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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6 22:47:34


燕樂晟頓時大笑,不客氣揭穿他。「魏喜啊魏喜,朕不就是今早催得你急了些,連累你沒吃早飯,何必去到哪兒都念叨著吃……要不這樣,一會兒等朕把魚釣上來了,就讓九王爺拿去廚房,給你熬一鍋財魚花生粥!」

魏喜淡笑受了,欠身道:「如此,老奴便謝過皇上,謝過九王爺了。」

不遠處正走過來的燕肅祁將這一主一僕的話聽了個真真切切,暗自咬牙切齒一番:丟了爺的雪花銀,還要吃爺的江陵一級菜花鱸?!想得倒美!

待走了過去,臉上卻不敢有半點怨氣,反而堆起笑臉,「皇兄,這一大早的到九弟府上,有何貴幹啊?」

燕樂晟神色悠閒,嘴不饒人,「朕來監督你。」

燕肅祁當即想起昨天,自己在房中被他打斷的好事,頓時覺得下半身非常不舒服,面上忍了又忍,才乾笑著道:「皇兄有吩咐,小弟我哪敢不從,時時刻刻記在心上,莫敢違背呢!何需勞皇兄親自來監督?」

誰知燕樂晟卻揮了揮手,「這只是其一。還有其二。」

燕肅祁一聽,皇上此來還要監督別的事情,頗感頭大,硬著頭皮笑道:「皇兄這其二指的是……?」

燕樂晟放下魚竿,幽幽正色道:「朕……想來看看朕的女人。」

燕肅祁:「……呵呵,呵,皇兄真是好情趣。」

魏喜:「……」皇上,其實你不用這麼直接的,真的……我們都懂……

說話間,三人都瞥見不遠處急急走來的幾個丫鬟,為首那人卻是夏雪。休雜女技。

燕樂晟理了理袖子,站起來,眼底的急切絲毫不加掩飾,「那人可是九王妃身邊的大丫鬟?」

魏喜睜眼去看,「確是!瞧著手裡還捧著兩個食盒……」

燕樂晟頓時一喜,「不愧是朕的女人!知道朕急著趕來,沒顧上用早膳,這麼快就給朕做好了送來……」

他猶自沈浸在自己的喜悅中,完全忽略了某九弟一張泫然欲吐的苦瓜臉。

夏雪領著兩個小丫鬟走得近了,恭恭敬敬跪地請安,「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給九王爺請安,給魏公公請安。」

燕樂晟道了句「平身吧」,急著就要去掀食盒蓋子。

兩個小丫鬟哪曾想到皇上也在,這要不小心把九王爺和皇上都毒死了,自己還不得滿門抄斬,連誅九族??一念至此,手頓時抖得更加厲害。

魏喜是練過家子的,眼睛忒毒,眼見著兩個小丫鬟神色不對,夏雪又在一旁拼命朝自己打眼色,心念一動!趁著燕樂晟手還沒碰到食盒,先自起腳一踢!一腳就將其中一個食盒踢翻在地--

傾瀉一地的各色甜點,瞬間將青黃色的草皮染成了黑色!

這劇毒,竟是稍稍一沾,草就枯萎!

燕樂晟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登時就消失了,眼睛死死盯著那一地顏色恐怖的毒點心,手狠狠握成了拳!

「大膽!」魏喜一腳落下,緊接著就是一聲吼,「是誰指使你們給皇上下毒的,說!」

兩個小丫鬟「啊」地一聲驚呼,跌坐在地上,卻是抖得跟篩糠似的,渾身發軟,再也爬不起來,更別提回話了!

一旁的夏雪卻是不急不緩,往地上一跪,面上從容不迫,道:「回皇上,這盒甜點,原是府裡的趙妃娘娘送給正妃娘娘的,因娘娘已用過早膳,遂吩咐奴婢將甜點給王爺送來。卻不知這甜點竟被下了毒!是奴婢一時不察,奴婢向皇上請罪!」

燕樂晟將目光從毒甜點上收回,原就冷峻的雙眸,越發抖落出七八分的森寒峭意,深深望了兩個小丫鬟一眼,卻是猛地轉向了九王爺,怒斥道:「你就是這樣護她的?!朕若是不來,她今天豈非要死在你手裡第二次?!!」

「這,這……」燕肅祁莫名其妙,百口莫辯,他壓根不知道這毒是哪兒來的,誰下的,怎地突然自己就成了皇上口中的罪人了??

燕樂晟一甩錦袖,「速請九王妃到後花園,朕要立刻見到她平安無事!」

夏雪領了命,看都不看那兩個助紂為虐的小丫鬟,轉身就走。

走出幾步,就聽得身後魏公公喝道:「來人!將這兩人綁好了,一會兒審問出真凶,一併發落衙門!」

再走了幾步,後花園看不見了,迎面卻匆匆跑來一個青衣的三等小丫鬟,看著面熟,竟是剛買進來,在沈雪塢打雜的映初。

映初才六七歲,腿兒短,如今為了跑得快些,急得連頭也不抬,奔了沒幾步,一溜煙就撞到了正準備讓路的夏雪身上,抬頭猛地嚇了一大跳,半晌,辨出是同院裡的大丫鬟,映初想都沒想,腦袋一歪,嗚哇一聲就哭了出來,口中喚道:「夏雪姐姐,太恐怖了!正院裡……正院裡有個死人!」

夏雪心頭一涼,扶著她,「把話說清楚!誰死了?」

映初哆嗦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道:「柴、柴房裡那個……」

「如何死的?」

「不、不知道啊!嚇死我了!我一聽許媽媽在院內喊,撒腿就跑了出來,都沒敢回頭看!」

夏雪心念一動,若真是正妃娘娘出什麼事,許媽媽不可能如此沈得住氣,柴房裡那位,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不若將計就計,趁機將皇上引過去!

她穩了穩口氣,正色道:「映初,你聽好,如今皇上和王爺就在後花園桃花潭邊,我要你現在就跑過去,將方才的話重複一遍,清楚了嗎?」

映初木了一下,呐呐地點了點頭。

直到夏雪推了她一把,道:「趕緊去!」

她才猛地回神,又撒腿往後花園跑。

映初本就是小孩,還不太識府上的規矩,如今只是一味地亂跑亂喊,反而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整個後花園頓時都沸騰了起來。

燕樂晟正在焦灼不安地原地踱步,不停問身旁的魏喜,「她如何還沒來?!」想了想,又沖燕肅祁道:「余嬤嬤呢!身為管事嬤嬤,內院出了事,她怎生不在!」

燕肅祁抹了一把汗,表情頗有些怨懟,「還不是你今兒早朝時參了我一本!害我不僅被母后罰了十個大板,還被扣了半年的俸祿!母后想知道我這些日子來行為是否規範,就將余嬤嬤叫去宮內問話了……」

燕樂晟眉角一跳,煩躁道:「那是你活該!想想你昨晚對她做了什麼!」

「我又不知道你看中了她……話說你看中了她,為啥還要賜婚給我?」

「……」

「難不成你還想省聘禮費,讓我這個當弟弟的假裝娶了她,好替你出聘禮費?!」燕肅祁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看不出來啊,真看不出來,原來皇兄你和我是一路貨色!」

「一路貨色,你確定?!」燕樂晟雙眸危險地半眯起來,「你今日話這麼多,是板子打得少了,還是板子打得位置不對?依朕看,脖子上面上三寸的地方,都該狠狠地敲幾棍子!」

脖子上面上三寸?那不是他的腦袋?!

開口調侃了一句他的女人,竟然就要殺人滅口?!燕肅祁心中一聲腹誹,嘴上立馬乖乖禁了聲!

燕樂晟狠狠地暼了他一眼,扭過頭,繼續念叨林陌染為何還沒來。

魏喜看不下去了,勸道:「皇上,九王妃的沈雪塢,離這後花園還有一段距離呢,想來需要費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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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6 22:47:52


燕樂晟急道,「那朕直接過去找她!」

魏喜正要阻止,後花園的沸騰就傳了過來,沈雪塢的小丫鬟映初提著裙子當先跑在前面,口中還亂叫些什麼,所到之處,各個皆是一副惶惶不安的表情。

「怎麼回事?!」燕樂晟喝道:「把她帶過來!」

映初被幾個侍衛帶過來,睜著烏溜溜恐懼的大眼睛,一時急得忘了要稱呼皇上,就喊道:「正院出事了!正院出大事了!」

燕樂晟心中頓時一涼,眉頭瞬間蹙起,沈聲喝道:「出什麼事了?!」

「死人了!死人了啊!!」

燕樂晟身子一僵,來不及細想,一甩衣袍,挾著一股淩厲的疾風,箭步一邁,登時就奔了出去--

卻說此時,正院沈雪塢,院子內。三個女人端坐在院子前的專設的椅子上。

主位上那人面容冷然,銀釵素服,略施粉黛,比之旁的兩位盛裝女人,氣勢上卻是分毫不輸,正是林陌染,如今居高臨下看著地上一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一言不發。

二姨娘哆哆嗦嗦地捏著手帕,掩面抽泣。趙婉瑩卻是鐵青著一張臉,手帕死死捂住口鼻,眉頭皺得老高,神色間頗為不耐煩。

眼見著日頭東移,氣溫逐漸升高,這橫陳院中的焦屍,也漸漸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惡臭。院裡的幾個小丫鬟率先忍受不住,幹嘔起來。

許媽媽得了令,把著院門,卻是一個人都不放,誰過去了,她都冷冷道:「主子說了,咱這院裡出了細作,要一個個盤問清楚!什麼時候找出來了,什麼時候才能放行!」

小丫鬟們苦著一張臉,紛紛低聲抱怨起來,「到底是哪個招人嫌的混帳,還不趕緊出來認了!害我們平白無辜陪著他一塊兒受罪!哎喲,這臭的……我快不能透氣了!」

林陌染穩穩坐在主位,面上沒有半分情緒。想當年最窮的時候,她為了躲避追債的地痞流氓,獨自一人偷偷藏在停屍房,待足了一整個下午!如今就這點惡臭,這些人就受不了了?

她目光儼然地掃過在場眾人,直覺氣場已經構建得差不多了,這才正色道:「此人兩日前假扮太監,妄圖接近並調戲本妃,幸而本妃發現及時,才不致遭了毒手!本妃為了查出幕後指使,特將此人關押在沈雪塢柴房,不料還未及審問,今日此人卻被一把火活活燒死!本妃倒是想看看,這火到底是事故,還是人為!恰好趙妃和二姨娘也在,就給本妃的審問做個人證!」

她四下環顧,面無表情問道:「今日看管柴房的是誰?」

語罷,一個看上去不到十六七的三等小丫鬟抖抖索索站了出來,「回、回娘娘,是奴婢……」

林陌染沈聲道:「看守柴房期間,有無閒雜人等接近柴房?」

小丫鬟想了想,搖頭道:「奴婢一直坐在柴房對面的石凳上繡花,倒是沒看見有什麼人特意接近柴房。」

「柴房失火前一刻,周圍有何異樣?」

小丫鬟這次倒是突然想起什麼,表情一訝,道:「照顧黎笙姐姐的兩個丫鬟,曾來過一趟!」

林陌染皺了皺眉,意識到那兩人和黎笙都還在屋內,因是想著黎笙病重,不願擾了她休息,所以三人都沒叫出來。

正猶豫著要不要找兩人替換進去照顧黎笙,黎笙居住的小屋屋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兩個小丫鬟一左一右攙扶著黎笙,晃悠悠地走過來。

林陌染擔憂地移了移身子,卻和黎笙的目光瞬間相撞,後者遞來一道勸慰的目光,林陌染這才重又端坐好。

黎笙先給三位主子請了安,才緩緩解釋道:「黎笙在屋內聽得院子嘈雜,便留心聽了片刻,大意也知道此事經過。娘娘若不嫌棄,黎笙幼時隨家父學了些仵作的知識,倒是可以幫王妃驗個屍……」

趙婉瑩這時卻發話了,「方才說到柴房失火前,曾有丫鬟去到附近,那個丫鬟,便是照顧你的這兩個吧!這麼說來,你們三個嫌疑最大!你要驗屍可以,但你說的話,我們如何能相信?!」

林陌染卻是登時明白過來了,和黎笙彼此交換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她才悠悠開口,「黎笙三人身系嫌疑,在未證明清白前,你們三人的話確實不足為信。不過,本妃倒是有一個辦法,不用驗屍,也能問出殺害他的兇手是誰?」

趙婉瑩柳眉蹙起,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什麼意思?你要問?問誰??」

林陌染手往地上一指,「自然是他!」

一旁的二姨娘聽了,登時一個激靈就跳起來,直直往後退了兩三步,滿臉恐懼地看看地上,再看看林陌染,神色不安到了極點--

卻在這時,屋外許媽媽突然幾步奔了過來,朝著院中一群女人低聲催促,「皇上來了,主子們快回避一下!」

幾個內侍迅速搬來屏風,將林陌染、趙婉瑩和二姨娘都隔在了後面。

燕樂晟當先一人疾步走進來,撞入他眼簾的就是這麼一副畫面。

屏風後三個婆娑婀娜的身影若隱若現,不辨是誰;屏風外,跪著三人,躺著一、額屍體;其餘站著的人皆是神色各異,有恐怖,有不安,有面色蠟黃直欲作嘔的膽小鬼,也有興高采烈坐等看戲的奇葩……

燕樂晟頓時愣了,「這是在做什麼?」

屏風後,悠悠傳來一道女聲,帶著三分凜然,七分被打斷的不滿,「如皇上所見,妾身正在審案!」端的是無比熟悉!

燕樂晟一顆懸起的心瞬間放下,竟是笑出聲來,「審案?好好,朕便在一旁看著,看看九王妃是如何審案的!」

林陌染只當作沒聽見他語氣中的揶揄逗趣,緩緩開了口,「皇上來得巧!妾身斗膽請皇上幫忙充當一下仵作。身為王府唯一一個外人,皇上的話,總該是無人不信了吧?」

燕樂晟更樂了,心道他身為皇上,說出來的話誰敢不信?就算當著幾百萬人的面指鹿為馬,也沒人敢站出來說一句這不是馬。而是鹿!除非那人不要命了!

這丫頭,倒是挺會就地取材,資源利用的!

他故意大聲問了一句,「朕的話,有人不信嗎?」

想當然,這院裡少說二十號人,果然全場都禁了聲!

燕樂晟這才像模像樣回了一句。「弟妹,朕的話,他們都能相信。你且開始審吧!」

屏風後,林陌染忍著笑,餘光瞥見一旁的趙婉瑩死死捏著手帕,兩隻眼睛卻是氣得翻起了白眼,好不滑稽,差點就憋不住要笑出聲來。

緩了口氣,她才正色道:「有勞皇上,替妾身看一看,死者的身上有無出現斑狀痕跡?」

燕樂晟俯身待要查看,一旁的魏喜已經搶著要替他查看了,還勸著,「皇上不可!千金之軀,萬萬要小心安危!這等事情,還是由老奴代勞吧!」

燕樂晟卻閑閑擺手,「這點小事。何須旁人代勞?更何況。這可是弟妹親自吩咐了,要由朕來做的事情,若是借了你的手完成,屆時在場的人不信你,那可怎麼辦?」他眸光一閃,壓抑著笑,道:「別忘了,如今在場的可就只有朕一人,他們不能不信……」

他挑眉一笑,拿過魏喜手中的白絹。仔細查看起地上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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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8:11


片刻後,他站起,頗有些費解道:「屍身皆已燒焦,按理說身體應該是全黑的,不知為何,在咽喉和胸部卻有幾塊暗紅色的斑塊。」

說話間,他面上並無忍受惡臭的厭惡神色,相反,淡淡的笑意始終掛著眼角,那眼神,仿佛可以穿透薄紗屏風,輕輕落在那女子身上。

林陌染聽了他的話,心中方自浮起的想法頓時得到了肯定,盈盈一笑道:「妾身謝過皇上,此案真凶,妾身已然明瞭,還請王爺差人將這裡清理一下。」

燕肅祁聽得糊裡糊塗,這時被點了名,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小廝們已經手腳俐落開始收拾庭院了,其中一人還積極指揮著,「快點啊快快!趕緊收拾好,聽王妃娘娘分析這個案子,太神奇了!為啥就讓皇上看了一眼,真凶就找到,案子就結了啊……」

他的視線重點倒是落在準備用大缸水清洗地磚的許媽媽身上,一聲吼脫口而出,「給爺住手!用一缸水沖?!太浪費了!!」

趙婉瑩和二姨娘卻是早已忍受不了此間的氣味,躲到另一側的回廊裡,拼命讓丫鬟點熏香去味。

而置身人群中的燕樂晟,卻是焦急著往屏風連邁了好幾步,眼神緊緊鎖著中間主位上那個只戴著兩根銀釵子的女子,口中來不及斟酌用詞,就急問道:「你可還好?你差人送來的點心有毒,你可知曉?有沒有誤吃?」

林陌染聽他一疊聲脫口而出的話語,句句都是對她的關心,竟沒有絲毫懷疑是她下毒的想法,不禁心頭一熱,低低道了聲,「妾身無恙。」想了想,換了一種不那麼生疏的語氣,問道:「你呢?可曾及時發現?」

燕樂晟眼角中挑起的擔憂頓時一緩,漸漸揚起半抹微笑,有心逗她一逗,「朕當時餓了,沒有及時發現,誤吃了一口,這會兒肚子正疼著呢……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該撒手人寰了!」

他話一說完,屏風後一陣桌椅翻到的聲音,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響後,一隻芊芊玉手猛地就將屏風扯開,探出一張驚慌失措的小臉--

林陌染張口就開罵,「你個笨蛋!你不會真的吃……唔!」

燕樂晟哪裡給她罵完的時間,伸手一撈將屏風擺正,自個兒擁著她就閃到了屏風之後的堂屋裡,順手將門一帶,再反手將懷中嬌軀一按,按在門板上,身子覆壓上去,緊緊將她整個人擁進了懷中。

熱辣的吻伴隨而至,在她的掙紮中,他的力道不減反增,唇舌糾纏而上,灼熱的氣息和思念化為一張無形的讓人窒息的網--他寧願就此與她,在此間窒息而亡!

