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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雖然每個人的口中都說,他是個像惡魔一般的男人,
不但沒心、沒肝、沒肺,還非常的冷酷無情,從不給人留餘地,
但她就是不這麼認為──只因三年前,那個救了她的「恩人」是真的很溫柔,
是他給了她信心、是他給了她力量,讓她有能力再次接受命運的考驗。
但這回,她是真的走投無路,她已不知該如何面對未來,
就在此時,他又出現在她眼前,一樣溫柔的對她伸出援手,
只是這次的他,很現實的告知:施恩是要得到回報的!
如果她希望他能將她從水深火熱的現實困境中救出來,那她就得有所犧牲──
她得替他生一個兒子!
OK,她不反對,誰教她早就喜歡上他,甚至已將他的快樂放在她的之上,
她一心只想照顧他、保護他,不讓他再承受傷害,卻沒料到這樣卻會讓自己受傷,
尤其他老愛說出口是心非的苛薄語言,她真的有把握繼續待在他身邊愛他嗎???
楔子
「我的存在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麼?」
寒冷的空氣瀰漫在富麗堂皇的室內,一男一女刻意選擇坐在離對方最遠的沙發上,目光從頭到尾不曾交會過。
「你的存在?哼!要不是你爺爺警告我,如果不能為嚴家生下繼承人,我和你那沒用的父親最終只能流落街頭,你以為我為什麼要生下你?」女人無情冷笑,目光嫌惡的回答。
「只是這個原因?」原來只是這個原因,她殘忍的答案令詢問的年輕男子臉上浮現絲絲苦澀。
「當然只有這個原因,難道你還期望我生下你是為了愛你嗎?別傻了!既然我和你老頭都要離婚了,我也不怕告訴你,其實你那沒用的父親根本就生不出孩子,他是個不孕者,這二十多年來你口口聲聲喚的爸爸根本和你毫無血緣關係!」
男人驚愕的瞪大眼,濃烈的不安逐漸在他的心底擴散。
「你根本就不是嚴凱那老頭的孩子,當年為了應付嚴家人的要求,你可知道我費了多大的苦心?」女人猙獰的狂笑,好生得意眼前的年輕男人因她的話而陷入絕望。
「你說謊!」瞪著眼前的女人、他的母親,彷彿承受不住她即將托出的醜陋事實,嚴飛的身子在顫抖,寒冷自心底飆竄。
「我才沒有說謊,你本來就不是嚴家的種,要不是我與下人勾結,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裡,生活在衣食無缺的好環境嗎?」
「不要說了!」承受到極大的震撼,嚴飛咬緊牙關,閉起雙眼握緊拳,彷彿只有這麼壓抑住自己,才能讓他克制著不發狂。
「你要我不說,我偏要說!從頭到尾,你就只是個下人的孩子,虧那個躺在床上快死的男人一得知我有孩子,還高興得跟什麼似的,你出生時還把你當成寶,其實他從頭到尾都在幫別人養孩子,被戴綠帽還不亦樂乎。」
「我叫你閉嘴!」發出駭人的怒吼,嚴飛瞪著眼前這名對他來說突然變得好陌生又可怕的女人,憤怒的火花在胸口燃燒。
被可怕的怒吼聲嚇著,女人收起得意輕嘲,「知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嗎?因為那個老頭就要破產,公司也快倒閉了;想想我從他那裡挖的錢已足夠我花上一輩子,為了我美好的未來,我可不想再跟他一起吃苦浪費時間,我的青梅竹馬死心塌地等了我整整二十年,現在我們終於可以雙宿雙飛。」
而兒子對她這個母親而言,就只是個累贅,是她未來幸福的絆腳石,她根本沒打算要帶他一塊走。
眼前這個兒子雖是她親生的,但和她之間的關係從來都不親密,反而是他那無血緣關係的父親,只要他們父子倆聚在一塊,總是沒有她這個母親存在的餘地。
對她來說,兒子只是一項附加物,既不珍貴也不特別,除了能替她帶來好生活外,失去這項優渥的條件後,他什麼也不是。
「我的父親只有一個,那就是嚴凱。」嚴飛沉痛的宣示,無論是否如她所說,他不是父親的孩子,但對他而言,嚴凱永遠是他最愛的親人。
「我不管你認為誰才是你真正的父親,我生下你只是為了給嚴家一個交代!」就算他不願意認她這個母親也無所謂,她根本不在乎。
抬頭看著牆上的時間,女人拿著一旁的行李走到大門口。
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她又轉過身,「對了,忘了告訴你,未來我是不會再回到這裡的,我也希望你這輩子都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有哪個孩子的母親能做到如此絕情?抬起佈滿憎恨的眼眸冷冷瞪著他口中的母親,烈火般的心因她的這句話而狠狠被刺痛著。
「從今以後,就算是在路上遇到你,你對我而言也就只是個陌生人!」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嚴飛心寒的笑了,笑得絕望不已。
聳聳肩,女人毫不在意的輕笑。「這樣是最好了,我也不希望你哪天突然跑來找我。」
轉過身,女人打開大門。
「等一下!你真的從來都沒有愛過爸爸嗎?」嚴飛無法理解為何母親能狠心為了其他男人而拋下陷入困境的父親?
想當初,她和父親為了相愛,曾經鬧得轟轟烈烈、沸沸揚揚,不顧眾人反對也堅持要在一塊,而直到現在,她口中的那個老頭還是愛她如昔不是嗎?為何她能說變就變?
