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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台上是風趣博學的歷史老師
台下是木訥英俊的單身貴族
易采荷就是喜歡這樣的言振安!
成為他學生的二十五個小時內
她已經決定非君莫嫁!
只是,他好像不是非卿莫娶……
對他大放秋波、高頻率接觸
本來就是「戀人」間的正常表現嘛!
怎麼他卻冷汗直流、落跑失蹤了一年?
楔子
好不容易盼到小叔易鵬和親愛的老婆在電話裡情話綿綿結束後,易采荷連忙擺出她一千零一號的可憐表情,無辜似地哀求著。
「拜託啦!叔,你和言老師那麼熟,你去跟他說,他一定不會拒絕的。」易采荷努力央求著,一副楚楚可憐、泫然欲泣的模樣,令人不忍回拒。
可,易鵬並不屬於那些呆瓜中的任何一個,十八年的日夜相處,數百萬次地被易采荷又騙又拐,他如果還學不乖,無法識破天使臉孔下的惡魔,那他三十二歲的年紀都白活了。
「我為什麼要幫你去危害我的高中同學、如今的摯友?」明知自己一定會被易采荷吃得死死的,易鵬仍不願爽快地答應,能拖一時是一時。
「古人說,破壞別人的姻緣會遭馬踢,更何況這人是你的好侄女耶!」易采荷說之以理,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曾有這麼個死人骨頭說過,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以後一定會變成作「古」的「人」。
「哦!」易鵬這個無意義的口語是回覆前半段的話,「恐怕是好毒的侄女吧!」這是他為她句末的話所下的註解。
「再說,我那美麗不可方物的嬸嬸,也是我幫你拐到手的。」不理會易鵬的調侃,易采荷逕自發表自己的高論,努力地對他動之以情。
「嘿!你還敢提,要不是你的攪和,早八百年前我就娶到老婆,早該有個兒子女兒什麼的了。」不提這還好,一提他的心火更大,怨氣更重。
「唉!也許我不該找你商量。讓我查查我親愛的祖父母、你偉大的爹娘居處的電話。」易采荷見動之以情不成,狡猾地抬出視她如珍寶的祖父母,威脅的意味表露無遺。「或許我該幫他們訂兩張從加拿大回台灣的機票。」
她棒打落水狗的語氣惹得易鵬第一萬次埋怨自家父母,幹嘛在生了大哥的十五年後又要讓他蹦出來「受苦受難」!?或者,他該去日本找小叮噹,讓他重回十八年前,阻止這鬼丫頭冒出來危害社會。台灣已經夠小夠亂了,上帝沒理由再派個惡魔來戕害這可憐的福爾摩沙吧!
「喝!」一張清秀的俏臉驀地放大數倍,把神遊太虛的易鵬嚇了一跳。
「怎麼,答不答應?」秀麗的臉龐卻不搭地配著威脅的口吻。
「回去收拾行李吧!我要為出賣朋友向上帝懺悔了。」更要為把言振安推入火坑而贖罪。不知上帝比較喜歡紙鈔,還是要多念幾句「阿彌陀佛」?咦!?上帝是天主教還是基督敦?
見他答應,易采荷馬上笑逐顏開地離開他的辦公室。
「總經理,二線有你的電話。」方秘書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
「喂!」易鵬按下二線,接起電話,口氣有點不善。
「鵬,是我。」
「韓傑,有什麼事?」聽出是好友,易鵬的口氣和緩許多。
「聽說今年你的二個寶貝侄女都該上大學了?」韓傑挑明話題。
「幹嘛?干你啥事?!」早知道這老小子不會安什麼好心。
「採蓮好像是考上北部的學校吧。」韓傑雖是詢問,語氣卻相當肯定。
「你到底要做什麼?」易鵬心中猛然一驚。
「我不介意幫你照顧孩子。」
「我很介意把小紅帽送進餓狼的口中。」他冷嗤一聲。
「或許我該列張群芳錄給你老婆瞧,讓她知道從幼稚園到國三的你有多行,拐騙多少良家婦女。」
易鵬第一千萬次埋怨父母,為什麼要讓他和這大魔鬼比鄰而居長達十五年之久,害他在韓傑面前毫無隱私。美麗嬌妻的醋桶是萬萬不能打翻的,要不然,他跳入黃河也洗不清身上的腥騷,為了自己的婚姻幸福,只能狠心犧牲柔順的採蓮了。
「好吧!我答應。」要把乖巧的採蓮送進虎口,易鵬實在很無奈,「拜託你多少要吐些骨頭出來。」要不然他就要提著頭顱去見大哥大嫂了。
「我盡量留些殘渣給你交差。」韓傑快樂地掛上話筒。
天吶!他今年是犯太歲,還是那兩姊妹犯桃花?一個堂堂總經理,居然淪為「皮條客」。易鵬第N次哀歎自己悲慘的命運。
第一章
一年前,在言振安熱鬧的歡送會上,唯獨易采荷一反平日的笑口常開,相反地,佔據她俏臉的是傷懷、是落寞。
這實在怨不得她會板著張臭臉來熏人,畢竟,今天要送別的對象既不是阿貓阿狗,也不是張三李四,而是言振安--她的歷史老師,更是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記得二人初次見面的情景是在一觸即發的惡劣情勢下,也是在開學的第二天。
易采荷實在無法對講台上的帥老師虛偽地裝出一張笑臉,儘管他有工籐新一的睿智、羽山秋人的淡漠,儘管他是她自家叔叔常掛在嘴邊的摯交好友。雖然他該死的擁有本應令她著迷的外表,但,這仍無法彌補他開學第一天就缺席的「惡行」--據可靠消息指出,他那時仍在國外旅遊。
孔子說「人而無信,不知其可」。而他,一個為人師表的身份,卻將遊樂擺在學生之前,不能守時地回來,這無異是另一種形式的無信,她替孔子唾棄他。
所以,她,易采荷,決定要排斥他,討厭到底。
只可惜,這抗戰雖未及八年,卻也短得離譜,易采荷的厭惡只堅持了二十五個小時--包含他「曠職」的二十四小時。正確說來,她在見了他之後的一個小時內,心就被收買了。而收買她的,是言振安的博學,及課堂上異於一般老學究的念課文,相反地,他會發表自己另類且精湛的見解。
自然地,他的學識及口才博得學生們的喜愛與推崇,很不幸地,也擄獲了易采荷的「芳心」。此後,她便成了他的頭號擁戴者,且大有「此志不渝」的意思。她還立了個偉大的志向--嫁給言振安。
而不過才相識短短二年,他便要轉調高雄--一個離她半個台灣遠的陌生環境。嗚,她不捨,她難過啊!
她怎能放心讓她內定的老公遠赴他鄉,傷害別的女人呢?
她嫉妒所有能接近他的女人。倒不是擔心他會被外頭的野花所迷惑,只是害怕太多女人會情不自禁地受他吸引,卻也遭他拒絕。在她們心靈受傷的同時,他也算造孽啊!
