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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6 22:40:45


想來此刻這地方,只有他們兩個人!

她頓時一個激靈站直了,也不再跟他客氣,「皇上此番約妾身單獨會見,可是想討回那枚玉符?不巧妾身拿它還有用處,暫時不能還給你……」

燕樂晟卻勾唇一笑,打斷了她的話,「朕單獨會你,並非為了玉符。」

「那是為了什麼?」

「朕找你就不能有別的事?」

林陌染聳聳肩,「妾身和皇上只有玉符這麼一個交集,除了玉符,大概無別話可說。即便有話要說,也是皇上在行緩兵之計,想趁機從妾身這套走玉符,如此一來,妾身覺得,還是不要跟皇上多說話比較好!」

這丫頭,左一個妾身,右一個妾身,生怕他不知道她已經嫁做人婦麼!看她那咄咄逼人的模樣,燕樂晟笑意就上來了,笑駡道:「小東西,拿了朕的東西,還這麼理直氣壯!區區一枚玉符,朕難道還會跟你搶不成?」

「誰知道呢?」林陌染認真答道:「我身邊形形色色這麼多人,就屬皇上鬼注意最多!」三番四次跟她抬杠!

燕樂晟頓時覺得好笑不已,到底是誰鬼注意多?

他樂道:「我要是真心想搶,你還能藏著掖著到今天?」說話間,已將朕換成了我,又正色道:「只是那枚玉符,事關禁宮安全,你且收好,不可亂丟!」

「這是自然!如此重要的東西,妾身定當貼身藏好。」林陌染答道,下意識伸手進袖中,摸了摸藏得好好的玉符。玉符貼著她的手臂而放,只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如今被她的體溫熨帖得有些發燙。

燕樂晟的目光便隨著她的手,遊走在她露出在外的小半截皓腕上,再一路延伸進視線並不可及的袖中,恍恍惚惚間只覺一陣心馳神往。

他深吸一口氣,猛回過神,回到方才的話題,「朕今日此來,是想問你一句話。」

林陌染收回手,點點頭,道:「你說。」

她目光坦然,看向燕樂晟,到讓燕樂晟不知怎麼開口,只是定定看著她。

林陌染被看得有些不耐煩了,低聲喝道:「你到底說不說!不說我就走了!」

燕樂晟苦著一張臉,直將好看的眉折成深深的川字,脫口而出抱怨道:「我好歹是一國之君,你和我說話時,就不能客氣些?」

林陌染白了他一眼,「是把你當自己人,才不對你客氣的!我客氣起來可不是人!」

燕樂晟被逗笑了,「客氣起來不是人??這麼說,倒是我迂腐了?」

可是這種話,又不是三歲小孩玩過家家,能這麼毫不客氣、隨隨便便張口就說出來的嗎?

想起以往每年選秀,各地秀女雖是歷經三輪才到他面前,各個都是經過千挑萬選一等一的佳麗,可他依然是敷衍了事,有時甚至看都不想看她們一眼。

而如今,對著她,他卻多了一份小心。生怕問的方式不對,惹惱了她,或是怠慢了她,以後便再無機會這樣肆無忌憚地開玩笑。

林陌染卻沒有那麼多顧慮,橫豎她已經想好了答案,無論他問還是不問,無論他怎麼問,她的回答都只有一個。

燕樂晟想了想,目光從她臉上一晃而過,瞥開去了老遠,才換上一副隨意的語氣,道:「我想問的是……你可願入宮,當我的妃子?」

意料之中,她應該是會拒絕的,這麼驕傲又獨立的女子,他想不到倘若哪一日將她接進深宮,剝奪了自由,看著她漸漸在宮中老去,漸漸變得了無生趣……那該是多麼殘忍的事情!

可是于情於理,她又不應該拒絕。兩人這幾日相處下來,很顯然,他燕樂晟要比燕肅祁優秀得多,沒有貪財的陋習,身邊沒有專寵的女人,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帝王,嫁給他,她就能獲得種種這時間所有女人都夢寐以求的東西,權勢、錢、身份,甚至愛情……

可是半秒後,林陌染給了他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答案。

她沒有半分猶豫,道:「錯蒙陛下厚愛,妾身無法,亦不願。」

饒是已有心理準備,燕樂晟腦海依然在刹那間變得空白。半晌,他長歎一聲,笑道:「如何無法又不願,說來聽聽。」

林陌染乾脆俐落回答道:「妾身不願入宮,理由有三,並非針對皇上,還請皇上明察。」

「嗯。」燕樂晟點頭失笑,「竟還有三個理由!」

林陌染一個個數給他聽,「其一,王府內宅只有一個側妃三個姨娘,我尚且提心吊膽生怕哪天被人害死,皇上的後宮佳麗卻有三千之多,我應付不過來。」

她笑了笑,宅鬥之苦無窮苦,豈是這三言兩語能描述出來的,又續道:「再者,我身為一介微末臣女,入宮之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在後宮獲得一定地位,足以自保;但若今日嫁入王府,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成為後宅中權力最大的女人,與其入宮殷殷期盼那遙不可及的出頭之日,我更寧願選擇後者。」

她頓了頓,見他面色開始變得難看,欲言又止,歎氣道出最後一個理由,「更何況,宮門深深深幾許,我怕今日一入宮,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走出來。不若在王府裡,後院開了小門,我想什麼時候溜出來,根本沒有任何人能約束!」

自由,這便是她的選擇!

燕樂晟斜挑的眼角中氳起複雜的神色。數年前,也曾有個女子在他面前做出選擇。那時候,那個女子,選的是他。最後不僅搭上了自己的自由,還賠上了自己的性命……這一刻的歷史如此相像,可面前的女子終究不再是同一人。

也許,他只是想重溫那人在身邊的感覺,才會對林陌染提起興趣;可恨的是,林陌染的回答生生潑了他一頭冷水,讓他瞬間失去了所有興致。

半晌,燕樂晟收回神思,目光沈斂地看著她,方才還興致勃勃的聲音,如今聽不出任何情緒。

他道:「朕再給你三年的時間。若你嫁入王府後,三年無出,三年一滿,朕將會不擇手段強搶你入宮!」

燕樂晟說罷,狠狠甩袖轉身。就如他方才匆匆到來一樣,再次邁入回廊暗處停放的轎中,起轎離去,竟是匆忙得連回首讓她再看一眼的時間都沒有留下。

林陌染深深歎了一口氣,一手撐著下巴,呆呆望著回廊暗處他上轎離去的決然模樣,瞬間心裡竟多了一種名叫悵惘的情緒。

她不是不想答應,她只是覺得婚外情通常都不太靠譜!既然嫁了人,那就好好安守本分當她的王妃,更何況燕肅祁雖然討厭,還不至於讓她討厭到剛嫁過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想要出軌吧!

再者,這種類似天降狗屎運,古代版「霸道總裁愛上我」的情節,都是小說裡寫來欺騙純情少女的,她根本不相信這些完全不靠自己打拼,就輕易得來的東西!

她本該將這些都一併解釋清楚,可他卻沒給她機會說完……林陌染就是為此惆悵不已。

她正越發覺得惆悵,忍不住開始唉聲歎氣時,一個宮中太監打扮的年輕公公,不知何時已走到她身邊,恭恭敬敬道:「奴才奉皇上之命,替娘娘診治手腕。」

細聲細氣的嗓音,將她從繁雜思緒中拉了回來。

林陌染一回神,對上眼前這個被燕樂晟丟過來假裝替她看病,實則掩人耳目的太監身上,眸子一眯,直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還請娘娘將方才丟擲銀兩受傷的手腕遞過來。」小太監低聲催促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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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6 22:41:04


林陌染略一思索,目光微閃,卻道:「我手腕不疼,是腳疼。」

小太監頓時愣住,顯然林陌染說的話和他所獲取的資訊有些出入,正在內心做激烈的鬥爭,思索著到底該聽誰的。

片刻,他才從鬥爭中解脫,神色肯定道:「主子派奴才前來時,是說為娘娘看手腕。」

林陌染隨口問道:「你主子是誰?」

小太監不帶猶豫,立刻回話:「奴才的主子自然是皇上。」

「皇上現在哪兒?」

果不出其然,小太監頓時啞然,「這……」支吾了好半天,才悶聲微怒道:「皇上的行蹤,非我等奴才可以任意揣測的,是以奴才不知。」

林陌染不再糾結這個話題,擺擺方才她假裝受傷的手,道:「我的手腕已經不疼了,現在是腳疼。」說罷,自己尋了回廊邊的長凳坐下,抬起右腳伸至小太監面前,道:「你會醫術,幫我看看。」

見小太監立在原地,就是不動,林陌染挑眉沈聲道:「怎麼?為本王妃治手可以,治腳卻不行?你這是在嫌棄本王妃腳臭?」

傍晚九王妃在王府門前口無遮攔一事,這會兒早已傳遍江陵,然而親耳聽聞卻又是另一番滋味。

小太監錯愕地瞪大了眼睛,老久都沒有回過味來。

林陌染覺得好生無趣,晃了晃腳,催道:「讓你治你不治,不讓你治,你又賴著不走!我說,你該不會是奉皇上之命,來忽悠本王妃的吧?」

再任由她說下去,可指不定又要說出什麼胡言亂語了。小太監擦擦額頭上的冷汗,無奈地蹲下身,細心看去。

「看仔細點,傷筋動骨一百天,若是不好好治,皇上怪罪下來,我第一個指責你醫術低劣!」

小太監手一抖,只好往前挪了幾步,一手就要去捧她的腳。

不料他方才蹲好,手還未伸過去,林陌染就忽然腳下用力,狠狠朝他垮下踢去——

「啊!!」一聲慘叫瞬間劃破靜夜。

林陌染一擊即中,小太監痛苦倒地!

只見他兩手緊緊捂在雙腿之間,痛不欲生地滿地打滾嚎叫,那扭曲的面孔別提有多慘了!

慘叫聲很快將周圍的奴才丫鬟都引了過來,咋見一個太監竟然捂著襠部倒地慘叫,一時都摸不著頭腦!按理說,太監那處壓根什麼都沒有,他這是捂著啥呢??

原就不曾走遠的余嬤嬤,這會兒也在小丫鬟的攙扶下走了過來,只往地上滾爬打磨的那太監望了一眼,就皺眉別過頭去,吩咐身邊的丫鬟道:「黎笙,快去看看王妃娘娘有無受驚!」

那名喚黎笙的小丫鬟看著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性子倒是機靈,聽聞嬤嬤吩咐,立刻應了一聲「是」,規規矩矩走過來。

先是給林陌染請安,這才恭聲道:「請娘娘隨奴婢往這邊僻靜處走,勿要受到驚擾。」又不動聲色看一眼倒地的太監,道:「這是西偏院的奴才,還請娘娘稍等片刻,等西偏院的主子來了,再行審問。」

果然是個假太監!還是西偏院派來的!

林陌染瞬間了然,敢情她這邊剛入府,內宅的那些個「全職太太」們就已經齊刷刷把她給盯上了!

不僅知道皇上請了太監給她治手腕,還知道她手腕袖兜裡藏著一枚玉符,想借此機會將玉符從她手中順走!

真是賊膽包天,不知死活!

明明生活同一屋簷下,共用同一個夫君,整日裡抬頭不見低頭見;明明她王妃的身份還擺在那裡!就不怕被她逮出來,家法伺候?居然第一天就公然挑明瞭敵對的身份……

林陌染隨著黎笙往余嬤嬤身邊走去,邊走邊問:「西偏院可是住著王府的大姨娘和二姨娘?」

「回娘娘,是的。」黎笙低聲應道,「大姨娘帶著初娘子,住在西偏院稍大一點的東廂房。西廂房則是撥給了二姨娘住。」

方才她也曾聽余嬤嬤提起,大姨娘梁氏本是太后身邊的丫鬟,因頗有些姿色,剛及笄就被撥過了九王爺當通房,沒想到幸運地一夜帶球,生下大娘子即被提拔為姨娘。但梁氏性格柔弱,又不得王爺寵愛,這幾年來在王府中時常被側妃趙氏和其他姨娘欺辱。

而二姨娘,則是趙氏的陪嫁丫鬟,兩年前偶然得了燕肅祁臨幸,被提拔成姨娘,仗著趙氏這個靠山,氣焰很是囂張。

相較之下,到底是誰派小廝假冒太監,一目了然。

林陌染挨著余嬤嬤站了片刻,沒等到西偏院的人,卻等來了一個身穿青衣紅裙的三等丫鬟。

這種丫鬟,一般只養在院外,做跑腿傳話用的。如今西偏院,竟是拿這樣一個小丫頭片子,就想將她這個正妃打發了?

林陌染頓時有氣,對余嬤嬤道:「想來這些人,一心以為我在林府不受寵,是個人人喊打的掃把星,就好欺負?今日我在王府門前撒的潑,難道都是胡言亂語?還不足以讓她們知道我林陌染的厲害?」

余嬤嬤輕笑,「到底只是個不識規矩的姨娘,教訓一下也就罷了。娘娘不必掛懷。」

林陌染笑了笑,搭著黎笙的手,神色悠閒地站著。看著那個丫鬟邁著小碎步疾走過來,「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神色無比悽楚。

「請娘娘恕罪!大姨娘因初娘子這幾日病得厲害,病床邊離不開人,實在沒法前來,由奴婢代為給娘娘請罪。」

林陌染淡然道:「二姨娘呢?」

小丫鬟唯唯諾諾,猶豫片刻,才唯唯諾諾地低聲道:「二姨娘如今不在院中,想是在偏院雲雀閣……在雲雀閣裡……」

「結結巴巴!到底要說什麼!」林陌染高聲喝道:「在雲雀閣如何,說!」

那小丫鬟索性豁出去了,當即兩眼一閉,道:「在雲雀閣伺候王爺和側妃娘娘就寢!」

在場眾人,除了倒地捂襠的那個小廝,具是一愣。

好啊!她堂堂正妃差點被來路不明的假太監使計欺騙,他們倒好,不聞不問也就罷了,還在新婚之夜丟下她這個新娘,賴在雲雀閣的溫柔鄉里?!

林陌染面上無波無瀾,心裡卻一陣暗湧翻騰。不是為了自己新婚夜被夫君丟下,而是感歎這後宅內院的骯髒!

「你是大姨娘身邊的?」她卻扯開話題,去問那個跪地的小丫鬟。

那丫鬟惶恐地低頭應道:「回娘娘!奴婢是大姨娘院裡的二等丫鬟素琴。」

林陌染心中起疑,此前聽余嬤嬤教導,知道府上丫鬟等級如何,是從衣服顏色加以區分的。三等青衣,二等紫衣,一等大丫鬟則不定。

如今西偏院的二等丫鬟,卻如何穿著三等丫鬟的青衣?難道大姨娘院裡已經拮據到了這種程度?

燕肅祁這個守財奴,捨得花三十萬兩蓋一座閣樓只為給寵妃過冬,卻不肯撥出幾兩碎銀為不受寵的姨娘院裡的丫鬟製作幾件體面的新衣裳?

林陌染頓時替大姨娘感到不值,伸手就將素琴親自扶起來,道:「你去替本妃傳個話,就說既然西偏院主子今夜都不得閒,她們院裡的下人犯了錯,本王妃只能代為管教。一會兒下手重了,還請兩位姨娘勿要見怪!」

素琴畢竟閱歷淺,一時也分不清她這是真心向兩位姨娘請罪,還是鐵了心要挑起是非,只能誠惶誠恐地應下,又是福身一禮,這才轉身飛跑回去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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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6 22:41:23


林陌染抬頭看向其他圍觀的眾人,「至於你們……本王妃教訓奴才,正好留下來做個見證!不要等到了日後,別人以為王府裡的主子不會管教下人,教府裡的奴才們一個個膽大包天,竟敢欺騙到主子頭上!今日本妃便讓大家見識一下,對這種欺瞞主子的奴才,該如何懲罰,才能稱得上是懲罰!」

她揮手招來兩個體格健壯的小廝,將那個剛從襠部的疼痛中恍過神來的假太監一左一右架起來,綁在了回廊的兩排柱子中間,高度剛好夠他踮腳站著。又差人找來一個火盆,點燃了放在他分開的腿下,火苗的高度剛好燒到他兩腿間下一點的地方。

小廝驚恐地看著距離自己不過一寸距離的火苗,拼命踮起腳,想保住命根子不被火燒著,冷不防,後背忽然火辣辣的就是一鞭子直抽過來——

他嗷叫一聲,差點站不穩腳跟,褲子和火苗尖尖一擦而過,那處頓時傳來恐怖的灼熱感。

林陌染手裡拿著那一截長鞭,站在他身後,冷冷道:「你冒充皇上身邊的太監,犯了欺君之罪!這一鞭,是替皇上打的。若是此事真的被人傳到皇上耳中,不僅你頸上人頭不保,整個王府都會被你連累!」

說罷,「啪」的一下又是一鞭子!

「這一鞭,是為王府上下兩百二十多號人打的!你一人欺君,罔顧闔府上下所有人的性命安危,理應被逐出府!只打一鞭子,可不便宜你了!」

後背生疼,下身被燒,小廝哪裡還受得了,口中立刻哭求道:「王妃娘娘饒命啊!小子知錯了!」

林陌染毫不猶豫,揮手狠狠送上第三鞭,「啪」!!

小廝殺豬似的嚎叫起來,「哎喲!我的姑奶奶!求你別打了!小子再也不敢了!」

林陌染有心要拿他擺個下馬威,如今才揮了三鞭子,哪裡肯鬆手,閑閑把玩著鞭子,看他一副只求速死的模樣,冷笑道:「你不是喜歡當太監?穿成這樣來忽悠本妃,還演得挺像那麼回事!本妃一向心善,便成全你,讓你徹底變成真太監,如何?」

小廝哭著一張蒼白無血色的臉,驚嚇道:「不不!求王妃娘娘恕罪!小的不想當太監啊!」

林陌染暫時停住了揮鞭子的手,卻不讓撤火盆,盯著他問:「說吧,你是受何人指使?」

小廝一張臉早已涕泗縱橫,後背更是烙著三條血紅的傷痕,不想卻依然嘴硬得很,張口就胡謅道:「沒有人指使小的。小的只是聽聞王妃娘娘冰肌玉骨,想借診治手腕的機會,趁機摸一下娘娘的皓腕……」

此話一出,周圍幾個未嫁人的小丫鬟聽聽,頓時面紅耳赤別過臉去;幾個已為人婦的婆子則紛紛朝他啐了一口,道:「狗雜碎!不要臉!」

這小廝一張嘴,不僅浪蕩輕浮,還平白在口頭上占了王妃娘娘的便宜,辱了她的名聲!

想當然,若方才林陌染沒有察覺,真的被這小廝摸了手又摸了腳,那王妃的臉面還往哪兒擱!九王爺要真是追究起來,分分鐘休了她也是極有可能的!

西偏院的人真狠啊!

林陌染皺了皺眉,二話不說,「啪啪」——揚手就是連續的兩鞭子,直抽得小廝後背皮開肉綻。

她看了眼鞭子上的血沫,厭惡地丟到一邊,這才淡淡道:「這最後的三鞭子,是為本妃我自己打的。你不僅騙我誆我,還想趁機偷我東西、揩我油水,又說出那樣的話誣衊我名聲。本妃只抽你三鞭子,那是看在西偏院兩位主子的份上!」

小廝哪裡還說得出話來,兩眼圓瞪,口中嗚咽,連一句完整的慘叫聲都發不出來,呼哧呼哧得就像拉破的老風箱一樣。

林陌染揮揮手,「火盆撤了,把人解下來,關進柴房餓兩天。」

「是。」兩個小廝登時領命而去。

而周圍的人,早已陷入一片沈默。這位新來的九王妃,被汙蔑時不卑不吭,穩重得體;教訓起人來時氣勢十足。端的是要身段有身段,要手段有手段!

