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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0 14:23:33

《睡了就是你的》作者:金吉

她為了尋找兄長失蹤的線索,女扮男裝混入神策軍
可線索沒尋著半個,反倒得知一個驚人的大秘密
等搞清楚這是敵人挖坑給她跳時已經太遲了
幸好關鍵時刻有人伸出援手及時解圍
只是他那充滿挑釁的嗓音好熟悉啊,好像是──
哼!果然是那個三年不見的「迷路大王」駕到……
這個男人一出現,便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
還以為他是天上掉下來幫她找人的好幫手
哪知道他根本是來扯她吼腿壞她事的絆腳石!
身為他的青梅竹馬,她從小就被他嚴管到大
只要跟她有關的事,他都自動列入管轄範圍
加上他出身武林第一世家,武力值強大
要在這管家公眼皮子底下偷雞摸狗,當真難如登天
她乾脆拋開自尊與傲氣,誠心誠意開口向他求助
沒想到這位「犀利大俠」的條件竟是要她陪睡?!
她只好喝酒壯膽,把自己當做訂金送上門──
可惡!他嫌棄她胸部小得像荷包蛋是怎樣?
在她睡了他以後才想反悔退貨?門都沒有!  
  
女主角:裴錦之
男主角:淩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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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0 14:23:50


  玄英城。金陵國都,方內謂「天京」、「帝京」,本地人則慣稱「京城」。
  玄英城位於金陵北方、四季分明的永隆區,雖然距離西北的渠胥國與東北的穹桑國也有千里之遙,但永隆區終究是整個國境唯一與兩大鄰國接壤的地區,兩大戰線就在永隆區的西北與東北,以永隆區雖有大山大水卻不算複雜的地形來說,萬一哪天前線被擊潰,不多日敵軍就能兵臨城下。
  就各方考量來看,金陵的四大地區中,沒有與鄰國接攘的調露、長安、寶應三區更適合設立國都,怎樣都好過把自己的國都擱在離敵國這麼近的地區吧?
  這就不得不提及金陵開國君主的性格了。當時金陵國內有三座城,在各方面都適合當國都,一座是北方永隆區的玄英城,一座是中部調露區的青陽城,還有一座是西南方長安區的白藏城。
  三座城一列出來,大臣們幾乎一面倒地選青陽城或白藏城,畢竟離國境十萬八千里遠,萬一哪天戰爭開打,窩在國都還能醉生夢死個好幾年。
  而開國君主聽完了所有大臣與堪輿師的諫言後,就說了一句話:
  倘若沒有勇氣先於百姓與入侵者對峙,就不用坐在高位上了。
  換言之,怕死的,就給朕滾回鄉下種田去吧!
  國都於是設於玄英城。
  開國君主的自負也有其緣由,玄英城雖然最接近鄰國,地形上卻是易守難攻。就算敵人兵臨城下,還得耗上多少時日才能拿下來,饒是最足智多謀的軍師都不敢斷言,而拿不下玄英城,敵軍要揮軍南進可就更吃力不討好。
  自然,守護京畿的禁軍實力也馬虎不得。
  要說金陵國最驍猛的軍力,非駐守西北方,驍騎大將軍淩陣所率領,讓尚武好戰的渠胥國也不敢妄動的「天威軍」莫屬。但皇帝當然也不會讓負責國都與帝居安危的軍隊只有二流貨色,京畿的「神策軍」據傳實力和天威軍不相上下。
  呃……至少,傳言是這麼說的啦。
  「讓開讓開!別妨礙公務!」
  穿著藏青戎裝的隊伍浩浩蕩蕩而來,街道兩旁原本做生意的店家,有摸著鼻子趕緊收拾店門口,免得一會兒不知要糟什麼殃;也有啐了一聲,使勁把店門關上。而路上行人能閃的都閃到一邊去了。
  也有人咕噥了幾聲,捧著在麵攤吃了一半的面,暫避到別的店家舖子裡,然後冷眼看著這群明明沒打過仗,架子卻比天還大的神策軍。
  藏青勁裝,銀灰鎖子甲,虎頭護腹,腰佩金?,與良莠不齊的府軍相比,至少看上去一個個倒真是器宇軒昂。
  神策軍只挑選體格精壯,身手不凡的良民,薪餉和地位遠高過一般的府軍,自然不難讓人理解那些年輕人一個個飛揚跋扈的氣勢與作風。其實這群青衣神策軍倒不曾欺淩百姓,就是態度不客氣了點,行為粗魯了些,但這種有事沒事擺官兵架子又沒見幾回動真格的少爺兵,在京城百姓眼裡就是吃飽閒著耍氣派。
  這時,街道另一頭又來了另一隊人馬,雪白勁裝,朱漆山字甲,獅頭護腹,腰佩寶劍,而且一個個騎著高大雄壯的戰馬,本來還算寬敞的街道必須全部淨空才能容納這隊人馬。
  嘖!今天是什麼鬼日子?更多店家關上了大門,面吃到一半的也不吃了,把碗還給忙著收拾的麵攤老闆,捧著滿肚子牢騷回家去。
  本地人面對這陣仗,都不由得嘆口氣,店家暫且先不做生意,行人則是換條路走。
  那些一臉興奮,還忙不叠讓街頭賣隨身畫像的畫師襯著這背景把自個兒模樣畫下來的,肯定都是外地來的鄉巴佬。
  「竟然能同時見識到傳說中英勇神武的神策獅軍與虎軍,真是走運!就用這當背景,把我畫的英俊一點,我要把這畫拿回家貼在墻上,跟鄰居老王和三叔公、七嬸婆他們炫耀!」說著便當街擺出了當代人像畫最風行的「勿忘畫中人」如癡如醉的遠望姿態……
  「還畫什麼像啊,鄉巴佬!別說我沒提醒你,再不走一會兒就欲哭無淚了你!」好事者看不下去地道。
  「什麼鄉巴佬?我家住安寧城,帝京的陪都安寧城!都是在京畿混的,可不是什麼鳥不生蛋的地方!」被譏鄉巴佬的外地人,臉紅脖子粗地辯道。
  「安寧城?哪兒?出了京城,都是不毛之地。」什麼安寧城安胎城他們不清楚,連在哪個方向都沒概念──大概是南部吧!鄉下人十之八九都南部來的,京城人只知道城內和城外。
  對他們高貴的天京人來說,天京人以外的國人,都是每天騎山豬亂跑的鄉巴佬!也就鄉巴佬會對這種他們司空見慣、巴不得閃得老遠的陣仗大驚小怪。
  在高貴的天京人鄙夷的視線下,連畫師都趕忙收拾畫具準備離開了。
  好事的本地人態度雖高傲,卻是良心建議。
  大名鼎鼎的神策軍,又分為獅軍與虎軍,朱漆山字甲佩寶劍為獅軍,銀灰鎖子甲佩金?為虎軍。
  因為職責不同,獅虎二軍碰到一塊兒確實難得一見,而且只要這兩支少爺兵狹路相逢就沒好事,因為……
  「今天吹的什麼風?獅軍不用守護皇城,出來遛馬嗎?」虎軍頭頭,聲如宏鐘,虎背熊腰的中尉熊猛,對獅軍明顯來者不善的擋道行為只是回以一貫的爽朗大笑,但是虎軍除了他,每個人都是一臉被捋了虎鬚的閻王臉。
  獅軍領隊者,卻不是獅軍頭頭,而是獅軍的兩位副尉,徐信與徐義,除了獅軍弟兄,外人很難分辨這對孿生兄弟,他們臉上跩得二五八萬的不屑之情也一模一樣。
  事實上,這群騎在馬上的獅軍,每一個都是一臉的鄙視。
  大概是,騎著馬,屁股疼,所以才老端著臭臉吧!熊猛總是告誡弟兄,要和這群獅軍袍澤和睦相處,別把他們經常用鼻孔看人的臭臉放心上。
  「哼!」不知是徐信還是徐義譏誚地開口,「熊中尉也知道我們獅軍身負守護皇城的重責大任,如今竟然還得替你們的不濟事善後!三日前,萬有樓那場大亂鬧得整個京城人心惶惶,熊中尉身為守護京城的虎軍首領,該不會已經把虎軍這麼嚴重的失職給忘得一乾二淨了吧?」
  「你胡說八道什麼?萬有樓的江湖人作亂,憑什麼算到我們頭上?」虎軍當中脾氣較衝的兄弟怒道,熊猛不得不抬手制止弟兄們的躁動之舉。
  「當然沒忘,你瞧我們這不是連日加強巡邏了嗎?」熊猛依舊微笑解釋。
  另一位徐副尉臉上的諷意更深,尖銳地斥道:「不算你們頭上,難道虎軍守衛京城是守假的嗎?就憑你們這種猴子逛大街似的舉止,難怪宵小有膽子在天子腳下猖狂了!這般大陣仗,是給自己壯膽呢?還是通知宵小換地方作亂?我原以為你們只是沒教養而已,想不到還是一群沒腦袋的草包!」
  「聽你這娘娘腔放屁!咱檯面下有什麼別的安排,用得著向你交代嗎?」虎軍之中又有人罵道。
  被罵娘娘腔的徐義臉頰一顫,咬著牙道:「虎軍軍紀竟然散漫至此,一個小小的士兵都能無視主帥命令口出狂言,早該稟明聖上廢除虎軍,巡守京城的工作,就是讓府軍來執行,都不至於落得如此不堪!」
  熊猛又瞪了一眼身後亂放話的弟兄,才笑著道:「這裡不是前線,軍紀至上難免擾民,神策軍首要職責是為君主分憂,勤於巡守京城才是優先,但弟兄們的失言確實是熊某的大意,就讓熊某向徐副尉賠罪吧!徐副尉就是一狀告到淩校尉那兒,熊某也會一肩擔下所有責任,必定當著淩校尉的面給你一個交代!」
  見熊猛抬出了半年前奉聖上之命管理獅虎二軍的驃騎校尉淩曦,徐義不置可否地冷哼一聲。
  身為貴族──沒錯,這群獅軍之所以如此趾高氣昂,正是因為他們來頭都不小。有實力者方能進入神策軍,但得有背景才能進獅軍。比起來,虎軍根本只是一群武功好一點的草莽匹夫,這些人怎麼配和血統尊貴的他們平起平坐?因此就算徐信徐義在官階上還低於熊猛,兩人態度可一點也不客氣。
  然而,出身顯貴,也有等級之分,徐信徐義因有個在朝中舉足輕重的老爹才能當上獅軍副尉,而那淩曦,他可是皇親國戚,原本被今上賜了個中常侍的閒職,不負責朝中任何要職卻能自由出入禁中,就已經可以明白今上有多寵信這個表弟,如今還讓淩曦管理神策軍。
  雖然只負責管理,實際上無法調動獅虎二軍,但神策軍原本就是皇帝的直屬軍隊,淩曦一個人的權力就相當於整個兵部。也就是神策軍上下有什麼毛病,包括方才徐義所說,撤不撤虎軍,都只管找淩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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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0 14:24:16


  半年來獅虎二軍多次的紛爭,淩曦都公正處置,並沒有特別偏私哪一方,這或許讓熊猛覺得能拿他來當擋箭牌吧!徐義正不以為然地想著,身後存心要在今日給虎軍難看的獅軍弟兄卻有了動作──
  徐義身下的馬突然驚恐地揚蹄嘶鳴,接著不顧徐義氣急敗壞的制止,甚至把背上的徐義都給甩到地上,發了狂地往前衝,幸虧虎軍領頭的幾個身手不錯,閃得飛快,後頭動作稍慢的也趕緊滾到一邊去。
  然而受到驚嚇的馬兒不管街上有沒有障礙物,拚了命地橫衝直撞,一些收拾得慢一點的小販有許多都遭殃了。
  「小裴!」熊猛一聲令下,他身旁原本還安靜認命地,彷彿等待小鬼們吵完架的副尉裴錦之,已經像疾飛的大雁一樣飛身而出。
  獅軍當中有人比裴錦之的身手更快!兩道黑影一前一後地衝向受驚狂奔的戰馬。
  不,與其說獅軍的人身手更快,不如說,兩人一開始的目標就不同。裴錦之沒理會前方頻頻回頭挑釁的對手,抓緊時機一躍到馬背上。
  「乖孩子,別怕!」裴錦之試著安撫受驚的馬兒,高大的戰馬幾次有驚無險地要將裴錦之甩下馬背,裴錦之卻始終騎在馬背上,一邊試圖安撫馬兒。
  少爺兵們平時堵人愛擋路,看熱鬧時輕功倒不錯。這會兒只見樓房上方跳出一個個聚精會神追著裴錦之和戰馬的青色與紅色身影──當然,和對手擦肩而過時,故意絆一腳或使一記肘拐子也是必要的,躲在屋子裡從窗口或門縫看熱鬧的百姓見狀,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馬背上的裴錦之看似遊刃有餘,實際上卻冒出了一身冷汗。她家裡雖然養馬,她也確實像許多養馬人家的孩子一樣,還跑不太穩就習慣騎在馬背上,但長安區產的都是農耕用的矮馬,北方的戰馬可是高大不少。
  不過,馬兒在她的安撫下漸漸平靜下來,但很快的,裴錦之發現獅軍率先追出來的那人根本就沒打算等馬兒平靜,狂奔的馬兒載著她來到街道盡頭,那人已經拔出利刃在那兒等著,裴錦之瞧見他眼裡狂妄的笑意,他知道這樣的距離,馬兒肯定無法立刻停下腳步,連後頭眼看大勢不妙的熊猛都來不及開口要獅軍停手。
  裴錦之伏在馬背上,對馬兒低語,在眾人以為大勢已去之際,那匹馬一個回轉,而馬背上的裴錦之一手握住韁繩,任回轉的力道將自己甩離馬背,另一手則抽出金?擋下那人揮向戰馬的一劍!
  回轉的力道,再加上裴錦之那一擋也用盡全力,讓原本想連人帶馬一併砍倒的獅軍高手向後踉蹌了好幾步,而從左側被甩離馬背的裴錦之擺蕩了一圈,靈巧地從右側回到了馬背上,坐得穩穩當當的。
  不論是獅軍或虎軍,一個個都看得目瞪口呆。
  騎術最高超的炫技也不過如此!
  直到裴錦之勒停已經平靜下來的戰馬,然後她躍下馬背,溫柔地安撫著戰馬,所有人都還回不了神。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神經一向粗大的熊猛,他拍了拍身旁牙都快被咬碎的徐信,「不好意思啊!我們家副尉家裡養馬的,小露了一手,也沒什麼,他家鄉三歲小孩都會的把戲,讓徐副尉見笑了!哈哈哈哈……」雖然這麼說,但那笑聲裡的洋洋得意卻是再明顯不過。
  哈你個頭!誰家三歲小孩要是這麼玩,鄉里的人不嚇壞了才怪!裴錦之垂下眼睫,額上卻青筋畢露,對上司的誇大其辭只在心裡腹誹,畢竟總要給頭兒一點面子。
  徐信忿忿地拍掉熊猛的手,陰惻惻地指控道:「想不到虎軍如此厚顏無恥,在下不過基於盡忠職守出言告誡,你們竟然耍陰招偷襲我弟弟的馬!」
  這句指控讓熊猛得意的笑聲戛然而止。
  「你別血口噴人,哪隻眼睛看到我們偷襲了?」一名虎軍弟兄怒道。
  「難道我們自己人會偷襲自己人嗎?」徐信相信這個道理無人能反駁。
  「這倒是只有你們自己清楚了。」始終沈默的裴錦之總算開了口,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馬兒身上,直到聽了徐信的話才忍不住道。
  「什麼意思?你想說我們獅軍跟你們一樣,是一群不知事態輕重緩急的無賴,在這節骨眼對自己人下手嗎?」這時才從後頭追上來的徐義質問道。
  裴錦之只是沈著地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馬兒的後方,「虎軍與獅軍狹路相逢,虎軍的人就算要使出任何陰招,也不可能是從馬的後方來吧?」她很快地在馬屁股上找到一根金針,在她說話的同時,一隻手始終在馬兒的身上輕撫,因此當她拔出金針時,馬兒只是一陣嘶鳴。
  她舉高金針,細如發的金針在艷陽下光芒閃了又閃。馬兒雖然高大,卻相當敏感,連比牠們矮小的人隨意靠近牠們都會讓牠們緊張,更何況突如其來刺入肉裡的一根針呢?
  「當時徐副尉後頭是誰呢?我們的人與獅軍面對面對峙,金針卻是自你身後射來,三歲小孩都知道這不可能吧?」
  徐信、徐義臉色都是一變,而獅軍弟兄面面相覷,有推諉,有鄙夷,有深思,卻不見愧色與疑惑。
  他們其實很清楚,比起雖然魯莽卻上下一心的虎軍,獅軍從來不是一條心,私底下找機會互扯後腿也不是什麼秘密,更不用說徐信徐義在弟兄們的心目中,可不是什麼值得追隨的將領,讓徐氏兄弟出糗,順道讓虎軍的失職再添一筆,就算沒有這一針,其他的人也是躍躍欲試。
  「一定是有亂黨躲在暗處偷襲!」徐義怎可能乖乖被逼到劣勢?立刻便道:「若非虎軍失職,叛黨怎有機會?獅軍聽令,我等身為金陵國精英部隊,保衛京城只能靠獅軍!」徐義慷慨激昂地說完,看向熊猛的神情宛如看著地溝裡的耗子,「獅軍必定會在三日之內讓京城恢復寧靜,你們這群烏合之眾還是快滾回去想想怎麼向上頭交代再三的失職吧!」
  我操!虎軍部眾個個氣得雙眼噴火,卻只能在熊猛示意安分的手勢下,咬牙切齒地看著那群真正的少爺兵,洋洋得意地自面前揚長而去。
  難怪陛下要將管理神策軍的職權交給淩校尉,難怪京城百姓看到獅虎兩軍碰頭,跑得跟飛的一樣快,真是講到京城神策軍,天就黑一邊啊!
  不管有事沒事,無論好事壞事,下了崗位,吆喝著一塊兒到運河南岸,庚午裡坊的「大圓飽」喝一杯,是虎軍弟兄們最重要的消遣。
  玄英城內除了皇城,共劃分為十區一百二十里坊,每區十二里坊,每一里坊有幾十戶到數百戶不等,天干為區號,合地支為裡坊號。
  其中大運河與金碧大道兩邊的戊、己、庚、辛四區,同時是四座市集所在──金陵雖不實施市坊分離制度,但四座市集歷史悠久,這裡的裡坊往往高達三、四百戶,甚至含蓋了運河上那些河房,可以說是商業發展到極致的結果。
  像今天這樣在獅軍面前揚眉吐氣,雖然那不要臉的徐義能把白的說成黑的,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喝酒慶祝的心情。
  「走啊走啊!今天老子請客!」熊猛吆喝道。
  十幾個今晚不用站哨也不用巡邏的弟兄大吼著,今晚不醉不歸!
  裴錦之在隊上向來都是冷靜旁觀大夥兒玩鬧的那一個,比如今天這樣的事,換作別的弟兄,回到軍營裡,一定少不了和弟兄們各種哥兒們間的吵鬧與打氣,但裴錦之從不這麼做,因為她失蹤的兄長是虎軍敬重的上一任頭頭,虎軍弟兄們對裴錦之向來有幾分疼惜,總是體諒他的潔癖與彆扭,最多只是拍拍他的肩頭表示讚賞和佩服,對後進來說他更是受到弟兄們信任的副尉,不敢有任何冒犯之舉。
  但是一塊兒到老地方吃頓飯,她倒不會推辭。
  大圓飽的店舖並不大,甚至有點老舊,小小的店舖擠進他們一群人,別人的生意也不用做了。幸而掌勺的羅老爹是看著熊猛長大的老鄰居,不介意只做他們的生意。
  店裡除了掌勺,只有一個身材壯碩卻笑咪咪的羅小二,既負責掌櫃,也負責跑堂,等得較久的弟兄們一反平日的性急和大剌剌,絲毫不敢催促。
  「老爹,我要烤鹹魚,兩份!」他們甚至熟門熟路地逕自向後頭點菜,反正羅小二正忙著給每一桌上酒呢!
  「魚都賣完了。」羅老爹低沈卻中氣十足的聲音自簾後傳來。
  「啊?不是前兩天才進貨嗎?」他在巡邏時,看到羅小二從運河的碼頭扛了一籮筐新鮮魚貨,羅小二塊頭大,又天生神力,那一籮筐鮮魚若曬成鹹魚,少說也能賣上幾個月。
  「進貨當天早上有個客人,把所有的魚都吃光了。萬有樓出事後,港口進出都有限制,這兩天完全沒辦法進新貨。」
  「哪個飯桶這麼會吃?」雖然遺憾,也只能摸摸鼻子換點別的菜。
  可不是他們終於懂得客氣,而是在這裡,他們不敢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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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0 14:24:47