「皇上!」林陌染尋著了間隙,惱怒地反推他一把,門板「呯」的一聲巨響,才震得他清醒了幾分。

燕樂晟睜著一雙迷離的雙眸,深深鎖著她的眼眉,神色中頗有一絲惱意,「小東西,朕一下早朝就緊巴巴地趕來看你,你卻拿朕來試毒……你說,朕該怎麼罰你才好?」

林陌染卻是冷不丁一笑,別有深意道:「皇上罰我前,難道不應該先自罰?」

燕樂晟一愣,「為何朕要自罰?」

「因為你答應妾身的事,至今一樣都沒做到!」

燕樂晟緩緩蹙眉,「除了三年之約朕實在做不到外,還有什麼,朕失信於你?」

林陌染先自推開他,站穩了腳步,才神色悠閒地理著衣服道:「妾身的嫁妝是其一,惡整九王爺是其二。」

燕樂晟大笑起來,「我道是什麼事!」他眉峰一揚,「你且聽好!嫁妝朕已經幫你討回來了,至於是問誰討回來的,這你就不用管了,聽聞那人為了湊起這筆嫁妝,已經傾家蕩產,自請歸田,昨兒個上路的……哦對了!」他神秘兮兮續道:「過幾天回家省親的時候,千萬別跟你們林府那個二夫人提這件事!朕聽聞,那人和你家林府的二夫人有關聯。」

林陌染了然一笑,「那另外一件呢?」

燕樂晟獻寶道:「當初你和九弟王府門前約法三章,說好了嫁妝全歸他任意使用,可有此事?」

林陌染點點頭,「然後?」

燕樂晟笑道:「我尋了個理由,倒扣他半年俸祿,將那批嫁妝全部充了公。屆時母后招你入宮封賜誥命時,再當做封禮,悉數還給你。」他說罷,神色很是驕傲,一副等著被表揚的樣子,道:「如何?這一招狸貓換太子,是不是使的很聰明?」

林陌染點點頭,肯定道:「你這只狸貓卻是不錯。」

燕樂晟訝然一愣,旋即才反應過來,憤憤道:「你竟然說朕是狸貓換的!」

「狸貓可比人可愛多了,我這是在誇你……」

燕樂晟挑起眉,困惑道:「哦?誇朕什麼,誇朕可愛?」

林陌染當即忍不住了,「噗嗤」一笑。

兩人在此間說笑,外面卻是清理得熱火朝天。片刻,黎笙輕輕敲了敲門扉,細聲提醒道:「皇上,娘娘,外間打理好了。」

兩人這才理了理衣裳,各自步出堂屋。

外間屏風已經撤掉,院子恢復了以往的乾淨,連一絲氣味都沒有,剛回到不久的夏雪正幫著黎笙打下手,吩咐小丫鬟道:「多淋些檸檬水,除味效果好……」

見林陌染一身素服走出來,夏雪忙走過來,「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奴婢請娘娘責罰!送給皇上和王爺的點心有毒,奴婢竟不曾察覺,差點就……」

林陌染擺擺手,「皇上和王爺都無恙,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下毒的真凶!你回來得正好!去將毒點心拿過來!」

被踢翻的毒點心已經收拾起來,如被放在食盒裡,呈現在林陌染面前,其中還夾雜著被毒素侵染以致枯萎的草。

剛從回廊過來的趙婉瑩和二姨娘,都是面色一白,眼睛緊緊盯著那兩盒食盒,互相交換著眼色。

林陌染率先朝二姨娘開口問話,「方才本妃問你,你說是受了外人的指使,才將這兩個食盒送到本妃院中,並不知道這食盒中裝的是毒點心?」休雜巨劃。

二姨娘忙道:「確是!將食盒給我的那個人,聲稱是小竈田師傅派來跑腿的,我想著是小竈做出來的東西,就沒有細想,還以為是小竈要來孝敬娘娘的,就直接拿過來了……」

林陌染又轉向趙婉瑩,「妹妹可能證實二姨娘的話?」

趙婉瑩鄭重點頭,「二姨娘說的確是實話。」

「那麼問題來了。」林陌染道:「二姨娘聲稱,給她食盒的那個人,是倦芳閣中的一個老嬤嬤,但是那個嬤嬤已經染病去世多年……」

咋聽又出現一個詭異的事件,眾人都是一驚。

然而燕肅祁的面色,卻是在聽到「倦芳閣」這三個字時,徒然一冷。

居高臨下觀望眾人的林陌染沒有錯過他的面部神色的細節變化,心中一動,「倦芳閣」這三個字,進而最早是從大姨娘口中聽到的,沒想到如今卻又在此時被提及……看來,她日後真有必要尋了機會,去倦芳閣賞賞風景了。

眾人正等著她解釋,林陌染收回思緒,續道:「不過巧的是,在場有一位,倒是和那個嬤嬤有關聯。而這個人,又在方才被指認,在柴房起火的前一刻,曾刻意接近起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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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8:26


聞言,一直低頭立在黎笙旁邊的小丫鬟,猛地跳起來,左右一晃,竟然想突破人群逃跑--

魏喜動作更快,一步跨過去就將她扭在了地上。

小丫鬟被按地上,死活掙紮不起來,這才哭喊道:「娘娘冤枉啊!娘娘,真不是奴婢做的!」

林陌染不急不緩看了她一眼,道:「不是你做的,你亂跑什麼。且莫急著喊冤,聽本妃分析完,再來看你到底是冤還是不冤。」

她接著續道:「不久前,你先是假扮成你那位逝去的姑嬸,也就是倦芳閣病逝的老嬤嬤,在倦芳閣和二姨娘密會。順便取了她給你準備的毒藥,不巧卻被大姨娘看見,後者及時提醒了本妃,本妃才將這兩件事聯想到一起。」

「而你拿到毒藥後,本只想毒死東偏院的那個小廝,來個殺人滅口。後來不知怎的,卻又改變了注意。在趙側妃和二姨娘進正院前,將毒藥下在了食盒的甜點上。於是才有了本妃眼前這兩盒毒甜點。」

「至於我是怎麼看出來,兇手肯定是你的。那是因為……昨日,夏雪安排你和溫九二人到東廂照顧臥病的黎笙。按理說,黎笙當晚未醒,照顧起她來根本不用費什麼精力,更不需要兩人同時守夜。可是早上我去東廂時,卻看見你們二人都是哈欠連天。那麼原因只可能是一個。」

她頓了頓,眼見著小丫鬟的臉色已然變了又變,冷冷續道:「你讓溫九一人守了全夜,而你卻在柴房,拿關押在那裡的小廝試毒藥!今早,你怕別人發現小廝毒發身亡,所以才會匆匆在柴房放了一把火,企圖毀屍滅跡……」

她言辭鑿鑿,根本不容小丫鬟反駁,後者一張臉灰白無比。愣愣地張大了一張嘴。連喊冤都忘了。

林陌染說得有些累,讓夏雪取了幾杯茶,和各主子分了喝,然後才悠悠甩出了今天的重磅炸彈,「先派小廝企圖辱我清白,後派丫鬟企圖毒我性命……二姨娘,我分析的這些罪名……你認麼?」休大每劃。

聽聞矛頭瞬間指向了自己!二姨娘腿一軟,差點就要摔撲在地上——口中卻很機靈地開始喊冤,「正妃娘娘冤枉啊!奴婢怎敢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雙腿再順勢一跪,整套動作行雲流水。

林陌染不動聲色喝著茶。卻喚溫九,道:「本妃分析,昨晚你是守了全夜,可有不對?」

還紮著羊角辮的溫九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嚇的一時不敢開口。

黎笙這時卻站出來道:「不瞞幾位主子,黎笙昨夜其實並未睡熟,子夜清醒時,親眼看著她出了東廂,直到兩柱香後我入睡,也不曾見她回來。」

林陌染「呯」的放下茶杯,冷然一笑,對著小丫鬟道:「你可還有話要說?!」

小丫鬟見再也無可辯說,猛地掙脫兩個內侍,忽地就往一旁的石柱撞了過去——

魏喜動作更快,眼見著她要逃,輕功一起,不費力地將她整個就撈了回來,大力丟在燕樂晟和林陌染的腳邊。

燕樂晟冷冷皺起半邊眉頭,護著林陌染退後了半步,又抬眼望著燕肅祁,漠然道:「姨娘謀害正妃,小丫鬟公然造次……九弟,你的九王府內宅,可比戲臺還要熱鬧三分啊!」

燕肅祁面色一懼,狠狠地刮了二姨娘一眼,指著那個自殺不成反被嚇掉半條命的丫鬟,吩咐左右道:「給爺將這個禍害拖下去!打到她招為止!」

左右喝一聲,就要上去拿人。

林陌染慢悠悠一揮手,「慢著!」眼光凜然射向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的二姨娘,一字一句道:「要打,也是打這一個!」

「什麼!」二姨娘聽她說竟然要打自己,猛地抬起一雙驚恐的眼睛,狠狠地瞟了林陌染一眼,扭頭就轉向趙婉瑩,張口哭求道:「娘娘!!娘娘不要打奴婢!奴婢早已招認了,只是一時疏忽,沒有管束好院裡的下人,才教下人衝撞了娘娘!並非奴婢蓄意為之的啊!娘娘,如今那小廝已死,這筆賬也勾銷了一半,如何還要打我……」

趙婉瑩不動聲色將腳步往回一收。

二姨娘跪地而行,伸手想抱住她的雙腿,不料卻抱了個空,腦門狠狠磕在一旁的樹幹上,模樣好不狼狽。

燕樂晟更加厭惡地皺起了眉,「什麼時候有結果了,再來稟告朕。這府中的雞毛蒜皮,朕實在……沒興趣奉陪!」

他把話一摞,轉身就欲進屋,腳步一邁的同時,伸手一撈,想將林陌染也帶進屋去,對他而言,「欣賞」這些婦人宅鬥,哪裡比得上和某人溫存更有吸引力?

怎料林陌染面無表情將手往袖裡一收,眼皮都不抬一下,那意思已經很清楚了,整治內宅可比某人的邀請重要的多!

燕樂晟苦笑地搖搖頭,帶著一臉失望的表情步入里間。

林陌染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二姨娘面前,正色道:「二姨娘口口聲聲說並非蓄意為之,那麼今天的毒點心又怎麼解釋?你和妹妹帶來的人,放火燒死了作案的小廝,還燒塌了本妃的柴房,這筆賬又該算到誰的頭上呢?」

二姨娘不敢開口,捂著被撞破的額頭,一個勁往趙婉瑩身邊縮。

燕肅祁是懶得開口,皇上一走,他乾脆就袖手旁觀,站在一旁冷笑起來。

既然王府的男主人都不管了,她這個女主人,豈非想怎麼著就怎麼著了?

林陌染冷冷一笑,直直走過去,吩咐許媽媽道:「許媽媽,二姨娘身為府中奴婢,主子問話,她公然不答,該如何懲罰?」

許媽媽如實道:「該掌嘴十下。」

二姨娘聞言,嚇得兩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臉——她本就不受寵,全仗著自己是趙婉瑩身邊的大丫鬟,被臨幸了幾次,又有一張還算標緻的臉,這才被抬成了姨娘……如果今兒連這張臉都被打毀了,她可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林陌染不為所動,依然冷言道:「依本妃看,十下太少,該如方才王爺所言,打到她全招了為止!」

許媽媽得令,應聲上前,一手扶正二姨娘的臉,狠狠一巴掌眼看就要砸下去——

趙婉瑩忽地攔在二姨娘身前,方才還無波無瀾的臉,轉瞬就陰沈下來,怒喝道:「住手!我今兒倒要看看,誰敢當著我的面,打我趙婉瑩院裡出來的人!」

林陌染輕飄飄順了一下鬢邊的碎發,心道:這女人忍了頗久,如今終於要跟自己叫板了!

趙婉瑩一喝之下,又轉身望向燕肅祁,二話沒說直接雙膝一屈跪下了,口中道:「王爺,姐姐口口聲聲說要算帳,妾身此刻也想算一筆賬!」

趙婉瑩先指著燒毀的柴房,道:「那晚二姨娘不在東偏院,院裡的小廝跑了出去衝撞娘娘,想來她是真不知情!更何況。當時小廝也招認,並無任何人指使,全是他自己肆意為之,妾身不明白,為何姐姐一定要將罪定在二姨娘身上?」

她不給任何人說話的機會,又指著昏死的小丫鬟,道:「至於這個丫鬟。點心是小竈的田師傅做了讓送過來的,又是這個丫鬟在我們不知情的情況下下的毒,柴房也是她燒的。小廝也是她毒死的!妾身和二姨娘完全不知情,今早也是想著姐姐剛嫁入王府,一心一意想來給姐姐請個安,怎知竟被姐姐說成是來下毒……妾身當真覺得十分冤枉!還請王爺為妾身和二姨娘作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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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8:41


她這一番話情真意切,條條是道,將種種是非過錯都撇到了旁人身上。

林陌染頓覺有些頭大,看來她遍尋不到的宅鬥對手,就在此間!

先是一跪,使得一手好苦肉計;再是神色委屈地辯論一番,避重就輕將黑說白,如今若是她林陌染還一味地要懲罰二姨娘,就是她心狠手辣,她不近人情,她是非不分了!

燕肅祁也是皺了皺眉,本想輕輕鬆松專心看戲。啥事都不摻和。不料趙婉瑩卻將決定權丟到他這裡來………可是再一看面前跪著的那個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心先自軟了一半,再看她那張楚楚可憐的模樣,眼底還沈澱著汪汪的淚水,心頓時軟得一塌糊塗!

哪裡還有理智去明辨是非,當即一彎腰將她扶起來,滿臉心疼,開口就哄道:「愛妃快快起來,地上寒涼,跪了膝蓋疼怎麼辦?你且放心。本王定會為你做主!」

他轉向林陌染,聲色狠戾,「林陌染,依本王看,今晚最該打的人是你!小廝摸著你了嗎?毒點心把你吃死了嗎?沒有!沒有你窮叫囂個什麼勁兒!更何況,小廝死了,丫鬟也認罪了,你還有什麼怨氣,要撒在無辜的婉瑩身上,啊?!」

靠!這麼怨毒的話他也能說得出來?原以為他只是貪財,沒想到還是個好色之徒!趙婉瑩一招苦肉計就把他迷得神魂顛倒口不擇言了!

林陌染還沒開口,身後里間的簾子突然被猛地撩起——探出來燕樂晟那高大挺拔的七尺之軀,滿臉怒意,「燕肅祁!把你那滿嘴狗屁給朕塞回去!」

他是真的怒了,不然不會張口就如此粗暴地罵人。林陌染心想,這也算是難得一見的景象,她且閉嘴,好好欣賞之。

燕樂晟盛怒之下,護著林陌染的高大身軀屹然而立,森冷的目光從跪在地上的兩個女人,掃向神色複雜的燕肅祁,氣勢洶洶道:「依朕看,今天最最該打的就是你這張嘴!什麼叫小廝摸著你了嗎,什麼叫點心毒死你了嗎?!沒有!這些全仗著弟妹能聰明化解!你身為她丈夫,為她做過什麼?何曾護過她幾許!燕肅祁,捫心自問一下,你今天還有臉說出這樣的話?!」

他話中的偏袒意味,早已比前幾日更濃厚了幾分,眼中的目光也分明在說,王府若待她不好,他今日當場就把她接走,哪怕冒天下之大不諱,誰都不能阻止他分毫!

燕肅祁怒睜雙眼,想要爭辯幾句,卻又不敢開口,尤其想起昨日在房中發生的種種,他的某處,就跟太陽穴一般疼了起來……真恨不得就此讓皇兄把林陌染拎走算了!免得他王府老是為了這個女人鬧得雞犬不寧!

可是就這麼讓他把人搶走,又顯得自己著實窩囊!林陌染明明是他的妻子,為啥今日他卻管教不得了?!

他這邊千般思緒,萬般苦不堪言,嘴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一旁的趙婉瑩見皇上將人護得這麼牢,而自己這方的王爺卻不敢言語,真真覺得好不甘心!她不知這些日子皇上和林陌染之間發生了什麼,只覺得憑什麼林陌染能得到皇上的偏護,冷冷一笑,張口就諷刺道:「正妃娘娘,這可是九王府的家事,不好教外人插手吧。」

林陌染低頭不言,這個時候,燕樂晟都站出來幫她了,她不應該再開口,而是要冷靜,免得讓事態更加失控。

燕樂晟卻搶過話頭,嗆道:「怎麼,朕身為九王爺的長兄,如何今日在你口中卻成了外人?是你不想認我這個兄長,還是你不想我這個當兄長的認你為弟妹?」

趙婉瑩臉色一白,她有怨氣也只能仗著王府寵妃的身份,對著林陌染撒潑,哪裡敢直接跟皇上爭辯?

略一思索,忽而臉色轉為哀慟,她半是嗔怨半是哀求地掐了燕肅祁一下,就撒潑道:「你到底站在誰那邊,快說話啊!二姨娘是從我院裡出去的,如今我若是連個身邊的小小婢女都保不住,我也沒臉活了!你是想看著我活活被氣死嗎?!」

說罷,帕子一捂臉,抱著二姨娘,兩人就哭得個聲淚俱下。休大每號。

她話說得嚴重,哭得又淒切,燕肅祁哪忍心看她這般哭哭啼啼,嘴一硬,憋在心裡的話就悉數吐了出來,沖燕樂晟頂撞道:「皇兄若覺得我待她不好,那你直接帶走便是!這麼一個胡攪蠻纏不講理的女人,沒了就沒了,我燕肅祁絲毫不心疼!倒是皇兄你為了我府上一個姨娘,如此咄咄逼人,有點過分了吧!」

燕樂晟也老實不客氣,用他的話直接反駁回去,「九弟也知道,為了一個姨娘,為難王府正妃,甚至放言要捨棄正妃保姨娘,這行為……何嘗不教人引為詬病?!」

燕肅祁愣了愣。

燕樂晟冷眉斜挑,不給他任何思考的時間,再次將矛頭轉向了今天的重頭戲,開口逼問道:「聽你們說了這麼多廢話,朕耳朵都要起繭了!一個個都喊著要算帳,朕也來給你們算一筆賬!九弟,朕先問你,點心下毒案和小廝衝撞王妃的舊賬,今日到底是算還是不算?!」

燕肅祁張了張嘴,既不願算,又找不到理由推卻。瞥一眼趙婉瑩和二姨娘,兩人也不知是哭累了還是實在演不下去。都雙雙停止了哭泣,淚痕滿面的癱坐地上,眼中盡是怨懟,一時間更難開口了。

燕樂晟看一眼各人,冷冷道:「朕這筆帳很好算,該打的要打,該罰的也要罰。」他先指著那個昏死的肇事小丫鬟。「身上背了一條人命,還想再次禍害九王妃,連朕都差點誤食了你的毒點心。這等心腸狠辣之人,就不必留著了!拖下去亂棍打死,家中所有人取消戶籍,充為流民,九世不得入官家為婢!」

他頓了頓,看向二姨娘,卻扭頭問林陌染道:「至於這個嘛,內宅婦人,弟妹主持中饋,自然由弟妹處置。算來,太后賜封給弟妹的誥命,這兩日也該下來了,作為這王府中第一位有誥命的親王妃,即便朕後宮中的貴妃來了,也是堪堪比她虛高一級而已。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姨娘?弟妹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理,朕自然無二話。」

說罷,遞過去一道曖昧帶笑的目光,那神色,也不知是在百分百支持她做任何事呢,還是在為她爭取到誥命而邀功?

林陌染裝做看不懂,淡淡頷首,道:「既然是皇上算好的賬,又已處罰了兇手,那麼妾身今日也不再重罰其餘各位。二姨娘這邊。還是依許媽媽方才所說那樣,掌嘴十下便可。」

二姨娘一抖,底氣不足地喊了一聲,「你怎麼敢……」又扯著趙婉瑩,哭道:「娘娘,她欺人太甚,費了這麼口舌,竟然還要打我!」

趙婉瑩卻是一理雲鬢,幽幽站了起來,並不理會二姨娘的哭求。她是個聰明人,如何不知,此時就算她再開口,事件也早已塵埃落定。再開口,也不過是平白潑了自己一身髒水而已。兩相權衡,自然是選擇明哲保身了。

她道:「此事全憑皇上、九王爺、正妃娘娘定奪,妾身縱使不服,也不敢有二話。」趙婉瑩把這滿含怨氣的話語一摞,冷冷站在一旁,陰沈著臉,再也不說話。

不管燕肅祁如何扯她的衣袖拉她的手,她都是冷著一張臉,眼皮都不抬一下。燕肅祁轉而將充滿怒意的目光都投向了林陌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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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8:59


站在對面的林陌染,將這一幕幕看在眼中,直覺自己和燕肅祁之間這點恨,已然是越積越大——

不知道這九王府她還能呆多久,至少在那件事做成前,她一定要把自己的小命保住!