為了減輕他的罪孽,她一定要擄獲他的心,讓別的女人沒機會覬覦他。想來她這也算是造福人群的善舉吧!不管他真是被派轉調高雄,亦或為了逃避她的深情而自動調職,反正她早已暗自決定--這輩子,非他不嫁。
早在相見的那刻起,二人的命盤已相混,如糾結的絲線般,分不出你我。
也許,一年多的別離,可能會模糊他對她的印象,但再次的相逢,她定會在他的腦海裡刻下一頁頁兩人共屬的回憶,且永遠抹滅不去,一定。
女人或許是善變的,但她對他的心卻始終如一的堅決,而她也會讓他明白。
想著往日的一切,易采荷相信自己的抉擇。她相信,即便她只有十八歲,但憑她自己的眼光所挑上的男人是值得她托付終身的。
所以,在得知他要離開台中時,她不急著轉學到高雄,反而一改貪玩的個性,認真於學業,努力充實自己。因為她知道,此時的自己仍屬黃毛丫頭之列,無法與見識廣博且多才多藝的他相匹配,因此,她跌破大家眼鏡地奮發向上,考上南部的知名大學。
她相信,有共通話題才能維持彼此的感情,而相較於言振安的博學,她又怎能只有高中學歷呢?那對兩人而言,會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啊!所以她忍著心痛地堅持努力。而今,她如願地達到「追夫計畫」的第一個目標,想來成功的果實已在不遠的彼方了,呵!
自送別,心難捨,一點相思幾時絕--
而她,未曾斷絕那份相思。
****
掛上易鵬打來「托孤」的電話後,言振安真是哭笑不得。
易鵬明知他當初會捨棄奸不容易適應的環境與安定生活,自動請調高雄,全是拜他的寶貝侄女所賜,可是,他現在居然又將易采荷往他身上推!
枉他還待易鵬不薄,對他推心置腹,還絞盡腦汁地為他擬定追妻計畫,好不容易幫他把老婆自狼群中娶回。結果呢?他現在終於知道自己誤交匪類,唉!這又豈是一聲歎息了得啊!
他對易采荷的印象完全來自於課堂上:他明明記得她第一次見到他時,眼光略帶批判與不滿地在他身梭巡良久。但是,在半堂課不到的時間內,她不友善的態度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一改初時的惡意,取代的是祟拜和喜歡。
天吶!連他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自己何時對她下了蠱,怎麼她的前後態度差這麼多?「變臉」也不該是這等變法吧!
他忍受了易采荷二年左右的「騷擾」--雖然她只不過是常把眸光投注在他一百八十公分的身上,雖然她只不過是太常找些歷史問題來找他解答,雖然她只不過……然而,這些「微不足道」的原因,卻也足以迫得他揮別嚮往已久的安定及定居數年的台中,而重覓一處清淨之地。
其實,說良心話,除去她不尋常的過分愛慕外,他是喜歡她的,喜歡她這個學生,畢竟她是他難得遇上的「有問有答」的學生--雖然常常答錯;也是唯一一個在當他有所感地吟詠些詩詞歌賦時,不會毫無反應、反而會隨他的詩句接下去的人。說實話,他也是不捨她的,尤其是最近的學生,問了也都不會有所反應,只會呆愣以對時,他更懷念她。但……但是,這並不表示他對她也有超出師徒之外的感情啊!
天曉得自己前輩子是造了什麼孽,累得今世的他交了易鵬這號損友--儘是幹些「送羊入虎口」的勾當,尤其這隻羊是他;而易采荷又莫名其妙地追著他跑,大有「誓死方休」的打算。
現在的他,除了歎氣,真不知還能為可憐的自己做些什麼了。
呃,也許是自己多心也不一定。小女娃一個,又怎懂得人間複雜的情愛呢?或許她真是為了「求學」而來也說不定。雖然,他的臆度有鴕鳥的嫌疑,但他仍寧願如此以為,讓自己少操點心,免得無端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算來離「受刑」的日子尚有個把月,想來他還有三十多天可供揮霍。
他要好好計畫,好好享受這短暫的幸福時光……
****
叮咚、叮咚、叮咚--
急促的門鈴聲似索命似地響著。
言振安撐著宿醉未醒的身軀及意識混沌的腦子,踩著不穩的步伐走到門邊。
他意識模糊地打開大門,卻在看清來人的一瞬間猛然清醒。吞下原本即將出口的咒罵,他旋即砰的一聲關上大門,彷若外頭站著妖魔鬼怪般,天真的以為如此便能阻絕惡運的到來。
想來或許是自己酒醉未醒,亦或仍在夢裡,要不,怎會見著不該存在的事物?!言振安顯然很有當烏龜的本事,輕易地便將眼前的事實合理化,歸結於自己昨晚大肆飲酒的結果,因而產生幻象。
叮咚、叮咚!
偏偏此刻,門鈴聲又那麼真實地響起,打碎他方纔的自我解釋。
而他也只能認命地去開門,迎接「惡夢」的到來。
門一打開,易采荷便很自動地走進來,如視察自己領土的地主般掃視客廳。終於,她放下行李,走向她覺得應該是很舒適的沙發。
嗯!果然舒服。「為什麼一見了我就把門關上?」連讓她打聲招呼的機會都沒有,這擺明了欺負人嘛!
「呃……」言振安不知該如何解釋方纔的行為完全是出自下意識的反應,不容他思考啊!
「問問而已,不一定要有答案,你不用想得那麼認真。」易采荷敗給言振安的老實。
其實,她也該是瞭解他的吧!除了課堂上的幽默風趣,私底下的言振安幾乎是不苟言笑的。嚴格說來,他應該算是雙面人。
在授課時的他既熱絡地發表自己的看法,也很鼓勵學生提出自己的想法。他總說,如此才真能「教學相長」。所以,上他的課是令人期待的,除了他發問時,學生們常來不及反應回答之外,整堂課下來,除了他講課的聲音,便是學生們的爆笑聲。他總有辦法把枯燥的內容說得令人興趣滿滿,就算是乏味的文化史,仍舊是充滿歡笑。
然而,課堂外的他卻不易與旁人打成一片,除了和同事間不得已的冷淡招呼語,及回答學生所提出的問題外,他幾乎是不多說一句廢話。
有時易采荷也不禁好奇,是否言振安的腦子裡裝設了電腦晶片,所以他的「行為模式」完全受晶片指示而行事。其實她也瞭解這是因為言振安的個性太過正直,受不了這亂世的污濁,厭惡人的偽善,因而萌生鴕鳥心態而一味逃避。
不過,正所謂百密一疏,也不知該為他誤交自家叔叔而寄予同情,還是該慶幸叔叔做人成功,反正,這兩個個性迥異的人硬是碰在一起,非但如此,感情還好得「如膠似漆」,連她都看得吃味呢!不過,合該上帝是站在她這邊的吧!