原本還不服,覺得她王府門前大鬧一場,不過是仗著臉皮厚、家世好,在那裡撒潑罷!

可如今親眼所見,不得不服!若真有誰能胡鬧到這種程度,也是一種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撒潑了!

黎笙適時吩咐幾個地位低的外院丫鬟道:「還不趕緊將回廊收拾收拾!平白髒了王妃娘娘的眼!」

因黎笙不僅是二等丫鬟,級別高,還是余嬤嬤跟前的人,幾個丫鬟哪裡敢怠慢,手腳麻利地尋來掃帚簸箕,仔仔細細將回廊清掃一遍。

林陌染滿意地攙扶著黎笙的手,吩咐眾人道:「天色也晚了,想必各位與宴的主子都已回院,你們便散了,各自回去好生照顧自己的主子,切勿像方才那個小廝一樣胡鬧!」

「是!謹遵王妃娘娘教誨!」

林陌染這才一步一搖,神色悠閒地往回走。

余嬤嬤在一旁候著,見她到來,低聲歎了一句,「教訓得狠了點。」

林陌染不以為意,想當初她縱橫商圈,使出的手段可比這個狠多了!也怪她上輩子壞事做得太絕,難得想一回行善,扶持一把瀕臨破產的企業,沒想到就因此中了圈套,偌大一間跨國公司就此被生生整垮……

林陌染收回思緒,略一思索,便笑著對余嬤嬤道:「是狠了些。初來乍到,未識分寸,還望余嬤嬤好生指教一番!」

如此,不僅受了對方的好意,還撿便宜的好話將她恭維了一番。反正嘛,說好話不費錢又不費勁,多說還能換幾分人情薄面回來,她何樂而不為呢?

余嬤嬤的眼中未見波瀾,面上卻是淡笑應了,又道了一次,「娘娘聰慧,謬贊老身了。」

兩人分別後,余嬤嬤自回東廂獨院歇息,卻將黎笙留下,吩咐道:「王妃剛入府,對主持中饋諸事尚未熟悉,身邊又只有一個大丫鬟,你且隨在娘娘身邊幾日,跟夏雪姐多學點,將來打個下手,想來也能替娘娘分擔一些。」

這是將黎笙撥給林陌染當一等丫鬟使喚。能得從太后宮中出來的余嬤嬤賞人,說明此刻在內宅中,林陌染已經不再是孤身一人。至少,她已經拉攏了余嬤嬤這條戰線。而幸運的是,這還是其中最有力的一條戰線!

林陌染心中一喜,面上不顯,恭敬謝過,便將黎笙領回自己在正院的住處沈雪塢。

沈雪塢前,夏雪正打著傘站在院前的橋頭焦急張望,一襲桃紅襖裙眼見都快被打濕了半截。

老遠見著林陌染跟在一個十二三歲面生的小丫鬟身後,慢悠悠從回廊踱出來,夏雪別提有多激動,她還以為方才小姐被王爺叫走,是被叫去受罰呢!

「小姐你沒事吧?」她捧起林陌染的手仔細端詳。

林陌染瞬間笑出聲,「我能有什麼事?堂堂王府,還不敢把我這個剛過門的王妃怎麼樣……倒是你!」她皺了皺眉,嫌棄地掐了夏雪胳膊一下,道:「該換個稱呼了!」

夏雪立刻醒悟,喊道:「娘娘!」

又斜眼去看一直眯眼微笑立在一旁的小丫鬟,橘色的宮燈將她胖圓的小臉映照得粉紅雕琢,十分可愛。

「這是余嬤嬤院裡的丫鬟,叫黎笙。」林陌染對夏雪解釋完,又轉向黎笙道:「今後你就跟著夏雪,多學著些正院的事。往後跟在本妃身邊,當個正院的大丫鬟,做得好了,本妃不會虧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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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1:59


待進了院,梳洗好,已經臨近子時。

按理說,新婚夜,新婚夫妻必須同房合巹,然而九王爺燕肅祁早早就去了妾室的偏院,壓根沒有過來履行新郎義務的意思,林陌染也樂得一身清閒,反正早已約法三章,百日孝期內不得同房。

如今趁著院裡沒有外人,她要幹些自己的事!

「夏雪!」林陌染端坐在榻前,一手慵懶地撥弄著長髮,道:「今晚你在偏房值夜。至於其他人,都散了吧,本妃累了,要好生歇息一宿。」

待眾人都領命而去,她才低聲喚來夏雪,問道:「小翠兒和林奕,將事情辦得怎麼樣?」

夏雪慌忙壓低聲音,湊過來,「今兒傍晚,林奕已經將小姐偷偷塞進小翠兒包裹裡的嫁妝都換了銀兩。三人得了錢,便立即在朱雀大街東南處的鬧市盤下了一棟雙層的小樓,如今正張羅著開茶館的事了!」

「不錯!」林陌染點點頭,盤算著不出三五日,以林奕的名義盤下、實際上歸屬於她的這棟茶館,就能開業迎客。

開玩笑!自古茶館就是各路小道消息的彙集地!於情理之上,要想在這樣一個通訊、交通統統不發達的古代生活下去,自家經營一個資訊源十分重要!而于私情上來說,作為一個資深八卦剩女,慢慢光陰深居內宅,如果連八卦傳聞都沒得聽,那該多寂寞空虛冷啊!

「明兒個,你和許媽媽將嫁妝都清點一遍,既然已經和王爺約好了,便將那幾箱不是石頭的嫁妝都給他抬到中饋庫房去。餘下的放進西邊小庫房,對外就稱,本王妃覺得扔了可惜,要留這些石頭日後壘個假山,為沈雪塢的花園添一景。」

夏雪應了聲,又疑道:「把許媽媽叫上,可是想讓她做個人證?將來回了林府省親,也好有人能說上幾句……」

林陌染目中一喜,「不錯!夏雪,這幾日你進步挺大,已經能跟上我的節奏了!」

夏雪笑盈盈地點了點頭,心虛道:「如今小姐進了王府當王妃,將來就要掌管王府中饋,奴婢身為娘娘您身邊的大丫鬟,合該用心學習一二,一來能為娘娘分憂,二來也避免人前鬧了笑話。」

林陌染笑而不語,卻對夏雪這一舉動心知肚明。眼見著她從余嬤嬤院裡領回一個更加伶俐的小丫鬟黎笙,從此王府正院就多了一個能和她平分秋色的一等丫鬟,換作旁人,都要生出幾分危機感來,何況聰明的夏雪?此時自然要爭著搶著表現一番。

只不過,夏雪到底欠了一份閱歷,不知道余嬤嬤將人安排到正院裡,並不只是打著為娘娘分憂的念頭,還想著讓黎笙時刻監視正院,尤其要看好她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王妃。

林陌染看了一眼夏雪,頗有些感歎道:「黎笙那丫頭再聰慧能幹,終究不是我院裡出來的人,心到底向著誰,誰也說不清楚。我只知道,余嬤嬤暫時是站在我們這邊的。眼下這諾大的王府裡,只有你是我最能相信和倚重的。不說將來,只說眼下,我也會盡力護你周全。」

夏雪感激地跪地就是一拜,「奴婢謝娘娘照拂!」

林陌染歎氣扶起她,「只是苦了你,本到了該嫁人的年紀,卻要被我困在王府裡,硬生生給耽誤了。若非我這一時找不到別的人來頂你的位置,你也不至於過了十七歲還未許婆家。」

這倒是真心話。記憶中,原身也時刻在糾結這個問題,又怕耽誤別人嫁娶,又怕自己離了這個丫鬟,在後院寸步難行……

夏雪臉紅了一片,又急又燥,忙道:「夏雪不想嫁人,夏雪想一直陪在娘娘身邊!求娘娘不要這麼快將夏雪趕走!」

林陌染心知,夏雪這丫頭留到現在,也有自己的幾分打算。首先隨她陪嫁到王府,從總督府不受寵的正院裡的二等丫鬟,一躍而成王府正妃身邊的大丫鬟,將來挑選婆家,別說門第上硬生生抬高了好幾個檔次,就說將來王妃許諾的嫁妝,也要水漲船高,翻了好幾倍來。

身份和嫁妝擺在那兒,不愁她嫁不到好人家,年紀大小倒不成問題了。如今趁著剛入府,先把自己的根基站穩,人脈定下,再細心尋一個好婆家,將來在王妃面前一求,王妃再出面一談,那是分分鐘就能成定局的事!

所以她夏雪一點都不急。

然而林陌染沒想到的是,夏雪竟然有著另外的打算。

夏雪先穩穩地磕了一個頭,才斂容道:「奴婢斗膽,懇請娘娘將奴婢送給王爺當填房!」

林陌染腦中頓時一炸,「什麼?」她確實料不到夏雪竟然藏著這麼大的野心,隨她陪嫁到王府,竟然打的是給九王爺當姨娘的主意!

王爺府上的姨娘,雖是連妾的名分都算不上,可是衣食無憂,身份地位、府外府內享受的待遇,那是普通富貴人家壓根就不敢比的!更有甚者,萬一她夏雪一個不小心受寵孕育了子嗣,那將來可說是無限風光!

林陌染肅聲道:「你可知,你今日如此直白地將野心袒露於我,若我對你懷恨在心,或是別有企圖,你很可能活不過明日!」

夏雪目光坦然,「娘娘不會,只因夏雪高攀王爺,並非出於野心,而是想為娘娘掙回應得的那份寵愛!百日孝期,王爺不得和娘娘同房,娘娘就失了一份爭寵的機會。可若是讓奴婢伺候王爺,伺候得好了,指不定王爺也會對娘娘多上一分心,只要咱正院有人能獲寵愛,正院的日子就不會太難過。」

她說到最後,聲音突然有些嗚咽,漸漸低下去,「奴婢在林府正院,眼見著大夫人因為不受寵,得不到應有的尊重和照拂,即使病成那樣,都沒有人過問!奴婢實在不願小姐再步夫人的後塵!」

林陌染頓時默然。

她不是沒為自己做過打算,但她不是古人,目光從來不會局限於後宅這方小小的天地,是以她偷換嫁妝,湊了資金開了茶館。只要有一項謀生,日子都不會太難過。只等九王爺一紙和離,她就可以獲得自由,自立女戶!更何況,她還有林奕等人在外幫襯……

可她不知道,夏雪也為她做著一份打算。她是徹頭徹尾的古人,只能看到後宅是女人生活的地方,只看到女人需要依附男人而活,所以她用自己的方式為小姐爭寵。

這不是野心,這是真正毫無私心的犧牲!

林陌染眼眶瞬間有些濕潤,連忙扶起她,道:「無論王爺怎樣對我,我都照樣可以活得很好,也照樣能將你們都護周全!你無需搭上自己的未來,替我謀劃一份隨時可能失去的寵愛。更何況,府外還有林奕和小翠兒,還有茶館……」她失笑,「夏雪,你不必將事情想得那麼悲觀。」

從地上緩緩站起的夏雪,仍舊有些動容,低聲喃喃道:「奴婢只想小姐過得好!不願小姐再經歷一次林府的那些破事……」

「我懂!」林陌染笑了,又勸著,「可九王爺那樣的一個人,終究不是良人。將來無論生活多艱難,我都絕對不會犧牲任何人的利益去換取什麼,夏雪,你記住了!你是我院裡的人,自然也要有和我一樣的品性!」

那些古人的迂腐做派,在她林陌染這裡不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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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2:19


夏雪立刻破涕而笑,隨手擦去眼角的淚花,換上一副高高興興的模樣。「娘娘明日還得入宮,奴婢這便服侍娘娘歇下吧!」說話間,神色輕鬆地打了個哈欠,不好意思道:「也不知怎的,突然覺得特別困乏。」

林陌染也不以為意,道:「許是今天太過勞累。」

才穿來兩天,遭遇這麼多事情,別說夏雪了,她自己都累得不行!可這會兒竟是不覺得困,便揮揮手讓夏雪去休息。

見她眼角含笑地應聲退下,林陌染心想,這到底還是個十七歲的小女孩,所能想像的人間最大苦難,也不過是內宅不受寵,遭受迫害而已。

林陌染換上月白單衣,了無睡意地倚在床頭,回想自己上輩子,應酬時陪過酒,談專案時被潛規則,還曾經被騙了錢又被騙了身;破產時,曾信誓旦旦說要娶她的男友,不僅摟著新歡去夜店瘋狂一夜,還在她準備跳樓自殺時,戲謔地說了一句:「等我娶了市長千金,改日一定給你修一座豪華的墳墓。」

再然後,「呯」的一聲,她兩眼一閉,含恨摔下樓去。

89層的高度,肉身想必早已砸得七零八落,不復完整,靈魂卻穿越到這裡,再經歷一次從螻蟻攀爬到上位者的過程。

她深深歎了一口氣,笑了。老天爺真是應了她對劈腿男友最後說的那句話,死也不放過你!

正想得入神,冷不防屋裡傳來一聲輕笑,像初春融雪漫過桃花瓣,是情人間旖旎溫柔的撫摸,帶著深深的眷戀,緩緩跌落在厚雪積壓的地面,最終了無痕跡。

林陌染猛地抬起頭,然而對方速度更快,轉眼間,已在她面前站定,輕輕鬆松一指壓在她唇上,兩手將她手腕折至頭頂,自己卻衣帶整齊,髮鬢絲毫未亂,就連那笑容也是剛剛好,不溫不熱,弧度適中。

燕樂晟低頭凝視她,目光中含著一抹冷峭的笑意,高大的身影擋著漫漫月光,投射而下的巨大陰影牢牢籠罩著林陌染,就如他此刻立在床邊,彎腰俯身,兩手撐住她的床沿,霸道地鎖著她所有退路一樣。

他意味深長看一眼絲毫未動的合巹酒,目光中的陡峭寒意才稍稍緩和,「新婚洞房夜,王妃為何一人獨守空房,如此可憐?」

林陌染噙著怒意,「皇上,這是王府後院,妾身的婚房,不是北燕後宮!妾身今夜如何,還輪不到皇上來過問!如今皇上此舉,置九王爺臉面於何地?」

「九王爺這般冷落你,你還顧及著他的臉面作甚?」燕樂晟似笑非笑,目光仍舊緊緊鎖著她,半寸不移,「朕本是想來檢查一下,看九弟是否遵循了朕的旨意,規規矩矩和你同房合巹,如今看來,朕對九弟還是過於信任了。不過……」

他一手緩緩撫過林陌染額間的三瓣,指腹微燙,嘴角的笑意寸寸加深,緩緩貼在她耳邊道:「既然九弟不願行房……朕願為代勞。」

「滾開!」林陌染一手撐著他胸膛,努力為自己掙紮出一絲獨立的空間,怒道:「方才不是說好了!三年!若我三年無出,你才會對我下手!」

燕樂晟似極為苦惱地摺了下眉,正色道:「朕說完就反悔了。如今朕覺得,應該先下手為強!」

滾你的先下手為強!這根本就是耍賴!

燕樂晟看著她頂著一張漲紅的臉,還要兀自在那頑強抵抗,頓時龍顏大悅,撐著下巴,一手扣著她手腕,神色悠閒道:「朕回宮路上仔細考慮了,你方才的三點理由,都過於牽強,朕不諾!」

不諾你個大頭鬼!她又不是朝堂上的大臣,說了什麼還得他點頭答應?更何況,他強搶弟媳本就理虧,如何還能信誓旦旦指責她理由牽強?!

「你先把我放開!有什麼話,咱們今晚坐好了談,徹底談個明白!」

燕樂晟眉角一揚,「朕不放。朕今日也不是為了找你談話的。」

林陌染氣得狠狠瞪他,「那你來做什麼!」

他一笑,輕飄飄吐出一句話,「如你所見,行房。」

林陌染被他一席話震懾得無言以對,正思索著是該大叫一聲,將外面眾僕引來,還是先假意屈從,再用武力屈服?

燕樂晟早將她的心中打算猜了個透,悶笑道:「若是叫人來,你的名譽便要受損,而朕身為帝王,位高權重,你說九王爺是打算跟朕對著幹呢?還是將你這個不潔之人順水推舟讓給朕?」

言辭間,大有一副我是皇帝我說得算的自傲!

真是一點都不謙虛!

「再者,如今這院裡院外都是朕的暗衛,你若是打算用武力反抗朕,先掂量掂量自己,在杜虎軍前能有幾分勝算?不過,若是朕沒猜錯……」他故意兩指掂起她柔若無骨的手腕,放在手心握住,笑道:「這細胳膊細腿的,別說杜虎軍,你連朕都打不過。」

林陌染哭笑不得,不就行個房,他至於這麼興師動眾嗎?嘴上卻取笑道:「妾身自是打不過,也不敢。然而,若非理虧,想來陛下也不必帶上這麼多人給自己守門放風。」

守門?放風?他理虧??

燕樂晟一愕,生生笑出聲來。堂堂杜虎軍,若是知道自己被說成是守門放風的,該有多惱?

「打狗尚且要看主人的幾分薄面……你當著朕的面,如此數落杜虎軍,當真好大的膽量!」

「妾身不過說了一句實話。在皇上您的眼中,他們是看門狗,妾身是寵物狗,如今這情形便是狗打狗,就看皇上您會偏袒誰了。」林陌染眉眼一彎,口無遮攔之下,越發顯出一種野性難馴的美,襯著額間綻放的梅花,原就俏麗的面容,嫵媚頓生。

燕樂晟又氣又憐,一指點在她鼻尖,輕輕用力掐了一下,道:「也就只有你,敢這般肆無忌憚地將自己堂堂九王妃比喻成……呵。」

一語未盡,輕笑間,身子一歪,卻是和衣躺倒在她身側,兩手一挽,順勢將她撈進懷中,在她鬢邊斯磨,「既是寵物,那今晚便陪著朕!」語氣中盡是不容置喙的意味。

林陌染微微掙紮,然而腰身被大掌框得死死的,後背貼著他滾燙的身子,耳邊是他渾濁濕潤的氣息,一呼一吸間盡是松木香的味道……瞧他這的架勢,她還有反抗的餘地嗎?

林陌染歎氣道:「皇上來勢洶洶,妾身豈還能說半個「不」字?」

燕樂晟正正經經地吻了一下她的耳垂,戲謔道:「那便這樣睡吧,弟妹……」

他不提「弟妹」兩個字也就罷了!如今被他親口提起,那種哥哥和弟媳亂倫的感覺油然從心底升起,真是讓人覺得好生刺激!

想來他九王爺在偏院和妾室玩3p,如何能猜到,他府上的棄妃九王妃,也正被自己的皇兄抱在懷裡肆意輕薄?

「對了!」燕樂晟不理會她的愁眉苦臉,勾起她鬢邊碎發在唇邊把玩,又續道:「黎笙是朕的人,日後你有什麼需要,盡可找她!」

林陌染心中了然,想來他能自由出入王府後宅如若無人之境,不是黎笙幫的忙,就是余嬤嬤默許的。這兩人怕都是他的人。

可是,明明剛進府時,余嬤嬤就告誡過她,既然選擇來王府,就不要再動入宮的心思,如何這時卻將她往皇上跟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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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2:36


她心中浮過百般思緒,面上卻低笑,順著他的話故意諷刺道:「皇上口味真特別,十二三歲的小丫鬟,也成了你的人……」

燕樂晟聞言一滯,狠狠皺了皺眉,張口便訓斥道:「胡鬧!」訓斥完尚不覺解恨,又俯身一口便咬在她早已半露在外的圓潤肩頭,牙尖用力壓出兩道痕跡——

林陌染一時不防,被他忽而用力一咬,險些就要叫出聲來,死死壓著唇,好半天才換過一口氣,低頭去看時,肩膀一片紅印子!

