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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25:32


    唐枚點點頭,歇息了會兒道,“媽媽一會兒拿鑰匙跟綠翠去點算下那些舊物,趁著那些下人吃飯的時候。”

    劉媽媽驚訝道,“不是叫袁媽媽看著了?”

    唐枚一笑不答。

    劉媽媽恍然大悟,“少夫人的意思,那袁媽媽陰奉陽違,根本就不會聽從?”

    那些資歷深的多少會有些架子,又在老夫人手下得力的,更不得了了,如今換了她一個新手上來管著,就算覺得她是在府裡說得上話的,也未必肯全心服從,袁媽媽顯然是在敷衍她。不過她並不想懲治袁媽媽,雖說擒賊先擒王,可這裡,倒不是如此,只是管理方式問題不同而產生的差異,她要校正的是那些底下的下人們。

    “你們列好單子,再派人盯著在庫房來往的人。”唐枚道。

    劉媽媽無奈道,“你真是一點兒不放鬆。”

    “閑著也是閑著。這腦子不動可得鏽了。”唐枚笑著道,“累不倒人的,媽媽放心。”

    劉媽媽也只好聽,稍後就帶著綠翠去了。

    聽說唐枚是要把老的一些物什修補好或折舊賣了。牛氏笑掉了大牙,“還是大戶人家出來的,真真的小家子氣。這點東西能值個什麼錢?啊呸,娘還真什麼都聽她的了,這也答應?你啊,你怎麼就不反對呢?說說咱們侯府的名聲。”

    邱蓉紅了臉,低頭不說話。

    牛氏也還要依仗這個媳婦拉攏老夫人呢,就不多責備了,咳嗽一聲道。“她以後可忙著呢,生下孩子更是不得閒,該你好好看管的時候。”一邊拿了幾張銀票出來,“在府裡做事也不容易,四處打點。咱們錢不差,你嫌不夠再問我要。”

    早就知道自個兒婆婆的意圖,也就是希望她能得到老夫人的垂青,讓她插手內宅的事宜,可邱蓉本來就不是善於與人爭這些的,心裡並不樂意,臉色僵了幾分道,“我笨嘴笨舌的,不太會管……”

    牛氏瞪起了眼睛。“怎麼不會?她們讓你做個決斷,你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只要不是大錯的就行了,誰管那麼多呢!你也是伯府出來的,難道一點不知道?別謙虛了,你可不比枚兒差。娘也挺喜歡你的,知道不?”

    邱蓉歎口氣,再頂撞的話她也委實說不出來。

    牛氏瞧她一眼,淡淡道,“當然,假如你現在也懷上了,那就罷了。”

    言下之意,你反正也沒有孩子,就得聽我這麼做。

    做人媳婦還真不好當,邱蓉抿緊了嘴唇,身子僵硬。

    “好了,這就下去罷,這次就算了,下次再有別的事,你也想個主意出來,可別只叫她出風頭。”牛氏再一次要求。

    邱蓉低低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到得門外,小茹忍不住就說道,“二夫人也太可惡了,她自個兒惹的老夫人生氣,不待見了,是不是要害少夫人也這樣啊!”

    這還在牛氏的院子裡呢,珊瑚趕緊掐了她一把,小聲道,“你要死了,要是被別個兒聽見,少夫人又要被責備。”

    小茹氣白了臉,狠狠的跺了下腳。

    三個人走到一條小道上,小茹才又說,“這樣可不行,要不要去告訴太太一聲?”

    “說什麼?”邱蓉皺眉道,“婆婆又沒有待我不好的,只叫我討老夫人歡心,得些權利,也不算特別不對。”

    兩個丫環同時歎了口氣。

    珊瑚想了想道,“這府裡還是老夫人做主,只要討老夫人喜歡就行,再有,太太常說,要看清形勢,順風使舵,依奴婢看來,大少夫人也是個能幹的,心又不壞,將來必定得老夫人重用,少夫人可不能同她為敵,討不了好的。”

    邱蓉想起唐枚做事的樣子,點了點頭。

    “還要看少爺的呢,要是少爺護著少夫人,什麼都不怕。”小茹氣呼呼道,“可是少爺……”

    珊瑚一拉她的手,“少爺已經不錯了,對少夫人呵護備至,又沒有拈花惹草的毛病,還要怎樣?人也沒有完人的,太太常說……”

    “太太現在又不在這兒,你還常說常說的。”小茹鼓著嘴道。

    邱蓉左右看她們兩個一眼,“好了,好了,反正我也算過得不錯,婆婆麼就先忍忍罷,實在受不住再說了。”

    兩個丫環也點點頭,船到橋頭自然直麼。

    隔了幾日,王管事那裡傳來消息了,說原來劉元華是要單獨開家鋪子,正在尋找合適的合作夥伴,那鋪子開得很大,所以要投入不少銀子,但也不知那銀子哪兒來,說是調查不到。

    其實前後想一想也就明白了,銀子哪兒來,還不是從唐惠身上得!

    唐枚恨得“啪”的摔掉了一個茶盞。

    “真是笨得要死了,吃一次虧還要再吃一次,我看她是要把香料鋪都當掉的!”她眯起眼睛,“叫王管事去注意下,要是真有可能,找人假扮了去談一談,務必穩住。這鋪子是咱們家多年的心血了,可不能再被她毀了。”

    劉媽媽在旁奇道,“這鋪子也能賺好些錢的,怎的要當掉?她就算真想補貼那混帳,難道不會拿鋪子裡的錢嗎?”

    “鐵定是劉元華說了什麼鬼話,比如將來開的鋪子更賺錢啊,香料鋪這家算是九牛一毛什麼的,她心一熱,不管不顧哪裡曉得?”唐枚怒道,“她如今心思亂著呢,這邊又是和離不成的,哪裡會細細的想清楚,還有也不知劉元華給她吃了什麼迷魂湯,根本就不動腦子了!”

    那小子仗著一張好皮囊,又是會使手段的,指不定唐惠就吃他這一套,不然事情怎會變成這樣?

    劉媽媽長歎一口氣,拍著腦門道,“大姑奶奶當真是瘋了,好好的日子要毀了,你叫太太怎麼辦呀!”

    兒女有時候真是來討賬的,唐枚想起張氏不免心酸,做父母的也不是天生就是個好父母,總有不周到的時候,張氏對唐惠已經很是愧疚了,如今這個大女兒當真落到這個結果,心裡肯定難過得很。

    可又怎麼辦呢,總得要有個了斷的時候。

    唐枚站起來道,“走,去庫房罷,那邊總該點算完了。”一邊又叫上紅玉跟秋葉兩個,把綠翠留了下來。

    在路上,她小聲問劉媽媽,“綠翠年紀也大了,媽媽瞧著配給誰好呢?她終年在我身邊,也遇不到什麼合適的人,還是要咱們給她挑幾個選。”

    劉媽媽笑道,“我也早就在想著呢,還得看少夫人是要她在這裡,還是派去農莊上?”

    已經相處習慣了,真派去農莊上,唐枚還是不捨得,便道,“就留下來吧,跟紅玉一樣。”

    “那就有兩個,一個是宋管事的大兒子,宋雲鵬,人很老實,本本分分的,還有一個是沈家的兒子沈益。”

    這兩個都聽說過,唐枚想起宋管事的樣子就笑了起來,宋管事是有些遲鈍,勝在忠心敦厚,那宋雲鵬看來是像他老子了,至於那沈家,那沈奇的娘子于氏一直是劉媽媽看重的,當時在唐家做了漿洗房的管事,後來她嫁過來仍是當了陪房,如今給她協同管著幾家鋪子。

    聽起來好似都還不錯,唐枚道,“人品都好?”

    “那當然,兩個人都是能識文斷字的,不似那些大老粗!”劉媽媽強調,“我哪裡會不替綠翠著想?就是春芬跟秋葉兩個都想好了,到時候任憑少夫人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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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25:49


    唐枚笑了,“既然如此,什麼時候瞧一瞧,讓綠翠自己選好了。”

    劉媽媽這時卻沈默了一下,扭頭往後看了一眼,意思是讓兩個丫環避開些。

    唐枚奇怪道,“怎麼了?”還要說什麼悄悄話?

    劉媽媽壓低聲音道,“紅玉是太活潑了些,可綠翠樣樣都好,人又內斂,少夫人真不想……”

    她那表情有些尷尬,可又是不說不好的樣子,唐枚頓時就明白了,這是在提議讓綠翠將來做蘇豫的通房呢。

    如今蘇豫不在府裡,她懷了身子自然沒什麼,可蘇豫要是在,晚上夜夜沒人服侍,老夫人那邊就不好說了,早晚得要個人伺候也不一定,綠翠跟她知根知底的,做通房最合適不過,要是換做旁人,難免會有矛盾。

    她嘴角挑了挑,“媽媽想的很周到,不過這事以後再考慮罷,假使侯爺真看上哪一個,那就定哪個,但是綠翠,我希望她有個好歸宿。”

    做人通房可絕對不是什麼好歸宿,至少在她手下一定不是。

    劉媽媽抬頭見她目光冰寒,逼人而來,立時知道下面的話也不該說出口了,便閉了嘴繼續行路。

    庫房那裡一早已經弄好單子,袁媽媽也在,親手交了給她。

    唐枚接過來看了看,並不動聲色,只說在這裡坐一坐,叫袁媽媽先自忙去。

    看守的婆子忙端來茶水,見唐枚確實要在裡頭休息,就都退到遠一些的地方,時不時的往這邊看幾眼。

    唐枚掏出之前劉媽媽跟綠翠寫的單子一對照,發現赫然少了十幾樣東西。

    不過看得出來,這拿東西的都是事先做了打算的,拿走的都是些不太引人注意的物什,比如那床前的破腳踏板,矮墩墩的小杌子,還有兩扇壞了花鳥圖案的花紋木窗,大概覺得也不會被發現,又是破的,拿了也沒什麼。

    唐枚哼了一聲,“膽子倒大的很,我說要袁媽媽親自點算,這就去偷了出來。”

    “是啊,到底是府裡的東西,就算用不到你也不能私自就拿了去,若是扔了的,倒是另說了。”劉媽媽介面道,“準是她們見著的那幾個婆子,一會兒就叫來問問話,也好敲打敲打,真是一點沒有規矩了!”

    春芬自告奮勇,“奴婢這就去帶人來!”

    真那麼做了,可是公然打袁媽媽的臉了,唐枚笑道,“你這急性子,別說什麼少了十幾樣東西,只說那一對木窗,一看就是名師雕刻的,只是壞了一點,原本是想拿來擱在花架子上充當擺盆的底兒,問他們怎麼就不見了。”

    春芬聽仔細了,這就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就帶了四個婆子四個小子來,這幾人是輪流看守庫房的。

    “那庫房裡的木窗怎的沒了?”劉媽媽上來大聲查問。

    幾個人互相看一眼,一個小子搖頭道,“小的不知道什麼木窗。”

    一個大方臉黑皮膚的婆子道,“鑰匙都在少夫人手裡呢,奴婢們怎會知道裡頭的東西?”

    這話有些嗆人了,劉媽媽盯了她一眼,那婆子竟也不怕。神色自若。

    “你的意思是,那木窗還能不翼而飛了?”劉媽媽冷笑了兩聲,看向其他幾人,“你們來說。要說知道去向的,說出來的可以免了罪,不然……這庫房丟了東西,可全是你們的責任,少不得要打板子的!”

    聽到打板子,頓時就有兩個小子嚇得哭了,跪下來道。“小的們真的不知道啊,還請少夫人,媽媽饒命!”

    一個稍胖的婆子也道,“奴婢真不知,這庫房可沒有那麼容易進來啊!”

    其他兩個婆子,一個小子都不說話,只低著頭看著腳尖。

    唐枚淡淡道,“這鑰匙是在我手裡頭。可即便是這樣,東西也能不見了,你們真有神通那。拖出去打!”

    那幾個人一下子全呆住了,哭得人也都沒了聲音,他們沒想到會是說打就打,一點餘地都沒有。

    春芬跟秋葉早已經又叫了人來,棒子什麼的也都拿了,一副要開打的樣子。

    其中一個頗為高大的婆子頓時就沈不住氣了,當即就指著那大方臉黑皮膚的婆子道,“是她拿的,不信少夫人去她那屋搜,肯定有呢。說是要給她兒子那屋換對窗子,正好一模一樣大小。”

    那黑婆子沒想到會有人指證她,氣得一個倒仰,大叫道,“你別汙蔑人,我豈會。豈會……”可她一想到這窗子確實是在自己屋裡,這還沒來得及拿走呢,一時就哭起來,跪著道,“少夫人,奴婢鬼迷心竅拿了東西,只以為是沒有用的,哪裡曉得少夫人會看上呢,還請少夫人饒命啊!”

    “我看不上的就是你的了?”唐枚笑了笑,“這庫房裡我不要的東西多呢,都是你的了不成?”

    “啊,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沒有這麼想。”那婆子慌亂起來。

    唐枚眯起眼睛,“兩個人都打二十板子。”

    告發的婆子瞪大了眼睛,驚恐道,“少夫人,奴婢可都說了啊,奴婢也沒有偷拿庫房的任何東西啊!”

    “我不問你就不說,欺上瞞下,罪行一樣。”

    那婆子頓時癱軟在地。

    劉媽媽就叫人各自打了她們二十板子,趕了出去,至於剩下其他六人,每人扣除半年月例。

    那幾個多多少少都是些知道內幕的,只扣除月例算是輕的了,當下慶倖不已,同時心裡也生出了恐懼,以後要再敢伸手,可得掂量一下屁股怕不怕痛。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袁媽媽耳朵裡,她當真是不可相信,明明她走之前還好好的,結果就鬧了這一出,那被趕出來的黑臉婆子可是她一手提拔上來的啊!原來不過是個做粗活的,後來得了她兒媳婦的歡心,兒媳婦在她面前說了好話,這才升上來的。

    在庫房當差輕鬆不說,那些沒用的東西,主子們記不起來,趁著點算也就是她們的了,油水也算不少。

    那婆子平日裡是對她感恩戴德的,袁媽媽皺了皺眉,忙就去了老夫人那裡。

    她一上來就是告罪,“老奴事情沒有辦好,倒是累得少夫人親自動手了,早知道,我必定不饒那兩個!”

    老夫人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江媽媽也才聽到風聲,還沒來得及說呢,這就湊上去講了幾句。

    老夫人點點頭,看向袁媽媽,“哪裡是你的錯,你呀是待她們太好了,一個個不知道輕重。”

    正說著呢,唐枚也來了。

    袁媽媽忙向她行禮。

    唐枚坐到老夫人身邊,笑著道,“媽媽也在啊,恰巧有事同你說,那張婆子偷了庫房的木窗,又瞞著不說,被我趕出去了。哎,袁媽媽你這麼信任她們,這些人也真是沒有良心,光逮著空子得好處呢。”

    袁媽媽臉色有些尷尬,其實是她沒有聽從唐枚的,不曾親自在場點算,去享受天倫之樂了,就是由那幾個婆子去做的,結果就出了事情。

    她心裡也是氣的很,幸好唐枚沒有講什麼難聽的話。

    老夫人道。“人懲罰就是了,這錯算不到你的頭上,你安心罷。”

    袁媽媽歎口氣,自責道。“是老奴管理不周,他們才這般張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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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26:07


    “媽媽也別這麼說,庫房算是管得很好的了,只是少了一對木窗,也不算什麼大事,只要以後注意就是了。”唐枚溫聲說道。

    那一雙眼睛平平靜靜,看進去像是滿是善意。可袁媽媽後背卻有些發冷。

    看來在這少夫人手底下做事還真不能馬虎啊!

    比起楊氏來,她可是認真多了,絲毫不會拿侯府的利益開玩笑,真是個具有強硬手段的人。

    袁媽媽退出去後,老夫人笑著把唐枚的手拉過來,露出慈愛的笑道,“我昨兒夢到豫兒了,想來他是要回來了。你一直做得很好,沒有叫我這個老太婆操心,豫兒真是沒有娶錯人啊。反倒是我的眼睛還不如他了。”

    這是很直接的認同,唐枚從心底裡笑出花來,“祖母繆贊了。”

    老夫人別的話也不多說,只叫她更加小心保護身體。

    六月就這麼過去了,可池塘裡的荷花仍是開得熱鬧,一片接連一片,映得池水都好似粉紅起來。

    唐枚閒時來這邊散步,幾個丫環也喜笑顏開的指指點點,一路觀賞美景。

    紅玉拉著綠翠打趣,“你快說。看上哪一個了?分明少夫人是找了機會叫你去瞧一瞧的。”

    綠翠的臉通紅,“你在說什麼呢。”

    “還能說什麼,當然是在問你,你想嫁給誰。”紅玉繼續逼問,“是那沈家的,還是宋家的?”

    這種事怎麼好當面說的。綠翠忍不住呸的一聲道,“你嫁人之後越發臉皮厚了,什麼話都能說,我才不理你呢!”

    見她走了,紅玉也不惱,笑嘻嘻的跟在後頭。

    一群人來到亭子裡,忽然就聽春芬驚喜的道,“哎喲,少夫人快看,好可愛的一條小狗啊!”

    唐枚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一條毛茸茸的小小狗正屁顛顛的往這裡跑過來,伸著粉紅的小舌頭,像個團球似的。

    那些丫環也都低聲笑起來,顯然也都覺得那狗可愛。

    “這是打哪兒跑來的啊?”劉媽媽卻不太喜這種小動物,伸手就把它拎了起來。

    那狗吃痛,嗚嗚嗚的就叫了。

    唐枚也愛這些寵物的,這小狗不知什麼品種,與前世見過的京巴比較像,但還要討人喜歡些,就伸手抱了過來,嗔道,“媽媽真是的,這狗得這麼抱,你看它多享受啊。”

    她手溫柔的撫摸著那小狗的頭,小狗乖乖的一動不動,黑色的眼睛裡滿是天真。

    “叫奴婢好一陣追,少夫人。”小茹一陣風似的跑過來,對唐枚行禮道,“這狗是咱們少夫人的,少爺送的,今兒才抱來。奴婢才想喂它吃點東西呢,這一下子就不見影子了,可把奴婢嚇的,幸好大少夫人發現它呢,奴婢這裡謝謝了。”

    這丫環倒是大方,唐枚笑著送還她,“那你可看好了,這狗我瞧著不認生,隨便哪個人都能把它給拐跑了。”

    “可不是呢,恐怕是聞到這兒的香氣了。”小茹瞧了瞧她們帶來的點心,“奴婢一定會看好它的。”

    唐枚點點頭,又問,“二弟妹可喜歡呢?”