反正,總之幸好老天爺讓他倆「相識相惜」,要不然她還真不知該攀哪門子親、帶哪門子故地竄進這言家大門,而這「良緣」也險些錯過了呢!
「你怎麼會在這裡?」言振安難得地理出頭緒。明明記得昨天還在慶幸尚有一個月的「緩刑期」,怎麼可能一覺醒來,便已度過三十日?!活了三十多年的他至今才發現,原來平凡的自己有睡美人「一覺千年」的潛力不成?!
「老師。」易采荷煞有其事地歎口氣,搖了搖頭道:「你已未老先衰了。」看著他一副不解的神情,她解釋:「你幫我開了門,我當然出現在你家裡啊!」
他納悶地看著她,似乎仍舊不滿意她的回答。
「看來,你似乎不接受我的回答。好吧!其實我是坐飛機再轉搭計程車來的。」她的唇邊露出淺笑。無疑地,她一再的敷衍有捉弄人的意味。
算了,言振安放棄與她無聊的問答,那會降低自己的素質。反正自己也沒對她的回答抱著太大的期望,會問她也只是想盡盡為人師表--過去式,和「代理保母」--現在進行式的義務罷了。既然對方不合作,上帝也不會責怪他,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頂多第十七層罷了。因為那丫頭令人髮指的所作所為,橫看豎看,都比他更加惡劣。如果有人當墊背,那他又何必擔心會上刀山、下油鍋呢?
言振安認命地帶易采荷到她的臥房。
「你的房間在哪兒?」易采荷不理會已將行李搬入房門的言振安,任性地倚在門邊問著毫不相干的問題,彷彿她現在問出口的才是正事似的。
言振安相當無奈地走出房門,指著走廊盡頭與此相隔三個房間的門板。
「天吶!」易采荷驚叫一聲,「我的房間在樓梯口,你卻在那麼遠的地方!萬一我發生什麼意外,或是有劫匪闖入,那你怎麼來得及英雄救美?」她誇張的說著,即興的發揮她與生俱來的想像力,天馬行空地編著劇情。
天啊!他覺得自己比她更有資格呼天搶地、大叫救命。她高分貝的嗓音,別說是在寧靜的夜晚,他相信即使是在嘈雜的上下班尖峰時間,她仍有辦法「千里傳音」--傳的是刺人耳膜的魔音。假若真有歹徒不知死活地闖入,他想她絕對有讓壞人後悔誤入「賊窟」的本事。也許,該擔心的是可憐的自己和倒楣的「假想匪徒」吧!他聰明地沒將想法說出來。
「那你想怎樣?」無力的口吻消極地表達出他的「反抗」。
易采荷興匆匆地跑進房裡,將兩箱笨重異常的行李拖出,往走道的另一端而去。
「你要做什麼?」言振安訝異她的大膽。他是知道她少根筋,倒不知道她連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沒有,光天化日的,她就打算來個霸王硬上……弓?!
不過在他看了易采荷推開他隔壁的門進入時,他鬆了口氣。
「沒什麼呀!老師,你該不會想入非非吧!」易采荷俏皮地對他眨了眨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喘口氣後,她又進出讓言振安差點昏過去的話:「不要失望,雖然不是要和你同床共枕,不過我的心是與你相伴的。如果你堅持,我也是可以搬到你的房間啦!」說完她還作勢要將行李再拖出來往隔壁塞。
「不必了。」言振安忙將她的行李搬回床上。「這樣就可以了。」他突然覺得奇怪,「怎麼這皮箱這麼重?你有重金屬製的衣服不成?」他急著把話題岔開,免得再聽她胡言亂語。
「天啊!」易采荷再次發出驚人的叫嚷。「你幹嘛把我的皮箱扔在床上,那很髒耶!」
「那你不先整理衣服嗎?」他捺著性子問。
「要啊!但這和那有什麼關係?」她依舊不解。
「在床上整理不是比較方便和乾淨。」真是把人家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易采荷恍悟地點點頭,打開其中一個箱子。
「你認為這些東西和衣服哪裡扯得上關係?」滿箱的漫畫和衣服有哪門子的關聯啊!她又不興拿一頁頁的紙張往自個兒身上遮。
眼前呈現的事實令言振安吃驚,一般正常人才不會這麼誇張地運一堆漫畫來「伴讀」。「那另外一隻總該是衣服了吧!」
易采荷晃了晃食指,打開另一隻箱子。而滿箱的金庸小說集再度令言振安跌破眼鏡。
搞了半天,原來錯在他自己!沒錯,一般的女孩子總愛打扮得漂漂亮亮,老愛將衣櫃塞滿一堆時髦的衣物,可是,他錯估了易采荷。從他認識她開始,她就是個「異類」了,哪是普通人呢!
有哪個正常人會在心情好時卻呵欠連連地做白日夢,而忘了自己正置身試場,結果抱了幾顆鴨蛋回家,而當她心情低落或生病時,卻猛K書,考試成績竟異常地好,又有誰會在車禍時只擔心愛車的「皮外傷」,卻絲毫無視自身血流不止呢?還有……
他想像得到自己往後的日子未必好過,卻必定「多采多姿」--因為摻雜許多「意外」的調劑嘛!而眼前長髮飄逸、鼻樑稍嫌扁塌、有著正扇著一排長睫毛的明亮眼眸與吸引人品嚐的薄唇的俏麗丫頭,定然是那些「突發狀況」的肇事者。
「那你的換洗衣服呢?」該不會遺失在機場,或是送給可憐的計程車司機吧!
易采荷指著背在身後的小袋子,為言振安解答心中的疑惑。
「你說……我的意思是……」言振安已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只能瞪大眼,手指來回指著易采荷和自己。
「沒錯,我的意思就是你現在腦中所想的,其他的衣服就等你陪我去買齊全囉!」她忽而詭異地笑了。
不會吧!那袋子左看右看,能塞下四件衣服就該偷笑了?如果他沒會錯意,易鵬給他的「服刑期」是四年吧!雖不是要她把所有衣服搬來,但是加上她身上穿的無袖格子衣和白色迷你短褲,頂多也只有三套而已……等等!
「你就穿這樣來?」他的怒氣總能被她輕易點燃。
「是啊!」她看看自己,沒什麼不妥啊!怎麼他好像想殺人似的?
「台灣的治安還真令你放心呀!」他咬牙切齒的說。
「還好啦!」
「你知不知道台灣一年有多少件強暴案?先姦後殺、劫財劫色!你想死也不要找這種方法啊!」真不知死活!