「你……!」她連忙一手將衣服拉起,遮住外露的肩膀。

燕樂晟這才抬頭笑駡道:「小東西嘴巴真毒!朕是什麼口味,明明你最清楚,如何還將朕推到別人身上!你要是再這般口無遮攔,朕將你兩個肩膀都咬得通紅,看你明天入宮晉見母后時,又該如何自圓其說。」

傍晚她鬧著百日內不能同房,這事早已及時傳入宮中太后耳中。如今既然不曾同房,身上如何會有曖昧的痕跡?這確實是個要命的問題!

見懷中人果然斂容陷入緊張的思考中,燕樂晟一笑,正色道:「太后如今在昆山寺靜養,明日你入宮,不會得到她的召見。僅僅是去太廟祭拜先皇。另外,黎笙是朕部下的遺孤,朕對她沒有絲毫興趣,你不必吃醋。」

聽著前半句,林陌染還覺得十分不錯,不自禁點著頭;待聽到後半句,點頭的節奏生生卡帶——誰要吃醋了?!

燕樂晟將她的神情看在眼中,面上早已笑意昂揚。

幾番照面,燕樂晟已然摸透了和林陌染的相處之道,先將她撩撥得渾身炸毛,再溫柔地給她順一順,看她陰晴不定的一張小臉,和炸毛時方寸漸失的模樣,便可其樂無窮!

燕樂晟笑著將她往懷中帶了一寸,緊緊摟著,道:「朕累了,這便睡下。」說話間,一手解開自己的衣袍,只留下一件單衣,不知廉恥地加了一句,「弟妹若是想寬衣解帶,朕可以幫你……」

此刻,兩人只隔著單薄的衣料,身子相貼之處的觸感,比方才更加滾燙真實。她只要微微掙紮,臀部就能感覺到某物的灼硬,臉上登時燥熱一片!

林陌染想都沒想,扭頭回給他兩個字:「無恥!」

燕樂晟兀自笑笑,並不理會。

這一夜,某人睡得香甜,林陌染卻是絲毫不敢動彈。

好不容易捱到天微亮,身後那人窸窸窣窣轉了個身子,似怕吵醒她,細心地將懷中的她放在一旁,這才撩起粉色金絲床幔,坐了起來。

早已有三人不聲不響出現在屋裡。為首那個卻是魏公公,兩手捧著朝服,恭恭敬敬遞過去,並未說話。餘下兩人一身青衣佩劍,神色凜然,迅速為燕樂晟換好了衣服。三人擁著他便步出正院。正院極靜,這個時刻,想必所有人都還在沈睡。守在正院後門的青衣劍客,早已備好了四人抬軟轎。

回宮的小轎速度很快,卻穩穩當當,絲毫未見顛簸,可見抬轎之人都是身手不凡之輩。

臨進宮門,魏公公才低聲歎了口氣,勸道:「此花已被九王爺摘去,皇上又何必……」

坐在轎中的燕樂晟眼中不見絲毫波瀾,冷哼一聲:「你跟了朕這麼多年,如何不知朕的心思!除了柳琦,這些年來,朕何嘗對其他女子再動過哪怕三分的情意?」

「那這位九王妃……」

燕樂晟一手轉弄拇指上的玉璽戒指,不鹹不淡道:「昨晚回宮路上,辰靳來報,十色琉璃牡丹簪現世。如今拿著牡丹簪的人,原是林府丫鬟,被林陌染趕出來後,和一個自稱是她表兄的男人合夥開了一家茶館……」

說到此處,燕樂晟低笑,眼前浮現那囂張的芙蓉面:將嫁妝偷偷變賣換了錢,給丫鬟拿去開茶館,還替換成石頭來誣陷他這個當朝皇上……真真是不怕死!

魏公公腳步一滯,悶聲道:「難道九王妃竟和那人有關聯?」

燕樂晟哼笑,「大有關聯。」

所以他才會折返。原以為黎笙點燃了迷香,院中所有人都會沈沈睡去,待那女人睡去,他便能闖入房間,將她隨身攜帶的物品都仔細翻找一遍。

不料一炷迷香燃完,那女人竟是絲毫不受影響!

無奈之下,他才演了那一齣戲,想等她迷香發作睡去後,再行動手,豈料她竟然一夜不曾合眼,反倒是他,半夜竟睡著了。

燕樂晟低頭打量自己空空的兩手,方才不久,他的這雙手還抱著溫香軟玉,掌心還留著那份異樣柔軟的觸感。那個貓一樣的女子,雖然總是尖牙利嘴頂撞他,卻不知為何,反而讓他覺得安心……

「敢問陛下,屬下現今該如何行事?」魏公公一聲詢問打斷了他的思緒。

燕樂晟回神,望著轎簾外透進來的半闕溫暖光線,淡淡道:「朕已將辰靳的胞妹安排在她身邊,日後王府有什麼異動,他們兄妹兩人自會稟報,爾等靜候便是。」

「是。」

燕樂晟目光看向指上玉璽,思索片刻,又道:「早朝結束後,將顧常侍請來政陽宮敘話。他昨日不是指望著朕就宮人私闖林府一事給出一個合理的論斷?朕今日就給他斷出來!」

言辭間,戲謔的笑容中猛然閃過一抹冷峭的殺意。

卻說林陌染送走了頭號瘟神,也自顧自從床上坐了起來。抬眼便看見屋裡八仙桌上,赫然放著半杯還系著紅綢的合巹酒!

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喝了那半杯!林陌染抬手就將杯裡剩下的酒全部倒進痰盂……

窗外的天色已然大亮,算著也差不多到進宮的時刻了,為何夏雪等人竟然沒有絲毫動靜?

她隨意披上一件雪狐披風,「吱呀」將房門推開。眼前正院裡,零星幾個走動的下人,皆是睡眼惺忪,一副剛從美夢中蘇醒,迷茫不已的模樣。

林陌染心中一動,難不成那人昨晚竟然膽大到在正院點迷香?將所有人都放倒了?那為何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思索間,一陣陡峭的冷風襲來,屋內偏房急急奔出一個人,口中喚著:「娘娘!娘娘不好!要誤了進宮的時辰!」卻是夏雪,亦是衣衫不整,剛睡醒的樣子。

林陌染皺了皺眉,按捺下心中的話語,道:「無妨,速度快些就好!」

像她這種正一品親王的內眷,雖未加封誥命,進宮卻仍要穿冕服。冕服和喜服一樣,裡外十二層,左套一件右披一件,頭上還得戴足象徵王妃等級的八隻金釵。被夏雪巧手拾掇整齊後的林陌染,連脖子都不敢扭一下,生怕頭上負擔太重,將脖子生生壓垮。

夏雪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歎道:「娘娘嫁人後,越發顯得美麗了!」

「是麼?」林陌染卻伸手撫著鏡子中,映出的額間三瓣黑色梅花,遠遠看去,就像一團燒焦的雲,再配上這濃妝豔抹,她極不贊同道:「一點也不好看。」

余嬤嬤早早侯在了沈雪塢外,也是一臉睡眼惺忪,抱恙道:「老身年紀越大,竟越發貪睡,差點要誤了娘娘的行程!」

林陌染心裡暗歎,某人點迷香,竟連自己人也不放過。

思索間,抬眼去看黎笙,見後者立在左側,正穩穩扶著她的手,面上沒有絲毫動容。一個不滿十三歲的女娃娃,竟然這般沈穩內斂,真不知道燕樂晟都是從哪裡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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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2:55


「娘娘小心腳下。」黎笙將她扶上轎子坐好,又將余嬤嬤請上後面的牛車,這才坐上去。

夏雪因要和許媽媽清點嫁妝,因而未隨在她身邊。

轎子晃進宮門,先和下了早朝的燕肅祁匯合前往太廟祭拜,後者不情不願地當先騎著馬,眼皮下凝著一抹縱欲過度的青黑。

林陌染瞥了他一眼後,就放下轎簾,有其兄必有其弟,兩兄弟都貪慕美色,果然是一個媽生的!

時值清晨,初陽融暉映照。

太廟一百二十階白玉石長梯之上,燕樂晟一身月日緞繡雲龍夾朝袍,負手孑然立於百官之前,神色肅穆。

那張掩在朝袍豎領後的容顏,自有一番懾人的絕世之美,剔羽眉斜飛揚起,琉璃眸斂盡世間光輝,神色微動間,氣質雍容華美,俯仰天地。

林陌染隨在燕肅祁身側,隔著面紗抬頭望去,只見那一抹身影巋然如山,獨自站成了世間最最壯麗厚重的盛景,直教北燕萬里河山都盡皆失色。

只一人,奪去三千世間光輝。

她微微動容,直到陽光刺進眼睛,才疼得收回視線,此刻腳步已邁上長階,她急忙低頭看著腳尖,斂去面上所有動容,緩緩踱步而行。

燕樂晟不動聲色,默然而立,直到她走到跟前,才幽幽在她耳邊低訴一句:「昨晚的合巹酒,味道差了點。」

「轟!」林陌染腦海瞬間一片空白——

他這是在提醒她,新婚夜和她同房的不是九王爺,而是他這個當兄長的皇上!

「那杯酒,你喝了?」

「沒有!」林陌染隔著薄紗,狠狠瞪了他一眼,下一刻,神色又恢復如常,繼續盈盈往前走。

在她身後,燕樂晟揚起一抹深邃笑意,琉璃眸裡點點星輝光澤,蠱惑人心。

祭拜完先皇,太后那邊果然派了女官來傳話,說是如今在昆山靜養,不便打擾,日後等她召見再進宮便是。

燕肅祁顯然松了一口氣,看都不看林陌染一眼,一甩長袍,轉身就走。

林陌染一襲沈重朝服,不急不緩地跟著,再次經過燕樂晟時,見他欲言又止地望著自己。

「皇上。」她主動盈盈拜禮,道:「那杯酒我倒在痰盂了,你要不要去問一下料理痰盂的夜香婆子,那杯酒好不好喝呢?」

燕樂晟臉色一白,眉尖挑起,半是著惱半是興味地看著她。

林陌染清甜一笑,正要繼續往前走,不料腳步一僵,竟被那名傳話的女官攔下。

她抬眉,燕樂晟亦抬眉,兩人瞬間對上彼此的目光,神色皆是詫異莫名。

下一刻,她別開視線,感覺燕樂晟的目光仍然焦灼在她身上,心中忽然泛起不安,就跟上次遇到假太監一樣,是一股道不明卻又如此真切的恐懼感。

女官福身請了安,才道:「德妃娘娘召見,煩請九王妃隨在下前往德甯宮一趟。」

燕樂晟狠狠皺起了眉,「她這些日染了風寒,朕不是吩咐讓她靜心調養,如何還召九王妃覲見?就不怕過給王妃?!」

女官忙斂容,「回皇上,德妃這兩日已見好轉,許是病中悶得慌,想和妯娌間聊聊天也說不定。」

林陌染疑惑地側頭看不遠處余嬤嬤一眼,見她輕微地點了點頭。她略一思疑,只好道:「既是妯娌,那妾身理應前去拜望,寬慰娘娘病體,如此便有勞姑姑帶路了!」

她欠身經過燕樂晟,感覺袖邊一陣清涼微風掃過——燕樂晟竟然伸手想牽住她——頓時心中一驚!然而腳下卻不敢怠慢,隨在女官身後,漸漸走進了這座生養燕樂晟的深宮。

這裡是他長居的地方,有他的氣味,容納了他的記憶,可是方才,他卻在向她傳遞……他的不安?

原想著德妃是四妃之首,德甯宮應是一處繁華勝景,沒想到當林陌染從軟轎下來,卻見眼前一座素淨的三進四合小院,院前假山流水回廊,襯托得整個居所更加靜雅。

「這位德妃是什麼來頭?」林陌染更加疑惑,低聲問余嬤嬤。

余嬤嬤微微搖頭,「娘娘放心,這位德妃與王爺的側妃是同宗姐妹,親得很!所以才將你也當作妯娌看待。」

林陌染心想,妯娌是什麼?妯娌就是大宅院中,面上相親相愛、暗裡鬥得死去活來的最佳cp,越是沾親帶故,下手越是不留情面。

想起方才燕樂晟眼中濃得化不開的擔憂,和自己心中突然冒起的不安,林陌染就更加警惕。

待進了院子,才知道裡面是個院中院。德妃娘娘住在後面景色較好的三層小竹樓裡。

林陌染站在門前微微抬首,就能看到那竹樓上的飛簷翹角,鈴鐺搖曳。

想來,這位德妃也曾被燕樂晟寵極一時,不然怎能如此獨樹一幟地在後宮眾多青磚黛瓦中建起一座蔥綠小樓?

「哎喲!這不是我的余嬸嬸!」還未見到任何丫鬟,迎面卻走來一個半老徐娘,眉目依稀可見年輕時清秀模樣,竟有幾處和余嬤嬤很像。

她目光落在林陌染身上,頓時喜笑顏開,道:「奴婢見過王妃娘娘!可真是個頂俊的美人兒!」卻故意不去看她額間的那三瓣梅花。

余嬤嬤抱恙道:「這是老身那不成器的大侄女,喚柳姑。」

柳姑又笑道:「聽聞姐姐隨王妃娘娘進宮,我這不就趕緊的找主子開恩,求你們來見個面嘛!王妃娘娘,算來我家主子和您也是半個妯娌!前幾日主子染了風寒,可把皇上給緊張的,怎麼都不讓她出門,一定要她好好臥床養病!哎喲,兩人那恩愛勁兒,可把我們這些老奴才羞煞了!主子悶了幾日,就想找個人陪著說說話!可正巧王妃娘娘您來了!如今主子就在竹樓裡候著,等不及想跟您敘敘話呢!」

她一連串話語連帶著手腳比劃,絲毫不覺疲憊。

林陌染卻是差點聽暈了!但好歹抓住了她的重點——

第一,說的好聽是德妃想見她;說的難聽,什麼半個妯娌,她的作用也就只配給德妃解解悶的。

第二,皇上和德妃是很恩愛的,恩愛到把他們這些老奴才「都羞煞了」……敢情這是人家在警告她別打皇上的主意呢!

林陌染不動聲色理了理朝服上的金鑲仙鶴紋滾邊袖,這是一品官階的象徵,然後才細聲細氣道:「勞德妃娘娘久候,妾身這便前往竹樓。」

柳姑果然幾不可察地眯了眯眼,視線從她手邊的動作上一掃而過。

怎麼說她好歹是個正一品親王的正妃,你家主子再得寵,也不過是皇上養在深宮裡的眾多小妾之一!

兩人言辭間的暗湧,余嬤嬤宛如未察,欠了欠身,向林陌染告罪道:「老身自出宮進了王府,算來已有十多年未見大侄女,如今見面,是一肚子體己話想說。還望娘娘恕罪,容老身失陪片刻。」

余嬤嬤那太后跟前當紅嬤嬤的身份擺在那兒,別說告罪,就算直接挑明她不願陪林陌染去見德妃,林陌染也是全無辦法。既然人家賣個臉向她好聲好氣告罪了,她哪裡還有不允的道理?

但她也是聰明的,斷然不會隻身一人前往未知的地方,當即笑道:「嬤嬤這是哪裡的話!妾身有黎笙在一旁陪著就行了!」

黎笙是燕樂晟的人,相較於從未謀面的太后,她寧願將賭注壓在燕樂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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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3:15


竹樓掩在樹林深處,兩人走不遠,就見到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跌坐在湖邊哭哭啼啼,身邊連個丫鬟都沒有,模樣怪是可憐。

宅鬥中最忌同情心氾濫,林陌染當即採取不聞不問的政策,打算直接路過。

可不巧!女孩咋聞身後有人,忽然猛地抬起一張涕泗縱橫的小臉——只見眉清目秀,水眸靈動可人,臉蛋兒白裡透紅圓潤萌軟……唯獨鼻子到嘴巴這兩寸距離間,橫貫了一塊朱紅色的胎記,佔據了大半張臉!

「啊!」黎笙低呼一聲,「娘娘!這……這宮裡怎麼會……」

女孩猛地將臉遮起來,叫道:「走開!你們都走開!你們都只知道笑話小瑾,還打小瑾!小瑾不要和你們玩兒!」

那種似曾相識的話語,那深藏在原身記憶中的心碎,就這樣不期然間撞進了林陌染的腦海……

懵懂幼小的她,因為額間三瓣黑色梅花,被府裡的人恥笑,被林萱捉弄,被下人們輕視,連帶著母親也被父親嫌棄……那時候,她也是偷偷一人,躲在湖邊哭。

可惜……她從來沒有遇到過誰,好心安慰一下她……

林陌染心中頓時一酸,改變了注意。她走過去,將女孩的手拿開,望著那一雙驚慌失措的雙眸,笑道:「小妹妹,你看看姐姐,姐姐額上也有奇怪的胎記。」

小瑾怯怯地睜眼去看,又皺了皺眉,嘟著嘴道:「……你的比小瑾的好看。」

林陌染乾脆執起她的手,撫上自己的額頭,又伸出自己的手,撫上小瑾的鼻尖,真誠道:「可是姐姐覺得,小瑾的這個更好看,紅紅的,像一朵喜慶的火燒雲。」

面前的女孩歪了歪頭,似在回想什麼是火燒雲,而方才眼中還凝聚的水汽,這會兒卻是漸漸淡去了。

林陌染繼續道:「你知道什麼是火燒雲嗎?傳說當天空出現火燒雲時,就是有人在想念遠方未歸家的人。」她兩手捧起女孩的臉,認真道:「所以啊,小瑾的這一塊火燒雲,許是因為遠方有人在想念你哦!」

「真的嗎?是因為有人在想我?」小瑾懵懂地眨了眨眼,「那我怎麼才能知道是誰在想我呢?」

林陌染一愣,忽然想起了燕樂晟。那日,當所有人都面露厭惡地看向她額間胎記時,是他一身織金錦袍披著日暉,從遠處穩穩邁步而來,一句「蓮花遜梅一段香」直接打發了正要編排她的尼姑神棍……

林陌染心裡頓時浮現一個答案。

她看著面前這張疑惑的小臉,柔聲道:「當你發現,這世間一切都逼著你變強變狠時,卻獨有那麼一個人,只看見你什麼時候最需要依靠……那個他,就是正在想著你的人。」

見眼前那張小臉更加迷茫,林陌染頓時失笑,又道:「簡單來說,那個人,他是你的軟肋,也是你的鎧甲!」

「鎧甲是硬的?怎麼又是軟的呢?」小瑾迷茫地呢喃。

一旁的黎笙直接笑開了,「娘娘,你就饒了她吧!看著小瑾比奴婢還小個兩三歲,奴婢尚且沒聽懂呢,小瑾怎能明白!」

「是麼?」林陌染笑笑,「那便記著這句話,等將來你遇到那個人時,一定會明白的。」

「嗯!」小瑾認真地點了點頭,看一眼林陌染,又皺起眉,「那姐姐這塊火燒雲,為什麼是黑色的?是因為那個人已經不在想姐姐了麼?」

小瑾童言無忌,聽在黎笙耳中,卻是大驚失色,頓時罵了一句:「胡說!」

小瑾被嚇得就是臉色一白,委屈不已,眼見著淚水又漫上眼眶。

林陌染只好安慰道:「那……不若小瑾將它染成紅色的,怎麼樣?」

小瑾一張秀氣小臉頓時陰轉晴,連忙拍手道:「好啊好啊!」又低頭翻找掛在腰間的一個小綢布袋,口中喃喃:「小瑾喜歡畫畫,隨身帶了好多朱砂印泥,姐姐,小瑾用手幫你染好不好?」

林陌染便微笑地蹲下身,將臉微微湊過去。

小瑾用食指腹抹了一點朱砂,細細塗上她的額間,黑色的梅花便次第綻放了。

染了色,小瑾興高采烈地就要拉林陌染去湖邊照「鏡子」,這時卻不知從哪兒匆匆趕來一個丫鬟,急急喚著,「十二公主!你怎麼在這兒,可把奴婢急死了!」

林陌染和黎笙對望一眼,都是神色驚訝。

這個小女孩,竟然是燕樂晟同父異母的胞妹十二公主!

