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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5 13:08:32

寄秋 - 橙火【彩虹之二】

他是人人口中的警界傳奇,
這會和搶匪對峙,
卻為了個如天仙下凡的冰靈女子改變計劃,
紆尊降貴的和搶匪說情講理,
但她靜靜的閉嘴看他表現就好啦!
幹麼突然口出驚人之語,
要他和搶匪玩俄羅斯輪盤決一生死,
更讓他差點嚇掉下巴的是──
她竟姿勢優美的輕易折斷搶匪的手,
表情還如剛喝完下午茶般慵懶,
不錯不錯,終於讓他發現有趣的事,
不用再成天自願要求調去當交警了  ,
不過她的檔案紀錄也完美得太像假造的吧!
還有,她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他著手調查的兇殺案和她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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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5 13:09:06

楔子   

  生命屬於火焰。

  黑暗來自無止境的荒蕪,是罪惡的淵藪,無數的星子殞落西方,像一道流雲劃過天際不著痕跡,安安靜靜的接受既定的命運。

  風,是屬於天空的影子,它寂寞又孤獨的飄蕩,沒有人得知它的去處,來時無影去時無蹤,彷彿它的盡處在天涯海角,沒有朋友,沒有目標的漫行,直到愛人的眼淚乾枯。

  那夜的風很大,火像永不休息的狂人一般,生命悄悄的殞沒,誰也未曾察覺。

  是誰的哭聲在風夜裡響起?為什麼如此無助又孤寂,似乎在悲鳴世道的不公,伸出令人不盈一握的小手抗議天的作弄。

  誰說世界還有正義和公理,在這紛亂的人世間,人性可以醜陋得不留一絲期盼,讓世人的眼只看見偽善的臉孔,有誰會在乎角落縮著身子的小小影兒是否溫暖。

  人的殘忍如大海般深沈難以預測,即使是無辜的路人也遭受波及,來不及向摯愛的人兒道別。

  「陳議員你也該活夠本了,把別人的榮華富貴讓一些出來,霸在手掌心上未免太貪了。」

  「誰……誰在說話……快……給我滾出來……別裝神弄鬼的……我……我不怕……你……」微抖著,肥胖的男子目光不安的看向黑暗,為不明的原因感到懼怕。

  「聽過死神的手有錯拿的生命嗎?天真的人向來比較幸福。」只能說他的命值不少錢,他下認命都不成。

  「你是誰?」話聲落,肥顫的肉已呈現死相。

  「橙火。」

  王者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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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5 13:09:47


  風,是清冷的夜所組合的宿命。

  雨帶著春天的訊息來到風的面前,那是桃花的顏色。

  梅雨期過後,大地回春的速度比想像中的快,一片綠油油的稻秧鋪成綠毛大衣,清清爽爽的如同流泉洗過,澄淨而無憂,找不到一絲屬於人的汙穢。

  天空比海還藍,靛的一望無際,白雲朵朵似好吃的棉花糖,不染塵囂的充滿乾淨的氣息。

  小販叫賣熱又餡料多的肉粽,一聲高過一聲的與車水馬龍較勁,為一家老小溫飽賣力的踩著改裝的三輪車,大街小巷不分早晚,辛勞的為幾塊錢忙碌。

  台北的街頭是冷漠的,人來人往不見有笑容,誰也不關心誰的錯身而過,匆匆來去不願回頭看看身邊的人是否需要幫助,殊不知人與人的緣分源自那份邂逅。

  陽光下,一道美麗的倩影吸引住所有目光。

  那美超脫世俗的庸碌,空靈清澄的有如踏月色而來的仙子,翩翩然的融入叫人歎息紛擾的人間,款款生姿的襯得人們多汙濁,讓人自慚形穢的不敢靠近,以免玷辱了她的聖潔。

  但是,真正令生人止步的是她眼中的疏離,清冷的看不見半絲人的溫度,有如置身在冰冷的海底,藍得透骨的寒意由腳底生起,有種來自靈界的夢幻感,美得不真實。

  「小姐,買把花吧!」

  蒼老的沙啞聲由身後傳來,美如晨曦下精靈的女子優雅的回過頭,出人意料外的揚唇一笑,停下蔥白細嫩的迷人長腿,以柔如秋水的嗓音魅惑週遭走過的男男女女。

  看呆了的老婦人差點忘了收錢,傻呼呼的張大缺了門牙的一排垢齒,失神的看著湖綠色的春衣消失在街角。

  聞著手上淡甜的花香,如絲的長髮披散於腰際,風輕輕拂過,畫一般的美景也拂進人們心底,整個胸膛漲滿對於美的感動和讚歎,不相信純美的畫面會出現眼前。

  「花嗎?是幸福還是殘忍的考驗呢!」笑得有幾分冷,靈慧的雙眸閃著黯沈,輕嗅著手中潔白無垢的海芋。

  她不是有心的愛花者,純粹一時興起附庸風雅,婦人的老態並未激起她少得可憐的同情心,人的命運由自己掌控,是悲是喜都是人生,快樂與否並不重要。

  若硬要為人的一生加上顏色,那麼她的世界將是一種冰藍。

  眼神中透著清冷,懷抱著一束海芋的蔚海澄低視那抹冷白,毫無笑意的微凝起眉間,看不出情緒的容顏淡染深鎖多年的夢魘。

  應該是夢吧!她想。

  不記得從何時開始,斷斷績續的怪夢侵擾她的正常作息,如影隨行,躲在暗處隨年齡的增長而日益膨脹,幾乎要佔據滿腦子思緒,逼得她不得不重視。

  「看!那火紅的太陽好壯觀,好像圓滾滾的火球。」有著一抹甜美笑容的女孩指著夕陽說道。

  「不,那是橙紅色的火焰,一朵天底下最美麗的橙火。」理著平頭的男孩大叫著不準陽光隱沒。

  「比我漂亮嗎?」仰起頭,女孩不太高興的扁著菱形小嘴。

  男孩不回答,只是笑得很討人厭的瞧著她。

  夢中斷在一場大火下,她所知的記憶也到此為止,沒有章節、沒有故事性,完全是迷離的混亂現象,無從拼湊成她的過往。

  是的,她是一個失去記憶的人,打從她清醒的那日起。

  過去發生了什麼事她毫不知情,如同一張白紙不沾半點油墨,只在她十四歲的秋天裡,留下一件沾滿鮮血的紅衣。

  也許那是她的命運吧!

  要不是義父經過救了她,此刻她若不是一具白骨,就是流離失所的扒手或妓女,生活慘淡過著非人的日子。

  而現在的她算是幸福嗎?衣食無缺還有一筆驚人的財富,說來是該知足了,有多少人能如她一般隨興過日,不必仰人鼻息。

  不過雨後的柏油路積水未乾,空氣中猶帶濕潤的雨氣,捧著嫩白海芋的蔚海澄美得脫俗,嫩綠的衣裙隨風擺動,更突顯出那份純淨的自然美感,時時牽引著人們的視覺。

  當她以輕如柳絮之姿走入敞開的銀行大門時,無數投注的目光久久不散,癡憨的神情呆愣可笑,時間似乎停在下午兩點三十七分,不再前進。

  突地,一群男人闖入--

  「這是強劫,不許反抗!乖乖的把鈔票放入袋內,別逼我開槍。」

  眼底有著深冷的笑意,手中握著準備匯給秋子的現金,不懼反笑的蔚海澄氣定神閒的看著五名蒙面的男子行搶,他們略顯驚慌的只顧著搶錢,握槍的手微微顫抖,沒發覺銀行行員已按下警報器。

  該說他們愚蠢嗎?這間銀行距離警局不過一個路口遠,恐怕人還未走到門口,就得先面對無數的槍口,挨上幾顆子彈是在所難免,沒有智謀的烏合之眾注定要失敗。

  但是她錯估了一件事,這幾個不長眼的搶匪居然愚蠢到連小錢也不放過,警笛聲已然靠近還不知逃脫,拿起槍威脅前來存款的人。

  「小姐,不要我動手吧!看在妳美如天仙的份上,我把槍拿遠些免得嚇到妳。」喝!美得像仙女一樣,白嫩的肌膚叫人好想咬一口。

  口水一吸,搶匪A用持槍的手抹抹唇邊,毫無危機意識。

  「槍,要對著太陽穴,沒人教過你嗎?」婦人之仁只會自取滅亡,槍口不是對準自己的。

  愣了一下,搶匪A的槍滑落了半分。「妳不怕嗎?我手上的槍可是貨真價實的真槍,一顆子彈就足以要了妳的命。」

  不信有人膽子這樣大,看到槍會無動於衷,八成嚇傻了,神智不清。

  「起碼你要先打中我。」她神情淡然的宛如一池不禁風霜而凍結的湖水,語氣裡的淡漠隱藏著一抹嘲意。

  「妳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嘲笑我不敢開槍嗎?」該死的臭女人,分明是瞧不起他。

  「意思很簡單,河水別來犯井水,我今天的心情還算不錯。」不想沾血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無價碼可言的Case不需要汙了她的手,他還不配死在她的槍下。

  冰冷的微笑如剛融化的雪水,看來美如一幅畫卻帶著冷魅的殺伐,長髮輕甩畫出一道美麗的虹影,迷惑著眼前為她著迷的凡夫俗子,空靈的瞳眸中隱含魔魅的光點。

  「妳活的不耐煩了。」眼一沈,他將槍口舉高對向她的眉心。

  「膽量不小。」優雅的將幾撮髮絲撥向耳後,她神情自然的從海芋裡抽出一支順眼的花兒往鼻前一擺。

  從她出道至今,還沒人敢用槍指著她,他的確蠢得叫人汗顏,讓人很想為他開一條通往陰間的大路。

  「妳這女人真不怕死是吧!我成全妳……」

  手一舉,被蔚海澄奚落的男子一臉惱怒,完全不在乎後果。

  可是他所不知道的是,若非同夥及時出聲阻止,下一秒鐘死的人將會是他。

  人若貪,蛇口能吞象。

  但是胃若未如想像中龐大時,撐破的肚皮便是最大的諷刺。警哨聲由遠而近的包圍銀行門口,大批的警力如潮水一樣的湧進,貪婪的五名搶匪如甕中捉鱉,逃生無門。

  可惜他們又錯了一件事--在警力的圍困下妄想突圍,企圖就近捉個人質好自保,還想全身而退的把搶來的錢帶走。

  無知可說是最要不得的事,五個歹徒挑錯了人,挾持起手捧海芋的靈美女子,以為女人都是弱者,風一吹即倒的不需要防備,聽話是她們唯一的天職。

  「你們真的學不會用槍的藝術。」

  令人惋惜。



  「局長,你口渴不渴,要不要喝口茶潤潤喉?最近氣候多變化請小心保重身體,別為芝麻綠豆的小事損毀心肝肺,健保局不一定全額給付。」

  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局長大人拗著十指關節,發出嘎啦嘎啦的骨撞聲,好似不堪騷擾的怒視著站在面前的得意弟子,瞋大的豆子眼放大五倍有餘,看起來還是沒睡醒的瞇瞇眼,不具任何威脅性。

  人家的手下是規規矩矩、一板一眼的聽命令行事,絕不擅自行動或質疑上司的出發點有不當之處,一個蘿蔔一個坑安安分分,該跳的時候不遲疑,該撤退的時機不囉唆,按部就班做好份內的事。

  偏偏精良的團隊裡總會出一、兩隻黑羊,不服膺上司的指令自有一套行事規章,我行我素當自己是國家賦予重責大任的街頭老大,法律在他眼中形同無物,一切以他為準則。

  「流氓警察」是眾多投訴火東雲罪名中最輕微的一項,其它諸如毀損、破壞、攻擊良民、任意徵調民物等等不勝枚舉,幾乎到了毫無警紀的地步,連累他這個長官也為之汗顏,成為警界一大笑柄。

  培養精英非一夕之間可成,花費的精力和財力足以堆成一座山,天分和努力缺一不可,相輔相成方成大器。

  但是,遇上精英中的精英該如何應對,卻沒有一本指導手冊可供參考。

  毛髮漸疏的歸正人有滿腹說不出的牢騷,瞪穿了一雙老花眼也沒用,自從這個不聽勸的大麻煩調到他的單位之後,他沒一天能安安穩穩的睡到天明,濃密的一頭黑髮開始發白,一根一根像失根的浮萍往下掉,一塊良田逐漸荒蕪成劣地,不管種什麼都養不活。

  他必須說這是他自找的,沒查清楚就允許他的請調,以為撿到寶的沾沾自喜,誰知是眾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燙手山芋。

  「你一定是上天派給我的考驗,存心讓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無一刻不挑戰他的包容性,看他會不會當場斃命。

  笑得有幾分邪氣的英挺男子不在意的挑起眉。「言重了,局長大人,小的無才無能哪堪讚譽,不過略盡本分而已。」

  「你……」歸正人真被他的吊兒郎當氣得無語可問蒼天。「算了,真和你計較準活不長,所請駁回。」

  「為什麼,嫌我的資歷不足嗎?」現在的部門待得有點膩了,也該放出去透透氣。

  「資歷不足?!」他真有膽開口,拿這種比螞蟻小的小事來煩。「說說看偵查隊哪裡讓你看不順眼,非要在用人之際尋我晦氣?」

  他對他夠寬容了,只差沒把屁股正坐著的位子讓出拱他上座。

  遇到這樣的下屬真是頭痛萬分,欲哭無淚還被譏笑教才無方,實在是好大的誤解呀!倒黴的他無從辯解。

  「千萬別錯怪我在雞蛋裡挑骨頭,只是人都有彈性疲乏的時候,換個負責內容才有長保新鮮的感覺。」他為人很隨和的,大家都不瞭解他,以為他故意拿喬找長官麻煩。

  「火隊長,你要我相信你的鬼話連篇還是直接將你攆出辦公室?」沒好氣的一哼,歸正人覺得和他交談很累。

  火東雲一臉正經的將兩手橫放在局長面前,上身向前傾。「我很誠懇的提出要求,是個非常正直的老實人。」

  「你老實?」這是今天的一大笑話吧!專門用來取悅他。「最近忘了挖耳屎,耳骨重得聽不見人話。」還做勢掏了掏耳朵,一副老人家耳背的模樣。

  「為長官效勞是我的榮幸,不介意我的粗手粗腳吧!」為市民服務是人民保母的天職。

  嚇!好個挖耳器,他存心殺人不成?!「你把槍掏出來幹什麼,想我提早回老家盡孝嗎?」

  「啊!拿錯了、拿錯了,瞧我糊塗得連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怎好繼續帶領一票手下當我的大隊長,你降我職好了。」他煞有其事的自求處分,表情認真得像真心為人著想。

  試問市警局刑事偵查隊的大隊長該降到哪去才好,擅長處理刑事案件的他早該高昇到另一單位穩坐辦公室,每天看報喝茶等下屬報告,根本不需要槍林彈火的去賣命。

  可是他自認命賤得很,不到處跑跑容易長痔瘡,老愛從基層幹起,身為高級警務人員卻和工友搶著掃廁所,這邊逛逛那邊走走,絲毫不在乎自己的職等可是高高在上。

  他是一個怪胎,怪的十分離奇。

  但不可否認的他也是個奇才,專破別人破不了的案,專接別人不敢經手的一鍋燙水,黑白兩道他可以誰的帳都不買,公事公辦儼然一代青天,頭頂著天無愧於天,腳踩著地光明正大的做人。

  看似平易近人的他擁有不少過命的好朋友,可是能走入他心的人少之又少。他像是偽裝成家犬的灰狼,炯炯目光銳利得如箭鋒,常叫人不敢直視。

  不過大部分時間他溫柔的似一隻無害的小白兔,露出兩排足以拍牙膏廣告的白牙,笑得閒懶的用斜眼眄人,讓人猜不透他此時在算計誰,每個人都得提高警覺小心防備。

  「夠了沒,我看起來像是會把高級警官調派到馬路上當交通警察的笨蛋嗎?」簡直是無理取鬧。

  「不行嗎?我有這方面的潛力,保證交通黑暗期會因為我的加入而消失。」一人一張罰單看誰敢違規。

  裝得很謙卑的火東雲用力表達自己的意願,甘願日曬雨淋當個小警察。

  箇中奧秘值得思索。

  「你還要逃到什麼時候?不過要你接手陳議員被殺的案子,上頭追得緊,你別讓我難做人。」眉頭一皺,歸正人一言點破他所逃避的事。

  不過?!他在心裡冷笑著,眼底露出一抹陰沈。「早在十二年前他就該死了,要不是我一直逮不到他的小尾巴,哪輪得到旁人出手。」

  他活夠本了,作惡多端、貪瀆舞弊,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管會有多少人因而犧牲,只要能讓他銀行存款大幅度增加,再不入流的勾當一樣不放過,利字當頭六親不認。

  一旦有人擋了他的財路就休想有活命的機會,不死也難全身而退,四肢皆殘是常有的事。

  當年他年紀太小無從找出真兇,聽信街頭巷尾的口耳交談,以為蔚家三口人真的死於逃避無門的火災,一夜間無人生還全葬身火場,全身焦黑難以分辨誰是誰。

  「公歸公、私歸私,我曉得那件事對你的影響甚巨,你到現在仍難忘鄰家女孩被活活燒死的事實。」頓了一下,歸正人語重心長的說道:「人死不能復生,你的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人要往前看而不是滯留過去的陰影。」

  火東雲眼神一沈,一股肅殺之氣籠罩眉間。「誰告訴你這件事的?我以為這是個人隱私。」

  懸而未破的老案沈寂已久,堆塵積灰乏人問津,照理說不會有人想去翻動,甚至進行調查。

  「你的行動的確很隱密,但是……」他故意吊胃口的下說下去,任憑他自行想像。

  歸正人的故弄玄虛顯然影響不了他,一派悠哉的火東雲笑得愜意,彷彿他們談論的對象是別人與他無關,他恰然自得的十指交握,不把情緒表露於外,高深莫測。

  唯獨眼眸深處的冷意來得凶狠又殘悍,隱隱浮現和他肩上警徽不相符合的冷戾。

  人的真實想法往往不易察覺,若非用心去觀察,鮮少人會看透浮動的暗潮是否幹麼如外在沈穩,目空一切的散漫不過是一種掩飾,雄獅的野悍深藏其中。

  「局長,探人隱私有失厚道,小心會有報應。」涼涼的說道,他眼中的精銳閃動著冷芒。

  不是每一個人都能以平常心看待別人的探索,有些秘密藏得深,連自己都幾乎遺忘它的存在,必須經由旁人的提醒才驀然驚覺,如劃開的傷口重新抹上一道鮮紅。

  其實那件事過去許久,在他的記憶深處已然失落了,要不是意外翻到舊檔案勾起回憶,他也不會想起。

  欲反駁的歸正人一口惱意含在喉嚨間,瞠大眼惡瞪著他,很想子彈上膛轟他一槍,看他還敢不敢目無尊長。

  這時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打斷了他整篇未出口的長篇訓言,讓火東雲好狗命的逃過一劫,不用忍受他喋喋不休的口水荼毒,且暫時免除他亟欲逃開的責任,不起正面衝擊。

  「什麼,松江區出現銀行搶案?!」

  一聽到有事發生,拍拍肩上橫槓的火東雲不敬禮的按著佩槍,非常瀟灑的一拂額前亂髮,往外走去蹬蹬的皮鞋聲作響,充耳不聞長官氣急敗壞的叫喚,我行我素的踩他的大步。

  「老大,又被咆哮了一頓是吧!」

  幸災樂禍的笑聲迎來,一個長相還算體面的高大男子搭上火東雲的肩膀,一副你終於死裡逃生的模樣,表情是同情的成分居多。

  「硝酸鉀吃多了會產生免疫力,你不妨也試試,妙用無窮,保證你一生難忘。」好東西他不會忘了和好朋友分享,地獄便車一定為他預留一個座位。

  「嘿嘿!真無情呀!虧我肝膽一片的為你祈禱,買了香燭、三牲準備去上香。」可惜命硬的人臉皮厚得如鋼筋水泥,拿火槍、大炮來轟都沒用。

  不過幸好可以免掉一包奠儀了,荷包不用大失血。

  一拳揮向他肩頭,火東雲的力道不輕。「收起你的幽默感,歹徒不會有時問和你閒話家常。」

  「怎麼,又有事要做了?」他才剛忙完少年飆車案耶!一夜沒睡都快成仙了。

  原本他打算來露個臉就找個借口開溜,回家補個眠。

  這下子倒是自投羅網,為了奚落好友兼上司而做了件傻事,酸痛的四肢肯定會分解成米粒,拾不起來的讓鳥兒啄得一粒不剩。

  「哪天有輕鬆的閒差事讓你摸魚,記得通知我一聲。」

  葛士揚嘴角沮喪的垂落了幾分,一張苦瓜臉發皺的發出哀怨的呻吟聲,相當不甘願的抬起千斤重的象腿,一步一步的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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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5 13:10:28


  呃,這是什麼情形?看熱鬧的民眾比警察還多,呼朋引伴外帶小朋友來湊數,是跳樓大拍賣還是有明星做秀,馬路當戲棚下捨不得離開。

  遠看是人頭,近瞧人山人海,一樁銀行搶案到後來卻成了一場鬧劇,不怕死的義勇軍未免太多了,搶匪個個橫眉豎眼的拿著槍,一個槍枝走火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可是火東雲眼中所見儘是不知死活的群眾,圍觀的數目只增未減,好像搶劫是一件非常新鮮的事,遲了就看不見熱呼呼、滾燙燙的好戲,少看一眼就沒辦法和人論個高低。

  搔搔頭有點無奈的葛士揚苦笑著,不經意的看向衝鋒陷陣的身影,一抹謔意浮現嘴角,緊繃的眉頭為之鬆開。

  是誰說他干膩了辦大案子,沒有衝勁想換跑道充充電,一切歸零重頭開始,暫時休息一下,開開巡邏車上高速公路溜躂溜躂也好,省得腦力過度使用而當機。

  結果呢!事實證明他還是閒不住的人,沒有當小警員的命,天生勞碌命。

  瞧,沖第一的人不就是他嘛!還要求什麼下放到深山野嶺看管黑熊。穿過人牆奮力往前擠的模樣根本是奮不顧身,哪還記掛著曾經放過什麼大話,真要沒點事引起他的興趣他八成也快瘋了。