許媽媽見各位主子話都說完,皆是一副冷冷對峙的做派,只好硬著頭皮走到二姨娘身邊,儘量讓自己的話語顯出幾分底氣,正色道:「今日主持中饋的余嬤嬤不在,老奴身為正院的管事媽媽,只好代為其勞,替娘娘賞你這十個耳光了!」

二姨娘怒睜一雙眼,「你怎麼敢!你個狗奴才怎麼敢打我!!」把頭一轉,「王爺!王爺救我——」

話音未落,許媽媽一個爽利的耳光已然抽了上去!

「啪」一聲脆響!

二姨娘被打得整個上半身一歪,差點趴在地上。

許媽媽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壯了壯膽,扶正她的身子,不停歇地又是兩三個耳光直抽過去——

眼看著那張濃妝厚抹的臉,上面的粉黛一層層掉,露出一張姿色只算中上的面容,還腫了一大半!二姨娘的眼淚當場就下來了,兩道淚痕掛在臉上,更顯滑稽!

在場卻沒有人笑得出來。

二姨娘當眾受罰,所有人都禁了聲,面上神色各異,既有驚恐,也有快慰,還有沈思。正妃入主正院才幾日時間,已經敢公然和府內的老人叫板,還第一個拿寵妃趙婉瑩身邊的人開刷,此等魄力,不得不讓人甘拜下風……

五六下耳光後,就連方才還慘哭叫囂的二姨娘,也沒了聲響,高腫著兩邊臉,昏死過去。

安靜的院中,只剩下一聲聲掌摑的聲音,越發顯得刺耳。

林陌染想起不久前,自己也在這府中,被太后一聲令下,結結實實挨了兩個耳光,那疼痛和屈辱,她此生再也不願承受第二次。如今眼見仇人被打,自己心中卻無半分快感,只覺得十分疲累——

若非她感覺到危險,提前察覺,若非今日有皇上撐腰……就算她沒有中毒、大難不死,只怕如今也要在院中跪著挨打。

內宅爭鬥,但凡示弱分毫,都會被人騎在頭上。重活兩世,她再也不會讓自己陷入如斯境地!

十下耳光,也不過一盞茶時間,就悉數打完。二姨娘早已疼得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趙婉瑩則是死死揪著手中的帕子,望向林陌染的臉色更加陰沈,狠狠一揮手,讓左右丫鬟上前將二姨娘扶了下去。

林陌染不動聲色默默站著,面色如常。

這兩人是頭一遭在她這裡吃苦頭,若是從此吸取教訓,安分守己,那是再好不過,就怕不服氣,再來找茬,可就有夠她受的了。

她穩了穩心神,道:「今日受罰,還望二姨娘能引以為鑒,下不為例。如今此間事已了,大家便各自散去吧。」又吩咐道:「夏雪,你且去找幾個太醫,為二姨娘開幾副消腫止痛的藥;許媽媽,下毒丫鬟的後事,還請你代為料理。」

幾人領命,都準備離去。在場眾人飽受震懾,也是巴不得趕緊立場。休雙他血。

不料卻在這時,院外忽然一聲高喊,「聖旨到!」生生將這一方壓抑蕭殺的氣氛驅散殆盡——

在場的人又是一驚,不知道今天還要遭遇多少波折!

一行人來勢洶洶,還未踏進正院,太監尖細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九王妃林氏接旨!」

一時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林陌染。

林陌染皺眉,這時候宮中降旨,莫非兩件事:賜封誥命,退婚和離……這封諭旨,是為哪件事而來?

她神色頗有些擔憂地和燕樂晟對望一眼,後者卻胸有成竹一笑,低聲回了她四個字:「別怕,有我。」

她才放下心,盈盈上前跪地接旨。

頒佈諭旨的一行人,腳步匆匆,卻面色沈靜肅穆。院中人皆是戰戰兢兢跪著,尤其跪在隊伍最前面的林陌染。此時也不由得有幾分緊張。

然而當為首那人一腳剛踏進正院,就愣住了——

皺眉看著這院中跪倒的、站起的一溜人,期間還夾雜著橫眉冷對的皇室兄弟倆,昏死過去的二姨娘,和一個額頭帶血、不辨死活的丫鬟——眉頭頓時皺得老深,就差沒兩眼一翻,直接背過氣去。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剛進宮和太后敘話完回來的余嬤嬤。

余嬤嬤身後還跟著十余名宮中的太監和女官。

眾人都是宮中的老人,見慣了宮廷內宅的腥風血雨,咋見眼前這讓人浮想聯翩的場面。都是默默不吭聲,面色都不改。每人都穩穩捧著手上的一盤盤金銀玉石等物,一動不動。

日光照映下,金銀玉石光澤浮動,熠熠生輝。

貪財的燕肅祁幾乎看直了眼,也顧不上去哄委屈的趙婉瑩,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賜封的禮金上。

然而細看之下,可以見得他眼角漸漸勾起一絲疑惑:這些賞賜好生面熟,似乎正對應著某人的嫁妝禮單……

燕樂晟冷冷將他的形態看進眼底,不動聲色冷嘲一笑,心想,若你知道那些是林陌染的嫁妝,是本就屬於你的東西,卻被太后拿來賞賜林陌染,你連分毫都不得動用。真不知道要去哪裡哭呢!

果然。片刻後,燕肅祁的眼神已由興奮轉為惱怒,再然後,他醒悟過來,扭頭對上自家腹黑哥哥的目光,目光中惱怒一圈圈擴大,帶著點難以置信的受傷神色。

燕樂晟神色無辜地一攤手,悠然開口對著他唇語道:「太后賞的,為兄也沒辦法。」

燕肅祁頓時一臉氣炸的表情!

他當然不信,卻也無可奈何。憤怒的小眼神掃射了一圈,沒找到發洩的物件,最終如石沈大海一般,緩緩地散去,雙肩一塌,徹底頹然了。

兩兄弟暗中較量,旁人都沒看清,只把眼光都集中在剛進正院沈雪塢的一眾人身上。

其中一名稍顯老態的太監當先一站,抖開手中的諭旨,就念道:「奉天承運,皇太后詔曰,念九王府九王妃林氏品性賢淑,特賜封正一品親王妃誥命,賞正一品朝服並白玉金釵八件,文房四寶若干,雲錦十二匹……」

黎笙和夏雪朝林陌染投去一道欣喜的目光。

跪地接旨的林陌染,卻是悄悄扭頭朝燕樂晟看了一眼,後者眼底泛起淡淡的寵溺笑容,點了點頭。

然而,林陌染還來不及回以一笑,那太監又念道:「賜封九王府側妃趙氏從一品親王妃誥命,賞從一品朝服並白玉金釵六件……兩日後太后六十壽宴,宮中設宴,特邀請兩位親王妃入宮同聚,欽此。」

林陌染當即一愣。

太監催促道:「兩位娘娘請上前領旨。」

她才站起來,往前邁了一步,身旁趙婉瑩盈盈一福,帶著滿臉的意氣風發,笑著從她身邊一晃而過,手肘猛地在她身側一頂——面上卻是不溫不火地將諭旨接過,捧在手中。

林陌染的肋骨被她這一下撞得生疼,無奈太監在前看著,她只能裝作若無其事,也將她那一份諭旨領了,耳邊不時傳來趙婉瑩得意的笑聲……

想來,北燕歷史上從沒有哪位側妃能受封誥命,還是和她這個正妃同日同時被賜封……足見她在太后心中的地位,是多麼的低下;足見趙婉瑩這個外甥女在太后眼中,是多麼的受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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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9:17


方才審案還言辭鑿鑿不可一世的林陌染,瞬間沈靜下來。

她自詡一張伶牙俐齒不輸任何人,一旦被人陷害,總能輕輕鬆松三言兩語扳回勝局;而今看來,人活得聰明,不若找一個聰明的大腿。至少今日,在此刻,確確實實是趙婉瑩勝過了她。

她走回自己的位置,燕樂晟站在一旁,擔憂地看著她,然而望瞭望她手中的諭旨時,頓時欲言又止。

太監宣佈了太后的聖旨,領著宮中女官便離開,留下一個余嬤嬤,神色複雜地看著諸位主子,終於忍不住開了口,道:「皇上,太后讓老奴代為轉告,王府內宅之事,還請皇上不要過多插手,還請皇上這便回宮吧!」休雙他圾。

方才的太監宮女都未走遠,而是靜靜立於院外,正是等著接皇上回宮呢!

燕樂晟面色一凜,手中下意識狠狠一握拳,眼角邊的筋絡泛起淡淡青色,足見他的克制和隱忍。

他望向林陌染,眼中泛起濃濃的不舍和不安。

此間事未了,太后又下詔,同時賜封兩位王妃,平白橫插了一腳,讓方才還站在上風的林陌染,生生被扯下來一半,和趙婉瑩不相伯仲間……林陌染內心,又如何不憂?

余嬤嬤又轉向燕肅祁,「王爺,太后也讓老奴代為轉告,內宅之事,還望王爺能好生治理,該留的留,不該留的……早日斬草除根!」

怒氣未減的燕肅祁,一把將趙婉瑩再次牢牢牽住,很明白地顯示出在他心裡,誰該留,誰不該留。

余嬤嬤輕微歎氣,又轉向林陌染,道:「王妃娘娘,太后也有話讓老奴轉告你。」

林陌染欠身,「嬤嬤請說。」

「凡是以和為貴,娘娘切勿強勢淩人。而今又正直太后壽宴將近,太后平生最不喜看到內宅利益相爭,矛盾糾纏……」余嬤嬤頓了頓,斜眼看向林陌染,道:「太后希望,王妃能收斂一二。此外,由於娘娘剛進王府,對宮閨禮儀皆不熟悉,行為有失檢點,等壽宴結束後,請娘娘每個單日午時進宮,隨在安姑姑身邊學習禮儀。」

余嬤嬤話一說完,趙婉瑩立刻偷偷掩嘴,嗤笑出聲來,又對著燕肅祁耳語了幾句什麼,兩人都是一臉鄙視地看向林陌染,笑聲越發放肆。

幾句閑笑傳了出來,依稀辨出是一句:「自己的宮閨禮儀都還沒學全,倒來教訓別院的姨娘!當真是貽笑大方呢!」

燕肅祁隨即附和大笑,「皇兄,這場鬧劇想必你也看夠了!我看就這樣結了吧。以和為貴嘛!更何況,林陌染連禮儀規矩都沒學會,哪有資格來教訓旁人。她說的話,自是半句都不能聽的,你說是不?」

好不容易樹立起正院的震懾力,眼看著就要被趙婉瑩和燕肅祁壓下去,林陌染真覺得這一道諭旨來得不是時候!雖然她懂得,燕樂晟想借這誥命,讓她及早入宮……

想了想,她悠然一笑,順著話頭道:「二姨娘犯了錯,尚不知悔悟,還要叫本妃這個宮閨禮儀都沒學全的人來教訓,王爺,妾身斗膽問一句,二姨娘的禮節舉止豈非還在本妃之下?這麼說來,到底是誰禮儀沒學全,豈不是一目了然?」

燕樂晟堪堪一笑。沒忍住聲音,索性微咳一聲掩飾而過。

燕肅祁則沈著一張臉。

再一看趙婉瑩和二姨娘,都是一臉尷尬氣惱的表情。

眼看方才已經緩和的氣氛再一次劍拔囂張,余嬤嬤趕緊出來打圓場,「魏公公,時候不早了,該護送皇上回宮了!」

魏喜點點頭,將手中撞得頭破血流的丫鬟交給幾個粗使婆子,走到燕樂晟面前,恭恭敬敬一俯身,「皇上,這邊請。」

燕樂晟掩去神色中的笑意。對著燕肅祁等人。漠然道:「少養一些不長眼的人,身邊就少一些這種不長眼的事。弟妹心善,下次若是朕遇到,可不是掌嘴十下就能饒恕的!」

趙婉瑩沈著頭,眼睛死死盯著二姨娘那張肥腫的臉,默不吭聲,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燕樂晟冷哼一聲,扭頭深深望了林陌染一眼,這才領著一眾太監宮女離開後院。皇上一走,此間事算真正告一段落。

林陌染和趙婉瑩各自手中捧著諭旨,身後站著幾個捧著禮盤的小廝丫鬟。兩兩相望。

一個神色平淡,一個怒目相向。

林陌染默立片刻,心知依趙婉瑩那個性子,絕對不會因燕樂晟一句話就善罷甘休。索性懶得和這群人客套,丟下一句:「許媽媽,送客。」轉身進了裡屋。

片刻後,夏雪和黎笙處理完下毒的事。進來如實稟報林陌染。

夏雪手裡還拿著一串庫房的鑰匙,「娘娘,嫁妝放在庫房西廂,鑰匙奴婢已經拿到了,今晚……?」

林陌染望著黎笙,「你身體可還好?能撐過今晚嗎?」

黎笙點點頭,「奴婢自小習武,底子好,雖不能與人打鬥,但這點傷痛,還是不礙事的!」

林陌染笑道,「看你瘦瘦小小的,昨晚讓夏雪轉告你盯緊兩個丫鬟時,還怕你撐不住睡了去……如今沒事便好!」

她旋即轉向夏雪,正色道:「今晚林奕來時,你們倆便按我所說的去做。記住,六十四箱嫁妝,箱子左下角標了刻痕的,都裝的是玉石,一共四十箱。林奕今晚若是取不完,明兒我就讓黎笙回家休息,借此將剩下的一併送出去。」

夏雪和黎笙立刻點頭應下。

林陌染想了想,續道:「余嬤嬤今日從宮中回來,聲稱太后六十大壽將近……我們的玉石,或許能派上用場!」

黎笙訝然,「娘娘是想將玉石賣給皇家?」



不錯!」林陌染道,「把這個想法轉告林奕,他是這方面的專家。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將林府的嫁妝換成玉石,自然早就想好了要如何從中牟利!」

夏雪猶豫道:「若是他將事情抖出去,說我們偷換嫁妝,還公然賣給皇家,給太后當壽禮……」

林陌染失笑,「不會的,且不說林奕此人對母親和兄長多麼忠心,我隱約還覺得,他應該是有求於我們,才會如此賣命!」

她眉頭一鎖,似突然想到什麼,呐呐道:「只是,他為何會忠心?又為何一定要認著這支簪子……」他雙反亡。

兩個小丫鬟也是一臉茫然。

黎笙低聲提議道:「奴婢可以找哥哥聯繫皇上,先同皇上商量一下,娘娘你看可好?」



有道理。」林陌染一揮手,「就這麼著吧!」轉瞬又笑了,「只是本妃不甘心,身邊的這一群人,不是有求於我,就是別人安排的眼線,連你這個小丫頭也是皇上的人……」

黎笙瞧一眼夏雪,急得就要跪下了,口中忙道:「娘娘!奴婢雖是皇上安排的人,但奴婢確確實實一心向著娘娘!奴婢斗膽說一句,其實皇上、皇上也一心……向著娘娘的!」

林陌染頓時嘴角上揚,「看看,本妃都還沒說什麼呢,你就急著替他說好話……」

黎笙臉憋得更紅,瞠目結舌就是急得說不清話。

林陌染見逗趣這小丫頭實在好玩,笑得止不住口,「本妃開個玩笑,別著急!」好半晌才停下,道:「天色也不早,今日大家都累了,你們且去休息吧!晚上可還有得你們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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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9:34


打發了兩個丫鬟各自去休息,林陌染懶散地斜靠在羅漢榻上,一手捧著熏爐,一手舉著閒書,心思卻漸漸浮起,越發雜亂,半晌都沒看進去一個字。

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黎笙和夏雪的忠心,她已是信了八分,不然不會事事都交待她們親自去做。至於許媽媽,在沒法脫離余嬤嬤的控制時,她必須將她留下,好歹是娘家帶出來的人,怎麼說也比假情假意的余嬤嬤要可靠一點……

一想起這紛雜煩亂的內宅諸事,真是頭疼得很!

不想就這麼思索片刻,竟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直到日頭偏西,才悠悠醒轉過來。

林陌染睜開眼,還沒來得及開口喚人——這時,堂屋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探進來一個瘦小的身影,卻是余嬤嬤。

她在榻上坐直身體,恭敬地欠了欠身,道:「方才睡迷糊了,嬤嬤可是等了有一會兒了?」

余嬤嬤進來後,先是不動聲色將門掩上,才轉身喚道:「不妨事。娘娘累了,便多睡會兒。若是娘娘已然睡醒,不知可否聽老奴說幾句話?」

林陌染眉宇一翹,心知她是奉了太后的旨意前來,不敢怠慢,下了榻,親自伸手將她虛扶起來,又賜了座,才鄭重道:「可是太后有事要交待?」

余嬤嬤神色一緩,「不是什麼大事,和太后也無關係。」她斟酌片刻,才緩緩續道:「是老奴心裡有些話,想和娘娘單獨談。」

林陌染更加不解,嘴上還是應道:「嬤嬤不妨直說,妾身都一一聽著。」

余嬤嬤點點頭,道:「老奴今日進宮,聽得一些見聞,不知娘娘是否感興趣?」



嬤嬤且說!」廢話,這擺明是和她有關係,怎能不感興趣呢!林陌染心裡一歎,老油條就是會賣關子!非得讓自己求著她說,她才肯說……

余嬤嬤緩緩續道:「一是關於娘娘的嫁妝,想必皇上今日也跟娘娘說了。早朝之上,顧察升顧大人親口承認,是他貪財,差人偷取了林府的嫁妝,如今已將失竊嫁妝悉數歸還,由皇上代為收繳。」

林陌染道:「皇上確與妾身提及此事。」但見對方欲言又止,她又追問:「嬤嬤可是有話想提醒妾身?」

余嬤嬤神色擔憂,「顧察升同時還遞交了歸辭的奏摺。老奴離宮前,聽說皇上那邊已然批了。只是外界有些傳聞,說是顧察升大人請辭前幾日,幾乎變賣了所有家產,如今帶著家裡老小,回了老家,守著那幾畝薄田,勉強維持生計……」

林陌染思索片刻,道:「顧大人此前已有品級,如今即便請辭歸田,也可每年領取不菲的俸祿……嬤嬤想和妾身探討的事情,想必不是顧大人的吃穿用度如何拮據,而是另有其他吧?」

余嬤嬤苦笑道:「娘娘所言極是。兩日後,娘娘就要回府省親。這顧大人,與林府上的二夫人,據說是遠親,當年他入朝為官,還是林大人一力提拔上去的……老奴只怕娘娘回府後,會遭到二夫人刁難……」

林陌染了然一笑,「妾身會注意的。」

回家省親,想必就算沒有這攤事,顧清媚也不會讓她日子好過的!還有兩天,想想也是頭疼啊……然而余嬤嬤今日將話挑明,怕不只是讓她提防顧清媚那麼簡單吧!林陌染暗暗思索,決定先將此事記在心中的小本本上!

