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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4:32


    原來馮氏還是沒安好心,牛氏只覺得百口莫辯,無奈道,“就這兩件,娘,我真的沒有瞞著了,我沒有要害若瑾的,不信娘去問黃真人!”

    黃道姑之前被打了一頓,鼻青眼腫的,聽到她的名字,忙道,“是,是,是,就那兩樁,絕對沒有害二小姐!”

    “難道二丫頭是自己中了邪不成?”老夫人哪裡會信,怒道,“你到現在還不肯老實交代?好,好的很,你死不悔改,咱們府也不能留你了,來人,去拿紙筆來,宗慶你來寫!”又看著牛氏,“今日就是休了你,你們牛家也沒什麼好說的,哪怕親家夫人親自來,她也只能把你領回去!”

    她一把年紀了還被夫家休,京城裡都少見的,豈會有臉回去?牛氏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撲上來,抱住老夫人的腿道,“娘,我真的沒有騙你啊,要是我騙你,叫我五雷轟頂!若瑾的事真的不是我做的,那兩樁都承認了,我又不是傻子,幹什麼還要隱瞞呢?娘,您妹妹我啊!”

    已經完全沒有形象了,牛氏的樣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老夫人不免有些猶豫。

    確實是如此,前兩樁事都認了,何必還要瞞著別的,比起害唐枚,顯然蘇若瑾的要輕一些,這不符合常理。

    而且還有一事也奇怪的緊,唐枚同秀水一點兒事沒有,蘇若瑾卻是到現在都還沒有恢復。

    到底怎麼回事?

    “你真的沒有害二丫頭?”老夫人嚴肅的問。

    牛氏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有,我跟她又沒有仇,黃真人說了,是枚兒奪了若琪的福分,可不是若瑾。”

    那黃道姑上回來揭發唐惠,結果沒有討到好,竟然勾搭上牛氏來害自己了,唐枚眯了眯眼睛,不過這次她可算倒大黴,落到蘇豫手裡,不死也得脫成皮!

    蘇宗成看事情詭異,當下腦筋急轉。

    現在他們二房遭到了重大的危機,若是能把注意力轉移到蘇若瑾的身上,那是最好不過了,當下就說道,“是不是二丫頭不想嫁到戚家去,故意裝病的?我看她就是不想去呢,說起來,那狗兒刨了相信出來,莫不是她做的吧?我聽說總是到修兒那裡去,誰知道她打得什麼主意,那狗兒可是同她那幾個丫環好得很,隨便一招手就跑去了。”

    這話可是誅心,老夫人臉色也變了。

    假若真是這樣,這二丫頭的心機真是深沈的可怕!

    那得花費多少心力才能設計出這一切?

    但是,一碼歸一碼,不管蘇若瑾那裡是怎麼回事,牛氏的罪狀卻逃不了。

    老夫人對她極其失望,再有人說情也是無濟於事。

    哪怕是跟牛家就此不來往,這樣的媳婦兒也是不能再留在家裡了!

    實在是太令人寒心,又蠢又狠毒!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再觀她現狀,一定是難以更改的,老夫人還是叫人拿紙筆來。

    牛氏哭暈倒了在地上。

    蘇宗慶對原來的妻子並沒有什麼憐憫,刷刷刷的就寫好了一封休書。

    楊氏的後背都被汗浸透了,她跟牛氏一樣,沒有想到蘇豫那麼快就找到了證據,而且還抓到了人。

    本來只要沒有證據,牛氏矢口否認,那麼,就算沒有發現詛咒蘇若瑾的相信,但府裡眾人還是會想到牛氏的身上,只會覺得牛氏肯定隱藏了別的人偶什麼的,斷不會懷疑到蘇若瑾的頭上。可現在捅開了,一切就不一樣了。

    楊氏嚇得一句話都沒有敢多說。

    等到牛氏被老夫人叫人送去牛家之後,她便急匆匆得出了府。

    唐枚一回到院子,也是累得很,直接就躺倒在了床上。

    蘇豫站在床前看著她。

    “你是為了引出若瑾的事?”

    唐枚笑了笑,“你猜到了還問我。”

    “那可便宜二叔了。”他坐下來,伸手輕撫她的肚子,“他們這房住在這裡,我可不放心。”

    “比起二房,侯爺不覺得有的人更加可怕麼?”

    蘇豫目光一閃,“那就一個個的來。”

    哪裡有那麼容易的,唐枚好笑,這個人真是太暴力了,就算把蘇宗慶的相信扔出去洩憤,又能如何?他到底是老夫人的親生兒子,沒有分家被人趕出去,還能有臉嗎?老夫人肯定不允許的,這次只能暫時趕走牛氏。

    不過還是要給他順順毛,唐枚拍拍蘇豫的手,誇獎道,“侯爺辦事真是迅速,叫我大開眼界呢,怎麼就會抓到黃道姑的?”

    蘇豫也躺倒下來,側身瞧著她道,“這些我就不說了,省得你又多想,還是好好休息吧。”

    “怎麼這樣,沒見我最近都沒有事情做,閑的都要發黴了?”唐枚笑道,“不說這個,那說些別的給我聽,比如,皇上到底打算娶哪家的小姐啊?”

    蘇豫眉毛一揚,“我哪裡知道。”說著一頓,臉色微微沈下來,似想起什麼。

    “怎麼?”

    “皇上好幾日沒有早朝了……”

    “啊?”唐枚奇怪道,“是生病了嗎?”

    “聽說是。”他拿起手邊的毯子給唐枚蓋上,“不過算起來,正是那一日開始的。”他聲音放輕,在她耳邊道,“皇上調曲大人去了苑馬寺,退朝後,顧大人再次入宮見了皇上,據說大發雷霆,還摔了相信。”

    顧逢年竟然那麼大膽?唐枚吃驚道,“顧大人是瘋了嗎?”

    “我覺得並不像真的,只是這消息傳得很快。”蘇豫面有憂色,沈聲道,“皇上已經不是當年的孩童了。”

    唐枚心思一動,他的意思是,皇上已經不再單純,而是有了心機?

    可這些年,顧逢年呼風喚雨,權傾朝野,他膽子肥也是有可能的,畢竟一個人有了相當的權力,他的野心也會隨之而增大。

    “侯爺你……支持顧大人嗎?”她問出了最關鍵的一句話。

    假若有一天,皇上與顧逢年會成為相互抗衡的勢力,那麼,蘇豫會站在哪一邊?

    蘇豫看著頭頂上的玫紅色蚊帳,半響淡淡道,“我只做我自己,要我打戰,我便去,別的,我不想管。”

    竟然是完完全全的中庸之道。

    這實在是出乎唐枚的預料,她以為蘇豫至少會傾向于哪一方,可他卻不是。

    看著那一雙狹長的眼眸,平靜的不起一點波瀾,她心裡一動。

    蘇豫生在侯府,從認識他的第一天起,也許她就該明白,他早已習慣了不去妹妹任何一個人,哪怕是皇上,哪怕是為國為民的顧逢年。

    那些人,他都不願意去獻出自己全部的忠誠。

    除了整個國家,他可以付出生命去守衛它,這是他願意抛灑熱血的地方。

    別的,都不是。

    甚至於是整個侯府,要不是她嫁了進來,也許他等蘇若琳嫁人之後也就一走了之了。

    唐枚心想,這樣也好,一方是逐漸成長起來的皇帝,一方是擁有強大根基的顧逢年,誰也不知道後面會發展成什麼樣,不如就靜觀其變,隔岸觀火。

    只是希望這火不要燒到他們蘇家來。

    她伸手拉了拉毛毯,又想到了唐士寧。

    唐士寧雖然現在一帆風順,可心裡對顧逢年肯定還是有芥蒂的,萬一猜到皇帝的心思,指不定就得弄出些事情來,看來有空得去試探試探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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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4:50


    府裡第二日就來了一位女道姑。

    聽說是楊氏請來專門為破解黃道姑的巫蠱之術的。

    此時,幾個男主子都不在,老夫人房裡只有馮氏,楊氏,唐枚與邱蓉四人,唐枚一開始也沒有來,後來是聽說那道姑也是玄妙觀的,這才過來看好戲。

    楊氏小心翼翼的同老夫人道,“去給若瑾看過了,說是損傷了身體裡的氣,有點顛倒了,因而會經常不舒服。”

    “哦?”老夫人看向那道姑,“那是巫蠱所致的嗎?”

    “是的,不過這氣啊,也不同于大夫所說的氣,我們講的氣乃是遵循五行的,人的身體能養好,就是汲取了天地之間,五行之中的靈氣,要是渾濁了,像二小姐這樣清明的人就會受不得。”

    講的還真玄乎,唐枚問道,“敢問真人,那二妹這氣渾濁了,怎麼才能再變得純正呢?”

    道姑一揚手裡的拂塵,“現在法術已經破了,心藏汙垢的人也遣了,只要修養半年至一年自然會好起來。”

    唐枚聽了點點頭,心道這完全是在拖延時間啊,就是不想蘇若瑾嫁人罷?

    老夫人果然微微擰起了眉,看著楊氏說道,“你有什麼想法?當真讓二丫頭再等這麼長的時間?”

    “這……”楊氏吞吞吐吐,“兒媳婦也不想,不過娘您瞧,這真人都那麼說了,只怕不聽從的話會不好。到時候萬一嫁過去了身體不行,可不是要惹人話柄?”

    這話也是無懈可擊,老夫人垂下眼眸,可就是表現的太急切了點。

    三媳婦之前就說要去請懂一些的人來的,可那幾日動靜不大,誰料到二媳婦一被揪出去,她就著急了,一天都耽擱不得。

    老夫人什麼事兒沒見過,豈會不懷疑的?

    馮氏這當兒自然要說話了,“我就是老弄不懂,這二弟妹叫人做的法,寫的名字都是枚兒的,怎的她一直沒有什麼不對頭?我想著就有些害怕,莫不是以後會不好的,真人倒是快給枚兒瞧瞧呢。”

    那道姑穩如泰山,早有準備,說道,“那黃道姑就是我們玄妙觀的人,她做的巫蠱術法我自然清楚得很,原本是要奪了侯爺夫人的福分,嚴重點的能要人命,現在侯爺夫人平安無事,全都是因為貴府的二小姐。”

    這話說的蹊蹺,眾人都不由得盯著那道姑看。

    楊氏忙道,“哪裡關若瑾的事,全是枚兒天生富貴命,別人想奪也奪不了的。”

    她這一番遮掩更是吊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

    怎麼唐枚沒有受害卻是因為蘇若瑾呢?

    那道姑淺淺一笑,拂塵在手裡打了個轉兒,“做了功德還那麼謙虛,二小姐確實是少見的純良。我就直說了罷,要不是二小姐靈氣太正,那汙穢受到威脅,轉而去禍害克制它的人,只怕侯爺夫人今兒也不會好好的坐在這裡了。”

    真是大言不慚!

    唐枚挑起了眉,繞一個彎兒原來就是想說蘇若瑾救了她的命!

    蘇若瑾還成了她的救命恩人了?

    楊氏顯得局促不安,“劉真人,你說過不提此事的,怎的……”

    劉道姑仍舊坦然道,“你們都是一家子,哪個代哪個受過,不分彼此,只是講清楚罷了。不然你們也不知道其中的道理,還以為這術法沒有破,終日不安,那如何是好?”

    楊氏只得歎息一聲,顯得極為不情願這事被其他人曉得。

    這謊是圓了,可還得別人信才行,唐枚低頭喝了幾口茶道,“那我倒是要向二妹道謝呢,她代替我受了那麼多的苦,著實對不住!祖母,”她看向老夫人,“二妹原來那麼有慧根的,看來這位劉真人比明塵真人還要厲害啊!”

    楊氏一聽,臉色頓時就變了變。

    明塵真人也是出自道教一派,可是名望明顯是在劉真人之上,在整個楚國都是赫赫有名的,劉真人望塵莫及。

    她忽然想起來,當初蘇若琳為了擺脫不利於自己的流言蜚語,就曾去天音寺見過明塵真人,那明塵真人是怎麼誇她的?

    說蘇若瑾有靈性,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蓮!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京城裡的夫人都妹妹了,她的名聲得到清洗。

    而蘇若瑾,明塵真人也不是沒有見過,可從未有此評價,兩相比較,哪位真人的話更可信呢?

    答案不言而喻。

    楊氏的額頭上終於冒出了汗。

    假若靈氣正就能吸引汙穢,那麼府裡首當其衝受害的必定是蘇若琳無疑,可是她一直好好的,沒有任何症狀。

    這個時候想要改口已經來不及了,楊氏捏緊了拳頭,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牙齒也死死的咬合著,惱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提前想到這一點!

    可那道姑卻並不知曉蘇若琳的事情,聽到唐枚如此說,心裡還很高興。

    明塵真人名滿天下,她自知自己無法比較,可剛才侯爺夫人卻說她比明塵真人還要厲害,能給眾人解惑,能看出蘇若瑾的不同之處,於是笑眯眯的道,“明塵真人講課是厲害的,我自愧不如。”

    言下之意,別的什麼她都比明塵真人強。

    楊氏一聽,臉色更難看了,連連給那道姑使眼色。

    那道姑沒有瞧見,又拐彎抹角的把自己隱隱誇了一遍,然後,也順便詆毀了明塵真人一回,說明塵真人是半路出家的,始終比不得那些自小就在道觀長大的人。

    屋裡眾人都沈默的聽著。

    那道姑之前老神在在,穩如泰山,她們心底就算不信,也到底有幾分敬佩,可她這會兒就因為唐枚說的一句疑似誇讚的話,就輕飄飄起來,可見骨頭沒有幾斤重的,又肯定對明塵真人早就羨慕嫉妒的要死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如此作為,哪裡像是個真有本事的人?

    跟明塵真人相比,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老夫人縱使信佛,可對道教也不是完全不懂的,自然聽不下去了,朝楊氏淡淡看了一眼,“劉真人辛苦了,你親自送出去罷,一會兒再來,我有話問你。”

    那道姑雖然察覺到老夫人的態度,可她並不瞭解情況,也就站起來告辭了。

    楊氏掌心出了冷汗,濕漉漉的,無比艱難的應了一聲。

    看著那二人的背影,唐枚輕佻了下嘴角,又若無其事的低頭從墨綠色梅花紋的小碟子裡取了塊紅豆糕來吃。

    馮氏則笑著問邱蓉,“修兒讀書可用功呢?”

    邱蓉露出疼惜之色,皺眉道,“昨兒念到子時方才罷的,我勸也不聽,說以前荒廢的時日太多,現在總要補上來。”

    老夫人聽到蘇修這麼認真,微微笑道,“等見到了我來說說他,肯花力氣是好事,可也不能把身子弄垮了,慢慢來。”

    邱蓉點點頭,“就是祖母說的這個理兒,反正還有兩年呢,也不急於一時。”

    “修兒本來就聰明,只是以前沒有用到刀口上,如今有你這樣的好娘子,什麼事兒不成?”馮氏也趁勢說兩句好話。

    最近連接出了好幾樣事,老夫人心情自然是不好的,可現在想想,也是早就有的隱患,不解決掉,家裡就一直不太平,所幸蘇修至少進步了,這對小夫妻倒是越看越好,她也就沒有那麼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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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5:08


    唐枚又吃了幾塊點心,笑著聽她們說話。

    老夫人看著她那大肚子,又不免滿是期許,對江媽媽道,“正好都在,叫那幾個奶娘過來。”

    江媽媽本來以為老夫人要等著訓楊氏的,結果卻忽然要看奶娘,便怔了一怔。

    “你這老糊塗,莫不是還沒有叫穩婆看好,那些奶到底好不好?”老夫人笑駡道。

    江媽媽忙道,“老夫人交代的,老奴豈會偷懶,都是好的。不過這幾日叫她們試吃了一些相信,說要看看會不會影響奶味,有一個已經不要了,還剩三個,這就去叫來。”

    唐枚暗自咂舌,這挑奶娘還真挑的嚴格,什麼奶味?難道那穩婆一個個都去試了喝過嗎?

    她忍不住抽了下嘴角,太專業了罷!

    不一會兒,就有婆子領了三個奶娘來。

    與此同時,楊氏也送完那道姑回來,正要去見老夫人的時候,金桔把她攔住了,“老夫人說叫三夫人在外面等一下。”

    楊氏本來就不安,便緊張的問道,“怎麼了?”

    金桔也照實回答,“叫了三個奶娘給大少夫人挑,怕得有一會兒時間呢。”

    楊氏心裡咯登一聲。

    明明之前老夫人叫她送完人回來的,可現在就把她拒之門外,還讓唐枚在這時候挑什麼奶娘,這是已經在開始懲罰她了嗎?

    她聲音都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問,“大夫人,二少夫人還在嗎?”

    “在。”金桔看向楊氏的目光多了一些同情。

    老夫人幾乎從來不會那麼不給一個人臉面的,可今兒三夫人卻要在這裡等候,到時候肯定會被其他幾個人看到,更別說院子裡還有一干下人呢。

    這種消息總是傳的很快的,而三夫人才從別苑回來,這就又要被人笑話了。

    楊氏此時也添了一絲憤怒,就算她與蘇若瑾耍了心眼,可做壞事的始終是牛氏,她們可不是幫兇啊,老夫人怎麼能這樣對待她?

    可她也沒有膽氣走開,只得老老實實的等著。

    唐枚的目光從三個奶娘的身上一一掃過。

    她們的胸脯無疑是很豐滿的,第一個奶娘容貌看上去比較普通,立在那裡的時候,手緊緊貼在裙邊上,很是拘謹,視線也不敢直視誰,垂頭看著腳下。第二奶娘就大方了很多,身體舒展,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令人覺得一旦她說起話來,也必定是會讓人春風滿面的。

    第三個奶娘模樣最是周正,但也談不上太好看,她介於那二人之間,面皮很緊繃,可是看得出來她在努力的展現著自己。

    她站得端端正正,雙手自然的下垂,下頜微收,視線與桌面平行,既沒有顯得太拘謹也沒有顯得太放鬆。

    只是瞧了一眼,唐枚就對第三個奶娘多了關注。

    這一個人應該是極聰明的。

    “都叫什麼名字?”老夫人問。

    “奴叫周芳。”第一個奶娘怯生生的道。

    “奴叫張金彩。”第二奶娘聲音溫柔,吐字清晰。

    第三個奶娘卻是吸了口氣才開口,“奴叫丁招娣。”音量不大不小,入耳清脆。

    老夫人也多看了丁招娣一眼,然後又看向唐枚。

    既然是來奶她的孩子的,就要她親自挑個順心的才行,唐枚問道,“你們怎麼會肯來的?”