    “喜歡,才玩了一會兒的,後來才叫奴婢去喂。”

    那對小夫妻,她挺希望他們倆感情和睦的,聽到小茹這麼說,唐枚也很高興。

    小茹便抱了那條小狗走了。

    後來幾日,時不時的就見到那條小狗,邱蓉寶貝得跟什麼似的,總是抱在懷裡。

    那狗還有個名字叫雪兒,一身雪白的絨毛倒也相稱。

    唐枚見到也總是會忍不住撫摸兩下,它也乖得很,從不亂吠,就是瞅見老夫人屋簷下的雀鳥才會好奇的睜著眼睛看,十分的可愛。

    這日,唐枚去請安,剛到門口時,就聽蘇宗慶的聲音傳了出來。

    “……娘是沒見著,那臉兒發青的可怕,愣是沒有頂嘴呢,還跟以前一樣,嘖嘖,顧大人真是威風八面,可把咱們都嚇傻了,這天下還有誰敢跟他一般?哎,早知道怎麼也該叫豫兒娶了吳菡萏的!要不咱們修兒也行……”他看到唐枚進來就住了嘴,但對之前說的話並沒有覺得絲毫不對,大大咧咧一撩袍子坐了下來。

    唐枚微微欠身就當行禮了。

    老夫人橫了蘇宗慶一眼,對他剛才那番話是極是不贊同的。

    “來,坐下,擺飯罷。”老夫人吩咐下人。

    蘇宗慶鼻子裡哼了一聲,原來是叫這個侄媳婦來用飯的,母親對待她還真是好的可以!

    “你自個兒回去吃罷。”老夫人擺擺手,“咱們吃的清淡,不合你胃口。”

    居然還趕人了,蘇宗慶往桌上看看,倒也確實清淡,就站起來要走,臨到門口想起一事,回頭說道,“戚大人家裡那三公子不錯,我瞧著二丫頭挺合適,定下來也好,這都多大年紀了,她嫁了,也好輪到下麵兩個丫頭。”

    戚家是才請了人來議親的,老夫人頗為滿意,但還是說道,“還沒跟宗成說呢。你是很看好?”

    “當然,那三公子年紀輕輕就已經做了北通縣的縣令,還要如何?等下次考績上優,再過幾年。指不定就能當個府尹呢。”

    老夫人確實也這麼想,只有這樣實幹的,一步步上來的官吏,將來才有可能大有作為。

    唐枚聽他們的意思,好似都贊同把蘇若瑾嫁去那戚家。

    可蘇若瑾心裡願意嗎?

    就這一出神的功夫,老夫人用筷子敲敲她碗邊,笑道。“怎麼了,還不吃?可是不合胃口?”

    “沒有,好吃。”她忙扒拉了幾口飯。

    “別急,小心嗆著了。”老夫人笑得更高興了,“這魚啊要多吃,也不會太長肉。”她看了唐枚一眼,“你這已經夠了,過了也不好。雞鴨倒也可以經常吃,廚房裡還養著幾隻鱉呢,一會兒叫人給你那兒送過去。隔幾日一隻正好。”

    是在說她已經過於肥了嗎?唐枚看了看自己的大腿,頓時有點兒欲哭無淚的感覺。

    這不知不覺人就跟發麵饅頭似的胖了起來,長得不像自個兒了!

    她不由臉兒通紅,“最近是控制不住嘴呢。”

    老夫人哈哈笑道,“也不妨事,不過我是怕你們年紀輕輕的愛漂亮,到時候孩兒生下來了又得想辦法瘦一點,現在可以提早注意些,這肚裡的孩子肯定已經足夠胖了。”

    聽起來好似很有經驗,唐枚問道。“祖母以前難道也這樣嗎?”

    “可不是,懷著的時候沒放在心上,等孩子一出來,再看看自己,哪裡認得出來!”老夫人想起往事,唏噓一歎。“用了兩年才瘦了,可才一會兒,又懷了你二叔。”

    唐枚聽了也笑。

    老夫人閒聊一會兒,說道,“剛才你二叔說的話別聽進去了,他有時候也是會胡言亂語。”

    是在說吳菡萏的事吧?唐枚搖搖頭,“不會,反正侯爺已經娶我了,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老夫人指指她,“你倒是想得通透。”

    “不過剛才二叔說到顧大人,那顧大人是在訓誰呢?是哪位大人嗎?”她很好奇剛才聽到的那段不完整的話。

    屋裡也沒外人,但老夫人還是壓低了一點聲音,“是皇上。”

    “啊!”唐枚一聲驚呼,不敢相信的道,“顧大人當著眾人的面訓斥皇上嗎?”

    這得要多大的膽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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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26:27


    “顧大人是顧命大臣,也是皇上的老師,要說這世上誰有資格這麼做,也只有顧大人一人。”老夫人放下筷子,身子往後靠了靠,緩緩說道,“聽說皇上昨兒偷偷溜出宮去玩兒了,顧大人在下朝的時候應是得知了此消息,沒等人散盡就呵斥起來。”

    “可到底是皇上啊,顧大人豈能不給皇上面子?”唐枚覺得匪夷所思。

    就算皇帝真的做錯了,可在這個時代,他就是真龍天子,淩駕于眾人之上,不可侵犯的存在,而且皇帝也不是小孩子了,已經是十四歲的少年,完全可以親理朝政了,可顧逢年居然還如此不給皇帝臉面,這是不是太過於托大了?

    總之,就她看來,很不靠譜。

    有道是伴君如伴虎,今日稚嫩的少年,誰知道將來會不會成長為兇悍的猛獸!

    老夫人端起水漱了口,微笑著瞧著她,“你覺得顧大人不對?”

    “嗯。”唐枚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可你二叔還覺得顧大人威風八面呢。”老夫人垂了下眼眸。

    “威風是威風,可未免太不顧後果了。”唐枚放低了聲音,“顧大人是最近過得太順利了嗎?”

    老夫人聽到這句微帶諷刺的話,深深看了唐枚一眼,“的確如此,顧逢年這幾年一帆風順,大刀闊斧,建樹了不少偉績。”

    “顧大人是好官嗎?”唐枚又問。

    “是百年來少有的好官。”老夫人露出欽佩的眼神。

    唐枚抿了抿嘴,不做聲了。

    老夫人也沒有再深談下去,正好蘇宗成來了,就同他說蘇若瑾的事情,唐枚也就走了。

    聽說是要把大女兒嫁給戚家,蘇宗成愣了愣,“這麼快?”

    “怎麼快了?若瑾都十七了,明年可就是十八,還能再拖下去不成?”老夫人道,“那戚家三公子不錯,再多方打聽打聽,真是這般好就可以定了。”

    這哪裡是商量,簡直就是直接下命令麼,蘇宗成陰著臉不答。

    “你有好的選擇?”老夫人反問。

    好的不是給你駁了麼,蘇宗成暗道,冬香好不容易求他一次,說給蘇若瑾找個好人家,要那張家的四公子,結果老夫人就是不肯,令他丟足了臉面,冬香都幾天沒給他好臉色看了,如今又來說什麼戚家,那戚家的家世可是一般。

    可是他就是不敢說不行,因為別的人家他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合適。

    憋了半天,他沒辦法,只得又扯到以前的事情上,“那武王府到底怎麼回事,也沒說不肯呢,娘不能再等等?”

    還在夢遊呢,什麼都不清楚,老夫人歎一聲道,“你當那戚家突然來議親是什麼緣由?那戚家老夫人可是老王妃的表妹!”

    這樣一門順心的親事可不是那麼容易得來的,老王妃拗不過武王,不能讓他娶蘇若瑾,可蘇若琳,蘇豫又不同意嫁過來,能怎麼辦?兩家老人也是沒辦法,如今這戚家就是老王妃折中的法子,戚家三公子也是百裡挑一的,可不是什麼樣人家的女兒都能看的上。

    要說配不配,這戚家三公子可是完全能配得上蘇若瑾的。

    蘇宗成傻眼了,原來還有這麼一回事,他再也找不到別的理由,只得道,“既然如此,就都聽娘的。”

    老夫人道,“你是要做岳丈的人了,平日裡也注意些,別叫人抓到了把柄,傳出去名聲可是不好聽,萬一影響到若瑾,如何是好?晚上都早些回來!”

    這蘇宗成慣來就喜歡四處玩樂的,賭賭錢什麼的,如今楊氏不在,更是不定時了,今日算是早的了,聞言忙一疊聲道,“是,兒子知道了。”又不失時機的問,“既然若瑾要出嫁,娘子總能回來的罷?其中的好多事情兒子可不太懂。”

    蘇若瑾出嫁,楊氏可不能不在的,不然得恨死她這個婆婆了,老夫人點點頭,“這個我自有主張。”

    蘇宗成就退了出去。

    隨後,他直接就去了冬香那裡。

    冬香起先還不理他,這男人麼,得不到的總是覺得好,越是不理他越是貼得緊,一番耍花槍之後,才知道原來這戚家就是老王妃在背後推動的,頓時也就沒了主意。楊氏走之前是叫她好好幫著兩個女兒的,又看好蘇宗成,現今最重要的事情肯定是蘇若瑾的終身大事。

    等蘇宗成睡下去後,她就找人給蘇若瑾傳了消息過去。

    “竟然就要定下來了,小姐,這如何是好?”碧瑤驚慌道,“那戚家三公子是在北通縣呢,小姐豈不是要離開京城了?那兒窮山惡水的,到底有什麼好的,老夫人怎的會同意?就算是老王妃的意思,也不一定就得應了啊!京城難道就沒有更好的嗎?”

    蘇若瑾面上一片木然,什麼反應都沒有。

    碧水扯了扯碧瑤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說。

    碧瑤哪裡肯聽,繼續說道,“小姐,反正還沒有完全定下來呢,要是打聽到那戚家三公子有什麼惡習,指不定老夫人就改變主意了。”

    惡習?蘇若瑾微微沈吟,卻仍是沒有說一句話。

    既然是老王妃主動提出的和解之法,這戚家三公子必定不會有什麼被人所知的惡習,不然查出來的話,武王府與武王侯府的關係就真的破裂了。

    那麼,如果沒有惡習,被她們憑空生有,老夫人鐵定會懷疑到她的身上,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所以這個法子一定不行。

    蘇若瑾想了想,回頭問碧瑤,“你還記得上回二嬸讓女道士做法的事情?”

    “當然記得。”碧瑤連忙點頭。

    “你趁人不注意去那個地方再看個仔細。”蘇若瑾走到梳粧檯前,抽出一個小匣子,取了些碎銀出來,“照著一模一樣弄來。”

    碧瑤驚訝道,“那麼汙穢的東西要來何用?”

    碧水也是一臉惘然。

    蘇若瑾嘴角挑了挑,“你先弄來再說,不要叫人發現了。”

    兩個丫環面面相覷。

    院子裡一片寂靜,唐枚正在臥房午睡,紅玉跟綠翠一人在做針線,一個在插花。

    花兒都是從外頭新鮮摘來的,稍加修剪,錯落有致的擺放好會顯得的極有情趣,綠翠就最近喜歡上這門藝術活了,又被唐枚誇獎,越發的愛弄這個,每天都要忙活一回。

    劉媽媽坐在門口打盹。

    忽然,芝蘭領著一個婆子輕手輕腳的走過來。

    芝蘭推一推劉媽媽,劉媽媽睜開眼,認得那婆子是唐家來的,就要問話。

    “少夫人不曾醒來吧?媽媽,到外頭來說。”芝蘭小聲道。

    兩個丫環也聽見了,頓時都奇怪起來。

    劉媽媽心知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忙跟著她們二人出去。

    那婆子像是還沒有緩過勁兒來,顫聲道,“哎呀,作孽啊,大姑奶奶叫鄭夫人拿刀砍了!”

    “什麼?”劉媽媽一時都沒有領會過來。

    芝蘭現在是明白了。低聲道,“大姑奶奶給她婆婆砍成重傷了,差點丟了命,現在還在叫大夫看著呢。不曉得能不能活。”

    劉媽媽眼睛都差點掉了下來,“什,什麼?還有這種事?鄭夫人是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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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26:45


    那婆子搖頭道,“是瘋了,砍了人還在喊著要打要殺的,說大姑奶奶這種人就該死了,不能再連累她的兒子。哎。大姑奶奶給砍得一身的血,胸口好幾刀,幸好鄭夫人後來被攔住了,不然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沒等她說完,劉媽媽打斷道,“太太怎麼樣了?”

    遇到這種事,太太只怕又要著急的不成樣子!

    “太太還好,幸好二太太。三太太都來了,陪在身邊呢。”

    劉媽媽還是不太放心,“你回去千萬叫三太太勸解勸解太太。不要太擔憂,大姑奶奶肯定會沒事的。”

    那婆子點點頭。

    劉媽媽又一想,那婆子又不是什麼近身媽媽,哪裡能說得上話,當下就想親自去看看。

    芝蘭忙道,“太太叮囑說,這事暫時先不要讓少夫人曉得,媽媽這一去,奴婢不知道怎麼回少夫人呢。”少夫人懷著孩子現在八個月大了,可不能出點什麼意外。

    劉媽媽就又收住了腳。

    那婆子走了。劉媽媽同紅玉綠翠也講了這件事。

    “大姑奶奶沒事就好了,要是有事……”到底是姐妹一場,少夫人又怎麼會不難過?綠翠低低歎息。

    劉媽媽道,“現在就看大姑奶奶的運氣了,希望是虛驚一場。”

    她們雖然先瞞著不說,可到底是一件極其稀奇的事情。婆婆持刀砍殺兒媳婦,還是官宦人家的,不到一會兒就弄得滿城皆知,加上這唐惠原先的名聲就不太好了,早有風言風語傳出來,一時大街小巷都在議論紛紛。

    這牛氏手底下好幾家鋪子的,總有人在侯府進進出出,很快也知道了,她可沒有那麼多顧慮,風風火火得就跑了來。

    聽到牛氏來了,唐枚微微皺了皺眉,她也是才起來。

    “見她做什麼,就說不舒服。”劉媽媽有種不好的預感,就叫唐枚拒見。

    唐枚也確實很不想看到牛氏,就讓綠翠出去說還在休息。

    豈料牛氏就在門口高聲道,“哎喲,自家姐姐出了這樣的事,居然還在睡覺?”

    唐枚聽得一愣,這是什麼意思?當下就疑惑的看著劉媽媽。

    劉媽媽語塞。

    “本來想著我好歹認識幾個衙門裡的人,要是侄媳婦有什麼難處,可以用得上麼,看來是白來一趟了。”牛氏說了幾句扭身就走。

    唐枚嘴角抽了抽,就要叫人去唐家問清楚。

    劉媽媽沒辦法了,只得道,“是大姑奶奶出事了。”

    “怎麼說?”

    劉媽媽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又叫唐枚千萬別憂心。

    簡直是在聽天書,鄭夫人居然砍殺自家兒媳婦,唐枚還真有些消化不了,這是為什麼啊?

    是唐惠做得太離譜,導致鄭夫人再也忍受不了了嗎?

    還是鄭夫人真的失心瘋了?

    這殺了人可是要償命的!

    唐枚當即就叫紅玉給她梳頭發。

    看得出來她這是有出府的打算,劉媽媽忙道,“少夫人不用急著去的,大姑奶奶反正還在看大夫呢,二太太,三太太都去了,少夫人你這身子也不太方便,太太都說先不要告訴你的,就是怕你著急著要去呢。”

    雖說她是行動不便,可唐惠是她姐妹,當真留在府裡什麼也不做,委實不妥,她想了想,到底也擔心張氏,仍是決定要去。

    老夫人也準許她去,又叮囑了一些平日裡經常講的話。

    一行人就去了鄭家。

    鄭家此刻是亂成一團,那鄭榮遇到這種慘事,沒有瘋都已經算好了,下人們都不知道怎麼辦好,鄭夫人因為是兇手已經被人抓去了衙門,少夫人也不知是死是活,唐家又來了一大批人,他們全都嚇得躲開了。

    唐枚直接去了堂屋,只見張氏正在抹眼淚,柳氏同賈氏都在勸她。

    除了唐旭,唐英,賈寄容在,唐妍跟唐芳都沒有來。

    “娘!”唐枚忙去安慰張氏。

    張氏瞧見她,驚道,“你怎麼來了?”有些責怪的看了眼劉媽媽。

    “這事鬧得那麼大動靜,我豈會不知道,她可是我的大姐啊,怎麼能不來看看?”唐枚坐下來,拍著張氏的手,“娘,吉人自有天相,大姐肯定會好的。”

    剛來到庭院裡,就見到那麼一大灘血,真是觸目驚心,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大女兒竟會碰到如此的大劫!張氏又忍不住抽泣起來,“當初她要和離,我真該答應了的,若是同意了,她就離開了這個家,也就不會受傷了!”

    賈氏搖頭道,“豈會怪你呢,大嫂,都是猜想不到的。”

    “是啊,娘,你不要自責,你這樣,女兒看著更加難受。”唐枚眼睛一紅。

    張氏就不說了,但滿眼仍是焦急。

    唐枚往外看了一眼,只見鄭榮背對著立在外頭,那身影說不出的絕望,唐旭正同他說著什麼,應是安慰的話,可他的頭動也不動,整個人看起來像是根石柱似的。

    好一會兒,鐘鏡香才出來,臉色蒼白,額頭上全是汗。

    見到唐枚,他愣了愣,隨即露出叫她放心的表情。

    張氏急著問道,“怎麼樣了?惠兒她怎麼樣了?”

    “幸好及時,沒有流血過多,不過……”鐘鏡香頓了頓,“要想痊癒,只怕要修養一段時間。”

    命保住了比什麼都重要,張氏終於松了口氣,急著就去看唐惠了。

    唐枚走到鐘鏡香身邊,小聲問,“到底嚴不嚴重?”

    “嚴重,再遲一點就救不回來了。”鐘鏡香兩隻手互相握了握,看著唐枚,“我用了你說的法子,給她傷口縫合起來。”他做了一個穿針引線的動作,“之前已經試驗過,效果不錯,你大姐應該不會很有大的問題,只是……左邊臉怕是毀了。”

    唐枚微微張嘴,竟然還砍到了臉?

    “那一刀夠毒,沒想到鄭夫人那麼恨你大姐。”

    那是因為太愛自己的兒子吧!

    唐枚道,“謝謝你全力施救,我先去看看大姐。”

    鐘鏡香點點頭,伸手扶一扶她,“你小心點,要是哪裡不舒服,記得來找我。”

    唐枚應一聲往前去了。

    唐惠還在暈迷著,唐枚進去第一眼就看向了她的左臉,果然是傷到了,包紮著雪白的棉布。

    丫環們端出去的水血紅一片。

    饒是極度不贊同唐惠的做法,可見她如此,唐枚終究是不忍心的,心裡好似被堵住了,唐惠一旦醒了,她將如何面對這樣的處境?

    看著女兒蒼白的完全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張氏又哭起來,拉著唐惠的手,只覺得心被針紮著似的難受。

    親家夫人怎麼那麼狠心,竟然直接殺人呢?

    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她不滿意這個兒媳婦,難道就不能說嗎?卻要用這樣狠毒的法子!

    都是做母親的,張氏真是想不通。

    “惠兒沒事就好了。”柳氏握住張氏的肩膀,“她只怕還要好一會兒才能醒過來,大嫂你去歇息一會兒,這裡有我跟三弟妹呢。”

    賈氏也說道,“是啊,你現在累著了,等會惠兒醒了,你又沒有力氣,怎麼辦好?”