余嬤嬤啜了一口茶,並沒有走人的意思,反而開口道了另一件事,「還有一事,老奴想提醒娘娘。娘娘可知,德妃已死。」她緩了緩,刻意壓低聲音,才續道:「……是被人毒死的。」

林陌染心裡一驚。

德妃設計陷害王府正妃,有損於德性,自感羞愧,服毒自殺……這是皇家對外宣稱的版本。細細想來,其實破綻百出。

但林陌染並沒有細問其中因緣。而今咋聽德妃竟是被毒死的,也不覺心神一詫,脫口而出問道:「嬤嬤可知那人是誰?」

余嬤嬤搖頭,「老奴不知……但趙家的人,卻不知從哪裡得了風聲,說是娘娘你派人下的毒手。前兩日,左丞相趙琅坤大人領著兩個兒子,在皇上的政陽宮外跪了一個時辰,聲稱皇上不給出一個滿意的說法,就堅決不起來。」

林陌染苦笑皺眉,關於這件事,燕樂晟竟然一句話都不曾跟她說過!是怕她擔心,還是覺得沒必要?

余嬤嬤續道:「皇上差了幾個嬤嬤去指認現場,證實確是德妃自己服的毒,這才將趙家的人打發了……只是老奴多嘴提醒一句,德妃乃是趙大人的嫡長女,趙家想必不會如此輕易善罷甘休,娘娘往後還是多注意些為好!」

林陌染點點頭,趙家人的手暫時還伸不到她這裡來,她比較好奇的是,宮裡給德妃下毒的那位。是站在她這邊的呢?還是另有其人,來者不善?

余嬤嬤看出她的疑惑,搖頭道:「關於那人……老奴倒是有些想法,但不好說。老奴只能提醒娘娘,趙家是皇上下的一枚棋子,下得好了,滿朝安穩無事;下得不好……只怕又要引來一場腥風血雨。在這期間。少不得有好些人想從中作梗!娘娘雖和德妃、趙側妃有些過節,但若能處理好,想必還是無礙!就怕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將娘娘你捲入這些政治是非中……這些是非,一旦捲入,再想抽身而出,可就難了!」

林陌染莞爾一笑,她還是很愛惜羽毛的,對於這些沒必要的麻煩,她的看法和余嬤嬤一致,明哲保身!

只是沒想到燕樂晟那似笑非笑的輕鬆神色背後,竟然背負了那麼重的擔子。這些時日,她只看到他是如何護她,如何在宅鬥中伸出大腿讓她抱……卻沒有看到,更多的時候,他要護的,是全天下的百姓,是這片北燕江山的長盛不衰。

或許這一刻。她才真真實實感覺到。燕樂晟是這片土地的帝王,是北燕至高無上、獨一無二的皇帝……

林陌染收回思緒,回望仍舊沒有要走的意思的余嬤嬤,了然一笑,直白道:「嬤嬤與妾身說了這好些話,妾身都一一銘記在心。如此恩情,無以為報,若嬤嬤有事相求,只管說來,妾身定當全力相助。」

余嬤嬤眼神中。再次一閃而過那種滿意欣慰的神色。

她看得真切。想當然,這後宅之中,根本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永遠的仇家,有的只是利益關係!她能給余嬤嬤的好處,必定是其他人給不了的,所以余嬤嬤才會這麼好心,將這些有用的資訊抖給她聽。

余嬤嬤笑著贊許道:「娘娘把內宅諸事看得透徹,老奴此來,確實有求于娘娘。而且放眼整個九王府,也只有娘娘可以施以援手。」

「哦?」余嬤嬤竟然這麼抬舉她,林陌染輕笑道:「本妃一來沒有錢,二來沒有權,娘家雖是江陵首府,卻也不甚親近。想來,最大的優勢,大概便是僥倖得了皇上的青睞……余嬤嬤要說的這件事,可是與皇上相關?」

「娘娘所言,八九不離十。」余嬤嬤點點頭,神色中竟然有些緊張,「老奴是想求娘娘,讓老奴離開王府……回宮!」

林陌染方才到了嘴邊的話語一滯。她原以為,余嬤嬤是想將什麼人安插到皇上身邊,卻沒想到,竟然是請求自己助她離開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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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49:51


余嬤嬤笑著續道,「有些話,老奴不妨直說。娘娘心裡其實也一直希望老奴離開王府,至少將中饋交出來,交給正院打理……所以老奴才斗膽向娘娘提出這個請求。」

林陌染有些尷尬,「其實,我原也沒想過趕你出府,只是想將中饋掌握在手裡,畢竟我不受寵,手中若是再沒有些權利,在這王府的生活就有些難以為繼了。」

余嬤嬤了然點頭,「老奴這話並不是怨懟,而是真心的請求。老奴在宮中伺候了太後半輩子,若不是九王爺不爭氣,太后也斷不會捨得讓老奴出宮,長年呆在這九王府裡……人老了,有些人和事,習慣了,就很難改變。」

她歎口氣,「今日入宮,又聽得太后抱怨,十二公主這兩日吵著不去上安姑姑的禮儀課,說是一定要王妃娘娘進宮陪著方肯去。太后沒辦法,只好將十二公主接到自己宮裡。太后畢竟年邁,如今又帶著個小公主,身體更是吃不消,就越發懷念當時老奴在宮裡照顧她的時日了。」

余嬤嬤這一席話,重點很多,林陌染聽了半晌,取輕避重,只道:「余嬤嬤想回宮,只要太后一句話便可。如今看來,怕只是缺個由頭吧?」

「正是。」余嬤嬤道,「這由頭,還須得娘娘來起,旁的人就沒這個能力。」

林陌染微側了側頭,「此話怎講?」

余嬤嬤卻不再繼續說,淡淡一笑,「等時候到了,娘娘自然知曉。」

送走了余嬤嬤,林陌染更加鬱悶,心想,這人活久了,真的可以成精!

好比余嬤嬤,每次和她對話,都是話中有話,點到為止……說了半天,她都不知道對方求她什麼,還在雲裡霧裡!一眼能看透的人,她還能小心提防;看不透的人,防不勝防!真希望余嬤嬤是真心想離開王府回宮,這樣的人,她真不知道怎麼下手去和她鬥!

眼見著日頭偏黑,夏雪端來一盒子飯菜,親自一道道擺上桌,道:「娘娘該用膳了,這是中饋特意讓廚房送來的酒蟹,說是余嬤嬤入宮,太后賞賜的禦膳呢!」

林陌染掃一眼那盤色澤上佳的酒蟹,頓時苦笑不已,這不就是傳說中的用酒浸漬過的大閘蟹麼!上輩子在酒桌上可沒少吃,如今到了這一世,竟成了宮裡御賜的膳食!

夏雪見她胃口不好,還道是緊張今晚的事情,低聲安慰道:「娘娘且放寬心,既然膳食都已備好,娘娘只管吃就是!能吃多少吃多少,想那麼多做什麼!」

她話語別有用意,林陌染自然一聽就明白,索性擦了手,也坐到八仙桌旁,兩根手指拈起一條蟹鉗子——冷不丁夏雪一聲輕叫!

「哎呀!娘娘快看,這螃蟹的殼上,好像刻了字!」

夏雪一聲叫完,再一細看,頓時紅了半邊臉,趕緊將自己的嘴巴捂住,嬉皮笑臉地朝林陌染眨眼睛。

林陌染頓時有些頭大。

只因這蟹殼上刻著不是別的,而是一句「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卻是借用了王維思念家鄉梅花的詩句,來表達自己的眷念……不稍說,只可能是出自燕樂晟的手筆!

這個人,還真是無處不在!連太后賞給她的大閘蟹都要染指!就不怕被府裡其他人看見?

夏雪早已笑開了,「皇上對娘娘還真是情真意切!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把娘娘娶進宮呢?」

林陌染一手揮過去,「討打!本妃可是九王府的正妃,哪有入宮的道理!」

夏雪還是笑,「王爺對娘娘不好,娘娘何不找個稀罕自己的良人?等哪日和離了,娘娘不就可以入宮了嗎?」

林陌染一手按她嘴上,「沒點分寸,叫人聽了怎麼辦,小心隔牆有耳!」

然而等夏雪捧起食盒笑著離開,她還是沒恍過神來。

燕肅祁對她確實不好。方才許媽媽來說,他在趙婉瑩的雲雀閣設宴,說是要哄趙婉瑩開心,還特意破例請了好些個說書的女先生,說的是庶妾趕跑兇悍正妻的橋段……

林陌染笑了笑,一手輕輕撫上眉間那三道黑色痕跡……不知道他的窗外,是不是真有一樹蠟梅正獨自盛開呢?休肝豐劃。

此時,北燕宮中,政陽殿。

燕樂晟一手閑閑翻著案上卷宗,目光卻倏忽望向了窗外。

柳條格的檻窗之外,是漸漸沈寂下來的夜。在這暈開的無邊墨色中,一樹新栽的六瓣白梅,正是開得最好最盛的時節。清雅的香味,化解了這大殿裡壓抑沈悶的氣氛。

他禁不住嘴邊溢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放下了手裡的奏摺和筆墨,幾乎是饕餮地深吸一口氣,原本鎖緊的眉頭,也漸漸平展開去,神色間的疲乏已是減了七分。

「皇上。」一旁候著的魏喜輕聲提醒道:「方才辰靳所言,九王妃有一批玉石要私下裡賣給皇家,作為太后的壽禮。皇上如此輕易地應下,可有不妥?」

燕樂晟不以為然,負手踱步到窗邊,隔窗凝望著那一樹梅花,笑道:「如何不妥?朕倒是覺得,十分之妥!」

他回過頭來,眼中顯而易見一抹化不開的寵溺,嘴邊的笑意更深,「她煞費苦心在嫁妝一事上做了這許多文章,可謂偷搶拐騙,招招用盡,想來也不過是為了錢。她需要錢,朕便給她錢!興許有了錢,她才能儘快做完她想做的事……」

一言至此,他神色隨即一暗,「等做完了那件事,她才能儘快來到朕的身邊。朕,才不必每天空對著這一樹梅花睹物思人。」

燕樂晟苦笑片刻,一揮手,釋然道:「也罷!明日母后就該宣她進宮了!你說,朕屆時該找個什麼藉口,去一趟母后宮中呢?」

魏喜無奈歎道:「皇上可以繼續稱病,說要散心……」

燕樂晟皺眉,「不可!朕今日出宮去九王府,已經用過這個藉口了!你再想一個!」

魏喜苦著臉,「皇上興許想去看望一下十二公主?聽聞她今日又鬧著不肯上課,被太后接去了宮中……」

「此話當真?!」燕樂晟頓時眉眼帶笑,「真不愧是我的十二妹!鬧脾氣鬧得太及時了!」

魏喜在一旁默默擦了一把汗,心想,但凡和九王妃沾上邊,鬧脾氣都能成為好事。

燕樂晟笑意不減,續道:「魏喜,你去安排,明天下了早朝,我就去母后宮裡看望小瑾。至於辰靳,讓他今晚按時赴約,地點就是江陵城西新開的茶樓,切勿被人發現!」

魏喜應道:「是。」

夜色降臨,沈雪塢。

夏雪將晚膳拾掇好沒多久,林陌染算算時間,林奕也該來了。遂拉起夏雪就往院外走。

許媽媽在院外坐著納涼,詢問地看了一眼,林陌染故意大聲道:「醉蟹吃了肚脹得很,夏雪,你陪本妃去散步消食,沈雪塢西側有片竹林,白日裡看著景色挺不錯。今兒趕著夜色清明,賞會兒月去!」

許媽媽就沒再說什麼,親自提了盞通亮的燈籠。將二人送出沈雪塢,才又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手裡蒲扇,和幾個婆子嘮嗑。

走了沒多久,就有一個小丫鬟遠遠疾走過來報,說府外有個男子,自稱是黎笙的哥哥,聽聞妹妹受傷病得不輕,特來探望,如今正安排在後院西門的小側堂中候著,余嬤嬤讓來稟告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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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50:06


林陌染不動聲色點著夏雪道:「且去把黎笙叫來,她身體尚未恢復,行動不便,你陪她一同去。」又拉過那個小丫鬟道,「這裡夜黑路窄,你來提燈籠。給本妃帶路。回沈雪塢吧。」

小丫鬟不疑有他,乖巧地提過燈籠就往前走。

夏雪打了個眼色,神色若常地往黎笙的偏房去。

許媽媽見她只有一個人回來,忙迎上去,「娘娘怎麼一個人回來,方才夏雪回來說,黎笙的哥哥來了,說在西門等有一段時間,要趕緊過去,自個兒扶著黎笙就去了。」她邊指手畫腳解釋。邊領著林陌染往裡屋走,「黎笙手裡還拿了好些個香囊和布袋,說是帶給家人的……真不知道這小妮子分來正院短短幾日,哪裡撈來這麼多油水!」

林陌染只是笑笑,想來夏雪已經到了庫房,便對那個一路跟過來的小丫鬟道:「回去覆命吧,順便告訴余嬤嬤,黎笙這次因為本妃而受傷,本妃準備了一些薄禮,算是答謝,已經差夏雪去庫房領取,一會兒都放進馬車,直接用馬車送黎笙的哥哥離開西門,守門的小廝們就不必檢查了。」

小丫鬟應下,請了安要走,林陌染又把她叫住,道:「還有一事,替本妃轉告余嬤嬤,明兒入宮向太后謝恩,還請她陪同一起前往。」

她這話說得隱晦,旁人只道受封誥命入宮謝恩,帶上宮裡出來的嬤嬤,心裡多幾分底氣,並不知道她其實是在暗示余嬤嬤,下午她說的那些話,她都記在心裡。如今借謝恩入宮,說不定就是余嬤嬤離開王府重返皇宮的機會!只要余嬤嬤不攔著她安排給林奕的事,她自然就會幫她!

那邊廂小丫鬟獨自離去。這邊廂,林陌染拉起許媽媽的手往裡屋走,親熱道:「許媽媽隨我進了王府這些日,衣食住行可還習慣?」

許媽媽頓時有些受寵若驚,連連點頭道:「習慣習慣!王府不愧是皇家大院,吃穿用度樣樣都比在林府強上幾分。」

林陌染笑笑,裝做不經意道:「許媽媽習慣就好,我還尋思著,若你吃住得不好,倒不若請示王爺,將你送回林府去安享晚年……」

話未說完,許媽媽就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娘娘!娘娘可不要趕老奴走啊!老奴既然已經陪嫁到九王府,在這給娘娘你當管事媽媽,可就再也沒想過離開王府,離開娘娘了啊!」

林陌染心中鄙視,這話也不知道能信上幾分!眼下不過是瞧著她混得還不錯,才沒想過離開;哪日要是她這棵大樹倒了,許媽媽肯定巴不得立刻就滾回林府去給顧清媚當狗腿子!

想來,母親也真是可悲!嫁給了首富,卻不受寵;生了個兒子,好不容易養大,說沒就沒了;女兒臉上有胎記;陪嫁丫鬟生了異心……簡直沒有半分活路!

許媽媽見她低頭沈思並不作答,面上更加焦灼,愈加急切地想表明自己的忠心,「娘娘定是還在為那夜湖畔的事情責怪老奴!老奴當時是真的急昏頭了,一看到湖裡有人落水,生怕是娘娘,也沒分辨清楚,就去喊了人,害娘娘平白受了驚嚇……」

瞧瞧,事到如今,仍然滿口胡言!還以為她林陌染看不出來?

林陌染索性直言道:「許媽媽,你大概是忘了。是你丟我進湖,想將我溺斃的,如何卻說分辨不出是誰落水呢?」

許媽媽驚詫得愣住了,「這……娘娘,你這是,說什麼呢?」休剛來才。

林陌染反問:「你不知道?」

許媽媽緊緊蹙眉,死咬著唇,「老奴不知道,當真不知道!」

林陌染狠狠瞪她一眼,音量瞬間抬高了一個八度,喝道:「怎麼,你以為本妃當時沒有責罰你,就永遠不會責罰你了嗎?!」

許媽媽哆嗦了一下,神色越發畏縮起來。

林陌染投去嘲諷的目光,一聲冷笑,「當時我不動你,是因為在林府,有二夫人護著你,不管我如何一心要你死,她都會想盡辦法讓你活!可是如今在王府卻不同。且不說這沈雪塢是我的地盤,王爺不作理會,單憑你是我陪嫁過來的媽媽,我要你死,沒人敢說一個不字,就連中饋的余嬤嬤也管不了!更何況,我若複起仇來,可不僅僅是要你死這麼簡單……」

她湊過去,貼著許媽媽的耳朵道,「我這人挺變態的,誰得罪了我,我一定會讓她生不如死,最好能銘刻於心,一直到下輩子,這樣……他下輩子也不敢犯我了。」

聽聞此言,許媽媽面色已經白了大半截。

林陌染心中冷笑不已,嘴上繼續恐嚇道:「知道我為什麼一直留你到現在,而且提都不提嗎?因為我知道,你最怕的不是死,而是一無所有,淒涼孤獨地老去……我明日只要一根余嬤嬤開口……你的後半生就會是這個結局。」

許媽媽眼中盡是擔憂,喃喃著,「不、不會的,二夫人會接我回府,會讓我繼續當管事媽媽……」

林陌染嗤笑道:「許媽媽,好生想想,你為顧清媚做了那麼多見不得人的事,她不想著殺人滅口就不錯了,難道你還期待著哪天,她把你當恩人供起來?」

「這?這……」許媽媽終究是個明白人,片刻後就想明白了!這次再也不敢嘴硬,直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拼命磕頭,「娘娘!老奴謝娘娘點化教誨!從前的事,具是老奴眼瞎,認錯了主子!娘娘,你且狠狠地責罰老奴吧!只要別趕老奴走!老奴願意後半生盡心盡力伺候你!」

林陌染滿意地揚了揚眉,伸出手虛扶一下,並未將許媽媽真的拽起,就直起身不溫不火道:「趕出府倒不至於,終究是自家人,母親若在泉下有知,今日也會勸我原諒你的。但是懲罰麼,依舊不可避免……」

她這一扶,又一放手,已然表明了她的態度,原諒可以,但若想重新得到信任和重用,還是要許媽媽自己去爭取。

也不知她聽懂與否,但聞不會趕她出府,許媽媽方才的一臉驚恐,已轉為滿目忠心,哪裡還敢有別的奢望,當即表決心道:「娘娘請罰!老奴絕無二話!」

林陌染這才續道:「要說是懲罰,這也談不上是懲罰,只是需要你幫本妃做件事。」

見許媽媽面色閃過一絲顧忌,林陌染笑道:「這事並不難。你只需繼續和二夫人保持聯繫,尤其是後日我回府省親,她的一舉一動,以及她安排與你的事情,你都要全部告訴我,如此即可!能辦到的話,日後王府中饋,我便交由你來打理;辦不到的話,明日你就拿著你的身契離開王府,我既不會給你錢,也不會給你地,你愛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從此以後與我、與王府和林府都再無任何瓜葛!」

一句話直接刺到許媽媽最痛處,哪裡容得她仔細思考,當即就怕得一個腦袋磕向地面,鄭重道:「老奴答應娘娘!這事一定極力替娘娘辦好!」

林陌染點點頭,避重就輕地添了一句,「今日余嬤嬤找我閒聊,說起不久後,她可能會離開王府,回宮休養……余嬤嬤一走,這中饋諸事,可不就得由我們正院來打理了?仔細想來,正院裡除你,也沒幾個有能力、我又信得過的嬤嬤……許媽媽,你可要好生擔當則個,切勿叫本妃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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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50:24


先是放狠話,一棒子打下去,將她嚇暈嚇怕,再信誓旦旦地許諾她一些未來的甜頭,這一手欲揚先抑的本事,可是她林陌染的看家本領,用來嚇唬這些個有軟肋的人,最是事半功倍!