  一直到大夥兒酒喝多了,吵吵鬧鬧到連街上行人都側目,裴錦之卻是滴酒不沾地全身而退。
  這時外頭已是萬家燈火,晚市都開始了,兩旁店舖裡新點上的、路上行人手上的燈籠,讓夜色下的京城浸淫在繽紛卻迷濛的光影當中。
  她在店裡頭寫了信,用一文錢當跑腿費,拿給了流竄在這附近專偷外地人荷包的小乞兒,要他送到丙卯裡坊虎軍總部虎賁營裡,營裡留守的弟兄會來把酒醉的人帶走。小乞兒欠裴錦之好幾次人情,知道裴錦之隨時能把他抓到牢裡,自然不敢怠慢。
  裴錦之沒有立刻回到她的住所。這幾天晚上,包括萬有樓出事的那一夜,她都悄悄地來到庚戌裡坊的貧民窟,藏身在廢棄已久的豬舍內,守株待兔。
  運河南方的庚、辛二區內,臨近城墻的幾處裡坊,是京城最黑暗複雜的貧民區,其中庚戌和庚亥裡坊兩年前發生一場大火,官府不知為何只整治了南邊的庚亥裡坊,導致這裡成為乞丐們的老巢,直到半年前頻頻有鬧鬼的風聲傳出,現在連乞丐都不敢在此逗留。
  據小乞兒給她的情報,她要找的人有時會在子夜前,在這座豬舍後方不遠處的樹下與一個蒙面人會面,每次會面的時間不定,因此她只能夜夜來此埋伏。
  此人握有她兄長失蹤的重大線索,為了找到兄長,再辛苦她都不以為意。
  當蒙面人像幽魂一般突然出現時,裴錦之的信心動搖了。
  目標出現後的情況她在腦海里預演過無數次,最差的情況正如眼前,這個蒙面人實力遠在她之上,她絕對無法同時對付他們二人!
  只能在兩人會面結束後跟蹤她的目標了。
  裴錦之更小心地隱去所有氣息。
  當她等待的人姍姍來遲,裴錦之握拳的手指甲掐進掌心,提醒自己千萬要沈住氣。
  兩人似乎沒發現她,談了一些裴錦之原本無心探聽的事。
  除了和大哥的下落有關的消息,她不想多管別的閒事,並非她冷血,而是知道自己的斤兩。
  可是她漸漸發現自己聽到的秘密太過驚人……
  「公爵對結果非常不滿,神役司明明答應無論如何會讓我們拿回黑冰,因為萬有樓和朝廷都有你們的人,公爵才答應與你們合作,否則在萬有樓內出手,對藏浪山莊原本就不利……」
  當裴錦之聽到了神役司,又聽到了萬有樓──萬有樓在三天前的夜裡才發生了駭人的屠殺案,隸屬於朝廷的神役司難道和那場屠殺案有關?裴錦之原本小心隱去的氣息,因為震驚與疑惑而有一瞬間的松懈。
  「誰?」
  糟了!裴錦之第一個反應是拔腿就跑。
  殺氣自身後襲來,裴錦之只能豁出去先設法逃生,但蒙面人的速度超出了她的想像,她被抓住衣襟,一個喘息之間,蒙面人已經單手勒住她頸子,將她釘在墻上。
  「呵呵……我就說她一定會上鉤的,不是嗎?」
  蒙面人身後的男人緩步走來,當他走出了陰影遮掩的範圍,裴錦之瞪大眼看著男人在月色下,撕下了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似曾相識,她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的臉孔。
  怎麼回事?裴錦之被勒得喘不過氣,面對這急轉直下的境遇完全摸不著頭緒。
  蒙面人貼向裴錦之,用力地吸了口氣,彷彿確認著她的氣味。「沒有錯,是那個人的氣味!即便過了快七十年,我也不會忘記……」
  七十年?七十年前她還沒出生呢!裴錦之想開口,但恐怕她得先想法子喘上一口氣。
  「希望這個禮物,能平息失去黑冰後公爵的怒氣,也希望你能傳達神役司與公爵合作的初衷沒有任何改變。」扯下人皮面具的男人道。
  蒙面人只是哼的一聲,對神役司竟然得知公爵想生擒裴錦之的消息,進而利用裴錦之來化解失去黑冰後雙方的信任危機感到不屑,對他們來說就算沒有神役司,一個小小的禁軍副尉,他們輕而易舉就能活捉!
  裴錦之奮力地想掙脫箝制,奈何蒙面人對她拚盡吃奶力氣的掙紮不為所動。
  「小姑娘,我勸你安分點。」化作裴錦之的目標誘捕她的男人道,「你應該慶幸,公爵下令要活捉你,你還是乖乖跟著這?屍……咳,這位壯士一塊兒離開吧。」
  裴錦之終於想起來了!這個人皮面具男是萬有樓的管事之一。
  但是,為何他們提到了神役司?
  裴錦之悄悄地摸出藏在袖子裡的匕首,出其不意地朝蒙面人的雙眼劃去,奈何蒙面人反應實在快得驚人,她的手在中途被蒙面人另一手攔劫住。
  這舉動卻惹惱了蒙面人,「臭女人!」他握住裴錦之手腕的掌一使力,令裴錦之吃痛地鬆開了匕首。
  蒙面人掄起拳頭就要讓她吃吃苦頭──
  「喂!」
  不該存在的……或者說,饒是武功深不可測的蒙面人都沒察覺。
  一個男人,容貌極為俊美,卻一派吊兒郎當的男人,黑色勁裝卻外罩一件鮮艷至極的鯉魚荷葉紋的半臂,在深夜裡本當格外醒目,但這男人竟神不知鬼不覺地,雙手抱胸,神態慵懶地立於他們身後──三步近的地方!
  簡直難以置信的存在,蒙面人與萬有樓的夥計腦袋甚至因驚詫出現短暫的空白,直到這男人一臉不爽地指著他們道。
  「你們踩死了我的旺財!要怎麼賠給我?」
  「……」
  雖然時機不對,但萬有樓的夥計臉上表情差點令裴錦之笑出聲。蒙面人雖看不到表情,估計也差不到哪去。
  兩人還當真低頭看自己腳下。
  就著稀薄月光,蒙面人倒是一眼就看見了……他剛才還真的不小心踩死了一隻小雨蛙。
  不對!這地方哪來雨蛙?
  不等蒙面人和他的同伴作出反應,男人立刻又道:「這樣好了,就把那女人賠給我當奴隸,爺就不跟你們計較踩死我愛蛙的血海深仇。」
  「哪來裝瘋賣傻的渾小子?」萬有樓的夥計率先回過神來,「你是她虎軍的同夥?」
  「啊?」來人一臉重聽又迷糊,卻讓人咬牙切齒的裝傻神情。
  儘管這男人看似瘋癲不正經,蒙面人卻一點也不敢輕敵。
  能夠接近他三步以內卻不讓他察覺的活人,這男人是第一個。
  他一手仍然掐住裴錦之,另一手卻襲向男人。
  又是那快得讓尋常人難以招架的速度,可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卻更快地以劍鞘尖端直擊蒙面人掐住裴錦之那隻手的虎口,劍柄則滑出劍鞘一寸,那一寸的劍鋒不偏不倚劃過蒙面人探向男子的右手腕。
  僅僅如此,蒙面人便知道這男子絕不是他貪心地咬住裴錦之不放還能對付的角色;他原來傲慢地相信自己就算箝制住裴錦之,也能靠單手殺死這男人。
  若是換作一般人,光是被男人用劍鞘敲擊虎口,整隻手只怕都要廢掉。
  傾注內力攻擊必要穴道,卻不傷及其他部位,需要極為迅速精準的攻擊技巧,和詭妙深厚的內力。
  更何況他是在電光石火間做出那一擊!
  而被劍刃劃過的手腕,換成凡人,自然也要血流如注。
  但,他不是凡人,穴道對他根本沒有意義。蒙面人冷笑,將裴錦之丟給萬有樓的夥計,「這女人要是跑了,就算在你們神役司頭上。」
  「什麼?」萬有樓的夥計跳腳,情急之下立刻抄出鐵扇抵住裴錦之。
  本以為會乘隙逃跑的裴錦之,卻意外地有些怔忡,讓萬有樓的夥計不費吹灰之力就以鐵扇限制了她的行動。
  就在萬有樓的夥計松了口氣,一邊擦著額頭的汗,一邊沒好氣地看守裴錦之時,裴錦之的心緒已經千回百轉。
  這個大路癡為何在此?
  其實早在淩隆開口時,她立刻便認出了那聲音。畢竟那種以慵懶的口吻理所當然地挑釁和欺負人的嗓音,她可是從小聽到大,當她終於能看清楚淩隆的樣貌,證明自己果然沒聽錯。
  這樣的巧合讓裴錦之錯愕得腦海一片空白,直到她想起,淩隆雖然偶爾會回青陽城小住,但是他在京城確實還有一位堂弟,而很巧的,就是她頂頭上司的上司,驃騎校尉淩曦──裴錦之可不曾向那位有皇室血統的淩校尉攀關係,認真說起來就這麼一點牽強的關係還硬要裝熟,這種難為情的事她可做不來──所以會在這裡遇見這個大路癡,也就不是什麼難以置信的事。
  「喂!踩死我家旺財還惱羞成怒?我勸你們不要小看失去寵物的主人悲憤的心情啊……」
  間不容發的激烈對決,但這男人偏偏還有心思胡言亂語。裴錦之一臉無語,卻不得不承認那讓她有點懷念。
  還有,她記得,旺財是淩隆家裡養的牧羊犬名字,旺財到處亂跑不回家時,她也會幫忙喂食,畢竟她本來就很喜歡動物,但這個男人有對著任何動物都喊旺財的莫名其妙習慣。
  算了,眼前她該專心的是,讓這個竟以為靠一柄鐵扇就能箝制她的草包知道輕敵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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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0 14:25:02


  蒙面人只是哼的一聲,對神役司竟然得知公爵想生擒裴錦之的消息,進而利用裴錦之來化解失去黑冰後雙方的信任危機感到不屑,對他們來說就算沒有神役司,一個小小的禁軍副尉,他們輕而易舉就能活捉!
  裴錦之奮力地想掙脫箝制,奈何蒙面人對她拼盡吃奶力氣的掙紮不為所動。
  「小姑娘,我勸你安分點。」化作裴錦之的目標誘捕她的男人道,「你應該慶幸,公爵下令要活捉你,你還是乖乖跟著這?屍……咳,這位壯士一塊兒離開吧。」
  裴錦之終於想起來了!這個人皮面具男是萬有樓的管事之一。
  但是,為何他們提到了神役司?
  裴錦之悄悄地摸出藏在袖子裡的匕首,出其不意地朝蒙面人的雙眼劃去,奈何蒙面人反應實在快得驚人,她的手在中途被蒙面人另一手攔劫住。
  這舉動卻惹惱了蒙面人,「臭女人!」他握住裴錦之手腕的掌一使力,令裴錦之吃痛地鬆開了匕首。
  蒙面人掄起拳頭就要讓她吃吃苦頭——
  「喂!」
  不該存在的……或者說,饒是武功深不可測的蒙面人都沒察覺。
  一個男人,容貌極為俊美,卻一派吊兒郎當的男人,黑色勁裝卻外罩一件鮮艷至極的鯉魚荷葉紋的半臂,在深夜裡本當格外醒目,但這男人竟神不知鬼不覺地,雙手抱胸,神態慵懶地立於他們身後——三步近的地方!
  簡直難以置信的存在,蒙面人與萬有樓的夥計腦袋甚至因驚詫出現短暫的空白,直到這男人一臉不爽地指著他們道。
  「你們踩死了我的旺財!要怎麼賠給我?」
  「……」
  雖然時機不對,但萬有樓的夥計臉上表情差點令裴錦之笑出聲。蒙面人雖看不到表情,估計也差不到哪去。
  兩人還當真低頭看自己腳下。
  就著稀薄月光,蒙面人倒是一眼就看見了……他剛才還真的不小心踩死了一隻小雨蛙。
  不對!這地方哪來雨蛙?
  不等蒙面人和他的同伴作出反應,男人立刻又道:「這樣好了,就把那女人賠給我當奴隸,爺就不跟你們計較踩死我愛蛙的血海深仇。」
  「哪來裝瘋賣傻的渾小子?」萬有樓的夥計率先回過神來,「你是她虎軍的同夥?」
  「啊?」來人一臉重聽又迷糊,卻讓人咬牙切齒的裝傻神情。
  儘管這男人看似瘋癲不正經,蒙面人卻一點也不敢輕敵。
  能夠接近他三步以內卻不讓他察覺的活人,這男人是第一個。
  他一手仍然掐住裴錦之,另一手卻襲向男人。
  又是那快得讓尋常人難以招架的速度,可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卻更快地以劍鞘尖端直擊蒙面人掐住裴錦之那隻手的虎口,劍柄則滑出劍鞘一寸,那一寸的劍鋒不偏不倚劃過蒙面人探向男子的右手腕。
  僅僅如此,蒙面人便知道這男子絕不是他貪心地咬住裴錦之不放還能對付的角色;他原來傲慢地相信自己就算箝制住裴錦之,也能靠單手殺死這男人。
  若是換作一般人,光是被男人用劍鞘敲擊虎口,整隻手只怕都要廢掉。
  傾注內力攻擊必要穴道,卻不傷及其他部位,需要極為迅速精準的攻擊技巧,和詭妙深厚的內力。
  更何況他是在電光石火間做出那一擊!
  而被劍刃劃過的手腕,換成凡人,自然也要血流如注。
  但,他不是凡人,穴道對他根本沒有意義。蒙面人冷笑,將裴錦之丟給萬有樓的夥計,「這女人要是跑了,就算在你們神役司頭上。」
  「什麼?」萬有樓的夥計跳腳,情急之下立刻抄出鐵扇抵住裴錦之。
  本以為會乘隙逃跑的裴錦之,卻意外地有些怔忡,讓萬有樓的夥計不費吹灰之力就以鐵扇限制了她的行動。
  就在萬有樓的夥計松了口氣,一邊擦著額頭的汗,一邊沒好氣地看守裴錦之時,裴錦之的心緒已經千回百轉。
  這個大路癡為何在此?
  其實早在淩隆開口時,她立刻便認出了那聲音。畢竟那種以慵懶的口吻理所當然地挑釁和欺負人的嗓音,她可是從小聽到大,當她終於能看清楚淩隆的樣貌,證明自己果然沒聽錯。
  這樣的巧合讓裴錦之錯愕得腦海一片空白,直到她想起,淩隆雖然偶爾會回青陽城小住,但是他在京城確實還有一位堂弟,而很巧的,就是她頂頭上司的上司,驃騎校尉淩曦——裴錦之可不曾向那位有皇室血統的淩校尉攀關係,認真說起來就這麼一點牽強的關係還硬要裝熟,這種難為情的事她可做不來——所以會在這裡遇見這個大路癡,也就不是什麼難以置信的事。
  「喂!踩死我家旺財還惱羞成怒?我勸你們不要小看失去寵物的主人悲憤的心情啊……」
  間不容發的激烈對決,但這男人偏偏還有心思胡言亂語。裴錦之一臉無語,卻不得不承認那讓她有點懷念。
  還有,她記得,旺財是淩隆家裡養的牧羊犬名字,旺財到處亂跑不回家時,她也會幫忙喂食,畢竟她本來就很喜歡動物,但這個男人有對著任何動物都喊旺財的莫名其妙習慣。
  算了,眼前她該專心的是,讓這個竟以為靠一柄鐵扇就能箝制她的草包知道輕敵的下場!
  【第二章】
  世間的巧合有兩種,一種是真的巧合,另一種是故意的巧合。
  淩隆是負責護送堂哥的女朋友兼員工白蓉,以及一個叫胡小胖的小鬼到天京,才會出現在此地,托他的路癡和胡小胖的精明,他們抵達天京剛好就是萬有樓出事的那天晌午。
  但是呢,很可惜萬有樓的大亂跟他完全沒關係,因為他一踏進天京就和白蓉與胡小胖走散了。
  真不愧是路癡。
  拜淩家有兩個大路癡之賜,淩家人多年來發展出一套「笨蛋走失的標準尋人程序」。這套程序和路癡本人完全不相干,對他們而言自己並沒有迷路,而是在找路回家的途中,不可避免地繞著圈子罷了。
  反正,他們無論如何都餓不死,能喂飽自己的方式太多了。
  所以,當淩曦得知淩隆已到京城,卻無暇親自找人時,立刻就將尋找迷路大王的標準程序吩咐給公主府的總管——一頭白髮,身板高瘦筆挺,沈默寡言卻面容慈詳,大內密探出身的洪福。
  「要尋找失蹤的隆少爺,第一步從吃的地方找起,尤其是散髮出誘人香味的食館或攤販;其次,隆少爺為了讓家人方便尋找,在平常慣穿的勁裝之外,會搭上一件花梢且顯眼至極的半臂,在人群中應當很好認。」
  洪福可不是第一次替主子尋找堂哥了,因此一接下任務就指揮若定地做了布置,「順道一提,隆少爺偏愛烤魚和醃魚類的食物。」
  最後他們在是庚午裡坊的大圓飽找到淩隆,當天大圓飽剛進了一籮筐新鮮的魚,淩隆從碼頭上一路跟著進貨的羅小二來到大圓飽。
  是夜,也就是萬有樓血戰的隔天晚上,淩曦在自己院落招待淩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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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4:25:24