丫鬟跑到跟前,錯愕地看著林陌染身上一品朝服,連忙欠身行禮,「奴婢給九王妃請安!」

小瑾頓時湊過來,「漂亮姐姐原來是祁哥哥的娘子!祁哥哥是那個在想著姐姐的人嗎?」

林陌染頓時無言以對。

小丫鬟見她神色有變,立刻激靈地拉起小瑾告別,「十二公主,你忘了安姑姑怎麼說的?不把三字經背完,就不能出來玩!快跟奴婢回去!被發現了,可是要挨打的!」

林陌染皺了皺眉,「她才多大,別動不動就用打來嚇唬小孩子!」

有人撐腰,小瑾立刻將小腦袋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口中直道:「就是就是!晟哥哥也這麼說安姑姑的!」

晟哥哥?燕樂晟……他也這麼說嗎?生活在古代,卻和她這一個從現代穿來的人,在很多時候都想到了一塊去……這樣真的科學嗎?

小丫鬟最終還是將小瑾領走。

林陌染搭著黎笙的手,繼續往後院竹樓走,心中疑惑,「十二公主怎麼會在德妃的宮裡?」

黎笙想了想,「之前聽余嬤嬤說過,皇上自繼位後,一直沒有立皇后,中宮諸事原是由品級最大的柳貴妃代為打理,前不久柳貴妃病逝,中宮諸事就交給了年紀最大的德妃,想來年幼的十二公主也是由德妃來照顧吧。」

林陌染沒有多想,點點頭。不料就在這時——額間忽然傳來一股利刃切割般的疼痛!!

起初冰涼的朱砂,此刻也仿佛是一張著火的網,將她額頭整個點燃!

「唔!」林陌染身子一歪,兩手死死抱著額,摔倒在地。

「娘娘!!」黎笙慌得連忙將她攙扶著,見她一味按著額頭的朱砂,心有所動,率先掬一把湖水就往她額間抹,「娘娘可是額間這朱砂刺痛?先忍著點,奴婢這就給你清洗乾淨!」

「痛!」林陌染雙眼緊閉,五臟六腑都仿佛失去了觸覺,只餘額上眉間這一陣強似一陣的疼痛,「唔……!」

看著林陌染一張痛得沒有絲毫血色的臉,黎笙急得快哭了,可是手裡的水卻怎麼也洗不掉她額間點紅的朱砂。

「許是朱砂不乾淨,奴婢這便扶你去竹樓!德妃娘娘會叫太醫的!娘娘你先站起來!」

林陌染已經痛得不知身在何處,恍恍惚惚跟著黎笙一步一踉蹌地往前邁,額間如同頂著一千把磨礪好的刀子,每走一步就被深深刺一刀……最後她實在動不了,腳下一歪就倒在黎笙懷裡。

「為什麼會這樣……」黎笙緊緊抱著她,面色一片死灰,「娘娘你撐著些……來人啊!快來人!!」

林陌染一把扯住她的衣領,「別、喊!」眼眸疼得一閉,拼著最後一口氣,斷斷續續道了三個字:「燕樂晟……!」

「我去找皇上!我……」黎笙正要點頭,卻不料遠處,突然一聲婆子的厲喝傳來,「什麼人!竟敢私闖德妃娘娘的水雲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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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3:34


緊接著就是兩個身強體壯的婆子,一把將黎笙拽了起來——

「兩位嬤嬤且住手!這是九王爺府上正妃娘娘!」黎笙忙一聲大喊。

誰知那婆子壓根看都不看林陌染,直接忽視她身上的一品朝服,先是一巴掌甩上黎笙的臉,一臉陰陽怪笑,「王妃?哼!少在這扯謊!王妃娘娘怎會無緣無故來德妃娘娘的住處!更何況,九王妃有誥命了嗎?沒有誥命就敢闖入後宮,那可是死罪!」

黎笙急著滿頭大汗,她家王妃可是奉了德妃之命入宮的,為何到了她們口中卻成了「無緣無故」!

她急急推開一個嬤嬤的胳膊,顧不得臉上的疼,叫道:「柳姑!你們去問柳姑!她與余嬤嬤是嬸侄,余嬤嬤是隨我們一道來的九王爺乳娘……唔!」

她還未說完,一個嬤嬤忽然掏出了一塊分不出顏色的爛布,拼命往她嘴裡塞去,又兩個胳膊一兜,把她兩手直接扭到背後,整個人捆了起來——

另一個嬤嬤則低頭去看林陌染,見她已然昏迷過去,打了個手勢,就將她扛在肩上。

「先把她們帶到娘娘的竹樓!」兩個婆子一人抓著一個,就往竹樓方向走。

眼尖的黎笙突然看見不遠處草叢裡紅光一閃,靈機一動,被扭到身後的手腕不動聲色地摸到腰間一個小香囊,無聲地一解繩子,將香囊落在了草堆裡。

待一席人走遠,草叢裡那抹紅色的身影才緩緩動了一下。

小瑾探出半個腦袋,眼神激憤,「德妃娘娘為什麼要這樣對火燒雲姐姐!」

一旁的丫鬟擔驚受怕道:「公主,我們還是莫要管這些閒事,趕緊走吧!」

小瑾一揮手,「不行!你去把那個香囊撿過來,我要拿著它去找晟哥哥!」

「公主!德妃娘娘要是怪罪……」

「快去啊!她上次使計害死了柳貴妃,小瑾不敢出聲,可是這一次,小瑾一定要救火燒雲姐姐!火燒雲姐姐對我那麼好,我不能坐視不理!」

燕樂晟剛從太祠回來,換上的一席玄色靈鷲紋錦袍,正皺著眉端坐在政陽殿后院的禦書房裡,不知思索什麼。

一抹紅色的小小身影忽然就跌跌撞撞地闖入了他的房門,魏公公等人驚詫間並未阻攔,那抹身影就直直撲進了燕樂晟懷中。

「晟哥哥!求求你,快去救救火燒雲姐姐?」

一旁魏公公這才細聲細氣埋汰了一聲,「十二公主,在宮裡不準這樣稱呼皇上,要喚皇兄。」

燕樂晟一手微抬,示意魏公公不要打斷,卻俯身將撲到懷中的小瑾抱進懷中,站了起來,柔聲道:「小瑾,火燒雲姐姐……是誰?」

小瑾突然就撲到他肩上放聲大哭,「是個很好看很好看的姐姐,額間開了一朵小梅花,她對小瑾好好……」

燕樂晟眉宇狠狠一折,「她現在哪裡?!」

嚴肅銳冷的語氣讓小瑾突地一驚,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話說不清楚了,「在、在德妃娘娘……水雲榭!」

燕樂晟狠狠一握拳頭,「果然!」

他將小瑾放下,顧不得安慰她,只叮囑道:「你在這裡等著朕!」

說罷邁開步子就走出了禦書房,直奔政陽殿外停放的軟轎,冰涼的語氣沒有絲毫溫度,「去水雲榭!」

小瑾追了幾步沒趕上,氣惱地跳起來糾魏公公的衣袖,「我也要去!魏公公,你快把我帶上啊!」

魏公公望望自家早已走得沒影的大主子,再低頭看看緊緊拽著自己的淚眼汪汪的小主子,「唉」的一聲歎氣,將她一把抱起來,就跟著跑出了禦書房。

可憐緊跟著十二公主的小丫鬟,剛向守著政陽殿的錦衣衛們告罪完,急急奔到禦書房,又見公主被魏公公抱著,風一般跑了出去,急得原地一跺腳,忽而想到什麼,朝著相反的方向奔了出去。

水雲榭竹樓,趙婉煙一身緗色穿花鳳袖衫,側臥在羅漢榻上,手邊一盞沈香熏爐,正舒舒服服地閉目養神。

她微眯了眯眼,聽身前一個跪著的嬤嬤交待道:「那九王妃已叫兩個小廝偷偷運到了九王府九王爺的房中,一路做的是太監打扮,想來不曾被人察覺。」

趙婉煙慢悠悠地「嗯」了一聲,道:「下的藥可足?」

「回娘娘,至多再不過半盞茶時間,藥效就會發作。屆時甭管是什麼樣的貞潔烈女,都要變成徹底的蕩婦!只要今日她身子一破,日後就別想再進宮和娘娘爭寵!」

趙婉煙滿意地點了點頭,石榴色的豔麗指甲把玩著鬢邊一條琥珀串珠,陰測測地笑了,「聽我三妹說,這女人不懼迷藥,你們可得留心,別搞砸了!還有,她怕朱砂這事,別讓其他人知道!等時機到了,我要親口告訴皇上,他找了三年的東西……就是她!」

「是!老奴知曉!」那婆子應道,又堆著笑臉恭維了一句:「娘娘神機妙算,想著十二公主隨身帶著朱砂,臉上的胎記又和九王妃同病相憐,最易勾起後者的同情心,九王妃必然會上前詢問,於是提前找人將十二公主帶至水雲榭。此番借十二公主之手,用朱砂致她昏厥,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此後若有人追查,想必也查不到咱們頭上!」

趙婉煙冷冷一笑,「那是自然!在別人看來,本宮還好心將生病的她送回了王府呢!」

她臉上笑意未絕,門外突然「呯」的一聲巨響,驚雷一般,打斷了她拿捏姿態的敘述。

趙婉煙驚得立刻坐了起來,指揮身邊的婆子道:「還不滾去看看怎麼回事!哪個不長眼的敢到本宮水雲榭撒野!」

門外幽幽傳來一聲冷笑,「確是朕不長眼!後宮養了你這麼個禍害,竟然時至今日才看出來!」

趙婉煙嚇得一個哆嗦,來不及請安就猛地雙膝一跪,跌在地上磕起頭來,「臣妾不知皇上駕臨。一時口不擇言,還望皇上恕罪!」

燕樂晟一腳將她身邊的婆子踹翻,怒道:「恕罪?恕你教唆下人坑害一品王爺正妃的罪?還是恕你惑亂綱常、無視宮禁的罪?亦或是,恕你竟然利用年僅七歲的小瑾,替你間接害人的罪?!」

燕樂晟一句一問,句句問在她的痛處,可謂招招痛打她的臉。

不料趙婉煙很是有幾分演技。抬起頭一臉無辜道:「皇上,臣妾並沒有害人,更不敢惑亂綱常!皇上為何要用這樣的話誣衊臣妾?」

「還想狡辯!」燕樂晟看一眼那張楚楚可憐假模假樣就覺得噁心。移開視線根本不想看第二眼,「朕知道你傳喚了九王妃來此,如今她人在哪裡,你可敢叫她出來,當面和朕說,她尚且安好?!」

趙婉煙自然是神色猶豫。

「怎麼?不敢……還是不能?!」燕樂晟眉宇間壓著怒火,「你從前對柳妃做下的那些齷齪事情,你當朕真的一無所知!朕之所以縱容你到今日,不過是看在趙家的面上!你該好好感激你有個權勢滔天的娘家!」

趙婉煙臉色一白,咋聽燕樂晟提及兩月前死去的柳琦,腦海中就立時浮現那一張泛著死氣的臉,頓時渾身一抖。休私撲技。

她抿緊了唇,依舊裝出一副弱不禁風、百口莫辯的委屈模樣,嘴上強硬道:「臣妾在皇上眼中,如何竟然是這樣的人!好!那臣妾今日便指天發誓。倘若臣妾曾做過、甚或而日後想對別人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就叫臣妾被亂棍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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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4:02


她心中仗著陷害林陌染這事沒有人看到,心道即便那女人醒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那個小丫鬟早已被婆子敲暈,在柴房關著,只等今日事情平息,再悄無聲息地將她除掉……是以信誓旦旦地發下毒誓,根本無所畏懼!

卻不料,這時門外一個小身影貓一樣奔了進來,一伸手就掏出了一個香囊。遞到燕樂晟面前,小小的嘴巴尚且咬字不清,卻是一副非常堅定的模樣,道:「晟哥哥!你別聽她的,小瑾這裡有證據!是火燒雲姐姐身邊那個丫鬟被她們綁架時落下的!」

說罷,拼命踮起腳,要將那個香囊放到燕樂晟手上。

燕樂晟彎下腰,將她的香囊接過,臉色瞬間如霜--那並不是香囊,而是一個刺繡精美的暗器囊!裡面每一枚暗器,都雕刻了杜虎軍的符紋!那是辰靳特意想他討來的西域貢鐵,親手打造給胞妹黎笙的暗器。

燕樂晟將暗器囊往趙婉煙面前一晃,冷冷道:「人證物證確鑿,你可還有話說?」

話一說完,他突然想起不久前,那個女子在他面前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怕死的模樣,道「如今人證物證確鑿,妾身並不理虧,斗膽想來,是有談條件的資本,還望皇上予以考慮」,心尖瞬間就是狠狠的一慟!

趙婉煙還不怕死地頂了一句,「皇上如何能憑公主的一面之辭,憑這宮外低賤奴婢的香囊,就定了臣妾的罪……」

「低賤丫鬟?」燕樂晟怒極反笑,眯起一雙冷銳的眸子盯著趙婉煙那張豔俗的臉,道:「你可知她是什麼身份?」

趙婉煙嘴硬哼道:「不過是一介奴才!」

「是嗎?」燕樂晟道:「那也是朕的奴才!」

趙婉煙頓時睜了睜眼睛,皇上的奴才為什麼會出現在九王妃身邊?她突然有種後背生寒的感覺!

皇上對那個女人,已經在意到這種程度?不惜將自己的人安插到九王府,就只是為了保護她?!

燕樂晟冷哼,「趙妃應是想明白了,為何朕的人會出現在她的身邊。」

豈料趙婉煙一愣之下,突然發狠地大聲笑了起來,「燕樂晟,你眼睛是瞎了嗎!我堂堂趙府嫡長女,在你眼中竟然比不上那個掃把星?!哈哈哈,我果然應該殺了她,殺了這個蠱惑你的妖女!!」

「夠了!」燕樂晟抬起一腳就往她身上踹去,語氣狠戾道:「朕不想聽你的滿口廢話!說!她到底在哪裡!」

趙婉煙捂著胸口,疼得臉色蒼白,嘴角生生溢出一滴血沫子,苦笑道:「皇上!她可是九王妃,你的弟妹啊!皇上,你可知你現在成了什麼樣子!你竟然和九王爺、你的親弟弟搶同一個女人!就如同入了魔障一般!皇上,你定是中了那個賤女人的媚術!當年柳妃……」

她不提柳妃還好,她方自說完這兩個字,燕樂晟臉色已轉為盛怒,狠狠踏前一步就拽著她的頭髮將她整個人拽了起來,尖銳冰冷的話像刀子一樣刺了過去,「你敢再提柳琦試試!朕讓你生不如死!」

一旁的婆子丫鬟忙將他勸下來,扶著趙婉煙一口一個「娘娘」喚著,又給她順著背。

燕樂晟目光冷冷注視著眼前鬧做一團的人,對著身後跟來的錦衣衛道:「給我搜!每一個角落都給我搜查清楚了!」

身後十余名錦衣衛齊齊應聲,邁著步子就踏進了這座從不曾對除了燕樂晟以外的男人開放的水雲榭。

趙婉煙喘著大氣,怒道:「你們!膽敢進我堂堂德妃的院子!都給我滾出去!」

燕樂晟一手護著小瑾,面無表情道:「該滾的是你!」他冷笑一聲,「等此間事了,朕要你兌現自己親口發下的毒誓!」

亂棍打死?!趙婉煙眼神中這才泛起死氣沈沈的恐懼,原本姣好的模樣頓時猙獰起來,猛地抬頭看向燕樂晟。

燕樂晟眯起眼,厭惡地撇開視線,「把德妃娘娘請去西偏殿的鎖秋苑!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準進出!」

幾個太監不敢怠慢,應了聲就要上前拿人。

趙婉煙踉踉蹌蹌推開幾個要上前按押她的太監,又哀又怒道:「燕樂晟!你竟然為了一個又醜又已嫁做人婦的掃把星,要將我關進冷宮?!你就不怕我的父親和哥哥在朝堂上啟奏鬧事?!」

燕樂晟冷笑道:「朕巴不得!一直找不到機會將他們揪出來,正好借此壓一壓他們的勢力!免得功高蓋主,就忘了盡臣子的本分!」

「你!」趙婉煙一怒之後,終於呈現出頹敗的模樣,「燕樂晟,我跟了你整整八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是你……你何曾正眼瞧過我哪怕一次?」

燕樂晟望著被太監一左一右架著的她,頭髮零散,釵子步搖墜了一地,衣衫不整,面露厭惡神色,語調無波無瀾,「朕曾想過要好好看你一眼,在你下藥害死柳琦之前……如今你又故技重施,想再一次加害九王妃!趙婉煙,你是不是覺得,除了你之外,朕愛上的女人都得死?!你如此沒有容人之心?!真是愧對母后封你的德妃之位!」

趙婉煙狠狠一抖,目光徒然變得一片灰敗。

這時,幾個錦衣衛架著一個傷痕累累的小丫鬟走了出來,「稟報皇上,柴房裡發現這名丫鬟,自稱是九王妃的貼身婢女,水雲榭中再無其他發現!」

黎笙眼睛無力地睜著,半張臉都已被打腫,眼皮上下更是青紫一片,露在外面的胳膊、腳腕全是鞭痕……她艱難地俯身行禮,顧不得身上的疼,斷續卻急切地開了口:「皇、皇上,王妃娘娘……下藥,被送……九王爺房……」

燕樂晟眼眉猛地一跳,「給她療傷!」言罷甩袖轉身,迅速踏出竹樓,戾聲道:「擺駕九王府!!」

他步伐沈重而急速,目光漸漸凝聚成一抹尖銳的光:林陌染,你給爺好好地等著,爺來救你!