    張氏不由長歎一聲。

    門外的鄭榮忽地幾步跑進來,雙腿一曲,“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張氏的面前。

    屋裡的人都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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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27:04


    鄭榮臉色青白,一行淚流下來,他淒聲說道,“請岳母饒過我母親罷,她不是有心的,全是因為我這個不孝的兒子!”

    這顯然是不恰當的舉動,張氏因為女兒而心痛,豈會原諒鄭夫人?

    她指著鄭榮道,“幸好惠兒沒有丟了命,若是丟了命,你也這麼講麼?她可是你的娘子!”

    鄭榮搖著頭,“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母親不會這般做的……”

    要不是他一味堅持,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諒唐惠出格的舉動,而不是聽從母親與她和離,就不會有今日的事情了!這全是他的錯,他作為一個丈夫,作為一個兒子,全都沒有成功。要說是誰的責任,除了他,還能怪誰呢?

    唐惠一早就想離開她,她不過是要求個和離。

    可是他偏不願意放手。

    母親只不過是想求個孫子,可是他偏不願意成全。

    這一切,全是因為他的執念,最終讓自己的母親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鄭榮彎下身子磕頭道,“母親神智已經迷糊,她年紀這樣大了,在監牢裡如何熬得過?只要岳母代為求情,或可免去母親的牢獄之災。”

    只一會兒,他的額頭就碰出血來。

    張氏看著他,眼裡又湧出淚來。

    這曾經是一個多麼好的女婿,不,他一直都是很好的女婿,對女兒照顧有加,對岳父母恭敬孝順。她從來對他都沒有任何的不滿,可惜造化弄人,女兒始終不珍惜這段姻緣,到最後。結局變的如此的殘忍!

    可要她原諒親家夫人,甚至替她求情,她說不出口。

    女兒渾身浴血的樣子仍然映在腦海裡。

    唐枚與賈氏對看一眼。賈氏上去扶起鄭榮,“這事過會兒再說,你不要急,總會有個解決的辦法的。”

    唐旭也走了來,拉著鄭榮去了別處。

    張氏只覺身子一搖,渾身被掏空了力氣一般。

    秦媽媽與劉媽媽趕緊扶住她。

    “母親,女兒求求您了。快去歇一會兒罷!”唐枚忍不住哀求道。

    張氏看她焦急,再看看猶自不醒的唐惠,終於點了點頭。

    送張氏去客房休息之後,唐枚立在屋簷下歎氣。

    賈氏過來攏一攏她的肩膀,“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實在是想不到的。”

    “真不知鄭夫人為何這般想不開。”唐枚凝目看著遠方,只是想要唐惠離開鄭家,方法何其多,卻用了最不可取的一種。

    賈氏道,“一念之間罷,誰也不知當時的情況,聽鄭家幾個下人說,鄭夫人當時只是想同惠兒好好說一說的。摒退了下人,結果不知怎麼就……想來是言語不和,或者惠兒說了什麼話刺激了鄭夫人,鄭夫人原也不是粗野的人,惠兒那麼多年未有生子,不曾有過當面訓斥的時候。”

    聽起來。賈氏還頗為同情鄭夫人。

    唐枚沈吟道,“如今鄭夫人被抓,傷人的罪名只怕逃不脫。”

    賈氏輕歎一聲,“也是她沈不住氣,傷人到底是不對的,惠兒再有不是,也不該動手,更何況是取人性命呢。”

    “最心疼的就是母親了。”唐枚最在乎的無非還是張氏。

    “惠兒靜養段時間就好了,如今不和離都不成,兩家沒了關係,大嫂還輕鬆些。”賈氏拍拍她的手,“各人有各命,你倒是自個兒當心些,聽說侯爺打了勝仗,該是要回來了罷?能趕在孩子生下來之前就好了。”

    唐枚無奈道,“但願如此。”

    柳氏在後面站了一會兒,這時才上來說話。

    “二嬸,這次也多虧你。”唐枚禮貌的道,不同于與賈氏的親熱,始終帶了些冷淡。

    柳氏道,“應該的,一家子說什麼外道的話。”

    賈氏笑笑,“這家裡現在下人亂的很,我去瞧瞧。”

    唐枚倒沒有話跟柳氏說,正要走。

    柳氏叫住她,“之前的事你不要再怪英兒,三小姐現在也好好的,咱們無謂傷了和氣。”

    又是說起這事,唐枚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二嬸不提,我都忘了,三妹之前也同我說過,其實咱們本也沒什麼和氣好傷的。堂弟是個不錯的人,我一向欣賞他,希望二嬸可以給堂弟挑個與我三妹不相上下的娘子,那是最好了。”

    說的是不相上下,也就是根本不想把蘇若琳說與唐旭,柳氏沈了下臉色,隨即又笑道,“你沒放在心裡就好,我是多此一舉了。”

    竟然那麼好說話,唐枚瞧瞧她,不知柳氏打的什麼主意。

    柳氏確實有事相求,“聽說顧夫人每年八月都會請人來園子裡賞桂花的,我倒是想去瞧瞧,只與那顧夫人不曾有什麼往來,她倒是與吳家經常走動,那吳家不與你們侯府有些關係麼?如今侯爺打了勝仗,肯定又是要走動的。”

    是叫她弄請帖不成?唐枚狐疑的看著柳氏,她什麼時候喜歡上桂花了?鬼扯吧!

    “那吳家與我們府可沒有那麼好,二嬸,你不知道,出了幾件事,咱們府與吳家幾乎不再聯繫了。”

    聽她一口回絕,柳氏有些生氣,但還是委婉的道,“不是說現在就怎麼樣,這不還早麼,說不定就來請你們去玩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唐枚也不想鬧得太僵,便道,“好罷,到時候我再看。”

    也不是很確定的語氣,柳氏忍了又忍,擠出一絲笑來。

    唐惠後來就醒了,跟瘋了似的又吵又叫,人也不認得,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只不停的說要離開鄭家,說鄭夫人要殺她,說她要死了。她這一動又牽扯到傷口,又是痛得尖叫不止,唐枚叫人把她四肢壓了,希望她逐漸安靜下來,可還是不行。

    這明顯是精神受到創傷了,死裡逃生,確實不易。

    她便趕緊叫鐘鏡香過來相商。

    “人千萬不能動,好不容易縫合了,要是裂開再流血,可不一定保得住……”鐘鏡香回答。

    張氏急得不得了,“那怎麼辦?總不能叫人一直壓著,難道還要把她的嘴給堵上不成?”

    “我想想辦法。”鐘鏡香走了幾步,開了個方子出來,“叫人快點熬了,一會兒給她喝,要是不行,就灌進去。”

    “這是什麼藥?”唐枚問道。

    “安神的。”

    聽起來應該是跟後世的安眠藥差不多,唐枚籲了一口氣。

    現在這個境況,也只能如此。

    唐惠服用藥之後,果然就睡著了。

    唐枚同張氏商量,“只怕不能再住在鄭家,她要是睜開眼,認出還是這裡,恐怕仍是會發瘋,還是趁著睡安穩了帶回去吧!在自己娘家,她肯定會安心一些,剛才不就在嚷著要回去嗎?肯定對病情有幫助。”

    “我也是這麼想,肯定不能待這兒了!”張氏連連點頭。

    詢問過鐘鏡香的意見,說小心叫人抬走還是可以的,張氏便趕緊派了人去弄,稍後就把唐惠給帶回了唐家安置。

    吩咐完幾個下人處理事宜,張氏才回來,柳氏同賈氏又安慰幾句便各自告辭走了。

    只剩下唐枚。

    張氏握住她的手,“你那兩個妹妹我也叫人不要告訴的,卻只有你來了,可見你這孩子太過操心,如今惠兒既然穩定了,你這就回去罷,都累了半天了。你這個時候可不能太勞累,親家老夫人肯定也在擔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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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27:20


    正說著,唐士寧回來了,怒氣衝衝道,“那鄭夫人是瘋子不成,竟然要殺人!老子一定要告她謀害人命,砍頭!”

    唐枚就去問了聲好。

    唐士寧瞧了瞧她的肚子,露出笑容來,這裡頭指不定就是他的外孫,將來的小侯爺!

    “你都這樣了還跑來跑去的做什麼,你大姐也治好了,快回去歇著。”他難得的說些關心的話。

    唐枚點點頭,“女兒一會兒就走,不過想就這件事說兩句,父親也不要太動氣,大姐到底沒有丟了性命,鄭夫人做出這種舉動或許其中有些緣由,到底也是同咱們府結了親的,就算要告,也大可寬容些,姐夫可從不曾做過什麼對不起咱們家的事情。”

    說到這個女婿,唐士寧卻更加生氣了,自己的娘子也看不住,原來竟是個膿包,也不知當初怎麼會看上他的!

    但看在唐枚的面子,他倒是忍住沒有說,擺擺手道,“我自有主張。”

    也不知聽進去沒有,唐枚暗暗道,唐士寧這個人什麼都以利益為先,本來因為鄭榮是自己挑的女婿,不許唐惠和離,可未必就真的對鄭榮滿意。這幾年,鄭榮除了做到了女婿該做的以外,在政途上可謂沒什麼建樹,如今鄭夫人又犯了大錯,誰知道他會怎麼樣。

    要是真的告鄭夫人謀殺,鄭榮也是可憐。

    說到底,她其實同賈氏一樣,對鄭家都有些同情的意思在裡頭。

    不過她更同情的是鄭榮。

    可惜一腔深情錯付,當初就是放了唐惠又怎麼樣呢?

    死死不放手,最終到頭來卻是面臨這樣的突變。

    人生,真是令人難以預測。

    唐枚微微搖頭,同唐士甯與張氏告辭一聲離開了娘家。

    外面一陣狂風呼嘯,竟有樹葉落了下來。

    很快就要入秋了啊。

    昨日,淅淅瀝瀝的雨下了一整天,夏日殘留的炎熱終於一掃而空。

    清晨,紅日慢慢升上來,碧空如洗。

    劉媽媽向唐枚稟告得來的消息。

    唐惠已經清醒了,只是難以接受自己的容貌被毀,終日以淚洗面,張氏耐心相勸,最近才好些,但性子越發古怪,府裡的下人避之不及。至於鄭夫人,唐士寧倒是真的沒有插手審案,最後被判傷人罪,流放邊城。

    這中間鄭榮肯定做了疏通,不然杖責只怕是逃不了的。

    不過她年紀已大,儘管只是流放,可去邊遠地區做苦力,也不難猜測最終的結果。

    劉媽媽歎息一聲,“和離書已經放了,聽說大姑爺……不,鄭公子辭去了翰林院的職務,要陪鄭夫人一起去邊城。”

    這樣的孝心……

    唐枚不禁感慨,假若他早些覺悟,那該多好?

    人世間,婆婆與兒媳,果真是永恆的難題!

    “那劉元華,沒去看看大姐嗎?”唐枚頓了頓,挑眉問。

    劉媽媽頓時怒容滿面,“豈止是不去看,根本全不在乎,聽說前兩日還請人去喝花酒呢,談他的生意!你說大姑奶奶這是何必呢?為了這樣一個人,好好的家給弄散了!我看得告訴太太一聲,那香料鋪子最好就收回來,如今還在給劉元華管著,誰知道貪了多少銀子在腰包裡。”

    “你說的是,那快去告訴母親一聲,大姐現在肯定不好管理她的嫁妝。只能母親代為管理的。”

    劉媽媽忙就差人去說了。

    唐枚撐著腰站起來,左右擺了擺身子道,“今兒天氣不錯,去看看老夫人。”

    綠翠同春芬就來扶她。

    最近紅玉有點兒不太舒服。雖然只是一點兒,姚媽媽也緊張得不行,自然叫她在家裡安胎了。已經幾天沒有露面。

    唐枚也送了不少補品過去。

    等她到老夫人那兒時,老夫人正同馮氏在說話。

    “……那戚家三公子當真是沒有什麼好挑的,這幾日就打算定下來,本來也想看一看那劉家二公子,不過豫兒既然要回來了,倒是不急。”

    馮氏笑著點點頭,“娘想得周到。反正總要等若瑾先嫁出去的。”

    唐枚進來給二人行了禮,微笑道,“咱們家要辦喜事了呀?”

    “是啊,那三公子什麼都好,除了樣貌普通些。真沒別的可說了,真正的佳婿。”馮氏看著很高興的樣子。

    每回說給蘇若瑾的那些公子,馮氏總能挑出一些毛病來,唐枚好笑的瞧了馮氏一眼,再怎麼阻撓蘇若瑾嫁出去,那也總歸是要嫁出去的。馮氏還在可惜那武王府呢,暗地希望蘇若琳可以嫁給武王,假若蘇若瑾的事情可以拖得久一些,蘇若琳也就多了幾分機會。

    只是。蘇豫豈能說服得了的?

    馮氏這是在做無用功,唐枚收回目光,坐於老夫人下首。

    老夫人眼角也瞄了下馮氏,戚家三公子樣貌普通,可絕對算不上醜,這叫什麼缺點?

    “三弟妹的身子如今該休養的差不多了吧?總不好錯過若瑾的婚事。”馮氏趁機又在表現自己作為大嫂的寬容了。歎息一聲道,“這籌備也得一段時間,三弟妹那麼看重若瑾的,若是不能親手主持,肯定很難過。”

    “是要叫她回來一趟的。”老夫人點點頭,“她身子也該好了。”

    唐枚不由心想,好不容易等那楊氏出了錯,趁機趕出府,如今卻又要回來,兜兜轉轉,又回到當初。老夫人到底心軟些,不可能對家裡的人做出更為嚴厲的懲罰,如此一來,也真只有分家一條路好走,不然將來可是剪不斷的麻煩呢。

    三人正說著,只聽外頭丫環說姑奶奶求見。

    這蘇氏與陳英慧自從被趕出去之後,一直沒有消息,今日卻又突然來了,唐枚很是好奇這蘇家姑奶奶又有什麼花招要使出來。

    老夫人目光閃了閃,沈吟一聲道,“叫她進來。”

    門簾挑開,頭上滿插了耀眼首飾的蘇氏慢慢踱入房中。

    唐枚朝她看去,只見蘇氏的表情春風得意,下頜微微仰著,腳步略高,簡直有些趾高氣揚。

    到底是遇到了什麼大喜事?唐枚私下揣測不已。

    老夫人眯起眼睛,“還沒有回蘇州去?”

    “不回了。”蘇氏笑眯眯道,“娘,你知道昨個兒發生什麼事了嗎?”

    “怎麼?”老夫人口氣很冷淡。

    “昨兒皇太后召女兒與英慧進宮一聚了。”蘇氏笑得滿臉是花,“舅母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對女兒跟英慧很是可親,還賜了十二匹錦緞呢!娘,你可知女兒沒有做錯了罷,不然舅母怎會願意見女兒呢?”

    蘇氏在禮部那裡不通,就疏通人傳消息給皇太后。

    按輩分來講,皇太后是她的舅母,年少時也曾見過幾面的。

    老夫人的臉色不由一沈,這女兒也恁大膽了,真敢胡來!

    見老夫人就要發作,蘇氏忙道,“女兒可沒有說什麼混話,只是聊聊家常,皇太后倒是挺喜歡英慧的。”她說著頓了頓,左右瞧了馮氏與唐枚一眼,像是有什麼話不能說與那二人聽。

    她們自然是識趣的,當即就站起來告辭。

    見四下無人了,蘇氏更是露出壓抑了好久的狂喜之色,小聲道,“母親,你猜女兒還遇到誰了?遇到了皇上!哎喲,皇上如今真的長大成人了,英俊不凡,比英慧高了兩個頭,真正是真龍天子,氣派無比。他是來拜見舅母的,娘,你知道嗎,他看了英慧好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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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0:23


    老夫人動容,沒想到她們母女倆竟然會遇到皇帝。

    只是進宮一趟就遇見,未免太巧了罷?

    “皇上知道你們倆是誰了?”

    “那是當然,舅母肯定會介紹的。”蘇氏喜滋滋道。

    老夫人一時還真猜測不了皇太后的心思。

    或者,只是多年未見這個外甥女,單純的想看看?

    卻說唐枚與馮氏走到外面,二人散步於院子裡。

    馮氏低聲道,“瞧著小姑一臉的喜意,莫非是好事得成?”

    可是這好事也太大了,是要陳英慧成為皇后呀,唐枚搖搖頭道,“不可能這麼快定下來吧?”

    “不然她高興成這般又為哪樣?”

    “許是找到了好的法子?或是……”唐枚皺眉道,“我也想不出來。”

    “罷了,也別管這事了,要是小姑真能得償所願,也不是壞事。”

    馮氏果真是個有野心的人,可唐枚不是如此的,她只想到成為皇親國戚的難處,有道是福禍相依,假若再是潑天的富貴,可要常常提心吊膽,她還真的寧願不要這份富貴呢。這輩子平平安安的就好,她所求的不過是夫妻和睦,家庭融洽,再有,就是能做一點兒自己想做的事業,如此而已。

    所以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馮氏有她自己的理想,唐枚並不覺得能說服她,既然如此,各按各的想法就是,只要不出現衝突就行。

    求同存異。

    綠翠那日是看上了沈奇的兒子沈益,那沈益是比宋雲鵬樣貌要好看些,多了些氣質,劉媽媽後來一問,那沈益也是很滿意,于媽媽當天就去鋪子裡買首飾去了,傢俱倒是早先就打好的。沈益今年十八,他們家一早也就想著要給他娶妻,只是沒想到能討到綠翠做兒媳婦。

    這可是少夫人最信任的心腹丫環了,他們這些下人最高興的事無非就是得到主子的青睞。

    于媽媽後來是三天兩頭的過來,帶好吃的給綠翠,順便看下這個兒媳婦,弄得綠翠都有些無奈了。

    “你不早點嫁過去,于媽媽得跑斷腿呢。”唐枚忍不住打趣。

    綠翠紅了臉,“奴婢可捨不得少夫人。”

    “這藉口找的可不好,你看紅玉,要不是懷了孩子,哪日不好過來的?”唐枚叫劉媽媽拿來黃曆翻著看,一頁頁找了,指著其中一頁,停下來仔仔細細看了看,“就八月二十八罷,易嫁娶,正是吉日,媽媽這就去問問沈當家的,看看時間趕不趕。不趕就定了,反正上回紅玉那會兒,就是多打了好些東西的,我這邊倒是隨便哪一日。”

    劉媽媽笑道,“哪裡趕,他們高興都來不及呢,我這就去說。”

    綠翠瞧著劉媽媽的背影消失了,一時局促不安。

    雖然紅玉嫁人之後是幸福滿滿的,可她自己就不知道了,這相公到底好不好,還得相處之後才曉得,就像之前侯爺那樣的,看著很不容易接近,可對少夫人卻很好。如今那沈益到底是個什麼人,只是憑外表哪裡知道呢。

    看出她的憂心,唐枚向她招招手。

    綠翠就走過去。

    “你這人就是太過謹慎了,其實嫁人呢有時候是要看運氣,可也要看你自己的努力,不過我保證,假如沈益待你不好,我保管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行不行?”唐枚眨了眨眼睛。

    就像是吃了顆定心丸,綠翠一下子安心多了,眼睛泛紅著道,“謝謝少夫人。”

    唐枚沖她一笑。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說話的芝蘭也是抖抖顫顫,激動得跟什麼似的,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叫出來,“少,少夫人,侯,侯爺回來了!”