  「爺爺通知我你會跟著小白蓉一起來天京。」三個人花了正常人趕路兩倍多的時間才到達天京,並且在進京城後立刻走散,淩曦並不意外,反而佩服胡小胖一個小鬼能把兩個笨蛋平安帶到京城。「正巧,我原本打算差人到青陽城把你帶到京城。」
  「帶我來天京做什麼?」淩隆酒足飯飽,開始打呵欠。
  淩曦把今上令他管理神策軍之事說了,接著才是重點,「裴錦之是你的青梅竹馬吧?」
  意外地在這時從堂弟口中聽到這名字,淩隆腦袋有短暫的空白,但是緊接著他神色裡那種亟欲掩飾的緊張,讓淩曦覺得有趣極了。
  「她怎麼了?」裴家那小妮子三年前跑來京城,裴家兩老找過他幾次,都是希望他央請在京城的親人拂照裴錦之。
  就算裴家兩老沒有開口,他也會有所行動,那時淩曦答應他會派人照看這個小妮子。既然淩曦答應他,淩隆相信堂弟絕不會食言。
  淩曦拿著合上的摺扇搔了搔太陽穴,這是他思考時,或苦惱著該怎麼起頭時的習慣動作。
  「當初她一來到京城,就想盡辦法以弟弟裴友之的身分進神策軍。我答應過你關照她,在我能力所及範圍內,也就想法子讓她得償所願了,這三年來她的表現倒是不錯。」半年前他接手管理神策軍,要關照她又更方便了。
  其實當初淩隆並不希望淩曦幫裴錦之進神策軍,但以裴錦之的性子,她會百折不撓地直到自己達成目的為止,與其讓她一個人胡攪蠻纏,不如讓淩曦想法子掩護她。
  裴錦之進神策軍是為了什麼,淩隆心裡很清楚,淩曦也能猜到一二。裴錦之的大哥,同時也是淩隆從小到大的死黨、虎軍前任中尉裴憫之,在一次執行任務後失蹤了。
  淩隆自然也請淩曦幫忙打聽過裴憫之的下落。
  裴憫之是為了調查?血族才失蹤的。而且他執行的是機密任務,知道這件事的原只有身為虎軍直屬上司的皇帝,在裴憫之失蹤後,今上苦惱之下向淩曦吐露了這件事,因此之後淩隆請他打聽裴憫之的消息時,讓他不由得感嘆,巧合總是不能在遺憾發生之前到來。
  淩曦發現裴錦之想進神策軍,便猜到必定是和裴憫之有關了。為了不讓裴錦之涉險,能帶走的證據,他全都取走了,虎軍上下也都深信他們的大裴是去執行另一個剿減盜匪的任務而遇險。
  知道裴錦之找不到任何跟兄長失蹤有關的線索,待在神策軍裡也等於有了神策軍保護,淩隆心想,如此一來不出幾年,這蠢丫頭應該就會乖乖回五稜鎮,另想別的法子了吧?
  當然啦,其實這三年來他經常想來看看這蠢丫頭,不過他三次動身,只有這次成功到達天京,前兩次在外面飄了幾個月後,就被淩家人找到並帶回青陽城了。
  「裴憫之會失蹤,就是因為陛下對藏浪山莊起了疑心,但這件事,陛下暫且採納了我的諫言,會從另一個方面著手調查。」
  早在八年前,從?血族手中救回淩囡囡的夫婿、月狩宮宮主任蒼夜後,淩家幾個有當家頭腦的,對?血族就進行了多方調查與防範,淩曦自然也和在京城的蘭璽連手。
  月狩宮前紫劍殿殿主蘭璽經營的「朧月坊」,是月狩宮在天京的眼線,淩曦與蘭璽在檯面下是多年合作的夥伴,檯面上則是點頭之交。
  「但是,我和蘭先生得到的最新情報卻有些匪夷所思,藏浪山莊的真正領袖,瓦西裡公爵,似乎動員了所有的?血族,要他們活捉裴錦之,雖然不能確定這個命令和消失的裴憫之有沒有關係,但我和蘭先生都認為,既然瓦西裡想捉拿裴錦之,她暫且就是我們重要的人質,雖然眼前她算是在虎軍的羽翼下,我仍是得設法讓她身邊有更多的守護。」
  「我答應。」
  「我還沒說要你做什麼。」
  「要我當保母不是嗎?」照顧蠢丫頭,他最有心得了。
  「……是保鏢。」雖然路癡不太適合當保鏢,但如果是淩隆這個熟悉的青梅竹馬突然出現,裴錦之不至於會有所懷疑,畢竟讓這丫頭再追著裴憫之消失的線索而自投羅網,可不是他們樂見的。
  「我會把你的住所安排在她就近處,另外明日就安插你進虎軍。」
  「我有個要求。」
  「什麼?」
  「我的官階要比那蠢丫頭高。」淩隆笑得像只狐狸。
  「……」
  獅虎二軍在街上鬧了那麼一出,很快地就有人一狀告到淩曦那兒,眼前這個多事之秋,整治獅虎二軍得慢慢來,他只得先想法子轉移獅軍的注意力。
  「看來管理神策軍的工作是個屎缺啊。」淩隆說道。
  「是不容易,但是我很慶幸陛下交給我,而不是交給朝中一些對陣哥的軍功眼紅之人。」前線若有緊急變異,神策軍是能最快前往支持的兵力之一,如果神策軍不顧事情輕重只想搶天威軍的功勞,或陷天威軍於不義,是很有機會的。
  淩隆也很清楚,他大哥淩陣的脾氣完全不是在官場打滾的料,若不是淩曦在朝中幫襯著,長輩們才勉為其難答應讓淩陣待在軍中,否則就算要逼大哥詐死,也要把他送到海外去,讓他跟三叔去大海上放浪,也好過不懂官場規則的他功高震主,下場堪慮。
  「需要幫忙的話,儘管跟我說就是了。」淩隆也收起了玩笑的態度。
  淩曦看了看外頭漸暗的天色,「我派到裴錦之身邊的人說,最近每天晚上,裴錦之都過了子夜才回到她的住所,但最近她並不負責晚市的巡邏,我想你最好在她離開虎賁營以前找到她。」
  蠢丫頭深夜在外頭遊蕩?真不象話!
  淩曦讓下領著淩隆來到虎賁營後,淩隆並沒有直接現身,畢竟他想知道蠢丫頭每天晚上都去了哪,因此尾隨熊猛等人的淩隆在他們進入大圓飽後,也在大圓飽對面的茶樓隨意點了幾道菜,直到裴錦之走出大圓飽……
  這就是「巧合」的真相。
  蒙面人出手後,淩隆原本希望讓裴錦之吃上一點教訓,他再出手,如此這蠢丫頭以後應該會安分點,不過他終究在蠢丫頭就要受傷之前有了動作。
  當蒙面人把裴錦之丟給那個油頭粉面的人皮面具男,並且殺氣騰騰地朝他襲來時,淩隆便明白如果他沒有在這裡殺了蒙面人,就算帶走裴錦之也沒有用。
  「天氣很熱,還是速戰速決吧。」冷光一閃,他的長劍終於出鞘。
  淩隆不太記得上一次使出全力打鬥是什麼時候?
  啊!應該是幾個月前,他和小陽為了爭奪最後一碗美味的燒肉飯大打出手那一次,他們兄弟倆都拼盡了全力,誰都不肯讓步。
  美味當前,親兄弟只是仇人!
  直到他們家旺財咬著大塊肥美燒肉,尾巴搖擺,腳步歡騰地經過打得不可開交的他們倆身邊,跑向山裡去找它的小夥伴了!
  原來那最後一碗燒肉飯,他娘的被他們姊姊淩蘿拿去喂旺財了!那條狗吃飽後,還不忘和平時一塊兒玩耍的小夥伴分享。因為這原因,兩兄弟的打鬥最後在淩蘿各賞一記飛踢和拳頭之下結束,勝負並沒有分出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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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4:25:39


  蒙面人的速度很快,但比不上淩陽;力量很驚人,但當時他被淩陽的怪力撞斷一根肋骨,而他身後半面山壁都給撞崩了,相比之下蒙面人這點力量,他家稍有一點力氣的男孩子都做得到。
  蒙面人見淩隆長劍終於出鞘,「咯咯咯」地嗜血狂笑,可他一口氣沒來得及吐盡,前一刻明明才剛出鞘的劍刃已經刺進他胸口。
  不是憑空殺至,而是切進他手臂裡,順著筋脈,閃電般劈至前胸,在風激電駭的速度下,血浪同時迸射,宛如他的左半身,瞬間開出了殷紅的彼岸花……
  血紅彼岸花綻放之時,冰冷劍刃已經穿透他心窩,那竟是他長達兩百多年的生命裡,最後一眼看到的景象。
  「好……美……」
  過去對付?血族的經驗,讓淩隆迅速揮出第二劍斬斷蒙面人的頭顱。
  這些?血族的鮮血,在流出體外的瞬間,是艷紅得異常的赤紅色,但在落地以前卻已經變得暗黑如墨。
  淩隆將劍尖朝下,直到劍刃上?稠的黑血流盡,才將劍收進劍鞘。
  「淩……大哥?」同樣也打退對手的裴錦之,到現在還覺得這樣的巧合有些不可思議。
  「三更半夜不回家,在外頭遊蕩,你變太妹了嗎?蠢丫頭!」
  太妹?那是什麼?不過淩家人偶爾會說出一些難以理解的怪辭來,她早已慣了。
  「我是在執行任務!」就像以前一樣,她不肯示弱地辯解道,只是這回氣勢明顯疲弱。
  原以為能找出兄長下落的線索,似乎只是個令人費解的陷阱,這讓裴錦之有些喪氣。可上天竟然在此時讓她遇見這傢夥……這算是安慰嗎?
  「啊?」淩隆氣惱得差點忍不住揭穿這謊言,質問的臉孔也暴出了青筋,「什麼任務讓你一個女孩子大半夜的跑到這連乞丐都不想逗留的鬼地方?」
  這傢夥跟以前一樣,也管太多了吧!裴錦之一方面心虛,一方面覺得自己面對許久未見,又出手救了她的兒時玩伴,態度未免也太不客氣,只好轉移話題道:「我送你回昭寧公主府吧。」丟下他不管的話,他一定找不到路回去的。
  來這招!
  但淩隆也知道逼問她不會有結果,而且還可能讓自己跟蹤她的事露出馬腳,只能沒好氣地道:「本大爺還用不著你擔心,你先給我回家去!」
  不用擔心才怪!這下裴錦之反倒苦惱了,難道要把他帶回住處嗎?
  只是一晚而已,打個地鋪應該不礙事吧?裴錦之認真考慮著。
  猜到裴錦之大概不放心丟下他,淩隆尷尬地乾咳一聲,拿出每到京城,淩曦都會給他的法寶——狼煙、淩曦的令牌。
  「我只要放出狼煙,就會有人來找我,你不用擔心。」狼煙有好幾束,萬一都放完了卻沒人來,就把令牌拿出來,找個看來像官差的人請他帶路就行了。
  這想必是淩曦為堂哥想的方法,裴錦之對淩曦為了這個路癡兄弟這麼費盡心思有些莞爾。「那我等公主府的人來接你再走吧。」
  到底誰才是那個三更半夜不回家,讓人擔心的小鬼啊?「這樣吧,我看著你進家門後,就在你住的地方放狼煙。」
  這倒是個兩全齊美的法子,裴錦之答應了。
  好幾年沒回家,裴錦之自然很期待淩隆能告訴她家裡的一切。
  雖然淩隆能回答的,和裴錦之在家書裡知道的也差不多,畢竟在裴憫之失蹤後,他幾乎都在外地奔波,但是能講的他都盡量巨細靡遺地講了,連裴友之寫情書給鎮長的女兒、雙胞胎裴篤之和裴悅之為了養貓還是養狗吵架的芝麻小事也說了。
  對他們來說,像這樣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熟悉到令人有些懷念。
  為了不失去任何找到線索的機會,三年來裴錦之未曾回五稜山,儘管很想念家人,連作夢都會夢見五稜山的一草一木,但是比起這些,帶著爹娘也很想念的大哥一起回去,才是最完美的。
  裴錦之從以前就覺得非常奇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淩隆是大哥好友的關係,以前有好幾次她回家晚了,或在山裡迷路,都是淩隆找到她——淩隆的路癡,似乎只有在城鎮裡,至少在五稜山的山林裡,他對於怎麼找出目標可比最老練的獵人更精準迅速;因此,當她聽說淩隆又沒回家吃飯時,也會幫忙尋找在鎮上或鄰鎮迷路的淩隆,找到他後,回程時總是這樣,她走在前頭,淩隆走在後頭。
  裴錦之住在庚卯裡坊。當初因為女扮男裝的關係,而特地選了離虎賁營較遠的裡坊找房子,後來才知道虎軍當中一些本地人也住庚區,包括熊猛。橫豎要在街上避開虎軍同僚本就不容易,她只好在回覆女裝出門時都戴上皂紗帽了。
  快到她的住所時,裴錦之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淩大哥要在京城待多久?」
  「你要請我吃飯嗎?」淩隆不甚正經地問。
  雖然知道他吊兒郎當的性子,總愛隨口開玩笑,裴錦之仍是道:「那有什麼問題!」她知道一些不錯的店家,賣的醃魚和烤魚很好吃。
  想不到還真的成功撈到一頓飯。淩隆在她身後微笑,但開口時還是那副懶洋洋、趕著回家睡大頭覺的口吻,「好啦,夜深了,小女孩快回家吧!」
  「我住這裡。」她指著一座紅磚墻後,看起來像小康人家住的磚瓦房。
  「你自己找的?」這裡環境好嗎?安全嗎?淩隆還爬到墻上往裡探。
  裴錦之對他這種不顧場合的舉止覺得很丟臉,張望著四下無人就趕緊把他拉下來,「這裡離御街上虎軍的軍巡鋪很近,附近也都是做小生意的單純人家。」
  她無奈地解釋。
  如此,管家公可以放心了吧?
  是這樣嗎?淩隆還想偷看隔壁人家,但被裴錦之氣虎虎地制止了。
  好吧!反正也只有今晚,明天一早淩曦就會安排好一切。
  狼煙才放沒多久,公主府的人就到了。實際上他們特地等了一會兒,畢竟早就知道兩人會回到此處。
  淩隆原本還要說些什麼,這時一個老婦人打開了大門,「您回來了。」
  裴錦之對於房東婆婆總是為她等門感到過意不去,頻頻道歉,接著才替兩人做了介紹,「這位是把家裡空出來的廂房租給我的房東婆婆;這位是我家鄉的鄰居。」
  「什麼鄰居?是非常熟悉,親近到會睡對方家裡的那種……」淩隆不滿的強調被裴錦之狠狠地踩了腳背而打斷。
  淩隆認出房東婆婆其實是淩曦手下訓練密探的大娘,實際年齡可比看起來更輕一些。
  房東婆婆只是朝他看了一眼,然後拉著裴錦之,貼在她耳邊小心翼翼地道:「可是你房間只有一床棉被,這樣給鄰居看見了也不太好……」
  果然誤會了!「不!這家……淩大哥只是確定我平安回到家而已,他一會兒就會離開了。」裴錦之漲紅了臉解釋道,這模樣在淩隆看來覺得很好玩。
  「這樣啊。」房東婆婆這才訕笑著道了歉,可她還是將裴錦之迎進門,看起來活像個神經兮兮,怕鄰居說閒話的大嬸,但這種不著痕跡的保護舉止,讓淩隆暗暗露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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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4:26:04


  阿曦門下養了許多怪人啊!淩隆打趣地想,這才放心地跟著公主府的人離去。
  金陵作為一個還算開放、改革了不少迂腐陋習的國家,官階與身分並沒有絕對的關係。
  比如今上的麼弟,皇城內上至皇帝,下至守門的小兵聽了都會暗暗嘆氣的皇室敗家子,就被他的皇帝哥哥封了個九品翰林院侍召——本來皇帝是氣到想把麼弟丟下鄉去當個亭長,可太皇太后一聽不得了啊!皇孫怎麼能去當亭長?
  十萬火急地向皇帝祭出了親情攻勢與長輩說教,皇帝心裡真是又惱火又無奈,太皇太后直說品秩大小無所謂,她的寶貝小皇孫吃不了苦啊!他年紀小不懂事,就讓他多念點書啊!當兄長的怎麼能這麼殘酷……
  在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拉扯下,皇帝只好很無奈的讓翰林院接收他的麼弟。若在重文輕武的國家,把一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丟到翰林院,那根本是羞辱,幸好金陵國不吃這一套。
  當然,就算是九品,仍是小王爺,翰林院沒人敢讓他做事,就是每天都得窩在翰林院,連他的靠山——太皇太后都要他乖乖待在翰林院,沒事做就多念書,讓金尊玉貴的小玉爺悶到極點了。
  又例如淩曦官拜三品驃騎校尉,手下一個四品獅軍衛尉與從四品虎軍中尉。
  同樣是禁軍首領,獅軍衛尉列四品,虎軍中尉列從四品,那一點點微妙的差別,說大不大,但是也足夠安撫某些貴族易碎的自尊心了。
  比中尉小,比虎軍副尉大的武官職位並不難辦,但要安插一個神策軍編製以來沒有過的職位進虎軍,更不用說這傢夥連軍功都沒有,淩曦不能說不苦惱,幸而最終仍是說服了陛下,給淩隆封了個從五品的副參將。
  「神策軍哪來的副參將?」參將與副參將這個武官職在金陵,一直都是前線才有,底下果然出現質疑的聲音。
  「今天有了。」淩曦連向底下人交代的理由都懶得想,虎軍這群莽漢再怎麼容易衝動生事,對他倒還不敢放肆,他當下完全是隨機應變編了個理由:「獅虎二軍在京城屢屢造成百姓困擾,陛下既命我整治神策軍,這就是第一步。」
  「那麼獅軍也會有參將嗎?」有人問道。
  並沒有!但他既然編了這個理由,再加上整治獅虎二軍,安插能為他所用的人也是必要的。「會,但人選還在和陛下商議。」要身分尊貴得足以鎮住那群自視不凡的少爺兵,又能好好地與他合作的人選相當有限啊!
  淩曦心裡浮現某個人選——呵呵!非常亂來,肯定會讓滿朝文武跳腳,可是卻相當有趣,有趣到他心情大好。
  虎軍弟兄們面面相親。
  反正獅軍的參將,肯定也會是那些眼高於頂的貴族,跟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但是,虎軍的副參將跟他們可就大有關係!
  「校尉大人要安排副參將自然是沒問題。」終於有人在虎軍弟兄們的期待下開口了,正是虎軍當中武功最高的黃峰。「但是,天下皆知神策軍只收戰力卓絕的高手,即便是淩校尉您在接管神策軍時,也公開接受獅虎二軍的眾位高手挑戰,憑實力讓弟兄們心服口服。您安排的副參將總不能例外吧?」
  「就是!就是這道理!」
  「咱也是這麼想的!」
  「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虎軍的啊!」
  看著底下躁動不休的虎軍弟兄,連向來冷靜的裴錦之也一臉的遲疑。
  今曰一早,淩曦就指示有要事吩咐,裴錦之在見到淩隆隨著淩曦來到時,自然是詫異的,等聽了淩曦的安排心裡雖然有些疑惑……但她有什麼好懷疑的?獅虎二軍需要整頓也是事實,淩曦理當安排自己信得過的人。
  黃峰的話卻讓她有些緊張。
  不是擔心淩隆的實力,這是最不需要擔心的。事實上,裴錦之的擔心與淩曦此刻的無奈,是同樣的理由。
  淩隆的實力無庸置疑,但也要他大爺心情好,肯認真比試。
  不認真比試也還不打緊,最怕的是……
  「好吧。」淩曦點點頭,「就到校武場去……誰想上來挑戰?」
  「我來!」
  「我也要!」
  除了熊猛與裴錦之,整個虎賁營裡的弟兄都舉手了。
  「黃峰,南宮豹,齊天鴻,陳驪,出列!」淩曦毫不遲疑地點了四名好手,
  「你們四個先上,挑自己最上手的武器吧。」
  「四個打一個?」黃峰一臉屈辱。
  淩曦笑道:「你們自己商量吧。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們四人打不過癮,還有人想挑戰的,隨時歡迎。」
  「……」裴錦之開始懷疑淩曦根本想看好戲吧?她看向彷彿沒睡飽,一臉困頓,百無聊賴的淩隆,只希望除了被點名的四人,可不要有人因為他那模樣而輕易地上前挑戰。
  所謂校武場,其實只是虎賁營裡一處較大的院子,在淩曦一聲令下,簡易的擂台很快地搭好,幾乎所有待在營裡的弟兄都圍在院子旁的走廊上,也有爬到二樓或屋頂等著看熱鬧。
  莫名其妙被推上擂台,淩隆搔了搔腦袋,沒好氣地問道:「輸贏怎算?」
  淩曦想了想,若說點到為止——淩隆從小跟武學天才的陣哥和怪力小陽打架打慣了,他們家的點到為止和別人家的點到為止恐怕定義不同。
  若是其中一方求饒,結果會更慘。
  「只要一方掉到擂台外便算。」淩曦只好道。
  「哦。」那容易。
  黃峰第一個自告奮勇,對這麼簡單的規則感到有點不屑。但在淩曦宣布比試開始時,他眼前的淩隆便不見蹤影。
  怎麼回事?這傢夥孬種棄權了嗎?
  當人處在緊繃與亢奮時,總覺得時間流逝緩慢,在黃峰敏銳地察覺到身後的威脅時,台下的虎軍弟兄才覺得眼睛一花……
  「砰」的一聲,黃峰被一腳踹飛撞上墻,直接出局。
  鴉雀無聲。而黃峰震驚到無法言語。
  「這樣就行了吧?」好像根本沒移動過的淩隆懶洋洋地雙手叉腰道。
  「那是什麼妖術?」紛擾之聲漸漸在圍觀的弟兄間擴大,眼力跟得上淩隆的人默然不語,跟不上的自然是驚疑連連。
  「還有三個對手呢。」淩曦提醒他,然後故意道:「如果你們覺得他使詐,可以一起上去。」
  剩下三人面面相親,其中實力在虎軍中排行第二,以劍術見長的南宮豹舉起手道:「我棄權。」然後沈默地走下擂台。
  南宮豹的棄權讓不少人議論紛紛,不只南宮豹,就連被一招打敗的黃峰都一臉凝重地不再開口。
  實力差距太大了,在京畿他們或許有技驚四座的實力,也有自信教訓那些在京中作亂、敗壞治安的武林人士。
  但是這人恐怕不是尋常帶劍走江湖的武林中人,這樣的高手,在京中他們也認識兩個……只是淩隆比那兩位年輕許多。
  剩下的陳驪與齊天鴻決定一起上擂台,他們兩人四隻眼睛盯著,就不信這一臉懶散的傢夥還能使詐!
  陳驪立於淩隆身前,齊天鴻索性背對台下,站在擂台的其中一個角落,遙遙與陳驪面對面,打算相互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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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4:26:34