目光望向外,女人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沒有。」
「你……也真的從來都沒有愛過我?」閉上眼,他的心中殘留著最後一絲的期盼。
「沒有。」話一說完,女人毫不停留的抬起步伐踏出大門。
大門發出巨響,僅留下絕情的話語以及一室的寂靜。
絕望的跌進沙發,嚴飛的目光空洞、眼眶泛紅,心──碎裂落於地。
伸手掩蓋幾欲落下傷心淚的眼眸,他的身子輕顫,諷刺的笑聲自口中傳出,一聲又一聲、一次又一次,愈來愈刺耳。
「阿飛……」突然一道老人有氣無力的呼喚聲自身後傳來。
眼中帶著淚,嚴飛茫然抬起頭。「爸。」
神色憔悴的老人,臉上浮現一抹安撫的笑容,不知站在客廳外有多久了。
走向兒子,伸出手,嚴凱慈愛的搭上嚴飛的肩。「無論你是她和誰生的,對爸爸來說,你永遠都是我的兒子。」
錯愕的瞪大眼,父親這麼說,是否代表他早已知道那個女人和其他男人……
「爸!」嚴飛閉上眼,任由淚水自眼角滑落。
「別再哭了,從今天開始,我們父子倆要一起努力的保住嚴家的事業,我希望在有生之年,將嚴氏企業平安的交到你的手中。」可恨自己無能,將嚴家的大片江山敗得一塌糊塗,嚴凱自嘲的苦笑。
「爸,你不用擔心,公司的事就交給我來處理,你只要好好的養病就行。」抹去臉上的淚水,嚴飛下定決心,這將是他最後一次為那個女人落淚。
「你?你一個人可以處理嗎?公司那些人可是十分的難纏。」而他的兒子才剛接觸嚴家事業不久,哪懂得人心有多麼的險惡,他怎能放心的把兒子丟進狼窟,任由兒子被啃蝕得體無完膚?
「我知道,爸,相信我,無論如何,我絕不會讓嚴家的企業就此敗落!」收起傷心,嚴飛給了父親肯定的保證。
是的,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那個女人趁心如意──嚴氏企業不會就此敗落,就算要他付出一切,他也要讓那個女人後悔離開他、後悔背叛他父親!
誓在必得的決心自嚴飛的臉上散發,冷冽的面孔將他過去溫文的神態完全抹滅,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森冷無溫的男人!
從今天開始,他不會再相信任何人,除了他的父親外,他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第一章
位於繁華的台北街頭,早上八點,正值上班的尖峰時段,街道人潮絡繹不絕,每個人都踏著緊湊的步伐不停穿梭。
天空飄著綿綿細雨,由半空中向下望去,色彩艷麗的小傘將灰暗色的大地完全掩蓋。
寬敞的行車道上排滿各式各樣的車影,但它們此刻的動作一致,同時停留在原地動彈不得,僅能任由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心情煩躁的鳴起無用處的喇叭,藉此表達心中的不滿以及抗議。
街道兩旁琳琅滿目的店面,此時正緩緩敞開大門,準備今日的工作。
位於街道十字路口處,一間有著溫暖昏黃燈光的早餐店,在這個時刻早已忙碌得不可開交。
早餐店看起來並不大,算算僅有六坪左右。
四張提供內用的四人桌椅,加上工作人員製作早餐的大櫃檯,讓店內看起來十分狹小和擁擠。
「早安,請問需要什麼?」充滿活力的女聲響亮的自櫃檯內傳出,老闆娘臉上的神情始終如一,保持著滿分的親和力,不少顧客排在僅能容納一人寬度的走道上,趁著等待餐點到來的過程中和熱情十足的她閒話家常。
「小安,我聽說前幾天你那個幾年不見一次面的爸爸又回到家啦?」一名相識多年的老主顧好奇的看著櫃檯內的年輕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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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安──早餐店的年輕老闆娘──一面忙於工作,一面揚起無奈笑容的點頭。「是啊!算算我已經一年沒見到他了,上個星期他卻突然出現在家門口。」
「那他有沒有說這一年來到底去哪了?」站在櫃檯外的另一名男客在接過她遞來的早餐時,忍不住也加入閒聊。
頭一陣輕搖,倪安接過錢,將要找的零錢遞給他。「沒有,我也沒機會問。」
倪安的話讓站在四周的老主顧紛紛沉默下來不再追問。
「他……又是回來和你要錢,連點關心都沒有的就離開了嗎?」在早餐店內打工有一段時間的工讀生沉著臉,不滿的低問。
「嗯。」倪安毫不在意的輕笑點頭。
「這真是太過分了,哪有人父親做到這種地步,真是失敗!」女客發出不滿的抱怨,似乎是在為倪安叫屈。
「聽說他三年前回來時,也只是為了向你拿錢,連你生病住院的母親也不願意去探望一下?」幾名顧客不滿的替她打抱不平,儘管早餐已經拿到手,卻仍然沒有離開的打算。
「嗯。」從頭到尾依然點頭輕笑的倪安,注意力仍然集中在手上的工作,彷彿大家討論的對象與她毫無關係。
「這種男人真的是太可惡了,不盡丈夫的責任不說,就連身為人父,也不曾為自己的子女盡到照顧的義務。」櫃檯外的男、女開始議論紛紛。
會出現在這裡的老主顧幾乎都是居住在這附近的居民,從倪安的母親在世時,為了獨力撫養女兒,在十數年前,她們買下這間位於台北精華地帶的三角窗店面,開起早餐店。
在開了早餐店十年後,倪母因過於操勞,沒能好好照顧自己的健康,導致身體狀況逐漸走下坡,有一天突然倒下昏迷,在醫院待了近半年後離開人世,僅留下當時才剛大學畢業的女兒倪安,以及這間僅僅六坪大的早餐店。
也因為這裡的顧客全是熟人,大家對於倪安的情況十分瞭解。
「那他這次有說什麼時候會再回來嗎?」待在店內享用早餐的熟客,自動自發的站在櫃檯外,順手接過倪安遞來的餐點,然後自行走回椅子上。
「我沒問。」倪安對他道了一聲謝,又低下頭忙碌的準備另一份餐點。
畢竟她從小生長在這裡,這裡的熟客在母親仍然在世時,都曾親眼目睹她父親出現在這裡向母親伸手要錢的情況,所以這樣的行為其實也不算是大驚小怪的事了。
她始終保持著含笑的溫和態度,眾人看著倪安,眼中都流露出不捨的同情。
這就是倪安──一個對任何事從不過分強求的女人!
