「不,我想你親生母親一定很欣慰懷有你,無奈情勢不由人,她只好將你交給你爸和伯母,讓你擁有一個正常的家庭,她心裡仍是愛你的。」  

  「是嗎?」  

  「我相信是!就像你不願破壞她的家庭,她一定也是基於相同的理由,不想為你惹來麻煩,所以始終沒出現。」小手不捨的在他背上拍拂,「允騰,千萬別怨她,你們母子兩人既已注定相隔一方,就當作彼此都在心裡遙祝對方好不好?」  

  俊顏輕貼她柔馥胸前,他窩心的揚起嘴角。這個小女人就是這麼替人著想,教他如何不愛。  

  「那麼我也不行怨懟她生下我嘍?」他開玩笑的問。  

  她微扳開他,認真的望著他,「千萬別這樣想!縱使你過得再壓抑,生活上依舊有許多寶貴的經驗與感受不是嗎?至少你有伯母這個好媽媽,也還有個弟弟,而且──」  

  「嗯?」  

  「我很感謝你母親生下你,才讓我有機會遇見你。」為了打消他灰暗的想法,她豁出去的說,唯獨仍沒勇氣坦白心底的愛意。  

  夏允騰溫柔凝視著她。「謝謝你,劭柔。」  

  呢喃方落,他輕勾過她的頸子,柔情眷戀的吻住她。他也很感謝母親生下他,讓他有幸遇見這個溫暖的可人兒,並且深深的愛上她。  

  沒有推拒,她情難自禁的環住他,溫馴的回應他,感受他迷魅醉人的氣息熾烈深入的席捲她,魔魅的大掌亦不安分的在她身上點燃令人虛軟無力的曖昧熱度。  

  當她腰際傳來一陣教人酥麻的戰慄,她嬌弱的嚶嚀出聲,感覺背部躺上一床柔軟。  

  「你不阻止我,接下來會很危險。」他在她柔潤耳垂上舔咬低語,偉岸的身軀就壓覆在她身上。  

  宣劭柔羞紅嬌顏,從他墨黑的眼瞳中看見他赤裸燙人的慾望。  

  「你不逃?」他強忍著緊繃的渴望,理智的給她抽身的機會。  

  「我……」她沒想要逃,心甘情願成為他的,可這難為情的心思,要她如何表白?羞赧無措之間,低喚就這麼出口,「允騰……」  

  胸中情潮蕩漾,他深情淺笑的俯近她,「在我吻遍你全身之前,你仍然有機會逃開。」  

  細碎的吻隨著他的尾音纏綿的撒落在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流連的在她柔皙頸項挲吮,再滑向她弧度優美的鎖骨……  

  「老天,你好美!」當他的唇舌放肆的烙印上她胸前迷人的渾圓,心中的渴望更加沸騰,帶火的大手伴隨火熱的唇舌,恣意又愛憐的膜拜她姣好的胴體。  

  「嗯……」她在他身下嬌喘連連,臉紅心悸的承受他親密的撫觸。  

  激情逐漸加溫,兩人粗細相和的喘息攪熱房裡所有的空氣。直到他褪盡她身上的水藍色禮服,熾熱的情火一發不可收拾,再也停不下來……  

  ***

  從混沌的睡意中甦醒,宣劭柔在一室的柔亮中看見異於她房間的佈置,想起自己身處的地方,記起昨夜的一切,頰上立即映滿羞紅。  

  天啊,她竟然和夏允騰發生關係!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到現在她彷彿還能感受到他在她身上製造的激情魔力。  

  她是心甘情願將自己交給他,可他為何佔有她?  

  是同樣對她有情,或是一時的意亂情迷?  

  輕按著絲被坐起來,她沒看見那道俊頎身影,羞澀減少一咪咪,隨手拿過他擱在椅背的襯衫穿上,下床想到盥洗室梳洗,他房中的浴室門在此時應聲而開。  

  心跳快半拍,她瞧見昨夜與她纏綿的男人穿著白色浴袍,慵懶又瀟灑的走出來,她羞得無以復加,卻又像受催眠般無法移開與他糾纏的視線。  

  「醒啦。」夏允騰柔笑的走向她,一把將她攬入懷裡。  

  「我──」糟糕,她的心跳像在打鼓,連話都不知要如何說了。  

  「聽好嘍,除了我的衣服以外,你不能穿其他男人的衣服。」輕拂芙蓉麗顏,他語帶霸道的叮嚀。穿著他的襯衫露出修長美腿的她,要命得性感,這份誘惑人的美麗,只能專屬他一人。  

  「什麼啊,我也只穿過你的衣服而已。」想起身上只著一件襯衫,且長度只及她的大腿,她窘促的輕揪衣襟。  

  他淺笑的摟緊她。「我喜歡這份榮幸。還有,以後不許你聽其他男人談心事,那樣你會很危險。」  

  昨夜當他佔有她的那一刻,才赫然發現她仍是完美無瑕的處子,心中的驚喜與滿足到此刻仍難以言喻。她太美、太溫暖,男人對她傾吐心事,極可能含帶不軌心思,他得事先為她預防險況,因為,她是他的!  

  「我才不會隨便聽男人談心事呢。」她紅著臉小聲輕啐。昨夜若不是他,她又怎會允許「危險」發生。  

  只是他的不許,是有一點對她動心的意思嗎?  

  「昨晚我沒弄疼你吧?」得到滿意的答案,他親匿的以鼻尖輕挲她的鼻子,提問另一道問題。昨夜他迫不及待的與她合而為一,更熱情的纏愛她好幾回,不知有無粗魯的弄傷她。  

  「你別問這麼令人害臊的問題啦!」她連耳朵都紅透的埋首他胸前討饒。要她怎麼說得出昨夜他帶給她極美好的感受,除了由女孩蛻變成女人那一剎那的疼痛不適外,她絲毫沒有不舒服的感覺。  

  夏允騰愛憐的輕笑出聲。她害臊得好可愛!  

  「別笑,人家想洗澡啦。」這回她糗得無措的跺腳。  

  「好,讓你洗澡。」他攔腰抱她進浴室,將她輕放落地。「等你洗好我們就回花蓮。」  

  對喔,昨天他們就應該離開台北的。「等等,允騰。」她輕拉住轉身欲走的他。  

  「想邀我一起洗鴛鴦澡?」  

  「才、才不是!人家想請你幫我拿衣服,我昨天穿來的衣服在客房裡。」昨天她在客房換禮服,換下的針織衫與長褲就放在那兒,這個大色狼想到哪裡去。  

  「瞭解,鴛鴦澡我們下次再洗,我去幫你拿衣服。」他猝不及防的給她一個火熱的深吻,在險些擦槍走火的再次佔有她之前,粗喘的離開浴室。  

  覷著被帶上的門,宣劭柔嬌喘的揪著被撩起的衣擺,臉上熱得可以煎蛋了。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危險啊!  

  那句下次他們再洗鴛鴦澡,又是否代表他也喜歡她?  

  無奈今天實在非弄清他心意的好時機,依他先前的危險表現,她一問,他也許會將她困在他身下一整天,要她自己感受他的答案。  

  就這樣,等她心兒怦跳的沐完浴,什麼都沒問的隨他回花蓮。沒料到當夏允騰載她回她的住處時,意外的看見她父母。  

  「爸、媽,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她急忙走向兩人。  

  宣長毅與楊芳錦的目光雙雙投向隨她走來的軒昂身影,眼中閃過驚詫光芒,臉上淨是凝重神情。  

  「伯父、伯母,你們好。」他禮貌的跟兩人打招呼。  

  「你就是夏允騰?」  

  「爸怎麼知道他是誰?」宣劭柔訝問。她正苦惱要如何介紹他,未料爸一開口就說出他的名字。  

  「先開門,我們進屋裡再說。」她母親在一旁提點。  

  隱約察覺出父母的神色有異,她二話不說拿鑰匙開門,請他們進屋。  

  「劭柔,你坐下,我和你媽有重要事問你。」她想去泡茶,她父親卻喊住她。  

  「發生什麼事?爸媽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和夏允騰落坐在父母對面,她疑惑的問。  

  夏允騰亦敏銳的嗅出煙硝味,她父母似乎在生劭柔的氣。  

  「是誰准你去當什麼亂七八糟的後備新娘,在大庭廣眾下和人舉行婚禮?我跟你媽有教你這樣丟人現眼嗎?!」  

  她愕然的看著父母,「你們怎麼知道這件事?」  

  楊芳錦的眼裡也透著不諒解。「你以為這事能瞞多久?你一向乖巧,我們也一直當你在忙咖啡館的生意,哪曉得你會跑去做這種荒唐事,你這孩子是怎麼了?」  

  「劭柔是因為幫她學妹的忙,陰錯陽差的成為我的後備新娘,她是無辜的,伯父伯母別怪她。」夏允騰連忙為佳人說話,不願她被父母誤解。  

  「你的婚禮出了什麼狀況,我們不想研究也沒資格探究,但我宣長毅的女兒怎麼樣都不該做出當別人的假新娘這種傷風敗俗的事。」  

  「爸,事情沒這麼嚴重……」  

  「跟人胡亂舉行婚禮不嚴重,難道你想麻雀變鳳凰才算嚴重!」  

  她愣住,「我想麻雀變鳳凰?」  

  「你若沒這個意思,人家的父親何必打電話來告狀,要我和你媽看好你,讓你離他的兒子遠一點!」宣長毅的心痛大過氣憤,今早接到夏謀遠的電話,因對方道出的事實感到無地自容是一回事,他和妻子痛心的是他們一向捧在手心裡疼愛的女兒,怎會做出令人家父親來電奚落的糊塗事。  

  聞言,宣劭柔背脊發寒。夏謀遠竟向她爸媽狀告她貪圖夏家的財富,巴著允騰想麻雀變鳳凰!  