「哇!老師,你這是在關心我嗎?真感動。」易采荷高興得想衝過去抱言振安,卻被他一手阻絕了。
「我是擔心那個不長眼的傢伙。」他低聲地說。「算了,你去整理你的衣服吧!」反正對她說教只有氣死自己的可能,他懶得再和少了根筋的她囉唆,最好以後能井水不犯河水,彼此樂得逍遙。
「你不好奇這些書嗎?」易采荷充滿期待的等言振安做出一般人該有的好奇表情。
雖然言振安的好奇心比螞蟻還小,但是為了日後的寧靜,還是順從眼前的「小慈禧」不多做無謂的掙扎。他無言地看著她,等她解說。
「因為我不是很喜歡出去玩。」看到言振安眼底透露出不信任的訊息,她趕緊心虛地補充,「雖然這有點可議,但是重點並不在這裡。」她努力地「回歸」重點。「我要說的是,這些書很富教育意義,教了我很多做人處事的道理。」見到言振安不置可否的表情,她反而說得更加口沫橫飛,儼然一副捍衛戰士的模樣,為她的寶貝書籍爭取該受到的尊重與「書格」。「例如射鵑英雄傳裡的郭靖,就讓我知道他的偉大不在於人們加諸在他身上的虛名,而是他為國為民的情操讓人尊敬……」
只是,易采荷說得很陶醉,言振安卻聽得很乏味。他聰明的不搭腔,以防易采荷的「訓詞」如滔滔不絕的長江,令他的可憐耳朵受到二次傷害。
幾本書就能使一個二十歲不到的黃毛丫頭悟出什麼人生的大道理?鬼才信咧!如果真有那麼神,釋迦牟尼當年又何必坐在菩提樹下苦思七天七夜?找幾本書砸在頭頂,搞不好更快悟道成佛、修成正果。哎呀!不想這些有的沒的了,要不自己早晚也會退化到和她一樣的程度。
易采荷知道他並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但她也懶得再和「不受教」的他辯解。如果十六年的兩地相思,能讓楊過和小龍女瞭解情真不栘的愛,那麼,沒理由在她花了這麼久的時間開解後,他的腦袋瓜子仍舊混沌一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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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忙碌後,易采荷終於下樓了。看到言振安舒服安適地坐在沙發上閱讀他鍾愛的歷史典籍時,她赫然發覺自己的肚子已在咕嚕咕嚕作響。
她靜靜地走進廚房「大展手藝」,期望能令言振安有個驚喜。
而沉浸在中國五千年文化中的言振安,渾然未覺自己的廚房正面臨前所未有的「浩劫」。
在眾多鍋具的「交響樂」中,二盤「炒飯」終於問世了--如果那二團烏漆抹黑的東西可以稱作炒飯的話。
當焦臭的油煙代替飯菜香傳送至言振安遲鈍的嗅覺神經時,他開始擔心他可憐的廚房、無辜的鍋鏟,以及他將極為淒慘的腸胃,他甚至已經能感受到自家器官的哀號悲泣。
在看到易采荷端來的二團焦黑時,他如易采荷希望的大吃一驚,卻沒有一丁點喜悅。有哪個死刑犯在即將被槍決時高興得起來呢?他覺得自己此刻比死刑犯好不到哪兒去。
「我可不可以不吃?」言振安秉持儒家「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精神,不肯放棄任何希望地問著已知曉答案的問題。
「在我百般勞累、千般辛苦後,你居然想拒吃?」易采荷擺出一副受盡委屈的小媳婦貌指責可憐的言振安。「你難道不知道這是我第一次洗手作羹湯嗎?你卻沒有稍稍的感動?」
「感動,當然感動。」再笨也看得出來那二盤「不知為何物」的炒飯是她第一次下廚的結果,如果她做了多次實驗,還能「一成不變」,他反倒同情那些一次次被犧牲的飯菜咧!可,感動不表示得犧牲自己啊!他的手仍遲遲未動,一點都沒有進食的打算。
「家裡都沒人有機會吃我做的食物。」
這話令言振安好羨慕她家裡的人。
「你居然這麼不屑,你……你暴殄天物,你會遭天譴,你……」易采荷已不知要罵什麼了,只好忿忿地扒了口飯,就不信味道有多差,雖然看起來並不好看,但是任何事物不能只看外表……呃,可是,口中的味道,還真不是普通的難以形容耶!不管了,她罔顧食道的抗議,硬是把那口飯吞了下去,再怎樣,輸人不輸陣,無論如何也要保全自己的面子。
受了易采荷的責難,又見她本人也都敢將那團令人不忍卒睹的烏黑食物吞入腹中,那自己堂堂一個男人,又豈能不如眼前的小女子呢?言振安慷慨赴義似地吃了口面前的炒飯,態度卻無法從容。
「嘔--」任憑他有多好的忍耐力,也無法委屈自己,既然自己的腸胃不是吃銅鐵養大的,又何必勉強嚥下這些就連豬只都未必肯吃的「食物」呢?
拿起外套,他往大門邁步走去。
「你要去哪裡?」易采荷立即尾隨其後。
言振安始終沒有回答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如她所說的,正因為是她第一次下廚,不能期待有多好的成績;可是,連他這麼個不挑嘴的人都無法下嚥的話,那味道之差可想而知,也真難為她能吃下一口。
雖然他不能昧著良心說好吃,但也不願再說些話傷害她。剛才不小心當著她的面吐出來,已經很殘忍了,如果再批評的話,那不是更加可惡。依他瞭解她的程度,搞不好為了一雪前恥,她會天天以他為實驗品,直到做出滿意的作品為止,可是他從不嫌命長,那又何需做這種無謂的犧牲呢?