  所以呀!這人整天搬石頭是搬好玩的,故意練練身體好突顯他的重要性,不把法律條文當一回事。

  這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他,就是犯賤。

  「老……老大,別太拚……」命。最後那個字來不及出口,一陣爆米花的香氣飄散空氣中,他吞了吞口水驀然想起自己有兩餐沒進食了,鬧空城計的肚子正害羞的發出咕嚕咕嚕聲。

  閻王也不差少個惡鬼吧!起碼讓他吃飽再幹活,人和鋼鐵可不同,不塞點東西到胃裡可會四肢無力,軟趴趴的像隔夜的麵條,嚼來嚼去嚼不出味道。

  請給他一口飯吃吧!他一定會感激得涕泗縱橫,不用來生定報大恩大德。

  「跟上來。」

  火東雲下了個命令。

  這句話聽來淺顯易懂,可是要在人群中穿梭卻是困難重重,他沒發覺人長得帥也是一件苦惱的事嗎?在眾多的秋波裡葛士揚有些茫酥酥了,分不清東南西北在哪個方位。

  可以做弊嗎?他想。

  沒讓他有作大頭夢的機會,一聲槍響讓他連忙擠進人群,與荷槍的同事們站同一陣線。

  「現在情形還好嗎?有沒有人員傷亡?」他忙著問狀況,心中掛念著搶案幾時會結束。

  「你自己沒長眼嗎?不會自行分析目前的局面。」

  被人不耐煩的回了一句,表情一沈的葛士揚瞄了一眼對方的階級,不太高興他的狂妄自大。

  不過他的不悅並未表現在臉上,為了大多數人的安危著想,他可以容忍他言語上的不敬。

  但是沒人規定不能秋後算帳,總有機會討回來的。

  正當他為一點小事斤斤計較時,火東雲眼神不動的注視銀行內部的動靜,一面和早到的警務人員商討對策,評估匪徒的實力,具有多大的殺傷力。

  適才的槍聲有某種嚇阻的作用,讓人不自覺的心頭繃緊了些,猶豫是該進攻還是再觀望觀望。

  「你們掩護我,我先進去探探。」

  不等警方的佈署完成他潛行接近,壓低身子慢慢的靠向自動門,淩厲的瞳眸微閃銳光,身子一蹲透過玻璃門觀察搶匪有幾人,所站的方位是否會影響到他的行動。

  以他視線所及共有四名歹徒,手持黑星手槍指著一群驚惶失措的人質,神色慌亂的沒料到警方來得如此迅速,嘴巴動個不停似在爭吵,好像正在怪罪某人拖延時間。

  這時竟又傳出一記槍聲,一名身著華服的貴夫人倒臥血泊中,嘩然聲響戛然而止,面露恐懼的小市民頻臨崩潰的邊緣。

  「不許動,我是警察,你們已經被重重包圍了,快棄械投降別浪費彼此的時間,你們沒有逃脫的機會。」

  嗯!有陰影,他錯估了局勢。

  原來還有第五個。

  「去你的警察,我們有人質在手最好別說大話,你要敢再前進一步我就再殺一個人,看誰要先死。」

  搶匪中較強勢的一人捉起身邊嚇得臉色發白的婦人,槍口頂著她腦門獰笑著,一副天塌下來不愁沒人陪葬的模樣,下巴揚高十分張狂,對著單槍匹馬的火東雲發出不屑的嗤哼。

  怕死就不會來搶銀行了,他本意是為了求財沒有傷人之意,拿了錢走人好坐地分贓,誰也擋不了誰的財路。

  可是居然有人要錢不要命,緊捉著手中剛領出的巨額鈔票不肯鬆手,以為他們的手槍只用來嚇唬人,拚命的護著錢財自尋死路,逼得他不得不開槍警告其它人安分些,別把錢看得比命還重。

  他擺明的就是要錢,不想活的儘管出手,看看是長了四腳的錢飛得快還是子彈快。

  「把你的槍放下,逞強不會讓你少坐幾年牢,殺人、搶劫的重罪足以讓你用一輩子懺悔。」火東雲技巧性的移動腳步,在交談中不知不覺的更接近幾分。

  「笑話,你騙我不懂現今的法律嗎?搶銀行是唯一死罪,我幹麼聽你一堆廢話,逃得過今天我就是大富翁了。」只要不被捉他便能逍遙法外,用他搶來的鈔票大肆揮霍。

  有錢的是大爺,人人吹捧競相奉承,巴不得在他身上刮下一層油來;沒錢的只能看人臉色討生活,一碗飯、一口菜吃得戰戰兢兢,生怕有了這頓沒下頓,一個月兩、三萬的薪水根本不夠他賭一場。

  何況他欠地下錢莊的金額多不可數,利上滾利由幾十萬變成將近千萬之數,他賣妻賣女也還不清。

  不如一口氣幹一票大的,死活就在這一遭。

  「這銀行外頭起碼有百來名警察防守,而且還在增派人手當中,你就算長了雙翅也飛不出去,何必做困獸之鬥傷及無辜,放下槍還有商量的餘地。」兩個在左邊櫃檯,一個在三號櫃檯,花盆邊也有一人。

  暗自打著暗號通知外頭的幹員準備攻堅,比較擔心背著他的男子會有何舉動的火東雲分心瞄了下,忽地一頭長而滑順的黑髮奪去他的呼吸,猛然一怔的差點忘了自己置身何處。

  美麗不是他此刻所感受到的悸動的唯一原因,胸口像是撞進一彎明月,那份清靈脫俗的冰靈彷彿霜雪女王蒞世,清雅高潔的宛如冬雪中第一朵綻放的白梅,與天地淨化成一片雪白。

  不,她比雪潔白十分。

  那一眼改變了火東雲的決定,原本采快攻方式的他多了遲疑,在沒有完全的把握下不隨意輕舉妄動,以人質的安危為第一優先考量。

  「商量?」為首的搶匪神經質的一笑。「別當我是三歲小孩好哄騙,槍放下只有死路一條,我幹麼不和你搏一搏,在場至少有二十幾條人命可以陪我玩到底,我不怕你有幾千幾萬個警察拿槍對著我,反正先死的那個人不會是我。」他這條命是豁出去了。

  「你……」

  「你們談夠了沒?要不要以俄羅斯輪盤來決定輸贏?」無用的警察,蹩腳的三流搶匪。

  「閉嘴,這裡輪不到妳開口。」抓住她的那個搶匪A高舉起手槍,做勢要用槍托甩她一巴掌。

  「小姐,別拿寶貴的性命開玩笑,他們手上有槍。」捏了一把冷汗,火東雲用強勢的眼光阻止歹徒傷害她。

  只是兩人的聲音都飄不進蔚海澄的耳朵,面容清冷的她手一揮打掉抵在眉心的槍,手勢優美的畫了個弧將膽大的男子雙手反折,卡答一聲是骨頭折斷的清脆聲響。

  像是看了一場華麗的舞蹈,她手法輕巧不帶一絲令人憎惡的賣弄,翩翩的纖白細指如幻似夢的輕揚,叫人看傻了眼,一時之間深受迷惑的凝窒了喘息。

  那是一種空幻的美感,帶著死亡和新生的喜悅,在瞬間化為千萬朵絢爛的煙花,從人的心拔除僅存的希望。

  來自天堂的鐘聲,同時也迎接惡魔的到來。

  「非常時期就要使出非常手段,故步自封的陳舊手法只會落人話柄。」而且還耽誤她的時間。

  不像剛扭斷一名壯漢的手臂,長髮及腰的蔚海澄輕攏著髮絲結成辮子,表情溫和的像只是剛用完下午茶,整個人正慵懶的享受佛羅里達的陽光,輕揚的椰子樹為她遮陽。

  臉色為之一變的火東雲半瞇起眼。「妳在責備警方辦事不力嗎?」

  「不,我是覺得搶劫銀行應該更有計劃才是,這時候行搶根本沒什麼利潤可言,而且風險大。」笑容裡沒有溫度,她冷淡的說出行搶的要領。

  「你不怕?」看著她笑著回過頭要銀行行員替她開戶,那份沈著和冷靜有說不出的怪異。

  柔眉輕輕的揚起,美麗的自信由內而外揚散。「是他們該怕我吧!我不喜歡有人擋了我的路。」

  擋著必死。

  身為殺手的她不懂得何謂仁慈,別人付錢她出手,銀貨兩訖互不相欠,她不在乎有多少人在她面前流盡一身鮮血,活著有活著的可悲,不如死得尊嚴點留給後人憑弔。

  誰不會死呢?早或晚罷了。

  在殺手界中她算是佼佼者,還沒人有本事取她性命,一個不濟事的小鼠輩只配窩在溝渠中生存,不值得她浪費時間為他送行,尤其是在警察面前。

  她不想惹事。

  「是妳擋了他們的路吧!妳沒發覺有好幾把槍指著妳背後?」該說她大膽還是愚蠢,都什麼節骨眼還有心辦她的事。

  「那又如何,前後左右佈署了不下三十管長程狙擊槍,你們保護不了我的安危嗎?」警方的能力不致差到這種地步吧!

  挑釁。火東雲清楚的接收到她所散發出來的訊息。

  不知是有意抑或是無心,他似乎可以感受到一絲異樣的敵意,但他和她之前從未見過面,不解她厭惡的情緒從何而來。

  「你……你們到底在說什麼?給我離開一點別想湊在一起,我的槍可是不長眼。」搶匪頭不安的四下張望,害怕攻堅部隊不曉得會從何處冒出。

  嘴裡說不怕,然而多多少少還是心存畏意,越是不確定的情況下越能挑起人的恐懼心,終至心慌意亂的亂了手腳。

  「不要把槍指著我,除非你想死。」

  輕柔如水和剛硬似鐵的聲音並起,一柔一剛的冷音具有威嚇的作用,讓數名匪徒手軟得不敢把扳機,口水在喉結處轉了轉才大口嚥下。

  兩人的目光淩厲無比,即使手上並無刀劍,那種隱隱而發的殺氣和銳利叫人不寒而慄,連忙移開視線怕面對駭人的冷眸。

  就在此時,一見時機成熟的攻堅人員如潮水般湧進,一舉攻向怔忡的歹徒,奪下他們的槍解除危險。

  事情似乎到此終結。

  實則不然,故事才正要開始。

  由那束象徵純潔、高雅氣質的海芋引出撲朔迷離,引人不自覺的走入時光隧道。



  「媽,小澄的蛋糕為什麼比我的大好多好多?她的肚子好小好小耶!」

  七歲大的小男孩眨著好奇的大眼睛看著眼前穿著小洋裝的「洋娃娃」,非常神氣的挺起沒有肌肉的小胸部,故意裝得很偉大的低視會動的「玩具」,一副不屑的表情計較誰吃得多、誰吃得少。

  趁大人沒注意時,他偷偷的掐那軟軟的、棉花糖似的小臉蛋,十分驚訝裝扮得像公主的小女孩有好好摸的皮膚,水水嫩嫩又紅通通,滑滑細細和他最愛吃的布丁一樣。

  媽媽說這是妹妹,剛從南部搬來的鄰居,要他當好哥哥照顧小他三歲的澄澄,因為他上小學已經長大了,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媽媽的小幫手,所以要愛護妹妹。

  雖然他不是很懂媽媽說的話,可是他知道小小的妹妹真的好可愛喔!比他的金剛超人還好玩,手會動、腳會搖來搖去,粉紅色的小嘴巴噘得高高的,不時發出唱歌似的甜音。

  哇!她的睫毛好長,卷卷的往上翹,又黑又濃真好看,一眨一眨像蝴蝶的翅膀直瘺,好多美麗的星星從她的眼睛裡跑出來,一閃一閃的。

  他沒有妹妹,撿一個來玩也不錯,他會把玩具都分給她玩。

  「因為今天是妹妹的生日呀!壽星最大,所以我們要把最大的蛋糕給她。」分享也算是一種機會教育。

  「可是她嘴巴那麼小一定吃不多,為什麼要把蛋糕浪費掉?」老師說不可以糟蹋糧食,不然會沒有飯吃。

  不過他可以吃雞腿,一次吃五隻。

  童稚的話語惹得大人哈哈大笑,理平頭的小男孩不曉得自己說錯什麼,怎麼大家都在笑,而圓球似的妹妹卻鼓著腮幫子瞪人,不高興人家搶她的蛋糕吃。

  「嘴巴小就慢慢吃嘛!我們又不趕時間有什麼關係,最重要的是開開心心的過生日,吃不完就留著給你當宵夜。」溫柔的媽媽好笑的說道。

  他一聽,嘴馬上抿起來直搖頭。「我才不要吃她的口水,有細菌。」

  小男孩頑皮的做出中毒的表情,非常有表演天分的掐住脖子翻白眼,表示噁心的想吐。

  「你才是細菌,最可惡、最可惡的那一種,要打好多好多的大針針。」男生最討厭了。

  四歲大的小女孩已經有很強的主觀意識,嘟起的小嘴巴非常生氣他的亂說話,白白淨淨的小手殺敵似的發狠一推,完全忘了母親先前的叮嚀。

  「小澄,妳在幹什麼?」微露凶樣的年輕女子不管有沒有外人在場,螃蟹夾似的手指直接拉開女兒的雙頰,看得小男孩一家人不捨的咋舌。

  「鵝沒有,術他仙欺負仁,鵝不術細菌。」都是他害的,她一定要報仇。

  小女孩超齡的怨恨眼神嚇得小男孩不敢多拿一塊蛋糕,肩膀一縮躲到桌子旁,生怕她撲上來打他。

  「還敢說謊,妳不是答應媽媽今天要當個聽話的好孩子,為什麼隨便推人家?」

  她特別強調今天兩個字,語氣之重像要肢解她。

  「我今天沒有打架呀!我只是輕輕的碰了他一下。」沒用的臭男生,害她又被媽媽罵。

  大概常被修理的緣故,看起來秀秀氣氣的漂亮娃兒手腳十分靈活,剛在母親的淩虐下話都說不清的直蹬腳,才一會兒工夫人已溜到過度寵溺她的父親身邊,一副野孩子的模樣。

  其實不能怪她野性難馴,打小在山林野地長大的孩童難免有些野氣,即使她今年只有三歲半還不到四歲,但過人的天資已超過同年齡的孩子甚多,說她有十一、二歲少女的鬼靈精怪也不足為奇。

  原本他們一家住在花蓮山上,母親是山林保育員,父親則是林管處的消防人員,職責在於巡視國家公園和預防山林大火,適時的宣導登山客要及時撲滅火苗,不得殘留星火造成無可挽救的憾事。

  可是為了心愛女兒的將來著想,夫妻倆不得不申調到大都市為她找更優良的師資加以教導,舉家搬遷沒有遲疑,溺愛之心由此可見。

  只不過小女孩小公主的外表下卻是十足的小惡魔,個頭雖小但很有搗蛋的天分,個性粗野脾氣糟,動不動就愛生氣,看到不順眼的人或事總會以她自己的方式解決,譬如暴力。

  「不要給我強詞奪理,動手推人和打架一樣是不對的行為,罰妳一個禮拜不準看電視。」小孩子不能寵,非教她點規矩不可。

  「什麼?!太殘忍了,我只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妳怎麼忍心傷害我。」她改向父親撒嬌,希望能逃過這個懲罰。

  但笑不語的粗獷男子一言不發。,將教孩子的事交給太座負責,他只當個寵壞孩子的不良父親。

  「別頂嘴,再多說一句以倍數計算,看妳以後還敢不敢使壞。」養不教是父母的過錯,她絕不讓這句話成真。

  抿嘴的小女孩看來惹人心疼,但母女倆的對話更叫人莞爾,感覺上像兩個大人在討論攸關生死的大事,得以嚴肅的態度進行溝通,不遑多讓的據理力爭著。

  顯然的,母親那方佔了上風。

  一旁來作客的鄰居笑得嘴都闔不攏,讚歎女孩的早慧,還找來兒子和人家一較高下。

  這一份孽緣足足延續了九年,直到那件意外發生。

  時光飛梭,一轉眼小女孩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連跳兩級是國中應屆畢業生,纖細的身軀抽長展現女子的嬌態,齊耳的短髮充滿十三歲少女的朝氣,開始發育的女性象徵使她更為甜美,處處受人歡迎。

  反觀她身邊一臉痘子的高瘦男孩,精神委靡不振像被人倒了債,背著厚重的書包直打哈欠,稍嫌長的頭髮有點淩亂,幾天沒洗似的猛抓。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屋後的堤防上,追逐著逐漸遠去的童年,不發一語的吹著晚風、踩著斜陽的餘暉,靜靜的體會風與人體結合的美妙,洗滌一切來自成人世界的壓力。

  誰說學生就沒有煩惱,升學啦!課業競爭和情書的多寡都是煩人的來源,至少對名列前茅的女孩而言,她現在最苦惱的事是繼續上普通高中還是放洋當個小留學生,目前的教育方式實在太不符合她的需求了。

  可是她是個戀家的人離不開生長的地方,一個人孤身在外闖蕩的勇氣她還沒有培養好,矛盾的心裡有著掙紮。

  不過男孩似乎不太在意她的心情好不好,傻呼呼的往前走完全沒注意她有沒有跟上來,心想快把這一段路走完好回家吃晚飯,肩上的書包重得要命。

  因為,除了他的以外,還有一個水綠色的國中書包。

  「看!火紅的太陽好壯觀,像圓滾滾的火球。」真美,美得好純淨,彷彿天地間只有它的存在。

  「才不,我看那是橙紅色的火焰,是一朵天底下最美麗的橙火。」好想大聲的吼叫,不準陽光隱沒在海的另一邊。

  男孩不意被女孩擰了一下,突然吃痛的發出吼聲。

  「哼!比我漂亮嗎?」你敢點頭試試,我用兩本參考書砸你腦袋。

  受到女孩凶狠眼神的威脅,男孩只好笑得很討厭的瞅著她,滿腹的委屈化做說不出口的苦笑。

  可是他不說話也不成,兩手扠腰的女孩仍是惡狠狠的瞪他,好像他故意和她唱反調,認為她的姿色平平不足以和太陽媲美,只是一朵驕傲的水仙太自戀,妄想成為世界的主宰。

  在他們年輕的心態裡,狂妄自大是可以被原諒的,因為他們還沒見識過整個世界,眼界未開不懂得謙卑。

  「為什麼不開口,你覺得我還構不上美麗這個詞是不是?」她氣呼呼的鼓著粉嫩的雙頰,似要用眼光淩遲他。

  是或不是全被她一人講光了,他可以選擇沈默是金嗎?

  男孩有些無奈的看著和他差不多高的女孩,眼中流露出無可奈何的寵溺。「太陽跟妳比起來算什麼,妳是我心底那抹最燦爛的橙火,永遠閃亮的綻放光焰,迷惑眾生。」他是最倒黴的受害者,不得不接受她的戕害。

  誰叫他們剛好是鄰居,而且是一壁之隔、後院共享的青梅竹馬,他不挺她要挺誰。她的笑容比她的個性甜美多了,害他一個不小心喜歡上有惡魔本質的她。

  「真的?」一句讚美讓她笑逐顏開,一瞬間整個天空像抹了胭脂,霞酡了七彩霓虹。

  「真的,妳是資優生我哪敢騙妳。」看她開心,他的心也像抹了一層蜜似。

  女孩的嘴一扁,又不高興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聰明就可以大大方方的騙我嘍!」

  「這……」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呀!偏偏他不能有意見。

  「可惡的火……你不要跑,給我站住,我要你說明白。」

  風,吹走了女孩嬌嫩的輕叱聲,她聽不見自己口中呼喊的名字,潮浪一般的黃金稻穗在風中發出輕笑聲,為年輕的生命感到喜悅。

  但是誰也沒料到這是男孩、女孩最後一次在夕陽下追逐,低垂的夜幕將兩人嘻鬧的身影掩入黑暗中,昏暗不明的星空唱起輓歌,點點珍珠般的雨滴細細落下,在一個他們忘記離別的夜晚。

  淩晨零時二十七分,一場莫名的無情火突然燃起,火勢洶洶的吞沒蔚家一家三口,包括一隻五歲大的狼犬。

  四條生命一夜消失。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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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5 13:11:09


  火,正在燃燒。

  綿延不斷像春天的野火,燒不盡又張狂的逼近,熊熊竄起衝入雲霄,如暗夜中的惡龍不肯休息,張牙舞爪撲向毫無防備的生靈,不帶慈悲的吞噬牠目光所及的一切。

  風是助燃的凶器,耀武揚威的推動猛烈火勢,阻擋了所有的逃生路線,一步步將恩愛的家庭逼入絕境,拆散令人妒恨的美好生活。

  是誰在火的那端狂笑,如此邪惡又叫人憎恨的見死不救,猙獰的面容模糊在大火狂燃的啪滋聲中,看不清那張可惡的嘴臉,熾熱的火光下漸漸糊成一道遠去的背影。

  逃!快逃,我的寶貝。

  不要遲疑、不要回頭趕快離開,帶著爸爸媽媽的愛離得越遠越好,我們沒辦法再繼續照顧妳了,妳要學會堅強,勇敢的走自己的路,別再讓我們為妳的任性擔心。

  逃吧!我們摯愛的小公主,爸媽會永遠在妳的身邊保護妳,即使我們的形體已然湮滅,不捨的魂魄仍然伴隨著妳。

  兩行清澈的淚珠由頰邊滑落,雙眸緊閉的靈美女子猶在睡夢中掙紮,意志堅強的想看清火中說愛她的夫妻容貌,不願清醒的執著她所失去的記憶,藉由斷斷續續的夢境尋找一絲蛛絲馬跡。

  可惜她的願望始終沒有實現,像泡沫一樣的消失在空氣中。

  長嘯而去的引擎聲劃破寧靜,濛濛亮的光線由窗欞透入,帶來微涼的寒意和擾人的雀鳴,天剛明未明的摻雜著淡淡曉曦,給人一種清新的矇矓美感。

  棉被半滑,微露出蔚海澄雪白如脂的香肩,裸露的酥胸隱約可見誘人的溝痕,不著衣物的完美身軀玲瓏有致,隨著一個翻身而春色盡現,無法遮蓋天生的麗姿。

  翦翦睫羽在晨光中跳躍,彷彿曙光女神揮動嫵媚的手輕撫,輕輕喚醒沈浸夢魘的迷路女子,茫然的空白是她睜開眼所見的情景。

  「為什麼不讓我看仔細呢?」略帶迷離嗓音的低喃由輕嚅的紅唇逸出,未開的喉音有點沙啞的軟噥。

  如墨的髮絲隨著她起身而揚動著,輕靈似幻的披散在美背上,猶如一層黑紗披裹著曼妙身軀,不讓心邪的晨陽一窺美麗。

  如同往日在斷續破碎的夢境裡醒來,她不知那似真似假的夢是否隱含著什麼駭人的故事,只知心很悲傷,像缺了塊的拼圖找不回失落的那一片真實,為火中來不及逃生的男女感到難過。

