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下手錶,十一點五十分。 「公車大概不會來了吧。」我對站在旁邊的朋友說。 「末班車是十一點二十分發車,應該快到了。」朋友點了一根菸。 我回頭看了一下身後的騎樓,幾個小時前不知道有多少人踩過的地磚,孤伶伶地躺著。劇服出租店的老闆將鐵門拉下,吹著口哨走到路邊,騎上違規停放的重型機車,呼嘯而去。 空蕩蕩的馬路,不要說是車輛,連個會發光的東西也沒有,唯一的光明是看起來病懨懨的月亮,以及朋友的菸頭,兩者皆緩緩冒著煙。 「再這樣繼續等下去,連捷運都沒得搭囉。」 「不然,」朋友吸了一口煙,「接下來出現的如果不是公車,我們就去搭捷運。」 我很清楚,朋友只是想把手上的菸抽完。 遠方傳來流浪狗的吠聲,我的腦海裡出現一條無人的高速公路,劇服出租店的老闆騎著重型機車,奔馳在道路的正中央,通過一個又一個告示牌,好像沒有盡頭。不知道這個畫面代表著什麼。 一輛白色轎車開了過來。 「不是公車,我們走吧。」 「嗯。」朋友把菸插進菸灰缸。 好像聽到有東西通過的聲音,我回頭看了一下馬路。隔著好幾條街的地方,出現了類似列車的物體,一下子就失去了蹤影。 「那邊是不是有火車?」我說。 「怎麼可能?臺北早就沒有平交道了。」朋友拿出手機,確認了一下時間。「走吧,十二點零一分了。」 我又聽見了狗吠聲,比剛才還要大聲。 我們走進捷運站,雖然是末班車,月臺依然站滿了人,與地面上的景象截然不同。我盯著那些久久才換一次的燈箱廣告,朋友從紙袋拿出新買的圍巾,仔細端詳著。 不久之後,隧道出現了燈光。 一輛公車沿著軌道開了過來。 整個月臺的人開始排隊,一個接著一個從前門走上狹小的車廂。悠遊卡刷過的嗶嗶聲不斷出現,有點像是炸彈的計時器。 「妳站在那裡做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朋友也排進了隊伍。 公車已經塞滿了人,就像是裝滿軟糖的玻璃罐,隊伍卻還在前進。 「我不上車。」我對朋友說。 「為什麼?」 「我忘記自己是騎腳踏車來的。」 「喔,那再見。」 沒想到朋友居然會相信如此充滿破綻的謊言。 車門關上,朋友走上去之後就沒出現在車窗裡,也許是錯覺,總覺得車上的每張臉看起來都差不多。司機用不悅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後踩下油門。 公車進入隧道之後,背影看起來就和捷運一模一樣。 我走出捷運站,攔了一輛計程車。不知道是因為白天走了太多路,還是因為看見軟糖罐般的公車,全身的疲倦通通跑到腦袋裡,馬上就在座椅上睡著。 大概是遇到了紅燈,司機將車子停了下來。我醒了,但是沒睜開眼睛。 可以聽見前方有列車通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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