    這話落入耳朵,那麼的不真切。

    唐枚的心猛地一跳,渾身竟慢慢的麻了,想動也動不了。

    多少次,幻想他回來的那一天,可是,時間一日日過去,越發覺得遙遠,越發覺得難以預測,漸漸的,她也就沒有那麼渴望了。

    即便老夫人說,他就要回來了。

    她仍然覺得那是很遠的一天,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到來。

    沒想到,他竟然就真的回來了。

    綠翠伸手去扶她,高興得也在顫抖,“少夫人,快,奴婢扶著您。”

    得了她的幫助,唐枚終於站了起來。

    門一開,清爽的氣息迎面撲來,遠處的天空好似一塊巨大的藍寶石一般鑲嵌在上方。

    有一行大雁排成人字形慢慢飛了過去。

    她矚目片刻,有一種暈眩的感覺。

    “侯爺是在老夫人那裡罷?”綠翠問芝蘭。

    芝蘭點頭,“剛才是在……”說話聲戛然而止。

    因為蘇豫的歸來,院子裡本來一派熱鬧的氣氛,也忽然一下子安靜了。

    唐枚移目一看,只見不遠處一個人正快步的朝她走過來。

    速度那麼的快,她還沒有看清楚,下一刻,就被那人猛地摟進了懷裡。

    他的胸口有種熟悉的味道,即便是過去了那麼多天,仍然沒有叫她忘記,他的下頜碰到她額頭,那堅硬的胡渣戳的她有點兒疼。頭頂上方,是他濃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像極了睡夢裡,窗外樹葉被風拂過的聲音。

    眾人見到這一幕,全都知趣的悄悄退下。

    蘇豫慢慢放開她,凝目瞧著她圓潤的臉龐。

    一別七個多月,越到後來越想她,自從楊將軍帶來她懷孕的消息之後。他更是過得難熬了。

    他的手指慢慢撫過她的臉,目光像灼熱的火焰。

    被他如此深情凝望,唐枚不由得紅了臉,可不知怎的卻脫口道。“侯爺見過祖母了嗎?”

    蘇豫目光一閃。

    她見狀立刻就懊悔了,恨不得給自己來一下。真是太掃興的一句話,怎麼自己就不說說自己有多想他呢?這時候,還提什麼老夫人!

    “見過了,急著來看你,也沒同祖母說幾句話。”他的手沒有離開她的臉頰,輕輕撫著她的眉毛。

    聽他這樣講。她又覺得甜蜜,主動伸手去撫摸他的臉龐。

    他倒是瘦了,兩頰略略陷了進去,顯得又冷清了幾分,一雙狹長的眼睛藏著烏黑的瞳孔,正映著她的倒影,可卻是那麼的溫柔。

    她的心一蕩,目光再也移不開去。想起那分離的時光,眼睛裡終於慢慢蓄了淚。

    無言勝於任何言辭。

    他讀懂了她的感受,低下頭吻她的唇。耳語道,“我也好想你。”

    那樣強烈的索求,讓她的心跳個不止,整個人都軟了,只閉著眼睛任憑他採擷。

    好一會兒他才喘著氣離開她的唇舌,眼睛閃亮如同星辰,他伸手撫了撫她的肚子,笑著道,“我的孩子這麼大了?”

    “是啊,他還會踢人呢。”唐枚笑起來。把手蓋在他手背上。

    那裡孕育著他們兩個的結晶。

    蘇豫忍不住蹲下來,把頭貼在她肚子上。

    孩子好似感應到了什麼,真的就那麼踢了一下。

    他狂喜,叫道,“動了,動了!”孩子一般的驚訝與充滿欣喜。

    從來不曾見他這般。唐枚愣了愣,又欣慰的笑了。

    初為人父,大概都是如此吧?

    她又何嘗不是?

    “進屋去,你快坐著。”蘇豫拉起她的手,“這麼大的肚子,站著很累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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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0:42


    唐枚撲哧笑起來,“習慣了,還好。”

    他摟住她的肩,“辛苦你了!”

    “侯爺知道就好。”她頭擱在他胸口,“侯爺不會再去打戰了罷?”

    “不去。”蘇豫堅決的搖頭,“怎麼也得等到孩子生下來。”

    “生下來了還要去嗎?”唐枚身子一下子僵硬了,她實在不想再一次分離,這次蘇豫可以得勝歸來,可下一次呢?

    她滿是緊張的表情讓蘇豫心裡一疼,心知她這幾個月的擔心必定難受,他讓她坐下來,一邊執著她的手道,“最近幾年應該都很太平,鐵軍潰散,景國皇帝已經投降,將來每年都會來朝貢,至於別的小族,不成氣候。”

    聽起來好像很肯定,唐枚略略放了心。

    二人依偎了一會兒,她說道,“祖母肯定還有很多話要同侯爺說,侯爺再去一趟吧。”

    總不能娶了媳婦就忘了祖母啊!

    蘇豫點點頭,低頭又吻她一下,“我清洗一下就去。”

    他換了一套淡青色的常服出來,頭髮因為沒有幹透,只在腦後隨意綁了,比起平日裡多了些文氣與儒雅。

    唐枚瞅瞅他,想到自己發福的身體,不由有些沮喪,“我現在好胖……”

    兩個人站在一起,真有那麼一點不協調。

    蘇豫好笑道,“胖有什麼,我聽說有孩子了不胖還不好呢,你還得多吃點!”

    沒想到他居然這麼說,唐枚頓時滿頭黑線。

    他已經拉著她的手往前走了。

    她才不要那麼毀容,等生下孩子一定要好好減肥,唐枚狠下了一番決心。

    看到二人來了,老夫人笑著招呼他們坐在身邊。

    這小夫妻倆的感情不是一二般的好,如今她對唐枚早已改觀,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麼不舒服,反而替他們倆感到高興。

    其他人也都到了。

    除了馮氏,蘇若琳,蘇若瑾,蘇修夫婦倆看起來很歡喜外,蘇宗慶夫婦,還有蘇宗成都只是表面裝得欣慰,其實肚子裡誰知道怎麼想。至於蘇若瑤,蘇若琪,蘇炎。前兩者都是面無表情,蘇炎還小,對蘇豫又一直不太親,所以只是站在馮氏身邊。安靜的看著。

    “豫兒這次可立了大功了,真是可喜可賀啊!”面子上的話還是要說的,蘇宗慶笑著道。

    蘇豫淡淡道,“都是將士們拿命換的,我不敢妄論功勞,所幸保住了國土,不負眾望。”

    碰到了一個軟釘子。蘇宗慶暗自咬牙,心道神氣什麼,也就是個粗人,等到不打戰了,看皇帝還倚重不倚重你!

    蘇宗成都懶得說話,反正鐵定也討不了蘇豫的好的,直接就閉嘴。

    老夫人知道他們幾個人各自的德性,訓斥蘇豫幾句道。“你二叔也是好意,一家子,講話不用那麼嚴肅。今兒就都在我這裡用飯罷。”

    蘇豫回來肯定得接風洗塵,廚房早就忙開了。

    這蘇家三房在一起,氣氛委實不太好,很快就各自找了藉口忙去了,只等著吃飯的時候再聚一起。

    唐枚自然與蘇豫,蘇若琳兄妹倆一處說話。

    見到哥哥安然回來,蘇若琳早就高興得哭紅了眼睛。

    蘇豫卻在關心蘇若琳的婚事,問唐枚,“怎麼還沒嫁出去,那賀家怎麼回事?”

    當著蘇若琳的面不太好講。唐枚就表示稍後再說。

    馮氏帶著蘇炎立在不遠處,想過來又不想過來。

    雖說她同唐枚的關係已經十分的好了,可是與蘇豫,二人之間總有一道牆橫在那裡,叫她跨不過來。

    “炎兒,來啊。”唐枚向蘇炎招招手。

    蘇炎抬頭看了看馮氏。

    馮氏朝他笑了笑。意思是同意。

    蘇炎這才走了過去。

    “侯爺,你知道嗎,炎兒他通過了府試呢,明年就要考院試了!”唐枚拉著蘇炎向蘇豫誇耀,“可是像你小時候呢?”

    蘇豫低頭看了蘇炎一眼,這個弟弟又長高了,越來越像他,可是他的眼神很平靜,像一隻溫馴的小鹿,對這樣的孩子,他不可能有厭惡的感覺。可是……叫他對他說什麼呢?這些年來,他視若無睹,根本就不曾把他當弟弟一般看待過。

    “炎兒,你不叫他一聲嗎?”唐枚柔聲道。

    蘇炎抬起頭看著蘇豫,那個好似冰冷的石頭一般的哥哥,那樣高大,其實他一直都很仰慕這個哥哥,想像自己長大了如同他一樣威風。

    聽說這個哥哥才打完勝仗回來,他是個將軍。

    他張了張嘴,顫聲道,“大哥。”

    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聽過這個稱呼,或者他聽到了,可是從來不曾記得,蘇豫的心忽地一軟,伸手在他頭頂上撫了撫。

    看到這一幕的馮氏,心裡百感交集。

    唐枚看在眼裡,心想也不用太苛求這三人立即就能融和起來,這樣已經足夠了,她笑著道,“炎兒,你不是很喜歡那首詩的嗎,念給你哥哥聽聽。”

    蘇炎就念起來。

    那是頌揚英雄的詩,蘇豫望進這個孩子的眼睛深處,他那樣念著,無非也是想獲得他的喜歡,一如當年馮氏做了他的後母,曾經想獲得他的承認一般。

    蘇豫的神色忽地一沈。

    蘇炎霎時抿緊了嘴,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手足無措的看著唐枚,往她身邊靠了靠。

    這人還真不是那麼容易討好啊,唐枚拍拍蘇炎的頭,“你哥哥累了,你先去母親那裡罷。”

    蘇炎嗯了一聲,快步跑向了馮氏。

    馮氏微微擰了眉,垂下眼簾,牽起兒子的手去了老夫人那兒。

    蘇豫看著那二人的背影,微微側頭問,“你這段時間與他們走得很近?”

    蘇若琳歷來知道蘇豫不喜那母子倆,怕唐枚受到責備,忙道,“哥哥不在的時候,母親常來照顧大嫂,十分的周到,大嫂也不好推卻……”

    蘇豫的目光便落在唐枚的肚子上。

    她很安好。

    他不由心想,莫非馮氏真的沒有起過什麼壞心思?

    從老夫人那裡回來,唐枚就同蘇豫說起蘇若琳的事情。

    聽說賀家如此作為,蘇豫豈能不動怒。

    他走之前甚至都囑託唐枚把嫁妝準備好,以為回來之後會見到妹妹已然出嫁,誰料到賀家出爾反爾,一點風言風語就退避三舍!

    “那賀夫人對名聲太過要求,矯枉過正了,我瞧著她人也嚴苛,可能並不關賀公子的事。”唐枚在旁勸解,到底那賀家公子與蘇豫一同在朝為官,以後仍是要經常見面的,兩家雖然不成,可也沒必要弄得勢同水火。

    蘇豫沈著臉,不置可否。

    “你現在回來就好啦,再給若琳挑一門好親事。”她笑著去挽他的胳膊,“祖母倒是看中一家,國子監祭酒劉大人的二公子,都去打探過了,各方面都好,就是人還沒有相看。”

    “劉彥衡?”蘇豫挑起眉,“是劉家來提親的?”

    “侯爺認識他?那最好了。”唐枚點點頭,“是劉家來主動求親的。”

    蘇豫唔了一聲。

    後面就沒有動靜了。

    唐枚等了好一會兒,見他久久不答,奇怪道,“怎麼,那劉公子莫非有什麼問題?”

    蘇豫卻說起別的,“皇上一開始要派吳築華來救援的。”

    原來他也知道,唐枚道,“是啊,幸好祖母得知後去求見了皇太后,這才換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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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1:01


    蘇豫一笑,伸手攬過她,柔聲道。“怎麼把你的功勞說沒了?剛才我同祖母也提起過,祖母說幸虧有你,皇太后才臨時改變主意,勸服了皇上。”

    唐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哪裡呢。要不是祖母在,我才不敢開口,說到底也是借了祖母的氣勢。侯爺是沒瞧見呢,剛才我說是求見,其實祖母是怒氣衝衝的去找了皇太后,可見她有多關心侯爺,真是什麼都不怕了。”

    想起老夫人頭上的銀髮,多日未見,好似又白了一片。蘇豫心裡也不免愧疚。

    看他神色微變,唐枚又加重了語氣,“侯爺以後莫要再惹祖母生氣了。祖母之前還病倒了一次,她為這個家實在操心的太多。”

    蘇豫的手撫在她臉頰上,慢慢道,“我知道,不過也要看什麼事……”

    他絕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原則。

    話說到這個份上,他還是很強硬,難怪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過他願意盡力同老夫人處好關係,這也算是一種進步了,有底線也總比沒有底線好。唐枚暗地點點頭,又繼續剛才的話題。

    “在說劉家呢,侯爺怎麼就提到會安侯世子了?”

    “據我所知,那日顧大人因病沒有上朝,而此項決議也曾受到其他官員的反對。可皇上還是一意孤行。”蘇豫眯了眯眼睛。表情極為陰鬱,也顯得有些沈重。“先皇駕崩之後,皇上十一歲開始親理朝政,可以說表現優異,而對於顧大人這位恩師,他也尊敬有加,從沒有違背的時候。”

    言下之意,關乎戰事勝負的關鍵時刻,皇上卻趁顧大人不在,硬是要做出自己的決定?

    這是什麼意思?

    唐枚也不由緊張起來。

    “最近可曾又發生什麼事?”蘇豫話鋒一轉。

    “有!”唐枚用力得點了點頭,“皇上偷偷跑出去玩,被顧大人呵斥了,聽二叔說,幾位官員都聽見了呢。”

    那是當眾在下皇帝的面子!

    蘇豫坐直了身子,神色更是凝重起來。

    “到底怎麼了?”唐枚攀上他肩膀,“莫非侯爺覺得皇上同顧大人……”

    皇上雖然才十四歲,可這個年代的人早熟,他批閱奏章,日復一日上朝,處理過多少事件,閱歷遠非一般少年可比!

    蘇豫搖搖頭,“先別想這麼多,只是,這劉家的事暫時不要提,二妹是要許給何人?”

    “是戚家的三公子,北通縣的縣令。”

    他想了想其中的關係,“那就先辦二妹的事,若琳不急,明兒我去同祖母說。”又看她仍是睜大了眼睛,不由笑了,雙手捧起她臉蛋,“別擔心,也沒什麼事,興許是我多想了。”只是這麼一種直覺。

    她撥開他的手,偎在他懷裡,輕聲道,“有你在身邊,我沒什麼可擔心的。”

    擔心的只是見不到的時候,不知道他死活。

    兩個人在一起,可安全多了,有什麼都能商量。

    他摟緊了她,手探入小衣裡,輕撫她後背。

    光滑的皮膚熱熱的,像一股暖流從手心裡一路湧到心口。

    可看著那碩大的肚子,他只能苦笑。

    看來以後有一段時間難熬了!

    兩人相擁而眠,一晚上他也沒有撒手。

    第二日,皇帝的聖旨就下來了。

    蘇豫連升兩級,官拜三品,並且調任兵部,做了兵部左侍郎,賞金萬兩,而原兵部左侍郎曲大人則被調去苑馬寺當了苑馬寺卿。

    這一賞封讓眾官員的心理都起了微妙的變化。

    倒不是說這獎賞太過隆重,也不是否定蘇豫的戰功,他們的關注點其實是在曲大人的身上。

    曲大人是顧逢年的親家,此前因為一件小事被彈劾,皇上一直未有定論,豈料蘇豫一回來,立馬就把曲大人派去養馬了。

    這不得不讓眾人暗自揣測。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又讓他們的注意力再次轉移。

    這次前往幽州征戰的其中幾位副將聯合上書彈劾許暢,稱他不顧國情,隔岸觀火,糧草豐足而不發,導致數千兵士戰死,讓戰情一再拖延,其行可恥,其心可誅,請求皇上嚴懲,以此告慰那些兵士的在天之靈!

    皇帝已派大理寺,都察院,並刑部共審。

    蘇豫回來的時候,表情並沒有那麼高興。

    老夫人也招他進去敘話。

    二人談了好久,他才出來。

    唐枚剛吩咐下人把金燦燦的黃金抬進庫房,見他略微疲憊的神色,忙叫他去屋裡躺一會兒。

    “不妨事,皇上放了幾日假。”

    “那就好了。”她笑起來,凝望他的目光中有幾分疑惑,也不知老夫人是同他講什麼。

    他坐於床頭,伸手撫摸著她的肚子,想了想道,“明日去拜見岳母,你要不要去?”這一下子就去了七個多月,既然回來了,禮貌上是該去拜見的,至於岳父,倒是在早朝的時候已經見過,只是對自己這位娘子來說,顯然岳母來得更重要些。

    真的很給她面子,唐枚喜笑顏開,“你去,我當然也去。”

    “但是……不要緊嗎?”

    是在問她的安全,唐枚搖搖頭,“沒事,只要當心些就好,現在可穩著呢,走幾步路沒什麼的。”其實她也想回去,正好問問唐惠的事情。

    他便沒再多說。

    第二日,二人就去唐府了。

    聽說是蘇豫來拜見,張氏高興的不得了,不顧自己是長輩,竟然快要接近二門的地方來迎接。

    蘇豫恭恭敬敬得向她行了禮。

    張氏看著這個女婿,真是越看越喜歡,像這般位高權重的侯爺,還能如此對待自己的女兒,簡直是天大的福分了!

    “你這才打完仗回來,不多休息休息?”張氏責備唐枚,“你也不攔著,來這裡急什麼呢,哪一天不行?”

    唐枚撅了嘴,“這也怪我,是他自己要來。”

    張氏看她小女兒姿態,語氣又輕鬆隨意,心知必定在蘇豫面前是得寵的,不然豈能如此?當即心裡就樂開了花,但面子上卻還是說道,“女婿疼你,你可不要得寸進尺了,馬上就要當母親的人,做事萬不可太過任性!”

    唐枚也知道是說給蘇豫聽的,便也順著張氏,連連點頭,“是,是,女兒知道了,一定做個賢妻良母。”

    蘇豫聽了,揚起嘴角笑。

    一行人去了上房。

    張氏與二人閑說幾句,問問老夫人的身體好不好,又問候府裡其他人。

    無非也就是經常說的那些。

    唐枚坐了會兒,就迫不及待的說起唐惠了。

    “大姐現在好些了沒有?”

    張氏面色頓時黯然下來。

    “怎麼,難道病情還嚴重了不成?”

    “倒不是。”張氏瞧了瞧蘇豫,有些開不了口。

    蘇豫見狀便站起來,說出去走一走。

    是給她們娘兒倆單獨說話的機會,唐枚趕緊抓緊時間問,“上回我叫人跟娘說了香料鋪子的事,後來怎麼樣了?”