  一會兒只要淩隆接近他,他都能立刻做出反擊,絕不會被踹下去!
  才這麼想著,下一瞬,淩隆已經出現在他身前,「你站這裡,看來是等著我第一個請你下去。」
  齊天鴻只知道自己視野瞬間被一張狐狸笑臉給填滿——這傢夥就這麼貼著人說話!
  然後就見淩隆伸出劍指戳了他一下,外人看不出個所以然,齊天鴻卻瞬間因為劇痛摔下了擂台。
  雖然很不夠義氣,可那一幕實在有些滑稽,台下響起三三兩兩的竊笑聲。
  這群熱血笨蛋別的沒有,義氣最多,當下和齊天鴻較好的弟兄沈胖看不下去,風風火火地衝上台,「我來會一會你!」
  「沈胖!」熊猛阻止手下的躁進,「你得等擂台打完才可以……」
  一旁的淩曦卻笑著制止了熊猛,「想上去的弟兄,現在就可以上。」
  那怎麼行?恐怕只有裴錦之敏銳地察覺到淩曦那張笑臉,有幾分唯恐天下不亂!
  要是讓眾多搞不清楚狀況的弟兄上前,會不會出現傷兵就難說了。裴錦之當下再顧不得其它,搶在沈胖之前喝道:「我來!」她甚至抽出腰際的金■,氣勢萬鈞地搶在沈胖之前攻向淩隆。
  淩隆不慌不忙地閃過,順勢握住她手肘,一手輕輕托住她的腰,讓她閃過沈胖收勢不及就要撞上來的勢子。「你湊什麼熱鬧?」然後他放開手,讓裴錦之滑出他雙臂之外,彷彿方才兩人短兵相接又各自退開。
  裴錦之不理會他。她最好能在這傢夥激怒所有弟兄之前逼他露幾手真功夫。
  她就是擔心這點!他也許不是有意,偏偏天分卓絕,最拿手的就是讓對手覺得自己被當成笨蛋!
  向來冷靜的裴錦之難得動怒,擂台上其它人互看了一眼,決定暫且讓一邊去,免得妨礙了他們副尉大顯身手。
  裴錦之知道,淩隆不會像方才對付黃峰、齊天鴻那樣對她,他可能會覺得苦惱,覺得無奈,但這麼一來,他就只能認真陪她過招。
  裴錦之對淩隆的理解倒是分毫不差。當下淩隆嘆口氣,總算抽出腰間長劍,卻依舊沒讓劍出鞘,遊刃有餘地接下裴錦之每一次攻擊。
  「不錯啊,看來待在神策軍這些年,你也沒偷懶。」淩隆讚賞道,乾脆好心地當起了陪練的指導,「重心再往下比較好。」
  裴錦之暗暗地有些挫敗。
  何止沒有偷懶?在任務之外,她是最勤於鍛■武藝的,可是她從來就不是淩隆的對手。
  裴錦之看到的是遙不可及的實力差距,在旁人眼裡卻不然。她本身實力本就不俗,淩隆這一番半指導半引導的實力展現,也足夠教圍觀的弟兄大開眼界了。
  淩隆難得專心對著招,但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理解也不是假的,他知道錦之這倔強的丫頭開始不服輸了,本來只是逼他出招,這會兒倒像賭氣似的,非要讓他服氣不可。當下淩隆有點無奈,與對其他人完全不同,他並不打算讓她認輸,也不打算打擊她,最後他只好……
  「啊!」一個滑稽的假動作摔下擂台,「我輸了。」他雙手一攤,表示哥哥打不贏你,不陪你玩兒了!
  這麼明顯的放水,裴錦之怎會看不出來?她站在擂台上,垂下俏臉,周身卻是一股風雨欲來的氣勢,「你少看不起人了!」她一火大,也不管規則,提著金■就跳下擂台追著他打,「我才不要你讓我!混蛋!」
  「我沒有讓你啊,真的腳滑啦!」淩隆只好讓她追著打,兩人繞著校武場跑,所到之處,原本看熱鬧的弟兄紛紛做鳥獸散。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傢夥嗎?從小被你欺負到大難道是我的幻覺嗎?你跟大哥一樣就愛捉弄我!」
  「天地良心!我跟憫之最疼你了,偷摘果子跟雞腿吃時一定也偷你的份!偷溜出學堂上廟會時一定帶著你,有一次我和憫之還把廟會祭典上的仙桃偷來給你……」
  「閉嘴!明明每次都是被我捉贓想辦法糊弄我!那什麼仙桃害我拉了三天肚子!去死!」
  「我怎麼知那仙桃只是做做樣子,不是拿來吃的?」眼看裴錦之在氣頭上,淩隆只好逃到堂弟背後,「阿曦救我啊!」
  淩曦看戲般一臉愉悅,似乎沒有救援的打算,還是熊猛一臉緊張地擔心裴錦之真的對淩曦動手,立刻擋到淩曦身前,「小裴!」
  裴錦之這才冷靜下來,卻羞得漲紅了臉。她本來只是氣淩隆故意讓她,哪知道他哪壺不開提哪壺,把他們兒時的糗事都抖出來了。
  「看來裴副尉對淩副參將的實力相當不信任啊!」淩曦那口吻和神情,完全不掩飾看熱鬧的心思。
  熊猛愣了半晌,問道:「校尉大人請來的副將也姓淩嗎?」
  「是啊,我堂哥淩隆。」
  淩曦除了是昭寧公主與綏靖大將軍之子,他另一個響徹武林的身世,虎軍弟兄們倒也略有耳聞,畢竟淩家另一個子孫可是金陵國的大英雄,天威軍的首領,驍騎大將軍淩陣。每當提起這堂兄弟倆,自然會有好事的江湖人告訴他們,淩家堂兄弟的祖父可是有本事號令天下群雄的武林盟主呢!
  淩曦的堂哥,也就是武林盟主的另一個孫子,怪不得武功這麼好。
  熊猛搓著下巴,與其說新來的副參將姓淩讓他訝異,不如說那讓他突然被勾起的記憶因此有些紊亂,慢了好一會兒才突然擊掌道:「你該不會是……大裴常常提起的那個阿隆吧?」
  剛才淩隆和裴錦之的對話引起虎軍弟兄的好奇,顯然兩人認識,熊猛也想起大裴常提起的,家鄉的死黨,只是他只記得大裴喊死黨阿隆,哪想得到這個阿隆竟然是自己上司的堂兄。
  「那個肌肉暴露狂說了我什麼?」淩隆挑眉。
  提起他們崇敬的前任頭頭令人翻白眼的癖好,眾兄弟有一臉懷念,有一臉感傷,也有一臉忍俊不住,這癖好因為有損虎軍威望一雖然在本地人心目中早就蕩然無存,但也不好張揚,因此一直只有在虎賁營裡時,弟兄們得忍受身為虎軍頭頭的裴憫之傷眼的失序之舉。
  熊猛大笑,「哈哈哈……太好了!沒想到是自己人!」
  其它弟兄也總算懈下心防,裴憫之家鄉死黨的身分,在這群虎軍弟兄之間似乎出乎意料的受用,至少淩曦和淩隆有些意外。
  「大裴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熊猛豪爽地拍了拍淩隆的肩膀,「淩校尉安排的副參將是你,真是太好了!這麼開心的好事當然要喝一杯,有誰要跟的?我請客!」
  「雖然全營上下沒有芥蒂的一條心是好事,不過,」若不是熊猛一向尊敬淩曦,在鬧烘烘的此刻他這麼悠哉地開口,恐怕沒有誰會當一回事,「虎軍應該沒有誰是大清早不用執勤的吧?」
  熊猛果然很敬重這位唯一會關照他們這些平民下屬的上司,立刻就打哈哈,「當然是下崗後,下崗後!」
  【第三章】
  裴錦之曾想過要告訴淩曦關於神役司的事。
  但她要說什麼?昨夜蒙面人與面具男雖然提及神役司,但這並無法證明他們是神役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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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4:26:54


  神役司是先皇在位時設立的組織,創立的緣由是層出不窮的吸血僵屍凶案。
  千百年來,鬼神妖異傳說不曾消失在人間,朝廷多半不會為了偶然出現在民間的怪力亂神事件做出特殊的因應,就算有,多半也是舉行法會或祭典一類。
  直到吸血僵屍的凶案波及朝廷與貴族,已逝之人現身吸盡生者鮮血索命,連先皇都受到威脅,神役司於是誕生。
  但是,吸血僵屍的存在影響著國家安全,朝廷不可能公開承認。對一般百姓來說,神役司只是朝廷負責祭祀法會的官署。神役司的一切都是神秘的,哪怕是身為虎軍副尉的裴錦之所知道的也相當有限。
  神役司相當於朝廷的特殊部隊,管理神役司的長官也是貴族,底下則是朝廷從民間與國外網羅來對付吸血僵屍的能人異士。她沒有任何確切證據,僅憑片面之詞就指控神役司和萬有樓的血案有關,誰會相信她?
  在熊猛一夥人圍著淩隆問東問西,無暇注意她的舉動之時,裴錦之小心地試探淩曦道:「校尉大人在神役司有認識的人嗎?」
  淩曦看著這個能讓懶散的堂兄瞬間露出猛獸般神情的女人,面上完美地維持他平易近人的貴公子微笑,「是有一些點頭之交。」然後他隱諱地柔聲道:「但是,你為何好奇神役司呢?那可都是一些……若想要無災無難地過日子,就最好別打交道的人。」
  不知錯覺否,裴錦之感覺眼前的上司其實只是披著人皮,人皮底下,彷彿有條毒蛇正嘶嘶地吐信。
  她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產生了可笑的妄想,在她眼裡淩曦是有著紈褲子弟的玩心,但絕不是壞人,但她同時也明白了向淩曦打探神役司恐怕不是明智之舉。
  「屬下只是……聽說神役司裡有不少奇人,好奇而已。」這理由之牽強,讓她臉頰都紅了。
  「哦……」淩曦依舊維持著輕柔的,愉悅的語氣,「好奇問清楚也無妨,我也不會吃人。不過,好奇地提問和好奇地輕舉妄動是不同的,為了想念你的家人著想,我建議你有任何疑問都先提出來會更好。」
  這顯然是話中有話,裴錦之只好打了退堂鼓。
  虎軍弟兄再次把大圓飽鬧得屋頂差點掀翻,裴錦之就像過去一樣,在離去前寫了短信讓虎賁營留守的弟兄來帶人,而她在大圓飽外卻怎麼也找不到小乞兒,這讓她更加懷疑小乞兒是否早知道給她的情報是個陷阱?
  最後是羅小二自告奮勇替她送信,店門則暫且拉上。
  今晚淩隆也跟著她離開了大圓飽。
  「真可惜,這家店的烤魚很好吃。」今晚半條魚都沒吃到,是因為京城人不愛吃魚嗎?
  「而且,京城真是臥虎藏龍!」還沒見過大圓飽掌勺的羅老爹,但是那羅小二,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微笑,不過淩隆相信有點眼力的江湖人士都不會想在店裡惹事。思及此,淩隆搓著下巴忍不住道:「我聽說神策軍的任務之一,是阻止江湖人士在京城鬧事,不過我看你們隊上在遇到真正的強手時,能夠一戰的最多就五個。」
  「……」儘管明白這種受傷很多餘,這話還是讓裴錦之有些困窘。
  但以這男人的毒舌,沒有說他們之中能夠一戰的不到半個,已屬難得。
  她的實力差不多就排在虎軍前五,這男人沒這麼顧慮她的吧?
  「這要看是什麼樣的高手了……」要是像他們家兄弟那樣,還真不知上哪去找對手,「就算天威軍,也不是人人都像淩陣大哥那樣的奇才啊。」
  天威軍與神策軍,是金陵的特種部隊,待遇與徵召方式都不同於一般屯駐在各地的府軍。
  說起來,天威軍和淩家的淵源不只淩陣。會特別成立天威軍這樣的部隊,可以算是淩家上一代催生出來的……和淩隆的出生也有關係。
  某一年,東北的穹桑與西北的渠胥聯合南進,金陵國面臨空前危機,武林盟主祁楓的五個兒子,有兩個在前線,老四淩和明與老麽淩和義。
  祁楓的長子淩和靜當時號召了武林群雄,協守西北對抗渠胥國,另一方面讓二弟淩和恭、三弟淩和寬潛入穹桑國,幫助逃出王宮流亡在外的穹桑國王,並且率領穹桑國義軍反抗與渠胥國合謀的叛軍。
  因為武林群雄的協防而有了後來的天威軍,而因為天威軍,皇帝身邊當然也要有一支特種部隊,神策軍便因應而生。
  更重要的是因為淩和恭潛入穹桑國,才有令穹桑國武林人士跳腳的「金陵國惡棍誘拐穹桑國聖女」的逸聞,也才有淩陣、淩蘿與兩個路癡弟弟……
  是的,他可是有一半穹桑國血統呢,呵呵!
  說話間,兩人已經回到裴錦之住處外。
  「好了,你快放狼煙吧,我想早點休息。」她打算等淩隆離開後,去找誤導她守株待兔的小乞兒。
  淩隆偏偏一手壓在門板上,將她困在他與門板之間,以身高壓迫裴錦之,刻意衝著她露出一臉淫邪微笑,「可是我還不想休息。」
  裴錦之額冒青筋,知道淩隆又在鬧她,正想警告他,身後的門卻從裡頭打開。
  向來反應敏捷的淩隆一臉詫異地往裴錦之身上趴,反倒是三年來日夜提防女兒身被揭穿的裴錦之反射性地朝他腎臟部位擊出一拳!
  「唔……」雖然很想誇她這一擊真是完美,但毫無防備的他此刻可是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哎呀!你們一起回來啦,不愧是青梅竹馬,感情真好!」房東婆婆彷彿沒看到淩隆吃癟的模樣,笑咪咪地道。
  「一起?」裴錦之對房東婆婆的說法感到莫名。
  「是啊!」抱著肚子的淩隆一手搭在裴錦之肩上,最後乾脆沒骨頭似地靠在她身上,「你快讓我們進屋吧,我剛被母夜叉襲擊,現在痛得站不住了。」
  「誰是母夜叉?」裴錦之忍住將他摔出去的衝動,「讓他進屋子的話,鄰居會說閒話的!」她以昨夜房東婆婆的話回拒道。
  房東婆婆掩嘴笑了起來,小聲地道:「可是,錦之你出了這道門後,從來都是扮男裝吧?」
  裴錦之一愣。這倒是事實,連鄰居都不知她是女兒身。
  「所以啊,正好你隔壁還有空房,」房東婆婆一邊說,一邊將兩人拉進屋內,關上門後才小聲地道:「因為你女扮男裝,另一個房間我一直不好再租人,現在好啦,你的青梅竹馬也在找地方住,另一間空房總算能租出去了。」
  不是說另一間不打算租人的嗎?但婆婆這麼說,裴錦之倒不好反駁了。也許本來就是為了她所以才說不租人,這麼一來她更是對婆婆過意不去。
  「你不打算住公主府嗎?」她問淩隆。
  淩曦既然安排好一切,說辭當然也早套好了。「他要安插自己人進虎軍,也不能這麼招搖吧?天天從公主府去虎賁營,人家會說閒話的。」
  現在才避嫌,有點多此一舉吧?
  裴錦之不禁懷疑起淩隆打算盯著她,卻沒有懷疑到淩曦頭上。畢竟,淩隆從以前就非常愛管她的大小事。
  不這麼做就不是管家公了!雖然有點惱人,但她可以在每天上崗和回住處時都帶著他,也不用擔心他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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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4:27:21