  「我爸真打電話這麼說?」夏允騰冷凝著臉,不敢置信的問。  

  「如果夏謀遠是你的父親,劭柔她爸早上的確接到他的電話。」  

  該死,爸怎能這樣做!爸肯定是請徵信社查出宣家的電話。「伯父伯母誤會劭柔了,昨天我和我爸發生爭吵,沒想到他將氣出在劭柔身上,胡亂向你們告狀。」  

  「要真是誤會,昨天她陪你參加完宴會就該回來,不該跑到你家去管你的家務事,讓你爸調侃我們教出一位敢插手管他教兒子的大膽女兒。」  

  「我只是阻止他情緒失控的出手教訓允騰。」  

  「你以什麼身份阻止人家?可笑的後備新娘嗎?」  

  「伯父別這麼說劭柔,她個性溫和良善,難道你這個做父親的不瞭解?」夏允騰無法不替她說話,她會遭受父母責難全是因為他。  

  宣長毅無語沉吟。女兒連看見受傷的貓狗都會抱回家為它們擦藥,眼見有人爆發肢體衝突,又如何能坐視不管。  

  「就算這點我們能諒解,但是劭柔,你能否認昨晚不是和他在一起?」楊芳錦接話逼問。夏謀遠冷嘲熱諷的說劭柔昨晚肯定和他兒子在一起,那正是她妄想麻雀變鳳凰的證明。她和老伴在女兒住處前等了許久才看見兩人一同回來,這豈非印證夏謀遠所說的?  

  宣劭柔無法否認,她昨晚確實是和允騰在一起。  

  事情到這個地步,夏允騰知道是他坦白對她動心的時候了──  

  「這事要怪我,是我要劭柔在台北留一晚的,伯父伯母放心,我……」他話還未講完就被打斷。  

  「爸媽的擔心是多餘,我……根本不喜歡他。」  

  兩人一怔,狐疑的對望。女兒是說她不喜歡夏允騰?  

  「你說什麼?!」夏允騰震驚的望向她,胸中如挨了悶棍般緊窒。  

  「我並不喜歡你,你沒必要為了幫我,衝動的說出任何維護我的話。」雙手掐握得指甲深陷掌心,才能逼自己鎮定的迎望他。  

  原諒她撒謊說不愛他,她不想爸媽將矛頭轉向他,更怕他說出會為昨天的一x情負責的話,那會令她難堪,畢竟昨夜她的獻身完全出於自願,沒想過要他負責。  

  胸中的緊窒轉為撕裂的疼痛,夏允騰緊抿雙唇瞅著她。  

  她不喜歡他?那麼昨夜她在他身下的所有嬌媚與柔順算什麼?她將寶貴的純真交給他又算什麼?同情他的身世,憐憫他的不快樂,所以善良的她不惜以自己的清白安慰他?  

  心緒揪絞奔騰間,腦中忽然閃過她幫玄之勸他以網路處理夏氏集團的事、玄之曾在電話中興奮喊她的名字,以及在靳家庭院,她跌入玄之懷裡,玄之小心翼翼扶攬她的片段,原來……  

  「原來你喜歡的是玄之。」他自嘲的勾起嘴角,她中意的壓根不是他,他竟多情的以為她對他也有意。  

  「你扯到哪裡去,我哪有喜歡你弟。」  

  「不好意思,昨夜真是委屈你了。」她心驚的辯白聽在心裡受傷的他耳裡,猶如欲蓋彌彰的掩飾,他冷冷的回道,憤然起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等一下,允騰!」宣劭柔心急的想澄清她沒有喜歡夏玄之,怎知他寒著俊臉上車,車子隨即像出弦的箭一樣急馳而去。  

  老天,他誤會了!她和夏玄之根本沒什麼,昨天更沒委屈自己用身體安慰他,她不是那麼隨便的女孩呀!天哪,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喜歡上夏允騰的弟弟,結果不是一樣?你給我清醒點,夏家那種富豪人家不是你該攀附的。」宣長毅的聲音由她身後傳來。  

  心裡已經夠亂的她斂著俏臉回過身。「為什麼夏謀遠一說,爸媽就認定我是會攀附權貴的人?你們不分青紅皂白的污蠛我,跟允騰那個只會剝奪他自由、將他當成達成他聲望威名的棋子的差勁父親,有何不同?」  

  宣長毅和楊芳錦愣在原地。「你說我們差勁?」  

  「我現在不想跟爸媽做任何爭辯,等你們相信我沒做令你們丟臉的事,我們再談。假使爸媽選擇相信夏謀遠,執意把女兒想成那樣不堪,我無話可說。」  

  聲明完,她黯然的再望屋外一眼,惆悵的進房,心裡頭想的,全是拂袖離去的夏允騰。剛才他看也不看她一眼,他討厭她了嗎?  

  客廳裡,宣長毅和妻子面面相覷。女兒好像是頭一回板著臉跟他們說話。照她的話聽來,夏謀遠這個人的性格似乎有些問題,器宇非凡的夏允騰背後彷彿也有著其他故事。  

  「老伴,我們一面倒的找女兒興師問罪,是不是太衝動了點?」  

  宣長毅沒反駁,仔細想想,夏謀遠在電話中的口氣驕傲強勢得令人不舒服,看來他們誤會女兒的可能性偏高。「我們先回去,讓彼此冷靜冷靜,再找女兒瞭解她和夏允騰之間的情形。」  

  ***

  晴朗山邊忽罩上成片烏雲,似有山雨欲來之勢。  

  夏允騰駕著車在馬路上奔馳,想藉高速飆馳將滿溢胸中的揪絞難受甩掉,怎奈無論如何也甩不開那份沉痛。  

  好諷刺,他深深愛上的小女人戀上的竟是他弟弟,這敢他情何以堪?  

  昨夜和今早的濃情蜜意歷歷在目,為何轉眼間便成虛幻?她明明對他那樣甜美、那樣溫柔,怎能說不喜歡他?  

  「劭柔,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怎麼可以!」  

  啞聲嘶喊著,他加速往前疾馳,腦裡揮之不去的全是她的娉婷倩影。她是他的,她的一顰一笑都該屬於他,為何他卻將失去她……  

  突地,他神傷黯然的眸裡闖入橫阻馬路中央的砂石車,他一驚,反射性的打轉方向盤,車子失速往一旁衝去,直到撞上路旁的粗樹幹,整輛車才停住。  

  「喂,你沒事吧?」一道陌生的詢問由微敞的窗戶傳入他耳裡。  

  由趴著的方向盤抬起頭,夏允騰望見窗外站著一位中年男子。  

  「哎呀!你的頭流血了,我送你上醫院。」中年男子好心的表示相助之意,他騎車路過,撞見他要閃砂石車出車禍,熱心的上前查問狀況。  

  原來他的頭流血了,難怪有點刺疼暈眩。但他無所謂的往後靠向椅背,「謝謝,我不要緊。」  

  「我看你還是趕快去看醫生,免得家人擔心。」  

  擔心?他輕撇嘴角闔起眼,心頭滑過濃濃苦澀,那個會傻傻擔心他的可人兒,從今天起會擔憂的對象已經不是他……  

  「少年ㄟ,你有聽到我說話嗎?不然我幫你叫救護車,或者你要我通知你爸媽來?」好心的路人著急的敲他的窗戶。  

  低迷的神思一震,夏允騰霍然張開眼。對了,爸,他還有重要的事得找他理論,不能在這裡倒下。  

  「先生,能麻煩你開我的車送我到醫院去嗎?」忍著左額傳來的陣陣刺痛,他打起精神對中年男子這麼請求。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5-24 23:23:06

第九章

  深夜,夏家別墅響起一聲嚇人的推門聲。  

  下樓倒開水的夏玄之差點教這駭人的聲音打翻玻璃瓶,他抓支掃把走往客廳,準備對付膽敢夜闖他們家的宵小──  

  「大哥!怎麼是你?」他在燈火乍亮中瞧清楚人影,訝然驚呼。  

  「我要找爸,你去叫他。」夏允騰冷著臉說。  

  「你不是已經回花連,為什麼這麼晚回來找爸?等一下,你額上的紗布是怎麼回事?」放下掃把,他快步走向額頭覆著紗布的大哥。  

  「少囉唆,我要你去叫爸,聽到沒有!」夏允騰退後一步低謔,見到玄之便椎心的想起劭柔喜歡他,他若再靠近,他無法保證不會失控的朝他揮拳。  

  夏玄之愣然的停住腳步。奇怪的感覺到大哥對他有份莫名的敵意。  

  「是誰這麼晚來家裡吵吵鬧鬧?」夏謀遠微快的聲音飄入客廳,他與妻子正要就寢便聽見外面傳來嘈雜聲,遂和妻子出來查看。  

  「是大哥,他說有事找爸。」  

  「允騰!你的額頭怎麼了?」阮耘秀本想問他怎會突然回來,不意驚見他頭上有傷。  

  「沒什麼,不小心撞到。」輕描淡寫的帶過額上逢了四針的傷,他將目光調向他父親,沉聲質問:「你到底要把事情鬧到何種程度才高興?」  

  「謀遠,你又對允騰做了什麼?」  

  「豈有此理,深夜跑回家亂的人是他,不是我。」  

  「你打電話到宣家,向劭柔的父母告狀,說她巴著我想麻雀變鳳凰,要他們警告她離我遠一點!」  

  夏玄之驚訝抽氣。他都還沒找媽討論大哥若愛上宣劭柔,該如何過爸那關的棘手問題,爸竟已向宣家下馬威。  

  莫非爸已經確定大哥愛上宣劭柔?  