    張氏歎了一口氣,“我同惠兒說了,她倒是沒有反對,我就叫魯定去接管那鋪子,誰料到裡頭的香料全賣掉了,一點不剩!可賺的錢卻一分沒有,我就叫魯定去問那劉元華索要錢款,結果他說……”她氣紅了臉,“把髒水都潑在惠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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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1:21


    劉元華竟然把錢全私吞了?唐枚叫道,“告他去啊!”

    “沒法子告,連帳本都沒有了,早前在鋪子裡的人又都被惠兒換了,中間那麼久的功夫,他們沒法說的。”

    唐枚氣得頭疼,咬牙道,“那是完全沒有法子了?”

    張氏無言以對。

    唐枚站起來在屋裡走了一圈,想到唐惠做出來的那些蠢事,她不入劉元華的套都不可能!

    不過,唐惠手裡不是還有劉元華寫的欠條嗎?

    那會兒她賣了那家錦緞鋪給劉元華贖身,總共得有上萬兩銀子呢!

    “我去看看大姐。”唐枚說著就要往外走。

    張氏知道她的想法,當即就道,“去了也沒用,惠兒她承認了,說劉元華沒有說假話,那香料都是她吩咐夥計賤價賣掉的。”

    “什麼?”唐枚不可置信,“她現在還信那劉元華?竟然還要給他背黑鍋?”

    當真是鬼迷心竅了,唐惠到底怎麼了?

    張氏又是歎口氣。

    對於這個大女兒,她實在是不明白。

    可憐又是這樣的處境,容貌被毀,身子又沒有復原,做娘的又怎麼忍心在這個時候責備她?

    唐枚見狀,忍不住仲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生下了這個孩子,難道當真就要背負一生的債了?

    無論孩子做得有多錯,自己也要包容嗎?只是因為“母親”這個稱呼?

    她突然有些迷茫。

    門外一個丫環傳話道,“太太,有位劉公子求見。”

    屋裡二人俱是一怔。

    “哪家的劉公子?”張氏回了回神,才問道。

    “說是劉元華劉公子。”

    唐枚手一抽,差點把邊上的茶盞碰到了地上。

    那賤人居然還敢上門來?

    張氏也是怒不可遏,“趕他走!”

    丫環應了聲,去回話了。

    不料一會兒就帶了封信過來,說是寫過張氏的。

    張氏本來也不想看,可到底心裡有些疑惑,還是打開來瞧了瞧。

    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唐枚忍不住道,“怎麼,那人寫了什麼了?”

    “竟然想娶惠兒過門!”張氏一把揉爛了信,扔在了腳邊。

    屋子裡一陣沈默。

    唐枚心想,這要是被唐惠知道,是不是會歡喜的飛上了天去?她不就是想嫁給劉元華嗎?只是劉媽媽說,那劉元華在唐惠被刺之後還去喝花酒的,可見並沒有把唐惠放在心裡,那麼,又來求娶是怎麼回事?

    貪了一家香料鋪不夠,還要唐惠一整個的嫁妝?

    或者,蘇豫又升了官,唐士寧也是一帆風順的,做了唐家女婿能沾不少光?

    她轉念之間已經想了好多。

    張氏氣憤道,“說過幾日還要來提親,這要是讓惠兒知道了,可怎麼辦?這傻孩子頭腦不清楚著呢!”

    唐枚想了想道,“反正大姐暫時還在休養,先不要讓她知道便是。”

    “也只有如此了。”張氏道,“或者等稍微好些,送她去莊子上。”

    “那更好,只是不曉得大姐願不願意。”

    張氏就不吭聲了,唐惠現在脾氣古怪,誰人能夠勸她,說急了,就是一副要死的樣子給人看,能奈何?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唐枚想了想道,“我還是去看看大姐,娘就不要來了,我自有分寸。”

    張氏思慮了下,同意了。

    二女兒聰敏,也許會有法子勸勸也不一定,總要試一試的。

    唐枚就去了唐惠那裡。

    劉媽媽寸步不離,一邊還埋怨道,“去理她作甚,老奴看她是瘋了,少夫人千萬小心。”

    唐枚笑道,“媽媽擋在前面就是,我自會注意的。”

    到了門前,劉媽媽果然走在前面。

    幾人一到門口,就見裡頭一個雪白的盤子飛了出來。

    劉媽媽仲手一撈,氣憤的罵道,“大小姐你幹什麼,少夫人好心來瞧你,你還想傷人?”

    屋裡頭沒有聲音。

    唐枚進去一看,只見唐惠正坐在那裡,半邊臉還是用棉布包著,一雙眼睛沒有了往裡日的光澤,像冰凍了的水,只有寒冷,刻薄,譏誚。

    “怎麼,來看我如何倒楣?”她冷笑道,“看了就走罷,我沒空接待你。”

    劉媽媽大怒,“你這樣說話!”

    “狗奴才,這裡有你插話的份?”唐惠眼睛一翻,“侯府不是很有規矩的嗎,怎麼你這奴才白去了那麼久的功夫,還是一點不知道禮數?二妹,不是我說你,你要好好教導一下身邊的人了,在我這裡丟人不要緊,以後去別的地方可要被人笑的。”

    劉媽媽的臉立時氣成了青白色,恨不得把唐惠狠抽一頓。

    唐枚也很是惱火,沒想到唐惠現在真的肆無忌憚,什麼話都能說的出來。

    她冷冷道,“看來你的傷恢復的不錯,我是白來瞧你了。”

    “走好。”唐惠拂一拂衣袖,“別以為現在安穩了,生孩子的時候怎麼死的,好些人都不知道呢。”

    真是欺人太甚,唐枚再怎麼想包容她,此刻也按耐不住,“別以為你受傷了,天下人就欠了你,我不是母親,你這副死樣收回去罷!”

    唐惠哈哈笑起來,“果然露出真面目了,我豈會信你是真的來看望我?你巴不得我死了呢,好不分那些家產!”

    “家產?”唐枚嘲諷道,“侯爺才被皇上賞賜了黃金萬兩,我缺這點錢嗎?”

    蘇豫是唐府的姑,他立功的消息早就在府裡傳遍了,唐惠的臉色沈了下陰陽怪氣道,“是嗎,既然銀錢很多,怎的還千方百計的把家裡的東西當做嫁妝陪了過去?那你還回來啊,在這裡惺惺作態!”

    “哈,還回來給你補貼小白臉?”唐枚眯起眼睛道,“也只有你被賣了還給人數錢,劉元華他天天在喝花酒你知道嗎?你就包養了這麼一個東西!”

    唐惠一下子瞪起了眼睛,尖叫道,“你胡說!他,他很關心我的!”

    “哦?怎麼關心你,給你送補品還是來看你了?”唐枚放低了聲音,“你倒是說出來好叫我相信。”

    “他給我送……”唐惠脫口而出,卻又霍然閉了嘴。

    唐枚靜靜地看著她。

    唐惠發現自己說漏了嘴,惱怒道,“你給我出去,我不想看見你!”說罷站起來就去了里間。

    唐枚走出屋子,腦子裡一直迴響著唐惠說的話。

    送……

    劉元華難道偷偷給唐惠送了什麼東西?

    她趕緊就要去張氏那裡。

    誰料到,從後面追上來一個丫環,急聲叫道,“二姑奶奶……”

    唐枚回頭一看,只見是個圓臉大眼睛的小姑娘,認出是唐惠的大丫環白果,就有些驚訝。

    “二姑奶奶,奴婢有話說。”白果上來行了禮,輕聲道,“那劉元華是叫門房上的一個小子送了東西來的。”

    竟然是來告密的,唐枚微微皺眉。

    白果直接稱呼劉元華的名字,聽得出來她語氣裡的恨意。

    “你出賣大姐?”她挑眉問。

    白果跪下來道,“奴婢並不想出賣小姐,可是那劉元華委實可恨,要不是他,小姐跟大姑爺也不會……”她哽咽道,“如今小姐成了這個樣子,劉元華還不放過小姐,小姐像是吃了迷魂湯一樣,怎麼也不聽勸,奴婢只好來求二姑奶奶救救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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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1:42


    原來是一片好心,唐枚叫她起來,“劉元華到底送了什麼東西給大姐?”

    “是一方玉佩跟一封信,,說玉佩是定情信物,叫小姐等著他,他總有一日要來娶小姐的。”

    這劉元華也太有心計了!

    “大姐信了?”

    “嗯,小姐很高興,把那玉佩成天捧在手裡看,還叫咱們保密,說暫時不要告訴太太。”

    “別的說了什麼沒有?”唐枚又問,“那信的內容你知道嗎?”

    “奴婢不知道,就曉得這些。”白果垂頭喪氣,“本來奴婢還想偷瞧那信的,可惜後來給小姐燒了。

    “你怎麼不先告訴太太?”

    “這……”白果歎氣道,“太太拿小姐沒有辦法,太太心軟,奴婢也一直在猶豫,正好今日二姑奶奶來,奴婢才下了決心。”

    唐枚點點頭,“好,你先回去罷,這事兒我自會同母親商量,你不要讓大姐瞧出來,那門房的小子是叫什麼?”

    “趙廣。”

    唐枚得了名字就去張氏那裡了。

    張氏聽了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如今大姐樣樣都聽那劉元華的,只怕咱們說什麼,她都不會信。”唐枚道,“這件事雖然咱們曉得了,可還得瞞著大姐,就當不知道。門房那小子也不能趕走,只偷偷的嚴懲一下,叫他有消息就報上來,不然他不見了,大姐肯定要懷疑。”

    張氏連連點頭,“也只能這麼做,不過劉元華說還得過來提親,萬一被惠兒知道……”

    “唯今之計只能送大姐出城了。”

    “她豈會肯?”

    “就說能治好她的臉。”唐枚目光一閃,容貌是多數女人都最在乎的,唐惠也一樣,就算她喜歡劉元華,可也不願用可怕的臉孔去面對

    張氏並不太同意,“那豈不是要騙她了?”

    “若不騙,那大姐知道劉元華求娶,她一心想嫁,如何是好?”唐枚語氣冷下來,“母親心軟,倘若大姐用死相逼,母親還能不肯嗎?父親也許不在乎,可母親你能做到嗎?做不到的話,大姐就只能嫁給劉元華了!”

    真是太艱難的選擇,張氏好一陣子都沒有開口說話。

    唐枚耐心的等著。

    其實就算張氏最後不肯,她也不會再次強求,畢竟那是唐惠的人生,作為家人,她已經盡力了。

    若是她真要飛蛾撲火,死而無怨,別的人還能做什麼呢?

    最苦的莫過於她的母親,張氏。

    對自己的女兒越陷越深,卻可無能為力,那是一種怎樣的悲哀!

    “就這麼辦吧!”最後張氏還是點頭了。

    二人商量了一陣,後來用了午飯,唐枚才告辭回去。

    坐在馬車上,她的心情實在不好。

    一路上默默無言。

    蘇豫心知是她娘家有什麼煩心事,中途還是關切的問了問。

    唐枚也就說了,最後撫著肚子苦惱的道,“要是咱們的孩子將來也這麼不聽話,那該怎麼辦?”

    “打唄,他敢不聽?”蘇豫沈下臉。

    不是吧?

    唐枚瞅他一眼,“你真捨得?”

    “慈母多敗兒。”他淡淡回道。

    唐枚抽了下嘴角,難道他是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這句話的人嗎?

    那可不行,對孩子光打是沒有用的,還得講道理,反正將來她一定要好好引導孩子,才不至於最後培養出唐惠這樣的孩子來,光知道吃裡扒外,還分不清好人壞人。這劉元華能相信,才叫豬能上樹呢!也不知她怎麼就那麼傻?

    “侯爺,咱們說好了。”她想了許久,很認真的跟蘇豫說。

    “說好什麼?”蘇豫問。

    “孩子生下來了,你不準動不動就打,就算要教,也得聽聽我的意見。”

    這樣嚴肅,蘇豫挑起眉,“我將來教育孩子還得聽你的?”

    “我是你孩子的娘!”唐枚仰著頭,眼眸熠熠生輝,“孩子有我的一半,不全是你的,所以一定要參考我的想法。”

    還好沒有說全是她的,蘇豫嘴角翹起來,“那你打算怎麼教呢?”

    “這個……還沒想好呢,不過你瞧炎兒不是挺好的麼?”

    談到蘇炎蘇豫收斂了笑容,“有什麼好,沒個自己的主張,馬上就跟二弟一樣了!”

    “那是因為沒有你這個大哥教導啊,要是他有侯爺一半的強硬,將來不成材都沒人信!”唐枚順勢就說道,“其實,炎兒也就是聽話了一點,別的都不錯母親還是把他教的很好的,祖母也喜歡,就是現在年齡小了些,不過將來咱們孩子長大了,兩人能做個伴呢。”

    蘇豫皺起了眉,“你就那麼喜歡他?”

    “侯爺很討厭他嗎?”

    他往後靠了靠,淡淡道,“一個孩子,我能討厭他什麼。”

    “不討厭就行了,他以後也能常來的是不是?”唐枚笑道“他字寫得很好呢,比我好。”

    蘇豫哼了一聲,“難道比我也好?”

    “那自然沒有,咱們府裡,誰比得上侯爺的字呢!”她連忙拍馬屁。

    既然蘇豫對蘇炎經常過來玩沒什麼反對的意見,這就已經很好了,馮氏麼,以後再慢慢調和罷。

    二人回了府,正要去老夫人那裡請安的時候,卻見院子裡一片忙亂。

    劉媽媽忙上前詢問。

    “二小姐暈倒了!”一個丫環道“本來跟老夫人有說有笑的,不知怎的突然就暈了,從椅子上摔下來還撞到了鼻子,流了好多血…

    蘇若瑾生病了?

    唐枚暗自奇怪,正好是要定下那樁婚事,這也太巧了些。

    還是當著老夫人的面,只怕老夫人也會懷疑罷?

    她同蘇豫走進去。

    馮氏,牛氏都在,老夫人皺著眉。

    “祖母,若瑾怎麼樣了?大夫在看嗎?”她關切的問。

    老夫人沒有答卻是牛氏諷刺的道“這天氣又不冷,身邊的丫環說什麼著涼了著涼了還過來不在臥房養著幹什麼?也不知給誰看,想讓誰心疼呢!等著大夫說罷準是沒什麼大礙,最多跟三弟妹一樣,去外頭休養休養去。”

    這話說的很是露骨,也就是在講蘇若瑾裝病。

    老夫人卻沒有斥責她,而是對蘇豫跟唐枚道,“你們來回一趟也累了,去休息罷。”

    是叫他們不用特別留在這裡關注蘇若瑾的病情。

    可見老夫人對蘇若瑾起了疑心。

    唐枚卻不想走,笑了笑道,“都是坐馬車的,一點兒不累。”

    “那也罷了。”老夫人道。

    好一會兒,大夫才出來,神色凝重。

    馮氏忙道,“可醒了沒有?”

    那大夫連連搖頭,歎氣道,“奇怪的緊,我瞧著應該不是什麼嚴重的病,可就是醒不了,要不試試灌一碗藥進去?”

    居然人醒不過來。

    老夫人這下也有點著急了,“怎麼會這樣?不是風寒嗎?”

    “好像又有點不像。”大夫開了方子,叫下人去熬藥。

    眾人都坐著乾等。

    蘇豫一會兒就先回去了。

    馮氏坐到唐枚身邊,小聲說道,“我看是有些蹊蹺呢,其實最近瞧見她都是面色不大好,剛才我也在的,真有點嚇人,說著話突然就暈倒了,沒見過坐在椅子上就摔下來的,除非是年紀大的。可她還年紀輕著呢,現在大夫又來說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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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2:02


    “怎麼沒有請鐘大夫來?”

    “正好給人治病去了。”

    唐枚哦了一聲,想了想道,“先看著吧,只是她這節骨眼病了,著實是古怪。”

    二人說了會兒話,那邊廚房藥就熬好了,幾個丫環給蘇若瑾灌了下去,結果醒是醒了,可竟然胡言亂語,又是喊頭疼的,完全沒了平日裡的樣子,像是有些瘋癲了。

    牛氏起先當她是裝的,後來也信了幾分。

    那大夫更是束手無策。

    行醫那麼多年,還頭一回遇到這樣的病況。

    “先開一個方子試試。”大夫道,“等過兩日看看有沒有好轉,實在不行,貴府只能另請高明了。”

    這大夫也是個名醫,並不比鐘鏡香差的,老夫人聽了心裡就是一沈。

    可也沒法子,只好先這麼試著。

    過了兩日還是沒有好,人都認不清了藥也不好好喝,經常砸的滿地都是,老夫人雖然一開始也疑心蘇若瑾是故意如此,不過是想不嫁去戚家,可弄成這種情況這就有些過了。假使她瘋了的名聲傳出去,以後還怎麼找個好人家呢?

    楊氏這日從別苑回來,本以為是要辦喜事,誰想到卻發現蘇若瑾瘋了,頓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怎麼好好的會這樣?”楊氏在老夫人面前涕淚橫流“若瑾是個孝順的孩子,老天爺怎麼能這麼對她呢,娘,您快請宮裡的御醫來罷,一定要給若瑾治好啊,娘,我求求您了!”她跪在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也有這個意思,總不好再拖下去。

    正要叫人去宮裡請御醫的時候,江媽媽抿著嘴,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怎麼?”老夫人瞧著她。

    江媽媽神色肅然指一指後面那小丫環道,“你來說。”

    那小丫環忙跪在地上道,“回老夫人,奴婢今兒去掃落葉的時候,發現雪兒在一個地方刨坑,奴婢好奇就去瞧了瞧,結果……奴婢看到了很骯髒的東西,也不知是什麼,只是叫人覺得噁心,奴婢原也不想管弄乾淨就是了,可是…,…”說到後面有些結結巴巴。

    “快說!”老夫人聽著像是發生了什麼事,語氣嚴厲起來。

    “裡頭有方布頭寫著,寫著少夫人的名字。”

    老夫人這一生經歷了多少事,哪裡聽不出來是什麼,當下不由大怒,居然有人在府裡做法害人,還是要害她的孫媳婦跟未來的重孫!

    楊氏也聽明白了,大叫一聲道,“哎呀怎會有這麼惡毒的人!”

    “快去查誰人埋的!”老夫人一拍桌子,“一定要查出來!”

    楊氏此時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一下子蒼白無比,抖索道“娘,若瑾,她是不是,是不是也……”

    老夫人身子一震。

    難道二丫頭也是被人施法了才會病得那麼奇怪?

    這不是沒有可能,既然有人使了這麼陰毒的法子害唐枚,定然也有可能害蘇若瑾!

    她勃然大怒,“佩珠,你給我好好查,門上那些人也都綁起來,問他們可曾見過會做法的人混進來!還有那些髒東西,去看看到底是什麼做的,怎麼給帶進來的!一個個的問,嘴巴嚴的給我打!不要手軟!”

    江媽媽聽明白了,叫上幾個婆子拔腳就走。

    楊氏這時道,“要是若瑾是被人害的,既然東西找著了,是不是會好?”