左拐右彎後,他們來到麥當勞門口。
易采荷誇張的點了四塊炸雞、二份大薯、一份雞塊及一大杯紅茶。
「就先這樣吧!不夠待會再點。」
待服務生將所有食物一一放在托盤上後,言振安便要和她一同端回座位。
「咦,老師,怎麼你不點餐?」她驚訝言振安什麼都沒點,便隨她回座。「那你來這裡幹嘛?」
「你不是已經點了?」言振安覺得她間得莫名其妙。
「這些是我自己要吃的啊!」
「這麼多,你一個人怎麼吃得完?」在和她對話之間,見她已經將一塊炸雞解決,他突然覺得自己的間話很多餘,便訕訕地再去點了個套餐。
「老師。」易采荷等他一回座,立刻提出疑問。「你比較喜歡吃油炸食品嗎?」
「還好。」言振安不敢回答得太積極,免得她靈機一動,他的消化器官又要遭殃。
「是嗎?我以為你比較偏好這類速食產品,所以才不吃我的炒飯。假如你比較喜歡吃這種東西,那我以後天天炸給你吃,」她頓了頓似思考般又說:「這應該不難,拿肉沾一沾炸雞粉,大概就可以下油鍋了。」
「不必麻煩,我只是突然想吃,沒有特別的意思。」她左一句「應該」,右一句「大概」,就算方法大致上是如此,他也沒有夠強的心臟去接受這等考驗。簡單的蛋炒飯她都能炒得亂七八糟,他可不想讓自己的廚房提早結束壽命。
「哦,好吧!」她還原以為自己有「雪恥」的機會。
易采荷忽然端起盤子及食物殘渣離開位子。
「你可別先走,我怕你會迷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雖然他是被強塞了這麻煩,可也得好好照顧。
「我只是丟個垃圾再點個餐而已,怎會在這個小不拉嘰的店裡迷路!」真是瞎操心。
「我吃飽了。」言振安以為易采荷體貼地要再為他多叫一份餐點。
「我還沒飽呀!」顯而易見的,他高估她的善良,也小看她驚人的食量。
她才少吃了午餐,怎麼可能晚餐的食量卻等於正常人一整天的食量呢?!易鵬丟給他的,到底是人還是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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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新月高掛蒼穹,綴上點點星子,更襯出這夜的漆黑和寂寥。
在言家的客廳裡,一個是落花有意,一個是流水無情。各據沙發一端的兩人,雖是近在咫尺,心卻恍如天涯兩端般地遙不可及。
當十二下鐘響敲完時,易采荷也一溜煙地隨鐘聲的結束而消失在樓梯的盡處。
言振安巡視門窗後,也準備上樓休息。
孰料易采荷正站在他的房門口,興奮地把手中的小卡片交給方踏上最後一階樓梯的他。在他尚來不及反應地接過卡片後,易采荷已帶笑地關上她的房門,那笑容……有點賊。
審視手中的小卡片,不比外頭賣的精緻,卻感受得到做的人的用心,溫暖色調的搭配,讓人不自覺地感受到那溫馨。
只是,所有的感動在見到紙張上列印的幾行黑字後便消失殆盡,徒留一陣恐懼和滿身冷汗。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走夢中。
他倏地覺得晏幾道的鷓鴣天在此時看來已沒了往日所覺的柔情,取代的,是害怕和心驚。
他真佩服易采荷,總有辦法讓他對古詩詞的感覺改觀。每每浪漫經典的名言佳句一經她採用,便不再捫人心弦、浪漫唯美。
記得一年前他要離開台中時,她也送他一張小卡片,一張令他立即唾棄秦觀的小卡,卡上有著秦觀著名的詞--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波。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他懷疑,他真的懷疑,易采荷是生來摧毀中華文化的。
他多希望此刻的相逢真是在夢中,最好一覺醒來,惡夢便不復存在了。
第二章
濃郁的咖啡香喚醒易采荷的嗅覺器官,骨牌效應似的,也連帶驚醒她飢餓的肚子,而她的意識也逐漸清醒。
好像很久沒有吃頓像樣的早餐了!自從採蓮十四歲那年,突發奇想地下廚為家人料理「三餐」後,家裡沒有人能倖免於難。要不是叔叔出面跟採蓮談條件,將就地各退一步,讓採蓮每天只為家裡人準備早點的話,恐怕她現在已是一副皮包骨,要不也已食物中毒了。
說來也怪,她和採蓮是半斤八兩,都沒下廚的天分。採蓮練了三年多的廚藝,從沒有一次是做成功的,害得王媽大歎遇人不淑,空有一身好本領,卻晚節不保地收了採蓮這笨徒弟,砸了自己招牌不說,也傷盡大家的腸胃,真是造孽呀!
烤吐司的香味溢滿易采荷的房間,也將自憐自艾的她拉回現實。快樂的梳洗後,她便下樓準備享受豐盛的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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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你每天都自己做早點嗎?」她頗驚訝食物的可口。
「嗯,反正方便簡單又衛生。」最重要的是外頭的餐飲店比起易采荷的手藝也沒好到哪兒去。
原本該是能享受一頓美食的,可在易采荷以審視的目光注視下,再如何美味的食物,也會令他食不知味。
「原來你除了飽讀詩書外,還偷藏一項絕活,哇,我真是愈來愈崇拜你了。」
易采荷一副挖到寶的模樣真令言振安啼笑皆非。
天啊,不要!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盲目」的崇拜,求求你放了我吧!言振安在心中吶喊著,卻不敢將心底的話道出口,他可不想再為了逞一時之快而將耳朵置於高分貝的噪音污染之下。
「好吧!為了感謝你做了那麼可口的早餐讓我品嚐,也為了以後都能吃到同樣的美食,我決定要嫁給你。」光是為了能脫離採蓮親手準備的早餐,這樣的決定便是值得的。
心裡早有種不祥的預感,不過真沒料到是自己闖出的禍。她分明早就打定這主意才死纏自己不放,現下可好了,自己竟笨得為她的行為製造合理的解釋。他第一次怨恨自己為什麼不像她是個廚房白癡,真想高唱「都是食物惹的禍」。
「之前,我也只是有點想賴著你不放,因為我知道感情是要雙方情投意合,勉強不來的。」
對呀!那你還來為難我!
「可是,就算我以後找得到和你一樣見識廣博的人,卻未必能幸運的有著和你一般的手藝呀!我可是很嚮往那種家庭裡有個善於烹飪的丈夫,那就不必一天到晚在外頭覓食了。」
顯然易采荷中言情小說的毒不淺,只是把男女主角易了位!
「沒那麼誇張吧,想在家吃,隨便叫家外賣,要不請個廚娘不就結了。」他很樂意為她支付這筆開銷。
「那不同呀!一個好好的家,平空添了幾個外人,那種感覺是不一樣的。」其實,這看似誇張的理由也只是編來唬他罷了,反正她早打定主意嫁他,也會堅持到底。「而且,吃多了外頭的油膩食物,也會愛上家常菜的簡單爽口。」她猶恐天下不亂地補充:「就像美女看多的你,也早晚會明白清秀如我的內涵,不像她們只是虛有其表。」
媽呀!他真被她給打敗了。怎麼扯她都能繞回這個話題上打轉。
「如果我說我已經能瞭解你有多美、多有氣質了,那你會不會停止你的話,別再對我推銷呢?」言振安並沒抱著多大的希望,反正想一想也不犯法吧!
「會啊!」易采荷的回答出乎他意外的乾脆,就在他天真的以為解脫時,她又蹦出另一段敦他快吐血身亡的話。「既然你已知曉我的好,我也滿十八歲了,那找一天去公證吧!反正我也不喜歡鋪張。」
簡單的幾句話,讓言振安即刻由天堂掉落至地獄。
她到底明不明白自己話中的反諷意味啊!明明看起來一副聰明貌,怎麼老能曲解他的本意呢!這也許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吧!既然明示、暗示都行不通,那就別怪他當頭棒喝,敲碎她的美夢。
「你的生命就只以嫁我為人生目的嗎?」
「老師,你看來並不笨,你的年紀也應該沒大到有患健忘症的資格吧!怎麼會問這種已知道答案的問題呢?」徐徐地喝了口香濃的咖啡,她又說:「如果不是那麼想嫁你,我幹嘛『千里迢迢』地來尋夫啊!」現在又不流行目蓮救母這檔戲,他以為她是來尋親不成!