小瑾也狠狠瞪了趙婉煙一眼,仗著有燕樂晟和魏公公護著,將從前在她這裡受的氣都一股腦發洩出來,「讓你害死柳姐姐!讓你欺負小瑾!母妃說過,壞人都是有報應的!小瑾以後絕對絕對不會像你這樣,當一個歹毒的女人!」說罷,小身子一轉,屁顛屁顛跟在她的晟哥哥後面跑了出去。

趙婉煙頹然地坐在地上,雙目毫無焦距看著眼前的地面,精心保養的面容如今只剩一副蒼白皮肉。

魏公公低咳了一聲,道:「娘娘?還請娘娘收拾收拾,看這天色,時候不早了,還是早些搬去鎖秋閣吧!」又扭頭吩咐左右道:「還不將娘娘扶起來,請去西偏殿?」

趙婉煙這才似突然醒悟過來,猛地一把抓住魏公公的衣袖,哭叫道:「魏公公!為什麼,為什麼皇上要罰的人是我!明明這一切都是那個女人指使的!你相信我,我只是一時糊塗,聽了她的妖言!魏公公,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在皇上面前替我說句話,讓皇上開開恩啊!魏公公,是那個女人,是她慫恿我犯錯的,我不該聽她的,我不該……」

魏公公不動聲色甩開她的手,道:「鎖秋苑地方僻靜清幽,娘娘去那兒靜養,最是舒適不過!」

舒適?!趙婉煙驚恐地抬起頭--任誰都知道那等冷宮,平常連個人影都難見,終日裡只有蟑螂老鼠,還有窩在角落蓬頭垢面等死的犯了錯的奴婢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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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4:26


她趙婉煙,堂堂一等鎮國公趙府最受寵的嫡女,出身何等高貴,從來沒想過自己的餘生將在那種地方度過!偏僻又恐怖,哪日若是她死了,都沒有人知道!最可怕的是,萬一到了晚上,萬籟俱寂,她害死的柳琦化作厲鬼來索命……

冷不防,心窩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絞疼,趙婉煙猛然從錯亂思緒中回神,

「毒……唔!」

下一刻,她兩眼瞳孔瞬間睜大,竟來不及說一句完整的話,就一口黑血噴了出來,一手顫抖地指著竹樓外,喃喃道:「姓柳的……你竟連我也……」

瞬間兩眼渙散,緩緩仰面躺倒在地。

等魏公公一詫之下,伸手去探她的氣息。趙婉煙已經一命嗚呼,離奇猝死在當場。

趙婉煙死相恐怖,旁的丫鬟婆子嚇傻的、哭傻的,頓時鬧成一片。

留下的這幾個錦衣衛都是面面相覷,大氣不敢出,領頭的那個低聲詢問了一句,「魏公公,這……?」

魏公公一揮佛禪,略一思索,冷靜道:「傳令中宮,德妃娘娘謀害九王妃,私自囚禁王府丫鬟,被皇上打入冷宮!德妃娘娘自知死罪難逃……咬舌自盡!你們替娘娘梳洗乾淨,換上新衣,停棺水雲榭,待皇上從九王府回來,再行定奪!記住,此間發生的其他任何事情,都不得傳于外人聽!至於水雲榭眾人,沒有皇上旨意,都不得踏出此地!」

其他事情,自然是指柳妃的死因,和皇上對九王妃的曖昧……在場的錦衣衛都是燕樂晟的心腹,自然不會說出去。

魏公公冷眼暼向那個方才向趙婉煙傳話的嬤嬤,有心要拿她來給水雲榭眾下人做警示,遂一揮拂塵,又補了一句:「這位嬤嬤利用十二公主,助德妃謀害九王妃,還對王府丫鬟私自動用刑罰!罪不可赦!來人,把她綁到院子裡,當著所有下人的面,給咱狠狠地打,一直打到死為止!」

那嬤嬤一聽,「嗚哇」一聲吐出一口黑血,兩眼一翻,竟是當場嚇昏了過去。

魏公公冷冷看著眾人將她抬出去,對著聚攏過來的水雲榭下人道:「你們都給咱想清楚了!惑亂後宮者,死!謀害皇親國戚者,死!沒有咱的允許,私自離開水雲榭者,死!」

北燕後宮,迎鸞殿。

諾大的殿內,檀香嫋嫋,層層疊疊鋪滿鋪墊和佛帳。

就在這煙霧迷障中,正殿上的等身高玉佛像前,端端正正跪著一個素衣玉釵女子,正一臉恭敬地念著經,不急不緩念著手中佛珠,口中振振有詞:「一界之內、一塵一劫,一劫之內,所積塵數,盡充為劫……」

身後一個佝僂的老嬤嬤徐徐走近,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老嬤嬤身後還跟著一個面露怯色的小丫鬟,不是別人,正是方才在政陽宮掉頭往另一個方向奔走的十二公主的丫鬟!

素衣女子淡淡暼她一眼,放下念珠,道:「幹得不錯!三言兩語挑撥趙婉煙謀害九王妃,又不聲不響將十二公主引過去,如今……不僅托十二公主的福,除掉了趙婉煙,咱還歪打正著,找到了那件傳說中最忌朱砂的寶物!」

她冷然一笑,眼神中閃過一抹和現場氛圍極度不符的戾氣,諷笑道:「趙婉煙,你可不要怪本妃心狠,需知後宮弱肉強食,自己沒本事,就只能給別人當墊腳石!你瞧,本妃這還心心念念著誦讀《地藏經》為你超渡呢!你要怪就怪那個姓林的,她不僅搶走了你的男人,還逼得本妃不得不動手將你除掉……」她哀哀歎了一聲,面上卻無半分難過,轉向那個佝僂嬤嬤道:「去把德妃的死因透露給趙府的人,他們鬧得越大越好……」

「還有!」她餘光掃過那個怯怯站立的小丫鬟,聲音冰冷決絕,「把這個丫鬟清理掉,隨便丟進哪口深井,事後就說是自殺。這種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丫鬟聽罷,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瞬間就想拔腿逃跑。不料那個佝僂的老嬤嬤身手極快,她腳步還未邁出,一個手刀就已劈在她的後頸。

小丫鬟連叫喊的時間都沒有,就眼皮一翻,沈沈地跌倒在地上。

嬤嬤沙啞著聲音告了罪,一手將那個丫鬟的右腳踢起來,就這麼一路拖著,又徐徐退出大殿。

偌大的迎鸞殿再次恢復一片平靜。

方才還跪坐在鋪墊上的女子,卻突然站起來,一腳將面前的玉佛踢翻,恨聲道:「燕樂晟,你既然能狠心將我封為太妃,供養在這毫無人氣的昆山皇陵!就別怪我狠心,讓你終其一生都得不到所愛!」

與此同時,一輛八匹馬車自燕宮正門飛快奔出,直驅江陵東朱雀街的九王府。

燕樂晟懷裡抱著同樣一臉不安的燕樂瑾,後者緊緊攀著他的衣襟,不停擔心發問:「火燒雲姐姐被下了藥,會不會生病?會不會死?她若是沒等到那個想她的人出現,就像母妃那樣永遠離開……會不會很難過?」

燕樂晟撫著她的發,擠出一絲笑容,柔聲道:「為什麼叫她火燒雲姐姐?」

小瑾偏了偏頭,指著自己臉上的胎記,道:「因為她說,小瑾臉上的胎記是一抹火燒雲。是因為有人在想念小瑾,小瑾臉上才會留下這個記號……火燒雲姐姐額頭上也有一抹,卻是黑色的。小瑾給她用朱砂染成了紅色,可是、可是後來……」

小瑾回憶起方才的畫面,突然默聲不語,幼小如她,也猜到事情有一絲不同尋常,躊躇著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燕樂晟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背,道:「小瑾有什麼話就說出來,晟哥哥不會怪你。」

小瑾面上一喜,「那你也要答應小瑾,不管小瑾做錯了什麼,你都不能打小瑾,更不能不理小瑾!」

燕樂晟難得舒心一笑,「好!晟哥哥何曾打過罵過小瑾?更從未不理小瑾!」

小瑾這才點點頭,開了口,「小瑾不知道猜測的對不對,但是小瑾點完朱砂後,火燒雲姐姐的臉色就變了,看得出她額頭好疼好疼,整個人都跌倒在草叢裡……」

燕樂晟面色僵硬。他想像不到要有多疼,才會讓那個女子在陌生的地方、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就這麼徹底放棄抵抗,暈過去……心狠狠一揪!

然而隨即,他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地方--林陌染怕朱砂?這三年來,他的認知中,似乎只有一樣東西害怕朱砂……

「晟哥哥?」一聲細小清脆的詢問聲打斷了他的思路,小瑾在他懷中不安地叠聲道:「你是不是在怪小瑾?小瑾不知道姐姐怕朱砂,小瑾不是故意的!」

燕樂晟笑了笑,一手撫著她的頭,道:「這不是小瑾的錯,哥哥不怪小瑾。」

小瑾這才轉悲為喜,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歪著頭又想了想,認真問道:「晟哥哥,你是不會是好難過?」

她察覺到他神色反常,閉口不再繼續說,而是伸出手,學著他的樣子,摸了摸他的頭,道:「晟哥哥你不要難過,火燒雲姐姐那麼好,一定不會有事的!」

偏了偏腦袋,又不解地問道:「德妃娘娘為什麼要害火燒雲姐姐?」

燕樂晟一默,繼而想到什麼,笑著解釋道:「因為德妃不想火燒雲姐姐等到那個一直在想念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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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4:45


小瑾頓時義憤填膺,「太壞了!如果那個人等了很久很久,那德妃豈不是既害了火燒雲姐姐,還害了那個一直在等待的火燒雲哥哥?」

噗!乍聽到小瑾口中將自己比成了「火燒雲哥哥」,嘴邊頓時忍不住一笑,心中泛起絲絲暖意,頓覺寬慰了不少。

燕樂晟重將她裹在懷裡抱好,問:「九王妃還跟你說了什麼?」

小瑾興致勃勃數了起來:「好多呢!她說小瑾的胎記很漂亮,還說這輩子要等的那個人,他是軟肋,也是鎧甲!」

「是軟肋……也是鎧甲?」燕樂晟皺眉,細細品味著這句話,腦海中浮現的全是她的一顰一笑,忽然釋然一笑:他是她的軟肋和鎧甲,豈不知,其實她亦是他的軟肋,他的鎧甲!

燕樂晟開懷一笑,道:「好一個是軟肋,也是鎧甲!小瑾,朕問你,若是讓火燒雲姐姐進宮,教你識字念書和宮規禮儀,可好?」

小瑾頓時想起平常扳著一張苦瓜臉的安姑姑,恨不得將腦袋點成篩糠,忙道:「好啊好啊!晟哥哥快將火燒雲姐姐接進宮!小瑾一定好好跟著姐姐學!」

燕樂晟好看的薄唇頓時揚起一抹寵溺的深深笑容,道:「好!朕也想快些將她接進宮……」

此時,九王府後院。

燕肅祁冷冷看著床上衣衫不整的女人,心口似被一杯冷酒澆了個透,又冷又燥熱。

冷的是他的目光,帶著一種深邃、刻入骨子裡的厭惡。

燥熱的是他的小腹,以及那從小腹間緩緩騰升而起的,無法克制的,早已蠢蠢欲動的欲望。

他的目光掃過女人露在外面的香肩,圓潤的肩頭如同世間最光滑透亮的玉石,堪堪均分在精美的鎖骨兩側,再緩緩向下,勾勒出藏在肚兜裡的半個渾圓。

充滿了女人香味……燕肅祁狠狠吞咽了一口唾沫,忍不住伸手想要將那礙眼的肚兜撩開,想要一窺那具不輕易視人的完美胴體。

他想要她!如此美豔不可方物,性感撩人的女人,如今就橫臥在他面前,叫他如何能把持得住?!

管她什麼狗屁約法三章!大不了他毀約!

屆時他已經破了她的身,要了她的人,將她渾身上下看了個透,吃得一乾二淨!她就算嘴再硬,再逞能,又能拿他怎麼樣!

燕肅祁緩緩朝她伸出了手--

女人似對這一切都毫無知覺,猶沈浸在自己的睡夢中。直到他滾燙的手指觸到了她同樣滾燙的肌膚。

她扭身避開,口中低低吟出聲,欲拒還迎,嬌羞明豔!

刹那間,勾起燕肅祁早已按捺不住的天雷地火!他猛地扯開自己的衣服,就欲一翻身上去--

門外突然傳來一把壓抑著怒氣的女聲:「姐姐到底打的什麼注意!竟然將那個女人下了藥往王爺床上送!」

是趙婉瑩!

燕肅祁原本被yu火燒得糊裡糊塗的腦袋,頓時出現片刻的清醒。

是啊!這個女人突然被下了不知道什麼藥,昏迷在自己的床上,送她過來的兩個小太監還說什麼「王妃娘娘在宮中遊玩疲勞昏睡,德妃娘娘特遣奴才將王妃送回」……怎麼想都有點陰謀的味道。

趙婉瑩急切的腳步聲漸漸近了,守在院外的嬤嬤老遠迎了上去,「側妃娘娘,您怎麼來了!王爺這會兒在屋裡有事呢!」

「他能有什麼事!不就是猴急著跟那個賤女人鴛鴦戲水!也不看看是什麼貨色!光天化日之下,自己送上門去,還要不要臉啊!」

「娘娘這是說的什麼呢!老奴可沒聽懂……」

「滾開!說的好聽,什麼王妃娘娘在水雲榭小坐片刻累了,特遣人送回府!回府就回府,我姐幹嘛把她直接送進王爺的房間!說好了百日孝期內不同房,本妃看來,根本是對外人裝貞烈的托詞!」

「哎喲!娘娘可別再往裡走了,王爺在房中真有要事!」

林陌染幽幽地轉了一個身,只覺得頭疼欲裂,似被人從額頭上削了一刀,耳邊盡是女人和婆子喋喋不休的爭吵聲,還有陌生男人滾燙的氣息。

這是在什麼地方?她明明記得昏迷前自己在中宮水雲榭的湖邊……兩個兇狠的婆子,黎笙,十二公主……

回想事情,頭更加的痛!她伸手去抓床幔,卻觸到一把冰冷的……佩劍?!

林陌染猛地睜開眼--

這是一個全然陌生的房間!床邊赫然掛著一把御賜泥金飛雲劍,劍鞘上八條金龍張牙舞爪!這是一品親王的等級象徵……

難道……這裡竟然是燕肅祁的房間?!

林陌染驀地凝聚視線--

眼前,衣衫不整的燕肅祁正一臉複雜神色看著她,冰冷厭惡的目光中夾雜著不言而喻的火熱,似要把她生吞活剝了!直望得她生生打了個寒顫。

再一低頭,自己的十二層朝服不知道什麼時候竟也被人剝了個乾淨,只留下一個紅底金鑲丹鳳朝陽肚兜!

好一出活色生香的活春宮!只可恨她連自己什麼時候入戲的都不知道!

動了動腿,還好!沒有痛感,也沒有任何不適,證明她還是完璧之身!

林陌染第一時間用手緊緊擁著被子,眼神化成利刃,射向床邊那個正準備靠近的男人。

燕肅祁冷冷一笑,「怎麼?方才像個蕩婦一樣爬上我的床勾引我,這會兒知道羞恥了?」

林陌染沈默不語。她被點朱砂,疼得昏死過去,又被兩個嬤嬤抬了起來……這一切,恐怕就是那個德妃娘娘設下的局!只等她被燕肅祁破身,就再也沒辦法勾引她心心念念的皇上大人!

真是可笑!她又不是古人,雖然也不喜歡胡亂和男人巫山雲雨,但若要她守著第一個破她身的男人一輩子,那是壓根不可能的事!

兩人這廂冷冷對峙,倒是將屋外趙婉瑩的叫囂聽得一清二楚。

下藥,德妃……兩相對照,林陌染當即明白,這一切都是德妃的手筆!這筆賬她先記著了,日後有機會,定加倍奉還給她!可是奇怪,她連一點被下藥的感覺都沒有,只剩額頭那火燒火燎般的疼痛。

也不見了黎笙,還有餘嬤嬤……余嬤嬤故意借和柳姑敘舊,避開了,難道她也有份參與其中?

她還在深思,燕肅祁突然站了起來,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不知是給自己壯膽還是壓驚,直接舉起一飲而盡。

然後才意味不明地打量著她的身體,眼神漸漸迷離起來,道:「本王原是極討厭自己送上門的女人!更何況……還是個醜女人!可是看在你頂著本王正妃名頭的份上,又如此處心積慮想和本王一度春宵,本王今天便成全你!」

他說罷,笑容兇橫地走過來,順手將本就扯開的衣服脫下,丟在地上。精壯的上身,高脹的肌肉,無一不在宣示他和林陌染兩人之間力量的懸殊。

而屋外,嬤嬤低聲勸了一句:「娘娘三思……王爺今日只要破了那女人的身,那女人就再也沒有狂傲的資本,橫豎是個不清不白的棄婦!日後就算放她出府,都沒人敢要!」

趙婉瑩沒有回答,似是陷入了沈思。繼而過去好一會兒,外面竟然安靜下來。

而屋內,林陌染聽聞此言,心中一寒!

眼看著燕肅祁越來越近--饒是她不在意,可是她畢竟身處古代,如今若是她被破了身,恐怕餘生都將受制于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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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5:05


怎麼辦!

林陌染余光瞥向床頭那把佩劍,現在的她還沒有力氣舉劍刺他,倒是可以自刎。可是這種蠢事她這輩子不想再幹第二次!

屋外的喧囂散去,獲得清靜的燕肅祁,更加肆意且專注于眼前這個女人,和即將到來的這場白日宣淫!

這個女人越是不願,他就越是想要征服她!再合著外面的陽光,更有一種偷情的刺激感!

燕肅祁越發興奮起來,張開了膀子就將林陌染鎖在床頭,沈重的氣息盡數撲打在她一張因額頭的疼痛而微微扭曲的小臉上,冷嘲道:「女人!這是你自找的!別怪本王不憐香惜玉!要怪就怪你自己,還配不上本王的憐惜!」

他惡狠狠地說完,沈重的身體就要覆壓下來。

林陌染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噁心,陌生的氣味如此濃烈,伴隨著男人愈加沈重的喘息。

她厭惡地皺了皺眉,忽然腦袋靈光一閃--不能砍,難道還不能砸麼?!

她一伸手,迅速勾掉系住劍柄的繩子,沈重的劍身沒了依託,瞬間往燕肅祁身上砸去!

虧得燕肅祁是習武之人,反應迅速,反手一把將劍推開,安靜的屋子裡頓時響起一陣不和諧的金屬撞擊聲!

屋外婆子低聲喊了一句:「王爺?」

燕肅祁一愣,正要回答。

趁著這個時機,林陌染裹著被子一個翻身,整個從床上滾了下來,連帶著發愣的燕肅祁也一併從床榻摔站在地上!

燕肅祁怒不可遏地望著她,「林陌染!你別不知好歹!爺肯碰你,那是抬舉你,給你面子,是賞恩!你給爺乖乖地躺回床上去!馬上!否則爺現在就剝了你的皮!」

好事被打斷,任誰都要著惱,更何況他之前已經被撩撥得興致勃勃,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今被林陌染這麼一折騰,差點軟了半截!不怒才怪!

林陌染可不管他是軟是硬!反正她才不會就這麼屈服於他的淫威!

兩手叉腰,她站在離他五步之遙的房門邊,冷冷注視著他,道:「你若是再往前一步,我就立刻開門喊人!說好了百日孝期內不得同房,堂堂王爺,竟然連這點欲望都克制不住!才過去兩天就要逼得我這個貞烈孝女和你共赴巫山雲雨!這事若傳出去,不知道王爺的面子該往哪兒擱呢?」

「你!」燕肅祁氣得吹鬍子瞪眼,「你敢就這樣走出去試試!你是連自己的名節都不要了嗎?!」

林陌染一笑之下,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與其破身被你拿捏在手裡,我倒寧願就這樣走出去損了名節,反正丟臉也是丟你們王府的臉!更何況,還能將你一塊拉下水,何樂不為?」

「你你!」燕肅祁氣得滿臉通紅,好半天才憋出幾個字:「你就是個蕩婦!」

「謝王爺謬贊!」林陌染笑得更加沒心沒肺,「再多嘴一句,我林府嫡女進門前是個貞潔烈女,入了你王府的門,卻成了個蕩婦……真不知百姓聽了會有什麼感想!」

燕肅祁這次直接被氣得無話可說!光著上半身一手指著林陌染,張著嘴好半天發不出一點聲音。

林陌染樂得看他直接被氣傻掉的模樣,裹著身上的被子,笑吟吟看著他。

這時,屋外卻傳來一聲小太監尖細的喊聲:「皇上駕到!」

伴隨著屋外婆子沒命地拍門聲:「王爺!皇上來了!王爺快快啊!」

燕肅祁又是一抖……

還快快?瞧他這模樣,恐怕以後見著了燕樂晟,都會想起這段回憶!