  只是這麼一來,她要怎麼瞞著淩隆去找小乞兒?更不用說往後一切的調查,要避開這管家公的監視簡直是天大考驗。
  裴錦之就懷著這樣的困擾,心事重重地梳洗完畢,假裝在窗邊看書,卻是不時瞥向隔著一道籬笆的隔壁廂房。
  大概人定時分,裴錦之也昏昏欲睡之時,淩隆房裡的燈總算熄了。
  她知道淩隆是那種才躺上床,別人還在翻身,他已經睡到打呼的人。
  裴錦之換上夜行衣,吹熄房裡的燈,還特地拿枕頭塞到被子裡做出自己正熟睡的假象,沒多久就翻墻而出。
  自萬有樓出事後,朝廷就出現要實施宵禁的聲音,但對每夜慣於燈紅酒綠的貴族來說,若是實施宵禁,漫漫長夜他們上哪兒找樂子去?所以不少貴族大力反對宵禁,最後在贊成與反對兩方的對峙下,跟貴族一點也扯不上邊、下九流的百姓專門銷贓的「鬼市」就倒黴了。
  原本這個時間在鬼市一定能找到小乞兒,但自鬼市被禁,裴錦之只能一一搜索小乞兒過去待過的地方。好不容易在夜市的一角發現小乞兒,那小乞兒也機靈,一發現裴錦之出現,腳底抹油就開溜了。
  「別跑!」裴錦之雖然能靠輕功飛檐走壁,但在人群中,她難以追蹤對這一帶熟悉到閉著眼都能到處鑽的小乞兒。
  而且,她還因此引來了暗處裡,魑魅魍魎的覬覦!
  裴錦之在察覺自己被至少兩名高手前後夾擊時,後悔也來不及了。
  往人多的地方退回去吧!正這麼想的時候,她口鼻被一隻大掌搗住,一條鐵臂攔腰擒住她,偷襲者橫抱起她在夜色下極快速地移動,沒一會兒便甩開了追兵。
  裴錦之只有初時掙紮了一瞬,因為這人的味道很熟悉,當他抱起她時就證明她果然沒認錯。
  又或者真正被證明的只有,要在這管家公眼皮子底下偷雞摸狗,當真難如登天!
  兩人從巷子裡若無其事地走進人來人往的市集裡。
  路癡回不了家,但在確認追兵能耐以前他也暫不打算回家,在街角發現一家客棧,便拉著裴錦之避了進去。
  「給我們僻靜一點的廂房。」
  小二領著他們上三樓。
  「給我來一斤白酒,兩盤烤魚;給她一碗水木瓜和花吉團。」淩隆懶洋洋地道。
  「……」淨給她點小孩子吃的玩意兒!「我也要一斤白酒,不要水木瓜!」
  淩隆睨了她一眼,一臉對小孩子沒轍的無奈,然後對小二道:「給她雪花酒。」他瞥了一眼墻上的水牌,選了較淡卻也較昂貴的薄酒。
  裴錦之有些氣悶。
  她是成年人了,想去哪就去哪,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幹嘛覺得心虛?
  直到酒菜送上來前,裴錦之都故意看著窗外,本以為淩隆會開口質問她,但烤魚和白酒一端上來,他就自?自地喝他的酒,吃他的魚,好像她暗自生悶氣是傻瓜一樣。
  裴錦之瞪著面前的雪花酒和甜食,最後她自己覺得過意不去,語氣有些僵硬地開口道:「你不問我去哪兒嗎?」
  「你打算說嗎?」他沒再逗她,萬一她又氣虎虎地跑出去,可就麻煩了,要跑至少等他打完牙祭再跑。
  裴錦之心裡掙紮半晌。
  幹嘛瞞著他呢?瞞著虎軍弟兄是不想把他們卷進危險當中,而淩隆不只武功高強,家族勢力雄厚,更重要的是,他必定也很想知道大哥的下落……
  不如,就請他幫忙吧!
  「我認為大哥沒死,我想找到他。你肯幫我嗎?」
  淩隆原以為,這丫頭會繼續對自己的明查暗訪保密,他反正也不介意再跟她玩幾回貓捉老鼠的遊戲,卻沒想到向來驕傲的她直截了當地開口向他求助。
  他向來散慢的神情有短暫的空白,然後出乎裴錦之意料地,果斷回道:「不幫。」
  「為什麼?難道大哥是生是死,你一點也不在乎嗎?」
  看著眼前激動得宛如他是負心絕情的人渣,只差沒掀桌的裴錦之,淩隆很想笑。
  這丫頭就是有著實心眼又驕傲的矛盾性格,他才會對逗弄她這麼樂此不疲。
  他不想找到裴憫之嗎?
  這世間除了裴憫之的家人外,就屬他最想找到他!
  和裴錦之不同,淩隆不是第一次和?血族交手,更甚者,他還是翡翠山莊裡與?血族交手過最多次的人。
  身為淩家的大閒人與重要武力,這些年來少不了要受到大堂哥淩雲,或堂弟淩曦的請託,追查金陵各地的?血族。
  說起來其實丟臉,淩家這一代的三大閒人,淩霄,淩隆,淩陽一第三代八個男孩子,有三個是吃閑飯的,祖宗要是地下有知,祖墳恐怕要冒黑煙了。
  淩霄為了心上人浪跡天涯四年,好不容易找到了白蓉雙雙安定下來,基於失憶的白蓉曾經激怒瓦西裡而陷入九死一生的危機,讓她與?血族交手有打草驚蛇之虞,這四年來,淩雲和淩曦有志一同地沒讓他們涉入?血族的調查。
  但是兩個月前,月狩宮宮主任蒼夜來到翡翠山莊,正是為了翡翠山莊與月狩宮的正式連手,淩雲大堂哥也只能尊重任蒼夜的決定一比起始終瞞著某些人,倒不如讓翡翠山莊與月狩宮全員做好萬全的準備。
  裴憫之失蹤後,淩隆對於調查藏浪山莊的任務更是積極爭取,也因此他就算再怎麼想到京城來找這蠢丫頭,可三年來只有三次成行一前兩次還迷路,身為路癡真是很坎坷啊!
  以淩隆過去的經驗,他相信失蹤的裴憫之只有兩種下場:
  一是死透了。
  二是因為擁有強大的戰力,被同化為?血族。
  被同化的?血族,幾乎不可避免地嗜殺與嗜血,甚至失去自我意志。若是好友成了?血族,陷入瘋狂濫殺無辜,他下得了手殺他嗎?
  只有一點是千真萬確,好友肯定也不想見到裴錦之涉險。
  如果他此刻老實地對裴錦之說「你只會礙手礙腳」,或「我和憫之都不希望你有危險」,只會引來反效果。
  這丫頭啊,不只牛脾氣,又有著高傲的自尊心!
  傳授裴憫之與裴錦之功夫的,是淩隆父親的拜把兄弟,紅發閻王宋礎,這位年少時禍害武林的大魔頭門下弟子不光是裴家幾個小鬼,還有一些五稜鎮的孩子。
  淩隆還記得小時候有一回,他瞥見宋礎要求門下弟子練馬步,這是每天必練的基本功之一,當時每天都在想怎麼惡作劇的淩隆偷偷把計時用的線香掉包,換成了跟原來計時的線香比起來,要花四倍時間才會燒完的線香。
  然後這個無聊的壞心鬼就偷偷躲在暗處,竊笑地看著門庭前,一個個弟子,都在平常早該燒完時忍不住滿腹牢騷地放棄了——反正師父也沒盯著!
  有一些弟子堅持住,可是到了超過兩倍,甚至三倍時間時,就只剩裴錦之不服輸地死命撐著,直到線香終於燒完,終於回來的宋礎發現線香被掉包——也許老頭其實早就知道,只是訝異竟然有弟子撐到最後。
  只有裴錦之,在宋礎的弟子中年紀是倒數前幾名的小,但她也在線香燒完後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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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4:27:38


  這丫頭就是這麼固執!
  這只是淩隆這壞心鬼從小到大數不清的惡作劇之一,但因為害得裴錦之暈厥,宋礎只好上山去請玄藥姬出馬管教兒子,然後淩隆就經歷了一連串他一點也不賴再回想的可怕處罰……
  淩隆默默地撫平手臂上因為不好的回憶竄上來的雞皮疙瘩。
  總之,不能用任何會引起類似「激將法」效果的理由,但除了老實告訴她「你真是螳臂擋車」外,一時間淩隆還真的想不出別的說辭能讓這丫頭打退堂鼓。
  他雙臂抱胸,臉上是那種對她沒轍,又沒辦法不認真應付的無力神情,「我是不知道你有什麼是連阿曦手下幾百名密探都查不到的線索,但不管你手上的線索是什麼,我都可以老實告訴你,這和我已經承諾過別人的事是衝突的,所以我不可能答應你。」
  裴錦之看著他難得認真的神情——至少以她對淩隆的了解,他難得認真應付她時,就是一副頭痛無力又認命的模樣一想起了幾年前,他曾經大張旗鼓地經營的「事業」……
  「大哥委託了你什麼嗎?」她記得大哥不只一次捎信回五稜鎮給淩隆。
  「啊?」淩隆指的是裴家兩老請他照看裴錦之的請求——淩曦的任務可不在他能透露的範圍裡,但話說回來,裴憫之確實在離開五稜鎮那年,交代過要他照看一家老小,所以他點點頭。
  「原來如此。」裴錦之平靜下來,「雖然我不知道大哥委託你什麼,但基於那是你的工作,你不能違背我也可以理解。」雖然當年曾覺得這傢夥所謂的「事業」有點不倫不類,但工作就是工作,職業道德與責任都是相當重要的。這傢夥再怎麼懶散,至少對工作有著道德心與責任感,這讓裴錦之對他多了幾分敬佩。
  工作?理解?淩隆突然覺得兩人可能在某一句話的解釋上出現了分歧,但卻莫名順理成章地促成了她的理解。
  這是好現象,他最好順著這趨勢不要隨便打岔。
  「那麼,如果我也成為你的委託人呢?」
  「嗯?」淩隆腦袋和表情出現滑稽的空白。
  「大哥委託了你……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委託,也許跟我有關吧?你因為對工作的責任心不能答應我的要求,那麼現在換我委託你呢?你那個接受委託的事務所叫什麼?」裴錦之託住腮,出神地回想。
  啊!淩隆總算搞懂了。
  裴錦之比他這個當事人更把他當年要好好經營「事業」的豪語放在心上。
  這美麗誤會的前因後果是這樣的:有一年他閒著無聊,打算做個專門幫委託人解決疑難雜症的生意——沒錯!他堂哥淩霄是學他的,不過事實上,真正提供這點子的人是他們那滿腦子稀奇古怪想法的爺爺。
  不過,淩隆不像淩霄還大費周章地置辦了一棟辦公處,畢竟淩和恭在五稜鎮就有好幾處房產,讓四名兒女各住一處都還綽綽有餘。但那時正好陪著淩南煙在長安區的深山古林裡尋找奇藥、拜訪奇人的祁楓,卻神通廣大地送來了一塊牌匾給孫子充門面……
  「對了,是不是叫……」裴錦之說出這名字以前,有一瞬間的猶豫,在神情隱隱地浮現一抹羞恥的紅暈後,才小聲地問道:「犀利大俠萬事搞定?」
  淩隆則是因為想起這名字而露出了死魚眼。
  是的,她不提,他都忘了,而且是徹徹底底地忘了。
  後來他看著堂哥淩霄開在青陽城的「威猛大俠有求必應」時,簡直不知該不該吐槽自家爺爺把腦力都放在這種無聊又羞恥到極點的事情上了!
  和堂哥那不知羞恥為何物的魯直坦蕩不同,當年淩隆在收到牌匾的當下,連翻白眼都懶,假裝沒看見那上頭的文字,直接把那塊牌匾拿來當桌子用了。那時裴憫之還沒上京城,有一回和裴錦之來玩時看見那塊牌匾,裴憫之直說這名字真威風,卻抱著肚子笑了老半天。
  實際上,他的「犀利大俠萬事搞定」,自裴憫之失蹤後便沒再接任何委託,裴憫之兄妹相繼離開五稜鎮後,他若不是在找路的漫漫路途上,就是好不容易被帶回五稜鎮或青陽城,懶散地當一段時日的廢人,直到淩雲堂哥或淩曦有任務給他為止。
  錦之小妹妹以為他是個對工作有責任又有道德的人,真是天大的誤會,他壓根兒就忘了自己曾有這麼一個轟轟烈烈的事業來著。
  但是,他當然不會承認。「嗯……但是啊,你請不起我的。」他擺出了存心刁難的態度。
  「你收多少委託金?我一定賺來給你!」裴錦之信誓旦旦地道。
  這和激起她的不服輸有什麼不同?就算真的對這丫頭開出天價,淩隆更擔心她為了他的刁難死命去賺錢呢!這蠢丫頭並不是特別堅持奉公守法,但她有她自已的道德要求,去偷去搶絕不是她做得到的。
  既然不能開高價,那就……
  只能耍流氓了。
  「爺不缺錢。」這倒是事實。他當初說要幫人解決疑難雜症,本來就只是閒著無聊罷了。
  「錢以外的也可以。」裴錦之想起他曾經為了一簍新鮮的魚接下委託人的工作。
  她可以每天幫他弄到新鮮的魚!現在港口實施禁令,但她身為虎軍副尉,有通行特權。
  見她不死心的模樣,淩隆把手擱在桌上支著頰,蹺起了二郎腿,「我很貴,你付不起,還是把花吉團吃了,乖乖回家睡覺吧。」
  「貴也是一種價,你得先開出來,由我決定我付不付得起。」
  不愧是牛脾氣蠢丫頭,他簡直沒招了,當下只好笑得一臉淫蕩陰沈,惡意逼向她,「爺我只想要一個奴隸,而且是性奴隸,看不上眼的不要,不喜歡的不要,你給得起嗎?小丫頭!」他還故意邪肆孟浪地勾住她下巴。
  姓奴隸?「那是什麼?」她眨著大眼好奇提問。
  要姓氏很特別的奴隸嗎?為什麼啊?
  淩隆的裝腔作勢差一點破功,「陪睡的,暖床的,伺候爺舒服爽快的。」
  「……」裴錦之俏臉漲紅,連脖子和耳朵都紅透了,淩隆這才放開她,姿態依然像個痞子山大王。
  裴錦之低著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淩隆一派慵懶地倒酒喝,等著她知難而退。
  好半晌,裴錦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我可以!」
  「噗——」淩隆一口酒噴了出來,幸好裴錦之閃得快。
  「可以什麼?」他顧不了嗆咳,傻眼地問。
  「當……當你的……」裴錦之頭垂得不能再低,「……奴隸。」她故意把「性」字講得很小聲。
  淩隆有些啼笑皆非,但他內心某種黑暗的情感因此蠢動起來,可他一如既往地將它踢回深淵。他回覆了平時吊兒郎當的懶散神情,果斷道:「我不要。」
  「你竟敢不要!」簡直媲美河東獅吼,裴錦之又拍桌了,這反應逗得淩隆很樂。
  淩隆故意露出一個受不了的表情,「我不是什麼都能吃的……」他雙手貼在自己胸前,「我喜歡奶大的,懂嗎?」接著他一臉遺憾地看著裴錦之平坦的胸口,「你看你就是晚上不睡覺還到處亂跑,所以長不大。你沒聽過一暝大一寸嗎?小女孩快回家去睡覺吧!雖然已經有點太遲,但多睡一點看看能不能救救你的荷包蛋……」未盡的話被裴錦之一拳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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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4:28:01