  「那丫頭不曉得對你施展什麼狐媚之術,讓你不惜維護她跟我大聲嚷嚷,我當然要叫她父母看好她,免得她以為釣上金龜婿,死纏著你不放。」昨天看見允騰對宣劭柔的那股保護勁,他已瞧出允騰對她的在乎,與其花費氣力叫他對那丫頭放手,不如由宣家那頭下手比較快。  

  「別污蠛劭柔!我會跟你起衝突是你做得太過分,你的委託費她半毛都沒拿,全都給一枝獨秀的負責人,這樣你還想誣賴她想麻雀變鳳凰?」  

  眉梢微挑,夏謀遠很訝異宣劭柔沒收絲毫委託費,然而他自有解讀。「她這招叫放長線釣大魚,先贏得你的好感,等到你上勾,她自然能撈到更多好處。」  

  「別這麼詆毀劭柔,那孩子澄澈靈秀的氣質你很清楚,不是嗎?」阮耘秀也為宣劭柔說話,丈夫閱人無數,怎可能看不出她是個好女孩。  

  「就是說,那樣清新純雅的女孩,只有爸把人家曲解成滿腹心機的壞女人。」夏玄之也低聲咕噥。宣劭柔若真是拜金膚淺的女孩,哪有可能獲得大哥的維護。  

  聽見他對劭柔毫未掩飾的好感,夏允騰雙拳暗握,胸中萬般苦澀。  

  「這就是她厲害的地方,輕易就讓你們全都向著她。」  

  父親的強辯直令夏允騰反感。「為何你從來不反省自己的所做所為,只會一味的責怪別人?」  

  「別人只有聽從我的份,我沒必要反省。只要她離我兒子遠一點,我就相信她對夏家沒有企圖。」  

  「就算她看上你兒子也是他的榮幸,你懂不懂?」心頭的苦澀再添數層,只因那個被看上的兒子,不是他。  

  「如此荒唐的事我壓根不必懂,我夏某人的兒子有夏氏集團做後盾,夏家的聲望當靠山,唯有身家門第能入我眼的對象,才有資格當我的媳婦。」  

  夏允騰頓覺頭疼的揉按額際。  

  「大哥,你沒事吧?」夏玄之關心的問。大哥的臉色看起來不大好。  

  沒作回答,他望向父親。  

  「你知道嗎?當你的兒子好累。」一種心力交瘁的疲累。「你從來不知道我想要什麼,只知道逼我達成你的目標,你要的商場威名和聲望,這些年我已經幫你打得夠響亮了,我累了,不想再當你的棋子!從今天開始,你的任何命令再也和我無關,你要不要我這個兒子,我也無所謂了。」  

  阮耘秀震愕不已。他這麼說,豈非表示要與夏家斷絕關係!  

  夏玄之同樣驚愕。大哥真的想跟爸脫離父子關係?  

  唯有夏謀遠極力壓住心底的震驚,依然故我的展現他的強勢,「我說過你沒有任性的權利,本來我打算明天再宣佈我傍晚接到的消息,看來現在就得說出來,讓你看清眼前的情勢有多麼由不得你無所謂。」  

  「爸指的是什麼事?」夏玄之關心的問。啥事這麼神秘。  

  「籐原家已經有籐原亞奈的消息,她懷了你大哥的孩子,很快會回來當他的妻子。」  

  「籐原亞奈懷了大哥的孩子?!」他叫嚷出母親的錯愕。  

  一串突兀的大笑聲凌空響起。  

  「允騰。」阮耘秀低喊。第一次看見他笑,可他的笑聲聽來嘲諷又心酸,令人擔心。  

  「你笑什麼?」夏謀遠不悅低斥。  

  止住大笑,他眼神冷厲的迎望他。「為了逼我奉行你的聯姻計畫,你連這麼可笑的借口都能掰出來,我不該笑嗎?」  

  「這是事實,哪裡可笑。」  

  「我連籐原亞奈的面都沒見過,居然能令她懷孕,簡直可笑至極。」  

  「你不用狡辯,籐原岡治說他女兒這段期間原來都在台灣,你秘密和她往來,明顯想反擺我一道,要不是她懷孕告訴她父親,只怕我還被你蒙在鼓裡。」  

  「你要如何編派荒唐的理由隨你高興,我說過從今天起,你的命令再也與我無關,以後沒重要事我不會回來。你若想自取其辱,就再找宣家的麻煩沒關係。」  

  毫不妥協的表態完,他朝阮耘秀道聲,「媽,抱歉,我先走了。」一刻也不想再待的轉身離去。  

  「大哥,等一下!」夏玄之喊著追出去。  

  夏謀遠盛怒的欲制止他,意外教妻子攔住。  

  「都到這時候了,你還想逼允騰?」  

  「我沒逼他,籐原岡治說他女兒親口表示懷的是允騰的孩子。」  

  「請你正視那孩子的痛苦,別再逼他做不願意做的事。你知不知道,看你一直執迷不悟下去,我也累了。」語重心長的說完,阮耘秀頹喪的回房,她這個無能為力讓丈夫放下權利野心的妻子,或許也該出遠門過過自己的自由生活。  

  夏謀遠微震。耘秀也累了?難道她打算有無他這個丈夫也無所謂?可惡,他說籐原亞奈懷了允騰的孩子是真的,為何沒人肯信?  

  屋外,夏玄之在庭院攔下快步疾走的夏允騰。  

  「大哥,今天只有你一個人回台北,劭柔沒跟你一起來嗎?」  

  「你要是這麼想她,大可自己去找她!」夏允騰啞聲回吼。這小子就非得在他面前表現他對劭柔的思念不可嗎?  

  「你是不是有心事?今天怪怪的。」夏玄之被吼得連退兩步。見大哥心情惡劣,他想如果宣劭柔和他一起北上,有她安慰,大哥的心情應該會很快回復,這樣媽也比較不會擔心,誰知大哥古怪的扯到說他想宣劭柔。  

  「你聽好了,以後你若讓劭柔掉半滴眼淚,我唯你是問!」沒讓他再有發問的機會,夏允騰警告完,旋即沉著臉駕車離去。  

  夏玄之完全傻怔在庭院裡。沒事他為何會讓宣劭柔掉淚?為什麼他覺得大哥有將她交給他照顧的意思,而且還是萬般不願與不捨的交代?  

  誰能告訴他,現在究竟是上演哪出戲?  

  ***

  夜很靜,宣劭柔的心卻亂得緊,了無睡意的抱膝坐在床上,腦子裡想的全是夏允騰。  

  上午他離開她的住處後,她就沒再看見他,他沒到她的咖啡館,今晚店裡打烊她還特地多待好一會也沒等到他,他的租屋處始終一片闃黑。  

  她知道他不在家,他的手機又沒開,她無法聯絡到他。  

  他在避著她嗎?因為他誤以為她喜歡夏玄之,卻能隨便和他發生親密關係,把她視為不自愛的女孩,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一想到他會這麼想,她的心就一陣難受。  

  她對他的感情再真不過,自己也絕非輕佻隨便的女孩。如果她能聯絡到他,提起勇氣向他表白心意,他是否會認為她是個花心女,企圖腳踏兩條船?  

  「允騰……」撫著輕擱在膝上的米白色休閒服,她濃情低喚。這是她當他的後備新娘那夜向他借的衣服,一直忘記還他。這時候他究竟在哪,她又該拿自己的喜歡怎麼辦?  

  一串驟響的音樂嚇她一跳,等認清是手機來電,她緊張的抓過梳妝台上的電話,深呼吸後接應──  

  「喂。」會是允騰打來的嗎?  