  這是夢還是確有其事呢?誰能為她解答。

  盥洗完畢的蔚海澄注視著染上薄霧的浴鏡,一時竟覺得陌生,認不出鏡中冷凝的面孔為誰所擁有,微怔了一下有片刻失神,差點找不回平日的冷靜和自持,以為身處於未完的夢境之中。

  什麼時候她開始變得不認識自己,臉上的笑容幾乎未曾展露過,凡事不關心、不在意的任由日昇月落一日過一日,殺人成了她唯一拿手的興趣,她視人命如草芥。

  是不是宿命已經不重要了,日復一日的殺戮使得她的知覺逐漸麻木,心中再無渴望。

  她懂得怎麼殺人最優雅,迅捷的奪人性命,將死亡提升成一門藝術,讓人毫無痛覺的死去,少了死前的掙紮的猙獰。

  可是她不懂人,一點也不想懂,她討厭為自己以外的事煩心,譬如銀行搶案後對她窮追不捨的奇怪警察。

  「澄,妳今天起早了些,要不要吃點豆漿、饅頭?」五十嵐秋子暗想,幸好她多買了一份要給工讀生。

  「唔!妳這麼早就開店做生意,不累嗎?」朝九晚五的工作不適合晚睡的她,夜的深沈總叫她惡夢連連。

  「不早了,快六點了,早起做運動的阿公阿嬤都從店門口繞了一圈,買菜的媽媽們、上班族和學生差不多也該經過了,我這時候開門剛剛好。」晨起有晨起的客人。

  蔚海澄淡然的揚起眉。「妳不用這麼辛苦的工作,累了身體也叫人看了不舒坦。」

  她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品質,用不著一大早起床看人臉色。

  「妳在為我心疼嗎?」笑得好愜意的擺好碗盤,溫柔婉約的五十嵐秋子不著痕跡的取笑她。

  若說世上還有蔚海澄會付出些許關心的人,大概只有眼前這位稍具病容的日本女孩。

  「不要想太多了,我只是不想費事再找一個煮飯的人。」她冷冷的回以一視,不將心思表露於外。

  並非她故做神秘吊人胃口,裝得好像高深莫測的模樣,好引人好奇的一窺究竟,而是天性使然善於掩飾自己,不讓別人看出她在想什麼,以免洩漏了自身的弱點。

  久而久之她養成冷眼旁觀的冷性子,不輕易相信她所不熟悉的人,甚至懷疑接近她的人有企圖,冷淡的去排斥與她專業無關的事,不給任何人瞭解她的機會。

  算是一種自保吧!干她這一行的沒有明天,隨時都有可能死於非命,朋友或親人皆是負擔。

  「是嗎?我以為我在妳心目中的地位與眾不同呢!」五十嵐秋子開玩笑的說道,表情是瞭然於心。

  殺手不需要感情,否則失敗將伴隨而來。

  她的心裡有著遺憾,一直希望有個能談心的姊妹伴她成長,可是她所處的世界不容許她有此奢望,弱肉強食是不變的定律,沒有實力的人只好等著被奪去生存的權利。

  她比較幸運的是自幼體弱免去加諸自身的責任,不用為傳承投入競爭環境,得保日後十數年的安閒。

  澄的出現是一線曙光,不僅接續她無能為力的重擔,而且給了她同伴的感覺,讓她在芸芸眾生中有了希冀,即使她個性淡冷如冰,一副疏離、不苟言笑的神情,令人退避三舍。

  不過她就是喜歡她不冷不熱的疏離感,不過分熱絡也不虛情假意,維持清淡如水的交情冷暖自知,不需言語的真心才值得用心,不然她也用不著千里迢迢的遠從日本來開一間名為「隨緣」的花坊。

  「秋子,別對我使心機,沒用的。」大大方方的享用現成的早餐,蔚海澄沒有一絲感激之色。

  這麼厲害,一眼看出她的小盤算。「反正妳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活動活動筋骨幫我個忙……」

  「別、想。」兩個字簡單明瞭,打斷她的未竟之語。

  「喂!妳這人也別太小氣了,吃我的、住我的恩情就不用說了……」話在嘴邊突然凝住,五十嵐秋子眼一瞠的不敢相信她做了什麼。「妳……妳……妳給我……一張支票?!」

  難以置信呀!簡直是對她的汙辱。

  「不夠儘管開口,少來煩我。」目前她最不匱乏的便是鈔票。

  表情疏冷的蔚海澄明白點出別找她麻煩,她可以殺人如一場華麗的舞蹈,亦能分秒間完成一項買賣,但是她不和詭詐的人群有太多的接觸,他們等於牠們,只會破壞她難得的清靜。

  「蔚海澄妳太叫人生氣了,我們的感情有這麼廉價嗎?」忍不住提高音貝低吼,五十嵐秋子溫婉的形象蕩然無存。

  蔚海澄不改其色的施捨她一眼。「拿我當門面招攬生意不見得多有情有義,我是一株會置人於死地的毒棘,聰明的人都該離我遠一點。」

  她還不至於傻得看不透她的企圖。

  「呃,自己人何必計較那麼多,只要露個臉又不用妳坐台……」她的聲音消失在一記冷冷的橫視之下,笑意變得暗淡。

  表裡不一是她的掩護色,經營花坊的另一副業是經理人,專門為旗下的殺手接任務,藉由網絡的發達賺進大把鈔票,不必經由人與人的接觸達成協議,以免造成兩方的困擾。

  不過她只會在信任的人面前表露活潑的一面。

  「坐台?!」眉一掀,暗藏的冷意足以令地獄結冰。

  肩微垮的五十嵐秋子輕歎了口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我個人的小小私心,我不想妳一輩子到老都冷冰冰的不近人情,沒有一絲屬於人的溫度。」

  不要求她有大悲大喜的情緒,起碼笑臉多一些讓人心頭有暖洋洋的感覺,而不是只有一種冷然的表情。

  「吃飽撐著沒事做去多賣幾束花,我非常滿意目前規律的生活。」蔚海澄不認為有必須改進的需要。

  「滿意不見得一定要一成不變,偶爾多點變化也算是種情趣,不要讓外面的警?嗅出妳的氣味。」她用詞謹慎的留意外頭的動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必要為了應付某些無聊人士而引來禍端。

  低調行事方為聰明人所為。

  「妳是指那個姓火的警察?」他的確是有點黏人,像黏在衣服上的口香糖不容易甩開。

  神色略微波動,不像以往不耐的蔚海澄對火這個姓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情愫,總覺得它和她遺失的記憶有著極大的關聯,隱隱約約浮現她一直不願去回想的過往。

  既然小女孩有長大的一天,那麼影響她以橙火為代號的男孩也該長成偉岸男子,與那黏人的警察年齡相近。

  沒有過去的她就像一張寫滿荒唐語的信紙,墨字連篇卻連一個字也看不懂,拿在手上反覆思量仍是無解,明明近在眼前卻遙如千里,答案僅在片段的夢境裡,永遠是個謎。

  「他不好惹,是警界中難得一見的狠角色,還沒傳出有他破不了的案子。」是他們第一個必須防備的警察。

  「妳確定不是誇大其實?」以他的臨場表現看來實在不怎麼樣,差強人意。

  拉了張椅子落坐她身旁,表情嚴肅的五十嵐秋子口氣凝重。「相信我,我的資料來源不致有誤,他和我們一樣過著兩面人的生活。」

  也許她在體力方面無法和他們相提並論,身手差得毫無自保能力,可是在搜集信息上一回的績效卻鮮人能比,計算機裡的紀錄井條有序,每喊出一份檔案就叫人心驚。

  通常她是不會浪費時間去調查一個警察的好壞,手邊的事已經讓她忙得不可開交,更遑論是茫茫眾生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小沙粒。

  要不是這件事和澄扯上關係,她大概也不會注意到這個人的存在。

  「妳認定我應付不了他?」蔚海澄對自己的能力有相當的自信,尚未遭遇真正的對手。

  如果她沒有一定的實力,此時的她已是一堆白骨。

  她的視線往外一飄,深沈算計的表情轉為溫柔。「妳自己去問他吧!別把戰場挑進我的花坊就是。」

  她對澄有十足的信心。

  「他真的很有耐心,台灣的警察都這麼悠閒嗎?」出現得太頻繁也挺惱人的,整天無所事事惹人嫌。

  「那可不,誰叫妳天生長了副魅惑眾生的臉蛋,是男人有哪個不癡迷。」稱為禍害一點也不為過。

  可惜少了讓男人衝動的笑容。



  「你找我?」

  一道清冷的女音驀然在耳邊響起,冷澈寒霜的讓人不由自主的搓揉手臂,期望能找回一絲流失的溫度。

  可是絕冷的冰雪卻影響不了神情泰然的火性男子,吊兒郎當的笑容顯得神清氣爽,絲毫看不出每逢刁難的挫折戚,越戰越勇的當是來喝杯咖啡,沒有一點不受歡迎的自覺。

  原本他只是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一雪前恥的不再落空,以他在警界的聲譽還沒逮不到人的紀錄,當然不能栽在一名美如雪後的女子手中。

  她的美是他生平僅見的絕色,神采翩翩動人魂魄,回眸轉身都透著一股靈秀之氣,恍若臨水仙子翩然而至,一股優雅的美感由內而外的散發。

  她是個道道地地的美女沒錯,而且美得非常有個人味道,魅力十足的帶著純東方人的神秘氣質。

  以他的見識不乏形形色色的各式美女,有嬌媚的、妖嬈的,更有艷光四射的,照理來說他應該不為所動,老神在在的無視美色誘惑,當她是一般普通案件處理。

  可是他還是失控了。

  而迷惑他的並非她美麗的外表,是她從容不迫的氣勢,以及那份對生死的淡泊,好像生命對於她來說不過是一場遊戲,不具任何珍惜的可能性,隨時可以交給上帝。

  身為警察的觀察力告訴他事有蹊蹺,再有能力的女子在面對生死關頭不可能處變不驚,面無懼色的反過來令人畏懼,實在非常人所能的表現,除非她本身見慣了死亡。

  「小姐的行蹤成謎難以捉摸,讓我們這些幹警察的好不忙碌,警民合作是每一位好市民應盡的責任,妳不會讓我難做人吧?!」他露出童叟無欺的大笑容想表現親和力。

  可惜他撞山了,一座來自北極的大冰山。

  「我有權利不接受近乎騷擾的行為,尤其是來自濫用公權力的警察。」不自覺的,蔚海澄流露出厭惡的神情。

  正中心窩,好鋒利的箭呀!他的眼底有著對她快速反應的讚賞。「我是在保護經歷銀行搶案的受難民眾,怕妳晚上會驚嚇過度而作惡夢。」

  他說得冠冕堂皇,好像真有其事似的,戲謔的眼中滿是不正經的取笑,彷彿忘了她優美如舞姿的身手,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扭斷一個大男人的手。

  「我倒覺得你是我的惡夢,如影隨形的監控我的作息。」而她非常不喜歡失去掌控權。

  火東雲呵呵的發出輕笑聲,意外發現她比想像中有趣。

  「最近治安不是很好,重大命案頻傳,我希望妳小心門戶記得關窗,別讓宵小之輩有機可趁。」他像是不經意的提起,表達對美女的關心。

  但其實是他話中有話似在試探,看她是否一如外表的平靜。

  基於上級的壓力和同事的懇求,百般不願的他還是接下陳議員的命案,成立項目小組限期破案,命案現場什麼都沒留下,不留痕跡未驚動警報系統可見是高手所為,手法乾脆又明快,俐落的一槍斃命正中眉心,沒讓死者有太多驚惶失措的時間,死得非常迅速,大概不到三秒鐘就斷氣。

  怪異的,他居然聯想到身手好似蓮花盛開的她,舉手投足間帶著謎樣的色彩,果決的狠勁不讓人有逃避的一刻。

  也許是他多心了,但他始終放不下心頭那抹猶疑,總覺得從她身上可以得到些線索。

  她吸引他的地方不在出塵的絕麗,或是她身上隱約的熟悉感,而是臨危不亂的鎮定,以及那雙看下清情緒的冷漠清瞳。

  「治安不好是你們警察的責任,如果我連在自家休息都要關緊門窗,那麼白領薪水的你們在哪裡,要我們隨身攜帶槍械防身嗎?」語氣漠然,她的眼神含著諷意。

  其實她平時話並不多,丟個兩句敷衍已經很夠意思了,寡言少語是她一貫作風,若非必要她很少開口與人交談,性情冷得足以名列金氏紀錄,與緊咬的蚌殼齊名。

  但是奇怪得很,一遇到這姓火的高級警官,那份沈冷就會稍微破功,好像兩人相識已久,在某種程度上她可以信任他,並且放鬆緊繃的壓力而任性。

  一種不合理的荒誕吧!敵對的立場居然能相安無事,說出去絕對令人嘖嘖稱奇。

  嗯!說得有幾分道理,他們警方是該徹底反省。「等我當上警務署長一定進行改革,目前就請妳先委屈一點,槍呀刀的這一類危險物品屬於列管物,千萬不要往身上放。」

  「否則呢?」她微帶挑釁的一睨,絲毫不把他的警告當一回事。

  笑了笑,他在警徽上摸了一下、「否則我只好抱歉了,依法辦事帶妳回警局住上幾天。」

  他並不是開玩笑,犯了罪的人就該接受法律制裁,絕無例外。

  「火警官,要不要進來喝杯茶,巡邏辛苦了。」擋在店門口「聊天」叫她怎麼做生意。

  笑容恬適的五十嵐秋子一手捧著尚未修飾的有刺玫瑰,一手拿著鋒利的花剪做勢要修花,適時打斷火藥味正興的交鋒。

  「秋子,別把好茶給糟蹋了。」狗兒不喝茶。

  「來者是客怎好怠慢,警察為民服務是人民的保母,我們理所當然要對他們好一點。」別在我的店門口鬧事,私人恩怨私人了。

  她的眼底閃過一抹別有用心,比一般人略白的臉色呈現暈紅。

  「合法擁有執照的流氓。」蔚海澄低聲輕嗤,幾近蚊鳴。

  若以普通人的聽力應該聽不到她自喃的低音,明明是說給自己聽的冷誚話,偏被耳尖的老鼠給聽了去。

  「哎呀!這句話就嚴重了,我們怎麼會是合法的流氓呢!充其量只是神行太保,專管天下不平事。」火東雲不否認自己的行事作風偏激了些,不愛照規矩行事自有主張,但不至於成為地方禍害。

  眼微瞇的蔚海澄勾起嘴角冷笑。「我不知道台灣的老鼠長了一對兔子耳朵,特別喜歡窩牆角。」

  不平事他管得了嗎?神仙也成落難魈。

  不、自、量、力。

  「是對我個人行為有意見哩,還是針對我這身制服所代表的意義?感覺妳似乎不太和善。」和親切的老闆娘一比,她顯得較有攻擊性。

  至少人家還會給他一杯水喝。

  「不要誤會、不要誤會,她小時候摔壞了頭有點遲鈍,所以反應不太靈敏。」該死的澄,妳忘了他是警察嗎?

  警察又如何,只要有人肯付錢,我一樣讓他漂漂亮亮的死去。失溫的眼眸如此回她一眼。

  表情輕鬆的火東雲沒放過兩人眼波之間的交流,不動聲色的觀察。

  「我看她神智清明得很,不然怎能處變不驚替警方懲凶罰惡呢!」出手之狠生平僅見,不輸道上有名的十大通緝犯。

  「呃,這個……」五十嵐秋子笑得不自在的看向路口的老黃狗。

  該怎麼解釋才說得過去呢?平常沒機會和人練練口舌,訓練應變能力,真遇上麻煩時方恨少。

  「用不著跟他廢話太多,無能的警察總會找很多借口來要錢,隨便塞個五百、一千打發他吧!免得他保護費沒收齊不好交代。」不貪汙的警察少之又少,社會會亂不是沒有理由。

  「妳的確對我們的工作頗有微詞,我能請問我們警方幾時得罪過妳,使得妳唸唸下忘的記恨在心嗎?」銳利的黑瞳蒙上一層陰影,笑意已然被犀利取代。

  「沒人規定我一定得對人友好,如果有人天天上門藉保護之名行騷擾之實,試問你還能心平氣和的招呼他來喝杯茶嗎?」至少她沒有這種雅量。

  因為她不喜歡被監視。

  「那麼是我的不是嘍?!」原來錯在他身上,他才是連累全國警察的害群之馬。

  自我檢討不到三秒鐘,火東雲又恢復先前的吊兒郎當。

  「蔚海澄!」真糟糕,她存心讓她的花店開不下去嗎?

  花坊裡的花兒不知憂愁的暗自綻放,一朵朵吐露芬芳,染上晨露的粉瓣更顯嬌艷,一點也不受緊張的情勢所影響,傲立花梗的等著有心人的駐足。

  人的心思繁複不如花的單純可愛,它們不爭寵也不鬥艷,安安靜靜的守在一方天地,隨著日照的增強而有些慵懶。

  時睛時陰的氣候令人捉摸不定,三月的桃花在枝頭上嬌笑,小小的綠芽輕吐早春的綠意,一粒粒淡青色的小果子正努力讓自己長大,完全無視來自人類的紛紛擾擾。

  緊繃的氣氛籠罩,以為會釀成不快,殊不知五十嵐秋子的一句話居然改變了局勢,讓無形的繩索將兩人的未來緊緊捆綁。

  她說了一個名字。

  蔚海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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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5 13:11:55


  「妳叫蔚海澄?」

  詫異浮現臉上,情緒異常激動的火東雲失態的失去平日的冷靜,捉住蔚海澄纖白的手往外帶,不管她是否願意的強施壓力,就這樣消失在五十嵐秋子面前,連一聲招呼也沒打。

  奇怪的是被他拉走的蔚海澄競一反常態未加以抗拒,冷凝著一張臉想看他在玩什麼把戲,唇瓣緊抿不發一語,黑亮的髮絲隨風飛揚,宛如一幅動人的圖畫。

  如果她臉上能多點笑容的話,相信連撒旦都為之動容。

  可惜她的冷剛好和火東雲的急迫成反比,飛馳在馬路上的車子有如有猛鬼在後頭狂追,連闖了數個紅燈還沒減速,直到漸呈荒涼的景致映入瞳眸中,車速才有漸緩的趨勢。

  不知是過於敏感還是氣候變化使然,突然有一股冷意襲來,滲入骨子裡,單薄的外衣根本遮不住刺骨的寒氣。

  不過兩人都受過嚴苛的體能磨練,這點冷對他們而言算是小兒科,再嚴酷的考驗都咬牙撐過,即使他們心中都有些不解-

  「妳真的叫蔚海澄,蔚藍天空的蔚、海洋的海、澄淨無垢的澄?」是她嗎?是他以為不存在的人嗎?

  「你把我帶到無人的荒屋前就為了問我這句話?」他確實閒得發慌,故弄玄虛不務正事。

  啊!荒屋?

  頭一抬,火東雲驚訝自己居然不自覺的回到離開十四年的舊居,荒草湮沒的庭院已不見當年煙熏的痕跡,所有的過往消失在時間的洪流之中,令人無從憑弔。

  什麼時候開始荒蕪的,他記得還有一棵老椿樹未遭火侵襲,孤寂的佇立房子的角落,枝葉凋謝準備度過早到的寒冬。

  也不在了,和兩家人的笑聲一同枯敗衰亡。

  「如果妳是我所認識的蔚海澄,妳應該還記得這個葬送妳雙親的地方。」不會是她吧!也許只是同名。

  少年時期的記憶和現在重疊,他有些明白為什麼會覺得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當年那個優越的小公主又回來了,驕傲的神采不減,只是少了對生命的熱情和歡笑。

  「葬送我雙親……」怔愕的凝視眼前的殘破,她無法相信這裡曾住過人。

  至少她不會選擇荒涼的地區定居,以她的工作性質來說,人越多的地方越隱密,人群是最佳的保護色。

  雖然孤獨的感覺相同。

  「很抱歉,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對這地方一點印象也沒有,你找錯人了。」表情是冷清的,誰也看不出她心裡在想什麼。

  「真的沒有任何似曾相識的感覺?」火東雲不死心的再次詢問,不能接受如此相似的人竟不是同一個人。

  即使火災中抬出兩大一小的焦黑身軀,他仍期望有奇跡,希望老天能睜開眼,讓無辜的生命獲得解脫。

  相識嗎?蔚海澄的眼中閃過一絲感傷。「你是警察不難查出我有日本國籍,我在日本長大、受教育,直到三年前才來台定居。」

  偽造的證件取得十分容易,十三歲以前的空白紀錄可以用金錢填滿,花一筆為數不小的金額便有了出生證明和學歷。

  感謝義父當年的錯認,以為被大火熏得全身髒黑的她是個十歲大的男童,因此想找繼承人的他才把她帶回日本,施以嚴格的訓練和一群強悍的競爭者爭奪生存的機會,使得她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一直到二十歲的那年冬天,掩護她女兒身身份的秋子生病住院,這件事才爆發出來。

  沒人知道她去日本前發生了什麼事,由義父口中得知她是突然從暗巷裡衝出來,他一個煞車不及撞上了她,然後她重傷在醫院待了半個月才清醒,除了名字,其它全忘個精光。

  不過以義父貪婪自私的個性來看,其中必多有隱瞞。

  要不是那年她已經能獨當一面繼承他的衣缽,而且青出於藍更勝於藍的學會他的殘忍無情,恐怕他會痛下殺手先毀掉她,以免她踩到他頭上。

  在一年後他被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殺死,而她也失去詢問真相的機會。

  「人會造假,資料也有可能被竄改,妳看著屋子的殘破不堪沒有聯想到火的炙熱?」他到現在還能感覺到皮膚快燒起來的熱度。

  火,的確燙人。「你想太多了吧!火警官,我是循規蹈炬的小老百姓,有必要大費周章的抹去我的過去嗎?」

  夢中模模糊糊的影像在這一刻突然變得鮮明,彷彿遺落的鑰匙回到手邊,開啟一幕幕她拒絕回想的過往。小男孩和小女孩的模樣是那麼天真可人,無憂無慮的在院子玩耍。

  那是錯覺吧!她想。

  不肯接受事實的蔚海澄裝出無動於衷的表情,翻騰不已的心裡深處有著震撼,眼底看著無法回復舊觀的傾牆危樓,她實在想像不出這地方原來是何風貌。

  看著她美麗的容顏,火東雲迷惑了。「小老百姓會有非凡的身手?」

  「這點需要我寫萬言書向你報告嗎?」她語氣冷蔑的甩甩及腰長髮,轉身走離滿是雜草的野地。

  愣了一下,他隨即趕上拉住她纖細手臂。

  「妳要去哪裡?」

  不知怎麼的,她竟覺得可笑。「我的手很脆弱,請別用力的拉扯。」

  「不拉著妳我怎麼知道妳不會平空消失,聽說穿上羽衣的仙子會飛天而去,我不賭這個可能性。」眼一眨,他流氣的改擁她的腰。

  「我不是神。」這人真是警察嗎?