  裴錦之接著一腳踩在椅子上……很剛好地差點踩在他命根子上,雙手揪住他的衣領,「什麼荷包蛋!我是故意綁起來的!」吼完又覺得自己竟然為了這種事辯解感到氣憤,只能故作冷靜地退開,還嫌惡地拍了拍雙手,宛如自己方才碰到了髒東西。
  「就這麼說定了,我會買一頭母牛給你。」雖然對不起母牛,但是他只要求奶大不是嗎?陸地上最大的奶就是牛了吧?而且一頭母牛有兩對奶,一頭抵得上兩個女人,他可賺到了!裴錦之佯裝不在意,卻氣虎虎地甩頭而去。
  「喂!」什麼母牛啊?淩隆只得追上去。
  晚市裡熙來攘往,但淩隆始終走在裴錦之身後,維持著從少年時至今不變的距離——大概是她轉身小跑幾步就能賞他一拳,而他在危機到來時能瞬間把她藏到身後的距離。
  單單從背影,他都能明顯地看出她非常不開心。
  真的是……他無奈又好笑地嘆了口氣。
  算啦!只要她別再亂跑招惹危險就行!
  那天晚上,淩隆睡在他沒多少私人用品的房間裡,雙手枕在腦後,盯著天花板,想到那丫頭竟然直截了當地「自薦」當他的性奴……呵!到現在還是讓他嘴角一勾,心裡半是覺得有趣,另一半則是,黑暗的妖魔又從深淵底層翻湧而出……
  唉,睡覺啦!他翻了個身,不理會內心妖魔肆虐。
  原本差一點要睡著的淩隆,在耳尖地聽見隔壁房間開門的聲響,儘管心裡覺得無言,仍是飛快地起身。
  這丫頭實在欠揍!
  他在黑暗中盯著她好一會兒,見她服裝整齊,也不像是要上茅房的模樣,便又跟在她身後。
  不過,想必有人的想法和淩隆一樣,又或者是發現了裴錦之竟然偷溜出門,不得不做出防範。
  裴錦之在院子裡遇見了就著微弱燈光揀豆子的房東婆婆。
  「婆婆又想念在遠方的兒子嗎?」裴錦之一點訝異也無地坐在房東婆婆身邊。
  「唉,老囉,心裡一起掛念就睡不著。吵到你了嗎?」
  裴錦之搖頭,「我也睡不著……」
  暗處的淩隆瞪著死魚眼,心想,哪個老人家會半夜不睡覺在院子裡揀豆子?
  根本是鄉野怪譚裡妖魔鬼怪騙人才會出現的手段!這丫頭有夠好騙!
  但是看樣子,房東婆婆藉口睡不著而在院子裡守夜也不是第一次。
  要守夜也不會挑個有趣點的活兒,揀什麼豆子?對眼睛不好啊!淩隆見裴錦之坐下來幫忙挑揀,腹誹個沒停,又擔心暗處有人埋伏,也不曉得阿曦在這附近有多少人馬,當下只好藏在暗處守護。
  兩個女人似乎聊起了女人家的體已話,淩隆也沒細聽,因為他除了專心注意方圓百里有無可疑人士入侵之外,還得聽聲辨位捏蚊子!
  可惡!早知道就帶個驅蚊香包出來,房東婆婆身旁擱著一座香爐,有驅蚊功效,所以蚊子都往他這邊來了。
  而院子裡兩個女人不知聊起了什麼,房東婆婆忍不住笑了起來。
  裴錦之被取笑得滿臉通紅,「我……我要回去了。」
  「別惱別惱!只要是女人都會在意,不必覺得丟臉!說到咱們女人這法寶要變大也不是沒有方法……」
  變大什麼?淩隆漏夾了一隻飛蚊,手臂被叮了一口。
  「多吃點木瓜吧。」
  「木瓜?難怪他幫我點水木瓜!」裴錦之的口吻聽起來有點氣惱,直罵淩隆大色鬼。
  淩隆這廂內心一陣無語。
  該不會……是指他在客棧幫她點水木瓜吧?
  天大的冤枉啊!那只是因為客棧水牌上只有那道涼飲適合在晚上給小孩子喝好唄!
  婆婆又是一陣竊笑,「其實還有個更有效的方法。」
  「什麼方法?」裴錦之雙頰酡紅,一臉期待。而暗處的淩隆拉長了耳朵……
  「就是啊……」
  房東婆婆的秘訣讓裴錦之捂住脫口而出的驚呼,而淩隆則是臉色一黑。
  不要教壞他們家蠢丫頭好嗎?她那麼好騙,一定會信以為真的啊!
  淩隆實在搞不懂這丫頭在想什麼。
  他的確是故意讓她跳腳——不然他還能怎麼著?為了讓她放棄,他連自己的形象都不頓了,雖然他本來就沒什麼形象。
  他更不懂的是,既然生氣了,那幹嘛找房東婆婆問什麼會讓女人變大的方法?更可惡的是那個不良大娘,阿曦到底哪裡找來這種會帶壞小女孩的大娘?亂教一通,害他糾結到整晚都沒睡。
  數不清第幾次,把一雙長腿擱在桌上,看似懶散地直打呵欠的淩隆,在瞥見另一頭有男人接近裴錦之,近到有可能進行房東婆婆所謂的「變大教學」時,抄起一支筆「咻」地丟了過去,毛筆險險擦過裴錦之身邊的男人,竟牢牢插進柱子裡。
  「抱歉,手滑。」淩隆懶洋洋地躺回椅子上。
  「我……我們先告辭了!」原本向裴錦之請益的弟兄爭先恐後地跑出這間虎軍高層使用的木造辦公處,這已經是今日第十三起「意外」,而意外的共通點都是因為太接近裴副尉所導致,再不跑的人是瞎子啊!
  裴錦之怒氣衝衝的美眸掃向淩隆,這痞子卻已經雙手枕在腦後,向後仰躺,坐沒坐相地把椅子前面兩隻椅腳往後蹺起,後面兩隻椅腳撐在地上搖啊搖的。
  這傢夥是來搗蛋的嗎?裴錦之仍是決定不理他,徑自出了辦公處,他大爺吃飽閒著找麻煩,她可是還想好好工作。
  這時,帶著弟兄去巡檢萬有樓的熊猛從外頭回來。
  自從萬有樓血案發生後,那一帶的虎軍巡查每天從早到晚,不間斷地輪上三班,雖然是亡羊補牢,但他們畢竟也要向上級交代,不這麼做交不了差。
  「小裴!正好我有事找你。」熊猛說著猿臂就朝她招呼過來,還沒走遠的兩名弟兄想出聲警告,可剛結束巡邏的幾名弟兄已經簇擁著裴錦之和熊猛走進辦公處。
  會出人命嗎?兩名弟兄忍不住悄悄靠近窗邊……
  才走進辦公處的眾人眼前一花,他們頭兒已經被壓製在桌上,而淩隆一腳踩在熊猛背上,一手抓住熊猛方才勾住裴錦之肩膀的手,腰間的長劍像斷頭?一樣貼著熊猛的右臂。
  「你用哪隻手替她變大的?這隻嗎?那就好好告別吧!希望你會慢慢習慣只靠左手擼槍的日子,久了總是會習慣的。」淩隆臉上的神情,說笑不像笑,說怒也不像怒,口吻一如平常那般的慵懶,可每個看到他臉色的虎軍弟兄都有一股戰慄之感從腳底竄到腦門上。
  根本搞不清楚狀況的熊猛和其它虎軍弟兄都反應不及,裴錦之已經揪住淩隆衣領往外拉,「下一班巡邏我和淩副參將代班!」她只這麼交代,便拖著淩隆往外跑,留下驚魂未定和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弟兄們。
  前一刻還喪心病狂地想砍人手臂,此刻倒是人畜無害,任由裴副尉拖著走。
  直到離開虎賁營,拉著淩隆拐進一條少有人經過的死巷裡,裴錦之才火大地道:「你有什麼毛病?哪根筋不對?是不是要搞得我待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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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4:28:17


  一開口就是連珠炮似的炮轟,看來這回她火氣非比尋常。
  「我才想問你,是不是我不幫你調查,你就色誘到有男人肯幫你為止?」酸氣沖天的話吐出時,他自己都覺得這樣的質問莫名其妙,更不用說裴錦之了。
  「什麼?」她一臉呆愣。
  好吧,是他一時沒想清楚,「你該不會真的想找男人幫你……那個……」他又想起昨晚房東婆婆說的「變大方法」,臉上出現可疑紅暈,「那種旁門左道,你該不會真的相信吧?」
  找男人幫她追查裴憫之的下落,與找男人幫她「變大」,顯然是兩回事,但是對淩隆來說,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他都不能忍受!
  幫她追查裴憫之的下落有什麼好不能忍受的?第一,萬一她找了個蹩腳的男人去送死就算了,若害得她處境更艱險就絕不能容許;第二,誰知道那些變態男人會不會趁機對她做盡卑鄙無恥下流之事?比如說性奴隸什麼的……咳!
  裴錦之把今天早上以來的一些片段在腦海里拼湊起來,當下有了猜想,
  「你……你偷聽我和房東婆婆說話?」她漲紅了臉問道。
  「我起床解手時不小心聽到的。」淩隆沒打算否認,可扯謊時還擺出一臉無辜。
  才怪!裴錦之根本不信。
  但是他的反應卻讓她發現了自己擁有的談判條件。
  房東婆婆傳授的「變大」秘訣和調查兄長失蹤的線索當然是兩回事,她對淩隆混為一談感到好笑,但這背後微妙而強烈的情感卻讓她胸口因為喜悅而悸動。
  可是,爹娘和弟弟妹妹們對大哥的失蹤有多麼擔心和憂傷,祖母臨終前也念著要大哥回家,她來到京城,不是為了自己的兒女情長!
  裴錦之立刻冷靜下來,故意順著他的謬誤道:「既然你不幫我追查大哥的下落,我只能想別的方法,你憑什麼阻止我?」
  淩隆額上青筋一跳。這丫頭還真是不死心!
  「我幫!」他簡直殺氣騰騰地道,「不管是憫之的事,還是變大的事,你都不許再找別人幫手!」
  裴錦之沒讓勝利的微笑浮現在臉上,「你現在是這麼說,但要是你反悔呢?」她可不是才認識這傢夥一兩天。
  淩隆取下自己脖子上,自小就戴在胸前,鎮邪避煞用的白虎玉佩,然後掛在她脖子上,「這是信物。照昨天說的條件,從現在起,你從頭髮到腳趾都是要付給我的訂金,誰都不準亂摸,更不能讓它少半根寒毛!否則我就……」
  「就怎樣?」她好氣又好笑地挑釁問道。
  「就不幫你了。」還有,哪個王八蛋敢亂碰她,他就把他的手砍下來!
  【第四章】
  京城既是國都,也是商業、軍事中樞,再加上每年六月十五在萬有樓舉行的黑市拍賣,武林各大門派自然也想方設法在帝京設分部。來自各地的江湖豪傑,再加上地頭蛇,嘈嘈雜雜地聚在一個地方,怎麼可能沒有任何齷齪摩擦?
  所以虎軍平日最主要的任務,就是阻止江湖人士在京城裡大動干戈——也就是隻準禁軍打架,不許流氓生事。有牌的惡棍不是混假的。
  雖然淩隆懶得穿鎖子甲那麼麻煩的東西,但可不會有人錯認那身青色裝束,這種巡邏任務其實警示作用大於偵查作用。
  淩隆在路經賣面具的攤販時,買了張貓臉面具要給裴錦之戴上。
  「我在執勤!」她把面具掛回攤子上。
  「我先說清楚,既然你要雇我幫你,那麼牽涉到這個任務時就得聽我的。雖然不知道萬有樓在哪兒,但前天晚上的那個男人沒死,他的同夥隨時都可能出現,你要嘛不再負責巡邏,要嘛就把面具戴上。」淩隆一副沒得商量的口吻。
  裴錦之雖然覺得他強人所難,但他的顧慮也沒有錯,她不得已決定回虎賁營拿笠帽。虎軍配給每個人的常規裝備中有一頂笠帽,作為雨天巡邏與出勤之用,不過本性愛美又怕曬的裴錦之在日頭熾烈時也會拿出來戴。
  在裴錦之幾次因為日頭過熾而中暑之後,虎軍弟兄們從一開始覺得好笑,到現在也見怪不怪了。
  才回到虎賁營,熊猛一見到她就道:「小裴啊,我剛要告訴你……」原本要像過去那樣對她搭肩又拍背的熊猛,在見到淩隆後,手臂就訕訕地縮了回來,「我要說的是,你這陣子還是別巡邏的好。」
  「為什麼?」
  「剛剛我和大熊到萬有樓去,」和熊猛一塊兒負責清早巡邏的黃峰道,「一位管事說虎軍的副尉打傷了萬有樓的管事,又拿走了他們的東西,如果我們不給交代,就要告到上頭去。」
  和獅軍不同,虎軍到目前為止只有一位副尉。
  「小裴,我相信你不會做這種事。我要他拿出證據來,何況萬有樓出事那天你輪休,要栽贓也不是這麼栽贓法的。我看你這陣子就待在營裡別出去亂晃。」熊猛道。
  裴錦之看了淩隆一眼,立刻想到的是萬有樓是否打算逼虎軍交出她?
  淩隆心裡倒不這麼想。虎軍現在管事的是淩曦,如果這一狀告到淩曦那兒,淩曦反而可以懲處為由限制這丫頭的行動,至少他和淩曦會樂見其成;若是虎軍偏要護短,裴錦之就有可能如他所願不再負責巡邏任務。
  萬有樓究竟站在哪一邊?恐怕一時還難以斷定,畢竟萬有樓並不是一個組織,據淩隆的了解,它是天京政商界的巨頭們合資所建,可以說是天京的商會所在地,幾位巨頭合作,自然免不了會各有各的立場,淩曦恐怕也入了不少股呢!
  見熊猛已經把巡邏的人力重新分配過,對於暫時不再負責較為辛苦的巡邏工作,裴錦之相當過意不去,「把我巡邏的班全換到夜間留守吧。」夜間留守與巡邏是較辛苦的兩項工作。
  「啊?那把我也排上吧。」淩隆跟著道。
  除了熊猛,幾個弟兄臉色都有些古怪,只是其它人在熊猛的暗示下乾咳著轉身走開,而熊猛一臉訕笑地拍了拍淩隆的肩膀,「副參將想一起排班留守當然好。」說罷他低聲道:「兄弟,我要解釋清楚,我這個人沒有那種癖好!」
  「啊?」淩隆一臉莫名。
  熊猛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裴錦之,然後神神秘秘地勾著淩隆的肩到角落,「就是……幫兄弟把傢夥變大的癖好,我真的沒有!我喜歡女人,而且要奶大的!」
  「真巧,我也是。」真是同道中人!
  兩人身後的裴錦之眯起眼。
  「是吧!女人就是要奶大,不然和男人有什麼兩樣?」熊猛嘿嘿笑,不知身後的裴錦之忍住了抄起桌上的紙鎮與硯台往他倆頭上砸的衝動,繼續道:「我知道你是擔心友之……他那張臉是危險了點,但你真的可以對咱虎軍上下的弟兄放一百二十萬個心!大夥兒早知道他那模樣在京城這是非之地可是危機重重,對他只有保護,你一定不知道這些年我們幫友之排巡邏班,一定會避開那些小倌館和好色之徒流連的場所不讓他接近,所以就算有陰險變態的男人想把他的傢夥變大,弟兄們也絕不會放過這種王八蛋,一定把他揪出來打到他老娘都認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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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4:28:40


  「那太好了,看來我和弟兄們在這點上早就是一條心啊。」
  淩隆這個人,總是吊兒郎當,愛開玩笑,但裴錦之很清楚,他的玩笑端視他把對象視為敵人或朋友,再來決定到底是玩笑或動真格。
  至少眼前對熊猛這二百五,淩隆也表現出了二百五的一面與他惺惺相惜。
  尤其,兩人還有相同的喜好,真是臭氣相投啊!
  看著兩個笨蛋笑得像白癡似地握手言和,裴錦之只覺得無語。
  話說回來,原來男人也和女人一樣,有地方被揉一揉就會變大嗎?也是胸脯嗎?這麼神奇!裴錦之想起大哥和淩隆的胸膛,確實以男人來說挺雄偉的,原來竟是這麼來的!她捧著泛紅的臉頰,腦海里,浮現了非常不得了的畫面……
  「對了,你和友之今晚有空嗎?」工作的分配重新敲定,熊猛轉了個話題問道。
  「是沒別的事,怎麼了嗎?」淩隆回道。
  熊猛笑得有些靦腆,抓著後腦勺道:「是這樣的,我義母知道你是大裴和小裴的兒時玩伴,也是離鄉背井到京城來,所以想請你跟小裴到我家吃頓飯。以前我都讓大裴把我家當他第二個家……」提到生死未卜的好友,熊猛不免一陣傷感,但他很快又回覆開朗地道:「這幾天小裴都沒出現,我義母和妹妹們天天都念著。」
  「啊,上次答應了崔姨要去吃她親手做的紅豆湯,這陣子太忙都忘了。」裴錦之擊掌道,然後有些期待地對淩隆說:「崔姨是好人,也是大美人哦!晚上就去大熊家吃飯吧!我來到京城後照?我最多的,除了房東婆婆,就是崔姨了。」
  淩隆見她開心的模樣,也笑了,「當然好,那就今晚去叨擾了。」憫之和錦之在京城能有這樣的好朋友,至少是令人欣慰的。
  交班以前,裴錦之大略地向淩隆介紹熊猛的家人。
  熊猛是五個兄弟姊妹當中的老大,這點和裴憫之一模一樣,這兩人真的有很多共通點,難怪會成為知交。熊猛的生父生母原本是運河工人,多年前一場災難讓五個孩子失去了父母,鄰居林長歌與崔紅袖夫婦便收養了五個孩子。
  「崔姨在庚巳裡坊開了一家南北什貨商行,熊家兄弟的武功都是林叔教的,熊猛學得較晚,不過已經有能力領導虎軍了,老二熊壯就進了天威軍,老三熊勇和兩個妹妹,滿意和寶貝都留在家裡幫忙商行的生意。」
  林長歌。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不過對凡事漫不經心的淩隆來說,這個疑問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當天交班下崗,裴錦之和淩隆就跟著熊猛一塊兒回家。
  「福滿堂」不是一家規模很大的商行,可是街頭巷尾的老鄰居只要醬油沒了,廁紙用光了,門栓壞了,屋瓦破了,就會拿著幾文錢叫家裡的小鬼跑一趟福滿堂。
  而且街坊鄰居都知道,家裡小孩哭鬧不休需要收驚、男人諸事不順需要趨吉避凶、婦人懷疑家中有鬼魅作祟,到福滿堂找崔紅袖就對了。
  淩隆一進到福滿堂,就知道為何裴憫之和裴錦之兄妹會喜歡這家人。
  因為對離鄉千里的他們來說,福滿堂就好像他們在五稜鎮的家一樣。
  還沒見著林長歌,不過崔紅袖看上去只有三十多歲,雖然作荊釵布裙打扮,可就如裴錦之所說,幸好易容術不錯,那樣的容貌才能避掉許多麻煩。
  福滿堂是一排老舊樓房中的一棟,店門並沒有時時開著,反正老鄰居有急事自會拍門板,崔紅袖讓滿心歡喜的孩子們把客人帶到飯廳去,並且讓熊猛去喊林長歌回家吃飯,自己則慢吞吞地在門庭前收拾。
  在外人眼裡,他們看見的是個頭髮半白的婦人在門前打掃,而實際上盤起的發仍烏黑的崔紅袖素手一翻一撚,憑空捉住了一隻小紙人,那小紙人宛如有生命似地在崔紅袖手中扭轉著拼命想掙脫,崔紅袖口中默念術法,「敕!」紙人瞬間燒成灰燒。
  是阿猛那孩子惹上了什麼麻煩嗎?崔紅袖暗忖。
  不對!若是阿猛惹上的,紙人應該是跟著熊猛去找長歌才對,那麼是友之和他的朋友惹上的了?
  崔紅袖回到屋內,默默設下了結界。
  屋裡,熊滿意和熊寶貝圍著裴錦之問東問西,熊勇則好奇淩隆腰間那把劍,崔紅袖道:「因為小裴太久沒來,我一高興煮了好大一鍋雞湯,看來只有阿隆能替我端過來了,你能來幫我嗎?」
  淩隆當然不會拒絕,而且他直覺這位大姊有話對他說。
  兩人穿過天井來到後方,崔紅袖才打趣道:「看來我們家阿猛沒機會了!」
  淩隆沒有表現出心裡的訝異,畢竟這位大姊頂著這麼一張傾國傾城的禍水臉蛋,卻能在市井中過著平凡的日子,肯定不簡單。
  「別緊張,」崔紅袖笑著揮了揮手,「這只是我自己的期待罷了,阿猛壓根兒沒發現友之是女兒身,而且友之也不是阿猛喜歡的那一型。」
  他知道啊,熊猛喜歡艷麗型熟女嘛!
  「倒是我們家滿意和寶貝對友之傾慕不已,我想這兩丫頭遲早要失望,如果最後友之成了他們大嫂也不錯。」
  「……」大姊,你這一相情願也太牽強。
  「好啦,閒話不多說。」崔紅袖正色道,「我本來很擔心友之這孩子追著憫之的死追查到底會惹來危險,現在看到你……你是來阻止她的吧?」她雖然懂武,身手卻只是一般,不過真正的絕世高手是什麼樣子,她多半不會看錯,畢竟她身邊就有一個。
  這會兒淩隆心裡的震驚已經掩飾不住了,「你知道多少?」
  崔紅袖嘆了口氣,「不多。我本行是修道的,多年來和丈夫在京城只想過平凡的日子,所知道的也只有我卜卦算到的——憫之沒死,但是和死相差無幾,而圍繞著他生死的謎團當中有太多尋常人不可能應付的危險,我不希望友之捲入,你會阻止她吧?」
  「盡力而為,若是阻止不了,也絕不會讓她有危險。」淩隆說。
  「那就好。」崔紅袖頓了頓,又道:「我替友之卜過卦,她是吉人天相,果然不錯。但憫之就沒那麼幸運了……」她算過裴憫之有大劫,卻阻止未果,這一直讓她很難受,所以無論如何都要阻止裴友之步入兄長後塵。
  「我沒學過道術,不過,生死本是天命吧?」淩隆認為,一個因為義子的好友離鄉背井而想要照顧他的人,心腸想必很柔軟。心腸柔軟的人在自己空有能力卻幫不上忙時,往往難以釋懷。
  「是啊。」崔紅袖也只能道。
  這時,應是晚市開張、白天工作的人趕著回家吃飯的時辰,本來就熱鬧的街上遠遠地傳來男人清澈宏亮的歌聲:「子之湯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
  崔紅袖原本抑鬱的臉上浮現了忍俊不住和羞赧,「噯,讓你見笑,外子回來了,你先幫我把這鍋湯端到外頭桌上吧。」
  「好。」
  光是從歌聲就能聽出男人醉得不輕,不過歌喉倒是相當吸引人,那歌聲由遠而近,斷斷續續,就是嗓子太好,讓人忍不住凝神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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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4:28:55