    這些做人奶娘的都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吃不到奶,卻要去餵養別人的,這其中自然有錢財的緣由,可唐枚還是想聽聽她們的說法。

    那周芳都不知該怎麼答,耳根子都紅了,好一會兒才訥訥道,“是俺,俺娘叫奴來的,說能掙錢……”

    是個實心眼,唐枚莞爾一笑。

    後面也有小丫環偷偷的在笑,發出輕微的聲響。

    張金彩忍不住撇了撇嘴,這周芳果然是不行的,就她那個樣兒,哪裡知道怎麼奶侯府夫人的孩子?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侯府這樣的人家,非得她這種才能進,也不至於給人丟臉,將來做好了,一大家子都得跟著享福!

    她謙恭的道,“能服侍將來的小主子,是奴的榮幸!”

    這是個人精,唐枚挑了挑眉,等著最後的丁招娣來回答。

    丁招娣稍候片刻,然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說道,“奴家裡需要錢,奴的相公得了難治的病,需要每日喝藥。”

    唐枚不由微微眯了眯眼。

    老夫人也上下審視著丁招娣。

    屋子裡一時安靜下來。

    老夫人過了會兒才道,“先下去罷。”

    馬上就有婆子又領了那三個預備奶娘走了。

    “看上哪一個了?”老夫人笑著問唐枚。

    唐枚卻問馮氏跟邱蓉,“我也想聽聽你們的意見,當然,祖母肯定也要評價一下的,我看得人不多,到底不準確。”

    幾個人就說起來。

    差不多過得半個時辰她們才從老夫人那裡出來。

    楊氏等得臉都青了。

    唐枚見到她,笑著道,“三嬸送人送那麼久啊,可是劉真人又同你講了什麼術法?”假裝不知道她在外面等。

    楊氏又恨又怒,恨不得咬碎了一口牙齒,但又沒有底氣罵人,氣呼呼的甩袖子進去了。

    馮氏捅捅唐枚,“你小心她又出什麼麽蛾子!”

    “她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唐枚冷冷一笑。

    雖然牛氏可惡,可楊氏一點也不比牛氏好,她早就知道牛氏的做法,然而,在明知道這術法可能會讓她受到傷害的情況下,卻愣是沒有說,直到等她們三房能得益的才演出一場戲來。

    論起來,她與牛氏的陰狠也是一般無二了。

    甚至於更狡猾,借刀殺人不說,還想一箭雙雕!

    馮氏也笑了,“我看她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哪有做了壞事還想搶頭功的,把咱們府的人都當傻子嗎?”

    她們說話也沒有避忌邱蓉。

    邱蓉默默聽著,在心裡理了一遍,頓時大吃一驚。

    這時候,早有丫環探了消息去告訴蘇若瑾了。

    今兒請劉道姑來,是亡羊補牢。

    蘇若瑾一改往日裡的鎮靜,連撕了幾卷書。

    這摔相信會傳出聲音,可撕書卻是安安靜靜的,別人也聽不見,身邊的心腹自然也不會講出去。

    她現在不發洩一下實在難以消去心頭的怒火。

    明明是天衣無縫的計畫,怎麼楊氏就不能好好的執行呢?

    早知道如此,當初她還不如自己去實行!

    現在她們三房怕是要步二房的後塵了!

    楊氏從老夫人房裡出來的時候,腿都軟了,老夫人雖然沒有用嚴厲的言辭去責備她,可是態度那麼冷淡,像是再沒有夾雜任何一點感情在裡面了。

    這樣看來,老夫人是對她失望透頂了!

    她從頭到尾只問了一句話,“你是不是對戚家不滿意?”

    楊氏哪裡敢答不滿意,只得擠出笑說滿意。

    老夫人便讓她從現在開始就準備起來。

    她一點不敢反抗,就這樣,慢慢的退了出來。

    完完全全的功虧於潰!

    早知道,她一開始就不應該聽那個女兒的,只以為她聰明,什麼都算無遺漏,但到底還是棋差一招!

    她穿過一個園子去了蘇若瑾那裡。

    聽到楊氏來了,蘇若瑾把手裡的幾頁紙又撕了扔在地上,然後出了書房,整了下衣裙方才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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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5:26


    “剛才你祖母說了,戚家那三公子很好,沒有必要再挑了。”楊氏坐下來,不緊不慢道,“她是為你好,我心想那公子如今已經做到縣令了,再過一年就是官員考績的時候,總有機會調任到京城來的。”

    蘇若瑾心裡一沈,母親果然是被老夫人訓斥了,本來她是贊成自己不嫁去戚家的,如今卻反而要倒過來說服自己。

    她是想在老夫人面前好好表現,把這件事做好了,表明她的順從?

    說到底,也就是在犧牲她這個女兒了!

    “母親這說的什麼話,母親要女兒嫁去戚家,女兒當然願意。”蘇若瑾笑了笑,柔聲道,“女兒只是擔心母親,這一去隔了千里,可不能為母親分憂了。”

    看她絲毫沒有不滿,楊氏頗為欣慰,擦了擦眼角道,“你從小就乖巧,沒有要操心的時候,現在還想著關心我呢,真是個傻孩子。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讓你風風光光的出嫁的。”

    蘇若瑾抿起嘴,微微一笑。

    那戚家三公子離得那麼遠,就算親自來迎娶,也是簡單操辦,是要去到北通縣才會大張旗鼓的。

    她這場婚事華盛與否註定是與京城無關的了。

    所以母親說的不過是些空話,只是為了暫時安慰她而已。

    蘇若瑾想得很通透,像她這樣的庶女,一旦不能為嫡母爭取到很大的好處,那麼,嫡母也絕不會花費很大的力氣去滿足她的需求。

    這一局,她徹徹底底輸了!

    楊氏走後,碧瑤焦急的問,“現在只能嫁去戚家了嗎?”

    蘇若瑾歎口氣,看著窗外浮在天空的白雲,幽幽道,“你沒聽母親說麼,祖母已經不讓咱們拖延時間了。嫁就嫁罷,那邊就是遠了點,別的也沒什麼,再說,幾年後我不是不能回來。”

    楊氏今兒的表現尚算鎮定,可見老夫人並沒有嚴懲她,即便是出了這樣的事情,老夫人還是寬待了他們三房,沒有像對待牛氏一般對待楊氏。

    大概是因為楊氏多年來的服侍起了效果。

    假如她們此刻不順著梯子下來,老夫人只怕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自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她如今敗了,叫人看穿了一切,爭辯已經沒有所謂。書也撕了,她該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怎麼去當好戚家的兒媳婦。

    碧水看著她的背影,臉上滿是欽佩的表情。

    自家小姐想爭取的已經去努力爭取了,現在沒有得到,她發洩過後也能坦然接受,這樣的拿得起放的下,並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武王是沒有福分娶自家小姐做娘子呢!

    就她看來,府裡沒有一個小姐是比得上蘇若瑾的,可惜她生為庶女,這個身份才導致了今日的結果。

    老夫人倦怠的躺在榻上,雙腿伸直了叫雪梨拿美人捶敲著。

    一下一下好像在敲著自己的心臟。

    三房這母女倆一直深受她的喜愛,不管是楊氏還是蘇若瑾,她自問從來都沒有虧欠過她們,可是,卻並沒有換來全部的真心。

    能欺騙的她們仍是要欺騙,能搶奪的她們仍是要搶奪。

    以往的溫良嫺熟,只不過是偽裝罷了!

    她這輩子經歷過的事情有多少,可是自己的家人一個個都這般,難道都是她做錯了不成?

    到底是哪裡做得不對?

    她閉上眼睛回想。

    幾十年的時光化作無數的畫面,在腦海裡一閃而過。

    江媽媽立在旁邊,暗地歎氣。

    這回三房雖然藉機拔除了二夫人,可到底也把自己給兜進去了,怎麼看都是不劃算。

    三夫人多年來的慇勤,那些功勞,全都因為二小姐的婚事給毀掉了。

    也不知道求個什麼?

    老夫人對她夠體貼的了,她生不出兒子,老夫人從來都沒有責備,甚至還不準三老爺多嘴,這樣子的婆婆哪裡去找?

    就非得要二小姐高攀個人家嗎?

    人就是貪心不足啊!

    “一會兒拿我的信去拜見武王府,兩家是該定個時間了,那戚家三公子來一趟總得要一個月的樣子。”老夫人睜開眼睛道。

    江媽媽應一聲,叫丫環把筆墨紙硯擺好。

    老夫人從榻上下來,走向了書桌。

    邱蓉見蘇修看完了一卷書,咬著嘴唇對他說道,“原來那事兒是三嬸同二妹做的。”

    “什麼事?”蘇修訝然。

    “暴露那巫蠱的事情!”邱蓉並不掩飾心中的厭惡與氣憤,“難怪大嫂曾問起雪兒的事,說那天雪兒怎麼會跑到竹林後面去的。我當時都沒反應過來,如今一想,定是二妹身邊那起子丫環做的,她們一有機會就逗雪兒玩,我還當是真心喜歡呢。”她說著手指都微微抖了起來,“二妹也是的,說雪兒可愛,結果轉頭就把它騙去了竹林那裡!”

    蘇修忙握住她的手,“別傷心了。”

    “我不是傷心,實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雪兒雖然是娘摔死的,可要不是她們,雪兒也不會刨出相信,就是她們給害死的,也真是狠心,連只小狗都要利用!”

    蘇修有些不太妹妹,“你是怎麼知道的?三嬸雖然做錯過事情,可是二妹她,她……”

    他實在不能想像蘇若瑾會是這樣的一個人,她看起來那麼親切,對誰都彬彬有禮,溫柔有加,哪怕他在府裡被誰都不待見,可蘇若瑾一直對他不錯。

    “難道我還胡說嗎?”邱蓉怒道,“你可曾見過我挑撥離間的?要不是事關雪兒的枉死,我未必要計較!它是你送給我的!”

    “好,好,我妹妹你。”蘇修連連點頭,自己娘子都氣成這樣了,他豈有不信的,當即就跳了起來,“我現在就去問問二妹,她為什麼要這樣!”

    邱蓉沒想到他跑得那麼快,一眨眼就沖出了房門,當時便有些著急了。

    她只是心裡鬱悶,想跟蘇修訴苦,誰知道他竟然真的去找蘇若瑾算帳,忙就叫小茹去追。

    蘇修到底是男人,跑得飛快,很快就來到了蘇若瑾的院子。

    門口的婆子剛要上來問好,他直接就沖了進去。

    “二妹,你出來!”他一邊還高聲喝道。

    碧瑤從裡面走出來,看到蘇修,愣了一愣,這個二少爺平日裡對誰都是和顏悅色的,何曾會露出這麼兇狠的表情,她有些結巴的道,“二,二少爺,有,有什麼事?”

    蘇修道,“二妹在不在房裡?”

    “在……”碧瑤點點頭,“奴婢這就去通報一聲。”

    “不用了!”蘇修大踏步的往裡走去。

    蘇若瑾正在繡花呢,當時就被針紮了一下,手指上頓時凝結出了一粒血珠。

    “二哥?”她沖他微微一笑。

    還是像往常一樣的笑容,暖和人心,蘇修的心裡一痛,他擰著眉道,“你為什麼要害雪兒?你要去挖出那些相信,自己不會去挖嗎,非要利用雪兒?你明明知道你二嫂最是喜歡它的!”

    他完全沒有遮掩,就這麼說了出來。

    蘇若瑾的臉一下子通紅,她放下手裡的繡帕,“二哥,你不能冤枉我。”

    “冤枉不冤枉你自己知道!雪兒它從來不亂挖相信的,除非在土裡埋了它喜歡吃的,你當然知道這些,所以事先就埋好了,然後只要把雪兒騙去那裡就行了,是不是?”蘇修在來的路上已經想通了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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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5:44


    兩個丫環面面相覷,蘇修說的是事實。

    可碧水不能容許蘇修這樣說,她喝道,“二少爺,你沒有證據就不要汙蔑人!雪兒它貪玩,自己去挖土,怎麼能怪在小姐的身上?難道咱們平時對雪兒好,還成了錯誤了?對它好就一定會利用它嗎?”

    她伶牙俐齒的,蘇修完全回答不上來,他本來也不善於與人爭辯。

    蘇若瑾擺擺手,輕聲道,“碧水,你不要怪二哥,雪兒死了我也難過,二哥只是太傷心了。”

    非常的善解人意,蘇修立在那裡,還真開始反省是不是對這個妹妹太凶了,應該坐下來好好的說。

    蘇若瑾看在眼裡,頓了頓,又親手給蘇修倒了一杯茶,“二哥,你喝口水,靜一靜,是不是二嫂又想雪兒了?到底是她喜愛的,我理解。”

    不提邱蓉還好,一提邱蓉,蘇修原本有些軟下的心又硬了起來,拿起茶杯就往桌面上狠狠砸去。

    薄薄的瓷片立時飛散開來,蘇若瑾來不及躲避,只覺眼角一痛,她大驚之下,伸手捂住臉驚恐的尖叫了起來。

    兩縷鮮血順著她的手指往下流,劃過臉頰,染到了衣襟上。

    兩個丫環嚇得面如土色,還是碧水首先反應過來,趕緊就要去請大夫。

    蘇修根本沒想到瓷片會飛到蘇若瑾的臉上,也是有些手忙腳亂,畢竟是他闖的禍,萬一她的臉有些個長短,那就不好說了。

    畢竟雪兒的事也沒有實質的證據,算起來,那是他做錯。

    就在這時候,蘇若瑾全身顫抖的說道,“我,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啊,我是瞎了嗎?碧水,你,你快給我看看!”

    蘇修聽到她這麼說,也嚇得臉色煞白。

    碧水輕輕撥開蘇若瑾的手,往裡一看,她立時發出了短而急促的驚叫聲,但又戛然而止。

    她連連後退了幾步,手指抖個不停,不知道該如何同蘇若瑾說。

    “怎麼了,是不是瞎了?”蘇若瑾一聲厲喝,“你快說!”

    碧瑤也催促道,“你瞧見了嗎?”

    “不,不,都是血,奴婢看不清楚。”碧水拚命搖頭。

    蘇若瑾的心直沈入穀底,她猛地把手放了下來。

    屋子裡一片死寂。

    好似墓穴一般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三個人的臉上都露出驚恐,不忍的表情。

    包括蘇修。

    他甚至轉過了頭,不敢再看到蘇若瑾,一邊低聲道,“快,快去請大夫,遲了就更不好了……”

    蘇若瑾的另一隻眼睛是完好的,她看得見他們的樣子,在此刻,她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什麼光亮都沒有了。

    美好前景沒有了,優秀的相公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全部都化作了灰燼!

    她這十幾年用盡所有的時間,心血,精力,只為了嫁一個好人家,得享數不盡的榮華富貴,接受眾對夫人小姐的追捧,成為所有人羨慕的對象,可現在……

    現在全都毀在了蘇修的手裡!

    她睜開那隻眼看了一眼蘇修,好像一把匕首般鋒利。

    蘇修身子一震,往後退去。

    蘇若瑾萬念俱灰,此生的夢想毀於一旦,她抓起地上的瓷片,瘋子一般往蘇修沖了過去。

    她要把蘇修殺了!

    “還我眼睛!”她尖叫起來。

    蘇修躲之不及,被她用瓷片刺入了胸口,頓時鮮血長流。

    蘇若瑾面色猙獰,一字一頓道,“我就是利用了你的一隻狗又怎麼樣?你這個窩囊廢,成天就像跟屁蟲一樣的相信,要不是我憐憫你,來看看你,還有誰會來理你呢?這份恩情,你拿一隻狗來還,還是你賺了!”

    從來沒見過她這樣說話,兩個丫環目瞪口呆,齊聲道,“小姐!”

    “不要叫我小姐,我算什麼小姐?”蘇若瑾仰天大笑,“蘇若玉,蘇若琳這樣的才是小姐,我是什麼相信?我努力一輩子也比不上她們!我,不過是一條狗,在侯府討生活罷了!”

    碧水不由得哭了起來,抱住她的雙腿道,“小姐,你糊塗了,你的眼睛還能治好的,千萬不要胡說啊!”

    碧瑤只愣愣的站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蘇修捂著胸口沖外面叫道,“快去請大夫來,裡頭出事了!”

    他聲音極大,門外立刻一陣騷動。

    小茹本來也追到這裡了,只是被丫環攔著沒有讓進去,現在看到那些下人亂了,趕緊抓住一個問是怎麼回事。

    “二小姐跟二少爺都受傷了!”那婆子也來不及多說,急匆匆的走了。

    小茹嚇得一個激靈,竟然真的出事了,她轉過身忙去通知邱蓉。

    唐枚知道這事的時候,府裡已經請了鐘鏡香來了。

    鐘鏡香如今醫術又有長進,在外傷的治療上也突破到了一個新的境界,在京城可謂炙手可熱。

    那兩個人正好都是外傷。

    “真沒想到二少爺居然會去二小姐那裡鬧,還那麼嚴重!”劉媽媽感慨兩句,“真是多事之秋啊!”

    這也是唐枚沒有料到的,當初她與馮氏當著邱蓉的面說三房的壞話,裡面是有她們的私心,希望邱蓉可以認清楊氏與蘇若瑾的真面目,可誰知道竟然會造成兩敗俱傷的結果!

    還真是蝴蝶效應啊……

    只是幾句話而已,卻發生如此令人意想不到的意外。

    唐枚微微皺了皺眉,暗道,以後說話得再謹慎小心一些了。

    來到老夫人那裡時,堂屋已經坐了幾個人,但楊氏與邱蓉都不在,應是去陪著傷者了。

    “大夫還在看嗎?”唐枚坐到老夫人身邊,“鐘大夫的醫術很厲害,想必不會有事的。”

    老夫人臉色黯然。

    她已經知道了來龍去脈,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愁緒入懷,最後只能化作一聲歎息。

    各人有各命,誰也不能提前知道自己的命!

    二丫頭雖然外表謙和,可骨子裡心高氣傲,又不知她何時變得那麼毒辣,落得這個結局,是不是她咎由自取?

    可到底是她親眼看著長大的孫女,老夫人又豈能不心痛?

    馮氏代為回答,“還在給若瑾看呢,修兒沒有事,只是流了些血,傷口不深,過段時間就會好的。”

    那麼,蘇若瑾的情況很危險了,難道眼睛真的瞎了?

    唐枚雙手一握,心想,蘇若瑾是個心機深沈的,她手段很多,對付蘇若琳都不知道使用了多少次,然而,這個幾乎天天會見到面的姑娘,成了獨眼龍,想起來還是有些心驚的。

    她抬頭一看,只見蘇若琳滿臉複雜的表情,而蘇若瑤就淡定多了,好似蘇若瑾並不是她的姐妹一般。

    甚至,蘇若瑤看起來還有些高興,嘴角微微揚著,很是快意。

    這二人之間的仇怨不是一天二天的了,唐枚由此得到結論,蘇若瑤果然是很厭惡蘇若瑾的。

    過得一會兒,鐘鏡香來了。

    老夫人問怎麼樣。

    鐘鏡香搖了搖頭,“我已經盡力了,實在是……抱歉!”