當年她的母親逝世時,有一段時間,倪安的意志十分消沉,但那消沉的態度僅僅在於她最愛的母親離開而讓她傷心難過,卻從來不曾埋怨過她那不負責任的父親。
為了緬懷辭世的母親,她毅然決然放棄大學教授在她畢業時,為成績優秀的她尋得一份好工作,逕自決定接下母親經營的早餐店,而一做就是整整三年。
「這一份是……陳太太,你的早餐已經好了。」拿起提袋,倪安對著站在店外的婦人提醒。
接過婦人給的錢,倪安笑著對她道聲謝,又繼續忙碌起來。
這間早餐店除了有老主顧的持續支持外,還有更多忠實的客人陸陸續續在新增中。
早餐店的食材除了標榜使用有機蔬菜外,其他肉類性質的食材也特別要求品質和衛生,雖然成本高了些,對顧客來說費用也貴了點,但是食物的新鮮和美味卻是有目共睹的,眾人也寧願多花一些錢,選擇讓人安心的食物。
「楊奶奶,你的腳好些了嗎?」看到熟悉的老奶奶在下雨的天氣還撐著傘,踩著受傷的步伐,一拐一拐出現在早餐店門口,倪安放下手上的工作,趕緊走到店外,將老奶奶給扶進店內坐在椅上。
「早好啦!都是我的孫子太過大驚小怪,堅持要求醫生再給我多包個幾天。」老奶奶笑呵呵的對倪安揮揮手。
「您年紀大了,多注意一點是好事啊!今天還是一樣嗎?一個蛋、一杯牛奶、兩片肉夾生菜?」確定老奶奶坐定位,倪安這才放心的走回櫃檯內。
從老奶奶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倪安又開始忙碌起來,連一旁負責鐵板工作的工讀生也有默契的打開火源。
「今天那個不愛笑的小伙子來了沒?」老奶奶接過另一名女工讀生送來的牛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詢問,音量大得充斥在早餐店內。
不愛笑的小伙子?!
聽聞老奶奶的話,原本熱鬧的店內又開始另一波嘈雜的氣氛。
人家可不小了,不但是個三十多歲的成年人,而且還是個名聲響叮噹的大老闆呢!有些老主顧心中這麼想,卻沒人出聲提醒老奶奶。
「老奶奶,嚴先生還沒有到。」倪安揚起甜甜的笑容輕聲回道,目光卻不免注意起牆上的時間。
「還沒到啊?我看他大概睡過頭遲到了。」
她的話引來店內眾人的呵笑聲。
是的,在這間顧客絡繹不絕的早餐店內,還有一個讓人感到極為新鮮有趣的話題──
「來了、來了,我看到嚴先生的車了。」站在店門口的某名男顧客目光望向遠方車道,當他瞧見熟悉車號的黑色賓士正朝早餐店的方向駛來的同時,不禁拉大嗓門。
倪安抬起頭,悄悄向外瞧了一眼。
熟悉的車子停在店門口,跟著一抹高大的身影自黑色房車內走出。
倪安趁著眾人未注意時,視線停留在走出車外的男人身上好一會兒。
「嚴先生早啊!」早餐店內的顧客熱情的對走到店門口的男人打招呼。
嚴肅、無溫的臉孔未曾透露出半點情緒,嚴飛站在門口,視線輕掃了倪安一眼,沉著的開口,「照舊。」
身穿筆挺體面的西裝,嚴飛渾身上下散發著難以親近的冷冽氣息,他不苟言笑的面容,三年來始終如一,即使眼前所面對的全是每天在早餐店會遇上的熟面孔,但他卻從來不給予好臉色。
他那難以親近的模樣,眾人彷彿見怪不怪,依然熱情的與他打招呼。
「好的,請等一下。」倪安展露溫和的微笑,再深深的瞧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開始手上的工作。
原本有說有笑,氣氛輕鬆的早餐店,在嚴飛突然的出現後,氛圍瞬間變冷。
但畢竟眾人早已習慣這位難相處的顧客,一時間的寒冷氣氛又再次恢復成熱鬧的溫度。
「嚴先生,我昨天在XX雜誌上看到你的專訪,好厲害喔!嚴氏的名聲真的愈來愈大,你有沒有很高興呢?」一旁的女顧客笑咪咪的找話與嚴飛攀談。
眾人有志一同,目光全聚集在這名酷男人身上,其中以看好戲的成分居多。
嚴飛目光專注於櫃檯內倪安忙碌製作他早餐的舉動上,把身旁開口說話的女人當成隱形人。
在場有人低下頭摸摸鼻子偷笑,有人見怪不怪的聳聳肩,有人緊盯著嚴飛那張緊閉的雙唇,似乎幻想著那張每次來到早餐店,從頭到尾就只會說一句話的嘴能夠再多說出另一句。
「呃∼∼連雜誌封面也是你的照片,這也是一份殊榮,你覺得呢?」開口說話的女人得不到他的回應,尷尬的乾笑著。
「……」
「呃……」得不到回應,說話的女人只能閉上嘴,閃到一旁。
「嚴先生,你的早餐好了。」拿起提袋擺在嚴飛面前,倪安語氣輕柔和善,臉上的笑容不曾因他的態度而消逝。
放下錢,嚴飛接過她的早餐,又不發一語的轉身朝自己車停放的方向走去。
直到人車消逝在眾人眼中,直到有人終於憋不住地發出大笑聲,熱鬧的氣氛才又開始吵開來。
「還是那一句話耶!」那個男人在這三年來,在大家的印象中,就僅僅說過一句話,其他字眼真的不曾聽他說過。
「不但只有那一句,你們有沒有發現到一件事,嚴先生好像從來不給女人好臉色看?」另一名男顧客目光同情的直望向方才與嚴飛攀談,卻得不到回應的女人身上。
「何只不給女人好臉色,我上次在八卦雜誌上看到他們對嚴飛的形容,聽說他憎恨女人;不只憎恨,更是不讓女人靠近。」某一男客也忍不住加入八卦行列。
「聽說他連秘書都是請男人擔任。」又一名女客也跟著加入八卦行列。
「是啊∼∼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排斥女人?」
「我看肯定是被女人拋棄過!」女人天性中帶有豐富的想像力。
「說不定是曾經被人劈過腿,讓他的一顆真心被踩在腳下,所以從此憎恨起女人來!」這是猜測一。