  說不上討厭或是不舒服,她其實非常厭惡與人碰觸的體熱,她覺得那種感覺會讓人產生依賴,進而怠惰的失去警覺心。

  身為殺手不能有掉以輕心的一刻,身邊的一草一木皆不可信任,有可能是敵人布下的陷阱,一時疏於防備便萬劫不復,死神的巨斧將毫不留情劃破她的咽喉。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告訴他她有可能是他所懷疑的那個人,世上同名同姓的人雖多,但一模一樣遭遇的情形卻不多見。

  或許是兩人的身份有別吧!她仍有顧忌。

  「對,妳不是神,可是妳是虛無縹緲的一抹仙靈,不經意跌落骯髒汙穢的人間,不緊緊將妳捉牢手中,說不定一陣風吹過就不見了。」火東雲似假似真的說著「神話」,笑得非常無賴。

  「我認為你當警察可惜了,你應該改行當牛郎或神棍。」沒有撥開他的手,她只是技巧性的迴避他的貼近。

  有些人天生厚顏無恥,越是抗拒他會越變本加厲,完全無視別人的冷言冷語,執意達成目的看他人惱羞成怒的模樣,火東雲便是如此。

  「嗯,說得有道理,我也是這麼告訴我的長官,可是……」他十分遺憾的歎了一口氣。「警界像我這般優秀的人才不多了,我下入地獄誰入地獄。」

  他感慨萬分的將頭往她肩上靠,一副時不與我的表情。

  他暗忖,要迷戀上她實在太簡單了,有誰抗拒得了那頭有生命似的烏溜秀髮,如絲綢般滑順。

  嘴角微勾,她清冷的眼波中多了一絲微光。「把手放開,我沒時間陪你玩無聊的遊戲。」

  警察和殺手,多諷刺的對比。

  「男人和女人之間從來就不無聊,妳看不出我在追妳嗎?」是不是遊戲得走到最後一步才能見分曉,他沒有肯定的答案。

  「我以為這是變相的綁架。」他未經由她同意便把她帶來這。

  追求?!

  多合理的解釋,將循私違法的舉動化為浪漫,卑劣得讓人唾棄。

  「妳沒理由不相信呀!瞧我的表情多誠懇,寫滿了對妳的愛慕之意。」他喜歡她的自信,這點並不假。

  蔚海澄偏過頭拉開兩人的距離,不讓他的體熱干擾她的判斷力。「去寫本書吧!你會成功。」

  她知道自己的冷傲嚇跑不少追求者,無心情愛的她早有孤寂一生的準備,人與人的相處是一門深奧的學問,她沒打算研究。

  蔓草叢生中矗立兩棟相連的樓房建築,由斑駁的外表看來有兩至三層的高度,乾枯的爬牆虎佔據牆垣,叫人有種陰森、寒慄的悚然感。

  風聲迴盪在無人的曠野之中更顯淒涼,像被拋棄的美麗少婦在芒草中嗚咽,因失愛而悲傷不已,徘徊不去留下魂魄追逐已逝的回憶。

  曾經在草地奔跑的孩子已然消失,物換星移不復當時,如今只有荒草漫漫伴隨著被縛拘此地的孤魂,想走也走不掉的等候他們心愛的寶貝歸來,解除那無形的牢籠。

  冷冷的風中似傳來悲切的低喚聲,一聲又一聲的傳入蔚海澄心底,她忽覺悲傷的停下腳步,忍不住回頭一看。

  「怎麼了?」幸好他及時縮腳,不然準會撞倒她。

  「你有沒有聽見人的聲音?」清清楚楚在她耳邊響起,近得觸手可及。

  「聲音?」他微訝的看看四周,有些疑惑她的敏銳。「妳看到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別人嗎?」

  不能說她神經質,冥冥中有人力無法解釋的神秘,也許難以安息的亡魂在呼喚她。

  屏住呼吸仔細聆聽,一臉肅穆的火東雲只聽到風呼嘯而過,以及不知名鳥兒拍翅的聲響。

  「妳聽到什麼?」他好奇一問。

  蔚海澄沒回答他,眼中隱隱浮動不為人所見的淚光。



  回來了,我的寶貝。

  這句話深深困擾蔚海澄,輾轉難眠睡不安枕,翻來覆去總是無法闔上眼,夢裡的畫面像走馬燈似的不斷閃過,看起來虛無又帶點真實,如夢似幻阻止她再繼續逃避下去。

  那個擰著她耳朵狂吼的女人真是她母親嗎?感覺令人懷念又莞爾,微帶感傷的情緒牽掛在心,彷彿她的記憶不曾遺失過,完整保留在她心裡的某個角落裡,只是時機未到不能開啟。

  為什麼只有她聽到溫柔得讓人想哭的聲音呢?聲聲低喚酸透了她的心,眼眶濕潤幾乎要落淚,她強忍著不讓它滑落。

  「是那場莫名的火毀了我們的家嗎?」

  不期望有人回答的蔚海澄突然眼一睜的起身,披件衣裳走到書房,開啟那久未碰觸的計算機。

  如果她的夢是真實世界的一個片段,那麼在火那邊獰笑的男人是誰?他不知道火的這邊有人急需援救,只要他肯伸出手。可是她眼中看到的卻是他離去的背影。

  難道他就是縱火的人?

  「小姐,妳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滿含睡意的哈欠聲從身後傳來,對著計算機發呆的她不知如何著手。

  以殺人的技巧而言,她已高明到幾近藝術的層次,輕易取人性命於瞬間不須思考,冷然的殺意融入骨血中,叫人在毫無所覺的情況下魂歸幽城。

  但是面對猶如天書的計算機屏幕,她的手指頓成麻花無所適從。

  人有一長必有一短,她和五十嵐秋子正好截長補短互有助益,將五十嵐雄夫的「事業」發揚光大。

  「饒了我吧!澄,妳不想睡也不要裝鬼嚇我,妳曉得我的心臟不算健康,禁不起一點小小的驚嚇。」幸好她的心剛換過,不然準讓她嚇死。

  「回房去。」一句不具意義的冷音響應她長串的埋怨。

  嗯哼!想打發她?!「我的神經非常敏感,一點點風吹草動就驚醒,妳不想我每五分鐘上一次廁所吧!」

  「與妳無關的事,我自己會解決。」這是她的私事,她不希望有人插手。

  「呵呵呵!妳明知道我這人好奇心重,不給我個解答我會寢食難安,每分每秒在妳耳旁嘀嘀咕咕,煩到妳吐實為止。」這點毅力她還有。

  「轉身,當沒瞧見。」她在夢遊。

  五十嵐秋子不怎麼情願的拉了張椅子坐在她身旁。「我們是不是好姊妹?」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不是,我是獨生女。」她沒有姊妹。

  「妳……」氣岔了一下,五十嵐秋子用眼白瞪她美得靈氣的側臉。

  「記得去吃藥,妳的身體尚未好得足以多管閒事。」蔚海澄用她的話堵她,不願她得之不易的心臟又出問題。

  五十嵐秋子自幼便有心臟方面的疾病,只是一直沒發作而被忽略,以為她是體能較同齡孩子差了些,稍加鍛煉應該能趕上,能有一定的水準。

  誰知她差點因此沒命,不過跑個五百公尺便喘不過氣來,送醫急救才知情況嚴重,從此成了藥罐子。

  原本醫生說她活不過二十歲,驚得自私自利的五十嵐雄夫放棄她,另覓繼承人取代自己的親生女兒。

  是蔚海澄不忍心而出手幫助她,從她十六歲開始殺第一個人起,所有的酬傭全用於五十嵐秋子昂貴的醫藥費上,不在乎自己毫無積蓄的連一件衣服也捨不得買。

  兩人情同姊妹的感情就是在這種共患難的情況下建立的,牢不可破的維持至今。

  要不是貪心的五十嵐雄夫意外身亡,她們也不能脫離他的掌控自立門戶,並利用他沒法帶走的遺產進行換心手術得以重生。

  離開日本是五十嵐秋子的意思,她想換一個新環境重新開始,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體會自由的可貴。

  而她們毫無異議的一致通過台灣為新的落腳地。

  「不要老是叮囑著我吃藥,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不勞妳費心。」她不是病人,頂多使不上勁罷了。

  「那麼去睡覺,適當的睡眠品質有益美容。」至少增加點血色,別一副風吹即倒的林黛玉樣。

  蔚海澄的關心冷冷的清音已是極限。

  「我知道和妳一比我是不夠漂亮,但別用這麼明顯的態度嫌棄我,很傷人耶!」和她站在一起,五十嵐秋子最多只用得上嬌柔秀氣的形容詞。

  幸好她早就領悟人各有命的道理,不致鑽牛角尖自尋煩惱,美麗也有美麗的困擾,並非人人都有能力應付隨之而來的麻煩。

  「儘管增加我的罪惡感,我不在乎會不會下地獄。」什麼人都有可能自卑,唯獨蔚海澄例外。

  看著她不為所動的神情,五十嵐秋子乾脆使賤招。「妳現在不告訴我,妳以為我查不出來嗎?」

  這叫威脅。

  對於計算機的使用上她本來就比她在行。

  「秋子,妳的心臟會吃不消。」蔚海澄比誰都明白她的本事,給她一個標點符號她可以寫出一個人的生平事跡。

  但是以她對某事在乎的程度而論,日以繼夜、不眠不休的工作是可預料的,縱使她胸口那顆跳動的年輕心臟非常強壯,也禁不住她不知珍惜的濫用,不休息只會加重它的負荷。

  「至少我的一小時勝過妳的三十六小時,妳在用腦思考怎麼叫出資料的當頭,我已經編列成冊了。」她有些得意的說出事實。

  頓了一下,她露出淺淡的笑意。「這倒也是,妳是這方面的天才。」

  術業有專攻,各有所長。

  「妳喔!別再硬撐了,拿手的事交給我負責,以我們的交情需要分彼此嗎?有苦一起吞。」她欠她的又豈是三言兩語能還得清。

  死都不怕了,還在乎刀山火海嗎?

  她太小看她了。

  拖她下水妥當嗎?「我在查十幾年前的一件案子,關於一家三口死於火災一事……」

  沒讓她把剩下的話說完,知曉些許內情的五十嵐秋子打斷她的話。

  「我知道這件事,妳要查妳家人是怎麼死的對不對?」她比她幸運的是她沒有失去記憶。

  「妳知道?!」十分訝異的半啟唇,蔚海澄心中略浮對人性的不確定。

  「不要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我是這世上最不可能出賣妳的人,麻煩對我有點信心好嗎?」一瞧她微變的神情,五十嵐秋子不難猜出她在想什麼。

  相處太久的優缺點就是對一個人太瞭解,能輕易由肢體語言讀出其中的含意。

  「抱歉,工作使然。」她面浮歉疚,長久生活在緊繃的環境下難免心思複雜了些,疑神疑鬼連自己都不相信。

  「算了,原諒妳,誰叫我這顆心是妳找來的。」她說得好不委屈,一副受了人情威迫不得不度量宏偉的模樣。

  事實上亦是如她所言,兩年前的初秋,她以一條火繩勒斃一名二十二歲的意大利男子,開膛剖腹取出一顆鮮紅的血心低溫冷藏,在最短的時間內送到美國移植給她,才挽回命在旦夕的她。

  要取得他的心臟並不算太困難,因為多情是意大利男子的通病,死在女人的裙襬之下也算死得其所。

  而蔚海澄也因此而被黑手黨通緝,因為死的那人是其下一任首領繼承人之一。

  蔚海澄笑得很淡,幾乎看不出她在笑。「妳知道什麼?」

  「應該知道的我全知道,不該知道的我全不知道。」五十嵐秋子故意吊她胃口,懲罰她剛剛的不信任。

  「秋子,妳確定要和我玩捉迷藏嗎?」眼底幽光乍現,跳躍著兩抹嘲弄的黑色火苗。

  當她出現漠然以外的神情時,表示她將會變得非常不好相處,也就是接近動怒的邊緣。

  「好啦、好啦!算我怕了妳,不要再恐嚇我了。」有些人不生氣則矣,一發作驚天動地,蔚海澄便是一例。

  「事情該由什麼時候開始說起呢!我記得歐多桑帶妳回日本那天,我無意間聽到他和集桑談起妳的事,他說他是故意撞上妳好趁機捉妳回國,因為他以為妳是街上的流浪兒……」

  沒想到醒來之後她居然喪失記憶。

  五十嵐秋子娓娓道來她偷聽到的真相,並將因好奇之故自行打探的消息加以綜合拼湊出事情的始末,像說故事一般的道出為人所隱瞞的事實,以及人性醜陋到令人心寒的一面。

  有些事並非刻意去做或探人隱私,當時年幼的她因身體的緣故而常被留下,孤寂的日子找不到同伴可同樂,獨自一人的孤獨非言語所能形容。

  於是,她把大部分時間用來觀察身邊的人。

  不只是蔚海澄成了她觀察的白老鼠,每一個和她生活息息相關的人都難以逃過,日常點點滴滴鉅細靡遺的記錄在計算機裡,表示她也曾參與他們的種種活動,絕不是被忽略的隱形人。

  習慣成自然,她把人當成一種有趣的課題,不斷的挖掘他們的過往,挑戰自己的能力。

  她從沒想過從中利用別人的弱點迫使他們為她做事,單純的只為排解寂寞而為。

  若非蔚海澄提起此事,她大概也忘了有這回事。



  「原來我的失憶是出自人為而非意外……」

  走在昏暗的林蔭大道,有著無限欷籲的蔚海澄抬頭瞧瞧高掛在半空中的一彎斜月,笑容苦澀的回想關於她的過去,不免感慨造化弄人,若她沒有失去記憶又是怎樣的光景呢?

  是否長成平平凡凡的上班族女郎,抑或是叱吒風雲的商場女強人,甚至是、甚至是……唉!說實在話,她無法想像自己成為一個為五斗米折腰的普通人。

  接近夏天的春末時分,多變的天氣仍微帶涼意,蕭瑟的孤月伴著寒星顯得淒迷,蒼茫的天空猶可見細細的銀河,無風的夜反而冷了幾分,路上的夜貓族寥寥可數。

  在聽完自己的故事後,她發現向來冷靜的心居然也有不平靜的一天,胸口窒悶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宛如堆積無數的巨石要將她埋葬,壓得她好想仰天長吼,吐出那口悶氣。

  想起秋子錯愕的表情不免好笑,她大概怎麼也沒料到她有心煩的一天,她驀然起身說要賞月的那一刻,秋子整個人見鬼似的呆立,好像她一瞬間被附身變成另一名陌生女子。

  也許她真的壓抑太久了,都忘了原來自己也是個人。

  「小姐,一個人走在迷人星空下寂不寂寞,讓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寂寞人來陪陪妳好嗎?」

  帶著輕佻的猥瑣男音由身後傳來,壓低的鼻音像怕被人認出來似,呢喃含糊不清,其中夾雜著不知是冷笑還是嗤聲,詭異如魅的悄然接近,足音輕得幾近無聲。

  魔魅的手探向前,宛如蛇身的弓曲勾纏上她的肩,陰暗燈柱下的身影模糊,叫人無從窺探其相貌,一股沈重的汗臭味若無似有的飄散,憑添幾許弔詭。

  基於殺手的本能快速反應,蔚海澄沒有半絲遲疑的出手直取眉心,以指代刀毫不留情,狠戾之手勁如刀切流水,了無痕跡得不給猖狂者一線殘喘生機。

  身為一流的殺手是不會給敵人還擊的機會,一擊斃命是最簡單的手法,延宕搏鬥時間相當不智,即使只是街頭混混也不寬容,留下禍患等於替自己製造一個對手。

  對敵人心軟便是開啟死亡的大門,猶豫的瞬間已經喪命。

  她!奉橙火之名,殺、無、赦--

  「等……等等,妳不會真狠得下心要我的命吧?!」天呀!她玩真的不成,下手如此狠毒。

  幸好他反應靈敏閃得快,不然這下鐵定變成用導盲杖摸索的盲胞。

  蛇蠍女不可怕,至少人們會防備她。

  真正令人膽寒的是形色不露於外的絕塵麗人,舉手投足間都帶著置人於死的魅力,飛蛾般的勇士屍橫遍野。

  「是你?」手勢一收,蔚海澄流露出困惑。



  晚上不睡覺的賊還真多呀!捉也捉不完像溝渠裡的老鼠,繁衍的速度比珊瑚下蛋還快,捉完一批又一批,生生不息象徵強悍的生命力,只要有垃圾的地方就有牠。

  雖說火東雲是偵查隊的一根棟樑穩紮不倒,每天面對的刑事案件堆積如山,多到令人反胃的地步,可是還是不能免俗的得到街上溜躂溜躂,看看有沒有什麼阿貓阿狗四處擾民。

  現在像他這種正直又可靠的好警察真的不多了,過了下班時間仍不肯休息,踩著月色拎著幾個小鬼共享臭水溝的味道,免得又有倒黴的情侶被收保護費,然後又被某個沒良心的女人誤會他從中唆使。

  警察是一門高尚的行業,除去貪贓枉法、中飽私囊,包賭包娼的害群之馬外,簡直可以說清廉到一貧如洗、兩袖清風。

  儘管局長一再強加壓力要他不要管太多閒事,專心在「橙火項目」,期望早日破案,但他仍免不了手癢的想捉幾隻老鼠。

  不知怎麼了,只要一提到橙火兩字,他便會不由自主的想到那道美麗倩影,然後心神渙散提不起勁,沒有平時果決的調查衝勁,懶懶散散的不願追根究底。

  說他自大或狂妄都成,自從他從事警察工作以來,他對犯罪者的直覺從未出過錯,而蔚海澄完美到令人找不到破綻的過去是最大的敗筆,沒人優秀得連一點錯也不曾犯過。

  一想到此火東雲就對破案沒有任何企圖心,甚至希望別讓他找到不利的證據,最好讓這案子成為懸案。

  將索取愛情稅的地方混混交由巡邏車帶回警局,身著便服的火東雲準備開車回家,要是讓他念念不忘的女人瞧見他這款車的廠牌,恐怕又要汙蔑他搜刮民脂民膏了。

  正當他這麼想時,對面林蔭大道出現意外驚喜,他沒多想的跳過分隔島,略帶戲謔之意的尾隨其後,看她何時會發現他的行蹤。

  沒想到……

  「襲警是一條可大可小的罪,看妳要私下了結還是隨我回警局做筆錄,我兩者都可接受。」他說得十分開明,完全不刁難。

  冷冷的橫送一瞥,蔚海澄做出收回自己的手。

  「人家說見面三分情,妳好歹多看我一眼,別讓我覺得自己像面目可憎的惡人。」身一橫,火東雲刻意擋住她的去路。

  「讓開,我沒心思應付一個無聊的警察。」他有那麼閒嗎?不管她走到哪裡都會和他不期而遇。

  她不得不懷疑他的動機,是針對她另一個的身份而來。

  「妳說話一向都這麼冷嗎?咱們好歹也是『老』朋友了,多少給點笑容吧!」他的要求並不為過,冷冰冰的拒人於千里之外未免太沒人情味了。

  「我想我還不夠老,你也沒資格教訓我。」她企圖側身閃過,可惜高大的身影隨即跟上。

  不耐煩的蔚海澄以淩厲眼神警告,不想多擔上一條殺警的罪名。

  火東雲故意表現得很熱情的將她往懷裡一帶。「不是教訓是關心,夜行的危險妳該明白,為保障人民百姓的安危,本警官建議妳少出門為上。」

  她是一把刀,鋒利又傷人。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臉一沈,她露出難得的怒意。

  「美麗的妳腦子應該不是擺著好看的,需要我多加解釋嗎?」美麗的女人就像美麗的罌粟花,即使有毒一樣令人沈迷。「妳根本是活動凶器,光是動人的臉龐就擁有致命的吸引力。」

  若她有心,一場暴動隨時成形。

  美麗絕對是一種武器,無往不利。

  「別用你討好女人的那一套走遍天下,我對男人的花言巧語不感興趣。」如果這是他所謂的追求方式,那麼她見識了。

  「澄澄,妳說得好無情哦!我的一片情真心真意,活了三十歲第一次追女人,妳起碼給我點贊助性的掌聲,安慰我受創甚深的男兒心。」原來實話也算是讚美,他多學了一課。

  沾沾自喜的火東雲表現得特別熱絡,好像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座冰山是件開心的事,絲毫不在乎她是否同意,反正沒搖頭就是點頭,何必計較繁複的形式問題,先拗到手再說。

  至於她和陳議員案子有無牽連是另一碼子事,他的腦子暫時罷工不去運轉,現在是他的下班時間,他只管談情說愛。

  眉一蹙,她表情不快的撥開他搭在肩上的手。「你看過醫生沒?自說自話也是一種病,麻煩你醫好了再出來害人。」

  蔚海澄不客氣的以肘朝他胸口一擊,擺脫他自以為是的糾纏,離開花坊後方的住家是為了沈澱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而不是讓他煩上加煩的徒惹一身霜雪。