    老夫人頹然坐回了椅子上。

    眾人少不得要上去安慰幾句。

    到了晚上,楊氏哭哭啼啼的來見老夫人,“若瑾這個樣子如何是好?真的就治不好了嗎?”

    “鐘大夫都說了,還能怎麼辦?他看外傷比那些御醫都厲害。”老夫人淡淡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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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6:01


    簡直都看不出來什麼關心,楊氏的心一抖,抹著眼睛,“娘,若瑾也是您的親孫女啊!您千萬不能……”

    “你帶她回別苑住著罷。”老夫人打斷她,很沒有力氣的道,“她有今日,你也有責任,你教養了她那麼久,豈會不知她?要不是她做了這些事,修兒也不會去鬧……與戚家結親的事也算了,等她養好身子再說。”

    這次去別苑可不同于往日,蘇若瑾瞎了一隻眼睛,根本就不可能再有多好的姻緣了,老夫人顯然是暫時放棄了她。

    楊氏驚恐道,“這個時候,怎麼能趕我們走呢,娘啊,若瑾需要在這裡修養啊,去別苑她只會更加嚴重!”

    “不去別苑就去玄妙觀靜靜心,任你們選。”老夫人陡然嚴厲道,“這次的事情你當外邊的不曉得,好好的小姐瞎了眼睛,有心的人去查會查不出來?”

    這話叫楊氏無法反駁,她咬了咬嘴唇,“既然是為若瑾的名聲著想,二媳婦自然可以帶著她去暫避,可是,什麼時候回來呢?”

    還不知道反省,盡想著回來,老夫人失望透了,“再說罷,你們明兒就走。”說罷就叫江媽媽送客。

    楊氏在門外徘徊許久,垂下淚來,慢慢的走了。

    邱蓉給蘇修喂水喝。

    蘇修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想來是內疚了。

    那好歹也是相處了十幾年的妹妹,就算是再壞,可親手弄瞎了她的眼睛,又是另一回事。

    只是,他是為了她才會如此的。

    “都是我不好,同你說這些話。”邱蓉紅著眼睛道,“要是我忍一忍,什麼事都沒有了,你平日裡別說動手,就是罵人都不肯的,卻要……”

    她嗚咽起來,伏在他床頭哭。

    蘇修不忍心了,終於出聲,“不關你的事,是我太衝動。”

    “不怪你,誰知道會砸到人呢。”邱蓉儘量減少他的罪惡感,“娘以前還不是經常砸相信,從來都沒有傷到人的,除非故意往人身上扔。”

    牛氏確實如此,心情不好的時候,瓷器砸的滿地都是。

    聽她這樣說,蘇修歎了一口氣,“我是真的難過,我沒想到她會這樣對待我們,對待我們的娘,不,還有大嫂。但凡她提早說,我娘也不會被休了,大嫂也不至於一直被詛咒,幸好沒有出事呢,不然我們怎麼對得起大哥大嫂呢?我當時真是氣極了,她還提到你,說的好像是你挑撥了,我才砸了茶碟的。”

    邱蓉撫摸他的額頭,“只是意外,你也沒有想過要傷害二妹,再說,她不是也打傷你了麼。”

    傷身也就算了,真正傷到他的卻是蘇若瑾最後說的那些話。

    原來有些人真的隱藏的很深,他從來沒有想過看起來那麼溫柔善良的二妹,心裡是如此的陰暗!

    有個這樣的人一直生活在身邊,真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

    “好罷,我不多想了,娘子,我以後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蘇修伸手把邱蓉拉下來。

    她伏在他胸口,兩人擁抱在了一起。

    楊氏與蘇若瑾離開之後,武陽侯府一下子冷清了好多。

    每日來請安的不過幾人,蘇若琪經常不來,蘇若瑤沒了楊氏的叮囑,更是淡漠了,也只有大房的人與蘇修夫婦走得勤快一些。

    老夫人看一眼身邊的馮氏,又看著空空落落的堂屋,微微歎了口氣。

    多子多孫原本是福分,可在他們府裡卻變成了一團亂麻,也實在是自己的過錯,不知不覺中,局勢竟然已經難以扭轉。

    江媽媽進來,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聽說金堂胡同那裡人來人往,好似出了事,一問才知,原來許家老夫人昨晚上病發,沒救得回來……”

    老夫人啊的一聲,“怎麼會?你沒聽錯?”

    那許家老夫人雖然身體不適,常年臥病在床的,可這也去的太快了,一丁點風聲也沒聽見。她又很快聯想到許家老夫人與自己年齡也是一般大小,這就沒了,頓時一陣唏噓。

    馮氏也滿是驚訝。

    江媽媽垂首立在旁邊,等候吩咐。

    老夫人感慨一陣,歎口氣道,“咱們兩家原是世交,這麼多年的交情,如今也只能等同陌路,許家老夫人,咱們也不方便去弔唁的了。”

    這裡面有一段緣由。

    上回許暢公報私仇,差點害得蘇豫帶領的大軍敗退,幸虧他星夜突擊鐵軍的後方糧草,才爭得時間與機會,可在此之前,還是有數千兵士丟了性命。

    蘇豫大軍班師回朝後,就把事情稟告于皇帝,皇帝立即命令三堂公審,甚至自己親自聽審。

    那一次,皇帝格外的嚴正,衛國公為保兒子差點把爵位都丟了,最後當然只能放棄。

    不過,就在眾人以為許暢鐵定被砍頭的情況下,皇帝卻又網開一面,只判許暢流放的刑罰,許家感恩戴德。

    就是這次之後,許家與蘇家徹底斷絕了來往。

    “怎麼看都是許家的錯,那許暢竟然想害死豫兒呢,娘大可不用為此感懷,這種人家,就只覺得別人對不起他們,卻不知道他們家都是些什麼人。”馮氏皺起眉,“就是許家老夫人可惜了,她那麼和善溫和。”

    老夫人對許暢也是厭恨的緊,要不是他,蘇若琪今日也不會變成這樣。

    那混小子花花腸子多,誰知道是不是平日裡勾搭過四丫頭,弄得她全沒了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老夫人搖搖頭,想起蘇若琪就得頭疼,她問江媽媽,“四丫頭最近怎麼樣?”

    畢竟也是侯府的小姐,如今牛氏被休了,總不能真的不管她,蘇若瑾如今是成不了親了,接下來就得安排蘇若琪的。

    後面還有兩個孫女兒等著呢。

    江媽媽想了想道,“還是老樣子,不太說話,在屋裡一坐一整天的。”

    老夫人的眉頭頓時擰成一團。

    當初牛氏被休的時候,這四丫頭不聞不問,好似沒有母親一般,看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成天也不曉得她在想什麼。

    “四丫頭這樣,還能嫁什麼人家呢?”老夫人自言自語似的。

    江媽媽道,“像是腦子有點兒糊塗了,奴婢看著懸。”

    馮氏眼睛一轉,“京城裡那些人家娶媳婦都是四處打聽的,知根知底,四丫頭的事怕是不好瞞。”

    老夫人點點頭,四丫頭肯定是嫁不成京城裡的人家,那就只能去外地了!

    “懷安那裡也不知道能不能挑個合適的。”她想了想,叫幾個丫環準備筆墨紙硯,“早些年,婉怡就說懷安是個好地方,人傑地靈的,如今四丫頭這樣,雖是難為她,可她交遊廣闊,興許能找到好的。”

    老夫人口中的婉怡乃是北安王的王妃,那北安王也是先帝與老夫人的弟弟,不過是同父異母的。

    北安王如今早已去世,北安王妃與老夫人是有很好的交情的,常有書信來往,北安王不止一次曾邀請老夫人去那裡體驗下風土人情。

    “現在就叫人送過去罷。”老夫人回憶著往事,寫了一封信出來交與江媽媽。

    江媽媽立刻就去辦了。

    馮氏嘴角一翹,看來蘇若琪這個釘子總算要拔掉了,她雖然是個鏽掉的釘子,可誰知道哪一日會不會又出來傷人,還是嫁得遠遠的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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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6:19


    老夫人寫完信像是去除掉了一樁心事,逗弄了一會兒雀鳥,轉頭對馮氏道,“聽說近幾日炎兒念書念的很晚,你去跟他說,大可不必。這明年的院試通不通過都好,他才幾歲呢,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不能弄那麼累。你是他娘親,不心疼?我還聽了難過呢!”

    “我說過他,他說看娘最近都鬱鬱寡歡的,他也不知道怎麼辦好,要是考上了秀才,娘準得高興。”馮氏笑著道。

    “嗨,這孩子!不聽話!”老夫人雖然在責備,可笑容卻遮掩不住,接連那麼多人讓她失望透頂,蘇炎的這份孝敬就顯得更加彌足珍貴。

    馮氏見狀,更是心裡甜的像蜜糖了。

    回去後,她就叫蘇炎先別念書了,轉而帶著他去了唐枚那裡。

    唐枚正在翻看給小孩子穿的衣服鞋子,實在是太多了,這邊也送,那邊也送,眼睛都挑的花了。

    “母親來得正好,你看看哪些大小最合適,還有好看些的。”見到馮氏,她笑著招招手,又道,“哎喲,炎兒你可算來了啊,我跟你講,晚上千萬別多看書,不然眼睛會壞的。”

    “會壞?”蘇炎奇怪的問,“怎麼壞呢?”

    “壞了就是看不清了。”唐枚道,“鐘大夫說的,晚上的光可沒有白天的陽光好,到時候傷了眼睛,你看,院子裡的那些花兒你都瞧不清楚呢!對了,我好像跟你說過罷?”

    “啊!”蘇炎一驚,“那我不看了。”

    “這才乖。”唐枚笑著眯起眼睛。

    馮氏也知道她是為蘇炎好,只笑了笑,隨便他們二人說話。

    有時候就算唐枚會對蘇炎傳播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觀點,但只要不超出她的底線,她還是能容忍的。

    她如今的一帆風順並不容易,若是可以,她希望大房的人能攜手共進。

    事實上,唐枚也是打的這個主意。

    所以她才會很關心蘇炎。

    古代人講究家族,講究根基,現在二房,三房這般凋零,他們大房也只有蘇豫,蘇炎兩兄弟而已,自然要緊緊團結在一起才行。

    根據這麼久的觀察,她覺得馮氏足夠聰明,在她們現有的感情基礎上,互惠互利的原則只會進行的更好,更完善。

    “這幾件衣服大小肯定合適。”馮氏挑了四五件出來,笑著瞧了瞧唐枚的肚子,“我沒看錯的話,準是七八斤的大胖孩子呢,這些顏色也好,翠綠粉紅的,又海藍的,多鮮豔。”她眉飛色舞,“小孩子生下來的時候,不能說不能動,就只眼睛會看,看到好看的顏色,他肯定喜歡!”

    沒想到馮氏會說出這樣的觀點,唐枚瞪大了眼睛,就是在一千年之後,也是這樣提倡的,孩童的房間都是要用鮮豔的色彩呢。

    “說的太好了。”唐枚高興起來,“就先用這幾件。”又看蘇炎未免無聊,她笑著問,“炎兒,要是這孩子生下來,你會想給他起個什麼名字呢?”

    蘇炎知道唐枚肚子裡的孩子將會是他的侄兒或者侄女,他年紀小,對於自己要做長輩自然是興奮的,剛要脫口而出,可想了又想,又為難道,“不知道是男是女呀……”

    唐枚撲哧笑起來。

    馮氏則一戳蘇炎的腦袋,“你還真想取名字呢,那是你祖母跟大哥的事情!”

    “沒事,我真想聽聽呢,我為個名字都煩了,侯爺取了好幾個我都沒看中。”唐枚想起蘇豫惱火的表情,忍不住又笑起來,“就讓炎兒說說嘛,男的女的都行,到時候多幾個選擇。”

    這些取名字的事情怎麼也輪不到一個後輩指手畫腳的,馮氏猶豫道,“這個,不好罷。”

    “有什麼關係,就當提供些好名字麼,也沒說就用了,還是要祖母跟侯爺做主的。”唐枚拉著蘇炎的胳膊,“你平常才思敏捷的,快些想!”

    蘇炎看著唐枚的肚子,想到很快就要見到自個兒的侄子侄女了,覺得又期待又高興,說道,“叫安期好不好?”他朝唐枚看一眼,認真的道,“希望大嫂也平平安安的。”

    唐枚看他那樣懂事,竟然還念著自己,不由大為感動,握著他肩膀道,“謝謝你了,炎兒,這名字真好,假使不能用,我也會拿來給他當做小名,好不好?”

    “真的?”蘇炎差點蹦起來。

    唐枚此刻沒有想到,很多年以後,蘇炎總是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沾沾自喜,“你那小名還是我取的呢!”

    那時候,他的性子已經變了,由安靜變得活潑,又不失穩重,少見的年輕才俊。

    馮氏抬手摸摸蘇炎的頭,對唐枚道,“你別太縱容他了,這小名哪裡能讓他取呢。”她是怕蘇豫知道了不高興。

    “沒事,大名我做不了主,小名誰還能管呢?”唐枚抿嘴笑。

    她這麼做是希望這個孩子在生下來之前就能得到蘇炎的喜歡與愛護,她妹妹自己沒有看錯人,蘇炎在馮氏與她的教導下,不能說一定是人中龍鳳,但也絕對不會差。

    有了蘇豫與蘇炎這樣的人做長輩,做榜樣,自己的孩子才會更加健康的成長起來。

    蘇豫回來的時候,馮氏跟蘇炎還沒有走,見到他,兩人本來是坐著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馮氏看了蘇豫一眼,沖唐枚笑笑,“一不留神,時間過的那麼快,就不耽擱你同豫兒用飯了。”

    唐枚忙道,“別急著走,今兒莊裡送了只馬鹿來,廚房正燉著呢,那可是少見的美味……”一邊就去看蘇豫,“炎兒最近念書很用功,也該補補。”

    他要是不喜歡,立刻就會沈下臉。

    唐枚早就習慣了,也做好了兩手準備,要是蘇豫甩臉子,馮氏跟蘇炎肯定會識趣的離開,又或是馮氏自己不願意,她會再次找藉口拒絕。

    不管什麼情況,都是可以接受的。

    所以為了促成一次和睦的用餐,她打算冒險一回。

    這些年,馮氏在蘇豫面前也從來不自找沒趣,當即要走的話就到了嘴邊,可她看見唐枚的表情,還是停頓了一下。

    能和好還是和好罷,不管對誰,都是有益的。

    更何況,也是唐枚的一片苦心。

    假使蘇豫沒有好臉色,那也是極正常的,她難道還不適應嗎?何必要浪費一次機會?

    一屋子的人都在看著蘇豫。

    蘇豫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段時間,他見過蘇炎好幾回了,至於馮氏,像是要來得少一些,也有可能是趁自己不在的時候來的。前者,他已經慢慢習慣,而後者,要與她同桌吃飯,似乎還有些困難。

    就當他在猶豫的時候,一隻溫暖的手握了上來。

    他低下頭,只見旁邊的妻子滿眼的期待。

    終於還是沒有讓她失望。

    他點了下頭,“隨你,不過多兩雙筷子。”說完這話,他就進去裡面換衣服了,腳步有些匆忙,好像很不習慣似的。

    馮氏怔了怔,隨即又若有所思。

    那個對她冷漠無情的少年,如今已經變了。

    難怪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呢,再性子如何古怪的,一旦有了喜歡的意中人,怕是都一個樣子。

    看著唐枚喜笑顏開,她不禁有些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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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6:37


    當初若不是貪圖武陽侯府的富貴,費盡心思嫁給蘇宗延,而是選了一個愛她的男人,那又該是怎樣的結果?

    可看著自個兒優秀的兒子,她又不覺得後悔了。

    廚房很快就來人端上了香噴噴的馬鹿肉。

    這一隻馬鹿得兩百斤左右重,莊上送來的時候,唐枚就叫人分了去給老夫人,其他房也有,自己這裡也還剩了二十來斤。

    又取了二十斤肉拿鹽,香料等醃制了,再餘下的四五斤肉就留了晚上吃。

    菜式是豐富的很,鹿肉人參湯,椒鹽鹿肉,三菇鹿肉片等等,都是宋娘子臨時想出來的。

    因為馬鹿並不多見,平時就沒燒了吃過。

    四個人圍坐桌邊,看著熱氣騰騰的十幾樣菜,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還是唐枚笑著道,“真是難得的熱鬧啊,我胃口突然又好了一些呢!來,侯爺快嘗嘗。”她夾了一塊鹿肉送到蘇豫的面前,很有些討好的意味。

    蘇豫無奈的扯了下嘴角,接下吃了。

    雖然這一頓飯有些沈默,可到底也算和和順順,中間沒有發生任何不快,蘇炎甚至還向蘇豫請教了一下院試的事宜。

    蘇豫因為可以襲爵,年少時雖然也念書,可並沒有去參加科舉,好在他到底入官多年,認識的人也多,還是知道一點的,就同蘇炎講了一些需要注意的相信。

    在此期間,馮氏也沒有多話,盡可能的避免與蘇豫產生衝突。

    這一次親密接觸,總算是安然度過了。

    那二人走後,蘇豫去了書房,好像是要翻找什麼資料。

    唐枚坐在那裡抹汗。

    真是不容易啊,她有點兒體會到充當婆婆與媳婦之間的夾心餅的感覺了!

    “少夫人也是有心,旁的人誰管那麼多,只會覺得侯爺與那大夫人不合,將來在內院也就一人獨大,虧得你費這些功夫。”劉媽媽欣慰道,“太太知道你這樣做也是高興,一家子就該和氣呢。”

    “是啊,現在那兩房都這樣了,咱們大房可要爭氣點。”唐枚誠心誠意道,老夫人如今是傷透了心,要是他們這一房再讓老夫人失望的話,都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

    兩人正說著,曉月在外頭道,說是唐家派人來了。

    一個經常給張氏傳話的婆子,唐枚自然認得,就問是什麼事兒。

    那婆子道,“太太說今兒已經把大小姐送出城了,去了鐵陵,叫老奴來告訴一聲,二姑奶奶心裡也有個數。”

    母親動作倒還算快,真的把唐惠送走了,唐枚接著問,“大姐是願意走的,還是母親硬要她走的呢?”

    “是自己要走的。”婆子聲音低了些,“聽說鐵陵有個名醫專治疤痕的,又請不來,只得親自去那裡。”

    這樣一個藉口就把唐惠騙走了,她果真是心急,怕是真的想治好了就嫁給劉元華罷?

    唐枚歎了口氣,家裡出了這種人,真是傷腦筋啊!

    那婆子走了,劉媽媽道,“萬一大小姐找不到那什麼名醫,還不是得吵著回來,太太還能如何?總不好捆綁了她,這種事,太太做不出來的。”

    可不是,她也不信張氏會狠心,要是張氏能做到,家裡也不會出了那麼多的事情了!