「拜託,請你搞清楚,你是來讀書的。」雖不冀望她回一句「生命的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那麼偉大的話,可也沒料想到她會回得那麼理所當然,她難道沒感覺到他倍受困擾嗎?
「如果不是想配得上你,你以為我會在乎那一紙文憑嗎?」總而言之,易采荷的人生真以嫁人為目的,而榮登倒楣鬼的不二人選,挑明了就是近在眼前的言振安。
天啊!他第一千次想對天大叫,難道太過閒適也會招惹天妒?所以派了個易采荷來毀滅他的快樂?!雖然他多少為她適才的回答動容,但可沒打算徹底犧牲自己啊!
吃完早餐後,易采荷自動自發地收拾桌面。
言振安倒是挺訝異她的好習慣,想不到她也有這麼一面,他以為成長在富裕家庭之中的她會是個只知頤指氣使的嬌嬌女呢!如果她不要老扯著嗓子說要嫁他,她倒真惹人喜歡呢!
「對了,老師,你等一下陪我去買衣服,可以嗎?」快開學了,她可不想每天都只拿櫃子裡的二、三套衣服替換著。
記得國一時,雖有滿櫃的衣物,她卻只挑幾件她特別鍾愛的穿。那些衣服的共通點在於它們的鬆垮舒適,很適合她喜好自在的個性。
原以為衣著只要自己看得順眼、穿得舒適就好了,誰知道一個學期下來,同學們見她每個週末穿來穿去就那幾套衣服,又不好開口問她家境如何,適巧她那陣子胃口不好,老啃幾塊麵包,更加令人起疑,有時別人夾菜給她,她又不好意思推拒,只得勉強吃下,使得大家更堅信她一貧如洗。以訛傳訛的結果,全班同學都自以為是地同情她,只有她這個當事人本身不知情。如果不是那個多事的班長幫她拿了張家境清寒的申請書,她還不知自己那麼需要被救濟、補助呢!
那時家裡知道她鬧了個笑話,還常拿這事作為茶餘飯後的笑談。採蓮還慶幸沒和她進同一所學校,要不然一定被當成壞心的繼妹,和後母一起虐待她這個正牌千金呢!
採蓮真笨,不同母親又哪能生出同一對雙胞胎!
就在言振安表示無所謂地聳肩時,易采荷又像想起什麼似的詭異一笑,笑得他毛骨悚然、心裡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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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你看這套淡紫色的好,還是那件艷紅色的你比較喜歡?」易采荷指著內衣專櫃上的人形模特兒詢問。
「隨便啦!」言振安不知該把眼光瞟向何處,只得隨口敷衍,祈求自己能快快逃離。
「怎麼可以隨便呢?你要知道這可關係你的權利耶!」也不懂她的用心良苦,真是的!
「為什麼……」
言振安未竟的話遭易采荷搶白。只是,如他所預測的,她又說出令他為之氣結的話。
「因為我只穿給你欣賞呀!我這麼為你著想,你一定很感動吧!」她的聲調不由自主的提高,引來多雙眼睛的注意。
「那可不可以求你別再為我著想了。」言振安咕噥低語,希望能躲過那一道道銳利目光的注視,他多希望此刻的自己有隱身的法力,瞧那些眼神彷彿指控著他的厚臉皮。看,專櫃小姐終於看不過去,要走過來主持正義了,啊!他的一世英名。
「小姐,你喜歡哪一型的款式,我可以提供你意見。」專櫃小姐好心的說著,可目光卻直接投注在言振安身上,看得他更加覺得渾身不對勁。
「不必了,我的未婚夫會替我選。」易采荷說著還以手臂勾著言振安,努力支持他對抗專櫃小姐的狐媚。
「我什麼時候……」言振安才開口想詢問自己和她的關係怎麼已神不知鬼不覺的三級跳時,又被易采荷打斷。
「老師,你想被別的女妖精纏上嗎?我是在幫你耶!你只要笑笑就好了。」易采荷低聲警告,免得他扯她後腿,接著又恢復原先音量:「什麼?你說這間不好,要帶我去別的地方挑品味高的?那走吧!」她歉然的看了眼熱心的專櫃小姐,狀似無辜地被拉走。而他們低語時的模樣,想教人不誤會還真難呢!
「你到底想怎樣?」離開六樓後,言振安終於說出完整的一句話了。
「沒有啊,不如我們先去選你要穿的衣服吧!」她早就期待能為自己喜歡的人親手挑選衣物。
「是你要買衣服,怎麼主角換成我了?」不曉得她又在玩什麼把戲。
「走嘛!」易采荷拖著言振安去實現她的夢想之一。「我幫你找些能和我的衣服搭配的,這樣我和你出去,就能明顯的表示你是屬於我的,沒有人可以搶,這不是很好嗎?」就不信他們穿上「情侶裝」出去,還有野女人會不識相的跑來搭訕。
逛了整層樓,易采荷不是為他挑了牛仔褲,要不就是顏色較為鮮艷明亮的上衣,言振安懷疑自己會有穿上它們的勇氣,畢竟他已過而立之年,可不像那些荷爾蒙分泌過盛的年輕小伙子或是電視螢幕上的偶像明星。
「你可別怪我把醜話說在前頭,你選的那些衣服完全沒顧及我的年紀,如果你硬要買下,到時別怪我拒穿。」
「好吧!那我只好勉強自己去穿那些老氣的套裝吧!」易采荷擰著眉,「你能想像以我十八歲的年紀卻套上那一件件土氣巴啦或是成熟性感的衣服嗎?唉!可是為了你,我還是能忍受別人以異樣的眼光來看待我的故作成熟;我真的一點都不覺得委屈難過哦。」她的口吻擺明是挑戰言振安的良知、賭他的「憐香惜玉」。
「其實你買你的,我挑我的,這並沒有衝突啊!」他試圖打消她為他添購衣物的念頭,但是,顯然她堅毅不拔的個性遠非他所能及。好吧!她不接受不代表他得勉強自己去穿那些離他歲數也有幾年的服飾,他必須自強到底。
雖然她的青春氣息不該淹沒在那些暗沉的色系之下,雖然她的活潑不應被那些縛人的裙擺束縛住,雖然她笑意漾滿臉的模樣遠比此時的沮喪討人歡心……好吧!他投降,反正他鬥不過她,穿些年輕點的衣服應該也不是件困難的事,他也才剛脫離青春期「沒」多久嘛!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她不是在他七老八十時才要求這檔難事,他該偷笑了。
言振安調整好心態後,便拿著她選的衣服進更衣室換。
「嗯,挺好看的。」易采荷對剛從更衣室換完衣服出來的言振安很滿意。「看吧,我的眼光還不錯吧!」
言振安挺拔的身材在牛仔褲的烘托下,更顯出他雙腿的修長與身形的高挑;寶藍色襯衫益加凸顯出他麥色皮膚的健康。他不算小的眼睛不論何時看來,都似在放電般地誘人,雖有鏡片遮掩,仍教人無法抗拒,始終深鎖的濃眉正無言地控訴著他強烈的不滿,緊抿的紅潤雙唇猶如渴望獲得滋潤般地引人急欲品嚐它的味道。
「好吧!為了獎勵你,來,蹲下來。」她哄孩子般的細語。
在言振安懶得反抗、放棄掙扎的配合下,她如偷腥的貓般「獻上」她的初吻。
「喝!」言振安倒沒想到她會大膽的在這公共場合吻他,「你不怕丟人啊!」女孩子家應該自愛些啊!