    “那你快去瞧瞧。”老夫人趕緊道。

    楊氏便去了。

    消息很快就傳到唐枚的耳朵裡。

    她大驚失色。

    沒想到居然會有人在侯府用這樣的法子害自己!

    不,還有自己的孩子!

    “真是惡毒,到底是誰呢!要是知道是誰,我一巴掌扇死她!”劉媽媽在房裡咬牙切齒,摩拳擦掌。

    唐枚定了定心神,問道,“是在哪兒發現的,聽說了沒有?”

    “好像是在……”春芬變了臉色,“就在那竹林後面。”

    “那裡?”劉媽媽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那次你不是瞧見二夫人帶了一個女道士來的嗎?難道是她做的不成?”

    “是啊,是,”春芬驚叫一聲,“早知道,奴婢該回去再瞧瞧的!”

    “娘的,老奴這就去找她算帳!”劉媽媽吼道,就要往外面跑。

    誰料到一個聲音在門口響起,“你們剛才在說什麼?”

    唐枚抬眼看去,只見蘇豫正立在那裡,他的眼睛又變成了刺眼的鋒芒,好似帶著血光一般的寒冷。

    春芬嚇得一個激靈。

    蘇豫幾步走上來,看著春芬道,“你剛才說二嫂帶過一個女道士來?”

    春芬都不知道怎麼說,回頭看了一眼唐枚。

    蘇豫一聲厲喝,“快說!”

    “是,是,奴婢親眼瞧見的。”不等唐枚有什麼指示,她一疊聲的承認了。

    蘇豫轉身就走。

    唐枚心知他這一去,只怕要弄出什麼大的動靜來,忙叫住他,“侯爺,我有話要說。”

    他卻沒有停步,只一會兒功夫就不見人影了。

    “媽媽,你快去瞧瞧。”唐枚忙道。

    劉媽媽卻很高興,既然侯爺知道是二夫人搗的鬼,哪裡還會留情,這一下,牛氏可有得苦吃了!

    唐枚抽了下嘴角,“媽媽!”

    “好好,我這就去。”看到唐枚催促,劉媽媽這才慢吞吞的走了。

    唐枚在屋裡想了想,帶著綠翠,春芬二人去了老夫人那兒

    這件事是因為蘇豫聽到她們幾人的談話這才會怒氣衝冠的去找牛氏,要算起來,肯定是由她引起的,所以,既然已經無法阻止,便只能去同老夫人坦白。不然事情鬧開了,她再出現的話就已經晚了,被別的人說出來,指不定自己就成挑撥離間的那一個。

    到時候,定然會有人說她加油添醋,攛掇蘇豫去跟牛氏算帳,萬一最後還確定不了牛氏的證據,那就更加麻煩了。

    聽說唐枚來了,老夫人還以為她是要來討公道,畢竟做這種巫蠱之術是很陰毒的,有人那麼害她,誰也無法安心。

    老夫人甚至都想好了安慰她的話,就說已經在查了,肯定能得出個結果。

    豈料唐枚一來卻是道歉,“之前同幾個丫環說話,提到見過二嬸帶了個女道士來,只還沒有個定論,就被侯爺聽去了,我怎麼也拉不住,侯爺現在已經去了二嬸那裡……”

    老夫人一驚,細細想了之後更是大驚,“什麼,是你二嬸做的?”

    “不,只是有人見到,但也不能確認,是孫媳婦不小心,叫侯爺曉得了。”唐枚道,“祖母,如今只有您能去阻止侯爺。”

    老夫人也意識到事態嚴重,忙叫江媽媽快先去,自己也同唐枚隨後跟來。

    只不過還是晚了些。

    牛氏已經被蘇豫給摔得腰都要斷掉了!

    她本來就提心吊膽,生怕查到她身上來叫下人不停的去探消息。

    冷不丁蘇豫就闖了進來。

    那表情更是如同戰場上的殺神一般,一來就揪住了她的領子。

    底下人都嚇得臉色蒼白,膽小的都已經在顫抖了。

    她仗著自己好歹是長輩,喝止他住手。

    結果他一張口就說出令自己膽戰心驚的話,定下她叫道士做法的罪責!

    她當然不會承認,極力反駁。

    蘇豫就把她狠狠摔在了地上,接著又把她抓起來,再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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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2:20


    她又痛又害怕,叫下人們來救可是沒有一個人趕上前。

    幸好江媽媽先趕來了,牛氏哭著叫道,“媽媽啊,快來救我,他要殺人了啊!”

    江媽媽沒想到蘇豫會那麼衝動,竟然當著一干下人們的面,把一個長輩打成這樣,當下忙上前道,“侯爺,有話好好說她到底是你二嬸,再有什麼做錯的事情也不至於要動手啊,先放開她,等老夫人來了,再說清楚就是。”

    蘇豫冷笑一聲,“她有臉做長輩?”手臂又是往前一送,把牛氏的後背用力撞到了牆壁上,“你還不老實交代,那道士到底是誰?”

    牛氏啊的一聲痛呼,涕淚橫流但是嘴巴還是很硬,“什麼道士,我不知道你,你別冤枉人,媽媽,快救我啊,我就要死了!快攔下這個瘋子啊!”

    江媽媽看蘇豫冰冷的眼神,心知自個兒也勸不住,只得道,“侯爺也要講證據總不能這麼個逼問法!”

    “說得好媽媽這就帶人去她屋子裡搜。”蘇豫眼睛一眯,“或者我親自動手也行。”

    “這……”江媽媽愣住了。

    劉媽媽雖然早就到了卻也只講些敷衍的話,基本是在旁邊看好

    她早就看牛氏不順眼現在侯爺動手了,她才不會去阻攔呢,最好把牛氏打得只剩半條命,看她還敢出來害人!

    這會兒老夫人同唐枚也趕到了。

    老夫人看到牛氏的慘狀,頓時愣住了,忙叫道,“豫兒,快住手!”

    雖然她也對這個二媳婦不滿,可總歸是要給她幾分面子的,她平常訓斥也只在屋子裡,可這次蘇豫竟然大庭廣眾的就打人了,這還得了?他們侯府可是體面人家,這要傳出去了不得叫人笑話嗎?還是晚輩毆打長輩,更是不得了了!

    蘇豫充耳不聞,仍在逼問牛氏。

    蘇修夫婦倆也聞訊趕來,牛氏到底是蘇修的母親,他幾步沖上前去,叫道,“大哥,你怎麼能打人呢?”

    見到自己兒子,牛氏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大喊大叫道,“兒啊,你這個堂哥不是人啊,連長輩都敢動手,狼心狗肺的東西!修兒,你以後萬不可學他這樣的,連老夫人的話都不聽了,咱們府裡怎會出了這種人……”

    蘇豫大怒,手順著上去,把她脖子給掐住了。

    牛氏立馬翻起眼睛來,喉嚨裡“卡卡卡”的響著,再也說不出話,眼看就要暈死過去。

    蘇修急得忙去掰蘇豫的手。

    可他們一個是練武的身經百戰的將軍,一個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學子,哪裡是能抗衡得了的,蘇修使了吃奶的力氣也掰不動。

    老夫人看不下去,喝道,“豫兒還不住手,你是要我這個祖母來求你麼!”總不能鬧出人命罷!

    同時間,唐枚也勸道,“侯爺,你快放了二嬸罷,事情總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蘇豫心裡不甘,可回頭看一看老夫人,終於還是把手放開了。

    牛氏捂著自己的脖子,像一灘爛泥般癱軟了下去。

    邱蓉跟蘇修忙上前去扶她。

    蘇豫看也不看他們,直接抬腳往裡面走。

    老夫人叫住他,“你又要作什麼?”

    “找證據。”他淡淡道。

    牛氏終於又能講話了,聞言著急道,“這還有沒有王法了啊!娘,您可千萬不能讓他亂來啊,這院子是我的,這屋裡的東西是我的,他憑什麼亂闖,還要去屋子裡搜,他憑什麼啊!”她甩開兒子媳婦的手,一下子站起來攔住門口道,“你不能進去!”

    蘇豫一把推開她,“不想死就給我滾開!”

    那聲音冷酷的毫無人氣,想到他在戰場不知道殺了多少人,牛氏的手心一下子冒出了汗,再也挪不動腳步了。

    唐枚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

    她沒有預料到蘇豫會如此的沒有章法,甚至沒有絲毫的顧忌,簡直是把老夫人都沒有擺在眼裡的。

    他這是在盛怒的狀態之下罷?

    老夫人也真拿他沒有辦法,依蘇豫的武功,那些下人還不是上去一個被打一個,更何況他是侯爺,恐怕也沒有人敢去阻攔,當下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牛氏哭得呼天搶地,連喊自己冤枉。

    “這是怎麼回事?”蘇宗慶一進院子,目瞪口呆。

    牛氏見到自己相公回來了,忙撲上前去,抱住他一陣痛哭,控訴道,“……他冤枉我,說我帶了女道士來做法,害枚兒跟若瑾,真是天大的冤枉!還打人,老爺你問問他們,問問祖母,我被他摔了多少下,現在還跑去搜咱們屋子了!老爺,你是知道的,他這是擅闖民居啊!就是抄家,也得有個章程啊!他這算是什麼?”

    蘇宗慶不可置信,“什麼?這是真的?”他問蘇修,“你說說看!”

    蘇修看了老夫人一眼,點了點頭。

    蘇宗慶一下子跳了起來,指著一干下人罵道,“你們都是吃屎的?還不去攔著!這裡是咱們的地方,什麼時候輪到他亂來了?娘!”他轉向老夫人,“你怎麼能這麼縱容他?醜話說到前頭,他再胡來的話,別怪我告他上衙門!”

    老夫人目光一凝,“找不到,他自然會出來的,他犯的錯事,我稍後自也會嚴懲!”

    今次不比以往,以前她還能勸著蘇豫,就是蘇若琳撞到了腦袋那次,她也壓了下來,可這一次卻不行了。

    事關妻兒的安危,他這是被怒火燒沒了理智,哪裡還跟你講道理呢!

    這人這麼說,蘇宗慶更是火,一疊聲的罵那些人。

    他到底是二房的老爺,那些下人雖然害怕,最後還是挪到了屋子裡頭,可不到一會兒,就聽裡面“哎喲哎呀”亂叫聲一片,幾個人鼻青眼腫的就逃了出來。

    “老子還不信了,看他敢不敢打我!”蘇宗慶怒極,一挽袖子也沖進了裡面。

    誰知道,忽然就有一個東西砸了出來,正正落在院子裡頭。

    外頭夕陽尚未落下,眾人目光集中看過去,卻發現原來是一個布頭做的人偶。

    那人偶身上插滿了細細的銀針,被光一照,泛出了銀光來。

    每個人都不由的覺得眼睛一痛。

    這人偶是什麼,只怕這會兒沒有人會不知道。

    一時空氣好似都凝結起來,聲音都沒有了,牛氏也停止了哭泣,驚恐的看人偶,恨不得給自己扇上幾個耳刮子!

    蘇修本來扶著牛氏的手,猛然松了開來。

    原來母親真的做了這種讓人不恥的事情,作為兒子,他只覺得臉皮燒得厲害,恨不得地上有個洞可以讓自己鑽進去!

    母親,這到底是為什麼?

    生活在侯府,榮華富貴已經享之不盡了,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非得要這樣去害人?

    他頹然往後退了去,靠在牆壁上。

    邱蓉的臉也紅了起來。

    假如這事是真的,那麼,記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這個婆婆的人品真的不是一二般的差,二房這次簡直是丟盡了臉面。

    不,比這更嚴重的是,牛氏還涉及到詛咒唐枚,她肚子裡可是懷了蘇豫的孩子啊!

    那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這不難預測!

    楊氏趕到蘇若瑾那裡的時候,她已經清醒了,正同兩個丫環說話。

    楊氏一進去使了個眼色,碧瑤立刻就出了去,守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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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2:38


    蘇若瑾忙站起來行了個禮,“母親。”

    楊氏拉她坐下來,歎口氣道,“真真是太冒險了,如今武王府那裡既然不成了,戚家也不錯,你何必要使出這個法子來?要是被老夫人知道,如何是好,只怕連這門親事都錯過了呢!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前幾日蘇若瑾托人送信給她,楊氏看完簡直是驚出了一身汗,她原想勸阻,可時間也不夠,無奈之下只好等待。

    幸好老夫人很快就派人叫她回去。

    也幸好一切都順利,沒有叫人找出馬腳。

    蘇若瑾溫柔的拍著楊氏的手,“其實戚家不差,可惜祖母對我不如往日,我就這般嫁出去,日後這印象也就好不了了。母親又去了一趟別苑,在祖母跟前也不如意,這次二嬸事發,危及大嫂,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祖母一定不會輕饒。到時候母親的事根本不值一提,二嬸無顏待在府裡,大嫂又要臨盆,少不得還得母親來操持,祖母總有可能會回心轉意的。”

    沒想到她那麼替自己著想,楊氏紅了眼睛,“你這孩子還管我呢,萬一出點事,可不是連累你?”

    “我沒什麼,只要母親好就行了。”蘇若瑾笑了笑。

    楊氏覺得對不起她了,沈默會兒道,“你當真不願意嫁去戚家?若是實在不肯,我再想想法子,那戚家到底遠了些,你在京城住慣了的。”

    蘇若瑾搖搖頭,“我要是不嫁,會損了老王妃的面子。”

    聽到這一句,楊氏動了怒氣,“老王妃什麼面子?是他們府出爾反爾,原是要結親的,這會兒又弄個什麼戚家來替代,算什麼呢?罷了,我索性就去跟娘講,你還沒有大好呢,這次被人陷害損傷了身子,少不得要休養一年半載。”她聲音又輕了,“如今豫兒立了大功……還有你姑母,聽說你表妹指不定有希望呢。”

    要是陳英慧真能成為皇后,他們蘇家絕對是炙手可熱,到時候蘇若瑾還怕找不到更好的?

    蘇若瑾有些擔憂的道,“可是,我怕祖母會不同意。”

    “怎麼不同意,你身體沒好麼,難道還能強行要你出嫁不成?”楊氏道,“就這麼說定了,人家二十歲的姑娘嫁出去的也不是沒有,更何況你明年也才十八,不是拖不得的。”

    蘇若瑾便點了點頭。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的話,門外面忽然傳來談話聲。

    楊氏住了口,皺眉道,“碧瑤,怎麼回事?”

    碧瑤還沈浸在震驚之中,緩了緩才回答,“聽說侯爺打了二夫人,老夫人都勸不住……”

    屋裡頭的人都目瞪口呆。

    半響,楊氏微微笑了笑,“好,好的很。”

    蘇若瑾亦挑起了嘴角。

    “我去看看,你就待在房裡不要出來,老夫人那裡我會說的。”楊氏叮囑。

    蘇若瑾自然照辦。

    二房院子裡。

    樹上慢悠悠的飄下了幾片落葉,散在那人偶的旁邊。

    老夫人終於出聲了,壓抑著心頭的震怒,指著人偶問牛氏,“你說,這哪裡來的?”

    牛氏搖著頭,大叫道,“我怎麼知道,我哪裡會有這種相信,哦,是你誣陷我,你一早就帶著這相信來,然後故意放我屋子裡的,是不是?”她瞪著蘇豫,又回頭看著老夫人,“娘,我冤枉啊!這相信不是我的!”

    演技還真不錯,簡直就是在裝瞎子啊,唐枚不由冷笑,明明相信是從她屋子裡搜出來的,居然還能推得一乾二淨!

    蘇豫恨不得就把那人偶塞進牛氏的嘴裡,他目光好似刀一樣從她身上掠過,吩咐一個小丫環道,“拿起來去給老夫人看。”

    那小丫環戰戰兢兢的撿起了人偶,送到老夫人手裡。

    老夫人拿來一看,人偶的胸口寫著“王秀水”三個字。

    事情已經一清二楚,這府裡想要秀水出事的,只有牛氏一個人,人偶鐵定是她的!

    “帶二夫人去德行堂。”老夫人說完看了蘇宗慶一眼。

    蘇宗慶心裡一沈,這德行堂可是施行家法的地方,自從老太爺去世後,老夫人從來都沒有在這個地方懲罰過任何一個家人,可是今日卻要去那裡了,可見事態的嚴重!他張了張口本想勸說兩句,可最後還是閉了嘴。

    誰叫牛氏糊塗了呢,居然想出這樣的法子來害人!

    這秀水可是懷了他的孩子啊!

    這當兒,老夫人肯定是惱火的不得了,他可不能為了牛氏去得罪自己的娘。

    牛氏嚇癱了,哭叫道,“娘,這真的不是我的相信啊,肯定是有人陷害我的,娘,我不要去德行堂啊!啊,是了,是了,一定是秀水那賤人故意做了人偶放在我房裡,好叫人撞到的!娘,這真的不是我做的!”

    老夫人置若罔聞,轉頭往德行堂走去。

    兩個婆子上去夾了牛氏起來。

    蘇修看牛氏悲慘的樣子,終究有些不忍心,不由往前走了幾步。

    邱蓉見狀忙拖住了他的手,小聲的道,“就是要為娘求情,也不是這個時候,祖母不會聽的。現在證據都有了,只能再看一看,不然你見父親也沒有出聲呢,他要是去求祖母,總比你去求更有把握吧?”

    蘇修沒了主意。

    “放心好了,祖母心軟,只要娘肯好好承認錯誤,祖母也不會怎麼樣的,畢竟大嫂也沒出事麼。”邱蓉又說了幾句。

    確實是這樣,大嫂好好的,蘇修瞧了瞧唐枚,心裡稍定。

    可惜他不知道,還有蘇若瑾那一茬呢。

    唐枚本也要去,卻被蘇豫叫住了,“你回去等著,我去就行。”

    是在擔心她心情受到影響,唐枚握住他的手掌,柔聲道,“侯爺不要太動怒,我好好的,倒是沒有哪裡不舒服呢,可見這巫蠱之法並沒有什麼用。一會兒祖母要有什麼定論,侯爺就順著罷,不要讓祖母為難。”

    “你還替他們說話?”蘇豫揚起眉,“我不能再容許他們住在這裡!”

    難道是要分家的意思?

    唐枚心裡一動,這確實是個好時機,不過老夫人未必會同意。

    這麼大的事,哪裡是隨便就能決定下來的,再說,這只是牛氏的錯,可是一點兒也沒有找著蘇宗慶的錯處。

    看她默不作聲,蘇豫對兩個丫環道,“好好護著少夫人回去。”

    “侯爺。”她手緊了緊,只覺他的手掌炙熱的好似烙鐵,心裡又豈能不感動,蘇豫是因為擔心她受到傷害才會如此暴怒,可見他對她的珍視,她稍一停頓才說道,“我等你回來,咱們再好好商量商量,切莫著急。”

    她很沈穩,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的樣子。

    蘇豫目光落在她臉上,想起她曾經做過的那些事,心知自己是小瞧了她,也發現自己剛才確實太過衝動。

    可他並不後悔,要是再給一次機會,他還是會痛揍牛氏一頓的。

    誰想傷害唐枚,那都不可饒恕!