林陌染閑閑瞥一眼他,歎了一口氣:「王爺可別給嚇出病來!這府裡側妃姨娘可就指望著你那麼一個命根子伺候呢!哦對了!事先說好,你被嚇軟了,這事可不能怪我頭上,要怪就怪你那皇帝哥哥來得太及時!」

聽她口不擇言當面調侃自己的隱私,燕肅祁一張臉又白又紅,眼睛瞪得老大,突然一個俯身將劍拾起,猛地就要朝林陌染劈過來,口中喊道:「你個賤婦!!!」

這時候,林陌染身後的門「吱呀」一開,一道身著玄色錦袍的身影堪堪邁進來,倏地身子一閃,單手就接住了燕肅祁揮過來的飛雲劍,將林陌染牢牢護在了身後--

身後一眾護衛見勢不好,竟然有人要行刺皇上!!都是瞬間拔劍,齊齊將劍心對準了燕肅祁,其中一人大喊:「大膽歹人!竟敢行刺皇上,給我拿下!!」

幾個護衛一擁而上,將他團團圍住,劍尖距離身體就只有兩寸距離!

瞬間傻掉的燕肅祁手早已抖成篩糠,長劍「呯」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他抬眼一望,眼前長身而立的威武男人不是別人,正是來勢洶洶的燕樂晟,如今還維持著保護林陌染的姿勢,目光冷銳地站在他面前。

這一下,燕肅祁是徹底軟了,整個人癱坐到了地上。

燕樂晟一聲冷哼,看都不看他一眼,先是解下自己的披風,將一直被他護在身後的林陌染裹得嚴嚴實實,這才冷眼一瞥跪坐在地上、衣衫不整的燕肅祁剔羽眉斜挑,冷笑:「方才朕在屋外聽得不太真切,據說是……九弟你軟了?」

林陌染在他身後,「噗嗤」一聲發出悶笑。

燕肅祁猛地抬頭,詫異地瞪圓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人,驚道:「什、什麼?!」

燕樂晟眯了眯眼,嘴角微微勾起,戲謔地打量了對方某個軟塌塌的部位,笑了起來,「九弟既然已經軟了,剩下的……就由朕代勞吧!」

「代、代勞?」燕肅祁的大腦一下子時機,還未徹底明白過來,嘴上重複著問道:「代勞什麼?!」

燕樂晟笑容更加諷刺,輕飄飄吐了一句:「自然是那件要硬起來才能做的事!」

燕肅祁已經要徹底暈了,「不、不能!皇兄你這是什麼意思!」

燕樂晟冷笑,「你被朕嚇軟了,朕有罪,朕這便是來領罰的。你不想做的事,朕替你做,不是挺好的?而且剛好,朕這會兒確實有那麼點感覺……」

說話間,他的目光飄向了身後的林陌染。那玲瓏曼妙的身姿,盡數裹在他的披風下,她裸露在外的皮膚的氣味。正逐漸和他的氣息融合為一體……只是稍稍想一想,身體就立刻湧現一股燥熱的衝動!

「皇兄!」徹底明白過來的燕肅祁,猛地站了起來,滿臉怒意,「君子不奪人之妻!她既然已是我的王妃,皇兄你說那些話,豈不是在侮辱我!」

「侮辱你?」燕樂晟挑起眉。「那又怎樣?身為王爺,朕的臣民,朕好心賜婚。你卻三番四次欺辱王妃……又何嘗不是在侮辱朕?!」

燕肅祁頓時無言以對。

燕樂晟冷笑續道:「若是朕不來,朕賜婚於你的九王妃是不是就要血濺當場?」

燕肅祁顫巍巍抬頭,「皇兄,我只是想嚇唬嚇唬她!」

燕樂晟翻看了一下自己泛紅的手臂,那一下砍得結結實實,若非他有內力護身,非被他一劍看成斷臂!更何況手無縛雞之力的林陌染!

想到若自己沒有及時趕到,今生怕是竟然連林陌染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一念至此,又是後怕,又是惱怒!揮手一個巴掌就往燕肅祁臉上蓋了過去--

「這是朕今日第二次打人!」他寒聲挺立,「對九王妃下藥的那個人,已被朕打入冷宮,即將亂棍打死……你,是想步她的後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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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5:26


德妃竟然因為區區一個這樣的女人就被他打入冷宮?!燕肅祁神色複雜起來,第一次認真琢磨起林陌染。以及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燕樂晟冷冷看著他陷入沈思。又續道:「若是朕沒記錯,你的側妃趙婉瑩,和德妃是同宗姐妹……朕要是認真追究起來,你和她也難咎其責!你可明白!」

燕肅祁抖了一抖,忙道:「明白!明白!我知道錯了,求皇上開恩!」

燕樂晟慢條斯理地理了理金鑲回紋袖邊,道:「朕還未說要罰你,你求朕開什麼恩?嗯?」

躲在他身後的林陌染探出半個腦袋往這邊瞅一眼,心道這人可夠腹黑的,盡在這睜眼說瞎話。都拿劍將人家團團圍住了,還說沒有罰人家……可這人畢竟救了自己一命,于情於理都不好表現得太不配合。

於是她翻了翻白眼,一臉鄙夷神色地投向了跪在地上發抖的燕肅祁,嘴唇無聲蠕動送給他三個字:「窩囊廢。」

燕肅祁大概沒看明白她說了啥,只是愣了一愣。休雜雜技。

倒是和她近在咫尺的燕樂晟,眉尖瞬間一挑,頗有些寵溺地笑了笑,回望身後的小女人一眼,神色間滿是贊同。

兩人的默契對望自然是讓吃了癟本就滿腹鬱悶的燕肅祁更加不爽,但卻礙於眼前的天威,不敢發作,只在心裡鼓了勁兒地腹誹:等把皇兄送走,看我不將你往死裡折磨!敢說爺軟了……

他自持林陌染已是他的妻子,燕樂晟就算多在意,也不可能這麼明目張膽地將她搶回宮!

沒想到,似要驗證他的想法再一次出現偏差,燕樂晟一笑之後,很快續道:「想要朕開恩,九弟你須得答應朕一個條件。」

看著他滿臉陰測測的腹黑笑容,燕肅祁頓時對方才的內心想法沒了自信,小心問道:「什、什麼條件?」

燕樂晟先是揮手摒退了眾侍衛,待房間徹底清空,只剩下他們三人時,這才慢悠悠地開口:「朕這個條件,很是簡單……和你的九王妃有關。」

一聽到自己也成了條件的內容,林陌染頓時豎起耳朵,心生一股濃濃的警戒之意!這個人太腹黑了,手中又握著舉國最高的權力,任她將全世界都戲耍於掌心,也沒法和這個男人對抗分毫!如今,他又要使什麼招數整她?!

燕樂晟的目光從地上轉移到身後,定定凝視著林陌染,片刻後,他當著燕肅祁的面,將她的小手執起,輕輕握緊在自己手中,然後才轉向燕肅祁,坦然迎上對方一雙驚訝得幾乎要爆出來的雙目,正色道:「朕要你應諾,從今往後,不準碰九王妃哪怕一根頭髮,更不能非難她!朕要你,替朕,將她好好養在這王府之中,等時機成熟,朕自會布旨召她入宮!」

聽聞此言,燕肅祁渾身一震!

被牽了手的林陌染,也是渾身一震!

真不愧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行事如此囂張,搶女人也能搶得這麼理直氣壯!

只可惜,他還沒問過她本人的意思呢!

林陌染一個用力,就要將自己的手抽開--

豈料燕樂晟更加用力,一把就將她扣得更緊!!

「你……唔!!」她怎麼能想到,下一秒,這個無法無天的男人瞬間就吻了上來,滾燙濕潤的觸感直抵人心!

她一手被緊緊牽著,腰部被他大掌牢牢控制,整個人被他孔武有力的身軀直直壓在門扉上,半分動彈不得!哪怕只是勾勾手指,都能觸到他發燙的肌膚,感受到他火熱的力量……

半晌,他才無限回味地將她放開,眼中盡是眷念神色。

回望早已驚呆掉的燕肅祁,他揚眉,不冷不淡道:「朕無論是說還是做,都已經表現得很清楚了!怎麼,九弟還賴在這裡不走,是想現場觀看朕和九王妃……是如何纏綿?」

被吻得雙頰泛紅的林陌染,膽戰心驚地,聽他肆無忌憚地將這一席說完,心中深深喟歎:論不要臉程度,她真真是望塵莫及啊!

燕樂晟說完,一揮錦袖,怒喝:「還不快滾出去?!」

燕肅祁倉皇爬起,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林陌染,只能低頭匆匆往門口走去。

在他身後,燕樂晟半是威脅半是命令道:「朕奉勸九弟你一句,此間發生的事,還是不要告訴別人為好!林博鬧起來那便罷了,趙家要是鬧起來……你和趙婉瑩都沒有好果子吃!」

燕肅祁深深看他一眼,點點頭,終是一言不發退了出去。

此刻,安靜的房中,終於只剩下林陌染和燕樂晟兩個人……

很危險!

林陌染直覺會發生些什麼她不喜歡的事情,當即決定先下手為強!

趁他不備,溜之大吉!

用盡全力一個轉身,順勢甩開他的手,跳出他的包圍圈,一手緊緊護在自己身前,一手就要去開門--

燕樂晟輕輕一掌就將她輪圓了撈回來,再一次緊緊擁進懷中。還未說話,火辣辣的吻率先肆無忌憚印了上去!霸道的氣息宣告著心中無盡的想念和擔憂!

林陌染被這深深一吻吻得渾身發軟,暗歎一聲:前功盡廢矣!

燕樂晟吻夠了,在她唇邊慢慢斯磨,眼角裡都是淡淡的寵溺,笑道:「這麼不待見我,才吻了一小會兒,就想逃開?」

林陌染一手將他的臉推開,另一手毫不客氣在嘴上一抹,抹掉他還沾染在上面的氣息,怒氣衝衝睜著大眼睛看著他。

「弟妹這模樣……」燕樂晟眯了眯眼,「像一隻青蛙,很可愛。」

林陌染甩甩頭,不為所動!他這會兒被情yu迷了眼,就算真放一隻母青蛙在他面前,他估計也會說很可愛!

豈料下一刻,他竟突然將她打橫抱起,穩穩地邁開大步,就往床榻走去--

林陌染心徒然吊起半截,「你要幹什麼!」

燕樂晟絲毫不猶豫,道:「幹你。」

說罷,將她放在床上,大手一揮--林陌染身上的披風應聲而落!紅色的肚兜好比世界上最最催情的迷藥,瞬間刺得燕樂晟眼眸一沈,小腹一緊!

然而下一刻,他卻徹底怒了--

「燕肅祁那個混蛋將你……」他先自一愕,眉角暴跳如雷!

林陌染淡定點頭,「對,他那個混蛋把我剝成了這樣。」她一眨眼,又續道:「而你,只是輕飄飄一句話,就放他走了。」

燕樂晟握緊了拳頭,「我原以為還不至於……」他猛然鉗住了她的下頜,將她的臉抬高,對著自己,讓她足以看清他眸中噴濺的怒火,「林陌染,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明日早朝,我會讓他後悔碰了你!」

林陌染一攤手,心想:你是皇帝你最大,你說的算。

她的無動於衷讓燕樂晟頗有些著惱,一手改為捧住她的小臉,氣不打一處道:「倒是你!平時尖牙利齒一副鬼機靈樣兒,如何到了真有危險時,竟然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

林陌染脫口而出,「我怎麼敢有!那可是你的寵妃!」

聞言,燕樂晟忽地笑了,「這是在吃醋?」

林陌染擺手,「沒這閒心!」

燕樂晟乾脆俯身低低湊了上去,鼻翼甕動,道:「讓我聞聞。」

誰知他越聞越低,越聞越近,最後幾乎整個人都貼緊了林陌染的身子,秀挺的鼻尖從她胸前的渾圓上一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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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5:48


林陌染顫了顫。

他這才放過她,滿意地抬起頭,道:「酸。」

「酸也不是為你酸!」林陌染一把推開他,「鬧這麼久,哪能不出點汗酸味?」

燕樂晟無可奈何一笑,微微正色道:「我不寵德妃,就算寵,也不會寵到是非不分的地步。呵,朕可不想當一個被紅顏禍水誤國的昏君。更何況,方才你也聽到了,德妃已被我打入冷宮……」他輕輕印上一吻,柔聲續道:「我更寵誰,一目了然。」

林陌染神色一閃,道:「那就是說,你會寵我寵到是非不分的地步了?」

燕樂晟一愕,沈默片刻,笑道:「也許。」低眸輕笑,拈了她鬢邊一縷秀髮,就放在唇邊狎玩,啞聲道:「你是不是紅顏禍水,得由我來判斷。」

林陌染挑眉,「怎麼判斷?」

燕樂晟戲謔一笑:「……做一遍,就知道了。」

他俯身噙住她的唇,兩手將她雙臂牢牢禁錮在頭頂,一手將自己的衣物扯掉,終於完完全全覆身而上。

耳鬢廝磨間,熱辣情話霸道而滾燙,「小東西,朕想要你……」一手已經探進她的肚兜,摩挲著觸到了渾圓的邊緣,手掌傳來的柔滑觸感讓他生生一顫--

此間春意正升溫,冷不防屋外突然傳來一道脆生生的童聲:「火燒雲姐姐!小瑾來救你啦!!」眼看著就要推門而入--

屋內兩人都是一愣。

下一秒,燕樂晟三下五除二將散落一地的衣物拾起,先將林陌染包嚴實了,然後窸窸窣窣地穿衣服,難得一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

分神低頭一看,卻見某人正悠然自得地靠在床邊,樂呵呵地看著他,眉眼一笑百媚生--頓時著惱,「你還有閒心在這裡看笑話?若是他們進來,看到你這副模樣,可像什麼樣!」

林陌染淡然道:「哦,原來皇上也知道在王府偷情不像樣……」

燕樂晟一滯,一時竟找不到話來反駁她,把袖一揮,帶著一臉好事被打斷、欲求不滿的神色,憤憤然下了床。

兩人剛整理完畢,門被緩緩推開,一張小臉謹慎地探了進來,先是扭頭查看屋內有無危險,然後才伸出一雙小手用力將門拉開--

待看清床上坐著和床邊站著的一男一女,正是燕樂晟和林陌染,小臉蛋頓時喜笑顏開!

小瑾甩開身後數個錦衣衛就奔了過來--

燕樂晟眉眼帶笑地展開了雙手,空出自己的懷抱……卻眼睜睜看著那個小身影直接忽略他,一頭紮進林陌染懷中--

眉間狠狠一挑!

小瑾用腦袋拼命在林陌染懷裡蹭,邀功道:「火燒雲姐姐沒事,太好了!是小瑾把晟哥哥找來救火燒雲姐姐的!小瑾是不是很聰明?」

林陌染一邊朝某個被冷落的公主親哥哥飛去一記帶笑的眼刀,一邊低頭撫著懷中的小腦袋瓜,柔聲道:「是啊!小瑾最聰明了!來得真及時!」

小瑾「嗯」了一聲,不忘出賣自家的皇帝哥哥,道:「可是晟哥哥不讓我進來,說他和你在屋內有正經事要辦……」

聞言,某人僵直的背影又是狠狠一抖。

「哦?」林陌染挑了挑眉,語調上揚,「可惜,正經事沒辦完,不正經的事倒是辦了不少!」

某人聽了,終於皮笑肉不笑地轉過身,一把將燕樂瑾從那女人懷中扯開,攬在自己臂彎下,道:「小瑾啊,朕忽然覺得,還是讓安姑姑繼續教你宮閨禮儀比較好……」

小瑾歪了腦袋一想,頗有些明白過來,趕緊討好地挽著燕樂晟的手,又挽著林陌染的手,甜笑道:「怎麼會呢,明明是讓火燒雲姐姐進宮教小瑾比較好!小瑾明白,晟哥哥心裡其實也是這麼想的!以後火燒雲姐姐進宮了,晟哥哥就可以天天和姐姐辦正經事了!」

正歪在床邊看戲的林陌染,頓覺形勢不好,待要阻止--

某人已經言笑晏晏一把將小瑾抱在懷中,看上去神色極為滿意,原本冷肅的剔羽眉都快飄起來了,「還是我們家小瑾最懂事!」

小瑾低頭朝林陌染一陣擠眉弄眼,大意是咱家皇帝哥哥最好哄,先把他哄好了,咱倆想咋地就咋地!然後才堆起一臉笑意,答得自然而順暢:「那是當然!晟哥哥,小瑾是一心向著你的!」

林陌染只能無奈笑笑,伸了個懶腰,這才從床上走下來。她先是摸了摸小瑾的頭,道:「以後不要再叫火燒雲姐姐了,叫我染姐姐就好。」

又扭頭對抱著她一臉得逞笑容的燕樂晟,毫不客氣下起逐客令,「妾身深感皇上百忙之中抽空駕臨王府處理這些後院雜務,不敢再勞陛下費神久留,這便與王爺安排車馬送陛下回宮好好休息。」

她每說一句,燕樂晟笑容可掬的表情便被打碎一寸,到最後實在聽不下去,打斷她,「我救了你,你就這樣急著趕我走?!」

「不然呢?」林陌然冷靜道,「這是白日,這是王府後宅。皇上就算再怎麼隨心所欲,九王爺就算再如何無能,陛下也需得知道勿要將事做得太絕……家養的狗逼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燕樂晟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強硬地看著她,腳步就是不動。

直到林陌然低眸歎了口氣,低聲道:「皇上不是還想妾身入宮教九公主宮閨禮儀麼?若是此間事傳到太后耳中,妾身再想進宮,怕就沒那麼容易了。余嬤嬤她……」

她只稍說到這裡,燕樂晟已然明白。一揮手制止她接下來的話,瞬間,眼神中的銳氣已然斂去,不見絲毫波瀾。

他放下正聽得一頭霧水的九公主,道:「小瑾乖,讓魏公公把正院的大丫鬟喊來,就說王妃醒了,要她過來伺候。」

小瑾點點頭,躊躇地看了林陌染一眼,雙手輕輕拉開一條門縫,小小的身影就鑽了出去。

燕樂晟目送她關好門離開,也緩緩歎了一口氣,道:「本想和你呆久一些……朕還是那句話,你若想進宮,說一聲便可,朕會立即派人來接你!」

林陌染搖了搖頭,拿出系在頸脖間的一條紅繩,平放在掌間遞過去給他,紅繩的另一頭,赫然是他隨身攜帶的宮禁玉符!

燕樂晟覺得心尖一緊,下意識將她手推回去,「這是做什麼?朕讓你收好,你就好好收著!萬一日後有急事進宮,只需將玉符給宮門侍衛查看,就能……」

「皇上。」林陌染制止他,「我不想進宮,是因為我在宮外還有自己的事要做。玉符還你,是因為我想在王府好好活下去,就必須和你劃清界限。今日之事已然過了,妾身請求皇上,從今往後切勿再如此衝動!」

燕樂晟眉宇一冷,語辭間掩飾不住失落,「這是你的真心話?」

林陌染別過視線,「是。皇上向來肆意,飽人不知餓人饑。妾身只願皇上這一次,能體恤妾身的心有苦衷,無能作為。」

燕樂晟冷然笑了,「心有苦衷,無能作為?」他忽而伸手,一把拉住林陌染,「告訴朕!你在宮外有何事要做,朕可以盡全力助你!待事情畢了,你必須馬上隨朕入宮!」

林陌染默默皺起了眉頭,這些日相處,她只道燕樂晟當慣了高高在上的皇帝,肆意慣了,想要什麼就必須立刻得到,從來不懂遷就別人。卻沒想到,他在這方面,對她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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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6:05


她盈盈一福身,順勢拉開兩人的距離,不輕不重道:「皇上幫不了,只會誤了妾身。」又固執地抬起手,將玉符遞上,「想必明日早朝,皇上就會為妾身討回嫁妝,如此也算是錢貨兩清。這枚玉符,就請皇上帶走吧!」

她說完,不顧燕樂晟目光中的抗拒,直直將玉符放在他掌心,口中拈輕避重又道了一句:「想來太后和余嬤嬤……也快到了。」

燕樂晟眸中銳光一閃。

她早已猜到!