    “讓我想想。”她擺擺手,自個兒坐在書桌前發呆。

    等到蘇豫回來,才發現居然就過了半個時辰。

    看她手裡一卷書顛倒拿著,他不由笑起來,“怎麼,又在想孩子的名字?你還真擰不過來了?”

    他這幾天不知道說了幾個了,她都覺得不好,弄得他哭笑不得。

    這名兒麼,只要不難聽,取什麼不行,孩子的前途還能寄託在一個名字上面?就只她非得要個十全十美的。

    這事倒不急,唐枚放下書,說道,“我是在想我大姐的事。”

    對唐惠他也有所耳聞,就唔了一聲。

    “那個劉元華你知道的罷?”她又道。

    “怎麼?”

    “那人實在壞的不行了,利用我大姐恨不得吞了我娘家呢,我是想,現在大姐既然去了鐵陵,總不好再叫劉元華好過了!到時候他也找不到大姐幫忙……”

    說到這裡,蘇豫已經知道怎麼做,挑了挑眉道,“是要他消失嗎?”

    這個……

    唐枚咧嘴道,“殺人還是不好的,侯爺也沒必要為這樣的人雙手染血。”

    “哦?我以為我已經染了很多血了。”他淡淡道。

    “打戰是沒有辦法,你不殺人,別人就得殺你!”唐枚忙道,“可劉元華算什麼相信,殺他都便宜他了!”

    “好,那你說怎麼辦。”他笑道。

    “我是想借用侯爺的人查一下他,這混蛋精得很,只知道在談生意,卻抓不到他犯罪的證據,奈何不得。”她一向只憑藉鋪子裡的幾個人,到底耳目不夠通靈,而蘇豫的人就不一樣了,他們很專業。

    “既然你要證據,那就得花費些時間了。”蘇豫沈吟一聲,“我明天叫人去辦,”說著面色一肅,“你也別成天操心那些事!”

    “就這一件了。”唐枚挽住他胳膊,“這不關乎我娘家的事麼,你也知道的,我怎麼能不操心?”

    “就這一件?”他哼了一聲,“孩子的名字怎麼說?”

    唐枚抽了下嘴角,他居然趁著這時機討價還價,她嘟起嘴,“那隨侯爺的意思好了,不過那小名兒可得我取。”

    他笑起來,捏捏她臉蛋,“那就說定了,到時候我自會告訴你。”

    還突然藏著掖著了,唐枚無語。

    中秋臨近,家族親戚之間都互相送節禮,唐枚今日收到了柳氏專門叫人送來的月餅,說是親手做的,叫她趁新鮮吃了,又書信一封,有意無意的提到去顧家賞桂花的事情。

    說實話,她早就忘掉了,柳氏一提,才又想起來,那會兒柳氏拐彎抹角是要她從吳家的人那里弄來請帖。

    唐枚搖搖頭,把信隨手一放。

    “怎麼,你那二嬸不是白給你吃這些月餅的?”馮氏在旁邊打趣。

    “你說對了!”唐枚苦笑道,“她想認識顧家的夫人呢,也不知為什麼。”如今皇帝跟顧逢年這樣的狀況,柳氏趟什麼渾水?

    馮氏笑道,“我聽說你有個堂弟的,是不是?我告訴你,那顧大人家也有個獨女呢,年方十四,正是要婚配的時候,當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啊!”

    原來是這樣!

    柳氏還真想一口吃成個胖子啊,顧逢年可是權傾朝野的人物,他們家女兒要嫁什麼人嫁不成?豈會看上那些自己硬要湊上去的人家?

    真是叫人頭疼,也懶得管!

    唐枚拿起桌上的茶喝了幾口,水順著喉嚨而下,豈料突然肚子就疼了起來。

    看她直皺眉,馮氏忙關切的詢問。

    “很疼……”她捂著肚子,略一停頓,驚恐的道,“我,我這該不是要生了罷?”真的太突然了,沒有一點點的先兆。

    馮氏就問了一些情況,隨即果斷的叫劉媽媽去請穩婆來。

    劉媽媽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

    看著大開的門,唐枚對即將發生的事充滿了不安。

    穩婆就住在老夫人附近的廂房裡,老夫人自然也聽到消息了,趕緊就過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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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6:53


    “快去給她瞧瞧。”老夫人一到就吩咐穩婆。

    唐枚驚慌的坐在那裡,只覺腹部一陣陣疼痛,好似浪潮一般的湧來。她雖然兩世為人,可從未生過孩子,在這樣落後的醫療情況下,更是有種難以排解的恐懼,生怕中途會發生什麼意外。

    穩婆上來問她什麼感覺,聽了忙道,“哎喲,這是要掛喜了啊,快去準備熱水,墊子,交臍,淨桶……”

    掛喜是穩婆的行話,也就是即將分娩的意思。

    看來真的是馬上就要生了,唐枚臉色一下子煞白,緊緊握住了馮氏的手。

    老夫人看她害怕,上來安慰道,“我跟你母親都是過來人,不要怕,你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肯定能順順利利。”

    馮氏也柔聲道,“別太緊張,放鬆些好,一會兒穩婆也得叫你放鬆些,這樣有利於生孩子。”

    唐枚便忙深呼吸了幾口氣。

    老夫人又問江媽媽,“可叫人去通知豫兒了?”

    “去了,侯爺一會兒準得回來。”

    江媽媽是專門對著她說的,老夫人確認這件事也是叫唐枚放寬心,有相公在外頭陪伴,總是心裡有個支柱。

    相信很快就準備好了,穩婆讓一干人等全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兩個有經驗的婆子,連丫環也叫著走了。

    這生產的過程,沒有生過孩子的人還是不適宜在旁看到的。

    眾人都移到旁邊的廂房等候。

    老夫人坐不住,時不時的站起來。

    唐枚雖然不知肚子裡的孩子是男是女,可老夫人是知道的,只她一直裝作不知道而已。

    這可是她頭一個重孫子啊,也是武陽侯府未來的希望,他的出生,就像是春天裡茁壯生長的樹苗,能帶給人無限的期許。

    如今這重孫就要生下來了,她豈能不激動!

    “侯爺正好不在衙門!”江媽媽聽了來人通報之後,進來同老夫人說,“已經叫著去找了。”

    老夫人皺了皺眉,怎麼正好就不在,“是去哪兒了?”

    “城裡出了點事……”江媽媽壓低聲音道,“一大群災民去哄搶那些點心鋪子,飯館兒,兵馬司的人去阻止,就打起來了。”

    “還有這樣的事?”老夫人到底是從宮裡出來的,本能的就很關心,“弄出人命了沒有,那些災民又是打哪裡來的?可重新派人去管束了?”

    “這些老奴不知。”江媽媽搖頭。

    老夫人歎一聲,“每年總有一些地方鬧災,這些人也是可憐,想來是餓暈了罷!今兒咱們府大喜,你一會兒同徐總管說一聲,過幾日搭兩個棚子,讓那些人吃點飽飯,又要天冷了,咱們府不要的衣物也捐出去。”

    江媽媽道,“老夫人真是心好,老奴記下了,等會兒就去找徐總管。”

    屋裡這時已經隱隱傳來來唐枚的呼痛聲。

    蘇若琳焦急的走來走去,看到馮氏,就問,“哥哥怎麼還不回來呢?孩子就要生下來了啊!”

    沒有蘇豫陪在外面,她是在替唐枚覺得著急。

    “不要急,沒聽江媽媽說呢,已經叫人去找了,肯定來得及回來的。”馮氏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哥疼你嫂子。”

    蘇若琳就籲出一口氣,“我是怕大嫂看到哥哥不在,一會兒失望呢。”

    “真是傻孩子,你大嫂又不是不明事理的,再說,就是豫兒趕不回,他也是為公事,又不是自己不想回來。你放心好了,你大嫂不會不高興的。”

    結果,蘇豫還真回的晚了。

    等到他心急火燎的奔進房裡,那穩婆都已經送走了。

    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此刻正在唐枚身邊安穩的睡著,旁邊圍了好幾個人,都低聲笑著指指點點。

    有說像蘇豫的,有說像唐枚的。

    說遠一些的,都在討論這孩子將來到底是念書還是會走蘇豫的老路。

    “你才回來!”老夫人看到他,不由責備兩句,隨即就又笑道,“快來看看你的兒子,八斤六兩重呢!”

    蘇豫便低頭仔細看去。

    那一眼,仿似有什麼相信從心裡沖了出來,溫溫的,像永不停止的河流,侵襲他身上每一個地方。

    他俯身抱起孩子,目光看向了唐枚。

    面對那一張略顯蒼白的臉,千言萬語湧到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終於,他狹長的眼眸一垂,坐於她身邊,低聲道,“長得像你。”

    屋裡的人一下子笑了出來。

    老夫人搖頭道,“這木訥小子,只會說這些了!”

    馮氏笑道,“是高興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唐枚並不怪他沒有及時趕回來,只笑著問,“孩子的名字還沒有取呢,剛才祖母才問起來。”

    她聲音低柔,充滿了喜悅,蘇豫把孩子往她那裡靠了靠,“就叫以文罷。”他說完又看向老夫人。

    蘇以文麼?

    文以載道……

    唐枚與老夫人都露出驚訝的神色。

    他取這樣的名字,其中含義不言而喻,是希望兒子走從文的路。

    老夫人眼睛忽地紅了。

    她的大兒子就是戰死在了沙場,大孫子本來也不必非要去打戰,可他卻仍是走上了這樣的路。

    如今這重孫,也許會不一樣罷?

    唐枚也不由感動,她瞭解蘇豫,假使他只為自己著想,那是絕對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同他一般,做個驅除外敵,守衛國土的將領,然而,他卻沒有。

    他慢慢學會了讓步,學會了理解。

    他會成為一個很好很好的兒子,丈夫與父親罷?

    “祖母,這名字真好。”唐枚沖老夫人笑。

    “好,好,就叫這個。”老夫人頭上的金翅鳳釵微微晃動,拍著手道,“好啊,咱的小以文,來,再讓祖母瞧瞧。”

    蘇豫就把兒子抱到了老夫人身前。

    祖孫倆都目不轉睛的看著這個幼小的男嬰。

    蘇以文像是被他們看的不好意思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哎喲,餓了,又餓了。”老夫人手忙腳亂,“快,快把招娣叫來!”

    丁招娣就是他們一起定下的那個奶娘。

    江媽媽倒是不急,輕輕掀開蘇以文屁股下面墊著的尿布,忍不住就笑了起來,“是該換這個了!”

    原來不是肚子餓,眾人又一起笑起來。

    綠翠跟秋葉上來,抱著蘇以文去換尿布了。

    眾人也不打攪蘇豫夫妻倆說親密話,坐了會兒也就走了,只老夫人臨走前又是說了好多叮囑的話,什麼不能讓母子倆著涼啊,吃穿方面要注意啊,耳提面命的,下人們拚命點頭應了,她才放心。

    房裡空了下來,幾個丫環把蘇以文安頓好,也退了出去。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早知道……”蘇豫歉疚的道。

    “侯爺說什麼呢,又不是能預料到的,只說最近會生,哪裡知道是哪一天呢,侯爺還能天天守著我?”

    看她那麼善解人意,他更是覺得愧疚,“我知道這事不容易,很疼的罷?”

    唐枚這會兒也不裝堅強了,依偎到他懷裡道,“不止疼,我還怕呢,就怕出點什麼事兒,幸好都平平安安的。”

    他聽了緊緊擁住她,低頭在她臉上吻了吻,只覺得滿心的愛意化不開,恨不得能把自己所有的相信都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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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7:10


    “枚兒……”

    “嗯?”在他溫暖的懷抱裡,她有些迷迷糊糊的了。

    “我怎麼沒有早些遇到你。”他用很遺憾的語氣說道。

    她一怔,早些遇到,那可不是她呀!

    蘇豫肯定也不會喜歡,她很篤定的想。

    不過……

    “你莫非是突然嫌棄我是二婚了?”她抬起頭來,柳眉倒豎的瞪著他。

    “怎麼可能!”蘇豫懊惱的反問,“你是這麼想的?”

    看來確實不是這個意思,唐枚這才甘休,哼了一聲又躺了回去。

    蘇豫扶額,好好的就被她給攪和掉了,原本要說的甜言蜜語這下全都說不出口了……

    唐枚生了兒子的喜訊很快也傳到了唐府,還有一眾親戚那裡。

    唐士甯跟張氏喜得合不攏嘴。

    原來他們家是高攀,還一直擔心自家女兒的地位會不穩呢,如今一索得男,那可是奠定了強大的基礎了!

    唐士寧這就要去看女兒,看外孫。

    張氏攔住他,“急什麼呢,過兩天就是洗三兒了,照理也是那天去看的。今兒枚兒才誕下孩子,人也是累了,他們府裡肯定也忙得很,你這一去不是添亂嗎?再等等。”

    唐士寧心情大好,也就聽了,一揮手,“禮都準備好,可不能虧待咱們的外孫啊!多少錢不要管,到時候直管送去!”

    這也是張氏人生裡第一個外孫,自然是看重的。

    她笑著道,“首飾都打好了,金項圈,金鐲子,都是在連記打的……”

    “這就行了,你好好張羅著。”唐士寧也不耐煩聽,知道張氏做了準備也就罷了,背著手就走了出去。

    張氏早就習慣了,也沒什麼不高興的,丈夫這個樣子,只期望他別惹事,別再一個個的弄些女人進來,旁的還管什麼,只要幾個孩子都好就行。

    她笑眯眯的叫秦媽媽把相信都拿出來包好,只等著“洗三兒”那日去看外孫。

    三朝,是指嬰兒出生後的第三天,在這一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請穩婆來家裡給新生兒洗澡,所以又稱三朝洗兒。

    這三天又相當於一個考察期,假如產婦跟孩子都安然無恙,那麼全家人才會真正的放下心來,歡歡喜喜的向親友報喜,拜祭神明及祖先。

    張氏就是在這時候接到了喜訊,忙就帶了贈禮,同唐士甯去了武陽侯府。

    唐枚見到張氏,很沒有志氣的紅了眼睛,嗔道,“娘你怎麼才來呢,我都盼了兩天了!”

    知道她這是在跟自己撒嬌呢,哪裡真有責備的意思,張氏笑著摟住她胳膊,“這不就來了麼,總得給小以文多準備些相信啊,你看看,這幾套衣服,合心意不?”一邊說一邊就去抱小外孫。

    “哎喲喲,像他爹呢,瞧著眼睛多俊!”張氏看了又看,誇讚道,“將來肯定是個英武的!”

    唐枚在旁邊抽了下嘴角,這娃兒現在眼睛能睜大一些都算不錯的了,還能看出來像蘇豫,張氏這眼神真不錯啊。

    就是在隱晦的討好女婿跟親家呢。

    老夫人在旁笑道,“就是像枚兒也好,我瞧著她那一雙眼睛比豫兒好看些,她是長了你們夫妻的優點呢,以後以文也這樣就好了。”

    張氏笑起來,老夫人真是平易近人,一點不難相處。

    馮氏湊過頭去看張氏帶來的一套小首飾,驚訝道,“好精緻的長命鎖,是不是在那家新開的連記打的?”

    “親家夫人好眼光,確實是在那家打的。”張氏笑道。

    “我哪裡看得出來,只是聽說那連記的師傅手藝不凡,這鎖的做工也確實少見,這才忍不住問。”

    唐枚就高興的拿起那鎖在兒子身上比劃了一下,嘖嘖兩聲,“真夠粗的,娘你是顯擺來的罷?這麼重,不累才怪呢!”

    老夫人笑道,“看你怎麼說話的,你母親是太過看重以文了,這才下重金,你還嫌重?不要給我得了。”

    馮氏噗嗤笑起來,“娘你還眼饞以文的?明明自個兒送的也很重!這下以文可慘了,以後壓得都站不了呢。”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來。

    誰曉得,過了半個時辰,唐妍跟唐芳也來了。

    兩個人都挺著個大肚子,那陣勢也不小。

    張氏一個個關照過來,唐枚笑道,“你們兩個都當心點兒,看外甥也不用急在這一天麼。”

    “怎麼不急?我晚上都睡不好。”唐芳笑嘻嘻道,“就在想著小外甥長什麼樣呢,快給我看看!”她急著就湊了過去。

    唐妍就沒她這般猴急了,而是仔細瞧了瞧唐枚一眼,才欣慰道,“聽說生孩子很傷身體的,二姐倒是看著很好。”

    “這裡照顧的那麼周全,豈有不好的?你們兩個也別擔心,枚兒做你們榜樣呢,以後都生個大胖孩子出來。”張氏笑著道。

    其他幾人也都湊趣,說得唐妍跟唐芳二人臉紅紅的。

    等到人都來齊了,穩婆就把洗澡的水準備好了,大大的浴桶裡面撒了好些草藥,什麼青風藤,柚子皮,艾草,桔皮,枇杷葉等等,有些是舒筋活血,祛風解毒的,有些則有特定的象徵意義,比如前程敞亮啊,日子甘甜啊,反正名堂很多。

    唐枚因為在坐月子也沒起床去看,就聽劉媽媽回來講解。

    “都放了好多乾淨的銅錢進去,說了些吉利話,那穩婆真是厲害,給小少爺洗澡的時候又唱又跳的,逗得小少爺拿眼睛看個不停。”

    怎麼聽起來跟跳大神似的,唐枚一頭黑線。

    劉媽媽又想起什麼,皺眉道,“二老爺也真是的,弄了錠銀子扔進去,差點砸到小少爺,這到底是錢多還是怎麼,實在叫人厭惡!不止被老夫人說了,你猜怎麼著,還被老爺罵了呢,說要比錢,唐家可多得很,犯不著亮出來,往他外孫身上扔,二老爺被說得滿臉通紅。”

    唐枚驚訝道,“哎喲,父親大人還會護著我兒子那?”

    “這話說的,也是他嫡親外孫,又是將來的小侯爺,怎麼能不管?”

    唐枚就笑了。

    唐士寧這點心思她還不懂?不過也罷了,不管是看在榮華富貴的份上,還是真有那麼一點兒親情,到底是她這一邊的。

    很快,洗三兒就結束了,蘇若琳抱著蘇以文回來,他身上新換了一套嫩綠色的小衣服。

    “乖的很,可好玩呢,大家都搶著抱,我就說大嫂還等著呢,抱回來了。”蘇若琳嘻嘻笑,寵溺的看著自己的小侄子。

    唐枚哈哈笑起來,“你就想著獨佔他是罷,我娘跟我那兩妹呢?”