  「我是夏玄之,不好意思,這麼晚打電話吵你。」  

  期待的心情頓時落空,她勉強打起精神回應,「我還沒睡。找我有事?」  

  「我想了許久決定還是打電話問你,因為大哥真的怪怪的。」  

  「你大哥有跟你聯絡!他現在人在哪裡?」沒注意他那句怪怪的,她一心全掛意著心上人在何處。  

  「耶,你不知道他回來台北?」直到他撥電話前,都認為她應該在大哥身邊。  

  宣劭柔眸底一黯,語氣變得低迷,「原來他回去了。」這表示他打算和她劃清界線是吧。  

  「對啊,他回家找我爸理論,控訴他不該胡亂跟你父母告狀,污蠛你想麻雀變鳳凰,我當你知道這事,也和他一塊回台北,沒想到你並不知情。」  

  「他沒跟我說他要回去。」心裡一陣激動,他回去替她討公道,是否代表他並未討厭她,只是有點氣她?  

  夏玄之開始覺得她也怪怪的。依大哥對她的維護,以及她瞭解大哥與爸的衝突情形,即使大哥沒說,她應該也猜得到大哥會找爸算他致電騷擾她家的帳,怎麼她的反應會是渾然不知。  

  「所以,你也不曉得他額頭受傷?」狐疑的下一秒,他大膽猜問。  

  她震駭的跳下床,無暇顧及膝上衣服掉落地面,握緊手機問:「允騰受傷?!怎麼回事?他要不要緊?」  

  「大哥只說不小心撞到,實際情形隻字未提。這次他回來神色不大對勁,對我也莫名的存有敵意,你和他吵架了?或是有其他事發生?」愈想愈覺得事有蹊蹺。  

  「他誤會我喜歡你。」撿起休閒服兜在懷中,她心裡焦急著他究竟如何受傷,又傷得如何。  

  夏玄之的嘴張成O字型。大哥誤會宣劭柔喜歡他!  

  「也就是他把我當成情敵!」以為他對宣劭柔也有意?  

  「是這樣嗎?」她淒苦低喃,這時完全無法做這樣的癡心妄想。  

  教她反問得一愣,他突然有些明白的拍額頭。「看來你們都沒把彼此的感情搞清楚,不過現在比較重要的是,明天你若有時間,請你到台北看我大哥,今晚他又跟我爸吵得不可開交,說不想再服從我爸的命令,更糟的是我爸說籐原亞奈懷了他的孩子,已答應回來當他的妻子。」  

  「你說……籐原亞奈怎樣?!」她的心緊緊揪住。  

  「我爸表示籐原家已經有她的消息,她親口說懷了我大哥的孩子,雖然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大哥很惱火,離開別墅時臉色非常糟。  

  「依過去的經驗,只有你勸得動他,希望你能到台北找他。就這樣,我還有重要事要想,拜。」  

  一古腦說完,隨即掛斷電話。他得好好想想該如何向大哥澄清,他對宣劭柔僅是單純的欣賞,未涉及絲毫男女情愫。大哥雖不是媽所生,他可是很滿意有他這位兄長,半點也不想因誤會和他減損手足親情。  

  電話這頭,宣劭柔怔坐在床沿,方寸大亂。  

  允騰曾說過他不曾和籐原亞奈見過面,為何她會懷了他的孩子?難道他們早就認識,早有交集,也早就有親密關係……  

  「天啊,我在想什麼?!」驚覺自己做了要不得的聯想,她拽緊懷中衣服驚跳起來。允騰若真和籐原亞奈有曖昧關係,絕不可能做出反對與她聯姻,甚至威脅她逃婚這種事,否則豈不是像他爸當年拋棄舊情人一樣無情。  

  那夏謀遠為何說是籐原亞奈親口承認懷了允騰的孩子?是他逼迫兒子的另一種手段,或是另有隱情?  

  一顆心仍然很紊亂,然而宣劭柔告訴自己要相信夏允騰,倘若他是被冤枉的,心裡一定很不好受,她曾答應靳老無論發生何事都要陪在他身邊,所以……  

  咬咬牙,她按下家裡的電話。  

  「媽,抱歉,這麼晚把你吵醒,我想知道你和爸選擇相信我還是夏謀遠。」聽見是母親接的電話,她直接道出重點。  

  「我們當然相信你,我和你爸打算明天再去找你,可不是還在氣你。」冷靜過後,她和老伴已曉得白天是他們受了夏謀遠的挑釁,太衝動了。  

  「那麼請媽麻煩大哥載你和爸來我這裡,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們說。」  

  ***

  黎明乍現,夏允騰的心卻猶像困在黑夜般黯沉低迷。  

  他幾乎一夜未眠,昨晚由別墅回到公寓住處,他疲憊的將自己摔上床,想封鎖奔騰紛亂的思緒往睡意裡沉墜,怎奈愈不想思念,那道早已深刻他心底的纖麗人影,偏偏如絲如籐的佔滿他的思維。  

  一夕之間,他嘗盡無邊又痛苦的思念滋味。  

  揉揉發脹的太陽穴,他起身到廚房沖泡咖啡提神,才喝了口,便擱下杯子闔眼低歎,過去這一個月他已謔慣劭柔調煮的美味咖啡,其他的咖啡再也滿足不了他的味蕾。  

  老天,她像空氣一樣滲入他的骨髓,失去她,往後的日子他要如何過?  

  隱約聽見門鈴聲,他張眼望向客廳,確定並非幻聽,他不禁眉頭微蹙。五點多,誰會上門找他?  

  媽嗎?因為擔心他的傷,一大早過來?  

  門鈴停了會兒又響起,他爬爬凌亂的頭髮,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後,前去應門,他雖和爸鬧翻,但無意讓媽為他操心。  

  門開的剎那,他整個人定在門邊,只因站在門外的並非他母親,而是令他痛苦想念一整夜的可人兒。  

  「我、我可以進去嗎?」四目相對,宣劭柔的心緊張的狂跳,連話都說得結結巴巴。  

  極力忍下擁她入懷的衝動,夏允騰側身讓她進屋,關上門,情緒雜亂澎湃的問:「你怎麼會來這裡?」  

  「你先告訴我你額頭上的傷怎麼回事,要不要緊?」她暗做深呼吸,要自己鎮靜下來詢問她在意的問題。  

  「你還會擔心我?」嘴角噙著苦澀。  

  「為什麼這麼說?」她對他的擔心從來沒減少過。  

  他黯然的撇過臉,「我不是玄之。」不是她戀上的那個人。  

  她恍然,移至他身前瞅向他迴避的眼,決定問清楚,「為什麼你一直認為我喜歡你弟?」  

  「你在伯父伯母面前說你不喜歡我。」他揚高聲調。她就非得殘忍的逼他面對事實嗎?  

  「我必須這樣說──」  

  「因為我不夠格愛你是嗎?」胸口直教氾濫的情感撞擊得發疼,他再也忍不住的吼出對她深埋的情意。  

  宣劭柔猛地怔住,伸手揪向怦然直跳的心口,「你是說……你也愛我?」  

  「對,我們夏家兩兄弟都對你情有獨鍾!」他煩躁的踱往窗前。她的心在玄之身上,他卻佔有她的身體,他的愛對她而言,是種傷害。  

  「我說的『也』不是指你弟。」她心急的解釋。  

  「你還有其他男朋友!」他旋身瞪視她,要把她讓給玄之已經夠令他掙扎,她竟還有其他情人。  

  「亂講!我問的是你也像我愛你一樣愛我?哪來一堆男朋友。」  

  恍如教雷劈中,夏允騰雙眼一眨也不眨的望著她,「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我、我──」她又開始囁嚅,儘管來找他前已做了向他告白的決定,之前情急之下也脫口道出愛他,可他現在一問,她直覺扭捏。  

  「說話!你說你愛我是不是?」他激動的朝她欺近,急需她證明他沒聽錯。  

  紅唇微咬,她招了。「我喜歡的人從頭到尾都是你,夏允騰。」  

  心狂烈跳顫,他伸手拉過她,在她撲入他懷裡時一併吻住她,唇舌纏綿熾熱的糾纏她的,在她毫無保留的回應裡貪婪又眷戀的索嘗她的甜膩,讓她清新甘醇的芬芳,驅退他胸中所有的不安掙扎。  

  直到兩人需要透口氣,他才結束這個欲罷不能的吻。  

  「我聽得清清楚楚,你說你喜歡我,別想賴。」他濁喘的在她紅唇上索討她的保證。  

  「我才沒想賴,我喜歡的人本來就是你。」帶著剛親匿完的微啞嗓音低訴,她紅著臉靠向他胸前輕喘,平復教他撩亂的呼吸。  

  「既然如此,為何你在你爸媽面前說你不喜歡我?」彷彿怕她又道出拒絕的言語,他將她摟得更緊。  

  「那時我還不明白你的心意,我們又剛發生關係,怕你會在我爸媽的審問下攬下要對我負責,我只能謊稱不喜歡你,誰知反而引起你的誤會。」  

  「當時我正打算向你父母坦承對你的心意,結果你的謊稱讓我以為那晚你只是同情我的身世、可憐我這些年的不快樂,傻氣心軟的委身安慰我,加上玄之和你處得不錯,我很自然就想成你喜歡他。」  

  「你是怎麼想的啊,我對你只有心疼,哪來同情可憐這種東西,還拿、拿自己的清白安慰你呢。」她仰臉嬌嗔,他就不會想到她是情難自禁?  