    他面色柔和下來,“知道了,你先回去。”

    那邊牛氏已經被拖著去德行堂了,其餘人等也一同前往。

    楊氏來得晚,正好遇到唐枚。

    “三嬸。”唐枚叫住她,“三嬸是去二嬸那裡嗎?”

    “是啊,聽說……我想去瞧瞧,可不能出什麼事。”楊氏說著覺得不對頭,看她一眼問,“你是才從那裡過來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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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2:55


    “是,老夫人帶二嬸去德行堂了。”

    “啊!”楊氏大驚,“這麼嚴重?”

    唐枚嗯了一聲,問起蘇若瑾,“二妹怎麼樣了?”

    楊氏歎氣,很是苦惱,“沒有好呢,還是不太舒服,哎,也不知道是誰做的缺德事,竟然要害若瑾!”

    “早晚會查出來的,到時候二妹就會好了,三嬸也不用太擔心。”唐枚安慰幾句。

    “但願如此了,不過我看她傷得有點兒嚴重,你知道的,這種事情傷的可不止是身體,精神頭都會差一點。”楊氏強調道,“之前她一直迷迷糊糊的,飯也沒有吃多少,哎,人都瘦了,只怕要調養個一年半載呢。”

    這樣的話,也就不能嫁去戚家了罷?唐枚道,“二妹真是可憐,怎麼會有人害她呢?我也是想不明白。”

    楊氏連連搖頭,“罷了,不說了,我先去德行堂看看,你小心著走。”

    看她急匆匆的離去,劉媽媽好笑道,“只怕是去落井下石的,她去了別苑一回,哪裡甘心呢,這下二夫人的事情一鬧大,正好叫她表現表現。”

    唐枚卻在想另外一個問題。

    這牛氏害的人是她,聽說那骯髒的相信裡也是寫了她的名字的,而那個人偶又是寫了秀水的名字,那麼,怎麼會害到蘇若瑾的?真是奇了怪了,她跟秀水兩個人都好好的,什麼事兒都沒有,完全說不通啊!

    反正她本也不妹妹什麼巫蠱之術,這相信真的靈驗,那世界就要大亂了。

    想害誰就能害誰,這會做法的人還不得去當皇帝啊?

    只不過,像她這樣的唯物主義者並不多見,信奉鬼神之道的人大有人在,除此之外,也就剩下半信半疑的。

    哪怕是像蘇豫這般的人,對此事還不是有過激的反應?別說府裡其他人了。

    但這些都不足以說明,為什麼蘇若瑾會被詛咒成功。

    難道說,牛氏還隱藏了什麼相信在別的地方嗎?

    幾人回了院子,唐枚左思右想,實在沒能明白。

    劉媽媽當她是在關心刑堂的事情,便說道,“我這就派人去瞧瞧。”

    對於牛氏最後會得到什麼懲罰,唐枚其實心裡有數,至多老夫人會親自執杖打那麼幾下,再關個禁閉,嚴重不到哪裡去的,除非是又得了什麼新的證據,證明竹林後面那相信確實是牛氏叫道士做的法。不然也只有對秀水那個巫蠱的罪名是落實的,別的只要牛氏死不鬆口,老夫人也沒轍。

    至於蘇豫,老夫人也不可能容許他再多牛氏採用逼供的手法。

    “不是這事兒。”她叫住劉媽媽,“我是在想二妹的事情,她好好的怎麼會中招?難道二嬸還專門針對了她的?”

    問題是,蘇若瑾平日裡對誰都很友好,包括牛氏,而且,她現在也嫁不成武王,楊氏之前還被送去了別苑,對於二房來說,三房完全構成不了威脅,他們甚至還占了原本屬於三房的一處院子呢!所以,照理來說,牛氏應該沒有理由去對付蘇若瑾。

    劉媽媽想著也皺起了眉。

    綠翠說道,“會不會二夫人想四小姐嫁去戚家呢?”

    借此攪亂親事?

    應該也不會。

    那戚家是老王妃的意思,蘇若琪現在這個樣子,就算蘇若瑾嫁不了,也絕不會輪到蘇若琪的頭上。

    “我看有些蹊蹺呢。”唐枚一揚眉毛,問劉媽媽,“那個說親眼看到雪兒刨出相信的小丫環是哪兒的?”

    “是做粗活的,咱們這外頭一直到二房那裡,全都是由那兩個婆子,兩個丫環負責打掃,那小丫環叫藥兒,倒是沒什麼問題。”劉媽媽仔細說道,“就是那雪兒碰巧來刨土,有點兒奇怪,正好就在二小姐得病後的幾天,你說要是之前就刨了,可不就沒這事兒了?”

    唐枚點點頭,“那雪兒二弟妹很喜歡的,也不知怎麼就跑了來,要說沒人引它,我也不信。”

    上回跑來荷花池,也是同二房那裡離得近,再說,那小茹就跟在後頭的,這次怎麼就單單雪兒一個呢?

    怎麼想這裡頭都有些讓人疑惑的問題。

    又比如,那引雪兒刨土的又必定是知道這裡埋著相信的,那麼,就是專門來揭發牛氏的惡行了?

    可假若是做好事,也應該一早就捅出來了,萬一真的會害到她們母子倆,那可就晚了,結果卻又非要選現在這樣一個時機。由此推斷,那背後的人也不是什麼好的,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只怕就是如此。

    劉媽媽轉了轉眼睛,“肯定不是二房的了,那只有……”

    三房嗎?

    楊氏才回來,未必有時間操縱這一切,唐枚臉色凝重,想了想道,“我找機會去問問二弟妹。”

    要是從雪兒那裡著手,可能會發現一些端倪,到時候再去同老夫人提一下。

    劉媽媽也點了下頭,隨後就叫廚房弄些吃的來。

    德行堂那裡,果然如同唐枚所料,老夫人即便是親自杖打了牛氏,也沒能問出個子醜演卯。

    對付王秀水,牛氏是承認的,但也只說她是聽說有這種法子可以詛咒人,所以自個兒做了這個人偶,沒有什麼女道士教她,然後說到竹林後面的相信,牛氏矢口否認,死都不肯承認是她做的,而門房那裡也沒有查出來。

    這種事畢竟極其陰毒,誰沾惹到都沒有好果子吃。

    要是門房有人隱瞞,也就是給牛氏打掩護,到時候老夫人怪責下來,趕出府都是輕的,所以一干人等都只說沒有發現,若是真的收了牛氏錢財的人,那更是不敢說了。

    所以折騰了好一會兒,事情都毫無進展。

    蘇豫怒氣衝衝的回來,把門摔得乒乓響。

    一看就知道他又是想用暴力的手段,卻被老夫人阻止了。

    唐枚挺著個大肚子看著他,“可把我嚇了一大跳,孩子都得驚著了。”

    發現驚嚇到自己的妻子,他露出歉意的表情。

    這會兒總平靜下來了,唐枚上去拉他的手,“先把飯吃了。”

    老夫人那裡肯定也備下飯菜了,但蘇豫肯定不會去吃,他現在生氣著呢。

    蘇豫其實哪有胃口,二房居然沒有被趕出府,他著實不甘心,可老夫人向來執掌府中一切,他個人的事情由著他來,其他房的事宜,老夫人卻是從不退步的。而這次的事,問題還在於沒有別的證據,要是他去審,門房上的人能逃得脫?

    但老夫人卻不肯放手。

    生怕他鬧得府裡天翻地覆的。

    這口氣他無論如何咽不下去!

    “要是祖母不同意分家,我帶你出去單過。”他突然冒出來一句話。

    唐枚訝然。

    看她睜大了眼睛,蘇豫凝視著她問,“你不肯?”

    如果只是同蘇豫一起過,她沒什麼不肯的,同他相處的這段時間,她知道蘇豫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同他單獨過,她會得到更多的自由。

    只是,這太不現實!

    侯府本來就是因武陽侯蘇豫而存在,豈有正主搬出去的道理?

    可是她卻微笑著道,“豈會不肯,只要侯爺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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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3:12


    那一雙眸子跳躍著光,神采奕奕,蘇豫忽然想到,她不是一個多淡薄的人,不然不會有那麼多的陪嫁,只怕唐家一大半的家業都到了她手裡。所以,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沒有手段的人,他不由坐直了身子,握住她的手,更認真了些,“假如我是說真的,你肯不肯?”

    這次不是因洩憤所說,而是在試探了嗎?

    唐枚笑了笑,“我妹妹侯爺會為咱們的孩子打算的,所以我會與侯爺共同進退。”

    回答的十分完美,挑不到任何瑕疵。

    蘇豫忍不住抬手撫摸她的發頂,微歎一聲道,“你就不能少動動腦子麼?”

    她撲的笑起來,“那你怎的不找個別的,像我這樣的女人,總是樣樣都喜歡算計下的。”

    他笑了,把唐枚摟過來,“其實你這樣的也不錯,至少我在幽州的時候沒有太過擔心,只是想著早點見到你。”

    “可惜三妹的事,我還是辦砸了。”

    “賀家不用提了,辦砸了才好,不然若琳嫁過去才叫後悔莫及。”他下頜抵在她頭頂,沈默了半響方才說道,“咱們府從來都不太平,我在小的時候就差點丟了命,也查不出是誰做的。我曾經想過等若琳嫁人之後便離開京城,去哪裡都好,誰知道後來卻娶了你。”

    原來他還有過這樣的打算,該不是想常年駐守邊疆罷?

    唐枚只覺得心軟軟的,用力的抱緊了他,柔聲道,“現在侯爺可是捨不得走了?”

    他低下頭看她,見紅唇嬌豔欲滴,不由重重吻了上去。

    外間的人見狀,來送飯的也不敢送了,綠翠也忙避了出去。

    楊氏這會兒剛服侍老夫人用完飯。

    老夫人胃口不好,只吃了一點點,楊氏再三勸慰,馮氏也跟著勸了幾句,才又多喝了小半碗粥。

    “娘還是早點休息罷。”馮氏道,“動了怒氣,又傷肝的,明兒還是叫大夫來看一看。”

    “是啊,大嫂說得對。”楊氏也道,“可不能馬虎。”

    老夫人擺擺手,“我這身子骨我自個兒知道,你們別操心了,倒是若瑾……”她看一眼楊氏,“怎麼還沒有好呢?既然是巫蠱之術,相信都找著了,那術也就破了,我看你明兒給她找大夫看看才是正理兒!”

    楊氏欲言又止。

    見她這樣,老夫人皺了皺眉,“難不成還有其他地方藏了什麼?”

    馮氏眼角瞄了一下楊氏,小聲道,“娘,雖然二弟妹這次做錯了,不過我覺著她還不至於要害若瑾,若瑾平日裡對她也是極禮貌的,同修兒又不錯……”

    楊氏一抖帕子,“連枚兒是不是二嫂做的都不知道呢,還能知道其他的?哎,可憐若瑾病成這樣,也不知招誰惹誰了,被詛咒得那麼厲害,只怕連大夫都看不好的,有道是解鈴還需系鈴人,只怕也要一個懂這些的才看的好呢。”

    這話倒也不錯,老夫人想了想,“也罷,你去請玄妙觀的女道士來問問,聽說那道觀是專研這些的。”

    馮氏眼睛一轉,“那也給枚兒看看,一樣都是巫蠱之法,怎的枚兒卻是毫髮無傷?分明那相信上面是寫了她的名字的,倒是令人不解。”

    老夫人也覺得有理,同意了。

    二人走後,老夫人同江媽媽道,“素琴這次是暈了頭了,我饒過她這一回,只怕豫兒下不了這口氣,就是枚兒那裡都不好交代的,她幸好是沒有出事,要是出了事,這府裡別想安生!”

    “那老夫人怎會輕饒了二夫人?”江媽媽問,就只打了幾下,實在是輕了。

    “不然怎麼辦,我還能叫宗慶把她給休了?她可是有一雙兒女的。”老夫人捏了捏眉心,“再說,還沒查清楚呢,那些人嘴巴倒嚴起來了,你繼續查,真有證據了,也不可能就這麼算的。她今朝敢這樣害人,下回只怕連對我都能下手呢!”

    江媽媽倒抽了一口涼氣,忙點了點頭應了。

    唐枚照著昨日的打算,第二日先去給老夫人請了安,接著就去了邱蓉那裡。

    誰料到剛走到外面就聽到裡頭隱隱有哭聲傳來。

    外面的小丫環見到她來,忙開了門。

    劉媽媽問道,“誰在哭呢?”

    小丫環頭一縮,不敢貿然回答。

    唐枚也不追問,只說道,“要是不方便,咱們也不進去了,媽媽,先就回去罷。”

    幾人正要走,卻見小茹一臉淚痕的走了出來,懷裡抱著一個相信,也不知是什麼,用素白的絹布包裹著。

    見到唐枚,小茹一愣,欠身問了好。

    唐枚多瞧了兩眼她手裡的相信。

    小茹立在那裡不動,眼見她們要走了,忽地出聲道,“大少夫人,雪兒死了!”

    唐枚腳步猛地頓住。

    小茹眼淚又流下來,抱著雪兒的屍體的手緊了緊,“咱們少夫人很傷心,哭了好久,叫奴婢把雪兒好好埋了。奴婢想著雪兒那麼小,都沒見過府裡好多地方呢,就想著帶它走一圈,一會兒再埋到荷花池那裡去。”

    雪兒有毛茸茸的小身體,天真無辜的眼神,任誰見了都喜歡,唐枚心裡不由一酸,她也摸過雪兒好幾次,抱著玩過呢,誰知道就死了。

    她好一會兒才說話,“是生病了還是怎麼?”

    小茹的眼睛一下子像要噴出火來,嘴唇半開半合,但並沒有立刻說出來。

    唐枚看著她,心想肯定不是一般的情況了,不然小茹的性子也不會吞吞吐吐。

    “奴婢,奴婢……”小茹猶猶豫豫,想起邱蓉的叮囑,終於還是沒有說。

    唐枚就朝院子裡走了去,“我去看看二弟妹。”

    小茹也沒有阻攔,現在少夫人的心情很不好,有大少夫人陪著說說話,總是有幫助的,她便抱著雪兒走了。

    邱蓉的手指撫在琴弦上,一串憂傷的曲調慢慢滑了出來。

    珊瑚剛要提醒,唐枚沖她擺擺手,她也就住了口。

    那曲子彈完,已是過了半柱香的時間。

    邱蓉抬起頭,只見唐枚正立在不遠處,登時就愣住了,責怪的看了一眼珊瑚,“你怎麼不說呢?還叫大嫂等著。”

    “別怪她,我看你彈琴呢,不想打攪,這曲子彈得真好。”唐枚走過來,柔聲道,“雪兒有你這樣疼愛過,也滿足了,你不要太傷心。”

    邱蓉眼睛一紅,“是我沒有照顧好它。”

    “哪裡什麼事情都能照顧周全的,別說是雪兒,就是對人也一樣。”唐枚安慰她。

    但顯然沒什麼效果,邱蓉還是不能展顏。

    兩人坐了會兒,蘇修回來了。

    牛氏被杖打,因她手下有幾家鋪子的事情要處理,就叫蘇修代替去了一趟。

    “大嫂。”沒想到唐枚會在,蘇修很是羞愧,臉紅了一片。

    真是個實誠的人,明明是牛氏做的錯事,他卻那麼慚愧,唐枚笑道,“我是來聽二弟妹彈琴的。”

    蘇修便點了點頭,也有心討唐枚的好,說道,“大嫂不是喜歡雪兒麼,雪兒聽到琴聲還會跟著叫呢,可有意思了。”一邊就叫珊瑚把雪兒抱來。

    是為了讓她高興,可卻選錯了時機,他還不知道雪兒已經死了,唐枚忙道,“我坐坐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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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3:31


    聽到她這麼說,蘇修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一時就有些無所適從,可再一看院子那些丫環婆子的眼神,又覺得哪裡不對。

    小茹這會兒恰好埋了雪兒後回來。

    看到蘇修,想起那日他抱了雪兒來,邱蓉臉上歡喜的表情,立時又忍不住哭了。

    蘇修莫名其妙,“這是怎麼了,雪兒呢?”

    雪兒一向是小茹照顧餵食的,剛才珊瑚沒反應,他又來問小茹。

    小茹哭得更凶,可就是不回答。

    蘇修就急了,看向邱蓉,“娘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邱蓉垂下眼簾,一句話都不說,可一隻手卻用力得按在瑤琴上。

    唐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很是尷尬。

    邱蓉到底善解人意,強忍著心裡的抑鬱,微微笑道,“大嫂,我新學了一個曲子,明兒再彈給你聽,還得再練練呢。”

    “那好啊,我明兒再來。”唐枚順勢就告辭了。

    等她一走,小茹就叫道,“少爺,雪兒死了!”

    “什麼?”蘇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怎麼死的,我走之前還好好的,是不是你沒有看管好?啊?”

    小茹哭道,“是給夫人摔死的!少夫人去看望夫人,雪兒熟門熟路的自個兒就跟著來了,結果夫人看到雪兒就發了瘋,叫人把雪兒抓過去,然後,然後……”她不忍心回憶當時的情景,“用力摔在地上,雪兒就吐血了,少夫人抱回來沒多久就,就死了。”

    蘇修如遭雷擊,半響身子都不能動彈。

    是母親做的事情,雪兒何其無辜?

    它不過是個什麼也不懂的小狗,母親為什麼要拿它來出氣呢?

    她明明知道那是他送給邱蓉的禮物,也是邱蓉很喜歡的,可她竟然能下得了手!

    他一下子跳起來往門口沖了出去。

    邱蓉看著他的背影,幽幽歎了口氣。

    小茹嗚咽道,“少夫人,您別怪奴婢多嘴,這事兒別的人可以不知道,可少爺卻不能瞞著,夫人當著您的面把雪兒……奴婢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這還有沒有道理了,雪兒它懂什麼,又不是它想要刨出來的。”

    珊瑚皺眉道,“你就是愛自作主張,少夫人不會自己說嗎?”

    “奴婢怕少夫人不肯說。”小茹跪下來道,“奴婢任憑少夫人處罰,絕對不喊冤,可這話奴婢哪怕再來一次,也得告訴少爺。”

    邱蓉閉了閉眼睛,“罷了,說都說了,什麼都晚了,你起來罷。”說著她就進了屋子。

    珊瑚拉了小茹起來。

    小茹憤然道,“雪兒雖然死的慘,可是少爺總算能看清楚夫人的真面目!”

    珊瑚倒是不反駁,點了點頭。

    蘇修一路奔跑,很快就到了牛氏住的地方,也不敲門,直接就沖了進去。

    牛氏被他嚇了一跳,手裡的藥碗差點掉了,斥責道,“你橫衝直撞的幹什麼呢?”

    她這是被打了在床上休養呢。

    蘇修兩隻眼睛通紅,質問道,“雪兒是不是娘打死的?”

    竟然是為一隻狗來的,牛氏大怒,“這當兒你來問我那條破狗?你還是不是我兒子?啊?這狗死不死的有什麼關係,就是我打死的又怎麼樣!你倒是好了,關心那條狗,怎麼不知道關心我這個娘?有人誣陷我,就沒見你替我說話的,這下好了,為一隻狗跑來大喊大叫,你這是要反了是不是?”