    “就在後頭。”蘇若琳一指窗口。

    床頭離窗也不遠,唐枚扭頭一看,正巧見蘇豫在跟唐芳說話,蘇豫很認真的表情,唐芳則笑容滿面。

    這兩人說什麼呢?她很是好奇。

    等到唐芳來的時候,她就問起來。

    “也沒什麼,隨便說兩句。”唐芳並沒有老實的回答。

    唐枚皺起了眉,“還瞞著我呢?你當我看不出來?”

    唐芳就笑著挽起她胳膊,搖著道,“好姐姐,別問我了,總歸不是壞事,你也別問姐夫,早晚你會曉得。”

    還真是吊人胃口,可看她的摸樣,唐枚也只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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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7:29


    “總算是能抱到一下了!”賈氏清脆的聲音傳了來,她來得晚一些,直接就去觀看洗三兒了,剛才蘇以文又被蘇若琳給急著抱了回來,她都沒來得及碰一下。

    唐枚歡喜道,“三嬸,可算見到你了!”

    “這話說的,可不是我不要來,實在你懷著孩子,緊張得很呢,我也不敢來打攪,現在自然又不一樣了。”賈氏抱著蘇以文,對唐枚道,“真真像是你生出來的,瞧瞧這氣度,一點兒不認生。”

    “是啊,他在我肚子裡就認識您啦!”唐枚打趣。

    張氏斜睨賈氏一眼,“喜歡成這樣,你那一個生下來,不知道會寶貝成什麼樣了呢。”

    “啊?”唐枚驚喜道,“三嬸,你有了啊?”

    賈氏一向很是爽朗的,這會兒也有些不好意思。

    張氏代為回答,“也是才知道的。”

    “多虧了鐘大夫,他的藥果然管用。”賈氏感激的道。

    “也是你自己有福,旁的人未必就……”張氏歎一口氣,忍不住就想到唐惠,若是那會兒她吃的藥也有用,指不定就懷上了孩子,那麼情況也許就不一樣了,怎會還落到這種地步?

    賈氏攏一攏她的肩膀,“惠兒現在送出去了也好,指不定會想開些。她是開竅的晚,等想通了也就好了。”

    張氏就點點頭,“但願如此。”

    柳氏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眼見唐枚這般風光,心知她在這侯府定是很有地位的,而另外兩房又早已七零八落,早晚都得由她來主持內務,便笑著上來道,“上回送了那月餅也不知是否合你胃口,要是喜歡,我今兒本也想帶一點來。”

    “多謝三嬸,好是好吃,不過我最近都不太愛吃這些呢。”即便是當著張氏,賈氏的面,她說話也不算委婉。

    “你這孩子說話那麼直!你三嬸親手做的,你可是有面子呢。”張氏忙打圓場。

    柳氏就笑了笑,“性子直才好,彎彎繞繞的也累,咱們一家子,沒什麼。”

    唐枚撇了下嘴,抱著兒子玩。

    見她那麼冷淡,柳氏心裡恨的很,但也沒有辦法,她實在不肯,難道還能逼迫不成?可到底抹不開,一家子親戚,就不能幫襯下麼?她轉頭同張氏說道,“看你連外孫都有了,真是羨煞人,也不知我何時能抱上孫子呢!”

    “旭兒還能找不到好的?”張氏笑道,“你是在炫耀呢,我只有幾個女兒成婚了,兒子還小的很,要抱上孫子這才叫不知道何年何月。”

    “可不是?”賈氏幫腔道,“二嫂是眼光高,我可聽說不知道有多少人家願意把女兒嫁過來。”

    柳氏搖頭道,“哪裡呢,旭兒自己也看不上,你們知道,他現在入了翰林院,眼界又是不一樣了。再說,你們這是沒到挑媳婦的時候,不然還不得同我一般操心?有合適的我自然早就張羅了,就是怕有好的,只差一條橋。”說著拿眼睛看著唐枚。

    唐枚裝作沒發現,見蘇炎過來了,就沖他招手。

    蘇炎一來就瞅著自個兒的侄子看,因那孩子小名叫安期,是他給取的,那感覺就是非同尋常,說不出的親切。

    “那我給他紮的小風車,娘說就放在床頭正好。”他拿出一個五顏六色的紙紮風車來。

    “真漂亮,他肯定喜歡的,來,你給綁這兒。”唐枚指了一個位置,哪兒風容易吹過來些,一有風,那風車就能轉了。

    蘇炎興高采烈的去綁了。

    唐枚就笑嘻嘻的看著他弄。

    張氏跟賈氏一瞧這個樣子,就知道唐枚不想理睬柳氏,張氏就有些尷尬,這個女兒一向是有主見的,她知道勸服不了,便同柳氏道,“兩家結親也是要有緣分的,強求不來,我看順其自然就好了。”

    連她都不幫,柳氏心裡更加窩火,嘴抿成了一條直線。

    賈氏就又拉著張氏去跟老夫人,馮氏說話,索性把柳氏一個人撂在那裡。

    張氏同賈氏好,願意聽她的,可被她一手拉著,回頭見柳氏那摸樣,就有些不忍心,小聲道,“她今兒專程來看枚兒的……”

    “那就讓她看麼,枚兒不就在旁邊?”賈氏挑著眉,“沒聽她剛才說什麼,又是想叫枚兒幫忙那種事。不是我不敬她,旭兒又不是什麼皇親貴族家的兒子,她眼光也太高了,像枚兒這種福氣,到底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張氏揉了揉眉心,她跟柳氏以前也是感情不錯的,但自從出了唐英設計蘇若琳那件事後,兩個人就有些隔閡了。

    她覺得因為二房的不厚道,唐枚在夫家的名聲有損,幸好老夫人後來也沒有怎麼計較,她才放下心來。

    結果今兒本是好日子,可柳氏又帶著目的而來,她也確實不大舒服。

    倒不是說不能伸把手,只那吳家跟蘇家也沒有以前來往的密切了,聽說是有什麼原因的,這要叫唐枚去跟吳夫人要那顧家的請帖,成什麼樣子了?不是給人看輕麼,所以張氏剛才也沒有開口相幫。

    “算了,讓她去罷!”張氏一狠心,扭頭去同老夫人說笑。

    柳氏四處看看,也沒有人好搭理,冷著臉就自個兒先走了。

    今日的主角是蘇以文,一會兒工夫,眾人就又聚攏來看他,你一言我一句的,熱鬧無比。

    張氏臨走時,唐枚又同她說話。

    那時候,老夫人等一干人都已經走了。

    “你大姐現在還在去鐵嶺的路上呢,哎,我想想也是對她不起,她回來準得跟我鬧。”張氏歎口氣。

    “不弄走怎麼辦呢,娘也是為她好,她早晚曉得的。”唐枚安慰她,“侯爺已經答應幫我了,那劉元華跑不了的,等大姐回來,叫她看看他的真面目!”

    “怕她一根筋呢,又是有傷,真是命運多舛!”張氏十分痛惜。

    作為母親,這樣憐惜自己的女兒是沒錯的。

    可在唐枚看來,唐惠是應了性格決定命運這一說。要不是她一意孤行,誰的意見都聽不進去,豈會走到這一步?

    “也有我的錯。”張氏沈痛的道,“你現在也是母親了,倒要跟你說一句,我如今才曉得,母親是不好做的。”

    突然這麼大的感慨,唐枚握住張氏的手,真心實意道,“娘你做得很好……”

    “很好你大姐就不會這樣了!”張氏閉了閉眼睛,很是後悔的說道,“當年我沒有多花心思照顧她,你不知道,你大姐六歲之後幾乎都是奶娘在管著,我全心全意的看著你,哪裡想到會出什麼問題。如今想想,我是做錯了,要是分一點心思在她身上,她也不會那麼不聽我的話了!”

    “母親……”

    “你以後再生了孩子,可要一碗水端平呢。”張氏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不容易,可你那麼聰明,會成的。”

    這是肺腑之言,唐枚認真的道,“我知道,母親,你放心好了。”

    張氏欣慰的點了點頭。

    母女倆難得相聚,時間過得很快,又是要到分別的時候。

    唐枚見唐士寧也來告別,就問他道,“父親最近如何呢?之前人多,也沒說到什麼話。”

    唐士寧春風滿面,“還能如何,也就是皇上信任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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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7:45


    看他洋洋得意,唐枚好奇道,“怎的,莫非皇上又要升父親的官?”

    “這個麼,誰曉得。”唐士寧側頭看了一眼蘇豫,又見屋裡都是自家人,便道,“我看顧逢年這老狗遲早要倒楣!”

    居然叫顧逢年老狗……

    唐枚抽了下嘴角。

    蘇豫的面色則有些難看,他雖然不支持任何一方,可顧逢年的功績是不能抹殺的,他整頓朝綱,鞏固國防,在財政上也做了不少改革,楚國才能在穩定的基礎上越來越強盛。

    在這近百年裡,顧逢年的魄力恐怕都無人能及。

    看蘇豫的神色,唐枚可不想那二人起衝突,就笑著道,“父親,好好的提那人做什麼,父親如今既然能得皇上重用,那是再好不過了!

    唐士甯就又高興起來,但還是不忘提點蘇豫,“那起災民的事,你也知道的,皇上本來是要把他們全抓了,結果顧逢年又來指手畫腳,皇上最後拿了內廷寶庫的銀子出來,顧逢年才甘休!你說說,他不是找死是想幹什麼?咱們且等著看好戲罷!”

    蘇豫不置可否,並沒有接話,只看在唐士甯是他岳父的面子上,才點了點頭。

    對此唐士甯也滿意了,他要求不高,雖說那是女婿,但好歹也是侯爺,便不多說,跟張氏一起作別。

    蘇豫又親自送了出去。

    唐枚有些惴惴不安,一見蘇豫回來,就問道,“剛才父親說的可是真的?”

    “什麼事?”

    “顧逢年的事,聽父親的意思,好似是皇上要對付他?”她奇怪道,“那皇上拿出內廷寶庫的銀子又是怎麼回事?”

    她好像記得,放國家公用銀子的是叫國庫,而皇帝的私房錢就是內廷寶庫了。

    “皇上拿銀子出來是為補貼那些災民。”

    “哦?”唐枚挑眉道,“父親不是說皇上起先是要把那些災民一起抓了的?是顧逢年讓他改變了主意?”

    蘇豫微點了下頭。

    皇上從小是由顧逢年教導大的,顧逢年可謂積威難犯,只不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是有點狂妄了,忘了該有的君臣之禮,也忘了皇上已經不是當年的幼童。

    “父親好似很得意……”唐枚不免擔憂,他一貫的表現實在叫人著急。

    唐士寧是欠缺了該有的沈穩,就算一時得志,也不表明從此就是一帆風順的,蘇豫柔聲道,“我會看著岳父的。”

    “那就好,侯爺自己也小心點。”她忍不住叮囑。

    蘇豫坐到她身邊來,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兒子,在心裡默默道,自然是要小心點,如今他可不是獨身一人了。

    那起災民的事很快就得到了解決,皇上聽從顧逢年的意見,減免了那些地方的賦稅,貪官汙吏強行徵收的稅款也一併放還,並且還拿出自己的私房錢賑災,一時災民山呼萬歲。

    而京城裡的望族貴胄也紛紛響應,開設粥鋪,捐出衣物等等,武王侯府因為老夫人的善心,一早就準備好的,成為了其中第一批的府邸,受到皇上點名表揚。

    時間一晃而過,蘇府剛辦了滿月酒,蘇以文已經有一個月大了。

    唐枚沒事就跟他說話,成天的教他喊“爹娘”。

    蘇以文好似真的早慧,被她弄得煩了,偶爾會冒出奇怪的聲音,每當這個時候,周圍的人就會發出驚呼。

    因為一般這麼小的孩子幾乎是不會發出這種聲音的。

    唐枚樂此不彼,過得極為歡樂。

    就有一件事讓她很不高興。

    蘇以文這麼大了,還沒有喝過她的奶,這眼瞅著就要沒奶了。

    劉媽媽看她躍躍欲試,就會喝止,而每次都是一模一樣的說辭,“喝了你的奶,味道不一樣,萬一喜歡了,就不喝奶娘的了,這可不成!”

    “那還不好,我的奶肯定是好喝的!”唐枚得意道,“就給他喝一口又怎麼樣?”

    “老夫人知道了不好。”劉媽媽再次強調。

    唐枚就會敗下陣來。

    這府裡,老夫人已經成為她很在乎的人,而蘇以文又是老夫人疼愛的,老夫人又覺得她的奶對蘇以文的身體不好,所以,只得作罷。

    也就是跟劉媽媽鬥嘴玩玩。

    這一天,秀水也生孩子了,老夫人上心,早就請了穩婆在府裡住著,也好好挑選了奶娘。

    二房人丁也是稀少,本來三個孩子,一個沒了,蘇若琪又出了意外,神智不太清明,也就只剩蘇修一個好的。

    所以老夫人還是很希望多增添人口的。

    不過比起唐枚生孩子時的場景,這裡顯然冷清得多。

    到底是妾室,就只有幾個下人在伺候,別說老夫人沒有親自去了,就是蘇宗慶都不當回事,秀水還在裡頭待產呢,他就跑出去了,說早就約好了人,不耽擱時間,很快就回來。

    結果等到秀水生完,他還沒有回。

    聽說秀水氣得不行,不顧身體虛弱,愣是起身摔了好幾個碗碟,把自己都差點給弄暈了。

    更慘的是,孩子生下來後就被奶娘抱去了老夫人那裡。

    自此後,唐枚就沒有見過秀水了。

    那孩子倒是經常見,就養在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是要親自教導這個孩子了。

    也許是因為受得刺激太大,二房三房都不成體統,尤其是二房,牛氏的三個孩子壞了兩個。而那秀水本來又是老夫人拿來懲罰牛氏的,想讓她學會容忍,如今她既然已經被休了,秀水本身的人品又不好,老夫人又豈能容她?

    要是把這個孩子放在秀水身邊,如何能保證養好,所以老夫人才會做了這個決定罷?

    以上都是唐枚所猜想的,反正也關不了她的事情。

    在她看來,那秀水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同蘇宗慶苟合,實在已經是沒有下限,趕走了也好。

    至於那孩子,她是喜歡的,府裡現在是一下子多了兩個嬰兒,頓時顯得生機勃勃呢。

    這幾天,天氣漸漸涼爽起來了,正是觀賞桂花的季節,柳氏倒是一直沒有再來煩她。

    聽說顧府在辦了賞花的聚會後,顧逢年就病了,並且還有些嚴重,已經連續一個多月沒有上朝。

    為此,皇帝派了好幾個御醫去給顧逢年看病,治不好的都加以嚴懲,短短時間內,御醫下獄了好幾個,一時太醫院人心惶惶。皇帝還親自去看望過顧逢年一回,出來的時候眼角濕潤,對於一位大臣來講,那可是莫大的殊榮。

    這件事之後,本來站好隊的一些大臣就有些迷糊起來。

    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真心真意還是只是演一場戲呢?

    這平靜的湖面下醞釀著的會不會就是狂風暴雨?

    有道是女人心,海底針,但用在歷代的皇帝身上,也是完全適用的,因而這段時間,整個京城的氣氛都顯得有些壓抑。

    蘇家老夫人今兒收到了來自懷安的一封信。

    這信自然是北安王妃寫的。

    老夫人看了心裡很是高興,這北安王妃果真是人面廣的,結合著蘇若琪的情況,還真找到了一門不錯的親事。

    她當時就在信裡老實說了蘇若琪的現狀,並沒有任何隱瞞的意思,也提到了嫁妝豐厚。老夫人並不介意有人家願意結親是看上侯府的背景,像他們這樣的家族,本來就是按著互惠互利的原則來結成親家的,實在再正常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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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8:05


    更何況,蘇若琪已不似常人,沒點條件,誰會願意?而要是瞞著,總歸還是會發現的,到時候反而弄巧成拙。

    至於不在京城攀親,又是事關牛氏跟蘇若琪以前做下的事情了,這種倒是坦白無益。

    “我看那秦家不錯,他們家二公子雖然腿腳有些不便,但婉怡說人是好的,幫著家裡管理幾家鋪子,很是本分老實。”老夫人是在跟唐枚說,“二丫頭也不好再拖下去了,她那個樣子,指不定嫁人了還會好一些。”

    好不好,真不能預測,但是像這般放在侯府也是不知道會如何,對於蘇若琪,唐枚始終抱著不痛不癢的態度,一切全看老夫人的決定。

    既然老夫人現在要把蘇若琪嫁出去,她自然點頭同意,只是問,“那要不要告訴她母親一聲?”指的是牛氏。

    老夫人鼻子裡一哼,“她也管不了了,告訴她作甚?萬一不中意又得來鬧,同宗慶說一下也就是了。”

    這樣的話,蘇若琪嫁人的事只怕是板上釘釘的了。

    肯定也不會叫很多人知道,選個好日子就派人送到懷安去。

    唐枚不由想起第一次見到蘇若琪的情景,那會兒是在天清寺,富貴人家的小姐,青春飛揚,自信滿滿,如今一晃已經三年多過去了。

    有句話真得說的不錯,猜得到開頭,卻猜不到結果。

    誰也想不到自己的將來會與當初設想的美好,相差的那麼遠!

    蘇豫回來,她就同他說起這件事,得到的反應仍是淡淡的,他對二房三房並無絲毫的感情。

    唐枚就不說了。

    蘇豫卻有事講,“劉元華的事已經有定論了。”他把兒子橫抱在腿上,一邊拿起個五顏六色的撥浪鼓晃來晃去。

    蘇以文盯著那撥浪鼓看,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

    “找到他的證據了?”唐枚立馬興奮的問。

    “是的,他賄賂官員,隨時可以抓捕,不過且再等等,你既然想要你大姐醒悟,還少個契機。”

    契機?唐枚皺起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是說他狡猾麼,就算定罪了,你大姐或許還會以為是冤枉他,要是從旁的入手,可能更加好一些。”

    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徹底死心,最不能忍受的絕不是他沒有事業,而是在感情上的背叛!

    唐枚笑起來,拉住他袖子道,“你想得比我還周到呢。”

    “你心思都在孩子身上,我看你晚上都睡得不安穩,哪裡還有精力想別的?”蘇豫摟住她,柔聲道,“以文是個男孩,不用那麼嬌慣的,你怕奶娘帶不好麼?”

    初為人母,那種感覺是難以描繪的,她確實十分的在意兒子,怕他不小心生個病,也怕他不小心摔傷了,即便丁招娣照顧的很細心,她還是喜歡親力親為,兒子不在跟前,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難怪說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這還是屁丁點大的孩子呢,只要關心他的身體健康,就得花那麼多的功夫。等大一些了,還得關心他的精神生活,性格的塑立,更遠些,又要給他找個好媳婦,關心他什麼時候成家立業生孩子。

    唐枚扶住額頭,長歎一聲道,“娘上回還叫我一碗水端平,我在想,再生一個的話,真不知道怎麼樣!”