「說不定是他小時候被女人給怎麼了!」這是猜測二。
「被女人怎麼了?你的意思是?」好奇的眾人忍不住紛紛加入話題。
「各位,快九點囉!會不會有人遲到啊?」整間早餐店內看來最正常,心智尚未被污染的女人,好心的出聲提醒在場的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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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老闆娘的提醒,八卦大隊們提早餐的提早餐、啃早餐的啃早餐,大家一窩蜂散去。
不到一分鐘,擠滿人群的櫃檯外只剩下幾個零星的客人還在等候自己點的早餐。
店內變得好安靜,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倪安淡淡的揚唇輕笑。
恬靜的臉龐多了一抹溫柔的溫度,她目光專注在從頭到尾停不下來的工作上,心思卻忍不住地向外游移──
其實她也在等他呢!等那個眾人口中從頭到尾就只會說一句話,從來不說第二句的那個名人──嚴飛!
事實上,他可是很有本錢耍酷,很會冷漠待人的喔!
畢竟他是個名聲響亮的大老闆,畢竟他的聲勢如日中天,畢竟……他三年來如一日的表情並不是刻意偽裝,而是個性使然。
是的,眾人對他的觀感全是誤解,大家都被他故作冷漠的態度給騙了,實際上的他啊……
唇角持續上揚,不難發現倪安的心情十分的好,雖然她和大家一樣總是不時在注意他,但她對他注意的意義卻與其他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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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是屬於他們兩人間的小秘密,倪安從未想過要提出來與眾人分享。
反正他就繼續讓大家認定是個不苟言笑、難相處,被女人劈腿的受害者吧!她只想當那個只有她才知道,其實嚴飛並不是這麼可怕又冷漠的唯一幸運者!
「來,你的早餐好了。」抬起頭揚起笑容,親切的對離去的顧客揮揮手,這一天的倪安又如往常度過平凡不變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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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在看那個女人──那名早餐店的年輕老闆娘!
晚間八點,當一般上班族早已下班回到舒適溫暖的家時,嚴飛這才開著車從公司離開。
夜晚對眾人來說,通常比白天還要熱鬧,車水馬龍的情況在這深夜時刻依然上演著,只是這會兒的眾人有些是心急如焚、歸家似箭;有些則是為了迎接瘋狂之夜的來臨,而急著趕赴現場。
總而言之,這些人當中一定沒有人像他一樣,急著趕回家只是為了拿一份文件,等會兒又得再趕到公司。
紅燈了,車道上停了不少車,等待紅燈時刻,嚴飛望向窗外,突然發現自己正好停在每日必去的早餐店門口。
會碰巧停在這裡並不足以讓人驚奇,從公司到家中,他的車程路線理所當然會經過這間店。
讓人驚訝的是,在夜晚該關上大門的早餐店,這會兒不知何故的竟然還開著,而且店內燈火通明,顯示有人正在裡頭。
嚴飛心中才這麼想,就發現一抹熟悉的身影走出店外,雙手搬著大型的籃子,而籃子裡擺滿新鮮蔬菜。
瞧她吃重的扛起那個大籃子,嚴飛面無表情的轉移視線回到前方。
紅燈持續進行,車內的嚴飛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手肘抵著窗口,大掌撐著額,然後……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向窗外移去停留在扛著笨重籃子,吃力地朝店內移動步伐的女人身上。
她叫什麼名字來著?
如果他沒記錯,那些老出現在早餐店內與她閒聊的顧客好像喚她……小安?
對!她的名字叫作倪安,三年前他第一次與她見面時,她曾經一面哭泣、一面誠實的對他做過自我介紹。
三年前……
沒想到都已經三年了,印象中那個蹲在店外不斷哭泣,又突然衝到車道害他差點撞死的小女人,竟然已經努力生活,度過了三年這麼久。
想想,從他開始到她那間早餐店報到,好像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三年前,某個笨女人竟然因為最愛的母親過世,有感於自己將得獨立生活,再也無人能夠依靠,一時失去理智,打算跟著母親的腳步一塊走,而做出那種蠢行為!
而他這個倒楣鬼正巧從這條道路上經過,正巧被她選上成為送她歸西的幸運兒,然後非常不巧的是,他正巧發現這個笨女人怪異的舉動,正巧他的車速減緩才得以緊急煞車,否則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他所謂的不堪設想可不是為她而想,而是為他自己所想,他可不希望自己那時才剛買一天的新車馬上撞死人,污染了他的新車。
然後……
嚴肅的臉孔突然浮現疑惑,為什麼從那天開始,他每天一定會到那間早餐店去呢?