  夏允騰坦然的接受她的嬌嗔,喜歡她對他的心疼。「這或許就是愛情令人變得脆弱不安的地方。」  

  一旦愛上,心也變得敏感多疑起來。  

  「好像是喔,其實……其實我早就喜歡上你,怕坦白後你會懷疑我看上的是你的家世,所以一直沒敢向你表白。」這不正是她感情上的脆弱與不安。  

  「看來面對愛情,我們兩個都顧慮太多,我也是因為擔心你認為我在戲弄你的感情,想等你結束後備新娘的身份,再向你訴情衷,沒想到會橫生出不必要的誤會。」並未生氣她對他的質疑,他亦道出自己的顧忌。  

  「你真的愛我?」  

  「這時候你還懷疑!」  

  「不是,我只是有點驚訝,沒想到你也愛我。」  

  他寵溺的輕捏她鼻尖,「那晚我愛你愛得那麼深情賣力,你都感受不到?」  

  她燒紅整張臉,困窘的槌他,「討厭,人家跟你說真的,你扯到哪裡去。」  

  「這項證明令你害臊,那就這個──」他指向包紮著紗布的左額,「如果不愛你,誤以為你喜歡玄之,我也不會心神恍惚的駕車奔馳,以致發生車禍。」  

  「車禍?!你傷得怎麼樣?」宣劭柔小手發顫的輕撫他的額頭。紗布下的傷口嚴不嚴重?  

  「沒事,縫了四針,還有輕微腦震盪……」話未說完,她眼裡已噙著淚水,他心驚的輕捧她小臉,「我沒事,別這樣。」  

  「傷得需要縫合還有腦震盪叫沒事?如果嚴重的話,我有可能失去你耶!」想到這令人駭然的可能,眼裡的淚水成串滾落。  

  夏允騰的心全教她哭擰了。  

  「別哭,我這不是好端端在這兒?你不會失去我,永遠都不會。」他心疼的吮去她的淚,柔聲安撫,攬著她坐入沙發,再將她摟在懷裡拍哄。「聽話,別哭了,我額頭上的縫線下周就能拆,不會留下疤,輕微的腦震盪也不礙事,我才能開車回台北。」  

  「你身上沒有其他傷?」她哽咽的問。  

  「保證沒有,騙人的是小狗。」他以詼諧的語氣緩和她的心情。  

  她依戀的環住他的腰,「答應我,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心情再怎麼糟糕,都別開快車。」她不要他發生任何意外。  

  「好,全依你。」心憐的吻去她眼睫上的淚珠,為免她再掉淚,他轉移話題問起他在意的事。「我離開之後,你爸媽有沒有因為我爸對你的貶損而怪你?」  

  她在他懷裡搖頭,「他們冷靜後相信我是冤枉的,不過昨天夜裡我把你的身世,還有你爸逼你聯姻的事全告訴我爸媽了。」  

  「為什麼?」輕推開她,他沒生氣,僅是納悶。  

  「你爸對我的不實指控,我爸媽想必對他留下壞印象,為避免他們連帶對你起負面觀感,加上我決定向他們坦白喜歡你,有必要讓他們瞭解最真的你。」她唯獨隱瞞兩人已發生親密關係。  

  「伯父伯母聽了怎麼說?」同意他和她來往嗎?  

  小臉微現羞意。「我爸媽對你的印象很好,知道你的難處直替你抱不平,他們沒阻止我喜歡你,否則我堅持連夜北上找你時,他們不會叫我哥載我來。」  

  她哥送她過來之後到他岳父家去,準備小憩會兒再回花蓮。  

  夏允騰欣慰的摟回她。「謝謝你的家人願意將你送到我身邊。」  

  她含笑點頭,同樣感謝父母全力支持她的感情。「我的家人都很疼我,昨天爸媽是突然接到你父親的電話,一時急怒攻心才會對我凶,得知你回台北跟你爸理論他抹黑我的事,他們很感激你這麼維護我。」  

  「你怎麼知道我跑去找我爸理論?」  

  「你弟說的。」見他聽見他弟弟立即皺眉頭,她坐正身子慎重的表態,「你別又胡思亂想喔!你弟覺得你昨天怪怪的,打電話問我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我跟他真的沒什麼。」  

  「我知道。」他會找時間向玄之問清楚,對劭柔究竟有無意思。  

  「允騰,有件事我想問你。」略微猶豫,她輕扯他衣袖。  

  「什麼事?」  

  「聽說籐原亞奈懷了你的孩子,這事你要怎麼處理?」  

  一聽她提起籐原亞奈,他激動得站起來,「這事擺明是爸胡謅的,你不該跟我提這個。」  

  宣劭柔凝著黛眉跟著站起來。「可是你爸說是籐原亞奈親口說的。」  

  他胸口遭猛烈撞擊的退後,「難道你懷疑我和她有染?!」  

  「我──」她能說她心裡有點小疙瘩嗎?  

  「該死!你不相信我?!」  

  他受傷的眼神與嘶吼令她大驚,想也沒想的上前環抱住他。「我沒有不相信你,只是聽見別的女人懷有你的孩子這種消息,心裡有點介意。」  

  「面對這種爛消息,你半點介意都不該有。」她的丁點在意會令他非常不舒服,彷彿他真和籐原亞奈有暗通款曲的嫌疑。  

  「可是你不覺得很奇怪,這事只要你和籐原亞奈面對面對質不就穿幫了,你爸為何要用這樣的消息逼你完成和籐原家的聯姻?」  

  「他已經不可理喻,什麼荒謬的借口掰不出來。」  

  「可是──」  

  「我現在不想聽任何可是,也不想談我爸。」霸道的攔斷她的話,他攬著她進他房裡。  

  「允騰,你做什麼?」她紅了臉。這男人怎麼一帶她進房裡就脫她的外套。「喂!你──」她低呼,全因他摟著她就往床上躺,他、他到底想幹麼啦。  

  「我好累,陪我睡覺。」他拉過絲被蓋在兩人身上。  

  微頓,她擔憂的輕撫他的臉,「你哪裡不舒服?頭痛嗎?」  

  「我沒事,只是昨天從你那裡離開後思緒亂成一團,回家又跟我爸大吵,接著又未闔眼的想你一夜,好累,現在我只想抱著你睡一覺,你就乖乖的待在我懷裡,嗯?」有溫暖的她相陪,他才能睡得著。  

  「好,我陪你。」她溫馴的應允,胸中滿是心疼。從昨天到今早,是夠他煎熬了,何況他還出車禍,得好好休息。  

  「你也睡會兒,抱歉,昨天我的誤會也讓你不好受。」疼惜的輕吻她眉心,他將她摟進懷裡些。  

  「沒關係,誤會澄清就好,你趕快睡。」嬌羞的回吻一下他唇瓣,她在他微笑的閉起眼睛後,將小臉貼向他胸口,亦覺睏倦的闔起眼。  

  就先陪他好好休息,其他問題,等他醒來再說吧。  

第十章

  午後,雲淡風輕。  

  宣劭柔和夏允騰正由一家綜合醫院出來,雖然他做了休息,但她仍不放心他的傷勢,堅持他再到醫院做一次腦部檢查,所幸沒有大礙。  

  「愛操心的小女人,現在你可以安心了吧。」走出醫院大門,他愛寵的輕撫她柔亮長髮,之前他說不用上醫院,她一副泫然欲泣樣,嚇得他只好依她。大概是上輩子欠她的,唯有她的眼淚能折煞他。  

  「嗯!」她嬌笑的點頭,真的安心了。  

  「想上哪兒?我帶你去逛逛。」他牽著她往停車處走。  

  宣劭柔忽然停下腳步,像凝聚勇氣般握緊他的手,「你有沒有籐原亞奈台灣的聯絡電話?可不可以打電話給她?」  

  「你要我打電話給誰?」他唯恐聽錯的問。而且就算有,他也不會告訴她。  

  「你先別生氣,我是覺得籐原亞奈懷孕這事有些古怪,你跟她的問題遲早要解決,若去找你爸問這事,你們一定又會起衝突,到時什麼事都談不了,所以我想乾脆找當事人問清楚,絕不是懷疑你跟她有曖昧。」  

  夏允騰無語。他和籐原家的聯姻的確遲早要做個了斷,但要他打電話問這件他顯然被栽贓嫁禍的事,感覺自己先向爸示弱一樣。  

  「要不你告訴我電話,我以你妹妹的身份幫你向她問個究竟。」像洞悉他的不甘願,她輕聲提議。  

  「我妹?你提這什麼爛身份。」他不滿的鉗住她的腰。  

  「只是權充一下,哪裡爛。」這人在生什麼氣?  

  「你的身份只有一個,那就是我的妻子。」  

  她直教他眼裡的執著震懾住,心跳如擂。他已經考慮要她當他的妻子嗎?  