    這些話簡直就像一把刀狠狠插進蘇修的心口,他哽咽道,“雪兒是我送給蓉兒的,娘不是不知道,她那麼喜歡雪兒,娘怎麼能當著她的面把雪兒摔死呢?”

    “好啊,你還敢怪起我來了?”牛氏把藥碗猛的往蘇修的身上扔去,拍著床沿罵道,“那條死狗沒事刨了相信出來,叫別人好冤枉我,你若是我的好兒子就該親手把它給殺了,現在竟然還怪我摔了它?怎麼,我就是摔了又如何!這條死狗就該弄死了才對!”

    蘇修面色一下子慘白,胸口起伏不定,好一會兒才擠出話來,“是娘做下的齷齪事,與雪兒何干?就是它不刨出來,總有一日也會叫別人曉得的!”

    牛氏氣得一個倒仰,抓起床上的枕頭又砸過去,“你這死小子說什麼,聽誰講是我做的?你給我滾,你不是我的兒子!”

    蘇修一步步往後退去,聲音冷得跟冰似的,“這些年,您也沒有把我好好的當兒子,我這麼聽你的話,什麼都順著你,以為總有一天會好好待我,聽聽我的想法。可是到頭來,我等來什麼?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好娘子,你卻又不為我著想。蓉兒哪裡又對你不好?她什麼地方沒有做對?你為了出氣,不惜讓她難過,讓我也沒了臉做她的相公!還說什麼我不替你說話,是的,我原本還想去求祖母饒過您,可是現在,我不會去了。娘,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他說完,再也不看牛氏一眼,轉身就走。

    不管屋裡屋外,所有的下人全都傻了眼。

    牛氏怪叫一聲,直接暈了過去。

    抬頭看著碧藍的天空,蘇修的腳步慢了下來,剛才一口氣說出那麼多話,是他這十幾年來唯一的一次。

    雖然很艱難,雖然像是否定了以往,可是他胸口卻像被炙熱的火焰燃燒著一樣,說不出的激動。

    以後,他將只會走自己要走的路,不管母親,還有父親說什麼,他都不會再聽從的了,他有個好娘子,只要他們二人事事有商有量,什麼都會好起來的。

    他握一握拳頭,快步往回走了去。

    二房那裡一團亂。

    唐枚那裡很快也得了消息。

    聽說是牛氏把雪兒摔死的,她頓時就明白了為什麼小茹會沒有直接說出來。

    “二少爺這回可威風了,把二夫人直接給氣暈了!”劉媽媽大為驚訝,“都在說,那是前所未見的。”

    蘇修可是個典型的麵團,沒料到他竟然會有膽子去頂撞牛氏,唐枚嘴角翹了起來,這應該算是好事罷?

    再次見到那對小夫妻的時候,唐枚明顯察覺到邱蓉的轉變。

    她看著蘇修的目光更加柔和了,不似以往只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和順,而是多了一些別的情愫在裡面。

    當一個男人肯為了一個女人,拋棄以往的做人原則,哪怕是做了忤逆的事情,也還是會讓人心動,更何況,他們二人原本也有感情上的基礎,所以邱蓉有這樣的變化,並不奇怪。

    蘇修此時正在同老夫人說他不想再跟徐總管繼續學習。

    那本是二房的計策,想讓蘇修從徐總管身上學到足夠的經驗之後,就可以接管侯府的一些家業。

    老夫人雖然聽說蘇修把牛氏氣暈的事,可還是很詫異,問道,“聽徐總管說你學的也不錯,怎麼突然就不想學了?可是有別的打算?”這個孫子她一向也不抱有太大的期望,就算知道二房的心思,可蘇修好在人老實,老夫人也願意分一些給他來管。

    到底是嫡親的孫子,難道還能真的看他一事無成?

    蘇修看了一眼邱蓉,有些不太自信的道,“孫兒想這兩年時間好好看看書,再去考一次鄉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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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3:49


    他在十歲的時候中了秀才,只不過隨後兩次鄉試都名落孫山,也就沒了勇氣再去嘗試,又有侯府的庇蔭,更是倦怠了,現在重新振作,實在是因為被牛氏刺傷了心。他一下子變得成熟了,覺得依靠父母總歸是不長久的,更不用說,這份依賴還要犧牲掉很多相信。

    屋裡幾個人都露出驚訝的神色。

    唐枚首先說話,“二弟很有志氣啊,你年紀還輕,是該再試一試的。”

    得了他的鼓勵,蘇修臉紅了紅,又看看邱蓉,對老夫人道,“娘子也是這麼說的,祖母,你看……若真的不行,我再做別的打算。”

    他眼角眉梢已經褪去了怯弱,眼睛亮閃閃的,直視著自己,老夫人慢慢笑了。

    雖然蘇豫一直都不聽她的話,可是他獨立勇敢,有自己的主張,也有能力,這都是老夫人看重的地方,所以即便這個大孫子再如何不孝順,她從心底是極喜歡的,一如當初最疼愛的大兒子蘇宗延。而蘇修卻因為性子軟弱,樣樣都聽父母的,不得她的青睞。

    然而,今兒蘇修卻長進了。

    第一次在她面前說自己想要做什麼。

    老夫人欣慰的點點頭,“好,那就試試吧,徐總管那裡就暫時別去學了,你要靜下心來用功。”

    “多謝祖母。”蘇修大喜。

    “你父親,母親那裡可說了?”老夫人接下來又問了一句。

    蘇修就有些訕訕然,“還沒有。”

    老夫人當即就沈了下臉色,“怎麼也不同他們說一下?”

    自從牛氏被氣昏之後,他每次去請安,都是點到就走,反正牛氏現在看到他就要痛駡,至於蘇宗慶,向來都是不鹹不淡的,對這個兒子也沒放多少心思,像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所以蘇修一點兒也不想同那二人說。

    他心裡想著,只要老夫人同意,父母自然也沒有辦法。

    看他低著頭不說話,老夫人訓斥道,“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別怪我責罰你!”她也不想蘇修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有主見是好事,可還是得有個分寸,至少禮儀上是要做到周全的。

    她目光還掃了邱蓉一眼。

    邱蓉忙道,“是孫媳婦的錯,疏忽了。”

    老夫人瞧瞧她,蘇修這次同牛氏衝撞少不得是因為邱蓉,她要是心思樸實的也就罷了,可萬一有點兒花花腸子,那二房鐵定更不安生。

    不過就暫時來看並沒有什麼不妥,算是個賢妻。

    這次的事情就是耍了個心眼,也是情有可原。

    那雪兒是乖巧的,就是老夫人都喜歡,而且這事本來就是牛氏的錯,又是老夫人叫人去查的,牛氏卻把雪兒弄死了,老夫人心裡其實也厭恨的不得了,所以聽說牛氏被氣暈了,她一點也沒有憐憫的想法。

    老夫人又對邱蓉道,“枚兒現今也不方便再管事情,那兩處你多操點心。”

    還有一個多月她就要臨盆了,指不定還會提早,所以唐枚也沒有異議,確實該好好準備待產。

    幾人坐了會兒就要告辭,老夫人把唐枚留了下來。

    “現在是該要找好奶娘的了,我叫江媽媽留意了下,有幾個人選。”她頓一頓,“還是唐夫人那邊……”

    這是禮貌上的詢問,唐枚生下來的孩子就是侯府的人,張氏豈會來插一手,唐枚笑道,“一切都聽祖母的,母親那裡最多給我準備些小衣服什麼……不過,一定要找奶娘麼?我看我這也不像沒有奶的,是不是自己喂好一點?”

    她並不知道大戶人家的孩子從小都是奶娘餵奶的,還以為只是個別,誰料到到她身上也是,這老夫人都急著要定奶娘了。

    難道自己的奶不好嗎,非得用別人的?

    老夫人笑著搖搖頭,“你們這些年輕人是不懂,剛生了孩子的女人,奶不好,會影響到孩子的身體的,一定得過段時間的才好。”

    這是什麼理論?唐枚眼睛眨了眨,完全的聽不懂,“是大夫說的?”

    “那是當然,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老夫人笑道,“你就別擔心這事了,奶娘肯定給你挑幾個好的,到時候你自個兒看一看,找個中意的就行。到底要把孩子奶大了的,總是待在身邊的,一定要好好選。”

    唐枚怕再繼續談論奶的問題,只怕老夫人會生氣,只得作罷。

    出來後,她就問劉媽媽。

    “真的不能自己奶麼,別家一個都沒有?”

    劉媽媽笑道,“還當少夫人是樣樣懂的,這奶娘豈能不找呢,窮苦人家是沒有那個條件,像咱們這種府邸,沒有一個不找奶娘的,就是皇上小時候也得喝奶娘的奶!”

    唐枚愕然,看了看劉媽媽。

    劉媽媽一輩子沒成親,她不可能是自己的奶娘的,那誰是她的奶娘呢?

    “那我的奶娘是誰?”她好奇的問道。

    劉媽媽歎了一口氣,“是一個叫曉芸的娘子,後來得了病死了,不然保管陪在你身邊的就是她,當初太太可喜歡她呢。”

    唐枚默然。

    “所以得找個身體好的,你是那會兒年紀小,要是大一些,奶娘去世了,可得傷心。”劉媽媽認真道,“到時候一定要看看仔細,性子也要好的,有些奶娘平日裡看著溫順,其實壞得很,仗著是小主子的奶娘作威作福的也不少!”

    原來還會這樣,唐枚連連點頭,“媽媽也幫著看。”

    二房院子裡牛氏又在摔相信。

    她最近被蘇修氣得夠嗆,原本以為牢牢掌控住的兒子,突然就發瘋了,再也不聽她的話,她如何能忍受得了?

    現在居然還不同她說一句,直接就去找老夫人,說不跟著徐總管學習了,要去考鄉試。

    要是在平時,她不知多高興呢,兒子有出息了,說不定就能爭個功名回來,將來再入會試,得個有實權的官職,可她現在只覺得鬧心。

    蘇宗慶看著一地的碎片,頭就疼了。

    “你就不能消停消停?這事兒都臨到頭上了,你做沒做自己心裡清楚,還怕娘不重罰是吧,整天吵吵嚷嚷的,讓娘知道,還不得添一個不是?怎麼就那麼沒腦子呢!”

    聽到丈夫訓斥,牛氏抱怨道,“你沒見兒子都不管我是他娘了麼?自作主張就說要去鄉試,我辛辛苦苦養大他,如今還不如一條狗呢!你就是當父親的,他也沒有把你放在眼裡啊,只聽娘的了,我還活著幹什麼?女兒這樣,兒子又這樣……”

    蘇宗慶捏著眉心,沒好氣道,“還不是你惹的,要不是你弄死那條狗,兒子會恨你?”

    “好啊,你也怪起我來了!”牛氏頓時大哭起來,“我知道你肯定也跟兒子一樣,恨著我呢,是啊,我害了你心愛的小妾了!那婊子懷了你的孽種,你捨不得了!”

    蘇宗慶本來也因為這事確實對牛氏不滿。

    可他還顧忌著在老夫人心裡二房的形象,一直隱而不發,結果牛氏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也知道你做錯了事?心胸狹窄容得不人,要不是我這樣的,早就把你休了,你還在這裡鬧!”蘇宗慶罵道,“現在連個娘都當不好了,看看兩個孩子都給你教成了什麼樣?你還有臉來說我?要不是我攔著,給你說好話,娘幾十杖子下來,你今兒連話都說不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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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4:10


    牛氏被他說得直翻白眼。

    夫妻倆在裡面吵,外頭蘇豫一腳踢開了院門。

    一干下人全都嚇了一跳。

    “侯爺……”

    蘇豫直接一揮手,“把人帶老夫人那裡去!”

    他身後立刻沖出來幾個侍衛。

    這內院一般是不容許侍衛進來的,那些丫環都不由得驚慌的發出尖叫聲,一會兒就躲得不見人影了。

    牛氏驚恐的看著進來的侍衛,“你們要幹什麼?”

    蘇宗慶也沖蘇豫喝道,“你別太不像話!”

    “證據已經有了,還請二嬸去說說清楚。”蘇豫冷冷道。

    牛氏一下子癱軟下來。

    老夫人那裡也跪了一個人。

    牛氏被押到的時候,瞧了那人一眼,頓時眼睛一翻又要暈過去。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黃道姑。

    玄妙觀擅長做法的黃真人是也!

    老夫人剛才已經聽黃道姑招認了,見到牛氏,就厲聲喝道,“你做的好事!”

    雖然她心裡也認定是牛氏,可真的等證據呈現在眼前,到底還是氣憤不已。都是一家人,卻要用這種陰毒的法子去害人,甚至不顧唐枚還是雙身子,這已經不能用什麼小心眼之類的詞來形容,那是切切實實的謀害人命!

    牛氏撲的一聲跪倒在地,抖抖顫顫的道,“娘,你可不能聽她胡說啊,她,她肯定是豫兒一早安排好的人,就是想冤枉死我呢!娘,你要給我做主啊!我就只做了一個人偶,也就是對付下秀水,別的我什麼也沒幹。”

    事到臨頭,她還在否認。

    蘇豫看著這一幕,心裡湧上了一股更加濃重的厭惡感!

    老夫人心慈手軟,不肯直接動刑,他只好暗自查訪,從竹林的相信下手。後來得知這乃是折福的一種巫蠱,據說可以把減掉的福分轉送到別的人身上去,而這種巫蠱擅用的人不多,玄妙觀雖說是克制除邪的,可難保有些人心術不正,靠這些賺點銀錢也不一定。

    他把手下的人全都派了出去,隨後終於發現了黃道姑。

    才知道黃道姑原來去過唐府,那唐家邵姨娘曾經就是住過玄妙觀的,後來黃道姑還曾來見過唐枚,種種巧事總有因由。

    黃道姑手裡得了牛氏的銀錢,大肆揮霍,致使蘇豫寧可錯殺也不可漏過,就把黃道姑抓了來拷問。

    那黃道姑是怕死的,當即就全部招了,然後推到牛氏的身上,說是牛氏找到她,要對付唐枚跟秀水,她收錢辦事於是就做了。

    聽到蘇豫嘴裡說出來的話,牛氏嚇得一頭冷汗。

    她怎麼也沒想到蘇豫會抓到黃道姑。

    她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

    那黃道姑來府裡的時候她還特意叫黃道姑打扮的像個普通的婆子,誰也沒有發現,只是陰差陽錯,那日唐枚正好帶了幾個丫環出來,她們也聽到了動靜,可並沒有見人來,後來也是悄無聲息,哪裡會料到雪兒會把相信給刨了出來。

    “你還不承認?”老夫人一拍桌子。

    牛氏的汗從額頭上滾落下來,事到如今,也容不得她再欺騙了,她只得道,“是黃道姑慫恿我的,我原本只是去求個簽,誰知道她來說若琪的事情,說是有人佔用了若琪的福氣……娘,我也是不得已,我全是為了若琪啊!”

    “害人還叫不得已?”老夫人怒道,“到現在你還不知道錯?”

    “我錯了,錯了,娘,你原諒我罷!”牛氏磕頭道,“看在枚兒沒有受害的份上,娘就原諒我一次,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饒你?”蘇豫冷笑道,“除非你滾出府去!”

    牛氏霍得抬起頭來。

    蘇豫又重新說了一遍,“府裡已經沒有你們二房的容身之處!”

    這下蘇宗慶跳了起來,“你說什麼?這府是你的嗎?娘還沒說話,要你指指點點?就是大哥在,也沒有叫我們走的道理!”

    蘇豫冷冷道,“走不走可由不得你,來人,把二房的相信都扔到外面去!”

    “你敢!”蘇宗慶大喝一聲。

    氣氛一下子劍拔弩張。

    唐枚等人聞訊趕來的時候,那兩個人都恨不得扭成一團了。

    還是老夫人叫停了他們,把二人一通罵。

    “大的沒長輩的樣子,小的沒晚輩的樣子,叫人看見成什麼了?”老夫人一指牛氏,“這裡還沒有解決好,就扯別的來,宗慶,這是你母親子,你倒是說說,該如何處置?”

    蘇宗慶眼睛一轉,他本來是要替牛氏講話的,到底是她娘子,可剛才被蘇豫那麼一說,他改了主意。

    “她做出這樣的事情,只能休了!”

    牛氏啊的一聲,不妹妹的瞪著蘇宗慶,“你說,你說什麼,休了我?”

    蘇宗慶哼了一聲,背著手道,“我也想念著咱們夫妻多年的情分,可是你瞧瞧你都做了什麼?你已經失去了為人母親基本的品格!咱們這樣的人家,豈能容你還繼續當府裡的夫人?你不如回娘家好好反省罷!”

    唐枚在旁邊簡直要拍手了。

    這蘇宗慶真不是一二般的狡猾。

    眼見蘇豫要趕他們二房出府,而老夫人顯然也沒有特別反對的意思,連訓斥都是叔侄倆一起的,他當下就做了這麼一個決定,就此把牛氏犧牲掉!

    畢竟這件事是牛氏一人的錯,他為了家人的安全把妻子休了,在外人看來,絕對是無可挑剔的。

    就是無情了點,可牛氏這樣的陰毒,他就是無情休了她,旁人又能說什麼?

    牛氏臉色慘白,絕望的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微微歎了一口氣。

    牛氏又看向蘇修夫婦倆。

    蘇修卻別過了臉。

    他早已說過,再不會為牛氏求情,更何況,如今既然已經找到證據,他哪裡有臉在蘇豫與唐枚面前給牛氏求情?

    倒是邱蓉咬了咬嘴唇,輕聲道,“人生在世誰能無過,還請父親能給母親一個機會。”

    老夫人不由看向了邱蓉。

    這個孫媳婦上回還是聽進去了,她果然是有慧根的。

    這時唐枚與馮氏交換了一下眼色。

    馮氏上前說道,“二弟,好歹二弟妹與你也有二十幾年的夫妻情意,怎麼能隨便就休了?有道是百年修得共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這是少見的緣分,現在枚兒也沒有事,大夫看過一切安好,要我說,只要二弟妹知道錯了,也就罷了。咱們一家人,何必要那麼決絕?”

    蘇豫聽得皺起了眉,剛要開口,唐枚適時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他側頭瞧了瞧她。

    唐枚卻沒有反應,面目平靜,好似根本就沒注意到他。

    又是在計畫什麼嗎?

    蘇豫只得咽下到口的話。

    唐枚嘴角微微翹了翹,這個相公還是肯聽她的。

    牛氏聽到馮氏那麼為她說話,心裡自然震驚得很,都不敢妹妹自己的耳朵。

    蘇宗慶也狐疑的看向馮氏。

    馮氏卻慢慢又道,“只是若瑾現在還病著,到底是怎麼回事,二弟妹還是應該說清楚。”

    蘇若瑾聽說一直都不太舒服,楊氏說要給她請個懂法術的真人來,倒是還沒有請來,老夫人當然也有疑惑,便看向牛氏道,“你可聽見了?只是承認了枚兒跟秀水的事,二丫頭的呢?她總不會無緣無故的就病了,大夫也看不好,你到底還藏了什麼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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