  即使他有可能是她夢中的小男孩,人心一樣會變,分離了多年後,他們都已經不是當年的孩子,再深的情分也會因時間而沖淡。

  時間是記憶的殺手。

  「哇!真是感動,妳居然會關心我耶,我可能要飛黃騰達了。」他故做驚喜的往她身上靠,嘴一嘟趁勢偷個香。

  他的行為非常不可取,不像警察倒與色狼沒兩樣,賊兮兮的讓佳人大為震怒,取出防身的銀絲纏繞他雙腕,不許他過分張狂。

  不過外表滑頭的火東雲並非如他所表現的無能,狀似無賴的貼身一抱,在她沒料到有此一招之際,雙手迅速的解開束縛,更進一步的將她緊摟懷中,避免她的近身攻擊。

  在稀少的路人眼裡他們和一般情侶無異,打打鬧鬧增加生活情趣,在寒夜中擁抱別有一番滋味。

  「火東雲,你忘了你是個警察嗎?」可惡,他竟敢隱藏實力,裝瘋賣傻的讓她疏於防備。

  「警察也有談戀愛的權利,總不能一天到晚追歹徒,偶爾也要追追女朋友。」他說得理所當然,好像他們的關係已成定局。

  「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冷著臉,她頭一次不因交易而有殺人的衝動。

  蔚海澄的冷靜瀕臨崩潰,攏聚的雙眉隱燃火意。

  相信五十嵐秋子會非常樂意見她失控的模樣,畢竟她努力了這麼久就為了這一刻的發生,她一定捨不得放過。

  他還是一臉皮樣的笑笑。「追上了就是,細節不用多加討論,我曉得妳臉皮薄容易害羞,我會遷就妳。」

  「遷就我?!」夢裡的他可沒這麼自大。

  「下次打算夜遊記得call我,別一個人行走製造別人的不安,妳比史前生物還危險萬分。」幸好是遇上他,若真有歹徒見色興起,明天的台北街頭可能多一具男屍。

  她真的真的可怕到極點,是一朵美麗的蔓陀蘿,從花到根、莖、葉都含有劇毒。

  「這算是一種警告嗎?」他真惹毛她了,管他是不是警察,她都不會放過他。

  「不,是忠告,為保護私有財產權特別制訂。」他的笑眼裡如此宣告,即使在黑暗中仍閃動炯光。

  好個火東雲,他吃定她了不成?!「你不怕我是你追查的殺人兇手?」

  她挑釁的冷視他,不在乎會不會在他面前暴露身份,狡兔有三窟,她不是只有台灣一個據點,世界各地都有落腳處,以防萬一。

  笑意凝結在唇邊,他的眼神變得深沈難測。「妳是嗎?」

  「你想得到什麼答案,是或不是?」她用問題回答問題,語輕言淡的將散落的髮絲撥向耳後。

  起風了。

  孤冷的月色落於斜巷,清清淡淡的掃映成排的霓虹燈,忽明忽暗照出五彩顏色,也刻劃出人性的掙紮。

  潛伏的惡魔在心底深處攀爬,一步一步接近心的出口,逐步吞食良善的一面,徹底的佔據人的軀殼為所欲為,以邪惡為主糧攻陷這個城市,叫人們心中不再有愛。

  是,不是,二選一的選擇題並不難。

  難在他們心裡都有個答案,可是卻沒人開口。

  「今天的月色真是美呀!有沒有興趣做一件風雅的事?」話題一轉,他故做輕鬆的瞅著她瞧。

  「沒有。」蔚海澄所認為最風雅的事是殺人。

  「喂!妳從小到大一定是最不合群的孩子,人緣差不討人喜歡,每天孤零零的窩在人群外數手指頭。」他把她形容得很可憐、很孤僻,是個被歡笑所遺忘的孩子。

  事實上她很受歡迎,尤其是她的美麗和能力,只是她從不給別人親近她的機會。

  「算了,不必問妳的意願,跟著我走準沒錯,妳這人缺乏神經,不像牛一樣牽著不成。」嗯,小事由他決定就好,省得她費心。

  瞧,他多體貼呀!選他當男朋友一定幸福,甜甜蜜蜜如調合在糖水裡,每嘗一口都甜入心坎底。

  「我忽然覺得有把槍的重要性,你認為呢?」用來轟掉某人的豬腦袋剛剛好。

  他的確有惹火人的本事,難怪他姓火,真有先見之明。

  火東雲笑意變淡的掬起她細白美指輕撫。「這雙美麗的手只適合撫摸男人的身體,千萬別讓它失去光華。」

  一說完,他俯身吻住覬覦許久的芳唇,一如他想像溫潤得令人捨不得離開。

  他沈迷了。

  遠處的狗吠聲聲聲催,鼠輩竄行,暗夜的汙濁歸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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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5 13:16:07


  「橙火是女的?」

  各大報頭版陸續刊出有關陳議員命案的後續報導,各方猜測如雨後春筍紛紛冒出來,莫名其妙又詭異難測,滿天飛舞的謠言籠罩整個台灣,高官富商人人自危的忙著找保鑣或出國避難,以免遭受波及。

  原本這只是一件單純的謀殺案,在社會版上存在個幾天就該銷聲匿跡,如同以往的重大案子不了了之,時間一久自然而然讓善忘的台灣百姓給丟到腦後,由更為聳動的新聞取而代之。

  可是這一次的案子卻出人意料的炒做許久,曾經有一段日子它稍微退熱,版面上不再出現它的蹤影,幾乎要和某位上校的案子一樣成為破不了的懸案。

  誰知這一個禮拜以來似乎有野火重燃之勢,越燒越旺差點把台灣上空燒出一個洞,人人手上一份報紙相互討論,電視媒體也大張旗鼓的開放現場Call  in,廣邀各界名人、學者進行論談。

  不知是有意或是無心,這個案子隨後發展一發不可收拾,甚至還傳出黑道介入的消息,風聲鶴唳傳言甚囂,將台灣形容成無法紀的國家,是殺手的天堂。

  想當然耳,第一波承受壓力的非第一線警員莫屬,他們所受到的輿論指責讓不少人心灰意冷。

  不少人因此口頭上請辭,但在一番慰留之下又勉為其難的繼續承辦此案,兩相煎熬的連家都沒時間回去看一看,把警局當旅館打地鋪,就盼多努力點可以早些破案。

  可沒有證據、沒有凶器、沒有指紋,沒有任何蛛絲馬跡,現場只有被害人著一件浴衣陳屍在浴室門口,其它地方乾乾淨淨的有如鐘點女傭剛打掃過。

  這件案子實在太難了,根本無破案的可能性,警力的努力注定是徒勞無功。

  兇手的手法太高明,俐落狠絕不拖泥帶水,行兇時間保守估計不超過一分鐘,身手敏捷又膽大心細,從容來去不留下絲毫線索。

  除非死者死而復活指證歷歷,否則誰也不能將兇嫌定案。

  不過在眾人忙得昏天暗地之中還有一個閒人,東逛逛、西晃晃,精神委靡不振的猛打哈欠,順便用清槍的管子掏耳朵,神情悠閒的恍若來度假一般,絲毫感受不到一絲緊張氣氛。

  「你還要悠哉遊哉到什麼時候,你不覺得你的心情好得叫人眼紅,巴不得扯下你那張臉皮挫骨揚灰。」恨呀!這是什麼世界來著。

  「有本事儘管動手別客氣,嫉妒的嘴臉千萬別太難看,我怕外面的記者會被你嚇得作惡夢。」何必給自己找麻煩,船到橋頭自然直。

  今天的天氣真好,適合做做運動。

  才這麼想,火東雲立刻起身拉拉筋、伸伸懶腰,由辦公桌走到窗邊,像一國元首似的向底下的記者朋友打打招呼,擺出一個最帥的姿勢供人拍照,笑得好不神氣。

  在一片同仁的噓聲中,他又若無其事的走回原位,拿起空白的文件假裝用心辦事。

  「你能不能好心點給點長官的形象,不要讓我以為正在對一名痞子問話。」好想殺人呀!如果他的身份不是警察。

  剔了剔牙,他身一斜睨了葛士揚一眼。「歡迎你把我幹掉爬到我頭上,我對這個位子一點也不留戀。」

  這個事實眾人都知道,他的確視富貴如流雲毫不戀棧,隨時可以脫身從基層做起,反正他不用養家活口當戶長。

  試問主動要求由大隊長降為交通警察的人怎會貪戀權位,他不是腦袋壞了就是有病,誰會笨得將人才當庸才使用,無過有功還分發偏遠地帶任其自生自滅,遂了他的心意。

  人盡其才,物盡其用,火東雲想逃也逃不掉,乖乖的參與橙火項目,案情膠著急待釐清。

  但是他根本不想破案,一來是因為陳議員惡名昭彰惹人嫌隙,壞事做多了總該有個報應,不然天理難容,不知道又有多少無辜的人民財產遭受迫害。

  二來是私人因素多有遲疑,一拖再拖不願結案,寧願背上扛著責難一皮到底,無視輿論的抨擊。

  報上的粗大黑字看得火東雲心驚,明明白白指向他所認識的某人,若無有心人在幕後操控,相信沒幾人敢明目張膽的指出兇嫌的性別,甚至一口咬定是美麗的長髮女子。

  大家都弄錯了,不該將目標集中在兇手身上,渾然忘了買兇殺人的幕後指使者才是真兇。

  「請不要在這個緊張時刻說笑話,氣氛已經有點冷。」不需要他再說些冷笑話助興。

  數雙冷冽的眼直射,吊兒郎當的火東雲也不好再裝瘋賣傻,身體坐正的露出嚴肅表情。

  「好吧!我們先來探討兇手的動機,以及他行兇的目的,還有凶器在哪裡?誰能給我一個粗略的報告?」十指交握,他的認真令人發顫。

  底下七、八雙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說不出所以然,一時無法適應他驟變的態度,在他強勢的注視下個個啞口無言,腦子一片空白不知該說什麼,猶如恐龍剛剛現身似的。

  呆若木雞大概是他們目前唯一的表情,要是曉得兇手的動機和目的何必坐困愁城,直接發佈八號分機全面通緝,再強悍的歹徒也會手到擒來。

  「怎麼?全成了啞巴,你們的舌頭哪去了,還不快點找回來。」原來上級派給他的是啞巴部隊,他是不是也該裝聾作啞一番好配合他們的程度?

  他就說這案子不好辦嘛!非要強人所難,上面送再多公文下來也沒用,破案績效還是等於零。

  「你不要一下子由遊魂散兵跳到精明能幹的上司模樣,我們會反應不過來。」嚇人嘛!老爺車的他們怎麼比得上保時捷的速度。

  唯一末受驚嚇的葛士揚沒好氣的揚揚眉,一副受不了他說風就是風,說雨就來雨的反覆性格,指關節不耐煩的輕扣桌面。

  「你們不是要求我要認真些,難道只是口頭上說著好玩,其實大家心裡和我一樣都想偷懶?」早說嘛!他最會摸魚了。

  「隊長……」

  「哦!拜託,別把我們想得很混。」

  「天呀!這是身為項目負責人該說的話嗎?」

  「給我一槍吧!省得我跳樓。」

  難以置信的聲浪如潮水一般一波接著一波,實在快瘋了的小組成員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托著下巴,兩顆銅鈴眼睜得比乒乓球還大,巴不得自我解脫免得被自家的無厘頭隊長氣死。

  瞧瞧他說的還是人話嗎?大家忙得一個頭兩個大之際,他還有心思說風涼話,要是真能偷懶他們何必人人帶了顆苦瓜出門,兩眉連成一直線都快成鍾馗,斬妖除魔捨我其誰。

  真是千金難買早知道,若是早一步知曉他的「與眾不同」就不會誤信傳言,以為他是警界傳奇,跟著他準能學到不少東西。

  現在說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只好撩下去,當是學一次教訓,以後不再聽信謠言。

  「遭到撻伐了吧!看你平時做人多失敗。」幸災樂禍的葛士揚好心的提醒火東雲目前的處境。

  說是四面楚歌一點也不為過,內外夾攻。

  「副隊長,嘴巴不要開得太大,人家會以為你在笑。」幸好最近剛大掃除過,少了蚊子加料。

  他是在笑呀!他看不順眼嗎?「別把時間浪費在抬槓上,這件案子該怎麼處理你不會沒腹案吧!」

  限期、限期,這兩個字不難理解,希望他能多加三分尊重。

  火東雲笑了笑,表情略顯深奧。「我的重點是在幕後主使者而非兇手,傾其力將那把爛根給挖出來。」

  這才是正確的破案關鍵。

  「不捉兇手?」一名女組員愕然的一呼,不瞭解兩者有何不同。

  「現在我們手上什麼線索也沒有,根本無從下手調查,光憑一具屍體是無法告訴我們答案。」火東雲停了幾秒鐘掃視組員們,口氣一轉嚴肅。「與其在原地,不如主動出擊,我們就從死人身上查起,看看他到底和多少人有過恩怨,誰最想要他的命。」

  「隊長……」好厲害呀!簡直是傑克--太神奇了。

  不鳴則矣,一鳴驚人呀!大鵬展翅果然一飛衝霄,小小雲雀望塵莫及。一排崇拜的眼發出閃亮的光芒,幾乎要將他當神一樣供起來。

  「你們也別忽略了越不可能犯案的對象越有可能是主謀,利益掛勾、利益輸送的分贓不平也易起殺機,以及敵對派系的糾紛難免有互見眼紅的時候。」

  他一說完便開始分配工作,有人往財殺的方面進行調查,有人朝政治立場不同著手,有人就從陳議員生前做了多少缺德事開始,多方並進下疏忽任一細節,隨時保持聯繫。

  沒人注意到火東雲有意無意將殺手的調查淡化掉,語氣雖然鏗鏘有力卻多有保留,一再強調重點在死者身上,沒有利害關係就不會有兇殺案。

  唯一看透他有所隱瞞的是他同梯畢業的老同學兼褲腰帶打結的好朋友。

  不過葛士揚不想在眾人面前提起此事,他打算等一會兒再私底下問他。

  「好了,開始行動,別再打瞌睡了。」

  這一次大家沒再發出噓聲,反而精神抖擻的會心一笑,互相打氣的說了聲加油,眉舒眼亮的迎向陽光,沈睡的獅子終於甦醒了。



  「不用敲門了,直接給我滾進來。」

  不好吧!用滾的實在太難看了,還是安步當車一步一步走,免得弄髒燙得筆挺的制服有損國家顏面。

  手一舉的火東雲並不是想表達他的禮貌,而是剛好頭有點癢想抓一下,沒想到才剛碰到頭髮而已,半開的辦公室裡傳來打雷的吼聲,害他不好意思真給他抓一抓。

  不過他還真有些後悔「應召」,尤其是推門一進所瞧見的那抹燦爛金光,他的臉當場黑了一半,很想雙腳併攏向後轉,不用招呼、不用莎喲娜啦,眼睛視線集中鼻樑中間。

  應該有人禁止金髮碧眼的洋鬼子進口,不然也要防堵他們偷渡,千萬不要一時心軟而錯放,他們絕對具有十足的殺傷力。

  可惜立法者不是他,否則世界真的太平了。

  「我沒叫你罰站,自己找位子坐。」也不瞧瞧自個身材有多高大,把頂上的光全擋住了。

  咦,沒開罵,天下紅雨了嗎?「局長,你今天的頭髮非常有朝氣,換新洗髮精了唷?」

  還是得小心點以防萬一。

  「死小子,你一天不惹我發火就不開心是吧!我就剩下這幾根毛撐場面。」全給他氣的。

  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道他最忌諱人家提及他那頭日漸稀疏的毛髮,非要在好不容易心平氣和的情況下踩他的痛腳,讓他囤積胸口的怒意溢到喉嚨口,不吐不快怕得內傷。

  他不能讓老人家快活幾天嗎?不氣死他似乎非常不甘心,三天兩頭找他的頂上發麻煩。

  「幸好、幸好你老還有氣,我以為你嗝屁……呃,口誤、口誤,我的意思是你依然健在,與龜鶴同壽的活到一百三。」果然沒被外星人附身,罵人依舊聲音宏亮。

  大概被念習慣了,沒被吼個兩、三聲渾身不舒服。

  像某人說的--犯賤。

  「你以為我聽不出你在罵我老烏龜?!」可惡的兔崽子,他非調他去掃廁所不可。

  盡會惹他生氣。

  血壓有點升高的歸正人被他氣得差點爆血管,臉紅脖子粗的使勁瞪他,看他能不能稍微節制些,別老是沒大沒小的頂撞上司,他好歹是他的直屬長官,多少要賣他點面子。

  不過他的希望很少實現過,每回都氣得青筋浮動,心肝肺只差沒嘔出來。

  火東雲皮皮的一笑當是讚美。「局長,你叫我來不是要說教吧?!我最近可是很忙,忙翻天了。」

  「有膽你再給我說一次試試?!我手上剛好有幾件大案子沒人接手,不如全交給你負責。」總要有人教教他什麼叫敬老尊賢。

  「不要呀!大人,請原諒小的有口無心,我這張嘴就是吃太多大蒜了,所以難免臭了些。」想累死他呀!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誰在笑,當他在說笑話嗎?

  眼角一瞄,他只瞧見一頭金髮晃動,上下顫抖好不厲害,簡直無視他的存在。

  該死的洋鬼子,他不知道自己站在誰的地盤上,居然敢狂妄的表示出不敬?他八成沒被麵粉砸過,當年美國人贈送的麵粉袋正好可以還給他,象徵中美永遠友好。

  「哼!盡會嘻皮笑臉,沒有一時半刻正經。」拿他沒轍的歸正人也只能冷哼一聲。「對了,介紹個人讓你認識。」

  一聽局長要將金毛的引見給他,火東雲的臉部肌肉突然抽動了一下。「不……不用了,我很忙,真的很忙,可能沒時間認識新朋友。」

  一說完,他不敬禮的打算離開,死也不肯和他最痛恨的人共處一室。

  「再忙也該見見新夥伴,別丟台灣人的臉。」他會比他更忙,專門收拾他們的爛攤子。

  一句話成功的留住他的驚駭,腳步一旋的奔到局長大人面前,握緊的拳頭差點吻上他的臉。

  「你……你剛剛說了什麼?是我耳背聽錯了吧!你不可能用這麼殘酷的方式報復我平日對你的小小乖張。」牙一咬,他上下兩排橫齒磨動著。

  天呀!不是他所想的吧!老天趕快劈道雷劈醒他,這個惡夢詭譎得就像真的。

  「很抱歉,親愛的,恐怕不能如你所願,從今天起我正式加入你們的小組,以後請多多指教。」呵呵呵!他怎麼跑得掉。

  字正腔圓的標準國語由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口中說出來實在有點怪異,感覺很不順,好像西瓜長在菠蘿田,牆角的老鼠會叫媽。

  「你……你……你離我遠……遠一點,不要再靠近了。」完蛋了,雞皮疙瘩全跑出來了。

  「欸!瞧你不好意思的臉都紅了,你沒被女人抱過嗎?」「她」只是想表達一下美式的熱情而已。

  高鼻、深邃的五官,動人的明眸如雕刻的綠寶石,豐厚的雙唇閃動著淡淡玫瑰花色,兩排扇子一般的睫毛眨呀眨的好不多情,叫人忍不住想上前一親芳澤。

  往下一瞧,只要是男人都會流口水,除非是性無能或已經死了一半的老人家。

  嘖!凹凸有致的身段還真是峰峰相連到天邊呀!高聳的胸口隱約可見勾人情慾的深溝,每走一步就彈一下,肉球好似水球充滿彈性,再有理智的男人也會撲上去。

  「她」很美,美得相當冶艷,是那種會讓人一見驚艷的超級大美人,而且容易引起性衝動的類型,通常適合當情婦或狐狸精,不宜擺在家中。

  最重要的是「她」肯定會出牆。

  火東雲是憋氣憋紅的,大腦的血液全集中在臉上。「該死的朱德?藍尼,你真給我跑去變性?!」

  「變……變性?!」

  不敢相信的禿頭局長驚得差點掉了下巴,目瞪口呆的怔得把頭頂唯一的幾根毛髮給扯下來猶不自知。

  因為他已經快瘋了。

  「麻煩一下請叫我茱莉亞?藍尼小姐,謝謝。」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5 13:17:32


  「找到了嗎?」

  略帶沙啞的老音由電話那頭傳來,聽來陰沈又有幾分邪惡,雖然感覺上聲音像將近七十歲的老人家,但那雄厚的氣勢仍叫人不寒而慄的乖乖聽從他的指令。

  陰冷的空間是他所處的環境,四周的牆壁佈滿黑曜石,地上是同色系的大理石,看來陰森詭譎得流露出一私冷酷,毫無色彩一片冰冷,宛如古代帝王的陵寢充斥華麗與奢靡。

  屋外正下著濛濛細雨,白色雨滴輕灑綠色大地,路上行人悠閒的走著,好像沒什麼煩惱的撐著花雨傘,笑聲輕揚的展現年青人的朝氣,彷彿這個世界美好而熱情,處處都有歡樂。

  兩相比較之下,老人的心是黑色天空,逐漸走向地獄的盡頭,永遠沒有放晴的一天。

  從他所坐的窗邊望出去是一條蜿蜒的河流,英挺的船夫搖槳擺渡,清唱著情歌眼神深情,勾動少女情竇初開的芳心,迷離的靈魂因此不肯離去的徘徊美麗浪漫的意大利。

  這是一個多情城市--威尼斯。

  「還沒,不過快了,我相信她蟄伏不了多久。」不會讓她快活太久,遲早將她逼出躲藏的洞穴。

  「不行,太慢了,我沒有多少時日可以跟她耗。」他老了,怕沒機會品嚐報復的甜美果實。

  「我已經在努力了,請稍安勿躁。」他有十足的把握完成任務,只要再多給他一些時間。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答案,你有自信能贏得過她嗎?」別讓他等得不耐煩,他的耐心有限。

  電話這頭的身影冷笑的揚揚眉。「這世上除了我之外沒人能扳倒她,她是我的影子。」

  只有他能稱第一,擋路的石頭全都滾開,他不會留下砸自己的腳,即使細小如粉末,一樣具有威脅性。

  殺手世界不講情面,誰的能力高誰就擁有生存權,他潛伏地底的時間實在太長了,久到他幾乎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沾血的雙手怎能稱為殺手呢?!他嗜血的靈魂已按捺不住了。

  破蛹而出的蝴蝶總是最美麗,牠追求的是永恆的燦爛。

  「呵呵呵……年輕人別太驕傲,她出道比你早,歷練也比你多,千萬不要因自信而過於自大。」他不想找人來取代他。

  年輕的身影沈不住氣的回道:「我經手的死人比她多。」

  「這也是我找你來的原因,你夠心狠手辣,而且陰險狡詐。」他要的不只是殺手,還要是六親不認的卑劣小人。

  躲在陰溝長大的他最適合,他懂得怎麼取巧。

  「理察先生謬讚了,我當傾盡全力達到你的願望。」就快了,他有全台灣的警察幫他「滅火」。

  理察。龐德曼陰惻惻的發出粗嘎的笑聲。「不要讓我等太久,我非常喜歡她迷人雪白的身軀……變成冰冷的屍體。」

  「是。」

  卡答!電話掛上。

  嚕咕嚕咕是輪椅轉動的聲響,灰暗的室內只有老人清咳的佝淒背影,看來淒幽哀傷,不像威儀有態的黑手黨大老,不到六十的年紀猶如風中殘燭的七十老叟,眼神失去昔日的明亮。

  幾年前他最鍾愛的?子死於橙火手中,自此他便一蹶不起的沒了鬥志,鎮日沈浸在無止境的悲痛裡,無心打理黨內重務,大權逐漸讓後生晚輩接手,他也因此成半退休狀態。

  槍裡生槍裡死的道理他不是不懂,一旦踏入這血腥世界,生死只能各安天命,誰也不能為誰的生命負責,想要活到他這個歲數槍一定要拔得比別人快,稍有遲疑就如同他本欲展翅高飛的愛子,只能成為艾靈頓公墓的永久住戶。

  其實他一雙老眼尚未昏庸的分不清誰才是主謀,黑暗世界的爭權奪利不分親疏,兄弟問自相殘殺時有聽聞,只是他未預料到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的兒子身上。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可能為了一個兒子的死而殺害另一個兒子來報仇,所以他將目標鎖定下手的殺手以解心頭怨懟,亡者的靈魂該用鮮血祭拜。

  「該死的橙火,妳準備受死吧!」

  此時,在台灣的警局,正熱鬧滾滾的上演一場好戲。

  「呃,妳已經夠美了,用不著再補妝吧!」美得嚇死人,那層油漆走動時還會天女散花,想來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士氣夠低落了,別增加他們必須去收驚的負擔。

  滿臉五顏六色的女警官狠狠的瞪了眼前的男同事一眼。「閉嘴,你沒看見大家都在努力為國爭光嗎?我們這些有氣質、有涵養的中國傳統美女怎麼可以輸給洋貨,丟人不能丟到外國去。」

  「可是……」他有口難言的一頓。「妳是台灣的警察而不是中國小姐,沒必要爭奇鬥艷的參與選美吧!」

  請造福他們可憐的男人呀!別再虐待已成熊貓的雙眼,他們要看真正的美女,例如正風情萬種走來的金髮尤物,人家這才叫波濤洶湧的視覺震撼,一來養眼,二來美化環境。

  嘶!口水先吸一下免得出醜,要表現出正港男子漢的氣魄不為所動,絕不為美色所惑。

  不過,偷偷瞄一眼應該沒關係,食色性也,古人的至理名言。

  啊!不對,她不是……她不是那個他嗎?