  一串電話鈴聲在這時介入兩人的凝眸相望中。  

  「允騰,你的電話。」宣劭柔輕搖他手臂提醒。  

  夏允騰這才記起確實是他的手機鈴聲。下午出門前,劭柔要他從今天起恢復使用手機,好讓她有事找得到他。  

  「我是夏允騰,哪裡找?」發現是組陌生的電話號碼,他狐疑接聽。  

  電話裡靜默幾秒,才傳來一道女聲,「我是籐原亞奈,我想跟你見個面。」  

  宣劭柔心頭一驚,她就被他環在身邊,聽得到電話裡的聲音。她才剛提議允騰打電話給她,未料她就來電。她為何要見允騰?  

  「我們沒見面的必要,我也不可能到日本找你,你只需說清楚你懷孕的消息是誰放的就行了。」  

  「這件事我想當面跟你談。我人就在台北。」  

  「你人在台北?」爸說她在台灣是真的?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台灣,請你務必來一趟好嗎?」  

  他蹙眉猶疑。宣劭柔輕拉他腰際衣服,向他點頭示意答應赴約,儘管她同樣訝異籐原亞奈就在台北,但所有疑雲也只有見到她才能釐清。  

  與宣劭柔凝視片刻,他對著電話說:「你在哪?我現在就過去。」  

  ***

  乾淨明亮的一處公寓裡,宣劭柔、夏允騰與籐原亞奈三人見了面。  

  同為女人,宣劭柔不禁要讚歎籐原亞奈的典雅漂亮,加上柔柔弱弱的氣質,是男人應該都會想呵疼她。允騰對她的第一印象不知如何。  

  「這位小姐是?」籐原亞奈坐至兩人對面,說著一口流利的中文問。她一眼就注意到這位隨夏允騰前來的標緻美人,更沒遺漏他對她佔有至極的摟攬。  

  「她是我的妻子,宣劭柔。」  

  籐原亞奈一驚。  

  「允騰。」宣劭柔急喊,即使心悸他的介紹,但籐原亞奈畢竟才是和他聯姻的正牌妻子,他當著她的面這麼說,似乎不太妥當。  

  收緊始終環放她細腰上的手,他坦然望向籐原亞奈,「我說的是事實,我要的女人只有劭柔。」  

  「看得出來你很愛她,但是……宣小姐,請你把他讓給我一段時間。」  

  「你要我把允騰讓給你?!」她的心緊緊一窒。難道她想回頭愛允騰?  

  「你休想!籐原亞奈,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夏允騰氣怒的質問她。  

  「我懷孕了──」  

  「別想扯出那孩子是我的這天大的笑話,既然糊塗得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就不該張揚你懷孕的事。」  

  「冷靜點允騰,別出口傷人。」宣劭柔低聲安撫他。籐原亞奈或許有什麼苦衷,他這樣說,會傷了她。  

  薄唇微抿,他握住她的小手,讓她手心裡的溫暖平復他激動的情緒。「抱歉,我失言了,不過你最好把事情說清楚,否則我和劭柔馬上離開。」  

  她伸手撫向腹部,嘴角有絲幸福的紋路。「孩子是曜任的。」  

  兩人沒出聲,靜待她說明。  

  「曜任姓雷,兩年前到日本洽公時在偶然的機會和我認識,我們兩人偶爾會聯絡,這次爸要我和夏家聯姻,我心裡已產生猶豫的念頭,你又打電話來威嚇我若嫁給你,你不會愛我也不會碰我,讓我更加確定這場婚姻要不得。」  

  「算你聰明,要是你沒有逃婚,我的威脅絕對會成真。」  

  「光聽你在電話中寒冽嚇人的語氣,我就明白你是認真的。說起來還要感謝你的威脅,使我下定決心逃婚,與曜任取得連繫到台灣來,這才發覺他一直喜歡我,而我對他亦早生情愫。」  

  「雷先生呢?怎麼沒見到他?」宣劭柔問,感覺得出她對雷曜任的深情。  

  「他被我爸派來的人打傷了,仍在住院。」她之前才去看過他。  

  「啐,看來你爸也很糟糕。」夏允騰不齒的嗤哼。  

  「你是為了保護你們的孩子,才告訴你父親孩子是允騰的?」  

  她微訝的望向宣劭柔,沒料到她靈敏的一猜就中。「爸很氣我逃婚,有我的下落後更固執的認為是曜任誘拐我,叫人打傷他,我不希望他傷害我們的孩子,只能聲稱小孩是夏允騰的。」  

  「你以為這麼說能瞞多久?」夏允騰難以恭維的睨她。  

  「我明白這麼做太艇而走險,但你對我無意,只要暫時以你妻子的名義待在你身邊,我和孩子都會很安全。這件事刻不容緩,昨天沒等到你的來電,於是我打電話到夏氏集團探問你的電話,請你過來,希望你能幫我。」  

  「不可能!」他斷然回絕。  

  「因為你顧忌宣小姐的感受?宣小姐,相信我,我只是借你老公一段時間,等我平安生下孩子,就會把他還給你,請你把他借給我好不好?」  

  宣劭柔直覺為難,她同情她的處境,可即使允騰還不是她老公,她也無法大方出借。現在才知道,面對真愛,她也會變得自私。  

  「你拜託劭柔也沒用,我絕不會答應幫你這個忙!你目前需要的是積極反抗你父親,爭取你想要的幸福,而非做任何多餘的妥協。」  

  「我這麼做是想保護我和曜任的孩子,怎麼會是多餘。」  

  「如果我沒猜錯,雷曜任一定不知道你想的辦法,否則得知自己深愛的女人要帶著他的孩子去當別的男人的妻子,就算他現在下不了床,也會爬回來阻止你。」  

  咬著唇,籐原亞奈被堵得啞口無言。她確實瞞著曜任這項打算,也很明白他勢必反對她的決定。  

  「籐原小姐,你這樣瞞著雷先生,萬一他知道,很可能對你不諒解。」宣劭柔深有同感的附和。  

  「沒錯,假如劭柔懷著我的孩子待在另一個男人身邊,無論有任何理由,都會逼我抓狂,我絕對會找對方,把他揍成豬頭。」  

  「你怎麼扯到我身上。」她微赧的嬌瞪他。這人講得好像她真懷了他的孩子,她又沒有。  

  「我說的是真心話,也順便提醒她,別小看男人對心愛女人的佔有心理。相反的,倘若今天雷曜任知道她的打算卻無動於衷,這種男人不要也罷。」  

  「他不是這樣的男人!就算他受了傷,仍想帶我逃到別的地方,是我擔心他的傷,不肯讓他這麼做。」籐原亞奈急忙為心上人辯白。曜任是至情至性的男人,這兩年他之所以沒向她告白,是想在事業上闖出一片天,以便能更匹配她的千金身份,目前他已擁有一家科技公司,仍怕委屈她。他對她的情意絕無虛假。  

  「既然這樣,你更應該為你們的未來挺身和你父親抗衡,妥協不是辦法,至少你提的方法我無法配合,你自己好好想想。」  

  「難道我們沒其他方法可以幫她?」見她低頭無語,宣劭柔不忍心的輕拉攬著她起身欲離開的夏允騰,小聲低問。  

  他還未回答,有人按了門鈴,就見籐原亞奈低語著難道是曜任回來了,匆匆跑前開門。  

  「爸!」她對門外的人訝喊,「你怎麼這麼快就來台灣?」  

  「我要快點把你交給夏家,免得夜長夢多。」  

  「你指的若是把你女兒交給我,那可以省省了,因為我老婆就在這兒。」  

  「女婿?!」循著沉渾嗓音望去,籐原岡治看見了夏允騰,在兩家聯姻前他曾到過夏氏集團,見過他。  

  「你喊錯人了,這位才是我夏允騰的新娘。」  

  「你好,我叫宣劭柔。」被她心愛的男人輕攬上前,宣劭柔僅能靦腆的朝籐原岡治點頭打招呼。  

  他總算瞧見屋裡還有個清妍女子,驚問道:「你是我女婿真的新娘,還是與他  

  舉行婚禮的後備新娘?」  

  「兩者皆是,我的新娘只會是她,請你別再叫我女婿。」夏允騰沉下聲音,一點都不高興被他叫女婿。  

  「開什麼玩笑,我女兒都懷了你的孩子,你竟然說你的新娘是別的女人!」  

  「請你聽清楚了,你女兒愛的是雷曜任,懷的也是他的孩子。」  

  「允騰!」宣劭柔驚喊。他這樣爆出實情,會不會害了籐原亞奈?  