許媽媽果然已經被她繞得暈頭轉向,咋一聽不僅能當管事媽媽,未來還能掌握著王府的中饋,萎靡不振的模樣頓時一掃而空,開始目光熠熠地想像起自己的美好未來!想都不想,立刻點頭,「老奴定不叫娘娘失望!」

林陌染目送許媽媽興致勃勃地出了門,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戲謔笑容。

這人心,既可以是世間最複雜的東西,又可以是最簡單純粹的事物。有時候讓人捉摸不透,可有時候,一旦摸透了,就會發現,這一顆心想要的其實真的不多,只要能滿足它,它就會死心塌、甚至乎盲目地跟隨你。

林陌染一直靜靜地坐到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想來是夏雪和黎笙將事情辦妥,回來覆命了,便點著身邊的小丫鬟去開門,自己坐在里間的榻上。

沒想到小丫鬟去了許久,竟然都沒有回來,更無絲毫聲息。

林陌染警覺地站了起來,幽幽探頭往外間看——不料就在這時,外間忽然伸進來一雙手,猛地將她口鼻捂了個嚴嚴實實!

一道高大的身影籠罩而下,身邊盡是陌生的氣息。

她驚慌地抬眼望去,一張清秀的年輕面容,冷然的眉眼,目光犀利如劍,緊緊鎖著她的一舉一動。而在那人的頸脖間,卻垂著一條黯淡的老銀鏈,鏈墜是一顆十色琉璃玉石,趁著黯淡的銀聯,顯得異常璀璨。

林陌染瞬間訝然,掰開他的手,一聲低呼脫口而出,「林奕?!」

林陌染驚訝地看著這個突然闖入的男人,滿臉無法置信,「你怎麼敢,進到王府內院來!」

林奕噙著輕蔑的笑。冷冷道:「這世間還沒有哪個地方,是我琉璃閣玄色分壇壇主不敢去的!」

「琉璃閣?十色?」林陌染失笑,「你不會是想告訴我,這世界上真的有這麼一個幫派叫琉璃閣,還剛好有十個分壇,分別以十個顏色來命令?而且又這麼恰好,琉璃閣的信物就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這支十色琉璃牡丹簪??」

她本是覺得可笑。不料她每說一句,林奕就鄭重點頭,面上毫無表情。末了,補一句,「不僅如此,你還是丹色壇的壇主,琉璃閣主的繼位人。」

「什麼?」林陌染愕然,「這是我母親留下的,她沒有告訴我這些!」

林奕神色漠然,「簪在誰手裡,誰就是丹色壇壇主。而歷代閣主都是從丹色壇選出……」他望著她的目光沈了沈,「不然你以為,憑什麼我會幫你?」

呵!這人還真拽!林陌染真想回一句,你不也一直在暗中查探簪子的下落麼?不然為何她記憶中,總是出現他接近哥哥詢問牡丹簪的往事!

頓了頓,她道:「母親和哥哥都未曾跟我說過,這琉璃閣是什麼來歷?丹色壇、玄色壇又是什麼來歷?」

林奕淡然看她一眼。道:「琉璃閣由玉石商人起家。如今十壇僅存的四壇。分做不同生意,玄色壇主營西域玉石買賣,所以我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你的嫁妝都替換成原塊玉石。至於丹色壇,在你母親出嫁前,他們掌握著北燕最大的鹽田……」

「那豈不是等於控制著整個北燕最重要最盈利的資源之一?」林陌染心裡蠢蠢欲動起來,「那現在……?」

「現在?」林奕忽而冷笑,「丹色壇早已分崩離析,壇內分為三派自相殘殺,如今活下來的人所剩無幾,四散各地。你的祖父帶著信物出逃。三個月前病重,臨死前將信物轉交給你母親,所以我才會在探聽到風聲後,第一時間趕到這裡……」

「三個月前?」林陌染忽而想到什麼,「我哥哥!!他就是三個月前失蹤的!是不是你們……」

「不知道。」林奕搖頭,「至少,與我無關。」

「那也極可能是剩餘的丹色壇人所為!」

林奕緩緩點頭,「為了拿到琉璃牡丹簪,這些人會不擇手段。」

「其他壇呢?」林陌染皺眉,「難道他們就眼睜睜看著同閣中的人內鬥,而無動於衷?」

林奕側開目光,「很顯然。分壇之間各自營生,互不干涉……就算這場內鬥最終的結果,會導致整個分壇消失,其他人也不會過問哪怕一句!」

林陌染的面色冷了下來,「所以其餘六個壇,就是這麼消失的。」

林奕默了片刻,沈重道:「……是。」

林陌染覺得這琉璃閣簡直就是奇葩!想來金庸小說中那種丐幫拉幫結派成群結隊的景象,並不是所有幫派的常態……

她冷笑之下,脫口而出,「琉璃閣主呢?他對這事也不管不問嗎?」

林奕神色一黯,「琉璃閣已經近三十年沒有選出閣主了……」

林陌染又是一愣,敢情這人找到她,不是讓她跟他回去當個風風光光的閣主,而是要她回去收拾爛攤子的啊?休有協亡。

林奕看出她神色中的嘲諷,臉色微有尷尬,猶豫地解釋道,「上一任閣主是你祖父,他本已傳位給獨女,也就是你母親,但是你母親在即位前幾天,違背了琉璃閣閣規……」他目光微閃望了林陌染一眼,續道,「若由女子即位,則該女子終身不得嫁人。」

林陌染下意識退了一步。終身不得嫁人……這個閣規也太變態了吧!還不如直接去尼姑庵裡請個尼姑回來當閣主呢!

誰知林奕又淡淡補一刀,「女子動情,麻煩太多,不若不動。」

林陌染默然,設身處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境遇,好像……還真是。嘴上卻不屑反駁道,「說得好像男子動情就沒有麻煩事似的!」

林奕嘴角一抽,眼神頓時銳利起來。

她連忙擺擺手,決定結束這個詭異的話題。為了營造輕鬆自然的良好談話氛圍,她優哉遊哉端起手邊的茶杯,問道,「玉石都取了嗎?」

林奕收回銳利的目光,淡然自若地望著窗外,道:「我的人正在將箱籠裝上馬車。」

噗!林陌染一口水差點噴出來,苦心營造的輕鬆氛圍一掃而空!

這人竟然還帶了人來!當王府庫房是集裝箱碼頭,你來我往,門庭若市呵?

這句話帶給她的震驚不是一點點,可是該死,這人竟然還能如此淡定地站在他面前!

林奕面無表情對上她震驚的目光,緩緩開口又道,「並非只有皇上才能在王府安插內線,自知道你母親嫁進王府,各壇都在王府裡安排了自己的人。今晚我只是讓黎笙拿著牡丹簪去庫房走了幾步,那些人就自發加入了搬運玉石的隊伍……」

林陌染估摸了一會兒,想像著九王府就如同一株外表參天的大樹,內裡其實早已被這些所謂的白蟻-各派內線,侵蝕得千瘡百孔,而樹的主人卻絲毫不知……忽而又覺得在江湖中當個一呼百應的幫派之主是件挺有面子的事。可是一想到即位閣主不能嫁人,燕樂晟若是知道了,會不會二話不說立刻領兵將琉璃閣夷為平地?哈!想起他那張怒氣衝衝的臉,就覺得好笑……

正思索間,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許媽媽喚道,「娘娘,黎笙她們回來了,可要她們進來服侍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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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50:43


林陌染一愣!進來?她屋裡可有個大男人!夏雪和黎笙知道了倒無妨,就怕許媽媽……

她轉向林奕,「你躲一下?」

話音剛落,林奕立刻腳步一動,迅速打量起房間四處,尋找出逃方向。

林陌染一把將他胳膊拽住,指著自己的床榻,「上去!」

然後拽著他就往床上一扯,一手將床邊垂著的青幔拉下來!

大概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女性床榻,聞著此間的香味,林奕神色極不自然地,端坐其中,繃緊身體,一動不動,一雙冰冽深邃的眸子,目不轉睛盯著前方。

林陌染有心逗他,理了理衣袖,朝外面喊道,「進來吧!」

許媽媽當先邁了進來,先不動聲色朝林陌染遞了個眼色,比劃道:「余嬤嬤。」

林陌染了然點頭,不稍多說。定是余嬤嬤又有所察覺。許媽媽探聽到了風聲,立刻來告訴她。

瞧瞧,這大宅後院,從來沒有絕對的盟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若不是她今日早早籠絡了許媽媽,今晚保不準真的會被余嬤嬤帶人抓個正著!

林陌染對夏雪吩咐道:「你和許媽媽在外間候著吧。黎笙留下來伺候我沐浴更衣即可。」這意思是說,你們都在外面守好了。沒有她的應允,就以王妃正在沐浴為由,將所有來訪者都摒退。

夏雪點點頭。領命而去。

黎笙則掩上門,也不多話,自去為她整理床鋪——不料她剛一手撩開半邊帳幔,忽然一隻指節分明的大手就迎面襲來!

黎笙還來不及呼叫,小嘴就被捂了個嚴嚴實實。

林陌染回頭一看,頓時失笑,對林奕道:「放開她吧,她是我的人。」

林奕這才緩緩將手放下,目光緊緊鎖著黎笙,銳利而深邃。

黎笙一下子紅了臉,趕緊別過頭去,低聲埋汰了一句,「娘娘明知這榻上有人,也不早點和奴婢說……」越埋怨,頭越低。

就連她對面的林奕。一時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這兩人照面的情景。要多曖昧有多曖昧!

林陌染看著覺得好玩,正待說什麼——門外傳來繁雜的腳步聲。

一把陌生的婆子聲喊道:「余嬤嬤下午可是落了個香囊在娘娘院子裡?老奴尋了好些地方,都尋不到!想是嬤嬤下午過來小坐時,落在這了!」

門外許媽媽立刻道:「什麼模樣的香囊?我今兒個一直在院子裡,不曾見過什麼香囊。如今天色已晚,看不真切,娘娘又在屋裡沐浴更衣,你且回去,明兒天亮時再來找!」

那婆子又叠聲說了什麼,許媽媽冷冷幾言硬是將她拒之門外。過了片刻。婆子才緩緩離開。

今晚和余嬤嬤的第一次過招,余嬤嬤敗!

黎笙在屋裡,來回望瞭望林陌染和林奕,一時有些擔心,低聲詢問,「娘娘,可是想到什麼辦法?」

林陌染目光一閃,嘴上卻有心嘲笑林奕,道:「哪有什麼辦法,某人既然放出狠話,說沒有什麼地方能夠困住他……想必偷偷離開我房間不被人察覺,對他來說也不是難事?」

眼見著林奕一張臉黑了半截。

她更加覺得好笑,硬是將黑了半邊臉的他晾在那裡半晌,這才續道:「辦法倒是有!一會兒你和黎笙且好好配合著!」

被點名的兩人對望一眼,都琢磨不透林陌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好莫名其妙地點點頭。

婆子走後沒多久,又來了一波人,這一次領隊的變成了燕肅祁!

老遠就聽到他在院子裡吼,「都給爺搜仔細了!一個大男人,幹什麼不好,竟然敢到爺的後院偷雞摸狗撒野!等爺把他找出來,千刀萬剮!」

隨後傳來許媽媽訕笑的聲音,「哎喲!王爺!這麼晚了,你還惦記著王妃娘娘,特意來沈雪塢看她呢……」

燕肅祁噁心道:「滾一邊去!爺什麼時候惦記她那個賤女人!馬上給爺把門打開!有人稟報爺,說她在屋裡私藏男人!」

林陌染在屋內,一邊指揮林奕和黎笙將浴盆放好,倒上水,一邊幽幽地抱臂看著門外映出的數個身影。

仔細看來,燕肅祁帶來的人應該不少於二十個。

余嬤嬤真是笑裡藏刀,竟然一邊來找自己談合作,一邊又暗中將沈雪塢這邊的異動告知王爺……休住雜巴。

如今看燕肅祁這架勢,定是余嬤嬤告訴他,要用私通的罪名直接將她林陌染一棒子打死!

門外,燕肅祁帶來的人開始砸門,許媽媽和夏雪被推搡到了一邊。

夏雪一邊憤怒地大喊,「娘娘在屋內沐浴更衣,你們怎麼敢!!若是冒犯了娘娘,該當何罪!」

燕肅祁冷冷道:「冒犯就冒犯了!本王的女人,本王還沒說什麼呢,你個狗腿子瞎操什麼心!」

屋內,幾人將浴盆倒上了水。

林奕擔憂地看了一眼房門,忍不住道:「還是讓我出去吧!他們抓不到我……」

林陌染一擺手制止,冷冷道:「我好歹也是王府的正妃,保你一個人,難不倒我。」

又一指床榻,「去上邊藏好!黎笙,你過來替我更衣。」

黎笙面有難色,「這……可是娘娘,外面好多人,萬一……」

林陌染冷哼一聲,「就怕他帶的人不夠多!」言罷,先自動手將自己頭上的金釵一抽,一頭盤好的秀髮流水般傾瀉而下,鋪灑滿肩,又一手將自己腰間的絛帶解了下來。

林奕連忙撇過頭去,腳步卻猶豫不決,遲遲沒有邁出,「你何必……如此犧牲自己?」語氣中聽聞出一絲不忍。

林陌染笑道:「這又不僅僅是為了你。一時的犧牲,換來一勞永逸,難道不值嗎?」

說話間,房門「呯」的一聲被砸開——

在黎笙、夏雪等人的驚呼聲,林陌染的一腳跨進浴盆的落水聲,和屋外眾人的吵雜聲中,林奕以幾乎分辨不出身影的速度,迅速閃到了床幔後面!

風過即動的柔軟床幔,竟然連動都未動一下!

林陌染半身赤裸泡在浴盆裡,心中訝然,這人的武功,真不知道有多高深!

屋外,率先一腳跨進來的燕肅祁,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屋裡的一切,竟然也沒看出任何異樣,目光倏忽轉到了房中間,瞪大了眼睛的黎笙,和正悠然自得窩在浴盆裡的林陌染。

細長潔白的玉頸之下,一雙雪肩堪堪浮於水面之上,水面之下,飽滿春光若隱若現,光潔如玉,端的是攝魂勾人!

——他一時竟有些不願移開視線!

隨後闖入的眾人都齊整整呆愣在門檻之外,只餘十幾雙眼睛一動不動黏在這美豔不可方物的景色上!

林陌染冷冷一笑,看著傻掉的眾人,輕蔑地丟出一句,「王爺闖入妾身房間,窺看妾身沐浴,難不成是那天用強不得逞,今晚想再接再厲繼續用強?還帶著十幾個人,來給自己壯膽?」

燕肅祁張了張嘴,臉色瞬間浮起一抹憤怒和尷尬。

林陌染笑著抬起自己一隻光潔裸露的手臂,扶在浴盆邊上,將手中捧起的水花往自己後頸淋下去——

耳邊是眾人齊齊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她又是冷嘲一笑,目光幽幽地看著燕肅祁,道:「怎麼?王爺還想繼續留在著,和十幾個人一同圍觀妾身沐浴?」

燕肅祁「呯」的一下狠狠甩上門,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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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51:01


林奕一直在帳幔中等到林陌染穿好所有衣服,重新將頭髮盤好,才低頭走出來。第一句話就是,「若九王妃他日真正成為琉璃閣閣主。在下願誓死相隨!」

林陌染輕描淡寫擺擺手,「我不會成為琉璃閣閣主的,哥哥還活著。他才是你該誓死效忠的物件。」

林奕愕然抬頭,「你知道?」

「當然。」林陌染笑,「按理說,我已嫁人,早已沒有成為閣主的資格。可是你。還有王府的那些眼線,卻始終跟隨在我身邊……想來必不是牡丹簪的緣故,而是你們都知道。哥哥沒有死。你們潛伏在他最親的親人身邊,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他回來,你們能第一時間知曉。」休介貞亡。

林奕默然點頭,望向林陌染的一雙深邃眸光,漸漸泛起複雜的神色。

林陌染失笑,「不要把我想得有多聰明,我也不過是在賭。賭他會回來,賭我這輩子能將他找到,替母親報仇!」

她轉而望向窗外,望著遠方的夜色,輕聲道:「時候不早,你也該走了。燕樂晟的人還在茶樓等著你呢!……對了,別忘了,茶樓明日掛牌,名字要叫玉樓春。」

「原塊玉石全部為西域和田暖玉。共計四十箱。合則能製作三座屏風,十件玉如意,並十五件玉釵,二十件玉墜,十日內完工……要價一萬兩,黃金??」

燕樂晟哭笑不得盯著跪在地上的墨衣男子,搖頭歎道:「她還真敢開價!第一次跟朕做生意就獅子大開口,竟然要價萬兩黃金!」

辰靳猶豫道:「不僅如此,依臣看來,昨晚與臣會面的那個男子……也不似一般人!」

燕樂晟悶哼望向寢殿外。漸漸亮起的天色,還有絲絲縷縷打落在大殿屋簷翹角上,乳黃色的暖陽。忽而嘴角溢出點點笑意,歎道:「她身邊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罷了,你這便去答覆他,這筆生意,朕允了!」

「是!」辰靳應了聲,又悄無聲息退出殿外。

魏喜站在燕樂晟身旁,替他穿上朝服最外一件單衣,有些擔憂地看了他一眼,「皇上,太后那邊的意思是,讓皇上您暫時和九王妃保持距離……」

燕樂晟暼他一眼,權當未聞,自顧自興致勃勃道:「一會兒下了早朝,你替朕擋著趙家那幾個老傢夥!朕要快點趕去母后的清正宮,不然她就回去了。」

魏喜皺了皺眉,只能搖頭閉上了嘴。

今天是個好天氣!林陌染坐在一搖一晃的小轎內,輕輕撩起半邊轎簾,望著外面青藍色的天空,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當然,如果前方沒有那個礙眼的騎著馬的燕肅祁,身上頭上沒有這些礙事的衣服首飾!那麼這一天,將更加完美!