  心,碎了。

  「各位早呀!有沒有瞧見我的哈妮……咯咯咯……我是指火警官,我有些案子上的問題想請教他。」

  喔!瞭解、瞭解,我們都非常明白。一排蘿蔔頭有志一同的點頭,表示他們絕對不會會錯意。

  「很抱歉,我們也正在找他,所以沒辦法給妳答案。」一名闔上粉餅的女警察十分熱心的說道,表情略帶貌不如人的感慨。

  變一次臉需要多少錢?她大概全身上下包括骨頭都得重整。

  「難道沒有人知道他的去處嗎?」媚人的綠眸一眨,所有的男警察骨頭都酥了,自告奮勇的替她找人。

  醉翁之意不在酒嘛!管他男變女、女變男,美麗的容貌可以抵一切罪過,上帝也有錯手的一刻。

  「局裡跟他交情最好的同事剛好一起出任務了,一時之間不太好聯絡,得等他們回警局才找得到人。」回答的女警察微露同情,劈腿族總是較多情,處處都有客兄……呃,是都有好朋友啦!

  「你是說葛副隊長?」笑得和藹可親的茱莉亞面露嬌態,口氣柔得好像水指滑過豎琴的琴音,濃甜得膩人。

  「他們念警校的時候就在一起了,兩人感情好吞如蜜裡調油,有什麼事找他問最清楚。」嗯,她這樣說下算中傷吧引

  「蜜裡調油?」嘖!挺濃情蜜意的。

  「不只調油還加了五斤糖,甜蜜得叫人眼紅。」咦!他們幹麼又眨眼又擠眉的,臉部神經抽搐嗎?

  粗線條的女警察渾然不覺對方聲音怎麼變低沈了,在她打結的腦子裡,外表美艷的她根本還是個男人,她拒絕接受她是同類。

  「是嗎?要不要加一顆哈蜜瓜蜜上加蜜,保證甜死妳。」如果砸在她頭上肯定更甜蜜。

  「好呀、好呀!我最愛吃哈蜜……瓜?」啊!死了,這些沒人性的傢夥怎麼沒警告她。

  表情一垮,女警察高談闊論的音量轉為老鼠見到貓的輕吱聲,尷尬而笑的低下頭當沒瞧見頭頂的一片烏雲。

  「吃呀!別停,我這人最慷慨了,不怕人家吃定我。」話中有話的笑道,葛士揚一點也不在意下屬在背後討論他的性向問題。

  只要他們先把上挖好,方便他將他們給埋了。

  在這警局裡若有專扮白臉逗樂大家,那麼黑臉人物非他莫屬,黑黝方正的四方臉給人不好商量的感覺,不笑的時候有幾分凶樣,不認識他的人頭一回見到他會以為他是橄欖球教練。

  不過相處久了才知原來他是笑面虎,笑裡藏刀的什麼都說好,一轉身馬上露出猙獰面目,一聲令下有做不完的工作,連想偷個懶也下成。

  「呃,葛老大回來了,真是辛苦辛苦,恭喜發財……」啊!他們又在比什麼,她有說錯嗎?

  「妳的年過得有點晚哦!原諒我沒能及時準備紅包給妳。」他還新年快樂呢!要白包還比較快。

  頭上滴著水、腳底踩著一坨泥,看起來狼狽的葛士揚笑得好開心,好像剛中了頭獎急著和好朋友分享,人人見者有份不分交情好不好,有如敗家子一般毫無節制的大肆揮霍。

  可是瞭解他的同仁已經開始逃難了,盡可能的遠離他,以免被七月颱風尾掃到,沒人願意提早領保險金。

  「你掉到臭水溝嗎?怎麼全身上下沒一處乾淨。」似笑非笑的艷麗臉孔揶揄著,為他的不幸感到一絲同情。

  「不,我去遊泳。」他自我打趣的說道,心裡頭正在咒罵某個重色輕友的傢夥。

  是嗎?「天氣挺冷的,你的身體可真強壯,一點也不怕得重感冒。」

  她的意思似在暗示笨蛋不怕冷,傻子不得病,聽得原本對她頗有好感的葛士揚心生不快,有點明白好友對飛來艷福的避之唯恐不及。

  「我的賤軀多病又不堪折騰,妳千萬不要把目標轉到我身上,我是獨子。」他特別強調他有傳宗接代的責任,不能有私毫損傷。

  表情一僵的茱莉亞聲音轉淡的微勾唇瓣。「放心,我這人的很挑,粗食米糠之類的垃圾還進下了我的口。」

  「妳……」@#*&0……。死人妖,害他壞了修養不得不說些兒童不宜的話。

  「不用太感動,我對你沒有興趣,我要找的是你的頂頭上司。」綠眸一閃難辨的陰寒,嘲弄的語氣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騖冷。

  「喔!妳喜歡老頭子呀!我想局長大人聽了一定欣喜若狂。」要比嘴賤他豈會輸她。

  頭頂的風扇呼呼的轉著,猛打個噴嚏的葛士揚再度低咒一聲,拿了條毛巾拭乾一身水漬,並把泥鞋脫掉換上非常經濟實惠的室內拖鞋,一雙十元十分便利,清倉大拍賣時一捆不到三十元。

  這不是重點。

  想他遭某人「遺棄」之後,黴運就不斷的上身,宛如一朵烏雲在頭上徘徊下去,死命的跟著不肯放棄,非要他豎起白旗投降不可。

  先是不小心踩到狗屎,他想要去查案實在不妥,所以趁四下無人的時候溜到公園旁的小池塘洗洗腳、去去味,省得失禮。

  千算萬算沒算到一對舉刀相向的夫妻忽然衝出來,他為了避免一樁兇殺案的發生上前阻止,誰知起身過快沒發覺腳下那長滿青苔的石子。

  結果他還真做了件善事,呆住的夫妻不吵架了,手牽手坐在池塘邊哈哈大笑,居然沒人想到要拉他一把,讓他在半人高的池中載浮載沈,不好意思喊救命說他不會狗爬式。

  反正他就是旱鴨子嘛,後來的事更慘,一隻主人沒拉好的大獒犬突然衝來追著他跑,一追好幾條街不知累,害他為了要逃生衝進未完工的建築工地,鞋子上裹了一層泥。

  該辦的事沒辦,笑話倒是鬧了一籮筐,回到老巢還被人妖奚落,他這警察真是幹得窩囊。

  「不要把話題扯到不相關的人身上,你知道我問的是誰。」茱莉亞臉龐一沈,浮現晦暗的殺氣。

  葛士揚愣了一下。「我又不是神仙哪會算命,誰曉得妳說的是誰……嗯,等等,我知道他在哪裡。」

  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意往上揚,他眼底流露出一抹算計,有仇不報非君子,君子不留隔夜仇,就這麼一筆勾消吧!當是他黴運走到底的回報。

  火痞子呀!火痞子!該換你倒黴了。



  「哈……哈啾!」

  咦!奇怪,天氣挺好的怎會打噴嚏?鼻頭發癢老是有種不好的感覺,好像他不想見到的事情即將發生,而且風雲變色難以收拾,嚴重的影響到他好不容易才有一點點進展的感情路。

  希望是他神經質敏感誤判,讓他的直覺偶爾也出點小錯,別百發百中沒有例外,不快的事就隨風而去,留下美好的回憶細細咀嚼。

  不過小心一點準沒錯,預防勝於治療,人生若沒有意外就太單調,一盤好菜多多少少加些調味料,少了酸甜苦辣反而失味,算不上是一道令人口齒留香的佳餚。

  「別把病菌帶進花坊,這裡有病人。」

  那位病人未開口的指指自己,然後做個挖心的手勢,抿唇偷笑怕某人瞧見。

  「好狠心的小澄澄,妳都不關心我有沒有感冒,喉嚨會不會痛,有沒有發燒腹瀉,需不需要送醫掛急診,那本奇怪的書有我好看嗎?」一個快三十歲的大男人居然嫉妒一本書,傳出去準會笑掉人家的大牙。

  小……小澄澄?

  雙肩抖動的五十嵐秋子笑得胸口好痛,一手按著心臟的位置,一手搗著嘴巴以防嘴裡的笑聲不小心流洩,忍得十分辛苦的憋得兩腮圓鼓鼓,活似死不瞑目的河豚鼓著身子不讓可惡的人類吃牠一口肉。

  「如果真病得那麼嚴重早掛了,沒機會讓你開口說一堆廢話。」言不及義。

  喝!還是不看他,他已經到了面目可憎的地步嗎?「內傷是瞧不出端倪,日積月累慢慢的侵蝕身體,妳看我紅光滿面十分健康的樣子,其實我的五臟六腑大概爛得差不多了,病入膏肓。」

  也就是快死了,看她心疼不。

  「出殯前我會去上香,你多吃兩口飯上路別當餓死鬼。」她不想將來還被個鬼糾纏不清。

  眼神專注在書上,其實心思已難集中的蔚海澄勾起一抹淺笑,故意不理會老在耳邊聒噪的火東雲,免得他得寸進尺的連她的床都想上,賴著不走當自己的家。

  不知該怎麼形容他,時而精明時而無賴,有時嘻皮笑臉有時嚴肅冷靜,不正經的時間多過難得的認真,表面輕浮其實卻是不讓人看清他的內在是何模樣,是個擅於掩飾自己的人。

  奇怪的是她逐漸能看透他心裡在想什麼,不需要費太多心力去揣測,答案自然而然的浮現。

  一開始她以為是巧合,直覺加上觀察他的肢體語言,她自認猜得八九不離十。

  其實不然。

  他有些看似無奇的小動作暗藏玄機,偶然做些出奇下意的事讓人措手不及,一個不留神被他所得逞。

  唇畔還留有他的味道,是香甜的橘子口味,因為他偷喝了她的果汁。

  火東雲做出快暈倒的表情大叫。「天呀!我的心碎了,我心愛的女人居然叫我去死,我活著還有何樂趣。」

  「一張嘴別盡吐屎尿,我幾時成了你心愛的女人?」惱怒的抬起眼,蔚海澄的視線終於離開乏味的書本。

  「妳嘍!妳不是開口說了個我字。」他一副逮到妳的神情,嘴角揚高不勝得意。

  「無賴。」她被騙了,這個心機深沈的男人。

  無奈又有點愉悅,她笑了。

  「是無法自主的賴定妳,我被妳無窮盡的魔力所吸引,窮其一生當妳笑容下的俘虜。」唉!他竟然心甘情願無怨言,真是太沒出息了。

  裝出一張意亂情迷的癡情樣,笑得好詐的火東雲卑鄙的將和他翠寵的書往天花板夾層一扔,手腕靈巧沒費什麼力氣,輕而易舉的將卡在梁木與夾板之間,看得到書皮卻拿不到書。

  然後,他又若無其事的在她面前搬搬花、挪挪盆栽,姿態悠閒的將手輕放她肩頭,若有似無的輕撫柔亮髮絲,等她發覺不太對勁時,他已經成功的和她耳鬢廝磨、卿卿我我的並坐寬度不大的情人椅。

  「原來無賴也能做此解釋,中國文化真是博大精深。」看來她還有繼續深造的空間。

  「秋子,妳的牙縫裡有菜屑。」她靠得太近了,偷聽也要有技巧。

  「真的嗎?我明明有刷牙……呃,這盆花開得太茂密了,我來幫它修一修。」咦,花剪怎麼不見了,剛剛還拿在手上?

  「妳在找這個嗎?」蔚海澄手一揚,掌心躺著她遍尋不著之物。

  「哎呀!你這頑皮的小東西怎麼到處亂跑,萬一被人拐走了我到哪裡救你?」她說得好不寵溺,好像它真會回答她似。

  「秋子,要聽就光明正大的聽,用不著做賊似的鬼鬼祟祟,我不會槍一掏指著妳腦門,直接給妳一顆子彈。」她沒那天分,實在不適合裝模做樣。

  打一開始她便發現她像會移動的佈景慢慢靠近,一次一步前進緩慢,如同烏龜散步邁不開腳步,東躲西藏自以為沒人發覺,暗自竊喜的踢倒三次裝水的盆子,兩次差點絆倒,五次拿花遮面。

  諸如此類的蠢行叫人非常感慨,五十嵐雄夫沒選五十嵐秋子當繼承人是正確的,不是因她的身體因素而有所選擇,而是她的技巧太拙劣,恐怕還沒學會用槍,已經先把自己的腳轟出個大洞。

  她只適合用腦不適宜身體力行,她的功力比剛入門的實習生還糟糕。

  「咳咳!我是警察而妳們不是,所以請不要動不動在我面前提起槍或子彈之類的敏感話題,我很容易緊張。」好歹尊重一下他的職業。

  雖然薪資不高又屬於高危險行業,但起碼能溫飽,養一個老婆不成問題,只要她放下屠刀立地成「某仔」,他會高高興興的娶她過門。

  當然啦!他入贅也成,男子漢能屈能伸,如能抱得美人歸,吃點虧又算得了什麼。

  「看不出來你會緊張耶!你的手好像放錯位置了。」糟了,她會不會因此長眼疾?

  可惜她已經過了兒童不宜的年齡,不能再拿這借口當無知,否則人家會笑她做作。

  一臉坦然的火東雲大方的揚起一笑。「不要羨慕我的小澄澄,趕快找個男人來愛,不然我們要拋棄妳,讓妳躲在角落裡哭泣。」

  聽他得意非凡的自我吹捧,不以為意的五十嵐秋子很想給他一刀。「澄,妳怎麼能忍受他的自大狂妄?」

  肉麻有餘,誠意不足。

  「妳看到一棵樹會無緣無故踹它一腳嗎?」似蝶翅的羽睫輕輕一掃,蔚海澄嘲諷的瞅了他一眼。

  「不會。」這是什麼比喻,有點深度。

  見五十嵐秋子滿臉不解的充滿困惑,一旁好笑的火東雲可不想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為她解答。

  「既然不會幹麼為難妳天才的大腦,當他是一棵樹不就得了。」只是樹越來越造次,到了為所欲為的地步。

  斜睨胸前多出的那隻手,她懷疑他還能胡鬧到什程度。

  不理會、不喝叱,視若無睹,她真的只當他是一棵樹看待。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他非常頑強,放著工作不做好表示他的一片真心不虛假,百分百純金禁得起考驗,連她的身份都刻意不提,有意無意將焦點模糊掉。

  「可是這棵樹會動耶!而且很愛吃豆腐。」欸!她的心臟會受不了,太刺激了。

  也許她也該找個人來愛,心口突然澀澀的,五十嵐秋子望著臉上微帶薄笑的蔚海澄,那種心脈被剝了一瓣的感覺很酸,好像她即將失去一塊心頭的肉,短期內很難不心痛。

  失落的心情很奇怪,但她會努力調適。

  厚!誰在笑,沒瞧見清純美女在感傷嗎?把她好不容易培養的情緒全給笑走。

  一凝神,她打算發揮潑婦罵街的精神叫陣,喉頭的聲音剛一提至舌尖,一股冷凝的氣突然由澄的身上散發出來,強烈的連一向遲鈍的她都能感受得出。

  「怎麼了,你們的臉色變得好怪異,恐龍重現地球了嗎?」挺嚇人的,害她也跟著手心冒汗、腦壓升高。

  「呵呵呵!親愛的,他們是看到我太驚訝了,一時被我驚人的美麗震撼住,目瞪口呆的說不出話來。」

  找到你了,看你要藏到哪裡。

  冰綠色的瞳眸閃動詭魅芒光,盯著眼前的獵物不放,嗜血的深喉滾動著充滿腥味的唾液,準備撲殺她的晚餐。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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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5 13:18:15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引是誰出賣了我?」火東雲憤怒的一吼,一個該死的人名自動到眼前報到。

  除了葛士揚不會有別人,那個活膩的傢夥。

  「不要每次見到我情緒都那麼激動,小心爆血管就不妙了。」甜膩的女音滿含嘲弄,眼露得不到的不甘和妒意。

  她不是毒蛇猛獸需要時時提防,對他的愛意她已經特意收斂,不像在美國那般狂熱追求,整顆心都挖出來擺在他面前仍不屑一顧,他還有什麼不滿意,她夠委屈了。

  她也是有自尊,豈容他一再糟蹋,要不是為了他,她何必耗費巨資和時間改造完美曲線,女為悅己者容嘛!為什麼他始終不明白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真正的女人有她嫵媚多情嗎?除了多了生育的功能外哪一點能及得上她,她們不會比原來男兒身的他更瞭解男人的身體,男人的需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絕對伺候得他如神仙般欲仙欲死。

  可惜他不懂得珍惜她的好,一夕問切斷所有和她的聯繫,害她著實傷心了一陣子,久久難以平復。

  男人女人不一樣是人,有必要因多塊肉和少塊肉而有所區分嗎?在愛情面前人人平等,誰都擁有愛與被愛的權利。

  「用不著你的提醒,你沒事跑到台灣幹什麼?我不信美國已經沒人才了,得和台灣警方合作才能破案。」火東雲看似無意的挺直胸膛,高大身軀不偏不移的遮擋住茱莉亞的視線。

  「因為我想你嘛!所以自告奮勇的來台參與這件案子。」可是花了她一番「唇舌」,她的上司才在心滿意足的情況下允許她成行。

  哼!老色鬼,她遲早讓他好看。

  「朱德。藍尼你給我正經點,台灣沒有你能參與的案子,行李收一收滾回美國去,這裡沒人歡迎你。」朱德是好警察,但是過分執著。

  「那可說不定,我剛才發現一件非常好玩的事。」茱莉亞半是威脅半是調戲的看向火東雲身後,興趣濃厚的眼神微帶精光。

  沒人歡迎她沒關係,還有更大的禮物等著她,不怕不滿載而歸。

  她的目標可不是只有他而已。

  火東雲眉心一沈,他警告的道:「她不是玩具,不許打她的主意。」

  「是嗎?」她的聲音變得很輕。

  能成為訓練警官的指導者必有其過人之處,女性化的她在白人世界十分吃香,不管男人女人都愛她的皮相,渴望與她春風一度,不在乎她的性別,開放的美國風只貪一時的快樂。

  一向男女不拘的她直到遇上真正心儀的對象才決定改變,山不就她就由她採取主動,她相信中國人一句相當有意思的諺語--

  鐵杵磨成繡花針。

  除去她混亂的性別倒錯關係,她在本行的專業上可是不容小覷,屢破奇案成績斐然,通常她接手的案子十之八九在短時間內會出現曙光,沒多久便能宣佈破案,打破眾人對花瓶的迷思。

  她是真正有實力的人,而非沽名釣譽或靠美色辦案,每一次出擊總能漂亮的完成任務,所以對所有做奸犯科的歹徒而言,她是極其可怕的對手。

  「如果你們有事可以先走,用不著刻意在我面前表示恩愛。」蔚海澄告訴自己不用在意,男人的話不可盡信,但心底浮起的酸澀是什麼呢?