又為什麼他每天早上必定要到那間早餐店選同樣的餐點而不曾改變呢?
三年了,每天的工作忙得讓他沒有所謂的休息時間,當然三年前發生的事也已經被他這個大忙人給忘得一乾二淨。
只是這樣每日必做的行程變成一種習慣,每日早上必吃的東西也成為一種理所當然,所以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改變。
再加上那個小女人做的早餐並不難吃,勉強讓他能夠吞下肚,所以事情又變得這麼的理所當然了。
綠燈了,嚴飛的思緒回神,將視線轉回到前方。
他又忍不住瞧了窗外仍然吃力抬著重物的女人一眼後,車子便向前行駛。
也許她搬那些籃子得花上好幾個小時吧……原來她真的已經做了整整三年的時間了……原來他已經整整三年每天都吃一樣的早餐,而且還沒有吃膩……也就是說,他整整三年每天喝一杯加了過多牛奶,稱不上是咖啡的咖啡,兩份加了過辣,裡頭又被放了一堆莫名其妙生菜的火腿蛋餅……
三年啊!還真是有點久……
不過說到底,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在這整整的三年裡,每天必定出現在那間早餐店,連他自己都有點好奇了!
第二章
總公司位於台灣的嚴氏企業,是亞洲經濟五大龍頭之一。
九年前由瀕臨倒閉的危境中重振旗鼓,經過艱辛的努力後,現在於全亞洲已擁有數十間子公司,同時在各大主要城市中均設有分廠。
公司營運項目涵蓋廣泛,成為不可或缺的科技主力外,嚴氏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更有能輕易挑動全亞洲經濟脈動的能力。
近年來,嚴氏企業有意將發展觸角延伸至歐洲市場,不斷積極尋找合作對象,做出一連串的整合評估,甚至連總裁嚴飛都曾多次派人飛往歐洲國家,實地勘查當地的發展潛力和進駐事宜。
嚴飛!對各大企業而言,他的名字代表的是危險,意謂的是黑暗的風暴,只要在商場上與他有過節的敵人都知道,不擇手段是他的代名詞,絕對侵略是他的座右銘。
想要成為一個成功的事業人,想要成為站在尖塔頂端的領導者,殘忍無情是首要具備的特質,狠心絕情是必要特有的性情,而嚴飛將所需的特質和性情發揮得淋漓盡致。
外人對他的評價從來不是他會在乎的,員工對他的畏懼也從來不是他的煩惱,雖然對大家而言,他是如此的可怕,但反觀來說,他也是眾人敬佩的成功者。
所謂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從嚴氏企業所任職的員工身上,是最能深刻感受出這一點的——
因為無論你為嚴氏效命多少年,只要你的能力不再適任,退職書將會毫不留情出現在你的眼前;相反的,只要你能完成嚴氏企業的所有要求,並以自身能力開發出對公司有利的商機,隨之而來的將不只是名聲以及地位,連財富也將唾手可得。
也因為嚴飛懂得運用人才,消除不必要的資源浪費,嚴企氏業才會有如今如日中天的地位……
接連一星期的商務會議終於結束,當電梯大門開啟,嚴飛一身暗色調的身影出現在四十五樓頂層的總裁辦公室時,跟在他身後的是數名專屬的私人秘書。
這個樓層是嚴氏企業的重要領域,除了一間三十坪大的總裁辦公室和四十坪的專屬休息室外,其餘的五十坪皆為七位私人秘書的辦公場所。
打開總裁辦公室,嚴飛頭也不回,語氣平板,「一個小時後,將歐洲開發數據分析交給我。」
總裁下達指令,身為私人秘書的七人快速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開始準備。
有誰能想得到,就在方纔,他們才剛和嚴飛一起從會議室離開,結束為期一個星期,每天整整七個小時不休息的會議任務,無論在精神和情緒上都呈現了疲憊的狀態。
走進辦公室,嚴飛拉下頸上的領帶,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他面無表情的拿起一旁的文件,神情專注的打開文件,沒打算休息。
刻意發出的輕咳聲劃破了辦公室內的寧靜,也吸引了嚴飛的注意力。
抬起頭,目光轉向一旁的沙發。「爸?你怎麼會在這?醫生說你可以出來嗎?」瞧見來人,嚴飛冷酷的程度緩緩降低了一些。
有別於對外的冷漠形象,他的嘴角浮現微笑,銳利的眼眸轉為柔和,闔上桌面的文件,嚴飛快速來到年邁父親的面前。
「我的身子還很硬朗,別把我當作病人看待。」嚴飛的父親——嚴凱——嚴氏企業前任總裁,他一臉嚴肅,說話的語氣卻像個被欺負的孩子般,帶著一絲絲的不滿。