余嬤嬤和夏雪分立轎子的兩邊,都帶著茶灰色的面紗,整條隊伍肅穆沈靜,悄無聲息從西宮宮門走了進去。

入宮後,燕肅祁自帶著王府的家僕小廝趕去政陽殿,上完早朝後,他還要和皇上、丞相等大臣議事。林陌染的轎子則被幾個大太監領著,慢慢晃進太后的清正宮。

清正宮內,兩日不見的太后一身朝服,頭戴金釵玉鈿無數,脖子上三十六顆七寶佛珠鏈泛著冷冷的褐銅色。

趙容剛用完早膳,身邊盈盈立著一個妃嬪打扮的年輕貴婦,正俯身為她遞上湯碗。

林陌染進來時,恭恭敬敬雙膝跪地請安。屋內兩人卻都未曾抬頭看她一眼。

余嬤嬤跪在她身後兩寸的地方,低聲道:「太后身邊這位,是先皇最寵的柳太妃。」

林陌染偷偷抬眼那所謂的柳太妃一眼,見她眉清目秀,風姿綽約,身段更是婀娜多姿,根本不像是太后那個年齡段的女子!

若非保養得好,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柳太妃是最後一次全國選秀時入宮的,那時她可能才剛及笄,不久後先皇駕崩。如今算來,她也不過二十歲出頭。

只是先皇當年的妃嬪們,不是賜死,就是送入佛門清修,為何她竟然能被封為太妃,還如此明目張膽地出入北燕後宮!

兩人似絲毫未察有人跪在自己面前,只是悠然自得地享用膳後甜點。

柳太妃邊優雅地用手帕擦拭嘴角,邊跟太后打趣道:「這中宮的禦廚,是越來越不上心了,我記得從前的梨子糖水可沒有這麼寡淡,入口的味道那可是甜得發膩啊!」

趙容淡淡道:「你我皆是清修之人,在吃食上不可如此講究。這便如同做人,給你什麼,你安心接受便是;不是你的,就勿要貪心。貪來之物,怎知入口之時是毒藥還是補藥?」

她話語中若有所指。林陌染心知趙容在指桑駡槐,變相罵她嫁了九王爺還貪心著要進宮。她默默聽著,只是跪在地上,將頭俯低。

柳太妃卻掩嘴一笑,別有用意地朝林陌染看了一眼,道:「姐姐教訓的是。貪來之物,還是勿要入口為好!」

這時,趙容才放下手裡的湯碗,眼神落在林陌染身上,不動聲色道:「九王妃平身吧。」卻隻字不提賜座。

「謝太后。」林陌染只得一直站著,心中思緒萬千,行動上禮數卻不敢少,給兩個人一一請安,道:「太后萬福。太妃萬福。」

又喚余嬤嬤將王府裡帶來的各色玉石古玩並時令蔬果,一一呈送給趙容過目。

林陌染笑道:「妾身從王府中帶來的小小薄禮,聊表對太后賜封誥命的謝意,還請太后笑納。」

趙容的面色這才有所緩和,指著身邊的柳太妃下首的位置道:「且過來坐。」

林陌染走近了方看清,柳太妃此人系真的年輕,估摸著應該還比燕樂晟小兩三歲,她不敢怠慢,坐下後先是恭敬向對方請了安。

柳太妃盈盈一笑,態度和藹道:「月余不見,九王爺竟然已納正妃了。九王妃模樣喜人,舉止有禮,是姐姐的福氣。」

趙容哼了一聲,「祁兒的正妃是納了。晟兒那邊卻不叫人省心!那柳貴妃死了大半年,他還戀戀不忘,竟為了她一直虛位中宮!」

此言一出,本是針對林陌染。然而林陌染抬眼之時,卻意外發現柳太妃面色也飛速閃過一抹難堪。她頓時心存疑惑。

然而趙容的余光只冷冷鎖著林陌染,並未發現柳太妃的異樣。

她掃一眼林陌染額上的黑色胎記,目光中泛起一絲厭惡,頓了頓,轉向柳太妃,又續道:「壽宴之後,我想給他辦一次選秀,全國適齡少女都可參選。柳妃,你看哪個時間比較合適?」

柳太妃神色更加不自然,低頭默想片刻才淡笑道:「姐姐壽宴後不久,就是清明。清明時節,萬物復蘇,各府閨秀紛紛外出踏青,正是相親選秀的好時節!不若就定在那個時候吧?」

「嗯。」趙容點點頭,喚道:「安逸,你且從今日起就著手操辦,務必要邀請多一些名門閨秀。那麼多貌美如花的女人,我就不信晟兒不會動心!」

柳太妃神色微有尷尬,卻只是賠笑道:「可不是!男人最喜歡的,除了權利,就是美女。皇上手握天下大權已是不容爭議,如今他身邊,可不就缺點美色?」話說間,眉宇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林陌染一邊怡然品著手裡的茶,一邊聽這兩個女人你來我往,兩人都話中有話,不覺心中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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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51:19


一來是笑這柳太妃。不甘為先皇守活寡,想來又看上了不知道哪個年輕公子,極有可能是燕樂晟身邊的人……所以一提到選秀,就面色有異。

二來則笑這太后。想用選秀來逼迫她離開燕樂晟?可真是太小覷她的容人之量了……別說天下大選,就是強塞一百個女人進他的後宮,她也不在乎!因為她有一百種方法讓燕樂晟對她們看都不看!

再退一步說,如今的她,對進宮為妃還沒有絲毫興趣呢!

趙容這會兒又轉向林陌染,似不經意道:「九王妃入府也有三五日了吧,聽余嬤嬤說,你和祁兒還未同房?」她皺了皺眉,「這是怎麼回事?」

林陌染掩飾道:「回太后,妾身入府當天,在王府門前和王爺約法……」

話未說完,趙容冷冷哼笑打斷,「那只是戲言!真當我會相信你的這套說辭?且莫說是否相信,我同不同意還是個問題!」

林陌染深吸一口氣,暗自腹誹:領誥命進宮,還不若不領!進宮就要伺候這個更年期老太太,沒說幾句話就要挨一次罵,真真摸不透她的脾氣!

嘴上還是笑道:「妾身還在守孝期……百日孝期內不同房,也是得了王爺首肯的。」

趙容笑容更冷,一手將杯子重重放在桌面,「呯」的一聲,嚴酷的話語就丟了過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口口聲聲說要守孝,將自己標榜為貞潔烈女。可你是否想過,這樣卻是在置祁兒于不孝之地!」

林陌染冷汗都幾乎下來了,「只是百日不同房,妾身並未說永遠不同房,太后切勿心急……」

趙容氣不打一處,「哀家心急?!是,哀家心急!哪個當媽的不心急!」她忽地站起來,道:「你今晚就留在哀家宮中,哀家要差幾個嬤嬤親自教授你伺候男人的本事!」

伺候男人的……本事??林陌染心中哀歎:不是吧!!

自柳太妃悶悶不樂地告退之後,林陌染就在清正宮裡焦灼不安地候著。

太后一句「要歇息」,就自顧自轉身去了後堂,帶走了所有的宮女。還以敘舊為名,把余嬤嬤也帶走,將她獨自晾在這裡,和夏雪大眼瞪小眼。

「你說太后這是什麼意思?」林陌染低聲沖著夏雪使眼色。

夏雪第一次入宮,站得規規矩矩筆挺筆挺的,都不敢扭頭回話,只低聲道:「奴婢不知。可是奴婢有不好的預感。」話說間,對林陌染擠出了幾分苦笑。

「我也有不好的預感!」林陌染默然點頭,繼續在大殿上來回踱步。半晌,皺眉道:「可是別看太后說話嚴厲,我總有種感覺,她似乎並不是只針對我……而是在針對柳太妃?」

夏雪搖搖頭,「奴婢不曾看出來。方才只是聽得,太后句句話都在指摘娘娘的不是……」忽而又歪了歪頭,問道:「娘娘,還有一點奴婢不明白。什麼是伺候男人的本事啊?」

林陌染腳步一滯,身子一僵,決定當做聽不見,繼續邁步走起。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稀稀疏疏的腳步聲,當先一人尤其急切,直直闖進來,一手就將門撐開。目光熱切地往屋子裡掃了一遍。停駐在了林陌染身上——

他張口就輕喚了一聲,「陌染!」

此時殿外晴空正好,半壁陽光盡數落在他寬闊的肩上,勾勒出平直挺拔的身影,好似只要他輕輕一動,就會抖落一地的陽光,和一懷的暖意。

夏雪一愣,旋即找了個藉口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屋裡便只剩下林陌染和燕樂晟兩人,兩兩對望,一個面無表情。一個滿懷熱情。

燕樂晟有點受傷,「你就不想朕?」

林陌染有點莫名其妙,「為什麼要想你?不是昨天才見面?」

燕樂晟嘴角的笑容垮了下來,「昨天見了,今天可沒見呢!今天不想?」

林陌染好笑,道:「不想。哪能天天想……」休介以扛。

聽聞此言,燕樂晟又滿意了,「那就是曾想過!」

林陌染扶額,撇過頭不看他,望瞭望清正宮里間,正色道:「皇上若是來探望太后娘娘,不巧方才太后歇下,皇上不妨一會兒再來……」

燕樂晟不等她說完,惱怒地迅速打斷道:「朕是來看你!」

林陌染一心想著方才趙容說的那些話,埋汰她不該貪心高攀燕樂晟的話,還為此要差嬤嬤教她伺候男人的本事,心裡頓時添堵,嘴上不自覺就冷落道:「皇上如今也看到了妾身,這便回去吧!」

燕樂晟皺了皺眉,一步跨過來握住她的手,入手冰涼,頓時目含擔憂道:「你怎麼了?為什麼朕剛來,你就要趕朕走?」

「方才……」林陌染默了默,又閉上嘴。

燕樂晟眉宇蹙得更緊,「方才什麼?」

林陌染依然望著里間,「方才太后對妾身說了些話……」

燕樂晟思索片刻,突然笑了,「方才母后是不是說,讓你留下,差嬤嬤教你規矩?」

林陌染點頭,「是。」又疑道,「你這是什麼表情?覺得我受罰,這件事很好笑?」

燕樂晟連忙擺手,「不好笑不好笑!」

林陌染更氣,「那你一個勁咧嘴笑!笑個什麼勁兒!」

燕樂晟頓時苦笑不已,只得攤牌道:「是朕讓母后這麼說的!朕和母后一早就串通好了,一定要想方設法把你留在這清正宮裡,直到朕下了早朝趕過來……」

林陌染錯愕瞪眼。難怪她一直覺得太后不是在針對她,竟原來,這母子兩沆瀣一氣在逗她玩兒呢!

她一怒之下脫口而認出,「那什麼,差嬤嬤教我伺候男人的本事,也是隨口瞎編的嗎?!」

燕樂晟一愣,「伺候……男人的本事?」話語未落,他旋即大笑起來,兩手捧著她的臉,目光帶笑直直凝望著她,「母后竟然用這個理由!哈哈哈……不過,也差不多!」

一語罷,他迅速俯身在她唇邊斯磨而過,細膩滾燙的觸感——震得兩人都同時戰慄了一下!

林陌染推開他,低聲責備道:「太后就在里間!」

燕樂晟笑,「母后早就從後院的側門出去了。如今這清正宮,只有我和你……」

林陌染心中立刻泛起不好的預感!

她忽然明白,不好的預感正是源於此——這宮裡太靜了,一個人都沒有!不正是為了方便他們幹壞事?!

轉念一想,當即邁開腳步要走。

燕樂晟無奈道:「等一下,我只是想看看你,沒別的意思,這宮裡人多眼雜,不得已只能避開他們……」

他還在解釋,哪裡料到林陌染走太急,腳下一個不穩,竟然直直仰面往地上摔了下去——

「小心!!」燕樂晟忙一揮手將她整個撈在懷裡!兩個人重心不穩,一起跌倒在地上。為了減輕她落地的重力,燕樂晟直接墊在了她下面,摔下去時,重重地悶哼了一聲。

林陌染聽在耳邊,睜開眼急道:「你沒事吧?」兩手就要去將他拉起來。

然而她自己還重心不穩呢,如何能拉得動燕樂晟?燕樂晟苦笑不已,忽然先自一個翻身,反客為主,將她壓在了自己身下。

林陌染大窘,「你要幹嘛?!」

燕樂晟理所當然道:「朕覺得這樣更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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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51:36


夏雪提著水回來,就看到大殿之上,兩人翻滾做一團,一身黃袍的皇上在上,兩手禁錮著身下一身朝服的林陌染……這姿勢!太曖昧了!

她不禁「啊」的一聲輕叫出來,訝然道:「這!這是!」

燕樂晟風輕雲淡暼她一眼,回了一句,「朕在親自教九王妃,伺候男人的本事!」

夏雪這才幡然醒悟,一把放下水壺,轉身就走,掩上門前還不忘調侃一句,「原來這就是伺候男人的本事啊,奴婢受教了!皇上親自教授,娘娘一定要好好學哦!」

林陌染嗔道:「死丫頭!」

話音剛落,門已被輕輕掩上,殿外的光線被悉數阻斷。如今這昏暗的殿內光線,映照得兩人糾纏的身影更加曖昧。

林陌染冷冷瞅了瞅身上的男人一眼,道:「這便宜也占得差不多了,該起來了吧?」

燕樂晟輕咳一聲,壓根沒有起身的動作,反而正色道:「便宜?朕可是花了一萬兩黃金呢!這如何能叫便宜?」

林陌染不能告訴他此便宜非彼便宜,只能順著他的意思說下去,「皇上不妨換個角度去想。黃金是金屬,不保值,還容易腐蝕,難存放。玉石不同,且不說存放方便不易腐蝕,單說隨便雕刻一件屏風、觀音、如意,都是送人佳禮,美觀又高檔;更何況,如今太后壽辰,送上和田暖玉,不僅能討太后歡心,還具有潤膚養顏的功效,四十箱只收皇上萬兩黃金,如何能算是便宜呢?」

燕樂晟無奈苦笑,一手輕點她嘴尖道:「這張嘴!」

林陌染避開他的手,繼續道:「皇上能在壽辰上討得太后歡心,太后說不定在選秀時,就會為皇上多物色幾個美貌閨秀!」

燕樂晟目光一凜,「母后這麼說的?又要選秀?」

看著他一副對選秀極不耐煩的表情,林陌染不自覺心中舒了一口氣,嘴上卻仍然調侃道:「嗯!不僅如此,太后還說,這一次定要讓你動心!」

燕樂晟皺了眉,片刻忽而又笑了,望著林陌染,若有深意道:「要朕動心不難,難的是,怕母后找不對人。」

林陌染在心裡默默比了個中指,道,就知道無時無刻調戲有夫之婦!滾粗!

燕樂晟不理會她小眼神中透露出來的濃濃埋汰意味,自顧自將她抱了起來,這才鬆開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正色道:「朕今日來,其實有件事要與你說。」

「說罷!」林陌染悠悠然整理著自己的著裝,也是正色道:「剛巧我也有有事要同你說。」

燕樂晟負手看著她,「昨日辰靳回報,你和你的人,準備開茶樓做掩護,再暗中組建商隊,往返西域和江陵?」

林陌染面色一滯。開茶樓一事,誰都能看出來,這個她沒打算瞞過任何人;可是暗中組建商隊一事,她除了林奕,連小翠兒等人都未曾告訴,那個辰靳僅憑一次見面交談,就將所有事情打探得一清二楚?這種人,如何防之?!

燕樂晟瞧出她的警惕,歎氣笑道:「你不必防著朕,朕不會害你。朕只是想……跟你做一筆生意。」

談到生意,林陌染立刻豎起了耳朵,「什麼生意?」這是她降臨這個世界後,前世遺留下來的為數不多的能力之一。如今她就指著這個本事生存了!

燕樂晟笑了笑,嘴邊卻泛起絲微苦澀,「朕想尋一件物品。」

他頓了頓,凝眉移開了視線,道:「此物喚作九命貓腦,可以使人起死回生。」

林陌染又是一愕。她根本不信世上有這樣的物品,可以讓死去的人活過來,然而嘴上,卻不自禁脫口而出問道:「你想救活誰?」

燕樂晟默了默,「此人……」卻截然而止,迅速轉了一個話題,「九命貓,天生不懼任何毒物迷藥。且有一致命弱點,怕朱砂。」

林陌染來不及追問上一個問題,就被這句「怕朱砂」堪堪震住——朱砂?!

她在水雲榭被迷暈前,額上的那陣劇痛,到底是否跟朱砂有關?她至今仍然迷糊,卻在聽聞燕樂晟這句話時,心中一個「咯噔」,深深沈了下去。

如果她就是所謂的九命貓,那麼燕樂晟要取的就是她的腦!那血淋淋的畫面,林陌染不敢再想下去,面色徒然一片蒼白冰涼!

燕樂晟並不知她被德妃迷暈是因為被點了朱砂疼痛所制,咋看她面色有異,還道是「九命貓腦」這個詞把她給嚇住了。忙道:「你不需自己去尋,吩咐給林奕即可。朕的人前不久才打聽到,說是江陵附近也曾發現有九命貓出沒,也許你的商隊不用去到西域。就會有所發現。」

是啊!他還打聽到江陵就有!最後發現,他要尋的九命貓就是她,他要的貓腦就是她的腦……那時候,他又會如何取捨?

林陌染決定先不去想那麼久遠的事情,畢竟她是不是九命貓,此事還值得商榷。

她扯開了別的話題,「妾身方才說了,也有事要與皇上商量。」

燕樂晟點點頭,「朕洗耳恭聽!」

「既然皇上已經知道妾身暗中組建商隊,那麼妾身便開門見山,請皇上予以必要的便宜。」

「哦?」燕樂晟一挑眉。「如何予以便宜?」

林陌染笑,「很簡單。讓商隊出行西域時,能暗中打著皇上的旗號。也就是說,妾身的這支商隊,要成為皇上安插在江湖中的……官商!」

燕樂晟頓時失笑,「官商?林陌染。你的口氣是越來越大了。要知道官商,那可是拿著國家的資源去做買賣營生!」

林陌染淡然道:「妾身正是知道,官商掌握著國家的重要資源,才敢提這樣的要求。」她頓了頓,眉眼染上一層氤氳的笑意,「妾身還記得,皇上不久前才說過,妾身諸多任性行事,不過是仗著皇上你的喜愛罷了!如今,既然仰仗著皇上的這份厚愛,妾身口氣大一點,想必也是不打緊的!」

燕樂晟一愣,眉眼更加笑開,「這倒是朕的不對了?一時寵愛,放任了你的所作所為?」

林陌染點點頭。「對或不對,全在皇上一念之間。妾身家鄉有兩種說法,一則是愛屋及烏,二則是裙帶關係,就看皇上是如何看待我們之間的關係了。」

燕樂晟收起了笑容,目光帶著淡淡的寵溺,凝望著眼前這個讓他又氣又惱又憐的小女人,搖頭歎氣道:「自然只能是……愛屋及烏。」

他從腰間解下一枚玉符,和之前被她搶走又送回的那枚樣式相似,但在玉符表面「燕宮」二字下面,還附著一行小楷,寫著「紀燕和元年」,落款「樂晟」二字。

「這是朕即位那日,太后命人鑄造的燕和玉符,全北燕只有這麼一枚,想來西域諸商不會不認。」說話間,燕樂晟將玉符遞到她手裡,笑道:「你要便宜行事,朕予你了,可不要打著朕的招牌坑蒙拐騙!」

林陌染道:「我可不敢!你身邊還有個無所不知的厲害暗衛呢!」

「他叫辰靳。」燕樂晟笑道:「黎笙是他的親妹妹。你若有事,自可喚他幫忙,不必和朕客氣。」

說話間,已過去一炷香時間。燕樂晟不敢久留,因為今日,同樣要來謝恩的趙婉瑩隨時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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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51:55


轉身出門之際,他回頭,再一次深深凝望她的容顏,勾唇一笑,霸道情話自然而然道出:「下次進宮前,記得提前跟朕打聲招呼,朕不想錯過和你的每一次相遇。」

林陌染默了片刻,緩緩點點頭。

離開清正宮,燕樂晟正準備招來魏喜,登上軟轎,不料扭頭一看,門外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多了一道身影——

趙婉瑩深深皺眉,思疑不定地看著燕樂晟,又望瞭望殿內獨自一人的林陌染,眼神中瞬間泛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燕樂晟不敢扭頭看清正宮內的林陌染,心中卻頓時跳慢了半拍!