  她不愛,也不能愛,即將她有了心動的感覺。

  「哎!什麼恩愛,妳可不要誤會我心生二意,我對妳是百分之一千的忠實,絕不會移情別戀、紅杏出牆,一心三思只當妳的裙下之臣。」要命,只顧著應付逃避不了的爛桃花,完全忘了他們兩人絕不能碰頭。

  不是他的行為不檢怕人揭穿,而是蔚海澄的身份不能浮出檯面。

  五十嵐秋子的細小嗓音忽然冒出,「可是你們像打結的麻花緊緊抱在一起,好像分割手術失敗的連體嬰喔!」

  「什麼連體嬰,我哪有對不起……你……你的手給我規矩些,我講過很多次這裡不是美國,你不要隨隨便便的動手動腳。」可惡,他就是不能安分一點。

  沒察覺身邊多了個人的火東雲急著辯解,手剛要一舉赫然發現臂上多出一隻手,連忙使勁的將攀爬物甩開,一副嫌惡的表情跳離一臂之遠,生怕茱莉亞又纏上來。

  他的舉動和行為著實傷人,好像她是世紀大病毒似的急於擺脫,全然無視她的感受,一心劃清界線不顧人心的脆弱。

  在他忽略的當頭,兩道陰沈的目光凝結成蝕骨的冷酷,射向火東雲一心維護的人兒上。

  情之動人在於甜蜜,一旦落空遂化成淬了毒的箭矢,殺傷力強大的,在人無所防備之際給予致命的一擊。

  「以前我們同睡一張床的時候可沒聽到你的抱怨,你還嫌冷要我抱緊些呢!」說得曖昧的茱莉亞揚起動人媚笑,一副妙不可言的迷惘神情。

  她沒補充說明的是那時她還是貨真假實的真男人,基本「配件」一樣不缺。

  「當時我們在攝氏零下七度的冰天雪地出任務,附近只有一間搖搖欲墜的破山屋,我不將就你就凍死了。」逼不得已的窘境根本無從選擇,當地的風雪之大幾乎淹沒整片山區。

  打小在亞熱帶長大的火東雲很難適應下雪的冬季,手腳都被凍僵,在雪地裡行走簡直是寸步難行的了,他吃虧的地方在於不耐冷,氣候一變就直打哆嗦,人也變懶不想動才會著了朱德的道。

  「將就?」他將為這句話付出代價。

  「對啦!怎麼,這裡可沒酒可以讓你灌醉我。」一回想當時的情景還真是千鈞一髮,幸好他喝酒還算節制,沒有一味的猛飲好生暖意。

  茱莉亞滿是懷念的笑了。「原來你還記得那件事呀!」

  「哼!沒齒難忘。」咬牙切齒的闔上眼,火東雲當是惡夢般的不願回首。

  兩人你來我往的交鋒,一方談笑風生,一方橫眉豎眼,像優雅的母鹿和憤怒的公羊狹路相逢,誰也不讓誰的各據一方,驕傲的等對方低頭認錯,而自己絕對沒錯。

  在某方面他們兩人十分相似,都以嬉笑怒罵的方式掩飾真實的自我,從不輕易心房讓人進入,執著又固執的堅持己見,不因外在因素而有所動搖,擅於玩弄人心。

  唯獨性向的不同終於走向歧路,漸行漸遠的成了兩道沒有交集的並行線。

  火東雲並不歧視同性戀者,甚至於鼓勵他們勇於面對自己的感情問題,雖然他不懂男人為什麼會愛上男人,但他選擇尊重,只要不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這點茱莉亞犯了他的大忌,她以愛為名的侵犯太卑劣了,人有權拒絕加諸己身的獸行。

  「找個時間回味一下如何?我可是一直忘下了你強而有力的臂膀。」茱莉亞藉故欲碰觸他的手,但被他有心的閃躲過。

  不過令她最不快的是驟然出現的長梗玫瑰,帶刺的倒勾劃破她小指指尖,鮮紅的血滴輕沁。

  「海澄……」最驚訝的莫過於五十嵐秋子,她無法相信看到的畫面。

  「要拉客請到街角,我們這裡是正當營業的花坊,不接受色情交易。」不輕易開口的蔚海澄暗自好笑,她居然成了八卦劇中爭風吃醋的主角。

  她不明白為何會控制不住沖喉的火氣,一向清冷至極的性子失去冷靜,冷不防的抽出一旁桶子裡的鮮花加以攻擊,不在乎合不合宜。

  殺手的直覺告訴她眼前的艷麗女子將是她的敵人。

  看來他的死纏爛打活賴奏效了,在不知不覺中她為他動心了。

  「我看起來像妓女嗎?」媚視的綠眸揚起一抹微笑,危險中又帶著挑戰。

  「行為像。」她冷淡的說道,纖指一掐折斷嬌媚的玫瑰輕輕一擲,樑上書本筆直落入她手中。

  算是一種實力的展現吧!警告別人別來煩她,她不惹事已是萬幸,不要逼她出手。

  「哇!好厲害。」佩服佩服。

  五十嵐秋子的驚呼讓另外兩人多了深思的警惕,火東雲臉上的是擔憂,而茱莉亞則出現驚奇與躍躍欲試的期待,期望早日與她交手,她很久沒有這樣興奮過了。

  真正的好手才值得她下賭注,否則這一趟就白來了。

  「身手不錯,妳讓我聯想到現在台灣報紙上正熱鬧滾滾的新聞人物。」綠色眸光閃著詭異,意有所指的看向丟棄一旁的報紙頭版。

  「那又如何,妳有本事捉我嗎?」蔚海澄清柔的冷音說得很輕,暗含著對她的蔑視和不屑。

  茱莉亞緣瞳一陰冷笑在一記。「這樣說妳是承認自己的罪行嘍!不用我們警方大肆搜集妳犯案的證據。」

  自行認罪就不好玩了,缺乏挑戰與樂趣。

  冷冽的殺意一閃而過,消失在揚起的笑聲裡。

  「問死人吧!也許他們會為你指點迷津。」蔚海澄才不充當解惑人。

  是敵是友大家都有數,虛情假意的問候就免了,他們都很明白彼此的底線在哪裡,徘徊邊緣地帶探索,不進也不退的製造勝券在握的假象。

  表面上兩個女人的戰爭並不激烈,清清淡淡的聲音似在閒話家常,但潛藏的字裡玄機聽得五十嵐秋子和火東雲心驚膽眺,生怕她們一言不合起衝突,當下槍一掏拚個你死我活,直到有一人倒下為止。

  火東雲率先出聲,「夠了,無聊的話給我湊一桌,一個是FBI,一個是台灣良民,不要隨媒體炒作而胡亂放話,這裡沒有是非。」別玩了,誰都討不到好處。

  五十嵐秋子跟著開口,「對唄!我們是開花店的,理應保持優雅的氣度心平氣和,勿與冶艷的薔薇一般見識。」人家沒家教嘛!幹麼跟著起哄。

  民不與官鬥,不管哪個國家都相同,何況她們是國際通緝在案的殺手,行為舉止多少要收斂些,不要過於張狂。

  嗯哼!這在玩家家酒嗎?火尚未點燃先跳出兩名消防員滅火。「你們想袒護罪嫌嗎?」

  掩護罪行視同共犯。

  「嫌在哪裡?這裡不是美國,不要用你的美式作風侵擾我國人民,沒有任何證據隨意指稱別人有罪是一種誣告,藍尼警官的法律常識不用我教吧!曾經你還是我的指導長官。」



  「查到了,查到了,我查到妳要的東西了。」

  興奮莫名的五十嵐秋子情緒激昂的拉開沈厚窗簾,點點金粉潤紅了一室溫暖,趕走黑夜的夢魘帶來曉明的訊息,成群的鳥雀在屋簷下飛舞,好似慶賀一天的到來。

  一夜末睡的她未見疲態反而紅光滿面看來精神不錯,臉上的笑花一朵朵盛開,如同阿爾卑斯山脈早開的鈴蘭,給人一種甜蜜幸福的感覺,宛如置身微漾春光的百花裡。

  但她的快樂並未感染似睡非睡的蔚海澄,早在她足音由遠而近的來到門前時,比平常更靈敏的警覺心先一步發出警訊,她倏地睜開瑩靈雙眸觀察四周,確定無任何殺氣逼近才安然再闔上眼。

  不是她大驚小怪的草木皆兵,自從名為茱莉亞出現後,那種被當成獵物盯牢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彷彿一把上了膛的狙擊槍正瞄準她的腦門,隨時都可扣下扳機要了她的命。

  她不喜歡生命遭受威脅,在她好不容易獲得安寧後,她不允許有人破壞。

  「懶惰鬼還不起床,信不信我用硫酸潑妳,讓妳由絕色大美女變成世紀大醜女。」沒瞧見她高興得快飄起來嗎?不找人分享喜悅她會受不了。

  腳好輕,五十嵐秋子幾乎以為自己飛天了。

  「我建議妳用王水,毀屍滅跡比較快。」美醜對他來說不重要,她從不認為自己這臉能帶給她多大的便利。

  只有無止境的麻煩。

  喝!嚇人呀!五十嵐秋子摸摸心臟還在不在。「妳吃多了火頭夫的口水是不是,怎麼和他一樣愛整人。」

  幸好心口還怦怦的跳著,不然看她怎對得起捐心給她的無名氏先生。

  「火頭夫?」她又替誰取綽號?

  「就是妳那個男人嘛!他姓火又老愛來我們家做飯,叫他火頭夫剛剛好。」她們索性也不開夥了,直接等火東雲來煮食。

  不過那個艷得過火的美國人不跟著來就更好了,每次她一出現澄的表情就會變得很古怪,老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害她不住的擔心會不會出什麼無法挽回的憾事,吃得食不知味是常有的事。

  而這幾天沒見她出現,澄的行為反而更令人昏頭轉向,好像瞞著她不曉得在策劃什麼,神秘兮兮的。

  算了算了,她的腦容量有限,裝不了太多的東西,還是來宣佈她發現的大秘密比較有成就感。

  「他不是我的男人,妳別學著他發瘋。」目前的處境最好不要連累太多人,他們沒理由替她受過。

  「我看妳才是瘋了,明明把人藏在心裡嘴上卻硬得很,老給人家吃閉門羹愛裝聖女,小心三十年後妳真成了剩下來的女人沒人要。」現在她的標準降低很多,只要對她真心,長得不像鐘樓怪人都成。

  嘴角一勾,她不得下佩服她的豐富想像力。「妳不懂。」

  「什麼叫我不懂,請別低估我的智能,你們一個郎有情、一個妹有意,幹麼僵幹麼著沒進展,我不信他要有難妳會不救他。」能讓蔚海澄毫無代價出手的人並下多,她是少數的一個。

  殺手殺人是有價碼的,絕不平白浪費子彈。

  「妳忘了我們是幹哪一行的嗎?」愛情不能當飯吃,她需要多方面顧慮。

  啊!對喔!她們並非普通人。「他不是已經知曉妳的另一個身份,應該不會出大問題。」五十嵐秋子天真的想著。

  「問題才剛要開始。」

  一起身,蔚海澄雪嫩身軀無一絲遮蔽的展露美麗,即使是看慣她裸身的秋子也忍不住吞吞口水,感慨不已。

  為什麼她身邊的人個個美得不像話,反觀她像株不起眼的小野花,努力掙紮讓自己不自卑。

  「我實在看不出來你們有什麼理由不能在一起,他下的感情比妳重。」意思是蔚海澄較冷血,感情說放就放一點也不覺得可惜。

  她倒替她不忍。

  「他是警察。」她一言以蔽之。

  這點的確很麻煩,她無話可說。「哎呀!差點忘了我有事要告訴妳,妳要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五十嵐秋子獻寶似的取出複印的數據,大約有十來張,編碼成冊方便蔚海澄閱讀,不致漏看重要訊息誤瞭解惑時機。

  「我有說過不能熬夜嗎?」冷然的清眸一睨,蔚海澄並未接過手的轉身著衣。

  肩一縮,五十嵐秋子自知理虧。「妳不要嗎?我找得很辛苦耶!」手酸得快斷掉。

  「我暫時有別的事要做,妳先擱著吧!」

  她冷淡的反應,令她頗為失望的微蹙起眉。

  「什麼事?」

  蔚海澄穿衣的手頓了頓,停留大約三秒鐘又開始動作,沒有一絲聲響的整理儀容,梳直微亂的烏絲,眼神淡漠的讀不出情緒,一如她殺人前準備淨空心靈,回到無我的境界。

  有些事秋子不知情也好,省得她為她的安危擔心,鎮日惶恐不安的加重心中負擔,使得舊疾復發就不好了。

  「櫻花祭快到了,妳回去賞櫻吧!」等事情一了結她會去接她。這句話蔚海澄放在心裡未說出口。

  「好呀、好呀!我很久沒看櫻花,挺想念的……等等,妳好像少說了一個字,應該是『我們』一起回日本。」是她聽錯了還是澄講錯了?澄比她更熱愛落櫻繽紛的季節。

  「沒錯,妳回日本,我留在台灣。」她不能確定對方的實力是強是弱,所以秋子得離開。

  既然是衝著她而來,自然不該讓其它人受到傷害,由她一人迎戰即可。

  五十嵐秋子的嘴一抿微露怒意。「妳到底瞞了我什麼?妳當我真是無情無義,自家人有事卻夾著尾巴溜走。」

  她可真看得起她呀!原來她只能共享樂卻無法共患難。

  「妳想多了,我只是認為這件事和妳扯不上關係,不好破壞妳賞櫻的好心情。」她也是逼不得已才要送走她。

  「少用好聽話敷衍我,若是妳一定應付得了的事不需要我避開,除非危及到我的安全。」她就是這麼下懂得愛惜自己,一心只為她在乎的人著想。

  十二年了,她整整照顧了她十二年,夠了吧!該放手讓她成長了。

  就算有荊棘、有挫折,有不如意的事發生,但這終歸是她的人生,沒人可以代替她過完一生。

  「妳……」幽幽的歎了一口氣,蔚海澄淡然的臉上微帶愁意。「記得義父訓練來牽制我的影子殺手嗎?」

  「是有這麼一回事,可是多桑不是說影子的訓練並不如意。」她早忘了這件事。

  蔚海澄好笑的一揚唇。「妳相信一隻多疑的狐狸?」

  她是不信。

  「可是事過多年,照理來說你們應該沒有利益衝突才是。」早就各立門戶,老死不相往來。

  「如果有人出錢請他來殺我呢?」她能感覺得到同行的殺氣。

  「誰會想殺妳,妳從不留名號……」倏地,五十嵐秋子略顯狹小的雙瞳突然放大。「黑手黨大老?」

  理察?龐德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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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5 13:18:55


  「喂!你到底在趕什麼?馬路不是你家的,請小心駕駛。」他還沒娶老婆哩!不想太早死。

  哇!快破表了,火東雲真把馬路當賽車場呀!絕起實來像不要命的亡命之徒,趕著去救火也不用這麼拚命,好歹留一口氣看最後的星空,臨死前裝裝風雅也不錯,起碼社會版新聞會寫上「此人死於浪漫」。

  要不是夜深人靜車輛少,以他瘋狂的髒勁不知要死多少人,投訴的信件定如雪片般飛來,淹也淹死狂妄不羈的他,看他敢不敢衝動行事的炫耀保時捷的性能,油門一腳踩到底絲毫不遲疑。

  葛士揚實在想不透上一秒鐘奄奄一息的死貓怎麼會突然凶性大發的一躍而起,神情一變像出閘的野獸,拋下一群漏夜開會的組員沒交代半句,叫當場傻住的他們不知該如何應變。

  而他居然以為會有好戲可看,義不容辭的跳上死亡飛車,沒想到是件陪他送死的傻事。

  有個年收入以億計算的凱子爹很神氣嗎?將來他生個會賺錢的兒子把他比下去,讓靠祖蔭的他汗顏。

  前提是他必須有命活著。

  「拜託,你開太快了吧!黃泉路很短,用不著衝過頭。」嚇!第七個紅燈,他準會被局長大人罵到鬼門開。

  呸呸呸!瞧他今晚怎麼了,盡說不吉利話觸黴頭,不是死就是和鬼有關的話題,他真是烏鴉上身了,滿嘴胡說八道。

  「閉嘴,再囉唆我就踢你下車。」這個時後最好別惹他,他的拳頭絕對比他的舌頭快。

  「是呀!我好怕喔!你儘管威脅我好了,反正我那近七十的老父親就交給你照顧。」踢他?也要看他能不能分心。

  「六十二,離七十還遠得很。」前年他才假借六十大壽a走他一套運動器材。

  說什麼預防老人家骨質疏鬆要多活動活動筋骨,其實葛叔一眼也沒見著,被葛士揚佔為己有。

  呵呵!記得還真清楚。「呃,一百三了,你要不要考慮油門稍微放一下。」

  老天保佑,他真的是獨子啦!

  「聽說保時捷開到兩百最過癮,你想再加點速如何?」如果他還是不懂沈默是金這句話的話。

  一聽要飆到兩百,臉色刷白的葛士揚不敢再開口,兩手用力抓著握把,生怕一個轉彎沒抓牢飛了出去,成了空中飛人直往黃泉路去。

  不過開車的火東雲表情也沒好到哪去,神情冷肅略顯暴躁,油門越踩越重根本失去理智,巴不得立刻飛到心愛的女人身邊,為她撐起避風傘免受波折,如同受盡寵愛的人兒一樣無憂無慮。

  一通電話讓他迫不及待的飛馳黑暗中,那突然斷線的女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道已遭遇危險?

  雖然不是他心愛女子的聲音,可是急迫的語氣令人憂心,畢竟兩人情同姊妹的住在一起,沒理由欺騙他。

  「咦,你要去花店幹什麼?這麼晚上門不好吧!快十二點了。」他最好別說相思病犯了,不然他不管他是不是好朋友,先揍再說。

  「有事。」火東雲指的是發生事情。

  可是聽在有點暈車的葛士揚耳中,自動翻譯成我有事找她。

  「你泡馬子也給我看時……」車子忽地煞住,他最末的那個字說成死,額頭沒注意的撞上前頭擋風玻璃。

  沒讓他有開口說話的機會,眼前的一幕幾乎叫人傻了眼,有誰會把車直接撞進花坊裡,散落一地的碎玻璃和花花草草該如何善後,難不成要他兼做清潔工?!

  現在開溜行不行,當他不認識那個姓火的急色鬼。

  「天呀!是哪個不長眼的傢夥喝醉酒,警察在哪裡?」非把他們全部關起來不可。

  「不好意思,警察在這裡。」火東雲一顆腦袋鑽出車窗,笑著和五十嵐秋子打招呼。

  「是你們……」呃,不對,他怎麼會在這裡?



  「什麼叫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明明是妳叫我趕快來。」

  「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又不是吃飽撐著專做紅娘,開這種可笑的玩笑叫警察來砸我的店。」她可憐的花,真應了那句花鈿委地無人收呀」!

  看著眼前的「殘花敗柳」,五十嵐秋子有說不出的心疼,心口當真揪了一下,不怎麼舒服。

  不過不到要吃藥的地步,不然他們就成了名副其實的殺人兇手。

  火東雲眉頭一皺,焦慮的臉浮現不安。「我剛才接到妳打來的電話,語氣非常急的說有人上門尋仇,話沒說完就突然斷線了。」

  所以他才十萬火急的猛踩油門,擔心晚到一步會看到無法收拾的一幕。

  「是有人上門尋仇呀!」五十嵐秋子沒好氣的朝他一瞟,似有一肚子怨恨待發。

  「誰?」他緊張的四處眺望,右手摸至腰間準備拔槍。

  「你嘍!半夜擾人清夢的火大警官。」打了個頗為秀氣的哈欠,她一臉惺忪的揉著沈重眼皮。

  誰會喜歡被吵醒,她好不容易才入睡,以為可以一覺到天明,沒想到會有人來拆門,害她當這年頭的歹徒都這樣猖狂,準備打電話叫警察……咦,不對,他在這裡,那澄跟誰約會?

  驚得兩眼瞠大,她頓了頓才吐出困難的聲音。

  「你不是約澄到荒屋,說有要緊的事要和她商量?」她還當兩人花前月下忘了時間,一時天雷勾動地火以地為床,做起令人臉紅的事。

  「我?」他察覺到不對勁。

  一旁的葛士揚疑惑的說道:「火頭,你會不會覺得事情太湊巧了,同時有人打電話給你們。」

  「喂!我先說明我可不知道你們警察局的電話,不可能打電話向你們求援,我頂多撥一一○報案。」這點一定要說清楚,以她的行業實在不適合與警方打交道。

  五十嵐秋子的一席話如閃電般劃過兩個男人腦門,他們如遭雷擊一般的張大雙眼,以難以置信的眼神互視對方,胸口波濤洶湧,沒辦法接受浮現腦中的事實,局裡出了內奸。

  今晚的會議是臨時召開的,因為發現幕後可能的主使者嫌犯,他們商討下一步的追蹤方向,而他們辦公室的電燈一閃一閃似要壽終正寢,所以一整組人像小偷的偷開風化組的辦公室進行會議,順便使用人家的公物--零食。

  電話響起時正好是火東雲面前十七號分機,大家還停了三十秒鐘左右等他拿起話筒接聽,沒人敢越權跟他搶。

  「那通電話是特地撥給你的,也就是說那人知道你在哪裡。」為什麼他心裡沈沈的,覺得有事會發生。

  「還是我們自己人打的電話。」是誰呢?火東雲實在不想懷疑自己的手下。「那時有誰不在辦公室?」

  「誰喔!我想一下。」思緒有點亂的葛士揚整理思緒。「呃,小陳在挖鼻孔,文耀正在和周公下棋,胖子林吃炸雞,秀秀妹在瞪我們,然後……然後……」還有誰沒點到名的?「啊!對了,你的美國妞說要喝咖啡,大約消失了十分鐘。」

  因為他也想喝,所以時間記得特別準確。

  「說過多少次他和我沒關係,別再窮嚷嚷……等等,他的咖啡是冷的。」火東雲的印象裡沒聞到任何咖啡香味。

  「而且他對咖啡很挑剔,不是現泡的溫熱咖啡絕對不碰。」那表示什麼?咖啡早就準備好了,只是放久涼了。

  兩人的目光再度交集,一句話也不說的考驗彼此的默契,明顯不過的答案呼之欲出,他們全被同一個人給耍了。

  可是為什麼?這是他們共同的疑問。

  猜不透的動機叫人心裡發慌,其實大家心裡都有數橙火是誰,可是在火東雲的刻意掩護下故意裝成毫無頭緒,只有急於表現的那個人會窩裡反,利用他的名義將人約出,讓蔚海澄在毫無防範的情況下暴露身份。

  好個歹毒的計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她真以為能成功嗎?殺手的警覺性比一般人高出許多。

  「有件事我知不知道該告訴你們,澄說影子也到了台灣,他的目標是……她。」囁嚅的說出隱悶的話,五十嵐秋子的心頭並沒有輕鬆的感覺,反而更沈重。

  「影子」是與橙火不相上下的棘手人物。

  他出道五年沒人見過他的長相,也不知其性別,可是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計其數,死狀殘忍不見完膚,幾乎無法辨別被害人是誰。

  完事後他割下死者身體上的某個部位當紀念品,是個冷血又極其可怕的人。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這麼重要的事竟然敢隱瞞他,這兩個該死的女人。

  吼聲隆隆,差點耳鳴的五十嵐秋子用力按住心口大口呼吸,神情略顯病態的蒼白。「只要她關心的人她都想瞞,她甚至買好了機票要我離開台灣。」言下之意火東雲也是其中之一,他該知足了。

  「她知道這件事多久了?」他有種奇異的感覺,似乎她突然冷掉的感情與此事有關。

  原本他們的進展還不錯,雖然沒有大起大落的情感波動,但在穩定中求發展,她的態度明顯軟化了許多,不拒絕他的擁抱和親吻,臉上的笑容也逐漸增加,少了拒人於外的冷淡和疏離,多了絲回溫的暖意。

  可是突然問她又回到以前的冷然,不再理會他的任由他唱獨腳戲,有意無意要他離遠點。

  一開始他以為她終於學會吃醋的藝術,為那個死人妖的出現而心生不悅,心裡暗自欣喜的想看她的反應不點破,原來她的心思比他細膩,早一步察覺異樣的先將他推開,以防他因為她的因素受到牽連。

  這個讓人心疼又不忍的小女人怎麼這麼傻,她不知道他的身份是警察嗎?他的職責就是保護全國百姓,危險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大概從那個綠眼睛的波霸來過以後吧!她的行為舉止就變得怪怪的。」

  「朱德?藍尼!」

  「茱莉亞?」

  又是她?!