「這幾天比較冷,沒事別出門,身子的情況要顧。看護呢?沒有跟來嗎?」忽略父親的責備眼神,嚴飛輕笑,站起身走到沙發旁的吧檯為父親倒了一杯溫開水,也替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有好幾天沒看到你了,要是再不來找你,信不信再一個星期,我就會忘記自己兒子的長相了。」嚴父抱怨的口氣真的像個小孩子,但看著嚴飛的神情卻又流露出濃濃的關心。
瞧瞧這小子,為了工作的事又忙到三餐不正常,高大的身子似乎又瘦了一些。
「我不是兩個星期前才回去過嗎?」父親誇張的說法讓嚴飛忍不住扯起更大的笑容。
梳於腦後的黑髮整理得很整齊,剛毅的臉部線條也多了溫和的暖調,如果不是對嚴飛有著相當的認識與瞭解,一般人看到他那健康的銅色膚色,肯定想像不到眼前這個男人可是從來不曬太陽,甚至十分討厭戶外活動。
「兩個星期?哼!虧你敢講出這種話,也不想想那天你回來只是為了和李醫生談論我的身體狀況,和我沒講兩句話,就趁我吃藥時給我跑走,你還敢說你回來過!」老人責怪的瞪著兒子,枴杖有力的在地面上敲了幾聲,算是附和他的不滿。
「那是因為我知道你藥吃完後就必須休息,所以我才沒再和你多聊。」對於父親的指控,嚴飛破天荒第一次為自己辯解。
「總而言之,我知道你是嫌我太老、不中用了,連理都懶得理我,寧可每天睡在隔壁的休息室,也不願意回家來陪陪我這孤獨的老人。」
人家說,年紀大的老人最像小孩子,任性的行為,脾氣比小孩子更加幼稚,這句話用在嚴父身上看來十分恰當。
「爸,你怎麼這麼說呢?好吧!算我的不對,不該這麼久沒回家,你說有事要和我聊,是什麼事?」知道這是父親對他關心時所刻意偽造出的任性假象,嚴飛非常願意配合的讓步。
「願意聽我說了?」挑挑眉,嚴父滿意的嘴角微揚。
「是,就算有天價的合作會議等著我開,為了父親大人您,我也寧可全數拋下。」面對世上最愛的親人,此刻的嚴飛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外界所說的可怕、危險,反倒像個頑皮又愛開玩笑的孩子。
「是你要我說的喔!」嚴父笑了,卻又一本正經的潤潤喉。
「是。」伸出手,嚴飛對父親比了個請字。
「我要孫子。」嚴父大聲開口。
「什麼?」掛在臉上溫和的笑容僵了一半。
「我要媳婦。」
「您說什麼?」某人的腦筋打了個結,懷疑是自己耳鳴,還是父親胡言亂語了。
「我要一個會叫我爺爺的小娃兒。」
「小娃兒?」父親是指……
「我要一個女娃兒喊我爺爺,陪在我的身邊。」
「女娃兒叫你爺爺?」他的意思是……
嚴父的臉色正經,緊盯著嚴飛。「我要你快點結婚。」
辦公室內靜悄悄的,彷彿連一根針掉下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父子兩人直視相望,誰也不肯眨眼,好似一場接力賽,誰眨眼誰就是輸家。
「您在說笑嗎?」打破沉默,嚴飛的臉色顯得很難看。
「我看起來像是在跟你開玩笑嗎?」鼻子噴氣,嚴父嘴角上的笑容早已不知何時消失了。
「我是不可能結婚的!」嚴飛慎重聲明。
「想辦法把不可能化成可能,這樣不就得了。」這麼簡單的事,很容易完成的。
「我是不可能有孩子的!」嚴飛眼中顯現一道沉痛的陰影。
「想辦法把不可能化成可能,那樣就會有孩子了。」他剛才不是說過了嗎?
沉痛的神色消逝,連他嘴角另一半的笑容也不見了。「我討厭女人,因為這個原因,我無法把不可能的事化為可能!」
老人臉色凝重的望著兒子,似乎是在思考著某件極為嚴重的問題。「兒子,你……喜歡男人?!」
老人認真的打量有著完美外表的嚴飛,仔細想想,在這三十多個年頭中,他好像從來沒看過兒子帶過哪個女人回家的經驗。
「爸,我不是你想的那種情況,而是我根本就不打算結婚,更不可能和哪個女人交往。」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嚴飛被父親的聯想力給打敗了。
是的,他是不可能和任何女人有所牽扯的!
身為嚴氏企業的總裁,嚴飛的名聲如日中天,確實以他的知名度讓不少女人對他趨之若鶩,可惜他不假以辭色的無情態度總是讓想與他親近的女人打了退堂鼓。
「阿飛,我老了,這你是知道的吧?六個月後我就要滿七十歲了。」嚴父感慨的歎了一口氣,神情沉重憂鬱得不得了。
照父親這種說法,嚴飛猜得出他想說什麼。「我是不可能在六個月內蹦出個孩子叫你爺爺,更不可能在六個月內找到一個女人帶到你面前,說我將會和她結婚的!」
嚴父的臉色變得更僵了,原來這種老梗八股的戲碼是無法對兒子動之以情的,唉!是他失策了。
「阿飛,你愛我嗎?有把我這個沒血緣的父親當成是你的親生爸爸嗎?」老梗戲碼既然說服不了兒子,那他就用更強硬的手段!