  他輕拍她的腰際安撫她。籐原亞奈不敢承認的引子他已經幫她揭開,現在就看她是否提得起勇氣向她父親爭取自己的幸福。  

  「你肚子裡的孩子是雷曜任的?!」籐原岡治震愕得望向始終靜默站在一旁的女兒。  

  她咬緊牙根抬起頭,堅強的迎向他的質問。「沒錯,孩子是曜任的。原本我想請夏允騰幫忙,暫時當這個孩子的假爸爸,好確保爸不會傷害孩子,但他說得有道理,我若不挺身爭取我要的幸福,爸永遠不會正視我的感受。」  

  「真是家門不幸,我居然生出你這樣丟臉的女兒。」他氣綠了老臉,就差沒甩她耳光。  

  「讓爸覺得丟臉,我只能說抱歉。可是我愛曜任,他和我肚裡的孩子就是我的一切,爸倘若要將他們奪走,那我活著也沒什麼意義了。」  

  「你在威脅我!」  

  「女兒不敢,只是媽若還在世,她一定會支持我,不會像爸這樣逼我。」  

  這幾句感慨帶給籐原岡治不小的震撼。他死去的妻子對女兒極疼愛,妻子去世後他忙於事業,對她付出的關心少之又少,就連與夏家的婚事也未問過她的意思,才逼得一向柔弱的她竟然逃婚,事情走到今天的地步,他這個做父親的真有資格怪她嗎?  

  「籐原先生,我想我爸肯定沒告訴你,這場聯姻我從頭到尾都反對,你要是想讓你女兒恨你,造成任何的遺憾再來後悔莫及,就盡量阻止她與雷曜任相愛。  

  「我已經堅決向我爸表明過,這場聯姻我礙難從命,隨便你們兩個做父親的要如何不管兒女的死活胡搞下去,但我自己的未來我要自己掌握。」  

  看出他的動搖,夏允騰再激他一把,並暗示籐原亞奈要掌握自己的未來之後,  

  他摟摟懷裡的人兒,示意她該是告辭的時候。  

  「籐原小姐,祝你幸福。」  

  宣劭柔也誠心的祝福籐原亞奈,而後在她含笑的道謝聲中,和夏允騰離開。他們能做的也僅止於此,接下來就留給籐原父女去溝通與釋放心結了。  

  ***

  「不知道籐原亞奈的父親會不會為難她?」才坐上夏允騰的座車,宣劭柔仍心繫籐原父女的情況,籐原亞奈有孕在身,她父親不會失去理智的傷了她跟肚裡的寶寶吧。  

  「之前我見籐原岡治臉上明顯流露出對女兒的愧疚,他看來比我爸明理,等他跟自己的女兒懇談以後,應該不會再為難她。」  

  「希望真是這樣。」  

  「嗯?想說什麼?」瞧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暫停開車的打算,專心迎向她眼裡的遲疑。  

  「你……見過籐原亞奈後,有沒有一點點後悔沒和她結成夫妻?」  

  濃眉頓蹙,「什麼意思?」  

  她微咬唇瓣,小聲的說:「她是個古典美女,一身柔弱的氣質我見猶憐,假使她今天沒懷雷曜任的孩子,你對她會不會有點心動?」  

  回答她的,是他一把拉她入懷,密密實實的封住她的唇瓣,不由分說的給她一記火熱綿長的深吻,讓她只能癱軟在他懷裡嬌喘。  

  「在今天之前我雖然沒和籐原亞奈見過面,但我看過她的照片,如果我對她的容貌著迷,直接答應聯姻就好,何必反對?你竟然問我後不後悔沒娶她,對她有無心動,這話存心氣死我!」他微快的在她柔唇上嗄啞低斥。他都已經向籐原父女表明他的新娘是她,這小女人還懷疑他的真心,真想氣昏他。  

  「人家只是好奇問問嘛。」好吧,她承認自己是有點想知道他對籐原亞奈的感覺,因為籐原亞奈真的是男人都想呵護的柔弱型美女。  

  「沒事跟人家好奇什麼,難道要我在這裡佔有你,你才能明白我唯一想愛想要的是誰。」俯身含咬她的貝耳,懲罰她說出氣人話語。  

  「你別、別亂來喔,我們在街上……嗯……」話未說完,她教他不安分的舔吮惹得嚶嚀出聲。  

  「老天,就只有你能讓我失控。」他靠在她耳畔粗喘,努力平緩蠢動的慾望。  

  宣劭柔在他懷裡酡紅雙頰。分明是他造次還怪她,她可什麼都沒做耶。  

  「你爸在家或在公司?」她猛地迸出一句。  

  「拜託,是誰說開咖啡館很浪漫的?一直有著浪漫細胞的你,幹麼在這時候殺風景的提起我爸。」是誰教她提起與他對立的人,直接澆熄他的渴望這招。  

  她仰起小臉嬌嗔,「你又扯到哪裡去,我是想到我有必要去找伯父,跟他把話說清楚。」  

  「跟那不講理的人有什麼好說的。」  

  「你不是告訴籐原亞奈要勇敢爭取自己的幸福?我也要啊,我要請伯父別再為難你,放你自由,這樣我才可以擁有一個開開心心的老公。」  

  胸中因她那句含羞帶怯的老公,漫過一片柔情悸動。他眷寵的輕撫她的臉,「謝謝你體貼的心意,但以目前我爸和我對立的情況,我不認為我們有辦法平靜的坐下來談。」  

  「所以我去找他,你在外頭等我。」  

  「你要單獨見我爸?!」  

  她點頭。  

  「免談!我不可能讓你一個人面對我爸的刁難。」  

  「我知道你擔心我會再挨伯父耳光,但上次是意外,不會再發生了。而且就如你所說,你們父子現在貿然碰面只會引發戰火,可你們之間的問題愈拖只會愈糟,讓我去和伯父談談,至少讓我捍衛自己的愛情,這樣我才能大大方方的把你拐回花蓮去。」  

  「劭柔──」  

  「好啦,讓人家去,你就在門外等,若有什麼動靜再衝進來,好不好?」  

  她軟軟柔柔的央求令他很難拒絕,再說他若執意反對,到時她偷偷跑去找爸而受任何傷害,豈非更糟。掙扎會兒,他勉強同意,「好,我載你去找爸。」  

  ***

  「宣劭柔!怎麼是你?」  

  夏氏集團總裁辦公室裡,響起夏謀遠的訝問聲。他聽見敲門聲,以為是秘書或小兒子來找他,未料抬頭竟看見宣劭柔。這丫頭來找他做什麼?  

  「我有事想跟伯父談。」深吸口氣,她提起勇氣走到他辦公桌前。  

  「來討伐我向你父母舉發你想麻雀變鳳凰的事實?」他揶揄的嘲諷。  

  她平靜以對,「只要伯父放允騰自由,別再逼他,您要如何抹黑我都沒關係。」  

  「笑話,我逼他什麼了。」  

  「您逼他照著您嚴格的期望成長,逼他擔下夏氏集團的重擔,更為達成您將夏家事業遠揚國際的企圖,逼他和您所選的集團千金聯姻,伯父,您一直逼他不快樂您知道嗎?」  

  「住口,你這個外人憑什麼指責我!」以他的地位聲望,幾時輪到個女娃批評他的做為。  

  她無懼的迎上他犀利的注視,坦然直語,「就憑我愛允騰,憑我希望他快樂,即使伯父覺得不中聽的話,我仍然要說。」  

  他直教她眼裡如水的清澄怔住。這丫頭當真愛上允騰,且愛得很純粹。  

  「允騰要娶的是籐原家的千金,你別搞錯自己的身份,自抬身價纏著他。」他凜聲回駁,不想承認自己欣賞這女孩的坦蕩。  

  「籐原小姐懷的是她情人的孩子,並非允騰的,稍早我和允騰剛見過籐原亞奈和她剛由日本來台的父親,伯父若不信,等會兒可以和籐原先生聯絡。」  

  「怎麼可能?夏家和籐原家只會完美的聯姻,怎可能出這種狀況。」他驚愕的站起來。  

  「打從伯父逼允騰答應聯姻,事情就已經不完美──」  

  「你懂什麼?兒女的一切由父母做主是天經地義的事。」  

  「所以伯父就無視允騰這二十多年來孝順的壓抑自己與承擔痛苦,一而再的以父親的權威逼迫他,好成就您認為的完美?」  

  你知道嗎?當你的兒子好累。腦海如閃電劃過夏允騰昨夜的控訴,與他臉上映現的疲憊沉痛神情,夏謀遠心中一凜。他這個父親給兒子的命令真那麼沉重嗎?  