  因為客人還沒入座,孩子們也只是圍在飯桌旁聊天,然而外頭的歌聲不絕,他們等了好一會兒卻不見林長歌入內來。
  「義父該不會又醉得找不到大門了吧?」熊寶貝沒好氣道。
  淩隆卻神色一凜,「全都待在屋子裡,別出來。」接著他飛快地閃身出去。
  時間回到不久前,道士操縱的紙人在崔紅袖手中化為煙塵。
  數裡之外,古剎高塔之內,操縱紙人的道士懊惱地咒罵著,掃掉周身滿地的符紙泄恨。
  他所在之處是一座高塔最頂端的大房間,四面軒窗只有面向城內的那一面大敞,寫滿符咒的紙片因此在偌大的房間內狂亂飛舞。
  「碰壁了吧?」另一名倚在窗邊的人道,「什麼陰陽五行修真之術,什麼巫覡降妖通靈之法,都是些虛幻不可捉摸的東西,還是公爵賜予的力量實際,不是嗎?」
  大窗朝東,而此時日已西斜,窗邊的男人因而能肆無忌憚地立於昏昧的光照下,白得發青的膚色在光照下有一股不屬於生者的妖異光澤。
  咒陣中的男人哼了一聲,「我可是從這裡大老遠地操縱式神在城裡追人,公爵有通天本領,還不是得派你們這些嘍囉替他跑腿?我可不怕在大太陽底下亂跑!」他諷道。
  窗邊那人對這樣的譏諷不以為意,「熱死人的陽光有什麼好令人不捨的?反倒是先皇為了對付公爵把天下高手同化為?血族的強大軍團,成立了這個可笑的神役司,這麼多年來,說是從國內外網羅來的各派高手——不管是修真的道士們,還是據說收伏了妖怪為自己所用,卻在前朝被道士追殺所剩寥寥可數的巫士們,全都在這些年來對付公爵時被修理得慘兮兮,要不是有個聰明的傢夥腦筋動得快,自己上門和公爵談判,自願成為?血族,此後藏浪山莊定期給你們一些我們不再感興趣的敗類收拾,這才結束了你們在外出生入死,在朝中卻搖尾乞憐的命運……我真不懂你還在堅持什麼?」
  原本勢不兩立的道士與巫士,在面對神役司內自甘墮落的人類叛徒,不得不團結合作。如今神役司內有兩大派系在暗中角力,一派就是暗中效忠了瓦西裡的?血族;另一派,勉強可以說自己是人類的良心吧!但他們終究隱瞞了神役司與公爵合作的事實,每天還得無奈地面對又有同伴棄明投暗,放棄自己的修為,自願成為?血族。
  道士沈默了半晌,才道:「我……我還想和心儀的姑娘成親生子呢!」誰要變成什麼?血族啊!
  「把她也變成?血族不就得了?肉體終會老化,再美的姑娘都會變成老太婆……唯有信公爵,得永生!」窗邊那人張開手臂,提起公爵就一臉崇拜。
  「可惡!」道士抱著頭,「再讓我考慮一下!」
  「慢慢想吧。公爵對於目前慢慢地和神役司玩遊戲還挺有興致,可不要等到公爵玩膩了這個遊戲,下令肅清神役司,到時你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了。」他轉身,「看在過去的交情上,我這就去替你收拾善後,你好好地看著公爵賜與的力量有多強大!」
  「不!等等!」道士喊住就要從窗口往外跳的那人。
  「怎麼,你想通了?」
  道士有些糾結,「不,我是想警告你,我的式神是在福滿堂被消減的。」
  「感謝你告訴我位置,雖然我可以自己找到。」
  「你不懂!京城裡有兩個地方你最好別叫板,一個是大圓飽,一個是福滿堂,那兩個人……比許多武林高手都恐怖!」
  窗邊那人聞言一臉譏誚,但他轉念一想,卻笑了起來,「你是指有兩名絕世高手嗎?那再好不過,公爵最喜歡的就是將絕世高手同化為自己人了!你等我的好消息吧,公爵雖然失去了麾下九大高手之一的宗宣禾,但自大狂妄的宗老頭被打敗殞命正合我意!說不定我很快就能替公爵找到更強的愛將!」
  說著,人影已化為一股黑煙飛散,留下道士徒勞地喊著——
  「別自找死路啊!」
  「……洵有情兮,而無望兮。坎其擊鼓……嗝!」左手拎著喝空了的葫蘆,右手扛著劍,模樣像個流浪劍客的男子搖擺酒醉的身影,是住在鄰近裡坊的本地人再熟悉不過的日常,所以幾乎沒有任何人理會他地自顧自做自己的事。
  林長歌拿長劍撐住自己,彎腰吐了好一會兒後,才起身拔起葫蘆栓,卻發現酒早就一滴不剩。
  但是不怕!他有先見之明,叫熊猛先去酒坊扛一甕好酒回家。
  今晚家裡有客人,沒有酒豈不失禮?
  「……坎其擊鼓,宛丘之下。無冬無夏,值其鷺羽……」他繼續搖搖晃晃邊走邊唱,卻在接近家門時,停下腳步,雖然嘴裡仍舊唱著歌,可身形不晃了,眼神也不再迷濛。
  他扛著劍,好似莫名其妙在街心立定不動,下一瞬卻不見蹤影,只有歌聲在夜風中飄蕩……
  「鏘」的一聲,刺客發現自己泄漏行蹤時已經來不及。
  有兩把劍同時向他殺來,若不是他感覺到歌聲突然飄近,身形微偏,這會兒可要被刺成串燒了!
  竟然有人能擋住他的劍勢?林長歌站在屋頂上,莫名其妙地看向來人。
  「啊?」竟然有人跟他的劍速一樣快?淩隆對自己差一步就要逮住刺客,卻莫名受到攔阻而額冒青筋。
  怎麼回事?刺客一陣心驚,公爵派人來支援他嗎?看起來不像啊!他是不是該暫時撤退?哪知刺客才往後退一步,原本遙遙在兩邊的屋頂對峙的林長歌與淩隆同時有了動作。
  鏘!鏘鏘鏘……一陣短兵相接,打算撤退的刺客卻被擋住去路。
  現在是怎樣?哪一個是敵人?哪一個是公爵派來幫他的?
  「你跟這傢夥是一夥的?」林長歌眯起眼,指著刺客問向淩隆。
  「你看我像嗎?」這傢夥一身酒味,該不會是崔紅袖的丈夫吧?淩隆對於自已被當成刺客同夥有點不爽。
  林長歌搓了搓下巴,認出了那身藏青勁裝,「原來是阿猛的客人!」說著,他步法一換,身形飄忽地提劍擋住了刺客的去路,「客人就回去好好地等吃飯,清除家裡冒出來的老鼠是主人的責任。」
  ■■■!林長歌與淩隆眨眼間又拆解十數招,沒有一招是對付刺客,偏偏把兩人之間的刺客擋得無路可退,刺客往左邊閃,雙劍閃電般廝殺,往右邊退,劍花鋪天蓋地而來,原本信心滿滿的刺客成了杵在兩大劍客中間進退維谷的小老鼠,在雙強對決中只能團團轉。
  一直仗恃自己身法神鬼莫測的刺客簡直不敢置信,這兩人總是能在他行動的同時堵住他的下一步動作!
  「那可不行啊!」難得遇到對手,不管是林長歌或淩隆都來了精神,「我雖然不愛念書,但也知道要敬老尊閑,大叔,你還是旁邊喝茶免得閃到腰啊!」
  「大叔?在哪?」林長歌一臉不爽,「你看過這麼英俊瀟灑的大叔?」
  「很稀罕嗎?我們家一大堆。」從帥大叔到帥老伯,應有盡有。「我幫你們辦個老人聯誼,介紹你們認識認識,怎麼樣?」
  「……」這到底是誰家的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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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0 14:29:23


  這兩人到底想怎樣?刺客惱羞成怒。
  最後是跑出屋外一探究竟的崔紅袖,搖頭嘆氣,雙手結印,策動她布在福滿堂周圍的陣式,前一刻還一心想突破重圍的刺客突然雙眼發直,神情空白,定定地站住不動。
  察覺到不尋常的兩人同時收了手,林長歌看向手叉腰一臉警告的妻子,只好笑容討好地將長劍入鞘。
  「怎麼回事?」淩隆還有些戒備地看著彷彿丟了三魂七魄的刺客。
  林長歌提起刺客衣領道:「下去說。」接著就單手拎著毫無反應的刺客飛身回到地面上。
  崔紅袖神情嚴肅地看著雖然能站立,卻神情呆滯的刺客道:「我只能暫時把他的意識困在虛無之中,還是得把他捆起來送官府才行。」
  熊勇和熊滿意從屋內拿出了繩索,兄妹倆與裴錦之合力將刺客五花大綁。
  這是巫術還是道術?淩隆雖然出身金陵國曾經巫術最盛行的長安區,對這類玄之又玄的術法卻是半信半疑,這也不能怪他,因為他們五稜鎮出了不少招搖撞騙的神棍……他姊就是一個!
  「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交給我吧。」淩隆道。
  「你打算怎麼做?」崔紅袖有些不放心。
  淩隆也不知道他們對?血族了解多少,只道:「我堂弟希望能活捉幾個……這種傢夥,研究他們的弱點。」他說著,放出了狼煙。
  「研究吸血僵屍嗎?」崔紅袖上前翻開刺客的上脣,果然尖牙森森。
  吸血僵屍比什麼血族聽起來有特色多了,至少對獵殺了不少?血族的淩隆來說,獵殺吸血僵屍,與獵殺什麼血族,聽起來當然前者比較帥嘛!
  熊猛提過,淩隆是頂頭上司特別安插進來整治虎軍的親信,而「淩」這個姓不常見,崔紅袖當下便猜到那位有膽識想研究吸血僵屍的,正是淩曦。
  若真是淩曦,確實可能有人脈和實力做這種事。
  「等我一下。」崔紅袖進屋去一陣翻箱倒櫃,再出來時手裡拿著一條沾著藥水的布巾,她將布巾綁在刺客口鼻上。
  就過去經驗來看,點穴對這些吸血僵屍無用,但蒙汗藥倒是有效果,果不其然,刺客頃刻便身子軟倒。
  「我的結界範圍只有方圓一里之內。」畢竟這只是平常防宵小用的小陣術。
  「一旦離開結界,迷魂陣就不再作用,不過讓他吸入蒙汗藥的話,一個時辰內可以保證他不會醒來。」
  熊猛扛著酒回來時,淩曦的人正好把刺客帶走。
  「咦?怎麼全站在外頭?是大老遠就聞到我特地買了上好的羊羔酒嗎?」熊猛嘿嘿笑道。他可是跟熟悉的酒作師傳軟磨硬泡半天,才讓師傳把私藏的羊羔酒拿出來賣他!
  「今天可是托你們的福,有好酒喝了。」既然如此,他就不計較臭小鬼喊他大叔的事了。
  「不是吧,大叔,你剛吐了一地,還要喝啊?」淩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懂什麼?我那是在開嗓子!吐光了才更要喝……」
  「羊羔酒很烈的啊,一會兒我先乾為敬,大叔您就隨意啦!」
  「好個狂妄的臭小子!今晚不分出勝負別想下桌!」
  一壇羊羔酒直到見底,兩個不知為何初次見面就拼命一較高下的男人沒醉,買酒回來的那個卻已經醉得一塌胡塗。
  最後是崔紅袖提醒淩隆得和裴錦之平安回到住處一他們家隨時歡迎孩子們的朋友留下來過夜,但裴錦之的女兒身是個大問題,崔紅袖想過讓熊滿意和熊寶貝早點知道真相也好,但兩個丫頭不擅於保守秘密。
  「要不要我送你們回去啊?」林長歌跟著妻子送兩個年輕人到門口。
  「不用啦!這時候老人家都該困了,而且我爺爺說妨礙老男人抱老婆會折福的!」
  林長歌一陣無語。這小子的家庭到底怎生模樣?他真想見識見識!
  夫妻倆目送小兩口離去後,崔紅袖放出了紙鶯,和神役司道士的術法相同,紙鶯會在淩隆與裴錦之平安抵達住處後回來向她報告。
  也許是夫妻倆心裡都掛念著,所以儘管淩隆和裴錦之早已消失在街口轉角,兩人仍然立於廊外等著紙鶯的信息。
  「那臭小子,不知為何,一直讓我想到一個臭痞子。」一樣的痞,一樣的無賴,一樣的武功高強和好酒量,雖然長他十歲,兩人頗有惺惺相惜之情,只是身為穹桑人——儘管他現在歸順了妻子的國家,不過只要是穹桑人,都不應該原諒那傢夥!
  那個誘拐了穹桑國聖女的臭痞子!
  崔紅袖決定不告訴丈夫事實。林長歌早就不再過問武林事,所以也不知道阿猛的上司跟他口中的臭痞子可是叔侄關係,更不可能知道淩隆應該就是聖女和他口中臭痞子的兒子。
  不過,淩隆長得還真有點神似他父親,丈夫一提起臭痞子時她就想到了,哪天要是認出來也不奇怪。
  「對了,他姓什麼?」
  「回來了。」崔紅袖假裝沒聽到丈夫的問話,伸出手心,化作淡金色幻光的紙鶯再次躺回她手中,然後她若有所思片刻,才道:「看來,淩公子果然不是全無防備。」這麼一來,她可以放心了。
  「淩公子?」林長歌眯起眼,妻子向來稱阿猛的上司淩公子,「阿猛上司也姓淩?怎麼淩這姓在金陵很常見嗎?」
  「應該是吧。」她轉身關門,不置可否。
  回到屋內,熊猛喝了醒酒茶後,已經能自己行動,「阿隆跟友之回去了?」
  「兩人都平安回到住處了。」崔紅袖道,這話讓林長歌與熊猛都放心了。
  林長歌想到稍早的刺客,忍不住話家常那般地問道:「最近工作還好吧?」
  「還過得去……」熊猛伸了伸懶腰,「就是萬有樓那件事麻煩了點。」
  萬有樓的複雜背景,儘管他不問江湖事許久也能知道。林長歌只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不用顧慮家裡,顧好你自己就好。」
  從熊猛進虎軍後,林長歌不只一次告訴他,不用擔心家裡會被地痞找麻煩。
  事實上,在京城,誰敢找林長歌麻煩?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熊猛臉頰一熱,明明只長他十來歲,但林長歌夫婦就像爹娘一樣照顧他們。
  「我知道,我也會當心的。」
  裴錦之覺得,她花了比市價還便宜兩成的租金向房東婆婆租下這間有院子的廂房,實在占了太多便宜了,尤其每當她回到住處時,房東婆婆早已備好一桶熱水讓她能梳洗,這對愛美的裴錦之來說更是不勝感激的事。
  可房東婆婆不肯再多收房租,她也只好每次巡邏時,看到什麼好吃的好用的,就給房東婆婆買回來,例如今天崔姨熬的雞湯,她就向崔姨多要了一點帶回來。
  回到房間,果然又有一桶熱水等著她。裴錦之梳洗過後,罩上了中衣,站在銅鏡前為自己打氣。
  接下來可能得好幾天都要夜間留守,所以……今晚是「付訂金」的好時機,為了這原因,她還偷喝了兩杯那上好的羊羔酒,這會兒人有點酥茫,正好壯膽!
  她吹熄自己屋內的燈,才去敲淩隆的房門,幾乎在同時淩隆便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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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4:29:38