余嬤嬤不是德妃的人,不然也不會任由德妃被打入冷宮而始終不露面!如此位高身重的老宮女,余嬤嬤甚至只要開口說一句話,德妃就能免受責罰,可是余嬤嬤甚至沒有出現!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余嬤嬤是太后派來,借德妃這件事試探皇上和她之間有無曖昧!

所以才會在太廟前,示意林陌染前往水雲榭;所以才會藉故離開,以避嫌是非;所以,和柳姑離開的時候,余嬤嬤定然是第一時間去昆山寺回稟太后……

「算來,朕進屋也有一炷香的時間了。」燕樂晟頷首一歎,將玉符握緊在掌心,連同她的體溫,一併鄭重地收好,然後深深望了林陌染一眼,打開房門,步出院子--

林陌染整了整衣服,也隨在他身後。

然而兩人剛出房門,眼前的景象瞬間讓他們止住了腳步!

院子裡,余嬤嬤神色肅穆地垂首而立。

在她身前,梳鳳髻插著翠玉珠花,一身絳紅福壽紋寬袖褙子的雍容婦人,正抱著懷中的八寶孔湯婆子,坐在專為她陳設的紅木軟榻上,神色悠閒地跟跪坐在一旁的小瑾說著話。

燕樂瑾苦起半張臉,朝這邊的兩人遞眼色,嘴角還得耐著笑,道:「母后教訓的是。小瑾不該偷偷出宮,下次再也不敢了……」

燕樂晟不動聲色屏起眉,步子一橫,將林陌染擋在身後,這才躬身道:「給母后請安。」

趙容淡淡地應了聲,目光卻越過他,望向他身後。

燕樂晟的心頓時提起半截,倉促間開口只想轉移話題。「不知母後此來九弟王府……」

趙容哼一聲,不客氣道:「哀家來看一下祁兒和婉瑩,順帶接你回宮!」

燕樂晟只好順著她的話頭,「有勞母后掛心,朕這便打算回宮。」

然而趙容此刻卻沒有走的意思了,她依舊冷冷地看向燕樂晟身後那抹身影。

察覺到目光的林陌染,只能緩緩步出。恭恭敬敬地屈膝一跪,目光不敢抬高,語氣卻是不卑不亢。「九王妃林氏,拜見太后,太后萬福金安。」

她方才雖已攏好衣物,但細眼瞧來,還是能看出些許衣冠不整的模樣。

趙容原本冷然的一張臉,漸漸起了變化,聲音和眉頭一併挑了起來,「這便是你賜婚祁兒的王妃,林博的長女?」

言辭間,她連「嫡」字都去掉了,足見她十分不滿。

在場心系林陌染的人,都默默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小瑾更是急得想站起來,為她的火燒雲姐姐辯解幾句,卻被余嬤嬤一手死死按在地上。

林陌染不動聲色將這院子裡的眾人都掃看了一遍,還好。太后還是顧及幾分皇家面子。在場的除了她從宮中帶來的幾個女官,連皇上身邊的魏公公等人,都已被摒退。

她低聲開口,才剛道了聲,「妾身未知太后駕臨……」

就被趙容揚聲打斷,「哀家跟皇上說話,何時輪到你來插嘴!」又揮手喚余嬤嬤,「這等不識眼色,合該掌嘴!」

太后突然出現,還在她和皇上獨處時將他倆抓個正著!為了打消她「勾引」皇上的念頭。林陌染料到太后必定要揪她的小辮子發難,但卻怎麼也料不到--太后竟然一句辯解的機會都不給她,就要先掌嘴!

燕樂晟大步一邁,擋在前面,「九王妃被德妃陷害,如今身體未愈,恐怕消受不起,依朕看來,還是免了吧……」

「免了?」趙容似聽到笑話,冷冷肅眉一笑,「為了這樣一個女人,你將哀家三弟的大侄女、跟了你整整八年的德妃打入冷宮,還帶著魏喜、十二公主大鬧九王府!依哀家看來……」她態度一轉,刹那飽含殺意,「此女不能留!」

跪在地上的林陌染哭笑不得,這位太后真不愧和德妃是一家人,動不動就打啊殺啊,真是任性!

無奈遇上德妃她還能反抗一下,遇上這位身處北燕食物鏈最頂端的老女人,她連爪子都還來不及亮出,就已被對方齊刷刷一刀剪斷!

一念至此,對燕樂晟頗有些怨懟。

當初她說什麼來著,不要那麼張揚,這好歹是地下情,要暗中使勁,循循漸進,找準時間,一擊制勝!

現在好了吧,最想要隱瞞的太后,其實早就從余嬤嬤那裡探聽了風聲,如今聞風而至……且看他接下來準備如何收場!

燕樂晟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朕體念九王妃無辜受累,帶人前來王府探查,此為體恤親王內眷,是朕的本分!而德妃陷害在先,朕將她打入冷宮,是她罪有應得!試問九王妃何罪之有?!」

他言辭鑿鑿,在場眾人有一半都露出了「確然如此」的神色。

而林陌染跪在地上並未看見,心中在想:這不是廢話?在太后看來,她的罪過就在於身為九王妃,為妻不賢,毫不知足,還妄想攀上皇上這根高枝嫁進皇宮!

燕樂晟也真是的,難道非要太后一張金口說出來?屆時就不是她一個人以死謝罪完事,恐怕整個林府都要被拉著一起陪葬……雖然她對林府也沒有什麼感情,但這等罪孽深重的事還是少做為好!

她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正準備演一齣哀慟的苦肉戲,對面的余嬤嬤卻突然開口了。

「太后明察。皇上說的在理,皇家恩澤蒼天,還不至於為了這樣一件事就傷了與親王臣民間的和氣。恕老奴多嘴,今日且看在九王妃剛進王府,不識大體的份上,賞三個耳光,權且當作懲罰了。」

林陌染歎一聲還要挨耳光,轉念一想,又釋然,本來自己也打著苦肉計的想法,想著挨幾聲打罵就將事情帶過去……如今只不過是從別人口中聽到對自己的懲罰,而非自己主動領來的懲罰,內心有點不情願而已。

燕樂晟卻是身子一僵,正要阻止,想起方才在屋內,林陌染對他說的那些話,他幫不了,只會誤了她……

如今看來,此情此景,堪堪驗證了她的話!心中一慟,話語盡數卡在了喉間。

趙容先將兩人晾在那裡,片刻後將兩人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知道這威嚇起了作用,便也放下架子,喚了身後一個年輕的女官,道:「安逸,這三個耳光,你替我打。」

女官應了聲:「是。」帶著滿臉的嚴肅神色,就邁步走了過來。

一直委屈憋氣的小瑾此刻終於按捺不住,喊了一聲,「安姑姑!火燒雲姐姐對小瑾很好的,小瑾求安姑姑下手輕些!小瑾願意連抄三百遍《女四書》!」

咋聞此言,林陌染心中一暖,嘴角邊淡淡一笑。

然而安逸才不會聽她這一席話,連經過燕樂晟時,眼皮都未眨一下,直徑來到林陌染面前。

先是恭敬施禮,道了聲:「九王妃,婢官得罪了!」然後不帶絲毫停頓,揚手就是一巴掌,狠狠蓋在她左臉頰--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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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6:21


從來沒被人這樣打過的林陌染,頓時疼得眼冒金星!半邊臉上那火燒火燎的觸感,恐怕她這一生都不會忘記!

還未回神,緊接著又是一巴掌--

「啪」!脆響聲回蕩在安靜的院中,幾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這一下正狠狠地打在她們身上。

林陌染兩邊臉上都是火紅的巴掌印,疼得幾乎當場昏死過去,虧得死死咬唇,才為自己爭取片刻的清明。

燕樂晟幾乎僵硬地站在一側,目光緊緊盯著那張腫脹的小臉,眉宇間的心疼,雙眸間噴火的怒意,根本掩飾不住,如同下一刻他就要化身為惡魔,將這些加諸在林陌染身上的疼,加倍還給施暴者!

又一個巴掌揚起來,夾帶著厲風狠狠砸下去--

「夠了!」燕樂晟再也克制不住,狠狠一聲吼,半空伸手截住那個巴掌,一把將女官擒住推了出去,「剩下這一巴掌!讓德妃替她受!若還是不可,朕願意替她受!!」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瞬間陷入驚愕。

皇上這是……在毫不掩飾地偏袒這九王妃啊!雖然此前一直捕風捉影,然而如今親眼看來,還是免不了心中驚詫!

燕樂晟狠戾甩袖,對那叫安逸的女官喝道:「還不立刻著人為九王妃診治!!」

那女官先是望瞭望太后的方向,見太後面無表情,余嬤嬤卻輕輕點了點頭,於是轉身疾走出中堂。

盛怒的燕樂晟這才身子一松。

跪在地上的林陌染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見身旁那人一雙垂在身側緊握的拳頭,猶自不停顫抖,心中頓時泛起淡淡暖意,情知他此番當著眾多宮人的面違抗太后,是個多麼不容易的決定。

因九王爺的臥房不曾設在後院,而是在中堂後面獨立建了一座二進的四合院,是以除了晉升為妃的林陌染和趙婉瑩,以及伺候的婆子,所有後宅女性都不得進出。

聞風趕來的夏雪正被幾個把門的粗使婆子攔在後院,滿臉焦急。

咋見一個內廷女官匆匆跑出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她迎上去就劈頭蓋臉地問:「九王妃現今如何?奴婢是她的大丫鬟夏雪,求官人行行好,讓奴婢進去服侍九王妃吧!」

安逸腳步一滯,「你是她的大丫鬟?」

「是是!奴婢是!」夏雪忙應著,想起黎笙被抬回來時,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樣子,頓時泫然欲泣,「求官人讓奴婢見一見九王妃!」

安逸點頭,「你先隨我去找太醫,一會兒便跟著我進去。」

卻說中堂院內,趙容冷冷起身,對燕樂晟道:「此間事了,你也該隨哀家回宮了。」也不讓林陌染平身,直徑牽著燕樂瑾的手,就轉身離去。

林陌染還跪在地上,兩邊臉頰漲腫,燕樂晟哪裡放心就此離去?站穩了步子,一動不動,斂緊雙眉,面無表情道:「還請母后先回,朕隨後就到。」

趙容停了腳步,回身冷冷看著他,毫不掩飾怒氣,「你真當這王府是自己家?馬上跟哀家回宮!」

余嬤嬤也低聲提醒了一句,「皇上還是回宮吧,九王妃自有王府的丫鬟好生照顧,且寬心。」

這是說,若他還賴著不走,指不定趙太后又要想出什麼法子迫害林陌染。

燕樂晟狠狠皺了眉。

恰在這時,安逸領著太醫和夏雪等幾個小丫鬟,匆匆趕了回來。

幾人面見天威,自然而然要先跪安。

燕樂晟不耐煩一揮手,「免了!趕緊給九王妃看看!」

林陌染不敢站起,只能跪著讓太醫查看。

太醫余光瞥了瞥皇上的神色,想來此女身份尊貴,更加不敢怠慢,也自恭恭敬敬跪在林陌染面前,聯手也不敢伸出去摸,只能睜大了眼睛細細地觀察。

還好,雖然疼,雖然臉腫,但終歸只是挨了兩個巴掌,都是外傷。

不一會兒,太醫就站起示意,「九王妃並無大礙,只需開幾副消腫止疼的藥內外服用即可。」

燕樂晟也是病急亂投醫,張口就追問,「可會留痕?」

問得太醫整個人一愣,稍一細想,謹慎地答道,「回皇上,這五日差人為九王妃精心調理,就不會留痕。」

燕樂晟這才徹底松了一口氣,眼見著前面跪了一片的丫鬟,依稀想起其中一人叫夏雪,遂吩咐道:「夏雪,你過來。好生攙扶你家王妃回院休息,這幾日精心調理,就不要讓王妃勞累了!」

夏雪連忙應聲,疾步躬身走過去,剛攙扶起林陌染,看到她高腫的臉頰,一下子眼淚就出來了,帶著哭腔低聲喚了一句:「小姐……」一時竟然連稱呼都忘了改。

林陌染虛弱地擺擺手,「我沒事。」又轉身向太后和燕樂晟告禮,「妾身謝太后娘娘開恩,謝皇上開恩。」

她此刻的表現守禮客氣,趙容不好再追究什麼,扭頭就往府外走。

燕樂晟看在眼中,卻是無比揪心。這一句「開恩」,生生將兩人劃成兩個等級。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她只是個一輩子困居九王府的王妃……

林陌染低眸垂首,眸子裡沒有半分情緒,開口提醒著他,「妾身恭送太后娘娘、皇上回宮。」

燕樂晟腳步一頓,心中再次刺痛,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終是幾不可察地一聲輕歎,直徑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他想起不久前,他問她是否願意隨他進宮,她言辭鑿鑿地給出了三點不願的理由。

那時候,她是不願。而如今,她卻是不能。

九王府前院正門,兩頂軟轎早已備好。杜金等人遠遠守在一旁,燕肅祁卻始終不知去向。

而一身華衣妝扮的趙容,則冷顏站在軟轎旁,似正等著他。

燕樂晟微皺了眉,迎上去親自替她掀起轎簾,一手攙扶起趙容,道:「母后請,仔細腳下。」

趙容緩緩提衣而上,坐入轎中後,冷不防突然開口道:「你可知……德妃已死。」

轎外的燕樂晟頓時一愕,手還維持著掀簾的動作,臉上卻不知是何表情。

趙容歎氣續道:「水雲榭有人給她下了毒。趙府那幾個老東西,不知道從哪裡探來的消息,這會兒正跪在政陽宮等著向你討說法。這開國的三大元老,就他們最能折騰……」

她冷哼一聲,語氣一轉,眉目間顯出幾分疲憊來,「你也別怪哀家太嚴苛,實在是這滿朝風雲暗湧,你又是剛即位,最忌被人抓到把柄!一旦他們借機鬧起來,哀家擔心你壓不住,反受他們牽制!」

燕樂晟心頭一熱,嘴上應道:「勞母后費神掛念,朕自有分寸。」

只是德妃之死打亂了他的計畫,還被趙府的人知道了……這一點頗讓人頭疼!

趙容錯開視線往九王府深處看了一眼,又是一聲歎息,「哀家今番讓余嬤嬤試探你二人,並無惡意,你勿要放在心上。倒是依哀家看來,這林陌染能屈能伸,性格聰慧,也不失隱忍,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女子。你中宮虛位多年,是時候該找一個皇后了。」

燕樂晟聽在耳中,面上一喜,訝然抬頭道:「母后?」

趙容搖搖頭,「但你若真在意那個女子,往後行事切記要掌握分寸,不可急於一時。這事,你最好也不要出面……」

她轉念一想,喚來安逸,道:「九王妃剛進王府,宮閨禮儀方面尚有不足,趕明兒等皇上降旨給她封了誥命,你就領她進宮,讓她跟著瑾兒一起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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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6:37


安逸神色微動,終究什麼也沒說,低低應了句「是」。

燕樂晟卻早已是滿臉按捺不住的喜色,樂道:「謝母后!」

趙容擺擺手,「哀家從昆山下來,趕了小半天的路,也累了,這便起轎回宮吧!」

待入了宮門,隨在轎旁的安逸,卻隱約聽見轎內傳來一聲壓抑的歎息。休雜乒扛。

趙容幽幽道:「他外祖雙雙在老宅被自家人害死後,哀家就發過誓,此生與趙家再無任何關聯。今日幫了晟兒和趙家對抗,也不知做的是對是錯?安逸,若是換作了你,你又會怎麼做?」

安逸略一思索,謹慎回道:「安逸不敢妄自猜測太后所想,更何況安逸身份低微,著實難以像太后這般為人行事處處顧全大局。但依安逸看來,太后今日其實並無做任何事,九王妃或早或晚都要受封誥命入宮,而情這一事又太過虛渺,斷不會因一件兩件事就能改變結果。太后且放寬心。」

第二天,林陌染敷了太醫給的藥,臉已消腫,喚了夏雪服侍穿衣後,她急急忙忙就要趕去丫鬟住的東廂看望黎笙。

黎笙全身都是棍傷,還有指甲劃痕,除了臉頰稍好些,外露的皮膚幾乎沒有一處完好。昨日被抬回來後,她直接就昏死過去,夜裡聽聞還發起了高燒,一直臥病到現在。

夏雪撥了兩個小丫鬟日夜照料著,兩人昨晚熬了夜,正在屋內打著哈欠,見九王妃親自過來,連忙跪地行禮,齊齊喚道:「王妃娘娘萬安。」

林陌染見她們的確累了,打發去休息,自己拉了夏雪在屋內關上門,低聲交待起來,「一會兒用罷早膳,你找余嬤嬤到庫房取回我嫁妝的鑰匙,如今他們不知詳情,還以為那些箱籠裡只有石頭,斷不會加以阻攔。到了下午時,你再親自去找林奕。就說黎笙病得厲害,讓他今晚以黎笙親哥哥的身份,到王府來一趟。」

夏雪默默點頭記下。

林陌染靜靜在榻邊又坐了一會,取了些昨日太醫開的消腫止疼藥,喚來小丫鬟,叮囑按時給黎笙敷用。直坐到許媽媽來催用早膳,才肯離開。

不料林陌染才剛一腳邁出東廂,就見到一個頭插荊條的素衣婦人,面容陌生,正領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一言不發跪在院子裡。

眉頭當即狠狠一皺--

許媽媽連忙湊過來低聲道:「這是西偏院的大姨娘和初娘子。兩人跪了有半盞茶的時間,說是來給你請罪。你看是先用早膳,還是……?」

林陌染淡淡看了一眼,心中閃過諸般念頭。

自己初來乍到。還未有機會整頓內宅,正應該借此時機狠狠懲罰這兩人,順勢打壓一下側妃姨娘們的氣焰。

可是認真追究起來,這大姨娘其實並無過錯。也許最大的過錯就是沒有約束好自己西偏院裡的二姨娘,而一臉蒼白猶在病中的初娘子就更是無辜……她實在不忍心!

林陌染擺擺手,當機立斷,「去將她們扶起來。請到堂屋一塊用膳吧。」

用膳期間,體弱多病的初娘子不停咳嗽,巴掌大的小臉更加蒼白。原本還顯清秀的面容,如今卻顯出了幾分病態。

林陌染連忙叫了許媽媽將她親自送回去,大姨娘自是千恩萬謝,又是不住道歉。一頓飯吃得好不過癮!