千算萬算,就怕被人發現他對她異樣的感情!不料今日,卻被最不想知道的人知道——趙婉瑩!此人,必須除掉!

燕樂晟緩緩邁步過去,神色若常打量著對方,眸光卻銳利地眯起,漠然道:「你來得正好,朕方才批閱奏摺,發現又有幾人上奏聲稱,你父親趙琅坤在上屆選舉中,作假幫助長子奪得探花……」

趙婉瑩堪堪退了半步,臉上的神色由譏諷轉為怯意和不安。

燕樂晟冷笑道:「太后希望內宅以和為貴,所以那日朕沒有重罰;朕如今也希望朝廷相安無事……你可懂朕的意思?」

趙婉瑩呐呐地點了點頭,道:「……臣妾知道。」

「如此便好。」燕樂晟冷哼,「去給太后請安吧!」說罷,甩袖負手而去。

趙婉瑩抬起頭,怨毒地望了林陌染一眼,不知心中又閃過什麼念頭,最終還是迅速恢復了一臉平常神色。

大殿之內,林陌染平靜地聽著燕樂晟的一番話,看著趙婉瑩面上的神色變化,心中諸般滋味,一閃而過。又想起余嬤嬤那日說的那些話:趙家是一枚棋子,下得好,滿朝風雨太平……她不願拖燕樂晟的後腿!

雖然面上,她不斷和他抬杠,可是她心裡清楚,就算此刻讓她放棄所有,去助他一臂之力。她大概也是願意的。

片刻後,大殿內外的兩人各自收斂了心神。

趙婉瑩一臉笑容,盈盈走來,請安道:「見過姐姐。姐姐來得可真早。」

林陌染抬頭望瞭望天色,若有所指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她剛跟皇上在殿內說了幾句話,趙婉瑩就趕了過來。不是余嬤嬤放出的風聲,還有誰會閑得無聊做這事?

她只是不明白,難道余嬤嬤整垮了她,自己就能離開王府入宮了嗎?

「姐姐是已經見過太后了吧?」趙婉瑩銀鈴甜嗓再度響起,將她的思緒拉回到大殿之中。

林陌染輕笑,「太后已經歇下了,妹妹不妨在殿中等會兒。」心中卻盤算著,若燕樂晟沒有騙她,那麼太后如今早已不在清正宮,而是在外面,不知何時才會回來。且讓趙婉瑩在這裡好生等著吧!

趙婉瑩不疑有他,尋了一張椅子,領著兩個丫鬟婆子入了座。

林陌染拾掇了衣袖,喚來夏雪,「我們回去吧!」就將趙婉瑩丟在這宮裡,優雅離去。

傍晚用膳時,聽得雲雀閣那邊果然鬧了起來,夏雪找了小丫鬟去打探消息,小丫鬟回來報,「側妃娘娘剛從宮裡回來,說是太后離宮去了一趟昆山,也沒找人給她傳個話,就這麼把她晾在清正宮,等了大半天。如今正在氣頭上呢!砸了屋裡好些個東西!」又吐吐舌,低聲道:「王爺眼巴巴哄著,還被她罵了好幾句……」

林陌染朝那丫鬟招招手,道:「你去西廂的小庫房領兩匹雲錦,選色彩最鮮豔的,給側妃送過去,就說我今兒忘了告訴她太后出宮這回事,給她賠個不是。

身後站著的夏雪「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催促著小丫鬟道:「快去吧!」木木帥技。

待小丫鬟走了,才轉向林陌染笑道:「娘娘對她說這些話,就不怕梁子越結越深麼?」

林陌染無所謂一笑,「難道我不說這話,她們就會收斂,再也不找別的事和我結怨了嗎?」

夏雪一愣,「這……」

林陌染哼一聲,續道:「既然梁子都結定了!她們讓我不痛快,我也不會給她們痛快!」她轉過身,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冷然道:「之前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余嬤嬤表面上討好我,暗地裡卻臨陣倒戈要害我,如今我倒是有了眉目……敢情她早就找了一個更大的靠山。」

夏雪詫道:「難道是,趙家?」

「不錯。」林陌染輕笑,「趙婉瑩有強大的趙家做靠山,而我只是林府一個不受寵的孤女,喚作是別人,肯定也會倒向趙婉瑩。一旦將我除掉,正妃之位非趙婉瑩莫屬!再看王爺這一副為妻是命的忠犬樣兒,到了那時,王府還不就是趙家的天下?」

夏雪疑惑地搖搖頭,「這和余嬤嬤有什麼關係?」

「別急,聽我說完。」林陌染緩了緩,「還記得太后今日說要選秀一事嗎?趙家只要打通太后這一關,將自己的某個女兒送進宮中,當選皇后……一女嫁皇上為後,另一女嫁皇上的胞弟為妃……」

夏雪頓時醒悟,「啊」地一聲捂住了嘴,「趙家想……!」

林陌染淡淡一笑,「難怪余嬤嬤說,皇上在下一盤棋。趙家的胃口真大!」她歎口氣,「就是不知道,余嬤嬤倒向趙家,是否意味著太后也倒向了趙家?」

「太后娘娘也是趙家出來的啊……」夏雪皺眉道:「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是要除掉余嬤嬤,保住正妃之位?」

「不儘然也。」林陌染搖搖頭,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我們接下來,要過好每一天……尤其是明天!」

夏雪眯眼思索片刻,立刻了然地點了點頭。

明天是回林府省親的日子。首先要鞏固好自己在娘家的地位,將林府爭取為自己強大的靠山,才有能力和趙家對抗!

林陌染笑道:「讓許媽媽把明天歸寧的節禮都備好!咱們要風風光光地回家!」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林陌染坐在一搖一擺的小轎子裡時,滿心眼裡都是想著這句話。

宅鬥之路難於上青天,人家是一個地圖接一個地圖打,她是兩個地圖雙開著打。王府的茶花還綠油油地開著。林府的庶母和庶妹也來虎視眈眈……

轎子又晃了小半個時辰後,許媽媽隔著轎簾沖裡面喊,「娘娘!快到了哈!已經瞧見落梅院繡樓的飛簷鈴鐺了!」聲音裡盡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林陌染靠著轎子,嘴角也漸漸揚起一抹淡笑。

至少,她已經把許媽媽收在麾下了,身邊還有黎笙、夏雪,在外有辰靳和林奕等人暗中相助,就算顧清媚和林萱要整什麼麽蛾子,她也有恃無恐!

轎子到林府門前剛停穩,一雙手就替她掀起了轎簾。林陌染定睛一看,傻眼了——面前站著的不是別人,竟然又是燕樂晟!

瞧他一聲龍袍穿得筆挺,竟然還不是微服私訪!敢情是一下了早朝就趕過來林府做客?

她暗罵一聲。「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燕樂晟悠悠一笑,認真道:「非也,朕來林府有公辦。」

林陌染信他才怪!避開他的手,側身擠出了轎子。

站穩後再次一看。又傻眼了——林府大門外,闔家老小,整整身穿朝服,面朝兩人的方向,跪倒一地,神色恭敬,大氣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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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52:13


她訝然,「這是做什麼?」要跪安,也得等她走了啊……

話未出口,跪在最前面的林博已率領眾人大聲喊了起來,「恭迎皇上降臨!恭迎九王妃!」

喲!這和當初她離開王府被嫌棄拋棄的境遇,那叫一個天差地別!也不知道是不是沾了的燕樂晟的光!

林陌染狐疑地扭頭掃了後者一眼。

燕樂晟神色悠閒。暗中朝她打了個眼色,嘴角掛著欠扁的笑容,道:「朕不是早說了,來林府有公辦!」就大馬金刀一掀錦袍,幾步跨過跪倒的眾人,走進林府中。

留下原地納悶的林陌染……這歸甯林府。是進去呢,還是進去呢?

她還在猶豫,許媽媽低聲催了一句,「娘娘,快讓老爺夫人平身吧!」這是在提醒她,別忘了今日回來林府的計畫。

林陌染才低頭看了眾人一眼,趕緊一掃面上的淡然,換上熱切的語調,道:「爹、二姨母、萱妹妹,都快快起來吧!一家人,何必生分!」

哎呀,裝得連自己都覺得噁心。

偏生林博一副很受用的樣子,興致勃勃指揮眾人將她從王府帶回的節禮收攏到府內,又左右望瞭望,愣道:「王爺呢?」

他還在妾室的溫柔鄉里睡懶覺呢!可是對著林博卻不能這樣說……

林陌染歪了歪頭。鄭重回道:「他病了。」患了寵妻成癮的病,不過此妻不是她,而是趙婉瑩罷了。

林博頓時面露惋惜神色,用自以為別人聽不見的語氣喃喃道:「可惜了,還想問問,林府新進的一批稀罕古玩,他要不要買?」

林陌染嘴角一抽,老子愛財,相公也貪財……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燕樂晟這一道指婚,那叫一個精準投放!還不如直接將她丟進錢堆裡呢!

心裡又把他揪出來狠狠腹誹了一遍!

一旁的顧清媚領著林萱,也熱情地將她擁進林府後院,直徑回了落梅院上茶上座。

顧清媚一邊布茶,一邊念叨:「從前娘娘你在身邊時,倒沒覺得什麼。如今娘娘一嫁入王府,將將十日不曾相見,萱兒和我都怪想念的!」竟是絕口不提顧察升被迫辭官歸鄉一事。

林陌染想起前日,余嬤嬤提醒她要提防林府二夫人……難道是她想岔了?

顧清媚又道:「娘娘受封誥命,昨日入宮謝恩,太后也賞賜了我們林府好些東西,姨母還特意給你留了一箱你最愛吃的嶺南荔枝,一會兒便讓丫鬟洗了送上來!」

林陌染費盡地在腦海中思索了一遍荔枝有什麼毒性,和什麼相克,愣是沒想出來,只得笑著應道:「如此,可真是謝謝二姨母了!想來往後我應當多回娘家,還能不時討得些好吃的,解解嘴饞呢!」

顧清媚一聽她要多回家,臉上笑容又深了幾分,開心得跟什麼似的,拼命給她添茶添果子。

而林萱,自從進了落梅院,就規規矩矩地坐在下首,兩手交疊,手中還捏著一方水藍色繡花帕子,精心打扮的妝容,讓她看上去頗有幾分沈魚落雁的姿色。

若非出嫁前領教過她罵人的口吻,此時林陌染真以為她是個教養良好的大家閨秀!木扔台圾。

再仔細一想,她就明白了!選秀當前,顧清媚這個當娘的,還能打什麼注意?

果不其然,顧清媚下一句就很順口地將話題扯到了林萱身上,「萱兒這幾日總鬧著要去王府找你,說是那些日子說了好些混帳話,心中過意不去,定要給你請安賠罪……我心想,娘娘可是在王府呢!王府是我們這些人能輕易出入的嗎?好說歹說把她勸下來了!」她又喚林萱,「萱兒!快過來,如今你心心念念的長姐就在眼前,你想和她說什麼,便趕緊說吧!」

林萱動了動身,掩飾著眼中的幾分不情願,慢慢蹭過來,低聲沖林陌染道:「王妃娘娘,萱兒給你賠不是。還望娘娘看在我們是一同成長的姐妹的份上,寬宥妹妹吧!」

她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她林陌染還能不接受道歉嗎?那豈非落下話柄,被人說她九王妃擺架子,連親妹妹都不留幾分情面……

林陌染收起三分冷笑,揚起七分感動,道:「妹妹這是說的什麼話呢!姐姐從未責怪你!」

顧清媚就介面道:「說起來,萱兒再有兩個月就及笄了……太后壽宴之後,選秀於天下,我就想著,要不讓她也去試試?若是能進宮,好歹也能幫娘娘你分憂。娘娘,你看這事妥否?」

林陌染歪頭一想,她要說妥嘛,顧清媚就指著她去太后面前替林萱說話呢;若說不妥嘛,人家又是打著為她分憂的理由……嘴上笑容不減,卻轉向林萱,把話頭拋給了她,「萱妹妹這是想進宮?想伴皇上身邊為妃?」

林萱不知她為何這樣問,點了點頭,「是。萱兒想入宮!想當皇帝的妃子!」

林陌染就笑了,「我昨日入宮,聽來好些傳聞。先帝駕崩後,後宮留下的單單有品級的妃嬪就有三十八個。其中十個曾被召臨幸的,鴆酒生殉;未被臨幸的,全部入昆山寺落髮清修……」

林萱腳下一晃,面色瞬間難看起來。

「這!」顧清媚緊張地皺起了眉,左右看看,只能堆起笑臉勸道:「當今聖上體魄健朗,怎麼會……會那個呢!娘娘你多心了!」

林陌染又笑道:「本妃還未說完呢!昨日入宮,還聽得一個傳聞,當今聖上專寵柳妃,柳妃死後,再未碰過任何一個女人。倒是將以德妃為首的好幾位妃子打入冷宮……如今聽得,冷宮裡的妃子太多,都要兩三個擠在一張床上睡了!本妃只怕,憑萱妹妹這姿色,入宮容易,得寵難啊!屆時指不定才入了中宮,就要進冷宮呢!」

這話語中的刻薄勁兒,把林萱的面色又說難看了幾分。林萱將手裡的手帕捏得死死的,一雙眼睛直望林陌染這邊狠狠地瞪。

林陌染權當看不見,依舊笑著續道:「姨母若是真心為萱妹妹好,便找個家境殷厚,為人老實的夫婿,一來吃穿無憂,二來內宅安穩,萱妹妹能省卻不少煩惱!何必入宮和眾多妃嬪勾心鬥角呢!」這倒是真話!若是能選擇,她也希望當初不是嫁入王府……

顧清媚是聽進去了,當媽的一心只希望女兒過得安慰幸福,那些權勢地位都是浮雲。她默然而立,面上閃過一絲動容。

沒想到林萱那股心高氣傲的脾性不僅沒改,反而變本加厲!方才一直隱忍著,就連被林陌染說姿色平平,她都千方百計克制了!可是如今,一聽林陌染竟然出了這麼個餿主意,要把她嫁給尋常富家男子,當即克制不住了!!

「林陌染你有完沒完!以為嫁入王府,成了王妃,我們全家老小給你磕頭,你就有多了不起了!」林萱一把將帕子甩她臉上,「我當時說你什麼來著,王爺壓根就不會碰你!不過是個棄婦!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對我的婚姻指手畫腳!」

顧清媚連忙攔著他她,道:「別說了!」

林萱哪裡肯聽,氣得雙眼通紅,「你是嫁了王府,有錢有權有勢,什麼都有,衣食無憂!卻憑什麼要把我嫁給那些平平常常的富家子弟,沒權沒勢!除了錢,什麼都沒有!我明明比你長得漂亮,我額頭上也沒有疤,就因為是個庶出的,就不能嫁得比你好?!」她尖細的手指比劃過來,「林陌染!你真是太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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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52:29


林陌染笑著聽她把話說完,始終淡定地端著手裡的杯子坐在那裡,待她聲色俱厲發洩完畢,才悠悠開口道:「說完了?你若是說完,那便輪到我來說了……」她將杯子一放,起身望著面前的母女兩人,「本妃嫁得好,是嗎?你羨慕?要不要我跟你換?」

「……換?」林萱一愣。顧清媚更愣。

林陌染冷冷一笑,直接下令道:「許媽媽,讓余嬤嬤將沈雪塢旁的小院整理出來,今晚萱妹妹跟我們一塊回王府……小住!」

林萱錯愕地瞪大眼睛,「我不去!難不成你要用強,要敢綁著我去?!」

林陌染根本不理會她的威脅,淡淡望著院外,道:「你覺得呢?」

院外。有她從王府帶來的數個身強體健的婆子,和十幾名侍女,更別提還有燕樂晟方才順手撥過來,說是替她搬節禮的十名太監。

林萱更氣了,「你果然是個賤……」

「萱兒!!」顧清媚使勁拉住她,「別說了!娘娘帶你去王府,肯定是有一番打算的。你且趕緊去收拾行裝,一會兒用了午膳,莫叫娘娘久等!」

林萱被極不情願地推去收拾行囊。

一旁的顧清媚,雖然口口聲聲勸她去,可是暗地裡連死的心都有了,臉色難看得就跟吃了一整鍋臭豆腐似的。

「娘娘!這孩子剛及笄……」顧清媚支開了林萱,還想自己親自來勸。心疼得眉毛眼睛全皺到一塊。

林陌染這才緩緩歎了氣,「姨母,我何嘗不曉得,萱兒剛及笄。就要和你分開,你自然是心疼。可我這也是為了萱兒好!將她接到王府,讓宮裡退養下來的嬤嬤好生教教規矩,將來去選秀,也多一分勝算。」

選秀是顧清媚自己提出來的。如今林陌染將它抬出來做藉口,她壓根沒法推卻,惶惶不安地目送著林萱在自己小院裡進進出出整理衣物,神色越發黯然。

林陌染看在眼裡,心中閃過諸般滋味。

倘若顧清媚當初能對她稍微好一些,至少將她當成林府的女兒來看待的話,她如今也不至於將她們母女拆散……更何況。如今她只是帶走她的女兒,當初她可是想要她的命!

此外,將林萱送進王府教導,確實對彼此都有好處。一則將林萱調教好了,行為舉止不再如現在這般恣意妄為,將來就能少給林府丟臉。少給她這個掛著姐姐名頭的嫡女王妃丟臉!二則若真像余嬤嬤說的,顧清媚想在暗處給她使絆子,她把她的女兒養在明處,顧清媚動起手來,也忌憚幾分。

如此一想,更加堅定了要將林萱帶走的念頭。

顧清媚畢竟有求於她,不好再貿然開口,一邊小心翼翼陪著喝茶,一邊神色不安地坐著。

正喝了第三杯,一個後院院門打雜的小丫鬟,突然跌跌撞撞跑進來喊,「不好了!娘娘,二夫人!三小姐闖進前院中堂,跑到皇上跟前就跪下了!」

「什麼!」顧清媚把被子一放,人就站了起來。「她們在哪裡?趕緊領我們過去!」

林陌染皺了皺眉,「慢著!前院如何是我們這些女眷能隨便去的?」她把小丫鬟叫到跟前,道:「二姨母,你且領著這小丫鬟,把後院的婆子婦人們,喊多幾個過去,先把萱妹妹帶回後院來!」

顧清媚一想確實如此,自己太過擔心,反而沒有考慮周全。

不料小丫鬟臉色更急了,張口就道:「不成啊,娘娘!三小姐不知道從哪裡拿了一把刀,正抵在自己脖子上呢!」

林陌染頓時哭笑不得,這個庶妹花樣真多,不哭不鬧,直接跑到皇上面前去上吊!細眼一瞧,顧清媚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林萱這麼一鬧,初衷大概是想演一齣苦肉計,博得燕樂晟同情,繼而動怒,責怪嫡姐不能容人云云,然後直接將她領進宮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林陌染深知,燕樂晟決不會喜歡這樣的女人。林萱如此做法,只會讓林府蒙羞而已!