「親我最愛的人有什麼好丟臉的?!在公共場所摟摟抱抱的大有人在,更何況我只是很純潔的一吻而已。」
看周圍沒人注意到他們的動靜,他也不想和她爭執這話題,反正她的歪理多不勝數,只好心中暗生警惕,別讓她再有機可乘的偷襲得逞。
「好了,買完你的衣服了,我們回家吧!」她把他衣上的標籤撕下。
「怎麼你從頭到尾都沒買?」明明吵著要買衣服的是她,結果卻是他「煥然一新」?!
「下次再來買好了。」她可不想讓她的言振安被別的女人所垂涎,她決定下次再自己來買。
「不用那麼麻煩,這次就買齊不是很好嗎?」他丟一次臉就夠了,可不想下次再來。
「好吧。」易采荷想了一下,「那你先去門口等我,我買完立刻下來。」
言振安將她的私心誤以為是她不想再讓他接近那令他臉紅的「禁區」,便欣然答應地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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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振安居然和那個不檢點的女人聊天?!雖然笑的人始終只有那如「蕩婦」般的女人,可是,言振安沒拒絕,他居然沒拒絕耶!那個平常和她說沒幾句就擺出一副「不想理你」的言振安,居然放任那女人在他身邊說話,雖然開口的始終不是他,可是她仍舊生氣,氣他不會推拒外來的誘惑,任憑那些「自以為是」的美女前來攀談。
「老師,你在和誰說話?」易采荷走近言振安,很自然地勾起他的左手,一副親匿的模樣。
「這位是我們學校的老師。」她總算出現了,再不來解救他,他還真不知要如何招架。明明他就擺出不想多說的樣子了,可是這女人卻還不知難而退,害得他又得求助易采荷了。對付女人,她似乎比他要有用得多。
「哦,你也是老師嗎?真是失敬了。」先禮後兵的招式她可熟悉了。「我還以為又是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呢!你也知道,像我家老師這麼有魅力的男人,身旁如果圍著女人,通常又是被一些騷貨纏住了,害得我又誤會。你也是老師,怎麼可能做這麼無恥的事嘛!」她一派天真的說著,讓人以為那些難聽的話是她無心說的。「對了,還沒請教老師的姓名。」
「敝姓許單名麗。」許麗簡單介紹著。
「許麗老師嗎?我叫易采荷,丰采的采,荷花的荷,大有出污泥而不染之意,我叔叔取的。他說那些名字有什麼英俊、美麗字眼的太俗氣了。啊!我絕對不是指你哦!」易采荷這次故作無辜的模樣,再呆的人也知道自己被捉弄了。
「不如你們聊聊,我去開車來。」不要蹚入這渾水才是聰明之舉,女人間的戰爭不是他一個男人可以擺平的,犀利如易采荷,相信她能毫髮無傷地全身而退,相較之下,臉孔遠比大腦中看的許麗顯然不是易采荷的對手。
言振安不等她們回答,便逕自往停車場走去。
「許老師,你看來好像也喜歡言老師哦?」有話直說是她的「優點」之一。
「也?!」許麗當然瞧得出眼前這女孩的敵意所為何來,但倒沒料到她會心直口快地挑明。「你也喜歡他?」
「沒錯。」速戰速決是易采荷對付敵手的準則。「而且言老師也喜歡我,我們現在已經同居,他今天是陪我來買衣服的,你想想,他那麼木訥的個性卻肯陪我來,除了愛,還能如何解釋。」同居的意思很廣泛,如果有人誤會,她也沒辦法,呵!
「怎麼可能?」許麗非常懷疑易采荷的說辭。學校裡的女老師燕瘦環肥,個個都對言振安表示高度善意,他都婉拒了,就連貌美如她也絲毫得不到他多一分的關注,怎麼可能突然冒出來個女孩說是他心儀的人?
「怎麼不可能!你看過他陪哪個女人買東西嗎?他又有被哪個女人牽過手了,又有誰能得到他的注意呢?你剛才也看到他讓我勾著他的手吧!再給你看看證物。」易采荷將手中的袋子打開給許麗看。
眼前一件件的內衣褲的確是在百貨公司買的,就連牌子都沒剪掉,如果言振安對這女孩沒半分情意,早如對她們一般毫不理睬,又哪可能如此犧牲。許麗心中的狐疑被眼前所見的事實一一擊潰。
「所以啊!我覺得你還是不要自作多情了,這樣非但破壞不了我和言老師的關係,還會令他感到厭煩喔!剛才你跟他說話時,他不就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看到我的時候不又換了另一種表情。那種差別待遇你不會不瞭解吧!」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抱歉了,許老師!「如果你能聰明的及時放手,對你或對言老師都比較好,至少他對你的印象不會只是那幾幕的死纏爛打。你斟酌斟酌吧!」
看到言振安開了車子過來,易采荷不疾不徐地結束這短暫的對話,坐上副駕駛座。
「許老師,需要送你一程嗎?」言振安連客套話都說得漠然,那態度好像是不得已的應付般。
「不用了,我約了人,謝謝。」許麗有點失望,好歹她也是校內數一數二的美女老師,裙下之臣多不勝數,哪知她唯一傾心的男子卻視她如塵土,她為期一年多來的愛戀也該宣告結束了,要不只會誤了自己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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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和她說了什麼?」言振安破天荒的先開口問話,
「怎麼你也會好奇?」易采荷故作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對。」他言簡意賅,想以她的方法如法炮製揮開所有黏過來的女人,如果幸運點,還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地讓易采荷對他死心,這會更令他開心。
「不告訴你,免得哪天你用來對付我。」她可不笨啊!「可是,如果你需要,可以帶那些討人厭的娘子軍來讓我幫你解決。」她很樂意為他解決麻煩。
言振安不語,狀似專注地開車,心中卻為她的聰穎而驚愣,沒想到她那麼輕易地就能看穿他的企圖。
「對了。」易采荷突然想到什麼似的。
他趁著停紅燈的空檔回頭看她。
「老師,你應該請我吃一頓好的哦!」
他的眼神透著不解,自她來高雄後,除了第一次下廚外,哪一頓不是他負責的。
易采荷決定好心為他解答。「我剛剛幫你應付許老師,照理說你應該要感激我,雖不敢妄想你會以身相許作為報答,但是要你請我吃頓大餐也不為過吧!」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你方才對我同事說話時的態度惡劣,我都還沒責怪你,你還敢先邀功?」
「如果你覺得我剛才不禮貌,早就開口阻止了,還會容許我和她獨處嗎?就因為我的無禮才解救你於方纔的水火之中,你別以為你見到我就像看到救星時,眼裡一閃而過的慶幸,能逃得過我的法眼。」她對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要是不瞭解他的脾氣,又怎能知己知彼而百戰百勝呢?