    “什麼?”蘇豫挑起眉,“剛才還叫你少操些心,轉臉這就不願再生了?”

    她嘻嘻笑起來,“怎的,不願生,侯爺還能逼我不成?”

    他一聽就放下了蘇以文,嘴唇落在她耳邊,“我有的是辦法!”

    炙熱的氣息一下子包圍住她。

    綠翠這會兒也已經嫁人了,同紅玉一樣,晚上是住到夫家去的,白日裡還是來服侍唐枚。

    老夫人早先送來的丫環水靈年紀也不小了,蘇豫看著也不像會要通房與納妾的,加上唐枚生了兒子立功,老夫人自個兒就把給水靈要回去了。

    現在院子裡就那幾個熟面孔,人實在很少。

    劉媽媽就想著該要添兩個丫環了。

    這小少爺現在看著小,很快就會長大,能跑了,不得要人時刻跟著?眼下丫環婆子都是各司其職的,還沒有多餘的下人。

    再有,萬一少夫人又懷上了,那更是事多了。

    唐枚聽了也同意,就先去問老夫人的意見。

    “我這裡倒有一些調教好的丫環,你要看得中就領了去,要是不成,你自個兒去買兩個來。”老夫人很好說話,並且就叫江媽媽去把十幾個丫環帶來。

    她喜歡熱鬧,院子裡總是有好多小丫環,嘰嘰喳喳的逗著鳥兒玩。

    江媽媽一會兒就回了。

    “你看看,模樣都是俊的,手也都巧。”老夫人笑眯眯道。

    唐枚就琢磨著從這些丫環裡面挑兩個,討好下老夫人,再自己去買兩個來,也就夠了。

    兩人看著呢,外頭有個婆子火急火燎的跑來。

    金桔上前一問,頓時變了臉色,鄭重的回來說道,“周公公來了!

    老夫人很吃驚,“就在外面麼?”

    “是的。”

    “快請進來!”老夫人忙道,一邊就起身整理衣服。

    唐枚也忙站起來。

    周公公穿著一套青黑色的官服,比唐枚第一次見到的時候胖了一些,不過臉色不怎麼好,看起來有些憔悴。

    老夫人同他互相見禮,問道,“皇太后身體可好了一些?上回以文滿月,賜了那麼多相信,都沒有親自去謝恩。”

    都是些很貴重的,唐枚記得裡頭有一個金項圈,墜子是極好的寶玉,還有二十匹織錦,兩塊玉佩,文房四寶一套。

    老夫人本來是要去宮裡拜謝的,但是那日周公公說皇太后身體欠佳,免了。

    周公公回道,“還略有些咳嗽,調理幾日就好了。今兒皇太后差老奴來,是因為念著你們家的小少爺呢,說想看一看,再同老夫人敘敘舊。”

    居然是要看她的孫子,老夫人微微一怔,心想,周公公如今可是大內總管呢,卻要親自來傳這個話,又不是特別重要的事,讓誰來不成呢?

    看出她的疑惑,周公公笑道,“皇太后知道小少爺是老夫人的命根子,所以叫老奴親自來,好護送著去。”

    那麼重視?唐枚也覺得疑惑,皇太后葫蘆裡賣了什麼藥呢?

    “可不能讓皇太后久等,周公公請稍後,我去換身衣服。”老夫人便道。

    周公公看了一眼唐枚,笑著道,“少夫人一起去罷,皇太后也交代了的,莫要拘束。”

    老夫人就讓唐枚也去換衣服。

    蘇以文此時還在房裡睡覺,劉媽媽小聲跟唐枚道,“怎麼皇太后會想著看小少爺的?他倒是福氣好,才多大呢,就能見到皇太后了!”

    可是唐枚卻並沒有這種想法,她總覺得這次皇太后的召見有些奇怪,但也想不明白是為什麼,心事重重的把蘇以文抱起來。

    蘇以文就睜開了眼睛,也不哭也不鬧。

    劉媽媽拿來一套嶄新的衣服給蘇以文換,“要去宮裡,總得穿好看一些!”

    等到他們去到老夫人那裡時,老夫人也早就換好了。

    垂花門外停了兩頂轎子。

    卻不是蘇府的。

    老夫人訝然,問江媽媽,“這轎子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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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8:24


    江媽媽也不知道,又問旁的下人,一個下人道,“周公公之前吩咐的,說就讓老夫人跟少夫人,小少爺坐這兩頂轎子。”

    還真是夠神秘的,自個兒家裡的轎子還不準坐,到底怎麼回事?唐枚皺起眉,難道真被她猜到了,這次果真不一般?

    老夫人神色也變幻不定,駐足了會兒方才叫唐枚上轎子。

    既然是周公公安排的,也就是皇太后的意思,她們自然不好違背。

    只是,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們沒有想到,來到慈念宮,會看到蘇氏母女倆。

    那蘇氏上回被皇太后召見了一回,曾得意洋洋的來同老夫人炫耀,不過老夫人也不賣帳,仍是沒有叫她回來居住。

    這段時間,聽說一直是住在她夫家的一個遠方表親家裡。

    見到老夫人,蘇氏頗有些得意,嘴角揚著,好像在說,“我那次可不是吹牛,這回您也看見了罷?”

    二人上前給皇太后行禮。

    “都坐下罷。”皇太后笑著道,“都是一家子,用不著那些客套的。”

    居然直接說什麼一家子……

    唐枚吃驚不小,看蘇氏那表情,莫非皇太后真要讓陳英慧當皇后不成?

    老夫人就責備的看了蘇氏一眼,“小女不懂事,給太后添麻煩了。”

    “看你說的,難怪她都不敢回家呢,這回聽我的,一會兒你們一起回去,可不能再趕出門了。”皇太后道,“我是敏兒的舅母,她就算多來親近親近又如何呢?你自己不常來,倒被你弄得好像我也不近人情了!”

    像是埋怨的口氣,可卻透著熟稔,是在叫老夫人也多多與她聯絡感情。

    老夫人心下疑惑更深,可語氣卻很柔和的道,“我豈會不想來,只是怕打攪你,這宮裡這麼多人,這麼多事情,哪樣不要你看著呢,我只是擔心你身體。”

    皇太后就沈默了會兒,轉頭去瞧蘇以文。

    唐枚忙抱近了給她看。

    “是個俊小子,長大了肯定同豫兒一樣。”皇太后伸手輕輕撫過蘇以文的小臉蛋,又摸摸他的衣服,只見上面的繡花精緻,就笑問道,“這是誰做的?瞧著比我宮裡那些繡娘的手藝還好。”

    “是他外祖母做的。”老夫人接話。

    “哎呀,原來是唐夫人的繡工,難怪!”皇太后笑道,“不知道多寶貝著的,這衣服就看得出來,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就是祖母也親自做了幾件呢。”唐枚道,“以文好福氣,有那麼多人疼他!”

    “也要招人喜歡。”皇太后幽幽一歎,惆悵道,“想當年佑照也是這般,我當日抱著他,沒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就那麼大了。”

    蘇氏聽了誇讚道,“皇上就是大了也招人喜歡,治國又有方,真是年少有為,將來一定會名垂青史!”

    方才皇太后的感慨除了皇帝長大外,一定還有別的,唐枚側頭瞧了瞧一旁的陳英慧。

    她不像蘇氏這般張揚,極是內斂,安安靜靜的坐著,儀態表情都挑不出任何一點瑕疵,若是從端莊來論,當皇后還真的很合適。

    至於別的,唐枚也看不出來。

    蘇氏那番好話,顯然並沒有讓皇太后覺得高興,反而像是還起到了反效果,她的眉頭緊緊的擰了起來。

    見此情景,蘇氏忙閉了上嘴。

    皇太后稍後就讓宮女領著她們幾個去偏廳品茶,只留下老夫人一人。

    “你一定奇怪為什麼叫你們坐宮裡的轎子進來,又為什麼見到了自個兒的女兒跟外孫女。”皇太后開門見山,說出了老夫人心裡的疑惑。

    老夫人也不否認,關心的問,“到底是怎麼了?我瞧著周公公的精神也不太好。”

    皇太后用苦澀的聲音道,“顧大人病情危急。”

    顧逢年是皇帝的老師,也是他們母子倆一直以來最大的依靠,因為有顧逢年,曾瀕臨垂危的大楚國的生命才能得以延續,如今這棵大樹也許就要倒了,而自己的兒子顯然還沒有成熟到可以獨當一面,她又豈能不感覺到恐懼?

    老夫人也深知這些,驚訝道,“是真的不好救了?”

    “不太容易。”皇太后眼角一濕。

    印象裡,那個偉岸的鐵面大臣像是永遠都充滿了活力,永遠不會倒下來似的。可沒想到,才幾年的時間,他就像被挖空了一般,人一圈圈的瘦下去,直至病了再也爬不起來。

    老夫人沒想到顧逢年居然病得那麼重,已經有生命的危險,外面倒是沒有傳的那麼可怕,因為還有御醫在診治,總以為會好起來的。

    她想了想道,“命由天定,顧大人是太操勞國事了,太后娘娘與皇上對他讚賞有加,信賴倚重,顧大人才有今日的作為,如今皇上以仁治國,減免百姓賦稅,天下無人不傳頌,想必顧大人也了無遺憾了。”

    皇太后更是紅了眼睛,拿帕子拭淚。

    剛才她那一番話極為得體,可反觀皇太后卻好似仍沒有得以解憂,老夫人心下暗忖,難道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她決定主動出擊,就繼續道,“敏兒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后您這邊事情正多,什麼時候不好打攪,偏今年她從蘇州趕了來……”

    “我打算叫皇上迎娶英慧為後。”皇太后道。

    老夫人一下子怔住了。

    一點也沒有彎彎繞繞,直接就說了出來,可見皇太后是鐵了心。

    老夫人半響才道,“皇上可是英慧的表叔!”

    “那有何妨?歷代皇帝不是沒有過的,無人會非議!”皇太后很是堅決,“難道你覺得皇上配不上英慧不成?”

    這話老夫人哪裡敢接,忙搖頭道,“不敢。”

    “就這麼定了,我今日叫你來,原也是想商量這件事。”

    商量?老夫人忍不住腹誹,這明明是通知,可她心裡有太多的疑惑,忍不住道,“恕我多嘴,我原本以為太后絕不會選英慧的。”

    “一開始是沒這個打算。”皇太后倒也坦白。

    “那後來……”老夫人瞧著她的表情,探究似得問。

    皇太后歎一聲,“趁著皇上……”卻是不爽利了,說了一半就不肯再說,只道,“我也曾考慮過你們家的四丫頭,只性子不妥。英慧卻很不錯,有大家風範,雖然她母親跳脫了些,也無妨,她有你這個外祖母就足夠了,先帝那些兄弟姐妹還剩幾個呢?皇上有時候總需要親近的人來提醒輔助的。”

    老夫人心裡咯登一聲。

    皇太后這是要他們家擔負起一個重責啊!

    “朝中的能臣可是不少,我們蘇家,太后是知道的,豫兒他不過是一名武將,另外兩個……”老夫人慚愧道,“只怕要讓太后娘娘失望。”

    “豫兒我看著長大的,能文能武,怎的被你說成武夫一般?”皇太后微微搖頭,“我沒有看錯人,這事就這麼定了,我也同敏兒說了,這幾個月準備一下,明年開春,咱們楚國就會有一位陳皇后了。”

    老夫人知道反對無效,也無話可說,只覺得心裡像壓了一塊重石似得,讓人透不過氣。

    回到府邸,蘇氏興高采烈,簡直像飛上天了一般的得意。

    摒退了旁人,她挽著老夫人的胳膊道,“娘你看到了罷,我就說這次沒來錯,咱們英慧就要當皇后了啊,我就是皇上的岳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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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8:43


    老夫人沈著臉,“你再是誰也別跟我胡鬧,一樣再趕出去!你不信試試!”

    蘇氏立時噤聲。

    她不是傻子,皇太后單獨把老夫人留下說話,可見她是不一般的地位,二人又是姑嫂倆,陳英慧能當皇后,絕對是因為老夫人的關係。

    “好了,娘我錯了,你放心,我絕不出去胡說的,總得等過完年呢,有道是好事多磨,我也曉得不該太招搖了。”蘇氏趕緊認錯。

    老夫人哼了聲,“你跟英慧先在此住下,沒事別出門!”

    “是。”蘇氏忙答應,“娘不準,我一步也不邁出門口。”

    “你夫家可知道了?”老夫人盯著蘇氏看。

    蘇氏老實道,“我也是今兒才確定的,哪裡會隨便亂說,要是不成,那公公還不得給我氣死了?那邊自然是不知道的。““要是來信問,你先不說。”老夫人叮囑。

    蘇氏又是一疊聲的好。

    老夫人點點頭,她這個女兒這點還是不錯的,只要自己的心願達成了,別的都肯遷就,也會聽話。

    所以,皇太后也是因為瞭解蘇敏,才不怕她當了皇帝的岳母就會翻了天去。

    至於那陳英慧的父親陳青方,乃是循吏一名,在朝中是有很好的名聲的,皇太后也很放心。

    “你跟英慧先去休息罷。”老夫人最後打發她們二人走。

    唐枚也不知道老夫人那會兒跟皇太后說了什麼,只是回來看老夫人的表情,就知道是出了什麼大事。

    老夫人此時已經十分的信任她,同她說道,“皇太后選了英慧當兒媳婦,如無意外,她明年就要入宮當皇后了。”

    果真是如此,唐枚笑道,“之前我就在想是不是呢,還真是。”

    老夫人重重一歎,“太后肯定是遇到了什麼,也不肯明說,今兒咱們做宮裡的轎子去,也是蹊蹺的很。”

    當時她問的時候,皇太后文不對題,只說顧大人病情危急。

    “顧大人要是真的一病不起,這朝中只怕就要大亂了!”老夫人擔憂的道,“偏偏她這會兒選了英慧。”

    他們蘇家本來就是皇親國戚,將來老夫人的外孫女若當了皇后,那更是潑天的富貴了!可卻是在這樣的時機,如此一來,他們蘇家必將要擔負起原本不必承擔的責任。

    唐枚凝神一想,不由脫口道,“皇太后是在擔心皇上?”

    可擔心什麼呢?

    擔心顧大人不在了,皇上不能獨攬大局?

    還是在擔心別的?

    前者再正常不過,母親擔憂兒子負擔太重,給他找合適的幫手那是應該的,可為什麼要神神秘秘的用宮裡的轎子把她們給接進去?

    不想讓別人看到?誰呢?

    唐枚有一連串的疑問。

    老夫人同樣弄不明白,所以一等蘇豫回來,三個人就關起門來開會了。

    聽說皇太后今日召見了他們,並且打算立陳英慧為皇后,蘇豫十分驚訝,沈吟片刻後道,“是同顧大人的病情有關罷?”

    見他如此敏銳,老夫人連連點頭道,“原來你也知曉?顧大人……難道真的沒有法子了?”

    像顧逢年這樣的重臣,幾乎等同于國家支柱似的人物,得了重病,第一要做的事應該是保守秘密,結果皇上非得懲治御醫,又親自去探望顧逢年,消息豈有不洩露出來的道理?

    他沈聲道,“顧大人能不能好暫且不說,今日早朝皇上任命張世保暫代內閣首輔。”

    不知他為何會說起這些,唐枚並不認識張世保是誰,自然是一頭霧水。

    老夫人卻驚呼一聲,“張世保?怎的會叫他暫代?怎麼看,都應該是王大人才對啊!”

    那王大人名叫王國興,顧逢年當年任職翰林院編修的時候,他正當在禮部做郎中,二人都是年輕官員中的佼佼者,惺惺相惜,成為了志同道合的密友。後來他們又同時做了當年次輔陳淵的門生,在陳淵的教導下,從青澀走向成熟,深諳政治之道,最終成為朝廷的棟樑之才。

    在這幾年裡,顧逢年進行的一系列改革也少不了王國興的支持,他二人可以說是實行新政一路上的戰友。

    如今顧逢年一病不起,假若皇上真的尊師重道,就該啟用王國興暫代首輔才是。

    因為只有王國興才是繼續實施新政的最佳人選。

    聽完那二人的解釋,唐枚恍然大悟。

    什麼親自去探病,皇帝這是去看看顧逢年什麼時候會死罷?

    她雖然想得有些惡毒,可事實未必不是這樣。

    那麼,現在的疑問來了,她不由問道,“皇太后到底是想咱們輔助皇上,還是要保住顧大人改革的成果?”

    看她很快就悟到了其中的關鍵,蘇豫讚賞的瞧了她一眼,“當年皇上年幼,是皇太后果斷起用的顧大人,對他的各項措施也一直予以支持,就是皇上大了之後,據說皇太后也仍舊要求皇上聽顧大人的安排。”

    這話說完,屋裡一下子陷入了寂靜。

    怎麼覺得好像棘手的要命?

    唐枚暗自心想,皇太后這一招棋未免下得不夠高明,假如她真的要保住顧逢年新政的成果,並且延續下去,那麼就不該讓皇帝先洩露顧逢年重病的消息,後又啟用張世保。

    這兩項舉動明顯是要推翻顧逢年建立的新官場秩序!

    還是說……

    她神情忽地變得緊張起來。

    那邊老夫人同蘇豫道,“見招拆招罷,你再多方打聽打聽……我看周公公那裡也有事,他同顧逢年的交情可不一般,不過太后又好似不知。”

    原來周公公跟顧逢年居然也是有關係的。

    怪不得顧大人身體不好,他看起來也憔悴了。

    二人從老夫人那裡回來,先抱著蘇以文逗樂了一番,才進屋相談。

    唐枚嗤笑一聲道,“難怪皇上要重用我父親,他原先就是同顧逢年作對的,顧逢年這次要是真的出事,我父親可有得忙呢,給人當利器使,還得感恩戴德。”

    “最怕的是,岳父大人還不聽勸。”蘇豫挑了挑眉。

    唐枚立時捂住了腦袋,她挖空心思的想了會兒才道,“那怎麼辦?要不查查我父親,找出點兒問題給降職到別處去,那是最好的。”

    居然想出這麼一個法子!

    蘇豫盯著她看,“你真是他親生女兒?”

    其實真不是的,唐枚好笑,“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麼,不然侯爺還有別的法子?”