  「每個人追求的目標不同,我無法說您以名望地位,以及無盡拓展事業的野心有錯,然而只顧發展野心,拿親人的快樂來犧牲,有點殘忍。」  

  「你說我殘忍?!」  

  「呀啊!」見他低吼著朝她走來,宣劭柔驚呼的閉起眼,「伯父如果要打人請打小力一點,你上次甩的耳光真的好痛。」  

  夏謀遠的火氣猛地教她傻氣的反應愣掉大半。  

  「咦,伯父不打了?」臉上未承受任何疼痛,她慢慢的張開眼。  

  「我有說要甩你耳光嗎?」他破天荒的感到好氣也好笑,他僅是下意識的走上前,幾時要打她了,就算他要動手,這丫頭也該是趕快跑開,而非叫他打小力點。  

  他忽然明白大兒子為何這麼維護她,她的傻氣直令人感覺沒轍又奇異的窩心。  

  「哦。」宣劭柔沒敢說上回他要打允騰也沒事先通知啊。  

  「大膽的跑來指責我的不是,你不怕我再向你父母告狀?」他微帶試探的問。  

  她居然笑得安心。「我爸媽已經知道有關允騰的一切,很心疼他,您的任何煽動都不會再對他們造成影響。」  

  「可見你們一家人都對夏家存有不良企圖。」再下猛藥激她。  

  小臉嚴肅的板起,「無論您是否相信,我愛的就是允騰這個人,我爸媽支持的,也單純是我的戀情,今天就算允騰不再是夏家人,我依然要和他在一起。不過倘若您再逼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很可能會失去這個兒子,那將會是您最大的遺憾,因為您真的擁有一位很優秀的兒子。」  

  夏謀遠無語反駁。昨天允騰已表明隨時能與夏家斷絕關係的決心,耘秀後來也說事情若真走到這種境地,失去允騰將是他最大的遺憾,而且事情要真這樣發展,她會離開他去過自己的生活。  

  「今天我除了來請伯父對允騰放手外,還要告訴您,不管您同意與否,我都要帶他回花蓮繼續度假。」  

  「你要帶允騰回花蓮?」  

  她笑著點頭,「伯父大概不知道,他在花蓮做自己的這些日子,過得好開心,或許我什麼都幫不了他,可是我會陪著他,盡所能的讓他快樂,偷偷告訴您,他笑起來很好看。」  

  還來不及消化完那句允騰在做他自己的日子過得很開心所帶給他的驚愕,手機傳來簡訊,他狐疑的走近辦公桌拿起手機,發現赫然是允騰發的──  

  無論爸如何反對刁難,劭柔都是我這輩子唯一認定的妻子。  

  「咦,我也有簡訊?」宣劭柔由皮包拿出手機,一看簡訊她馬上低呼,「糟糕,允騰說我在這裡待太久,再不出去就要衝進來。伯父,我走嘍,免得允騰進來你們又吵架,我之前說的都是真心話,請您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再見。」  

  她說完即離開辦公室。夏謀遠無比驚詫,莫非允騰一直在外面,是宣劭柔怕兩人發生爭執,所以單獨進來見他?這麼想著,他跨步走往門口……  

  門外,宣劭柔在長廊上撲進夏允騰的懷裡。  

  「我沒事,別衝進去跟伯父吵。」她輕撫他微微蹙起的眉心。  

  「我說你只能進去十分鐘,你超過時間了。」他攬緊她,剛才差點就不顧一切衝進爸的辦公室要人,後來勉強忍住,才分別發簡訊給她和爸。  

  「我有很多話要說嘛。」  

  「爸沒為難你吧?」  

  螓首輕搖,她忽綻出甜美笑靨。「我剛剛說要帶你回花蓮繼續度假,伯父沒反對耶,那表示我可以把你綁架回花蓮了。」  

  「什麼綁架,你當你是搶匪啊。」他被她逗出莞爾笑意。  

  「敢當著伯父面前打你的主意,是滿像搶匪的,我覺得自己好像完成一項不可能的任務,現在心跳得好快。」  

  「等你真將我帶回花蓮,才算完成這項不可能的任務。」他愛寵的取笑她。  

  「對厚,那你在台北再休息一晚,明天再讓我五花大綁帶回花蓮。」  

  「喂!」這小女人玩上癮啦,還五花大綁哩。  

  她在他懷裡咯咯嬌笑,想像著他被纏綁的模樣,一定也很帥。  

  夏允騰戀棧的望著她,亦噙滿愉悅的笑。他不想管爸又會對他採取何種行動,只要有她在他身邊就夠了。  

  「劭柔,我餓了。」凝視著她柔美嬌顏的眸色轉濃,他輕攬著她邁步。  

  「你肚子餓啦,我們回去你那兒,我煮東西給你吃。」她可沒忘記他肚子餓脾氣會變差,還是趕快和他離開,以免他等一下就衝去找他父親,和他發生爭執。  

  「OK,我們趕快回去。」摟著她加快腳步,魅惑的笑裡藏著壞壞的心思。他是餓了,但對象是溫柔可人的她。  

  辦公室這頭,夏謀遠仍站在微敞的門邊,心情極端震撼。  

  剛才那個笑得開心輕鬆的人真是他兒子?是他這個始終將他當成擴大事業野心的父親,活生生壓抑他的快樂這麼多年嗎?  

  望著他和宣劭柔親密相倚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轉角那頭,他輕輕關上門,胸中盈滿衝擊的思緒,也許,他該好好重新審視自己的所做所為了……  

尾聲

  四個月後──  

  天氣晴朗涼爽,是個適合結婚的好日子。  

  宣家,宣劭柔靜坐在她的房間裡,臉上映著新嫁娘的嬌羞與喜悅。今天她將成為允騰真正的新娘。  

  這件婚事是夏謀遠主動答應的,或許是他想通了,在允騰剩餘的兩個月假期裡,沒再打擾過允騰,更在允騰結束假期的最後一天打電話告訴允騰,不會再強迫他做任何事,並且同意他娶她。  

  准公公的他頓悟,她比任何人都高興,因為這代表他和允騰父子新關係的開始,也代表允騰可以徹底掙脫束縛,輕鬆的做自己。  

  兩父子現在見面雖然有點侷促,但那是新關係開始的彆扭,而非以往的對立。而允騰與阮耘秀之間也更親近了,兩人就像親生母子一樣。  

  允騰為她買下咖啡館與樓上的房子,打算婚後兩人就待在花蓮,住在咖啡館樓上,准公公沒反對,他則允諾會繼續以網路協助處理集團事務。  

  彤淨得知她要嫁的正是她當後備新娘的那位「老公」,驚訝得直呼好神。而已知道一切真相的靳老,今天也專程來花蓮參加他們簡單隆重的婚禮。  

  至於籐原亞奈,她們成了好朋友,她同樣獲得父親的諒解,與雷曜任有圓滿的結局。不過因孕吐嚴重,沒來參加婚禮,事先已捎來滿滿的祝福。  

  「學姊,新郎來了!」  

  「夏大哥不愧是宣姊挑的老公,無論頹廢或西裝筆挺,都超有型的。」  

  彤淨與徐玟歆的喳呼打斷她的思緒,抬起頭,望進一雙深邃迷人的黑眸裡。  

  「老婆。」夏允騰柔情低喚的走向她,輕牽起清美絕倫的她,「怎麼辦,你美得讓我直想把你藏起來,不讓其他人看到。」  

  「別亂說話,你想讓彤淨和玟歆取笑啊。」她羞赧的小聲嬌嗔。  

  「宣姊姊好漂亮喔,你真的要當夏哥哥的新娘嗎?」錢宇童稚的聲音插入兩人的四目相對中。  

  「小鬼,你來搞破壞的?」夏允騰低頭俯睨他,這小子找他挑戰戰鬥陀螺又輸他之後,已死心的說不跟他搶劭柔,現在又想開始盧,要劭柔等他長大再嫁他?  

  「才沒有,人家只是順便問一下而已。」小嘴不甘心的嘟著。要不是他每次挑戰都輸夏哥哥,外婆和媽媽也說他是最適合宣姊姊的老公,他才不要把自己早就預約好的新娘讓給他呢。  

  「沒想到連小孩都這麼有眼光,嫂子真是美呆了。」也進房裡的夏玄之大剌剌的說。這個嫂子平常就夠標緻,穿起婚紗更是絕美逼人。  

  未料他的稱讚惹來令他頭皮發麻的兩道凜冽嗔視。  

  「大哥別誤會,我對嫂子是單純的讚美,沒其他意思。」急忙解釋。他可是以願意讓大哥揍兩拳作保證,才消除大哥以為他對劭柔有二心的懷疑,可不想在這重要時刻又令大哥誤會。  

  再瞪他一眼,夏允騰佔有的攬住他的新娘。  

  「我們該出去了,爸媽還在等我們。」他得盡快和她完成婚禮,宣告他的所有權,避免一堆大小男人全都打她的主意。  

  宣劭柔嫣然嬌笑的點頭,望著他濃情低語,「希望我這個妻子能帶給你所有的快樂。」  

  「傻瓜,只要有你陪伴的每一天,你老公永遠都是幸福快樂的。」呢喃方落,他情難自禁的吻上她。  

  「哇,這幕兒童不宜,小宇,閉上眼睛。」夏玄之嚷嚷的衝過去搗住他的眼。  

  「厚,新郎,你會把新娘的妝弄亂啦,玟歆,準備幫學姊補妝。」彤淨和徐玟歆忙著找化妝品。  

  沒管週遭的抗議嘈雜,夏允騰依舊纏綿的擁吻他心愛的妻子。他發誓,他會竭盡所有的愛,讓懷裡的小女人亦永遠幸福快樂。  

  宣劭柔同樣全心全意的回應他,悸動的感受他親匿傳遞的深情,胸中滿溢甜蜜的幸福。她好感謝學妹的後備情人坊讓她遇上一輩子的真愛。  

  不曉得彤淨的情人坊,下回將成就誰的姻緣呵?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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