易振安再次為她輕易看出他的想法而在心中喝采,看來她是真有點小聰明,不似他之前所以為的呆傻。「好吧!你想吃什麼?」
「鬥牛士。」
言振安將車子開往另一條路,往他熟悉的道路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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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怎麼這棟樓這麼冷清,大門還關著耶!老師,你會不會走錯了?」
一路上,不,是自從出了家門開始,易采荷一直嘰喳個不停,除了他在百貨公司等她的半個鐘頭外,她幾乎不曾停止折磨他的耳朵,不可思議的是從早上到現在,她喝的水遠不及她吐出的口水多。
電梯在六樓停住,而偌大的三個字替言振安解答她的疑問,也止住她的口。她所期待的美食正在這氣氛頗佳且以木製品作為裝飾的餐廳裡呼喚著她。
在易采荷的要求下,服務生領他們到近窗的位置。
「哇!」易采荷看著菜單驚呼,毫不在意服務生的反應。
「又怎麼了?」易振安已是千般無奈,如果不是有旁人在,他也懶得管她尖叫幾百聲。
「老師,這裡有全套的海鮮餐耶!」她指了最令她唾液四溢的一份套餐後,趕緊支開服務人員,好享受他們的「兩人世界」。
「好好喔!台中車站附近的那家百貨公司內的鬥牛士都沒這麼豐盛,都是單點比較多,組合餐也是海陸合併,根本沒這麼多選擇。」哇!想到即將上桌的美食是整盤她鍾愛的海鮮,口水不由得又快流下來了。
但當服務生送來一碟精緻的餐前菜時,易采荷眼中的光芒霎時黯淡,她失望地將碟子裡的東西堆往言振安的餐盤。
正在吃東西的言振安抬頭,以眼神詢問面前的「現行犯」。
她聳了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沒辦法,我不敢吃豬肉。」
「你也怕口蹄疫?」他還以為她是天不怕地不怕,天地之間唯獨我最大的咧!
「笑話,人類吃盡了天地之間能飛能走、能爬能游的一切生物,我又怎麼可能怕區區一個口蹄疫。」她除了噁心的內臟和醜陋的生物吃不下,可愛的生物捨不得吃外,她怕了什麼來著。
言振安投以不信的眼神卻默不作聲,他知道多話的她會主動為他講解的。
而易采荷果然不負他所望。「因為我小時候太愛吃水餃了,蘇東坡是無肉不歡,我是無水餃不樂,於是連吃了一年的餃子,結果從非常喜歡吃變成非常怕,所以水餃餡裡的豬肉很自然就成了我拒吃的東西。你相信嗎,我國小一年級喜歡吃餃子時,甚至可以一次吃四十粒耶!」她對自己創下的紀錄感到很驕傲,至少目前還沒遇到那麼小就能吃得如她多的人出現。
言振安真的無法理解她怎有那麼多用不完的自信,就連些微不足道的事,她都能如此得意。他不驚訝她小時候便有極大的食量和胃口,要不怎能成就她今日驚人的大食量,可是他又不免感到奇怪,「水餃裡還有高麗菜和其他東西,怎麼你卻仍舊愛吃?」每次剩下的或是剛剛炒好的一碟滿滿高麗菜她總能在極短的時間內解決,且毫不剩餘半點殘渣。
「我也不知道。」對這個問題她是無解的。「我一直很喜歡吃青菜,除了軟趴趴的冬瓜熱湯外,我無法抗拒任何一道青菜類的食物,反倒近來對肉類愈來愈沒興趣,我也很納悶,我想我前輩子八成是尼姑。」
笑話!言振安差點笑出來。不久前才吃了好幾塊炸雞的人居然說對肉類沒啥胃口?!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呀!慢著慢著,她說因為愛吃水餃而吃了一整年,卻讓她現在連和豬肉有關的食物都不敢碰。
嘿!如果自己對她的態度突然有了巨大的轉變,日子久了,她應該也會怕了他,再也不敢提到任何要嫁他的話吧!雖然那得勉強自己個一年半載,犧牲幾百個光明的日子,但是相對的,他也將重獲未來的自由,這樣好像挺划算的,也許可以考慮考慮。想到自己有可能重新得到自由,他的嘴角不禁洩露出得意,漾起一絲笑容。
「啊!」易采荷再次叫出聲,驚醒兀自沉浸在「美夢」中的言振安。
「怎麼啦?」想到光明的未來,他的語氣也輕柔了起來。
「老師,我忽然想到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會讓你很開心的哦!」易采荷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什麼事?」他裝得很好奇地問道。
「你看!」她從片刻不離身的紙袋中拿出一件性感的紅色蕾絲睡衣,那布料少得讓明眼人一眼便看出它的「用途」。
「天吶!」服務生此刻的出現讓言振安恨不得能找個地洞鑽進去。他幾乎能從服務生眼中看到指控,怪他欺凌眼前天真無邪的少女。尤其在服務生離開後,他更覺得四面八方似有幾道銳利的眼光投射過來般,無聲地刺向他,也害得他欲哭無淚。受欺凌的人分明是他嘛,憑什麼他還得受這種莫須有的指責?
「老師,還是你比較喜歡這件鵝黃色的,我覺得這件比較清純,應該比較適合我,還有內衣喔。」易采荷作勢要拿出來,絲毫沒注意到服務生曾送來麵包過。
「不用了,你千萬別再拿出來了。」被當作變態的下場通常很慘,尤其在一群人之前,更有死無葬身之地之虞。
「啊!你不喜歡嗎?我以為男人大多會喜歡性感的紅色呢!」她好像想起什麼似地又說:「要不然你等會兒再載我到百貨公司一趟,我換黑色的好了,既性感又神秘,反正我也不喜歡這件紅色的,太艷了。」其實她比較鍾情鵝黃色和淡藍色的衣物,可是小說上要誘惑人的女主角通常都穿鮮艷的紅色,要不就是神秘的黑色,讓她挺為難的。
「不必了,你穿什麼都好看。」他現下只想快快吃完離開。良心一斤值多少,哪比得上他的命重要。
「真的嗎?」易采荷很高興得到他的讚美。
理智終歸抑止了情感,言振安好不容易按捺下掐死她的衝動,他可不想在被誤以為是變態和殺人魔的情況下,陪那妖女共赴黃泉。死了還擺脫不了她,那是很慘的!
易采荷在滿心歡欣中吃完她的美食,而言振安則食不知味地吃著漫長的一餐。
在結帳時,他甚至感覺到收銀人員的態度很不屑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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