大姨娘原是太后身邊的宮女,姓張,樣貌非常老實普通。王爺還是皇子時,被撥了過來當填房,卻始終沒有受寵。不久後生下初娘子,她這才被提為姨娘。算起來,年齡和燕樂晟差不多,今兒也二十有九了。

林陌染命人將膳食收拾乾淨,摒退了無關人等,這才直奔主題,「皇上昨日特別吩咐過,本妃這五日內都不必打理各項雜務。想來張姨娘今日前來。可不單單是為了道歉的吧?」

張姨娘憨厚一笑。「娘娘說笑了。奴婢管教不嚴,叫院裡的奴才冒犯了娘娘,真真是過意不去。」

林陌染一笑,輕巧道:「本妃不怪你。本妃一向信奉冤有頭債有主。那原也不是你的錯。大家出身都差不多,誰也沒必要替別人背包袱,你說是麼?」

張姨娘神色一愣,片刻才喃喃道:「確是,確是……」

林陌染靜靜喝著手中的茶,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張姨娘左右看看,想了片刻。謹慎地開了口,「奴婢在這府裡過了十餘年,本也沒什麼盼頭,只求平淡安穩過一輩子,偶爾替人頂個小罪,換來一時安寧,也是迫不得已……只是苦了初娘子跟著奴婢這個沒出息的娘,又從就小體弱多病,這幾日倒越發病得厲害!大夫來看了幾次,拿藥的錢是一次比一次貴……」

林陌染默默啜一口茶,不急不緩道:「若是藥錢不夠,就找中饋提前支取,你讓大丫鬟去備案登記一下便可。但你若是想本妃幫忙,可不巧,本妃現在還未掌管中饋,手裡能拿出的閒錢不多,倒是能借你解一時燃眉之急。」

誰知張姨娘匆匆擺手,黯然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是想著,請娘娘把初娘子接到正院裡養著,以後嫁人,好歹還是正院出去的庶小姐,不若跟著奴婢,偏門偏院,沒點出息。待今年八月她及笄後嫁過去,夫家自會好好照顧她……奴婢無能,連自己的女兒都顧不了……」說話間已是泫然欲泣。

林陌染看著她一番舉動真情流露,久久默然無語。若非真是到了極困難的境地,一個母親怎會捨得將唯一的女兒匆匆送走?

她心中一酸,歎氣道:「初娘子是王府頭一位出嫁的女兒,她的婚事,本妃自當盡力。只是接到正院一事,一來如今正院人手尚且不足,沒有餘力照顧初娘子不說,她一介帶病之身,還是由親生母親照料較為妥當。二來……」她坦白道:「本妃也不願。」

她才剛進正院,就要幫帶一個拖油瓶?算了吧!養好了,張姨娘自然是感恩戴德;她就怕一不留神,讓小姑娘在宅鬥無辜躺槍掛掉,張姨娘就這麼一個獨苗苗,還不得哭死?燕肅祁那邊指不定也要找個什麼罪名安在她身上呢!

這等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她向來是不幹的!

張姨娘還想勸幾句。

林陌染冷冷擺手,「此事休要再提。你若還有別的事,且說;沒有的話,本妃想休息了。」

張姨娘略略思索,似猶豫了一番,再次謹慎開口,「尚有一事,還請娘娘能為奴婢解惑一二。娘娘可知,二姨娘和我雖住在一處,但她卻是側妃娘娘院子出來的人。這些日子,她常去側妃娘娘院中,依奴婢看來,次數太頻繁了些,而且常常一去就是大半日,連午膳都不回來吃……」

林陌染避重就輕一笑,道:「二姨娘是和側妃感情好,這有什麼可疑惑的?」

張姨娘頓了一下,一時也不知對方聽懂了沒,只能喃喃地附和,「可不是,這主僕倆原就挺齊心的。」

林陌染微微側頭,不動聲色提煉著張姨娘話裡的重點,然後才裝作隨意地問道:「我剛來,和各位姐妹還未相見,姨娘若是不嫌棄,就多給我講講從前的事。」

張姨娘溫和一笑,「娘娘還想聽什麼?」

林陌染也笑,「你方才說,趙側妃和二姨娘主僕齊心,倒是怎麼個齊心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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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6:54


張姨娘犯了難,「這……奴婢常年和初娘子深居偏院,也不太清楚這內宅的事。話說回來,如果娘娘覺得悶,倒是可以去倦芳閣走走,那裡風景不錯。」

林陌染就納悶了,這張姨娘主動挑起二姨娘的話題,卻又在關鍵時刻打住,到底是想將消息透露給她呢,還是想陷害她呢?

張姨娘說了這番莫名其妙的話,就以想回去照顧初娘子為由,匆匆告別。

等送走了張姨娘,林陌染歪在床邊的太妃榻上悶悶不樂。

她從不願捲入王府宅鬥,到被迫參與其中,本來已經做好了打一場硬仗的準備,不料第一個送上門來的人卻不是敵人,而是主動投靠她的盟友?!

「張姨娘這個人,能信幾分?」她問一旁剝著橘皮的夏雪。

夏雪歪腦袋想了半天,肯定道:「奴婢覺得能信八成!畢竟沒有一個母親會拿自己女兒的婚事來當賭注!」她轉念一想,又道:「娘娘要不要奴婢去找余嬤嬤來問問?余嬤嬤是王府的管事娘娘,又一心幫著我們的,想來定會告訴我們許多內幕!」

聞言,林陌染頃刻笑了起來,「你個鬼丫頭,說你機靈嘛,火候終究是差了點!你道余嬤嬤是一心想著幫我們嗎?她那是一心想著幫太后!」她壓低了聲音,「這個人,我們不但不能主動找她,還得提防她……進一步而言,我們要想做成那件事,第一個要除掉的就是余嬤嬤!」

夏雪驚訝地「啊」了一聲,「奴婢不明白。」

林陌染耐心給她解釋,「第一,余嬤嬤在後宅是管事媽媽,又是太后撥過來的人,權利大,人脈廣,中饋如今正牢牢掌握在她手中,嚴格算來,我們正院在後宅中只能位居第二;第二,太后如今正懷疑我和皇上之間有曖昧……」

夏雪頭一歪,「和皇上有曖昧,是什麼意思?」

林陌染連忙掩飾過去,「咳,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余嬤嬤算是太后派來監視我們的人……所以,我們要想不受限制,就要爬到後宅的頂端,做個食物鏈中最強的捕食者!所以,我們要除掉余嬤嬤!」

夏雪半懂半不懂地「哦」了一聲,惑道:「娘娘與奴婢看似一般大,為何娘娘能看透那麼多……」

林陌染一笑,卻不答。難道要告訴夏雪,老娘活了兩世,湊一塊還比你大一倍呢!

夏雪見她不開口,又問道:「那我們現在要怎麼做呢?」

「不急。等今晚林奕的消息,然後我們……」

林陌染還未開口說出她的計畫,外面許媽媽一聲招呼就喊了起來,「老奴給側妃娘娘請安!側妃娘娘這一大早的,是用過早膳了嗎?」

未幾,趙婉瑩那把帶著幾分驕橫的甜嗓子從院子裡傳了出來,冷冷地飄出三個字,「早就吃了。」

又一把清脆的聲音笑著插嘴道:「側妃娘娘是吃慣了東偏院小竈煮的膳食,幾個廚師都是中宮御用的,告老還鄉沒多久,又被王爺請回來專門服侍娘娘。不是我誇嘴,這幾個人啊,做的飯菜確實特別香,就連中饋那邊的大廚房都比不上呢!」

方才還閑臥在太妃榻上的林陌染聽了,頓時精神一振,心道:找茬的主兒,來了!!

人還未到,濃香先飄。

雖然早已做好準備捂住了鼻子,林陌染還是被熏得腦袋一懵。

夏雪很懂事地把那盞染著艾草的熏爐又挪過來幾寸,林陌染這才滿足地吸了一大口氣。

趙婉瑩一進門,腳步就頓住了,四下裡望瞭望,「哎喲」一聲用手帕掩住了鼻子,「這滿屋子都是什麼味兒!怪難聞的!」

夏雪再將熏爐往她身邊挪近幾寸,笑道:「回側妃娘娘,這屋裡薰著艾草呢!」

趙婉瑩身邊那個濃妝豔抹的女人頓時就笑開了,「哪有人往屋子裡薰艾草的!這不是沒病找藥,自討苦吃麼!」又瞪了夏雪一眼,涼涼道:「還是正院裡的大丫鬟呢,就這麼服侍你主子?」

林陌染靠在堂屋拐角的太妃榻上,冷冷聽她們倆你一句我一句揶揄夠了,才緩緩開口道:「這艾草是本妃讓夏雪點的。」她若有所指一笑,看著來訪的兩個濃妝女人,一字一句道:「專門用來,殺蟲!」

趙婉瑩頓時臉色一白,剛要邁出的腳步,沈澱澱在原地抖了一下,又停住,朝身旁的女子打了個眼色。

一旁的二姨娘得了令,趕緊出來打圓場。一張豔俗的臉上立刻堆起明晃晃的笑容,一步一扭走過來,先是給林陌染盈盈請安,張口就意味深長地笑道:「妹妹不知正院裡竟然長了蟲,要點艾草來薰,還想著是丫鬟在胡鬧呢!姐姐可不要見怪呵!」

不怪?你張口閉口就說我正院長蟲,怎地不說你們兩個是蟲?還想我不怪?

林陌染柳眉一挑,冷冷笑著,就是不接話。

眼見著對方不接茬,二姨娘就有些詞窮了,瞥一眼還在門口站著不願進屋的趙婉瑩,才又堆起笑臉道:「姐姐,可不是我們不願進屋請安,實在是這屋裡艾草味道太濃,你看能不能讓丫鬟先撤掉一會兒,姐妹們好進屋坐下來談談心……」

林陌染坐直身體,這才懶懶地看了她一眼,冷冷打斷道:「誰是你姐姐?」

二姨娘一下子蒙住,不知該如何接話,「這……」

林陌染正色續道:「本妃身在正院,是九王府裡明媒正娶的九王妃,何時竟與姨娘們平起平坐、姐妹相稱了?」

二姨娘一聽,冷汗頓時就要流下來。她哪曾想這林陌染第一次見面就這麼不給面子,拿捏了她的把柄,說罵就罵,完全不留任何情面!

「怎麼?」林陌染伸手,讓夏雪將自己扶起來,緩緩步到她面前。原身本來就瘦高,又因是站著,她比俯身請安的二姨娘略高一些,此刻得以居高臨下看著對方,說起話來更加中氣十足,「本妃說的不對嗎?」

二姨娘又是一愣,回神後忙道:「娘娘教訓的是!妹、奴婢知道錯了……」說話間,神情極為不情願。

林陌染滿意地「嗯」了一聲,抬眼去看還在門口杵著不願進來的趙婉瑩,心想:下馬威她演了,對方的狗腿她也罵了,這趙婉瑩竟還如此沈得住氣?看樣子,倒是比那位被打入冷宮的表姐姐聰明些!

上輩子沒玩過這麼多人的宅鬥副本,一開局就遇上各種貨色,林陌染暗歎了一聲心好累……

這時就聽見趙婉瑩金雀般清甜的嗓音笑開了,從門口一路帶笑走了進來,看都不看一臉蒼白的二姨娘,先是規規矩矩給林陌染請了安,才道:「方才見娘娘院裡的桃花開得早,一時看得入了迷,忘了進屋請安,未曾想竟引起娘娘和二姨娘的誤會,以為是妹妹不願進屋……妹妹這便給娘娘請安謝罪。」

得!這就是她在王府的頭號敵人,一枚披著白蓮外衣的綠油油小茶花!張口閉口就是妹妹左、妹妹右,這是在提醒她:我趙婉瑩怎麼著都是個側妃,你不準別人喊你姐姐,可沒辦法阻止我喊!而二姨娘是我的人,你要動我的人,少說也帶看我幾分薄面!

林陌染聽出她話裡的挑釁,當下決定敵不動我不動,也帶笑回了一句,「原是看桃花去了。妹妹住的東偏院,想來是乾燥了些,不若這正院溫度宜人,養出的桃花也格外水靈。妹妹若是喜歡,姐姐叫人折幾支給你帶回去便好!何必大冬天的站在院子裡眼巴巴地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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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7:13


趙婉瑩聽出她語氣中的嘲諷,也不甘示弱,「桃花那是尋常物,不值得咱姐妹間相送。姐姐不若來瞧瞧妹妹這的幾樣稀罕物?」

她一揮手,喚了兩個捧著食盒的丫鬟上來,道:「這是妹妹院裡小竈做的甜點,幾位師傅都是宮裡出來的,手藝了得,妹妹便借花獻佛,拿來給姐姐嘗嘗。還望姐姐不要嫌棄才好!」

看著那棕紅色沈甸甸的雕花食盒,林陌染心裡突然一跳。又是這種感覺!她體內似乎有個危險感應裝置,每次有危險逼近的時候,都會提前通過中樞神經傳遞到她大腦。

難道甜點被下了毒?這麼明目張膽?趙婉瑩看著不像如此笨拙的人啊。

林陌染點頭示意後,夏雪帶著兩個小丫鬟上來道了謝,將食盒收到一旁的餐桌。趁著沒人看見,打開食盒的蓋子,手裡的銀針就飛快地滑了進去--

半截銀亮的針頭,出來時已然成了黑色!

夏雪訝然抬頭。

林陌染遠遠看著,不動聲色將目光收了回來。視線從趙婉瑩身上一掃,掃到了二姨娘處。

她冷冷道:「二姨娘且起來說話吧。這頭一回來請安的,可別叫人傳出去,說是本妃心胸狹窄,不能容人。」

二姨娘便站了起來,謹慎地立在趙婉瑩身後半步的地方,眼神不斷在趙婉瑩和食盒之間飄忽不定……

林陌染這下是看明白了,敢情二姨娘沒啥本事,人也沒有方才看上去那麼醒目,最大的用途不過是給趙婉瑩當槍使!

趙婉瑩讓她挑剔艾草的味道,她就開口罵丫鬟不懂事點艾草;趙婉瑩讓她喊自己姐姐,她就將姨娘的身份丟去一邊,喊起她姐姐來;而今趙婉瑩讓她在食盒裡下毒,她竟也傻傻地照做。

林陌染先給兩人賜了座,喚屋外兩個跑腿的小丫鬟送上茶水,這才幽幽道:「妹妹和二姨娘起得早,想來早膳還未吃飽,不若就將妹妹帶來的這兩盒甜點,咱姐妹現場分了吃吧。」

說罷,偷眼去瞧二姨娘,見對方臉上果然泛起淡淡的不安,扭捏著就要推卸起來。

趙婉瑩不動聲色將她按住,笑道:「我與二姨娘在東院一塊用的早膳,如今已是十分飽了,甜點是孝敬姐姐的,如何好再分討了去?」

林陌染也不勉強,卻是轉言道:「既然妹妹和二姨娘都吃不下,我又是個不愛吃甜點的人……夏雪,不若將食盒送到王爺房中,就說是側妃娘娘的一片心意。」

說話間,她偷偷看那兩人一眼,見兩張小臉都是瞬間白了又白,心中頓時悶笑不已。

還想暗中整她?這點小招數,撓癢都不夠!

趙婉瑩不自然地笑了笑,道:「王爺那邊今早已是送去了,就不必了吧……」

林陌染擺擺手,「愛心早餐,多多益善。」最好能把他直接毒死!敢趁她昏迷摸她,想想就覺得噁心!

「夏雪!」她喚道,「你領著妹妹院裡那兩個小丫鬟,親自去一趟。」

夏雪應了聲,朝她悄悄眨了眨眼。

卻說三個丫鬟捧著食盒出了門,二姨娘是再也坐不住了,騰地一下站起來,眼睛直直望著門口。

趙婉瑩似乎被嚇了一跳,驚呼一聲道:「二姨娘,你這是怎麼了?」

二姨娘愣愣地看了趙婉瑩一眼,看到她眸中閃現的銳芒,躊躇一番後,又神色不安地坐了下來。

林陌染在一旁冷冷地看著這兩人演戲,始終不說一句話。

趙婉瑩這才轉向她,先是替二姨娘道了歉,然後又甩著手帕虛掩了掩唇,道:「也不知怎的,妹妹這兩日都無甚精神。頭一回來姐姐院中請安,本該坐久一些,不料就過去這麼一會兒,竟隱隱有些疲乏了……」

林陌染聽她兜兜轉轉說了一大圈,就是想走,當下也不阻攔,道:「妹妹既然不舒服,那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趙婉瑩盈盈欠了身,「如此,妹妹這便告罪離開了。」說罷,一手已經扯上了二姨娘,看樣子,竟是想兩個人一塊走。

林陌染眯了眯眼,「妹妹且慢。本妃的意思是,你可以走,二姨娘不能。」

二姨娘方自要站起來,聽聞此言,腦袋一懵,又重重跌回到位置上。

趙婉瑩滿臉疑惑,眼神中已然泛起淡淡的不耐煩,「姐姐這是要做什麼?」

林陌染端著手裡的茶,輕描淡寫,「本妃這裡有個舊賬,還得勞煩二姨娘給我算算。」

二姨娘猛地抬起頭,一張灰白灰白的臉,滿臉恐慌,精心繪製的峨眉粉黛盡皆失色。

林陌染才不管她神色間的恐懼,喚來許媽媽,「去把關在柴房的那個小太監帶過來。」又轉向二姨娘,「聽說是你院裡的人,待會兒走之前,麻煩你順便領回去,擱在本妃這裡,本妃嫌礙眼!」

二姨娘哪裡還坐得住?「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叠聲道:「娘娘冤枉啊!奴婢是斷斷不敢指使下人去做那等事的!」她抬起頭,驚慌失措地瞥了一眼趙婉瑩,突然尖聲開了口,「娘娘明鑒!奴婢是受人指使的!」

站起來的趙婉瑩深深看了二姨娘一眼,那正想邁出去的腳步,卻是怎麼都邁不出去了。

與此同時,許媽媽疾步奔了進來,沖著林陌染大叫道:「娘娘不好了!柴房失火了!那小廝還關在裡面呢!」休雜乒號。

林陌染面無表情站起來,道:「撲火救人!」余光掃向一直默默立在一旁的趙婉瑩,見對方神色間顯然松了一口氣。

她的心,卻漸漸沈重起來。

這正院裡來來往往,統共不過十二個下人,到底是誰替趙婉瑩放的火?

九王府,後花園。

燕肅祁起了個大早,如今正指揮著幾個小廝準備第二次下潭打撈銀子。

大冬天的,被點名的幾個小廝皆是一臉不情不願。一個低聲抱怨了一句:「爺,這湖水怪冷的。要不等來年開春,天氣暖和了再撈?反正銀子就在湖裡,跑不了……」

燕肅祁在他身後狠狠踹了一腳,直接將他踢下水,吼道:「爺白花花的銀子,不好好收在庫房。憑什麼躺在湖裡!都給爺下水撈!撈不上來,你們也不用上來了!」

幾個小廝苦著一張長臉,只能稀稀疏疏脫了外衣下水。

一時間湖面翻騰不已。

不遠處。燕樂晟悠閒自在地坐在湖邊,瞧著手裡紋絲不動的魚竿,和魚竿下被翻騰的湖水帶動亂蹦的魚餌,頓時皺了皺眉。

他剛下早朝,處理完好幾樁「大事」,連衣服都沒換,就直奔九王府。魏喜一邊跟著轎子小跑,一邊將他那件月白雙龍戲珠紋的錦袍遞進轎子。

好歹在進府前,讓他把一身龍袍換下來了。

如今正一邊擦著滿頭的汗,默默立在一旁看燕樂晟津津有味地釣魚,好半天,不滿地擠兌了一句,「爺今兒急急忙忙來九王府,敢情就是為了釣魚?」

燕樂晟理所當然點了點頭,「九弟這桃花潭裡養著的魚。是江陵各地出了名鮮美的上等魚。尤其前不久還喂了幾錠銀子下去,如今這些魚,都是沾了財氣的,該改名叫財魚!朕得趁著九弟把銀子撈出來前,多釣幾隻!」

魏喜很是不滿地接了一句,「依老奴看,這桃花潭也該改名,改成花生粥。如此正應了江陵民間的那道菜,財魚花生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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