「爸,無論有沒有血緣關係,你該知道在這個世上,我最愛的人除了你之外,沒有其他人!」嚴飛面色帶慍,不喜歡父親質疑自己對他的重視和在乎。
「你既然愛我,那就是希望我快樂,現在我只會因為你有妻子、有孩子才會快樂,你做是不做?」一邊動之以情,外加變相威脅,就不相信這小子不舉白旗。
「爸,你這是為難我!」嚴飛擰眉。
「不是為難,而是祈求,想要我笑口常開的活到一百歲,那就請你做點會讓我開心的事。」伸出手,安慰的拍拍嚴飛的肩,嚴父笑咪咪的看著兒子那張難看的瞼。
父子相處這麼久,他這個做父親的人最能理解什麼事是兒子的致命點。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要不要做就是你的決定了。」嚴父站起身,撐著枴杖,踩著緩慢的步伐來到大門口。
他手握門把,再次轉頭望著僵坐在沙發上的嚴飛。「記住!你有六個月的期限:要讓我整日鬱鬱寡歡,還是希望我能整天笑口常開,全在你的一念之間。」
把難題丟給他,老人信心滿滿,心情大好的步出辦公室。
所謂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大概就是嚴飛此刻的心境,父親對他來說是如此的重要,只要是嚴父所要求的事,嚴飛絕對不會反對與拒絕,更何況父親從來沒有對他有過任何的要求。
只是……妻子和孩子?!沉重的發出歎息,嚴飛覺得困擾不已,這次父親是真的出給他一個大大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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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刺耳煞車聲響起,倪安身子僵直的停頓原地,神情驚悚的瞪大眼望著右方熟悉的黑色車影。
握緊籃子的雙手泛白,她整個人像是被嚇傻般,額上沁出冷汗。
黑色的車子因她突然出現的舉動,而煞住停在道路旁。
藉由前方玻璃,倪安瞧見車內的駕駛者正以一種極為冷漠,但眼中挾帶清楚可見的殺氣,可怕嚇人的瞪著她。
被嚇壞了!儘管車子在距離她僅剩不到半公尺的距離安全停下,但僵立在車子前方的倪安似乎呆滯到忘了該馬上離開,依然讓自己的視線與車內車主不滿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望。
引擎被關上,黑色車子的主人打開車門,緩緩走了出來。
砰的一聲,車門被狠狠的關上。
倪安轉過身,抬起頭,熟悉卻不帶善意神色的男人以銳利又森冷的目光冷冷的朝她射來。
「想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就別隨便牽連無辜者!」劈頭的第一句話是無比的諷刺。
「呃?」依然傻在原地的女人神情恍匆,似乎沒聽清楚他話中的意思。
「多的是高山、大海隨你選擇,就是別把無辜者拖下水!」開口的第二句話依舊是諷刺。
「我、我沒有……」回過神,終於聽清楚他想表達的意思了,倪安緊張的想解釋。
「你知道出門前最該做的確認是什麼嗎?」
第三句話,溫柔的語調讓倪安又恍神了,她記得這男人也曾經這麼溫柔的和她說過話,不過他的語氣溫柔歸溫柔,那雙駭人的銳目可是一點都不溫柔,反例有種最好用眼神就可以把她殺死的慾望。
「我、我不是想要——」她想解釋,因為這男人在溫柔過後的下一秒,肯定又會吐出那種讓人啞口無言,不知如何是好的殘忍話語。
她知道他會這麼做的,因為早在三年前,她就曾經從他的口中聽過他尖酸刻薄,罵人不帶髒字的話語。
「你該確定自己的眼睛有沒有帶出門,如果視力不夠好,就記得去配一副眼鏡,省得給人惹麻煩。」話一說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嚴飛的眉頭深鎖……真是熟悉的話。
「我沒有要自殺。」唔,真是熟悉的話,倪安心中如是想,只是三年前的她在向他解釋時,少了「沒有」兩個字。
嚴飛嘲諷的冷笑,「原來現代人習慣站在馬路上看風景?」
「我、我不是!是我拿這籃蛋太重,又想過馬路……」倪安心虛的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目光緊盯著手上的籃子。
「那裡有天橋,是讓行人通行的地方。」而這裡,她現在所站的位置,雖然有信號燈,卻不是給行人使用,而是讓車潮眾多的十字路口得以順暢通行所設立的。
「對、對不起!」一臉的尷尬,倪安臉色漲紅,替自己為了逞一時之快的不良舉動而道歉。
瞪著她提的蛋籃,可以想見它們的重量有多沉,嚴飛抿唇走到她身旁,破天荒伸出手打算接過她手上的重物。
兩人目光相接觸的一剎那,倪安驚訝得雙手輕顫,反射性的鬆開手。
還好有人反應夠快,馬上察覺到她受驚後下一秒該會出現的舉動,雖然已經快速的緊抓蛋籃的手把,但雙手搖晃的動作過大,仍有幾顆置於最上方的雞蛋就這麼硬生生的掉落。
數顆生蛋的碎裂聲令倪安驚嚇地瞪大眼,她僵硬地低下頭,視線從地面緩緩移至正幫她提著蛋籃的男人身上。
昂貴的黑色西裝長褲被蛋汁染濕了一大片,從光亮的皮鞋不斷向上延伸來到褲管,又向上移至膝蓋處——幾片碎蛋殼伴隨黏稠的蛋液正緩慢的從他體面的西裝向下移動……滑到他的西裝褲上!