    “女婿查岳父,這可不好辦。”蘇豫攤手,他吩咐下去,只怕手底下那些人都會用怪異的目光看他。

    這實在是有點違背常理。

    而且,若是不小心傳出去,那二人的關係可就不好修補了。

    唐枚歎一聲,“那就算了,我父親沈不住氣,要是他有了主意,應是會來同你說的,到時候再行打算。”

    上回唐士寧就以老賣老的要提醒蘇豫呢,這顧逢年要真活不了了,他鐵定會來叫蘇豫把握時機什麼的。

    二人說了會兒話,各自忙去了。

    因唐妍同唐芳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產了,她作為姐姐,自然是要備一份厚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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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9:01


    這日,唐枚就叫劉媽媽去連記打兩個長命鎖,再加兩對帶鈴鐺的小金鐲子,劉媽媽回來後笑著道,“太太跟你定制的一樣,那邊的師傅笑說,怎麼三個女兒同一年生孩子呢,也是少見的很,我就說那兩個不一定呢,也有可能是在年後。那師傅說不管怎樣,肯定會好好打造的,早些做出來,要是少夫人不滿意,看了還能改。”

    那連記的人做事倒挺靈活,唐枚點點頭,“我瞧著那做工是好,想必兩位妹妹也會喜歡的。”

    “肯定喜歡,當日我看她們對太太送小少爺的就是愛不釋手,估摸著就在想自個兒的孩子要是戴了也好看,想必太太也是發現了,果然又去那連記。”

    二人正說著,紅玉笑眯眯的在門口道,“少夫人,您猜誰回來了?”

    “哎喲,還賣關子!”劉媽媽笑駡道,“還不快點說。”

    紅玉就道,“是妙鳳。”

    唐枚吃了一驚,“她回來了?”

    算算時間,妙鳳去紫微山正好是一年,她原本想著既然是拜師學藝,怎麼也得幾年的功夫,誰想到妙鳳居然回了。

    曉月已經領著妙鳳來到了院子裡。

    隔了那麼久功夫,妙鳳出落的越發好看,清瘦的瓜子臉上一雙丹鳳眼神采奕奕,滿溢出靈動的氣息來。

    “妙鳳見過少夫人!”她一來就行大禮。

    唐枚也不扶她,等她站起來了才笑著問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以為至少得兩三年的功夫。”

    “師父的父親因病去世了,他要回老家守孝,我不便隨行。”她自覺還沒有學到全部的知識,又同情師父痛失家人,忍不住幽幽一歎。

    “原來是這樣,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唐枚道,“要是想去別的地方,先在這裡歇一歇,過兩日再上路。”

    妙鳳搖搖頭,“師父的技藝出神入化,只怕這世間無人可敵,再說,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我能把學來的知識融會貫通,都已經不容易,也許需要幾十年的功夫。別的,不貪求,師父說了,飯要一一口吃。”

    這話聽得唐枚暗自稱讚,妙鳳真是個專業人士啊,多有鑽研精神,又一點不浮躁,果然值得培養!

    哪怕再給妙鳳十幾年的時間去準備,她也願意。

    “你這麼想很對,若是需要我提供什麼,請不要客氣。”唐枚很認真的道。

    她從頭到尾沒有提一句開鋪子的事,妙鳳很是感動,情真意切道,“我這次回來不為別的,就是想讓少夫人的胭脂鋪開起來。”

    唐枚卻驚訝道,“你不是說還需要融合貫通嗎?我的鋪子不著急,我不差錢。”

    這話聽得劉媽媽笑起來,“瞧瞧咱們少夫人多闊綽,還不差錢呢,到時候別叫老奴一次一次的去找那幾個管事。”

    唐枚橫她一眼,“就是同那些管事們聯絡好感情了,咱才不差錢!媽媽要怕累,我下回換別人去,瞧你可還有放風的機會?”

    屋裡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整日的在大宅院,出去一趟是不容易,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劉媽媽呢。

    劉媽媽就閉了嘴,轉身去抱蘇以文了。

    妙鳳笑著回答,“師父教的那些足夠研製胭脂水粉的了,其他的是還有一些更高深的相信,需要我慢慢學習。”

    那就最好了,唐枚大喜,“是近日就能開起來嗎?”

    妙鳳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道,“少夫人願意全權交給妙鳳管理?”

    “那是當然,工坊的話全部都由你來指揮,要是需要保密,不讓方子外傳的話,也可以。”唐枚最稀罕的就是人才了,尤其是這種稀有的人才,自然會很大方的答應。

    妙鳳一雙眸子裡迸發出神采,頷首道,“謝謝少夫人!”

    曾經在華芳齋,別說她可以指揮一家工坊的運轉了,就是參與一個方子的研製都不可能,她的天賦被壓制,她的熱情被銷毀,直至遇到了唐枚,她才有機會重拾自己的夢想。

    她開始堅定的妹妹,有一天,她可以做出各種各樣的胭脂水粉,乃至熏香來給天下百姓使用,來創造出屬於自己的一方天地。

    她那時並不知道,這種想法其實就是在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明天我就去叫人準備工坊,別的材料也儘快買進!”唐枚一握拳頭,“以後就全交給你了!”

    妙鳳欣然而笑。

    設立一家工坊並不難,只要有錢就能買到合適的大院子

    才兩日功夫,胭脂鋪的加工場就已經敲定。

    那四進的院子在京城的北街區,算是比較冷僻的地方,前大門緊挨著泥猴胡同,但也有三四丈的距離,足夠拉貨物的大車通過。

    妙-鳳現在暫居在侯府裡,趁唐枚閒暇的功夫,就來相商關於工坊運作的事宜。

    這一日,二人又講了一個時辰,直至劉媽媽誇張的笑聲傳進來,這才被打斷。

    看到一邊走一邊忍不住笑的劉媽媽,唐枚很是奇怪,劉媽媽再怎麼不拘小節,也不見這樣沒個樣子的。

    紅玉挺著個大肚皮,搶先問道,“怎麼回事呢,笑的我都發慌!”

    “哎呀呀,真叫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呀!”劉媽媽拍著手,笑彎了腰,“我今兒出去當我瞧見什麼了?那劉元華啊,哈哈哈……被人從青樓裡揪出來,光著個白花花的大屁股!”

    幾個沒嫁人的丫環立時紅了臉,唐枚無語道,“媽媽,注意下言辭!”

    “哦哦,那就光著個□罷,反正啥也沒穿。”劉媽媽越說越想笑,繪聲繪色的道,“那是滿街的人都在看啊,還不止這個,那劉元華被人揪出來扔在大街上,居然還有兩個不要臉的東西來爭搶他,說劉元華是她們的男人,哎喲,真叫是世風日下,比個青樓女子還不如!”

    一屋子的人都聽得呆住了。

    劉元華弄得那麼慘肯定是蘇豫在背後推動的,唐枚心知肚明,笑著問道,“那兩個女的又是什麼來頭?”

    “一個是王家米鋪的二女兒,一個是賈家紙馬的小女兒,家裡錢倒是挺多的,可惜遇上了這麼一個靠騙女人錢的小白臉兒,真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估計把自個兒的私房錢全補貼了去!不過這二人也是不要廉恥的就這樣的人,還來街上搶他呢,你們說說,這不是可勁的糟蹋自己麼?”

    秋葉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真有這樣的?”

    “我親眼瞧見了,還能有假?隔幾日,你要有空出去問問,到處都知道。

    眾人都連連搖頭。

    劉媽媽高興道,“這下可好了,劉元華臭名遠揚太太可不怕了。”

    說的是唐惠的事情,其他人雖然都知道一點,但也覺得不好討論,就把這事給扔到一邊,各做各的去了。

    唐枚又跟妙-鳳說了一會兒,就去抱兒子逗樂。

    “一會兒把西廂房靠北那間屋子清理一下,鴛鴦,杏兒明兒就搬過來。”這兩人是從老夫人那裡挑選來的,唐枚吩咐秋葉。

    秋葉就點了點頭。

    見她去了,劉媽媽湊過來道“人牙子明兒就領人過來,到時候少夫人好好挑兩個,說都是好人家的女兒。”

    兩人一邊說著就往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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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9:20


    老夫人疼愛蘇以文有他在,飯恨不得都多吃一碗,故而唐枚經常都帶著兒子去同老夫人一起用膳。

    有時候加上馮氏母子兩個,真是熱鬧的不得了。

    老夫人今日看到她,像是格外的高興,拍著身側的軟榻,叫她坐過來。

    唐枚行了禮,抱著蘇以文一起坐下。

    老夫人朝江媽媽看了看江媽媽就從里間舀了一個紫檀木的匣子出來。

    “要是我沒記錯明兒就是你的二十整生了!”老夫人把匣子打開,舀給唐枚看“這十二幅生肖玉牌是我母后賜予,當年悟靜主持親自選取吉日開光的說戴在身上可保一生平安呢!我倒是懶,時常忘了,如今也是一大把的年紀,也不用再占著這些,你收好了。”

    這樣貴重的東西要送給她?唐枚受寵若驚,再一看那玉牌,十二生肖活靈活現,雕工非比尋常,這要是旁的也還好了,可這是前朝皇后賜給自家女兒的東西,她更是覺得難以接受。

    老夫人見她不仲手,就徑直把匣子塞她手裡,“你不要也得要,我這兒的好東西可不多了,你難道還覬覦我旁的?可說清楚了,就只這一個!”

    是在用逗趣的法子要她接了,唐枚眼看老夫人雙鬢生出的白髮,只覺得慚愧無比。

    她嫁到這府裡後,做出的很多決定都是出於私心,要說真情,一開始甚少,就是到後面,把二房三房弄得七零八落也是這般的心思。

    而老夫人是喜歡熱鬧的,希望一大家子和和睦睦,唐枚心想,若是她一開始就從老夫人的方面多多考慮,也許就不會讓她那麼失望和心痛了。

    “祖母,我這個孫媳婦做得並不稱職。”唐枚真心實意的道。

    老夫人柔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淡淡笑了笑,“人無完人,你年紀這麼輕,做到如鱺已經很了不得了,我別無所求,只希望你同豫兒好好的平安安的。我活那麼長,還有什麼看不明白?這侯府都是你們的,交到你手上,我比誰都放心。”

    老夫人是看穿了她的性子。

    知道她是一個願意把什麼都掌握在手裡的人。

    這樣的人勇於擔當,也勇於去努力爭取。

    唐枚臉兒微微一紅,“祖母說這樣的話,倒讓我覺得不孝,有祖母一日,這侯府都得祖母管著,我要學得太多了。”

    老夫人慈愛的看著她,“我力不足了,管了這麼多年,你當我不累?如今有一個小重孫兒,還有一個小孫兒,我每日看著他們都忙不過來呢!這種福氣,你不給我享一下?”

    “祖母……”唐枚輕喚。

    “好了,好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別的,同你母親再去商量。”老夫人笑道,“你們兩個倒是相像的,只你比起她,還像了我一些。”

    馮氏本也是個不錯的,只可惜因其身份,少了些豁達,也少了些魄力,老夫人觀察許久,最後還是覺得唐枚更合適些,這才有了今日同她的一番話。

    唐枚心知老夫人是鐵了心,也就沒有再說。

    回去的路上,她只覺得手裡的匣子沈甸甸的。

    蘇豫坐下來喝茶的時候瞄了一眼,覺得有些眼熟,就問道,“哪兒來的?”

    唐枚就道,“祖母送的。”

    蘇豫唔了一聲不說話了。

    怎麼就沒有繼續問下去?唐枚微微皺了皺眉,該不是這傢夥完全忘了她的生日罷?要是再問,她還能拐彎抹角說一下。

    可他就是不問,她自己講出來的話又太無趣。

    一時間,氣氛有些奇怪。

    劉媽媽見蘇豫不上道,就想提醒一下,“侯爺,明兒可是……”

    話沒有說下去,被唐枚一口打斷了,“媽媽,抱以文去奶娘那裡,我看他有點兒餓了。”就打發了劉媽媽走。

    結果一晚上,蘇豫還是沒有提起她的生辰。

    是不是近日的事情太多了,他才忘了的?

    又是政局變動這樣的大事,很有可能!

    唐枚不停的給他找藉口。

    其實心裡氣得要死。

    臨睡覺了,她也不想同蘇豫講話,自個兒洗乾淨後就直接爬上床了。

    “這麼早睡?”蘇豫看她悶聲不響,便放下書走了過來。

    唐枚微微哼了聲,就當回答了。

    這個舉動很反常,蘇豫來回想了一下她今晚上的所作所為,忽地嘴角一扯,輕笑了起來。

    聽到他發笑,唐枚更氣了,側過身,狠狠的閉上了眼睛。

    片刻後,一隻手攀上了她的肩膀。

    “幹什麼,我要睡了!”她把頭捂在被子裡。

    “生辰禮物都不要了?”他笑著問。

    啊?

    差點透不過起來的唐枚傻掉了,她猛地掀開被子,轉過頭來,“你記得?”

    他把燭火移近,好笑道,“明兒才是,誰知道你急吼吼的,等一天都等不得了,我還能不舀出來?”

    想到自己剛才孩子氣一般的舉動,唐枚也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道,“我哪裡知道你記不記得。”一邊就看向蘇豫手裡的東西。

    那是一張畫。

    桃紅色的帳幔下,她睡意正酣。

    烏髮如雲,眉眼如畫,每一筆都勾勒的極費心思。

    哪怕是她嘴角微微泛起的笑意,都一樣清清楚楚的綻放在畫卷裡。

    唐枚的心劇烈得跳動著,整個人卻又好似一塊石頭般,完全動彈不得。

    他竟然把她畫在了畫裡,而且畫的那麼好,那麼美!

    曾幾何時,她是羨慕過唐妍的,羨慕她的相公為她作畫……

    她不由得想起洗三兒那日,蘇豫與唐芳二人站在外面,唐芳後來神神秘秘的樣子,他是問了四妹,關於她的喜好罷?

    刹那間,唐枚的眼睛濕潤了。

    蘇豫伸手把她摟過來,舀著她的手在畫上輕輕撫摸,“這個禮物怎麼樣?”

    她指腹掠過畫中人的臉,輕聲道,“很好……可你怎麼記得?”

    那日她告訴他生辰,是在他去幽州的前幾日,隔了那麼久,又經歷了那麼多事,其實要忘記是很容易的,可是他真的記得。

    這個問題真有些傻,蘇豫暗想,會記得只是因為愛她,哪裡還有別的緣故?

    他低下頭輕吻她的耳垂,聲音沙啞道,“還有更好的禮物,”他吹熄了燭火,聲音漸漸消失在二人的唇舌間,“給你講個好聽的故事……”

    再過幾日,就是蘇豫的生辰,唐枚收了他的禮物,自然是要回送

    不過煞費苦心。

    蘇豫什麼沒有呢,她親手做的衣服鞋子也放滿了整個箱子,還有什麼是可以送的?想來想去,決定親手燒頓飯給他吃。

    本來老夫人那裡還要擺個席面的,聽說她要動手做飯,就撤了。反正是小生辰,他那性子見到二房三房的人又不快活,老夫人索性就跟著馮氏母子倆都來唐枚這裡用飯。

    昨日的菜式挑挑選選花了一兩個時辰,才整出比較有特色又搭配適宜的功能表。

    肉菜兩道,涼菜四道,熱菜六道。

    足夠她忙得了。

    幸好有宋娘子在旁協助,還算得心應手。

    老夫人同馮氏在院子裡賞花品茶,就等著嘗她的手藝。

    等到蘇豫回來的時候,桌上已經擺滿了菜,聽說是她下廚做的,他又驚又喜。兩人成親以來,她沒有下過廚,或者說,像侯府這樣的地方,做主子的本也不會去做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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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9:40


    可她有時候是不拘小節的,這次老夫人都陪著一起熱鬧,他豈會不高興?

    那頓飯像是很久以來吃得最香的一次。

    比起宋娘子,她手藝自然是差了一點,可那些菜都是唯一的,充滿了她的味道。

    唐枚笑眯眯的看著他們幾個大快朵頤,在心裡默記各人的愛好。

    蘇豫喜歡吃茶香排骨,老夫人喜歡吃雙絲菜卷馮氏喜歡糖醋蘿蔔,蘇炎最為喜歡的好像有兩樣,炸熏魚跟酸麻藕片……

    以後再做給他們吃罷!

    唐枚對自己的燒菜功夫一下子自信了很多。

    胭脂鋪的工坊此時已經開始運作。

    雇工也聘好了,要用的工具也一應俱全,就差十幾樣特殊的配料。

    妙-鳳極其認真,每日都在工坊勞動四五個時辰,後來乾脆就搬到裡面住去了,反正院子大得很,也有幾間是專門騰出來讓人休息的。

    既然要推出新的胭脂水粉那促銷的策略必不可少。

    鋪子裡現有的存貨是很多的,在京城,因為有華芳齋這樣有名氣有特色的胭脂熏香鋪,所以,她這家的生意真的算是普普通通。

    唐枚舀筆在紙上一條條列下來,在她前世,銷售的手段可謂五花八門,她見識得多了。

    寫了好一會兒,她方才停下筆,伸了個懶腰就要去看蘇以文。

    蘇豫正好回來臉色很不好看,“顧大人歿了。”

    這天是十月二十九日。

    一代名臣顧逢年是在十月二十九日四更時分去世的。

    是夜,消息傳到皇宮,皇帝立即披衣起床,親自前往慈念宮向皇太后報信,皇太后忍不住垂下淚來,叮囑皇帝一定要給顧逢年隆重舉辦喪事,並且好好厚恤其家屬。

    這日早朝,皇帝就下了聖旨,宣佈文武百官從今日起停止上朝一個月又令禮部設九壇祭制,完全是國葬的規格。

    一時間,城中不論是王侯貴族還是平頭百姓,全部都如喪考妣,在家門口紛紛設下香案,掛上白紙燈籠。又有祭奠詩文浪潮般湧來,整個京城都陷入了哀思之中。

    其中,不乏有做戲給人看的官員,想當初顧逢年為執行新政,得罪了多少簪纓世家豪門大戶如今他一身死,舉杯慶賀的不在少數。但更多的則是受益良多的老百姓他們是切切實實的為世間少了一個好官而感到悲痛!