  「殺手不能有感情,難道妳不知道嗎?」

  黑暗之中走出一道修長身影,隱隱泛著寒意的兩抹綠火在幽暗地帶燃燒,帶著毀滅與瘋狂的氣焰逐漸逼近,四周的空氣也像籠罩在一層寒冰之下,冰凍每一寸暴露衣服外的皮膚。

  一人高的野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彷彿有上千的鬼魅躲藏其中,陰森森的磷目窺伺風吹草動,意圖侵佔活人的肉體。

  淒冷的風微帶蕭瑟,月光淒迷的照在殘破的老屋前,也照出那張得意狂笑的臉龐,紅唇輕勾竟覺得妖艷,猶如嗜血的夜叉張開血盆大口,一心渴望吞食眼前新鮮年輕的肉體,品嚐存於口中的甜甘。

  金色的長髮隨風飄動,優雅得猶如中古世紀的女伯爵,艷麗中帶著中性的朗秀,高傲神情裡隱浮對低下人等的鄙視。

  此刻的茱莉亞是踩著勝利步伐而來,低冷的視線俯看正抽搐著的失敗者,笑意諷刺而嘲弄,在這死亡氣息瀰漫的空間,送葬的行列已經來到,等著迎接生命的殞落。

  「我一直以為影子是難應付的用槍高手,沒想到我高估了妳的本事。」原來她只有這點能耐。

  她臉色難看的一哼。「心軟是妳殺手生涯中唯一的弱點,想要成為一流的殺手不能有婦人之仁,仁慈只會帶妳走向死亡之路。」

  她應該得意的,為什麼她反而有落敗的感覺?

  「那是我沒料到令我畏懼的可怕對像居然只是一個笑話,沒有殺手的氣魄像只溫吞的烏龜,只會躲在殼裡坐享其成。」蔚海澄瞧不起她。

  她不配當「影子」。

  「妳……」牙一咬,茱莉亞雙瞳進出憤惱的怒意。「妳憑什麼嘲笑我?將死的人是妳不是我,妳以為妳能嘴硬到幾時。」

  「世事難料,還沒闔上眼前是輸是贏仍是未知數。」冷然的抹去嘴角那抹艷紅,清靈身軀撐著一股頑強氣勢起身。

  沒錯,她犯了一個殺手不該犯的錯誤,先入為主。

  五十嵐雄夫的磨練方式就是要強、要悍、要狠,舉凡刀、槍、劍術和近身搏擊等殺人伎倆一定要練到純熟,能隨機應變的俯拾身邊對像為致命武器,不露一絲漏洞達到完美境界。

  一直以來她認定他所栽培的影子必有過人之處,其實力至少要與她在伯仲之間。

  誰知是她做了錯誤的判斷,真正的影子不用槍也不用刀,她用的是毒,而且擅於模仿不同人的聲音,唯妙唯肖的地步可能連被模仿的人都會誤判。

  微訝的沈下臉,有幾分錯愕的茱莉亞握緊她鮮用的史泰爾GB手槍。「妳已經輸了,沒資格說大話。」

  「是嗎?」出塵的美顏浮上一朵明媚的笑花,蔚海澄不疾不徐的舉起臂膀。「義父沒教過妳不到最後關頭不要亮出底牌嗎?」

  「妳……妳怎麼會有槍?」面上一凜,茱莉亞腳下一頓的露出慌色。

  「殺手身上不會只有一把槍,當妳利用一個孩子瓦解我的武裝時,妳忘了提醒他別盡顧著下毒,我身上還有其它寶貝。」

  眼一花,視覺開始模糊,努力集中精神的蔚海澄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不讓對手看出她的負荷已到了極限,隨時有可能說倒就倒。

  當她的車不小心撞到一名孩童時就該提高警覺了,但是那張童稚的小臉映入眼中的當時,不該有的側隱之心一擁而上,她心一軟的鬆了防備,沒注意他眼神的慌亂,以為他只是驚嚇過度。

  聞到一股異味時已來不及了,驀地她明白眼前的孩子不只是棋子,還是個訓練精良的扒手。

  「看來我的確是小看妳了,妳還有些能耐。」茱莉亞故做鎮定的笑得嫵媚,兩眼隱露不甘的殺意。「不過妳的氣息變弱了,心跳開始急促,我想不用多久妳就會倒下。」

  「是很快,但……」蔚海澄把槍口對準她眉心。「我扣扳機的速度更快,足以讓妳先走一步。」

  她憑直覺和累積的經驗判斷正確方位,準備先下手為強,她真的支撐不下去了。

  「等等,妳不想要那個日本女人的命嗎?」急中生智的一喊,她知道這句話一定奏效。

  果然。

  擅用卑劣手段的茱莉亞十分熟知人性的弱點,在槍法上她沒有絕對的勝算就不會冒險,腦筋靈活的立刻編出個謊言反倒佔了上風,她賭她不敢拿五十嵐秋子的性命開玩笑。

  「妳捉了她?」一口氣用盡,蔚海澄虛軟的癱坐在地。

  哼!原來她是紙糊的老虎硬撐,害她以為她用的毒量不夠。「利用手邊有限的武器達成目的是多桑一向的訓練方式,我並沒有讓他失望。」

  茱莉亞笑著從懷中取出一把日本武士自裁的懷刀,得意忘形的朝她走近。

  「多桑?」一抹異訝閃過眼底,蔚海澄有些明白五十嵐雄夫的心機。

  表面上是培養一流的好手為其賣命,實際已安排一著暗棋看他們自相殘殺,不管誰勝誰敗都是他的傀儡,照他的意念玩起爭權奪利的死亡遊戲。

  可惜他失算了一點,他失去看到結果的機會。

  「為了徹底改變東方人的外形,我可是吃了不少苦頭,變臉、整型的過程這世人沒幾個人撐得過去。」茱莉亞突然哀傷的發出刺耳的狂笑聲。

  「我不是妳的影子,我才是正統繼承人,憑什麼妳在殺手界備受推崇,接受來自黑暗世界的讚譽,而我只能躲在角落見不得光,看著妳的聲望一日高過一日。」讓她追得好辛苦。

  「秋子呢?」她沒傷害她吧?!

  「呵呵呵!真是有情有義呀!可惜她感受不到妳的用心。」她眼中流動著冷魅的譎光。「看到這把刀了沒,待會它會插在妳的胸口上,把妳那顆正在跳動的心臟挖出來。

  「不過妳不會馬上死去,大概抽搐個十五秒看自己步向死亡,然後妳的眼前一黑就結束了。」

  銀亮的鋒芒綻著陰寒,刀尖處沈錮暗紅的幽魂,多少生命葬送於此。

  茱莉亞把短刀高高舉起,陰笑的嘴角揚起對毀滅的狂熱,她喜歡殺人的感覺,彷彿她是世界的主宰掌控一切,任意決定一個人的生與死。

  去死吧!橙火。

  火將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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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5 13:19:32


  「住手--」

  暗夜裡發出震耳欲聾的雷霆聲,如神兵利器劃破長虹,席捲狂沙暴石而來,瞬間淹沒整個黑暗大地,叫山魈野魅無所遁形,原形畢露的展現猙獰面目,猥瑣、汙穢、凶殘的本性展露無遺。

  心快要崩裂的火東雲眥目如狂,表情驚猛的如山洪爆發,全身的血氣凝結在臉上,稍有輕觸即燃成灰燼,驚濤駭浪的怒火源源不絕,一波強過一波的衝破理智邊緣,潰堤的速度驚人。

  他以為自己已經把事情想得十分糟糕了,沒想到月光下的兩道身影令他破膽,驚恐不已的擔心會遲來一步。

  怎麼也沒料到美國的執法人員竟然枉顧律法公然持刀殺人,意欲造成事實成就自己的功績,犧牲別人的一步登天,她則置身事外的接受無上的光榮。

  更可怕的是她有可能是手段凶殘的影子。

  「呵呵!大家都來了,可真熱鬧呀!」將刀架在白嫩的雪頸上,茱莉亞有恃無恐的朗聲一喚。

  「把刀放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執法人員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不會笨得拿前途開玩笑吧!」這個該死的人妖,他絕不放過他。

  嫵媚的一笑,她已經沒什麼好隱瞞了。「那你又曉不曉得她一顆心值多少?」

  「無價。」火東雲神情一柔的看向他愛的女子。

  眼神有點渙散的蔚海澄看不清他的臉,昏暗的光線加上體內毒素的運行,她勉強硬撐的體力即將耗盡,此時全靠一股意志力保持清醒,不讓暗黑的惡魔奪去僅剩的一口氣。

  雖然她的視線已經模糊,但她的耳朵仍聽得見他有力的保證,無價的她在他心中是無可比擬,耗盡他全部的一切也要護她周全。

  殺手不需要愛情。

  可是她一直忽視一件事,沾滿血腥的手屬於女人,敏感而嬌弱的渴望呵護,在她心靈深處仍保留一塊未經人探尋的美麗淨土,只為遇上對的那人而後開啟,共譜千古不變的永恆樂章。

  怎麼能說她不愛他呢?!只是沒機會說出口,在愛情的國度裡有夢有歡笑,當然也有期待和失落。

  「無價?」不屑的一嗤,茱莉亞在蔚海澄那張無瑕的玉顏劃下一刀。「這樣還無價嗎?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我比她美多了。」

  她早就想毀掉這張搶去她光彩的臉蛋,多了鮮紅的艷色還能迷人嗎?她最喜歡血的甜味。

  「夠了,朱德,不許再傷害她。」好,你劃她一刀,待會我還你十刀。火東雲狠厲的瞪視著。

  「不許?」他可真天真呀!刀子的用處不就是用來切割。「親愛的雲,人家來幹麼台灣也好一段時間了,你就是不肯改口叫我茱莉亞,讓我心裡好受傷喔!」

  她裝出脆弱的眼神,手指輕輕一動,蔚海澄臉上又出現一條血痕。

  「住手,把你的刀子給我離她遠一點。」強忍著狂暴的怒火,他雙手握成拳阻止自己衝動行事。「朱……茱莉亞,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在我能力範圍內一定盡量滿足妳。」

  「咯咯咯……你真好說話呀!早對我熱情點說不定我會手下留情,留她個向我的僱主說聲抱歉的全屍。」可惜太遲了,她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可不敢指望他會替她說情。

  瞧他的眼神多兇惡呀!巴不得露出一口撩牙將她撕成碎片,讓她只好心狠手辣的為自己著想,就算逃不過也要拉個墊背的。

  「你想殺她?」火東雲憤怒的上前一步,眼瞇成線。

  「不是想而已喔!我已經付諸行動,不然編發能成刀的橙火怎會乖如家貓的受我擺佈?!」茱莉亞一點也不擔心他知道與否,反正他們是當不了朋友了。

  「你對她做了什麼?」經他一說,他才發現蔚海澄的臉色微變,似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受傷了嗎?還是遭受重擊,為什麼緊咬唇瓣眼半閉,柔美的髮絲全叫汗水浸濕了?心頭不忍的火東雲如刀劃在他心坎一般,那椎骨的痛難以形容。

  難道他要再一次失去她嗎?

  風聲中傳來近乎人的嗚咽,聲聲穿透冷冽的夜,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恍若野草叢生的火燒厝裡浮現兩道透明的白影,飄停在矮牆上,十分不悅的瞪著拿刀的人。

  就在此時,原本精神不能集中的蔚海澄突然感到一陣暖流拂過面頰,她找回一絲體力,微露精光的眸底凝聚一股反撲的力量。

  「也沒什麼啦!不過一點點讓人死得不痛快的毒,一點一點腐蝕她的五臟六腑,然後……」咦?怎麼有股冷風吹過耳後,像有人碰了她一下。

  「你下毒?你的心腸未免太惡毒了。」該死、該死,他就知道不對勁。

  「你說我毒,橙火殺過的人也不在少數,怎麼不見你出言撻伐,你豈不是太、偏、心了。」茱莉亞邊說邊削去蔚海澄一小撮烏黑秀髮,眼中難藏嫉妒和怨恨。

  同樣是殺手,為什麼沒人不顧一切的袒護她,都視她為邪惡的象徵,這對她來說是不是不公平了些。

  哼!她得不到的怎能輕易便宜別人,她已經向多桑證明她有能力扳倒他一手調教的好弟子,那麼他該承認她不是蠢才,只要達成最後的結果,誰會在乎過程是否光明正大。

  「你……」忍住氣,壓沈聲音,火東雲的表情冷戾得足以用可怕來形容。「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她?開出你的條件。」

  她的生命在流失,他不能眼睜睜的看她受苦卻束手無策,一定要想辦法挽回劣勢,趕緊送她就醫。

  茱莉亞笑著指指他。「你割下一塊肉我就少劃她一刀,你割得越多她受的痛苦越少,這交易你覺得如何?!」

  沒有任何猶豫,他一口允諾的向她要刀,自殘總要有利器在手。有幾人會帶武器出門,他是警察並非暴民,除了槍他什麼……等等,他居然忘了最貼心的夥伴,刀再鋒利也快不過子彈。

  心下有了打算,他以極其緩慢的動作偏向陰暗處,俏悄的將槍取出握於掌心,準備伺機而動。

  就在這個時候,在花店被撇下的葛士揚駕著一輛迷你粉紅色小車關掉車頭燈的慢慢靠近,而車子的主人當然也在其中,兩人迷路了好一會,才找到這處多年前被火燒燬的廢墟。

  兩人下車走近瞥見這一幕,五十嵐秋子忍不住發出淒厲的尖叫聲,嚇得她身邊的葛士揚緊張兮兮的大喊,「在哪裡?在哪裡?」

  哪跟那的發音很接近,經風吹散更難分辨,心神一分散的茱莉亞以為有大批警力圍堵,大聲呼喊發現她的行蹤,優勢頓轉劣勢的心慌意亂,持刀的手略微偏離蔚海澄的頸項。

  機會來了。

  火東雲利眸忽地一閃,槍聲乍起。

  美麗的金髮在風中揚起,難以置信的綠眸仰望著滿天星斗,她明明已獲得殺手最高的榮譽,為什麼勝利的果實這樣苦澀,既不甘甜又不濃蜜,反而帶來她最厭惡的黑。

  死亡是這麼一回事嗎?她終於瞭解死在她手上的人心情,原來他們和她一樣希望看到陽光。

  夜,好深沈。



  「妳要哭到什麼時候,拜託妳的水籠頭稍微關一下,台北的缺水現象沒妳想像的那麼嚴重,不需要妳用淚水滋潤。」又不是家裡死了人,幹麼哭得那麼傷心。

  橙火事件告一段落,被告茱莉亞?藍尼經兩名台灣警察指證歷歷證實為橙火本人無誤,她肩上擔起的刑事案件超過百件以上,可供證明又查有事實者保守估計六十七件,刑期最長可到公元三千年整。

  不過凶狠的惡徒已中彈身亡,刑期判再長也無人可罰,她的屍體火化之後由美國FBI派員前來領回,殺手橙火的事跡消失在坊間報導,喧騰一時的殺人案件終告落幕,為世人所遺忘。

  被殘忍破壞的隨緣花坊恢復舊觀,不但裡面的花器一律更新,破壞者還非常有誠意的出資整修店面,裡裡外外煥然一新像新開張似,吸引了不少顧客前來購買,生意好得老闆娘直喊著要關門大吉。

  因為她嫉妒人家成雙成對來買花,而且年齡層有逐漸下滑的趨勢,她心裡不平衡也想找個人來愛,忙得不得閒的工作會害她變成單身公害,所以她要學周處除三害先把自己給除了。

  聽說孤鸞年不能結婚,偏偏有人選在最犯沖的天煞日舉行婚禮,當真是昏了頭,也不怕成了最短命的新郎新娘。

  不過新人的折舊率最快,禮服一脫下洗淨顏面就成了老公老婆,而且還「老」得很高興的直喚,生怕人家不知道名花已經有主,嚴令親朋好友要記得冠上某太太頭銜,絕對不要像某人一樣失憶。

  「求求妳把妳臉上斷線的珍珠帶回家收藏,別再抽抽噎噎的惹人笑話,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這大男人欺負妳這小女人呢!」他跳到大海也洗不清罪嫌。

  望著不到肩膀的日本娃娃,猛扯領巾的葛士揚第一次有像大樹的感覺,可惜他沒喝廣告中的奶粉,不然他們可以找他代言長大後的小孩。

  「人……人家也不想哭啊,可是我心裡難過嘛!眼淚就一直忍不住的流下來。」

  心痛呀!為什麼這麼想不開。

  墳墓是很陰暗的,一進去就出不來。

  無語可問天,請給他一塊豆腐自殺吧!「小姐,這是喜事不是喪事,妳跟人家難過什麼勁。」

  天呀!頭快裂開了。

  「喜事我才哭嘛!喪事我就笑了。」對,詛咒他們婚姻不幸福,讓他們以離婚收場。淚眼一收的五十嵐秋子決定發憤圖強釘草人。

  哼!拋棄我自己幸福去,看你們能快活多久。

  「呃,我知道有家醫院醫德很不錯,我建議妳當觀光的去逛一逛。」不然病情加重就危險了。

  「醫院?」她的心臟沒問題了,非常穩定。

  葛士揚比了比大腦。「這裡有毛病要趕快醫治,遲了製造事端我們警察又有得忙……啊!妳幹麼踢人?」

  幸好他皮厚肉粗不怕她的水晶腳,要換成今天的新娘子,他準到醫院掛病號換一雙新腿。

  「哼!笨蛋沒得醫。」居然當她經神有病。

  臉一扁的五十嵐秋子不與低能的白癡警察交談,嘴噘了半天高不屑看他一眼,怕降低自個的格調。

  兩人的相處情形看在不遠處的新娘子眼中只覺莞爾,唇瓣輕漾笑意驚動了新郎,老大不高興的將她的臉轉回來,霸道又專制的只準她看他一人,其它他稱之雜碎的傢夥可以不用理會。

  也不想想他追老婆追得多辛苦,由一年前轟動一時的案件到現在足足有十二個月、三百六十五天、八千七百六十個小時、五十二萬五千六百分鐘,秒數就算了,越算他越火大。

  今天他結婚耶!五十嵐秋子居然一大早跑到他家裡哭哭啼啼,一路哭到禮堂還不肯停止,跟著到喜宴會場她照哭不誤,真是夠觸黴頭的了,剛才三叔公的遠房表妹還來問她是不是孝女白琴,他們團裡欠一個這樣的人才。

  還有那個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的笨蛋葛士揚,明明叫他穿體面些別丟他的臉,結果他穿了一身變魔術的燕尾服,還別個小啾啾,活似要登台表演,害他被隔壁的三嬸婆笑他要結婚還是辦廟會。

  一想起過去的心酸火東雲就忍不住淚盈滿眶,有誰像他娶老婆得過關斬將,似乎全世界的人都聯合起來和他唱反調,讓他的追妻路困難重重,比上山打老虎還驚險萬分,幾乎沒要了他半條命。

  「你不覺得他們看起來很適合嗎?」男俊朗、女嬌俏,合該是一對歡喜冤家。

  「是很配呀!男奸女盜,一對狼狽。」火東雲沒好氣的一嗟,口氣嫌棄得要命。

  他又在拈什麼酸,真愛記恨。「你吃了幾缸醋?味道這麼酸。」

  「老婆,妳一點都不關心我,妳瞧我臉上長了一顆痘子耶!」他情緒非常激動的指著被粉蓋過去的小點點。

  好笑的蔚海澄以哄孩子的語氣說道:「相思長在臉上有什麼不好,表示你情比金堅,相思無限。」

  「對耶、對耶!我最愛妳了,愛妳愛到骨子裡……嗯,不對,相思是指情人分開後的想念,才剛結婚妳就想把我甩到腦後呀!」他又開始憂鬱了。

  火東雲的個性還是沒怎麼變,一樣愛耍寶和搞笑逗冰山老婆開心。

  一年前的事讓他真的嚇到了,足足有半年之久寸步不離的守著蔚海澄,連工作也不做,氣得局長大人頂上毛全掉光了,成了名副其實的光頭佬。

  因為她中的毒太離奇又十分難解,折騰了兩、三個月幾度瀕臨病危狀況差點救不回來,是他不厭其煩頻頻在她病床邊呼喚才把人喚醒,所以他的不放心值得原諒。

  即使曠職大半年仍以留職停薪方式空著余缺等他復職。

  「人都嫁給你了還能跑嗎?你想太多了。」他是警察,不怕追不到她。

  瞧著指上的結婚戒指,她很難相信自己真的完成終身大事,而且嫁給她青梅竹馬的同年玩伴。想當年她還指天立誓不嫁智商比她低的笨蛋,沒想到世事難料,繞來轉去還是被命運擺了一道。

  不是有句話說無知便是福,也許笨一點的人才有幸福,不多想便能擁有快樂,人一聰明煩惱就多,就像此刻為愛不愛而苦惱的秋子。

  「那倒也是。」火東雲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下,可是……「老婆,我們認識起碼有二十四年,妳從來沒開口說愛我耶!」

  害他好哀怨喔!快成了怨夫。

  「沒有嗎?」她裝傻的微微一訝,左顧右盼就是不看他期待的眼。

  「當然沒有,這種事我記得最清楚了,又不像某人老拿失憶當借口敷衍我。」這點就叫他非常痛心。

  「呃,這個……我……你……好像……」她支支吾吾的以笑帶過,一個愛字看來簡單卻說不出口。

  「該敬酒了,你們小倆口還窩在這裡做什麼?!」年輕真好,怎麼打扮怎麼好看。

  鬆了一口氣的蔚海澄連忙起身,挽著記憶中的溫柔阿姨,也就是她的婆婆。

  「蓮子媽媽,妳又穿藍色的旗袍呀!看來好可愛喔!」快走、快走,妳兒子又要發瘋了。

  心有感應的火母笑著拍拍她的手。「妳這丫頭和小時候一樣甜嘴,還記得我愛穿藍色的衣服。」

  「妳是蓮子媽媽嘛!我最喜歡妳煮的蓮子湯。」到現在想起來還有點嘴饞。

  「煮好了在家裡,我們澄丫頭的嘴最刁了……」

  親密的兩人宛如母女邊說邊笑的往前走,被留在後面的火東雲越想越不對勁,既然她記得蓮子媽媽和藍色旗袍,沒理由忘……

  「等等,老婆,妳想起來了對不對?為什麼要瞞著我,我可是妳最親最愛的老公……」

  嘮叨的男人在後面追著,笑聲輕揚。

  誰也沒注意外頭有個神智癲狂的老頭直嚷著,「別捉我、別捉我,我不敢再放火了,你們已經跟了我十四年。」

  歡樂的氣氛輕易掩蓋他的喃喃自語,一對衣著老舊的年輕夫妻浮在半空,面容慈善不再有怨恨,微笑的祝福這一對新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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