顧清媚急得團團轉,「這可怎麼辦?老爺呢,他可有什麼辦法……」

林陌染一提衣裙,站了起來,當機立斷,「我們先過去!」又轉頭,吩咐屋裡幾個丫鬟婆子,「去把面紗和屏風都準備好!速度點!再請一個女大夫過來!」

丫鬟婆子領命而去。其中自有年長的指揮著眾人。

短短時日不見,林陌染處理危機的能力又顯著了幾分。

顧清媚一腳跨出門檻時,心裡不由得嘀咕了一下:早前聽聞林陌染和皇上有些曖昧,不知虛實,只怕……若是真的,這林陌染日後要是進了宮,林萱如何能鬥得過她?可如今,林府後院還有事依仗著她,自己斷斷不能下狠手,該怎麼辦,才能在事成之後過河拆橋,不聲不響將她除掉?

前院中堂。林萱跪在階前,右手舉著一把鋒利的小刀,正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大聲哭訴著什麼,神色間十分悽楚。

在她面前,燕樂晟一身明黃色龍袍,身姿昂揚挺拔,在日暉下十分紮眼,正雙手負於身後,皺著一雙冷眉,直直鎖著她,銳利的眸光似乎要將她穿透。

再看兩人中間,站著的林博,臉色蒼白,怒不可遏地大聲呵責著林萱,又氣又急,幾欲昏厥。

所有下人都戰戰兢兢圍立在不遠處,沒有人敢輕舉妄動上前一步奪刀。

婆子丫鬟趕來後,先是設好屏風。

林陌染戴著面紗提著衣裙,挽著許媽媽的手,疾步走到屏風後,定睛一看,眼前就是如此景象。

一旁的顧清媚哀歎一聲,「萱兒!」眼淚就下來了。

林陌染隔著屏風,和燕樂晟對望一眼,看不清他面色中的所思所想,但那一雙冷銳的眸子,必定不是想要救林萱的神色!

林萱不討人喜歡,但畢竟是她庶妹,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求死。

林陌染一咬牙,開口道:「萱兒!你且起來!你如今一心求死,也不過是怪姐姐要將你接離林府,帶去王府教養。你若是不願,姐姐不接便是!」

林萱眼神一亮,「當真不接?」木討畝巴。

林陌染點點頭,「當真!」

「那選秀呢?」林萱還天真地記掛著這件事,竟然還當著皇上的面問了出來。

顧清媚和林博都是神色一凜,生怕燕樂晟當場退掉她選秀的資格。

不料燕樂晟嘴角一勾,將目光投向林陌染,竟是把決定權交到了她的手上。

林陌染心中好氣又好笑,嘴上揚起幾分苦笑,道:「選秀自然會讓你參加,萱妹妹犯不著為這樣的小事尋死……」

然而林萱仍舊堅定地舉著小刀,「小事?我不認為將來嫁人是小事!我還需姐姐答應我一件事!」

林陌染搖頭長歎,「你說。」心中卻想,林府這臉面是丟大了啊!

林萱渾然不覺,張口就道:「我要姐姐答應我,不管選秀結果如何,都一定要將我送進宮去!」

「這孩子!」顧清媚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選秀是太后和皇上選,如何是我們說能進就能進的!」

顧清媚此話說得對,林陌染凝著眉,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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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52:45


林萱冷冷瞥她一眼,轉向燕樂晟,淒涼道:「皇上。嫡姐入了王府為妃,嫁得好姻緣,卻罔顧我這個妹妹的死活,甚至還揚言不許我嫁得比她好!皇上,求你看在我一心想伺候你的份上,讓我通過選秀入宮吧!」

燕樂晟神色已然有幾分不虞。

他方才把話語權交給林陌染,就是想聽她一口回絕。如今見她猶豫不答,難道真的想將自己的妹妹送進宮去,和她自己兩人同侍一夫?

不回絕,不吃醋,還能一臉平淡地站在那裡!她的反應,讓他果斷怒了!

一抬眼,就是一句狠話,「若是所有女人,都像你這般,自持有點姿色,就跪倒朕面前求朕帶她入宮!那朕後宮的女人,豈非早已成千上百萬?你道朕的皇宮是這麼好進的?!」

他一邊罵,一邊不時抬眼狠狠瞪著林陌染,心道這皇宮不好進,偏偏有人,求著她進都不進!真是不知好歹!

林陌染淡淡聽著他開罵,心知有幾句話,必然是說給她聽的,面上卻權作聽不懂。

眼看著林萱面色寸寸變成死灰一般,顧清媚於心不忍,拉著林陌染的手,「娘娘,你勸勸皇上吧!」

她歎口氣,「萱妹妹,皇宮不一定就是你最好的歸宿,你何必……」

她話語未盡,林萱竟然猛地站起來,惡毒地喊了一句,「難道就是你最好的歸宿?!」然後奔向前院花園的假山屏障,一頭狠狠磕在了上面——

「萱兒啊!!」顧清媚推開屏風就沖了上去,一把將撞得頭破血流的林萱抱在懷裡,「快來人啊!大夫!大夫!救救我女兒!」

周圍的下人都湧了上去,一早就候著的女大夫,當即提著藥箱給林萱止血。

林陌染站在被推倒的屏風後面,疲憊地望著前方亂作一團的人群,沒有上前的相助的意思。

她緩緩抬頭,對上燕樂晟一雙神色複雜的目光,後者眼中惱意未減,面色十分不虞,眯起眼睛深深望了她一眼,轉身就進了中堂。

林博很快被叫了進去。再出來時,燕樂晟走在他前面,林博面色還賠著幾分小心翼翼,將燕樂晟送上轎子,送出林府,這才轉身回來,神色銳利地對顧清媚說了幾句,顧清媚臉色就白了。

直到林萱被救醒,包紮好傷口,林陌染才知道,方才燕樂晟在中堂內,竟然對林博說,林萱必須參加選秀,且無論選秀過程中表現如何,她最終都會被送去昆山,給在昆山寺帶發修行的柳太妃當隨侍女官……

通過選秀入宮,成為妃嬪身邊的隨侍女官,這算是對庶臣女比較合理的安排。但是安排到皇宮之外的昆山寺,照顧先皇的太妃……這就有點諷刺意味了。

不管怎麼說,林陌染都松了一口氣,這對林萱來說,是個鍛煉,也是個機會。她年紀尚幼。若能從此悉心改正,將來還有可能被指婚給皇親貴族。

顧清媚卻不是這麼想。本來求著林陌染相助,就是想為林萱找一個好歸宿,不料被林陌染這麼一折騰,反而弄巧成拙!捧著手心養大的如花似玉的女兒,卻要送進宮去給別人當侍女!大好青春,全都浪費在青燈唱佛之中!

她恨恨起身,一雙淚眼猶未擦乾,就指著林陌染道:「你為什麼不幫她!你眼睜睜看著她落得這樣的下場!你居心可謂!!」

這一聲罵得林陌染那叫一個冤枉,她明明一心想幫林萱,都是燕樂晟亂撒氣,才把事情弄成這樣的結局,可她該怎麼跟顧清媚說……

顧清媚一雙手上還帶著血跡。就走上前來扯住了她的袖子,喋喋不休,「是!我和林萱曾設計害過你!所以你一直記仇到現在,如今。在我求你時,你不動聲色答應,暗地裡卻一手將她推向了那永無出頭之日的昆山!」

許媽媽趕緊上前,將顧清媚抱住,「二夫人!快別罵了,動氣小心傷著身子!」

顧清媚一把推開她,「你也被她收買了是不是!」她怒而轉向林陌染,「你,從今以後,我不準你再進林府!我顧清媚,也不會再認你這個嫡長女!」

幾個婆子丫鬟。在林博示意下,忙過來將她攔腰一抱,半推半扛著送回了內院,一路上猶聽見她在罵罵咧咧。剛歸甯入府時,她強裝出來的好態度,盡皆消失。

林陌染心中一歎。這就叫做典型的「無心再演」:可見再好的演技。也離不開一個好的心態……

林博擦擦額上的汗,走過來先是賠禮,「林府有失禮數,讓娘娘受到驚嚇,實在不該!」

林陌染看著這個從前一貫對她不管不問的父親,如今屈尊卑膝地給她賠禮,心裡還是有幾分不舒坦。但是一想到每次她在府上,勢必要鬧出些風波,又覺得扯平了。

苦笑之下,淡淡道了一句:「若是母親在世時,父親曾對正院有那麼幾分尊重……想來如今,萱妹妹的脾氣也不至於驕縱如此;而我這個當嫡姐的,也不會這麼難為。」

此言一出,林博旋即一愣,諸般神色從他面上閃過。

林陌染無心再看。轉身回了內院。也不用午膳了,喊了許媽媽等人,收拾好林府準備的回禮,就登轎離去。

回了王府,守在沈雪塢的黎笙,一看她袖子上的血跡,眼神就銳利了三分。忙先將她迎回堂屋,將閒雜人等趕退,又找了乾淨衣服給她換上,這才小心翼翼開口問事情的緣由。

夏雪給她大致講了一遍,黎笙是個聰明的,很快將期間種種猜透了個七八分。趁著余嬤嬤不在此間,便問:「林二夫人的話,想來是不作數的。但如今林二夫人一門心思撲在女兒的婚事上……娘娘若想將來倚仗娘家,還需得先幫林府三小姐謀一份好姻緣才行。」

夏雪嗔道:「你是不知道二夫人的那副嘴臉!從前大夫人在時,她沒少欺辱正院!如今她女兒落得這個下場,正是活該!憑什麼讓我們去幫她!」

林陌染搖搖頭,「黎笙說得對。這件事,我們還真得幫……許媽媽,你等後日尋個機會,捎上些如意首飾,回一趟林府。對外人就說是我給她賠禮;對顧清媚就說,太后壽宴那天,我自會想辦法,替林萱脫困。」

沒想到當晚,沈雪塢卻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林陌染端坐主位,看著眼前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這個年輕男子,一身玄色錦衣,面容清臒,身形頎長,倒是和黎笙有幾分相像。

對話話語也十分清冷,拱手作揖後,道:「在下辰靳,虛領皇上杜虎暗衛首領之職。今夜替皇上向九王妃傳話而來。」木系向亡。

林陌染面色有幾分不虞,道:「說罷。」

「十二公主這兩日十分想念王妃,太后壽宴那日,皇上請你早些入宮,陪她說說話。此外,本月大選,皇上不會要任何一個女子……除了王妃你。」

林陌染不動聲色將話聽完,也道:「本妃也請你替我傳一句話給皇上。以後不準再派男人夜裡闖入我的沈雪塢……他也不行!」

辰靳一震,想來平時極少有人這樣對皇上和暗衛說話。

還來不及反應,又聽林陌染道:「你來一趟公差也不容易,就去東廂看一看黎笙吧。她這兩天才把傷養好,想必也有許多話想對你說。」

這話雖然是逐客令,卻飽含了善意和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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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6 22:53:03


辰靳神色微微動容,抱拳道了一聲,「九王妃的話,屬下定會轉達。此外……屬下替黎笙,向九王妃道謝,謝王妃這許多日的照拂!」

林陌染一笑,「這是應當。誰對我好,我便對誰好。你且快去吧!」

辰靳走後,林陌染窩在床上,想起自己的哥哥林肅。

她雖不是正牌嫡小姐林陌染,卻繼承了對方的記憶和情感,知道這位林府千金從小最最依戀的人除了母親,便是同胞哥哥林肅。

如今親眼見證黎笙和辰靳之間深厚的兄妹情誼,不由得心中失落。林肅到底去了哪裡?為何過去三個月都杳無音訊,而他竟然也沒有要回林府的意思……到底是為了什麼?

如此輾轉勉強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終於沒有任何安排了,林陌染索性穿上便服,領著夏雪去了城西茶樓。

遠遠望去,茶樓二層懸掛的匾牌上,「玉樓春」三個金字筆走龍蛇,蒼勁有力,搭配著深褐色底面,真是說不出的醒悟!

林陌染不禁喜上眉梢,忙走進去。

如今正是早茶期間,一樓大堂早已人滿為患。

小翠兒領著兩位客人上二樓,眼尖一眼瞥見走進來的林陌染,忙拉過旁邊一個面生的小夥兒,將客人轉給他,就急急忙忙下樓走過來,低聲喚:「娘娘!快這邊請!」將二人迎入了三樓的雅間。

三樓窗戶開得十分大,將江陵城西風光盡收眼底,遠處山巒疊翠,中部護城河風波瀾映日,近處繁華街景人來人往,處處皆是風景。

林陌染很是滿意,「沒想到你們將茶樓開得這麼風生水起!」

小翠兒眉飛色舞道:「是林奕選的地兒好!前日我又把爹娘和小妹從鄉下接回來,專在後院幫廚打雜;秋霜從前學過算帳,便在前臺帶著自己的弟弟做帳房先生。茶樓開辦這幾日,按娘娘的吩咐,明裡做著茶水生意,暗裡由林奕打理著玉石生意,如今算上和皇上做的那筆買賣,我們已經賺了有一萬多兩黃金。林奕說再過幾日,就能組建商隊,重走西域商路!屆時,我們便將江陵的好茶賣去西域,將西域的好玉拉到江陵販賣,來回兩趟皆不走空!娘娘,你說這樣可好?」

林陌染笑道:「林奕是商人起家,聽他的沒錯!」

小翠兒又指了指茶樓下,正在門口迎客的一個年輕男子,面帶嬌羞道:「那是我夫君。我們倆從小在一塊長大,雖然未及笄,但父親想到茶樓要幫手,還是早早將婚事定了,兩人一塊搭夥幹活,日子比較穩妥。」

窮人家孩子嫁得要麼很早,要麼就很晚,林陌染也是曉得這其中緣由,笑著拍拍她的手,「結了親也不同我說一聲!你為了我被趕出王府,犧牲頗大。以後若不嫌棄,便認夏雪作幹姐姐吧!等明兒,我讓夏雪給你帶一份薄禮過來,權當嫁妝了!」

小翠兒忙謝過,又神秘兮兮壓低聲音,道:「娘娘且在這兒小坐片刻,一會兒我讓林奕給你送盤小吃上來,還需要什麼,你著夏雪姐姐喊我一聲便是!」

林陌染頓時了然,點點頭,「成!你去忙你的吧!」

小翠兒離開不一會兒,林奕便捧著食盒上來了,仍舊是那副冷然的撲克臉,銳利的眼神彷佛看穿世間一切,目光複雜,細看卻又似乎空無一物。

「閣主。」他低聲道,「你命屬下在此密切監視王府動向,屬下前日的確發現有異況。」

「王府西院側門。」他朝窗外,手指比劃了一個方向,續道:「每隔三日,王府的二姨娘便會從此門出入。辰時末出,戌時初歸。屬下暗中跟蹤兩次,發現她前往的地方是昆山寺。」

又是昆山寺!太后去昆山靜養,柳太妃在昆山帶發修行,二姨娘也跑去昆山……林陌染有點頭疼。看來這個地方,她還真該親自去一趟!

「閣主,你看是否?」

林陌染一擺手,「稍安勿躁。明晚是太后壽辰,你先將玉石準備好,聯繫辰靳送進宮去。壽辰過後,我們再來研究二姨娘和這個昆山!」

不料林奕又一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囊摸樣的小袋子,遞到林陌染面前,道:「這是閣主身邊那個喚黎笙的小丫鬟,昨日來核對帳目時,不小心落在茶樓的,還請娘娘……」

林陌染噗嗤一笑,瞧著林奕方才還空無一物的眸子,如今閃爍著細微的動容,心中一動,將香囊推了回去,道:「既然是你撿的,你便收好,等下次黎笙來時,你親自還給她便是!」

林奕臉色一紅,收了香囊,就快速幾步退了開去,神色很是有幾分不自然。

林陌染臨走時拍了拍他的肩,「林奕,別說我沒提醒你,黎笙的哥哥可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你要想娶她,著實得花一些功夫,趕出幾分大事業來啊!」

林奕就更加不自然了,喃喃地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

林陌染已經帶著笑,遠遠走開了。

轉眼壽宴已至。幸而這兩日,趙婉瑩那邊都規規矩矩,沒有任何異動。林陌染也以身體抱恙為由,謝絕了所有的晨昏定省。

倒是大姨娘差初娘子帶了些蔬果前來探望,她便差夏雪去沈雪塢小庫房取了一個白玉玄紋瓶。剪了兩枝新開的桃花插了送去西偏院。

「這大姨娘倒是有心。」夏雪將蔬果一一洗淨,用毒針試了,才端上來,嘴邊帶笑,「初娘子也是個乖巧的,娘娘這次壽宴,倒是能為她謀一個好人家。」

林陌染便想起來,還要替林萱求情,頓時又頭疼起來,一邊細細叮囑道:「去把我的朝服拿來,金釵玉鐲,都預多幾副,一會兒見了其他夫人娘娘。多送些出去,不好叫別人覺得王府失禮。」木池台血。

她雖然不喜歡燕肅祁的種種做派,但自己身為九王妃的做派,還是不能少的。

轎子很快就晃出了九王府。再一次經過朱雀大街,從側門進入了北燕皇宮。

林陌染記著燕樂晟的話,先去太后宮裡請安,順便看望十二公主。

只是沒想到,轎子方停下,小瑾就興高采烈奔了過來,「晟哥哥說你今日會早些來,小瑾下了學堂就在這院子等著呢!」

林陌染笑著摸她的頭,「小瑾乖。」

不料拉著她才走了幾步,斜刺裡又走出來一道聲音,著湖藍色雲錦長袍。腰間金色回紋舞鶴玉帶,一枚系著紅繩的和田暖玉符堪堪垂在腰下。

燕樂晟笑盈盈望著一大一小,疲憊的眉眼頓時舒展成一道晴空平雲。

小瑾連忙跑過去,一邊拉著林陌染的手,一邊拉著燕樂晟,喚道:「晟哥哥。你不是和趙家幾位叔伯舅公在政陽殿議事麼?這麼快就回來啦?」

燕樂晟嘴角一僵,掩飾著面上的尷尬,道:「你舅公他身體不適,便早早回去了。」他哪裡能告訴她,他是一聽暗衛來報,說九王妃到了清正宮,就將所有人都趕退,火急火燎趕過來了……

林陌染心知肚明得很,望著他笑了笑,卻沒有揭穿,目光穿過回廊投向清正宮堂屋,問道:「太后可在里間休息?」

小瑾搶著道:「母后在!但是母后說了,今晚柳太妃也來,她要好好梳妝,旁人莫去打擾。」

燕樂晟又是輕聲一咳。低聲向林陌染解釋道:「從前先皇在時,母后就喜歡和柳太妃鬥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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