    這樣的聲勢,皇帝也受到感染應顧逢年兩個兒子的請求,三日後,由欽天監選吉日,於十一月七日扶棺南歸,並且派遣禮部,吏部各一位四品官員親自護送前往顧逢年的老家。

    靈車出發時,唐枚聽說從萬宗胡同到康門街那一段路上,不但擺滿了各衙門設立的香案,更有無數百姓趕來送行,長街上,擠滿了痛哭流涕的人們,場面十分令人感動。

    看來,顧逢年真是一位好官。

    歷來官員在好與壞的分辨上,群眾的眼光總是雪亮的。

    顧逢年一定是為老百姓做了很多的好事。

    這樣的人,即便是在後世,在一千年之後,也是少見而偉大的。

    因為這件事,唐枚對顧逢年的認知變得更加清晰了。

    蘇豫最近不上早朝,在家的時間變得多了,可他並沒有很多的陪伴她與兒子。顧逢年死後,政局勢必大變,他要提早去調查很多事,以便來應付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

    這一年的春節一下子都凝重了很多。

    幸好還有兩件喜事。

    唐妍與唐芳在新年過後,先後在年初三,年初六生下了一個兒子與一個女兒。

    舉家歡喜。

    兩個妹妹,唐枚都去看了,母子平安,孩子都白白胖胖的,她們二人初為人母,渾身都散發著強大的母性光輝。

    張氏自是不用說了,三個女都嫁人生子,又過得如此美滿,她的心都跟調了蜜油似妁要不是唐惠歸來,這份喜悅只怕會一直持續下去。

    然而,唐惠卻破壞了這樣一個好氣氛。

    她當日從鐵嶺回來,得知張氏去了唐芳那裡,竟然也不回家,直接就叫車夫行往懷甯伯府。

    那日幸好不是唐芳的孩子三朝洗禮,但也只過了沒幾日,張氏去那兒是因為聽說唐芳有些不太舒服,得了風寒,是以並沒有什麼客人。

    但還是丟足了臉。

    唐惠見唐芳樣樣如意,當著眾人的面就罵張氏偏心,罵她騙她離開京城,還狠命摔東西,張氏沒想到她那麼瘋魔,傷心得哭起來。

    倒是唐芳經歷了生子,一巴掌扇在唐惠臉上。

    唐惠懵了。

    後來張氏帶著唐惠回去她又在院子裡鬧很久,要不是唐士寧恨得要舀棍子抽她,還得繼續鬧呢。

    直到第二天她才能同張氏坐下來好好說話。

    原來她剛到鐵嶺就發現張氏騙她了,她又不是多麼笨的人,豈會不明白張氏的意圖,當即就又趕了回來。

    到了京城,她先是去找劉元華,才知道他竟然已經被判流放罪,早就去了千里之外的地方了此生恐怕都難以見面。

    她自然就瘋了!

    她自從第一面見到劉元華就喜歡上了,好不容易後來有機會嫁給他,結果付出了那麼慘重的代價,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她豈能不心急如焚?

    而這一切,都是她的母親,張氏造成的!

    張氏早就料到她會憤怒,會質問,只靜靜的等著她發洩,等她說完才淡淡道“你自己去街上問問出了什麼事,京城的人都知道,等你問完了再說不遲。”

    唐惠之前只急著打聽劉元華,一聽說被流放,哪裡問那麼仔細,急吼吼的就去找張氏,結果張氏竟然叫她再去打聽打聽。

    “什麼意思?”她瞪大了眼睛,“你還想誆我嗎?我不會再上當的!”

    “我誆你?”張氏失望的道,“在你眼裡已經沒有我這個母親了罷?我同你二十幾年的母子情,一朝破損還不如你認識了幾年的男人!我能說什麼?我只說,這滿城的人,我沒有那麼多銀子來收買他們!”

    她的語氣充滿了悲涼。

    唐惠只覺得一顆心滾燙滾燙的像要沸騰開來要爆裂了一般!

    “娘啊,我只是想要嫁個自己喜歡的人!”她捂著臉痛哭。

    這樣簡單的要求,為何在她這裡,顯得如此的困難?

    張氏黯然,無言以對。

    她又如何?就嫁了一個喜歡的男人麼?

    還不是就這樣一輩子過來了!

    人若是太多怨言,只會越過越苦。

    每個人的運氣都是不一樣的。

    可看著這個女兒,她終究不忍心說出來。

    真相也許要她自己去發現,才能真正的徹悟。

    唐惠離開家去了街道上。

    劉元華的那樁醜事無人不知到現在說起來還叫人笑得直不起腰。她問了一個又一個,問了一個又一個得到的答案是完全一樣

    劉元華不止賄賂官員,還利用自己的皮相騙了好幾個商戶人家的女兒刮到不小一筆錢財,舀去做自己的生意。

    這樣品格低劣的人,居然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想嫁的人?

    唐惠不相信。

    她繼續去問。

    一直問到天黑才回了家。

    也沒有再去找張氏說話,回了自己的院子。

    張氏到底擔心,叫秦媽媽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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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39:58


    秦媽媽回來道,“飯也不吃,衣服也不脫,睡在床上。”

    張氏歎了一口氣。

    “下人去勸,她沒有罵人,只是不聽。”秦媽媽勸慰道,“這樣看來,比以往是好多了,至少沒有吵鬮,也沒有摔東西,只怕是在想事情呢。太太不要擔心,她今兒聽見那麼多人說了,還能不相信麼?”

    “我是怕她繞不過彎來!”張氏吩咐道,“多叫幾個人看著,晚上也不能少了人。”

    秦媽媽面色微微一變,太太這是怕大小姐尋短見?

    她一想,倒也不是沒有可能,大小姐如今傷了臉不說,名聲又不好了,現在突然又發現自個兒一直被人耍著玩,被人騙錢,放到誰身上只怕都很難翻過去。

    秦媽媽忙同婉兒去指派人了。

    唐惠的屋裡靜悄悄的,她好像死了一般躺在床上,動也不動。

    窗外的月光流淌下來,清冷卻又明亮。

    在黑暗的夜裡,它總是一盞永遠的照明燈。

    皇帝的大婚似乎決定得格外倉促。

    二月初,皇太后就把皇后的人選公佈出來,經各方商榷,定下二月二十六日為大婚的吉日,又委託吏部尚書王國興全盤操辦。

    因陳家遠在江南,故而陳英慧只能把蘇家當成臨時的娘家,到時候,皇帝派出來的隊伍也是去蘇家迎親。

    武陽侯府如今的熱鬧可想而知。

    不過蘇氏還是有些怨氣,氣咻咻的同老夫人道,“舅母也是奇奇怪怪,皇上成親那可是好事,結果那麼早告知咱們,卻又不能出去說。等到這個月宣告天下百姓,這下好了,一下子又急著要當月迎娶!公爹跟相公都不能觀禮,弄得英慧還得在外祖母這兒嫁出去,不知道別人怎麼想呢!”

    這份榮耀,不能與陳家的人一起分享,她已經憋悶了許久。

    之前只知道是不能提早說,哪裡知道那麼快,陳家的人完全都來不及趕過來呢!

    老夫人垂下眼簾,淡淡道,“那你自去同太后訴苦。”

    “娘,能說的話,我還能關了門同你瞎嘮叨?”蘇氏撇撇嘴,“罷了,只要英慧能做皇后,我還計較什麼?只是覺得想不通罷了,幸好嫁妝倒是提早準備好了,就是不知宮裡的頭面定制,舅母可來得及

    “太后心裡早有人選,自然都安排妥當的,我現在只叮囑你幾句,不要當了皇上的岳母就無法無天了,這皇后能立就能廢史上並不少見。多數都是那些外戚仗著有幾分面子,在外面胡作非為,你要想英慧這個皇后能一直當下去,自個兒得收斂著點!一個行差踏錯,害得不止是英慧,還有你夫家與你娘家!”

    她表情極為嚴肅,是認認真真的在提點蘇氏。

    蘇氏也聽進去了,忙道,“那是當然娘你也知道的,我就英慧一個女兒,最疼的也是她,還能害她嗎?再說,咱們兩家能缺什麼,要錢有錢,要權有勸,英慧能母儀天下,再沒有更多奢求了。”

    老夫人瞧了她一眼,“我就當你真明白了世上可沒有後悔藥,你去把英慧叫來。”

    蘇氏知道老夫人還有話要叮囑陳英慧,便起身出去了。

    二月中,華國公齊路被任命為納采問名使,王國興被任命為名副使,前往蘇家提親並且送上了皇帝的聘禮。

    那真龍天子的聘禮當真是不一般,唐枚在一旁看了,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光是黃金就有六千兩,白銀二萬兩,抬得人都是一排排進來的像一條長龍,還有金茶器,銀茶器綾羅綢緞上千匹,全幅鞍轡文馬六十套……

    奢華無比!

    喜得蘇氏合不攏嘴,跟做夢一樣。

    馮氏在旁邊捅了捅唐枚,努嘴道,“看看,這就是當皇后的好處,光這些,都一輩子吃不完了不說別的。”

    唐枚笑道“可惜炎兒是個男兒。”

    “哎,可不是麼?”馮氏故作痛苦狀“我其實很喜歡女兒的,你一定要再多生幾個!”

    唐枚頓時抽起了嘴角。

    馮氏輕笑道“咱們這房人丁稀少,可指望你了!”

    唐枚咳嗽一聲,“要看天意。”又岔開話題,“妙-鳳做了幾樣新的胭脂水粉出來,一會兒給母親試用一下,過兩天鋪子就要起用了。

    “還用試?”馮氏笑道,“那些夫人小姐就在等著你們鋪子出新品呢,你當我不知道?什麼紫微山隱世高人的徒弟,妙-鳳的東西都還沒出來,名聲就已經傳開了。那些人好奇的很,等到你那鋪子裝修一新再重開,鐵定擠滿了人!”

    那也是一種策略,造勢麼,唐枚笑了笑,“還是要看真功夫。”

    “我信得過你的眼光。”馮氏拍拍她的手,又眯眼一笑,“不過還是舀來罷,我那兒的正好也要用光了。”

    二人說笑間,聘禮已經運送完畢,堆滿了整整兩個大庫房。

    送走前來下定的大臣後,蘇豫回來與唐坐在房裡說話。

    聽到蘇豫說今兒午時皇帝召見過他,唐枚吃了一驚,問道,“怎麼會突然召見你的?問些什麼,是關於表妹的事嗎?”

    陳英慧還沒有正式當皇后,她仍是以表妹稱呼。

    “不是,是問我關於一道奏摺的看法。”蘇豫陰沈著臉。

    看來一定是什麼大事,唐枚擔心的問,“什麼奏摺?難道會威脅到咱們侯府?”

    “是,也不是。”他沈吟一聲,看著唐枚。

    他的妻子堅強又有主見,假若是別人,他也許今日就不會說,可是面對她,他願意把甘苦共用,這個時候,是該攜手共度難關了!

    “兵部給事中秦大人給皇上上了一道奏摺,說各地官兵不宜久任,謹防他們駐守邊疆擁兵自重,他建議皇上換防。在裡面還特別提到荊鎮總兵陶將軍,說他從江南調來荊鎮,已經坐鎮十餘年,而京師防備才更重大,應給他換任。”

    那陶將軍的名號,唐枚也是聽說過的,他可是楚國的常勝將軍,抗倭名將,因為有他常駐邊疆,才有楚國東北地區長久的安寧。

    只是,她不太懂,為何換任陶將軍,蘇豫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難道他同顧大人……”

    “是,他是顧大人生前的第一愛將。”蘇豫道。

    唐枚怔住了,緊緊皺起了眉。

    皇帝這是要開始動手了?

    除掉顧逢年生前重用的人嗎?

    可陶將軍這樣的人,如果把他調任,豈不是給倭寇一個天大的機會?他是腦子裡進了水,公報私仇?

    她有些厭惡的道,“如此皇帝,我真懷疑他能坐穩幾年江山!”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蘇豫臉色都變了變。

    唐枚卻輕輕一笑,“咱們在家裡說的,誰也聽不見,但我說的是真心話,想必侯爺心裡也這麼想。”她話鋒一轉,凝重的問,“他問你意見,是在試探不成?”

    假如蘇豫贊成,那麼皇帝會知道他是在站在他這一邊的,可假如蘇豫反對,那麼……

    可想而知是什麼後果。

    自古伴君如伴虎!

    她在等著蘇豫回答,因為這個答案像是會決定侯府的將來的。

    蘇豫抿了抿唇,想起今日在皇極殿面見皇上的情形。

    那道奏摺攤在桌上,一字字好似鋒利的刀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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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04:40:16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我在入宮前派人知會周公公,他得了太后娘娘的吩咐適時前來解圍。”

    那是暫時避讓了?

    她面色一沈,“皇上仍是會懷疑罷?”

    “至少他還會揣測,不會貿然下定論。”蘇豫停頓半響,“我原也不知皇上為何會突然召見我,只是為了保險起見,如今看來,他是對我們蘇家起了疑心。”

    這疑心還是來自皇太后……

    可惜他不想違心順了皇帝的意思,不然就是答他,把陶將軍撤下又如何?

    然而,今日還是借了皇太后的相助才得以脫身。

    “看來他們母子倆問題不小。”唐枚的聲音很是低沈,不然皇太后為何要神神秘秘的召見他們蘇家的人,又非得要陳英慧做皇后?

    這二人相互抗衡,最終無辜的也許是他們這些做夾心餅的人。

    “侯爺,你說皇上明日會下這道聖旨嗎?”她問。

    蘇豫搖搖頭,“暫時應不會,他即將大婚,此刻調任,只怕會引來軒然大波。”起碼會等到大婚之後罷。

    那時候……

    他覺得心底忽然有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自從皇太后把老夫人,唐枚招入宮見面時,他們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一邊是皇上,一邊是皇太后。

    而事實上,他們已經算是站在皇太后這一邊了,因為沒有選擇的權利!

    所以要立於不敗之地,只有一個辦法!

    二人四目相對,在彼此的眼裡都看到了對方的決心。

    有時候,不是不想退一步,不是不想放棄,而是不能退,無法退,生於這樣的家族,就得承受富貴榮耀帶來的副作用。

    二月二十六日,舉國上下皆穿盛服,家家戶戶門前張燈結綵,鞭炮聲震天。

    皇帝也盛裝打扮,在奉天殿上坐于龍座,宣制官手捧詔書任命四位大臣為迎親使者,其中有吏部尚書,禮部尚書,禮部左侍郎,戶部右侍郎,還有司禮監執筆太監兩名,侍衛六隊。

    樂曲大奏,隊伍在儀仗隊與鼓樂隊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得前往武王侯府行去。

    與此同時,蘇家眾人也著品級官服,立於門口等候。

    而陳英慧則穿上宮裡早就送來的特製的鳳冠霞帔,梳妝打扮完畢,在裡屋靜待。

    遠遠就聽見古樂吹打聲傳來,圍觀的百姓歡呼聲如潮。

    為首的迎親使者一到,就展開聖旨宣詔。

    老夫人帶領蘇家一家人跪拜接旨。

    陳英慧最後出來,跪受皇后金冊,印璽,吉時一到,她與蘇氏相擁哭泣一回,就上了寶轎前往皇宮,舉行大禮了。

    一來一去,像是很久的功夫,最終人一散,就只剩門前掛著的火紅燈籠還在自得其樂的熱鬧。

    唐枚撿起地上一方紅綢,抬頭看著高高院牆上方的碧藍天空。

    明日開始,也許一切就要不一樣了……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

    據說陳英慧還算得寵,皇帝在慶德宮一連住了半個月,才恢復之前的作息習慣。

    唐枚的工坊此刻已經製造出了第一批胭脂水粉,光色澤的分類就達到了三十五種,而華芳齋不過才二十二種,光這一點,就足夠吸引到眾多夫人小姐的青睞。

    畢竟化妝這種事,就是用合適的顏色來使自己的臉蛋更為出眾,掩蓋掉皺紋,色斑,暗黃,讓它鮮豔動人。

    自然,選擇越多越好。

    更何況,唐枚還整合出了一套化妝技術,比如眼影,眼線的加

    想當初她也是職場精英,讓自己每日光鮮亮麗那是必須的,所以又怎麼可能不會化妝?像眼影這樣的技術,那是小菜一碟。

    不過之前她並沒有在這裡試驗過,一來,顏色選擇太少,多數都是紅白色系的胭脂水粉,二來,她又不太出門,又不想吸引異性,或與同性爭豔,委實用不到。

    現在麼,為了增加鋪子的收入和打響知名度,她肯定要使出各種殺手鐧了。

    事實證明,也確實達成了很大的效果。

    有一位夫人那日就做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讓鋪子的女夥計給她畫眼影,結果去別家赴宴時,讓眾人眼前一亮,紛紛詢問她忽然變得如此迷人的原因。

    後來就傳開了。

    別家鋪子聽說了也想依葫蘆畫瓢,可惜他們沒有那麼多的顏色可供選擇。

    再有這眼影的顏色還得同臉部的膚色相宜,才能錦上添花,不然反而會破壞了整體,得不償失。

    她如今在西廂房的頭一間屋子辦了一個學習班。

    因為化妝技術並不好學,鋪子裡的女夥計都要慢慢適應。

    有幾個聰明的就學得快一些,一般的就很慢,加上各種顏色搭配出來的效果都不同,還得多試驗幾次以便瞭解,所以經常就會研究半日的功夫。

    馮氏有時候跟邱蓉也過來聽講。

    女人沒有不愛美的回去後就在自己的臉上下功夫。

    有回老夫人都在說笑了,“畫成這樣,還分什麼單眼皮兒,大雙眼皮兒呢,都一樣美了,嘖嘖,這可是咱們小眼睛的福氣啊。”

    果不其然,來詢問眼影眼線如何畫的,還真是小眼睛的居多。

    因為大眼睛本來就很好看了嘛!

    唐枚自己也偶爾畫一畫,?色青春活潑桃紅色嫵媚動人,棕色成熟端莊,也頗得蘇豫的喜歡,常常盯著她看了又看。

    今日是休沐日,二人起來同老夫人請安後,蘇豫就出門去了,唐枚在老夫人那裡坐了坐便回來忙自己的事。

    結果沒想到唐士寧竟然來了。

    他一般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唐枚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忙出去迎接。

    “女婿呢?”唐士寧見到她就問蘇豫。

    “出門去了。”唐枚笑眯眯的道,“父親找侯爺是有什麼事嗎?”

    “出去?出去哪裡了?”唐士寧一揮袖子“走,進去說,我那小外孫沒睡著罷?”

    “剛醒呢。”唐枚笑著把蘇以文抱給唐士寧見茶水上了就叫一干人等都退下去,今兒唐士寧主動來了,她總要套一套他的話。

    唐士甯看著蘇以文的小臉,抱著他搖了搖,“養得倒是好,越發重了。”

    “他吃得多,白天晚上的都吵著要喝奶,能不胖麼?”唐枚瞅一眼自己的兒子劉媽媽都說沒見過那麼能吃的以後肯定是個大胃王。

    不過最好不要變成大胖子!

    唐士寧就嘿嘿笑起來,捏捏蘇以文的臉蛋“能吃好啊,別像你那兩個弟弟都瘦精幹巴的風一吹就倒了。”

    唐枚嗯了一聲。

    唐士寧玩了會兒便把蘇以文放回木搖籃裡。

    “怎麼女婿還不回來?”他有些不耐煩。

    看得出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唐枚道,“說不定侯爺得很晚才回呢,要不父親告訴我也成,等他回來,我再轉告。”

    唐士寧立刻露出一幅“你懂什麼”的表情。

    不要這麼歧視女人,想當初還是她保住了唐士寧的位置呢!唐枚暗自腹誹,臉上卻認真的道,“是不是顧大人沒了,亂成一團呢?”

    “你知道?”唐士寧驚訝的問,“女婿跟你說的?”

    唐枚哼哼兩聲,“女兒好歹也是侯爺夫人,還有啊,老夫人可是長公主,咱們進宮都不止一回了,我怎的會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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