倪安回神,倒抽一口氣,趕忙接過他手上那一籃雞蛋,將它們擺放在一旁的人行道上,又快速轉過身,一臉歉意的面對嚴飛。「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抱歉。」緊張的在他面前蹲下身。
本是好意幫忙他善後,倪安卻雙手遲鈍、思緒混亂,開始愈幫愈忙。
嚴飛低下頭,冷眼瞧著倪安笨拙的將他西裝上的黃色污漬一路向下撥撥撥,撥到他原本乾淨的褲上,再從褲上撥撥撥,撥到褲管……直接流向他的鞋處。
原本只有幾處的污漬,經過她的處理,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不著痕跡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嚴飛緩緩閉上眼,在心中提醒自己要沉住氣。
「對不起,我會負責的,你把衣服和褲子脫給我,我會把它們洗乾淨再還你,真的很抱歉。」瞧她笨手笨腳,人家是好意幫她的忙,她卻把人家的衣服搞成這樣。
確定心律逐漸穩定後,嚴飛睜開眼,突然發現幾輛行經車道的車輛在經過兩人時,不知為何車速都刻意緩行,連車窗都搖下,朝他們這個方向瞧。
瞧瞧那些人眼帶著曖昧的目光,嚴飛先是疑惑,爾後……他又低下頭,看著蹲在他前方在他褲前忙碌的女人……
「夠了!」他終於瞭解為何那些人會一臉曖昧的直盯著他瞧了,他急忙向後退了一大步。
瞧見他明顯抗拒的舉動,倪安咬著唇,怯怯地站起身。「真的很抱歉,我幫你把衣服洗一洗吧!店裡有洗衣機,我馬上幫你把它處理好。」
「不用了。」嚴飛冷硬的拒絕,他的身子越過她,提起擺於地面上的蛋籃,逕自冷漠的做著未完成的工作。
蛋籃安穩的被置放於店內的桌上,當東西一放下的同時,嚴飛又轉過身,筆直朝車子方向前進。
「等、等一下!」當車門開啟,車子的主人打算坐上車時,倪安不知從哪來的勇氣,再次朝他的方向移動,跟著急忙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冷眸一瞇,嚴飛轉過身,面色不善的瞧了一眼限制他離去的那隻小手。
濃眉高揚,他瞧著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怯弱臉蛋。
當這舉動一做出的同時,倪安就開始有些後侮了,只見她臉微微發燙,在他無溫的目光注視下,心不由得感到慌亂。「我、我想補償你,如果你不需要我幫你把衣服洗乾淨,那、那至少讓我幫你做其他事,你、你吃了嗎?」
鼓足勇氣,倪安抬頭勇敢的注視他。「我可以幫你做些三明治之類的食物,店裡有充足的——」
「不需要。」冷冷的語氣打斷了她的好意。
他毫不留情的回絕,倪安似乎早有心理準備,她的眼中浮起淡淡的失落,但馬上又將那暗淡的陰影隱藏在眼底。「那、那我可以——」
「我趕著回去。」嚴飛再次冷冷的睨了一眼揪著他衣袖的小手,似乎無法承受女人與他之間有著過近的距離。
「抱、抱歉。」終於察覺到他眼中顯現的不滿,倪安鬆開緊拉他衣袖的小手。
少了阻力,嚴飛毫不猶豫的坐進車內、關上車門。
他冷漠的性子,不給面子的無情態度,倪安僅是站在他的車旁,靜靜地、怯弱地透過車窗,望著他無溫的臉孔。
當車子發動的一剎那,倪安像是想起什麼事,又鼓起勇氣,伸出手輕輕敲了敲嚴飛的車窗。
車窗過了許久才搖下,嚴飛的臉孔向前,僅僅目光斜睨了她一下。「還有什麼事?」
他的個性從三年前就是這樣,儘管對眾人而言,他是個如此可怕又難以親近的男人,但是……
倪安彎下身,用力朝他鞠躬。「謝謝你今天的幫忙,還有……我也該和你道謝,三年前要不是遇見你,我想現在的我是不可能繼續站在這裡的。」話一出口,倪安有種心中的大石正重重落下的舒暢感。
三年前?嚴飛蹙起眉,彷彿終於想起某件事,他轉頭看著車外的倪安。
「如果那一晚不是遇上你,如果那一晚不是你陪我到天亮,還有……請人幫忙處理我母親的後事,我想現在的倪安已經不在這裡了,謝謝你。」她一直很想和他道謝,一直想親口對他表達感謝之意,但總是苦無機會。
那時的她為了失去母親而痛苦,為了對未來茫然到不知所措而哀傷,但是這個差點撞上她的男人卻反而拉了她一把。
不只如此,當初無助的面對母親的後事時,突然出現一批專業人員,不收任何費用的替她將母親的後事處理妥當,直到事情結束後,倪安才無意間聽到他們提及嚴飛的名字,這才知道一切全是他幫的忙。
「不需要向我道謝,我什麼也沒做。」嚴飛冷淡的開口。
確實,他是什麼也沒做,嚴飛想起來了——三年前的他確實在遇到她後,命令秘書尋找專業人員去她家幫忙;不過真要算來,做出那些事的依然不是他,是他的秘書,又或者是那些處理事務的人員。
倪安笑著搖搖頭,彷彿懂他想強調的意思。「還有我想告訴你……當初你所做的約定已經夠了,不需要再勉強自己每天出現在我的早餐店。」這也是她一直想告訴他的事。
約定?嚴飛皺眉,接著彷彿又想起了某些事。
「當初我說擔心店裡生意門可羅雀只是一個借口,那時的我只是對活在這世上感到萬念俱灰,才會認定再怎麼努力也沒用,但是你卻在那時告訴我,只要我仍然營業的一天,你就一定會來光顧——風雨無阻!」然後這個男人認真的遵守誓言,三年來準時出現,不曾缺席過。
倪安的話令嚴飛眼底流露出驚訝和絲絲的錯愕,他……真的是為了這個原因而貫徹始終?
為什麼?疑惑自心底湧出,從一個小小的疑問逐漸滾成一顆巨大無比的雪球,所以說,這整整三年來,他理所當然的每天出現在早餐店的行為是因為他與她有了約定?!
但——她只是個女人,是令他憎恨不已,這輩子決心從此厭惡的女人啊!
他為何能為了一個痛恨不已的女性,而做到如此堅定且毫無猶豫的地步?
「現在的我已經不再為了從前的事感到意志消沉,早餐店的生意也很穩定,所以……你可以不用再這麼辛苦,勉強自己每天一定要來店內。」倪安揚唇苦笑。
既然話是從她口中吐出的,那麼她就該負起說話後的責任。
雖然只要一想到從明天開始,將再也見不到這個總是將真正思緒藏在心底,故意戴著冷漠面具對待世人的男人,她的心竟感到莫名的不捨,但是……她已經不想成為他的負擔了。
起風了……當嚴飛抬起頭,當他的視線毫不隱藏的停駐在她的身上,黑亮宛如充滿活力的長髮瞬間在半空中飛舞,淡淡的月光照耀在她纖細的身上,照亮她堅定又柔情的臉龐,有那麼一瞬間,他凝望她成長蛻變而顯得成熟、自信的臉蛋,彷彿著迷般無法轉移視線。
隨著在半空飛揚的黑髮,看著她柔情溫暖的笑容,嚴飛無法開口,僅能緊緊地、深深地凝望著她,好久、好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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