  這傢夥果然無時不刻都在注意她的動靜!裴錦之的沒好氣在看見淩隆的模樣便忘得一干二淨了。
  他顯然同樣才梳洗完畢,身上隨便罩了件單衣,胸膛還淌著水滴呢!裴錦之瞪大眼看著他偉岸的胸膛半濕,單薄的衣襟大敞,露出了乳首的模樣……
  「你再看下去,我會以為你要把我吞了。」慵懶的調侃自頭頂響起,裴錦之這才用力搖頭,卻仍是偷偷咽了口唾沫。
  一定是太緊張的關係!她心跳得好快啊!
  「我……」才開口,她驚覺自己臉燙得不象話,有股衝動想搗著臉衝回自己房間。
  不行!裴錦之!想想大哥!想想等著你帶著大哥回去一家團圓的爹娘與弟弟妹妹!她深呼吸,重新抬起的臉蛋,神情簡直誓死如歸,「我來付訂金的!」她還雙手叉腰,展現她的氣魄。
  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是來討債的哩!
  淩隆雙臂抱胸,倚在門邊,此情此景,不嘴賤地逗她玩兒,他就不是淩隆!
  但是,想想今日在福滿堂遇到的刺客,顯然神役司或藏浪山莊會更積極地對裴錦之出手,他正愁想不到法子把這丫頭拴在褲頭上呢!
  眼前不正是個好機會?還是她自己送上門來。
  不管有沒有摻雜私心,淩隆還真想不到除了時時刻刻把她揣在懷裡,還有什麼法子能安心?
  要逗以後有的是機會,他伸手將她拉進屋裡,裴錦之緊張地一腳絆到門坎,整個人撞進他懷裡,但淩隆也僅僅是扶好她,把門栓上。
  這傢夥怎麼沒笑話她?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嗎?
  「床在那邊,你睡裡面吧。」他轉身去收拾浴桶。
  床!裴錦之的決心因為這個字眼而躁動。
  她真的要跟他一起睡嗎?雖然小時候也不是沒做過這種事……
  裴錦之動作笨拙地來到床邊,然後安慰自己,反正小時候曾一起睡過,就當回到小時候好了!於是她飛快地滾進床的內側,背抵著墻,像警戒的小老鼠一樣,抓起被子把自己包起來,然後看著淩隆優閑收拾的動作……
  唔,被褥上有他熟悉的氣味,就像剛剛她撞進他懷裡的那一瞬間,也聞到了屬於他的,混合著澡豆香氣的男子味道。
  明明以前讓她感到安心的味道,現在卻讓她心緒浮動躁亂。
  燭光不只勾勒出他高大削瘦的身形,也穿透薄透的單衣,顯現他精壯卻優雅的身形。
  裴錦之想起剛進虎軍那時,弟兄們少不了要打赤膊操練,因為天氣太熱,幾乎所有人都脫了上衣操練,而她不敢脫上衣,只好硬撐著在太陽底下訓練,有一回她就因此熱暈了,虎軍的駐營大夫說她天生體質怕熱,建議讓她在屋子裡做操練。
  那次之後,裴錦之懷疑,大夫恐怕知道她是女兒身了吧?但大夫不只沒揭穿她,還因此免除了她的酷刑,每一次她身體不適,例如月事到來時,大夫也總是要她待在虎軍專屬的醫所好好休息。
  重點是,從那時她就知道,像淩隆這樣好看的身子,還真不是人人都有。
  為何她會知道淩隆的身體好看呢?當然是因為這傢夥從小在她面前露到大啊!
  當淩隆收拾完畢,慢悠悠地朝她走來時,裴錦之的回想立刻中斷,整個人貼緊了墻,故作冷靜,卻又瞠大了眼看著他朝她走來。
  不知為何,她覺得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很不懷好意。
  話說回來,她現在本就是砧上的肉,任他宰割了。
  其實,淩隆很努力地不讓自己失笑。
  一個小丫頭,把自己盡可能地貼著墻,睜大了眼睛,卻雙頰泛紅,眼神晶亮,也不知她到底是害怕還是期待——應該兩者都有吧。
  那模樣實在太好笑了啊!
  他坐上床,單腳弓起,一手擱在膝上地看著她,裴錦之一動也不敢動。
  內心緊縛的,黑暗的情感蠢動。淩隆果斷地決定暫且放她一馬。
  他其實有點醉,就怕到時連自己都控制不住。
  「你放心吧,我對荷包蛋沒什麼興趣。」
  「什麼荷包蛋!」裴錦之像被燒著尾巴的貓兒一樣跳了起來,雙手捧住自己的胸口亟欲辮解。
  但是,當她觸碰到自己明明沒綁上布條也依舊平坦的胸口時……
  那股淒涼啊!那股哀傷啊!那股悲摧啊……她默默地又躺了回去,這回面向墻壁,背影慘淡,無聲勝有聲。
  淩隆簡直快笑死了,費了好大的勁才沒笑出聲,「好啦,早點睡,說不定會再長大的,乖。」他還拍了拍她的頭,然後轉身彈指熄減燭火。
  面墻暗自飲泣的裴錦之越想越不甘心。
  這簡直太沒天理了!他一個男的,胸前比她還雄偉是什麼意思?他可以從小被揉到那麼大,她怎的就不行了?
  這麼想著,裴錦之氣勢洶洶地轉過身,瞪著近在咫尺的赤裸胸膛……不!還不夠近!她悄悄地扭動身子逼近幾寸,雙眼有些發直地盯著衣襟大敞而裸露的結實胸膛。
  不知他是有意還無意,那件單衣穿得極為隨興,兩片衣襟松垮垮地在腰上以帛帶束起,厚實的胸膛到削瘦卻肌肉結實的腰腹部,一覽無遺,看得裴錦之心跳加速。
  她心裡想的是,淩隆應該看不到她在幹嘛吧?也就大著膽子,扭啊扭地直到伸手就能碰觸到他的位置,做出了——她自認為的——備戰姿態,瞪大了眼睛,在黑暗中等待時機。
  從有記憶以來,裴錦之就知道她的夜視能力好過一般的人,房裡沒點燈對她是全無大礙的,而這樣的她在烈日下反而羸弱許多。
  事實上,所謂羸弱,與那些養在深閨的女孩兒家相較也差不多,因此她自己及身邊的人對這點也就從不以為意。
  裴錦之不知道,她以為看不見她在幹嘛的淩隆,此刻側著身子,一臂枕在耳下,黑暗中的眼像豹子盯著獵物,臉上的神情也不若平常慵懶隨興。
  他沒有她異於常人的夜視力,但自小山林野地就是他玩耍之處,適應黑暗是小菜一碟。面對裴錦之的小動作,他裝作毫無所覺那般一動也不動,然後垂眼凝視她自以為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地,慢慢地,戳向他衣襟大敞的胸口……
  就在她的指尖幾乎要感受到他胸膛的熱度時,冷不防地,她的手被淩隆的大掌擒住,就好像他在最後一刻堅守了陣地,她的手動彈不得,既無法抽手,也無法越雷池一步……她就要摸到了啊!
  「幹嘛那麼小氣?摸一下會怎樣嗎?」她惱羞地吼道。
  淩隆的身體因為笑意而顫抖……或者還有其它原因。
  「不要。」又是那種果斷的,不給面子的冷淡口吻,彷彿此刻他的內心一如聲音表現得那般平靜,而不是妖魔肆虐,風暴四起。「我的訂金都不知得養到何年何月,哪有先被訂金吃豆腐的道理?」雖然,他真的覺得她的舉動很好笑。
  這丫頭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總是這麼寶?
  只不過此時此刻,他得耗盡所有精神與自製力才能壓抑那黑暗情愫,讓他連笑容都不自在,幸好黑暗是很好的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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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4:30:04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羞辱啊!換做別的姑娘家,早掩面痛哭求去。
  但她是裴錦之,她強盛的自尊心長在和別的姑娘家不同的地方,這當下她雖然覺得惱羞,但更想據理力爭。
  先天條件不如人又怎的?她很有上進心的!
  「什麼吃豆腐?我是在學習!」她理直氣壯地道。
  「學習?」天知道,明明壓抑到了極點,瀕臨爆發邊緣,他卻還是被她逗得腦袋和表情出現一陣空白。
  「對啊!」右手被捉住,她還有左手!戳戳戳,成功達陣,手指在淩隆強壯的胸肌上點啊點。
  此情此景,簡直就是他拼盡全力與妖魔纏門,而豬隊友偏偏用力搗亂一把!
  「你不也是嗎?男孩子本來就是平的,但是你……你……」不得了的畫面又浮上裴錦之腦海……
  難怪他們倆感情那麼好,原來以前都趁她不知道時躲起來互相做那種事!
  天啊!裴錦之忍不住一手捂住臉,把身子縮進棉被裡,後面的話因為她異常的羞怯興奮以及被棉被蓋住而模糊不清。
  淩隆不知道如果他鬆開手,這丫頭會不會滾到墻角去,她那莫名其妙的反應不知怎的令他額冒青筋,更不想她在棉被裡亂滾,以免撞到不該撞的——他的生理反應,在鬆手的同時伸進棉被裡拉住她的衣領把她提了上來,「蠢丫頭說什麼?」
  裴錦之雙手捂臉,有些氣惱,又忍不住害羞地道:「還能說什麼?你……你有什麼好得意的?還不是我哥幫你揉到大,你才有本錢得意?你都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
  「啊?」她說什麼?
  「還裝哩!」她噘嘴,然後又不甘心地伸手搓了搓他的胸膛,「我也可以……變大的,像我哥幫你,你幫我哥那樣……」噢!好羞好害臊啊!他們怎麼可以背著她做這種事啦!
  淩隆本以為,信以為真已經是笨蛋的極致。
  不!腦洞大開才是!
  他隱忍住身體的顫抖一有因為想笑,因為火大,因為克制著不掐死她,還有種種的妖魔化情緒……天知道他有多辛苦!他按住她的腦袋,終於知道堂哥淩霄為什麼那麼喜歡掐皮球一樣掐別人的腦袋。
  因為面對笨蛋,人人都會有這股衝動!
  但是呢,他還是會擔心,這丫頭已經夠呆了,再掐下去她會更呆,當下他只好有些粗魯地把她按到枕頭上,爬起身,用自己高大的身子罩住嬌小的她,一手捏住她臉頰,警告卻仍舊隱忍地道:「你這蠢丫頭,大娘隨便說說你也信,她說重新投胎會變大,你信不信?」
  裴錦之有些惱羞和不甘心,「明明熊猛也和你那麼說了,你怎麼不反駁他?」為什麼就瞞她一個?
  「熊猛?」怎麼扯到他?
  「熊猛不是說,把男人變大……不是跟女人一樣嗎?」她臉上竟有一絲委屈,覺得自己被排擠了。
  淩隆呆了,徹徹底底的呆了,腦袋和神情一片空白,然後投降似地,整個人癱在裴錦之身上。
  突如其來被高大壯碩的他壓身,裴錦之只是愣了一下,卻絲毫沒有反抗,畢竟從小到大已經習慣了他用各種方式鬧她。
  而且,此時此刻,他的氣息和包圍,讓她想撒嬌,卻因為覺得被排擠而壓抑著。
  淩隆伏在她身上,將臉埋在她頸間,把她的氣息吸滿胸肺,有一瞬幾乎想放棄掙紮算了。
  這麼呆的丫頭,吃乾抹淨了有什麼不對?橫豎他也忍受不了別的男人碰她,連親近她都像針紮著他的眼,刀剮著他的心一樣讓他不爽。
  但是,如果他是相信獸性代表一切的人,他早八百年前就那麼幹了,機會與時間始終在他這一方,先摧折她愛人的能力,讓她相信她只有他,這很容易,但令他不屑。
  獨占一個人最誘人也最困難的部分就是,讓她領悟除了他,她誰也不愛。
  說穿了,是宿命論,不可力抗,卻又不甘心只有自己因為先愛上而成了獸。
  但至少,他知道自己不是毫無勝算,他的好勝心比誰都高,不能贏得徹底漂亮都不算贏。
  再說了,強摘的果子有澀味,甜美的果實值得等待。
  就是這種近乎扭曲的渴望與好勝心,讓他一再戰勝黑暗的獸性。
  「你腦袋給門夾了?」再起身時,他又回覆了一貫的吊兒郎當,伸手又去掐她的臉頰。
  「什麼?」
  撇除別的不談,他真的沒辦法放棄逗她玩兒這麼有趣的事。
  尤其是讓她又羞又惱又氣,卻依然被他所引誘,簡直讓他胯下硬到發痛。
  他拉住她的手,順了她的心意,貼在他壯碩的胸膛上,「感覺到不同沒有?」
  「什麼?」裴錦之只覺血液往腦門衝,幾乎聽不清楚他說什麼,被捉住的手顫抖地,敏銳地感受到手掌下火熱堅硬而且平滑的觸感。
  「男人的這裡是練出來的,不是揉出來的。」不管這丫頭腦海里出現什麼,都別讓他知道,他不想詛咒最好的朋友去死!
  「是嗎?用練的?」她看起來一副想做筆記的認真臉孔,小手卻失神地在他胸口上遊走。
  真的好像不太一樣。她還揉了揉,沒察覺淩隆氣息越來越粗濁。
  「跟女人完完全全不一樣……你要練我是不反對,但是那是兩種東西!」是否該阻止她繼續吃他豆腐?真是兩難,雖然挺舒服的,但對他而言是種挑戰。
  是這樣嗎?「那為什麼熊猛說可以幫別人變大?」
  淩隆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你照顧過馬吧?狗和豬也照顧過吧?」
  「有啊。」
  「那你應該知道,公的身上有一根是母的身上沒有的吧?」
  「對啊。」交配的地方嘛!家畜進行閹割與交配時,她也是要幫手的。
  「男人被揉一揉會變大的,只有那裡!懂嗎?」
  「……噢。」
  這丫頭一臉失望是怎麼回事?
  所以,她沒辦法揉一揉就變大嗎?裴錦之神情落寞地側過身去,又摸向自己的胸口,不知猴年馬月才能變成他喜歡的巨乳,小嘴難過地扁了起來。
  淩隆沒好氣地側躺在她身後,拿棉被蓋住她的身子,「以後早點睡,還是有機會的。」他又拍了拍她的頭。
  「給男人揉真的不會變大嗎?」房東婆婆明明這麼說的……
  「給別的男人揉會不會變大我不知道,但我確定他們的手會斷掉。」淩隆的嗓音雖然慵懶,雙眼卻在黑暗中,發出了殺氣騰騰的紅光。
  「那你呢?」她轉身問他。他不讓別的男人幫她,那……「你幫我總行吧?」
  「……」他不會斷掉,但他會瘋掉。「乖乖睡覺跟好好吃飯是很重要的,你聽過揠苗助長吧?基礎沒打好就隨便亂揉,荷包蛋會變成炒蛋的,快睡吧。」他拿起被子把她包好,大掌蓋住她的眼睛,哄她睡了。
  為什麼他要瞎扯這些蠢話來哄她啊?要命的是他還駕輕就熟,因為從小哄到大啊!
  是這樣嗎?裴錦之有時也不明白她為何乖乖聽這癌子的鬼扯。
  大概是因為,她很清楚他不會害她吧。不小心的不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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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4:30:20


  嘆了一口氣,折騰了一晚也有點累了,看樣子只好早點睡,再看看過陣子是不是會長大一點囉!裴錦之乖乖地閉上眼,挪了個舒服的姿勢,偎在淩隆的胸前安然地放鬆睡了。
  而淩隆始終維持著側臥,將她守護在懷抱裡的姿勢,無言地與她漸漸變得平穩,最後還輕輕打起的呼嚕聲相對。
  隔日清早,某個蠢丫頭神清氣爽、得意地對他說:「陪睡很簡單嘛!」看來以後她會做的得心應手!
  那時,淩隆真是一口血梗在咽喉,差點吐出來。
  【第五章】
  淩隆和裴錦之留守的第一夜,房東婆婆披上黑斗篷,乘上停在後門巷弄裡的馬車,隨即馬車直直奔向巷底的灰墻,連馬帶車融入灰墻中,消失了。
  誰也不知這座不起眼的小莊園,原來大有玄機,多少個暗夜裡,神役司的道士役使的式神,在夜空中、在街頭巷尾繞著圈子尋找裴錦之未果,竟是早有高人防範於未然。
  不多時,馬車在皇城左翼的甲子裡坊某座豪宅後的巷弄再度出現。
  皇城左右翼的甲乙兩區,住的不是皇親國戚就是達官貴人,每一里坊都不到百戶,畢竟這些富麗堂皇的莊園同時也占地廣闊。
  下了馬車,黑斗篷下蒼老的臉孔已恢復為年輕的臉龐,她走上台階,張開右手掌在門板上畫了幾畫,直到門板上閃現一道硃砂色符紋,門板才由內打開。
  走進門內的同時,她拉下斗篷,讓暗處的守衛確認她的容貌,身後,凡人肉眼看不見的式神關上了後門,接著她走進藏在這座後院假山內的暗道之中。
  暗道並不是直達目的地,有許多岔路,但她的腳步並沒有遲疑地在忽上忽下的密道內行進,直到來到一座兩邊架著火炬的麒轔獸影壁之前。
  影壁後的守衛依舊目不斜視,她徑自進入了影壁後的大廳。
  大廳呈圓形拱頂,以特殊白色岩石所打造,加上十二根石柱全鑲上碩大的稀世夜明珠,這座地底要塞才不那麼陰森。廳內二十七張石椅圍成一個圓,每張石椅椅背上與扶手刻著對應二十八宿的動物圖騰,其中朱雀七宿的位置空著,玄武七宿加上她到了兩個,白虎與青龍則全數到齊。
  她顯然是最後一個到的,但是沒有任何人多說一句廢話,她也徑直在土蝠之位上就座。
  在她到來之後,淩曦沒多久也到了。
  「抱歉啦,陪某位下棋下得久了。」他總是這麼隨興且面露微笑。
  淩曦坐在大廳裡的石台之上,石台下是二十八宿缺少的第二十八張石椅原本該存在的空位,畢竟從這二十八宿創立以來,代表玄武七宿之首的木懈就是主子身邊的護衛,即便這種場合也不會特別離開主子身邊,因此洪福一如既往的立於淩曦身後,雪白的發往後梳攏,毫無余肉的結實身板站得筆挺,神態從容而慈樣。
  這二十八宿,是淩曦的外祖母,當今太皇太后的孿生妹妹,當年為了掌握國內外商業與軍事的第一手訊息而創的。淩曦的外祖母嫁給開國主嫡系孫今川王,當年不只輔佐先帝順利登基,也是孿生姊姊能穩坐後位的最佳幫手,身後將二十八宿交給手腕圓滑而機敏的長女昭寧,昭寧只生了淩曦一個兒子,二十八宿自然也成了他的下屬。
  坦白說,淩曦對於手下堅持以某種顏色或動物代表自己,感覺有點……呃,就像爺爺說的,中二!中二味十足啊!
  但是呢,他又不得不承認,這麼認人和分配任務十分方便。
  可不是嗎?二十八宿,代表的是二十八支密探隊伍,當初外婆還定下每支隊伍都是雙隊長制,兩位隊長得輪流回京接受召喚。
  二十八的雙倍是五十六,二十八支隊伍又各在天南和地北,當主子的難道還能拿本名冊逐頁翻找,看著某個下屬的臉半天想不出他姓啥名誰,還不一定記得他負責哪一區、上次見面時又分配了什麼工作給他,這不是自掃威信嗎?
  所以這種代號其實非常方便,尤其又分為朱雀,青龍,白虎,玄武四組,看斗篷顏色就一目了然,對不擅長記小事的主事者來說真是相當貼心的設想。
  剛接管二十八宿時,淩曦還是小鬼,但是已經展現一個心機重又愛看熱鬧的死小鬼本性,他重整二十八宿,依照他們的專長重新分配職務,再把他們分派到國內外各重要定點去,靠著販賣消息賺了不少黑心錢和黑心人情。
  既然是分派到國內外各處,有些地方相對的就優閑許多。例如朱雀七宿中的三宿,負責的是寶應區和與其隔著衛海的廣延國,幾十年來廣延國因為與金陵隔著大漠與衛海,自身也物產豐饒,沒有什麼利益衝突,反而是雙方跨海貿易做得如火如荼,淩曦當然也從中獲利不少,所以儘管這幾年需要更多人手對付藏浪山莊,他也沒把駐紮在朱明城與廣延國的朱雀三宿調到別處去。
  畢竟,做任何大事,資金都是很重要的。
  這次被召回的,主要是負責調查藏浪山莊的青龍七宿,以及奉命支持青龍七宿、並且深入長安區做特別調查的白虎七宿。至於一直留在帝京侍奉淩曦的玄武三宿,也因各自任務需要在場。
  餘下的玄武四宿、朱雀七宿,則是負責別的任務,不在召喚之列。
  「這一次召你們回來是為了裴錦之……」淩曦看向白虎七宿。
  披著白斗篷,坐在木狼位置上的男人隨即起身,單膝下跪道:「稟主上,我們調查裴錦之的家人,僅僅得知裴氏夫婦來自北海的白京島,裴憫之與裴錦之是在他們定居五稜鎮以前便出生了,另外三個孩子則都是在五稜鎮出生。」
  「白京島?」這個陌生又遙遠的地方第一次被淩曦所注意,是在過去的調查中得知,二十多年前,藏浪山莊攻下了北海上這座沒有太多利用價值的海盜之島。
  「是,就在藏浪山莊拿下了白京島之後,裴氏夫婦便來到五稜鎮。」
  「這和瓦西裡想活捉裴錦之有關係嗎?」若是為了捉拿不願歸順而逃亡的戰俘,未免也太大費周章。
  「主上恕罪,目前並沒有查到更多。」
  「看來答案可能在裴氏夫婦身上。」問題是,裴氏夫婦偏偏住在五稜鎮——一方面是好事,因為有二伯和他那群朋友在,藏浪山莊難以對裴氏夫婦出手;另一方面也是壞事,正因為有二伯和他那群朋友在,想要從裴氏夫婦口中得到任何線索,就最好客氣一點。
  「必要的話,我會請堂哥帶著裴錦之回五稜鎮,順道把一切查清楚,在這之前你們要全力保護裴氏夫婦與那三個孩子。」絕不能讓瓦西裡有機會拿裴錦之的家人做出威脅。
  「遵命!」
  「藏浪山莊那邊,裴憫之可曾與你們有任何交涉?」淩曦看向青龍七宿。
  「回主上……」青龍七宿個個神色凝重,火虎在一陣遲疑後才開口道:「依照主上吩咐,我們一開始便設法與裴憫之接觸,但是每一個與裴憫之接觸的兄弟……都死了,而且全都死無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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