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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19:28:14

《至尊萌寵~愛妃的寵夫(下)》作者:深白色

給大周朝最讓她最看不透、想不明的抽風帝:
皇上,人家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句話用在你身上真是對極了,
你最心愛信任的良妃趁你病,要你江山,操控假皇帝謀朝篡位,
你自昏迷醒過來後,將計就計反將一軍,順勢清理朝廷、重整後宮,
可怎麼皇上你沒事了,卻換我這號稱大周第一寵妃倒楣?

良妃懷了野種,都被你打入冷宮,還豎著我這塊擋箭牌做什麼?!
侍疾指名找我,睡個午覺也要我陪,連你批閱奏摺都要我待在你身邊,
動不動就撒嬌裝可愛,還伸舌頭舔我,尼瑪,你屬狗的嗎?

我的夢想是陪太后長伴青燈古佛,遠離後宮鬥爭,
你卻拿我爹的安危、我哥哥的前途威脅我不許走,叫佛祖別跟你搶老婆,
尼瑪,你知不知道我心中的小人對你比了多少次中指?

好吧,我承認你對我的好我都有看見,吃飯會幫我剝蝦殼、剔魚刺,
我發脾氣被我捶兩記當情趣,甚至被我趕出宮也可憐兮兮說沒地方去,
我本來懷疑你“不行”,偏偏你只對別的女人不行,對我是夜夜折騰,
你到底想幹麼?嫌那些女人被假貨碰過髒,秀女替你選一堆還不夠嗎?
什麼?!你不要秀女,只要我替你生孩子,終極目標是我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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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1-4 19:28:52


    半夜子時,乾清宮裡依然燈火通明,周武帝坐在禦桌後,將沈慧茹近幾個月審批的摺子和發下的聖旨一一翻出來查看。因工作量太大,閆俊偉帶著兩名屬下也在一旁幫忙。門外的侍衛手裡握著刀柄,筆直的站在夜色中,將乾清宮把守的如同鐵桶一樣。

    乾清宮的宮人在省親時就被暗衛殺了個七七八八,太后回來又借皇上受傷,宮人伺候不周為由頭大肆清洗了一番,此時的乾清宮已完全在周武帝的掌控之中。

    一邊翻看摺子和聖旨,周武帝一邊在紙上作記錄,末了拿起剛剛寫下的名單冷笑。

    “五個月就有這麼多官員受到蠱惑,朕該羞愧自己禦下無方還是該感歎沈忠良手段了得?”放下名單,他換了一支朱筆,將上面個別人名勾勒出來,交給閆俊偉。

    “這些人占了要職,需儘快除去,手法隱秘點,剩下的朕自己慢慢處理。正所謂禍兮福之所倚,若沒有這場謀反,朕也無法將朝堂看得這麼清楚。待日後除了沈忠良,朝堂必換新血,朕便可進一步削弱世家大族的影響力,呵~如此看來,朕還要感謝沈忠良。”他往椅背上一靠,笑容滿帶殺戮之氣。

    看來,未來將會是一片腥風血雨啊!閆俊偉暗歎,收好名單,將兩份聖旨揀出來遞到他面前,“這兩份聖旨還未發下去,皇上您一定要看一看。”

    周武帝拿起第一份聖旨,一目十行的看完。

    這是沈慧茹擬定的抄滅李家,腰斬李相和李貴妃,將二皇子貶為庶民的聖旨。雖然她用來扳倒李相的大部分罪名屬實,但也有許多乃憑空捏造。李相和李貴妃罪不至死,而二皇子被那幾十挺棍打下去,因行刑者暗中下了狠手,事後又沒有得到醫治,腿上已落了殘疾,貶為庶民就等於斷了他的活路。

    雖然對李家沒有好感,可他更不願意看見沈慧茹的毒計得逞。沈吟片刻,他對閆俊偉道,“明日你將太后歸來的消息透露給冷宮中的李貴妃,再調開侍衛,放她出去。她是個聰明人,一定會跑去找太后做主。朕就藉著太后的手重新審理李相一案。李家和李貴妃該受到什麼樣的懲罰由提刑按察使司秉公處理。”

    閆俊偉點頭應諾,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拿起另一份聖旨。

    “哼~”將聖旨狠狠摜在禦桌上,激起一陣駭人的悶響,還在清理文書的兩名侍從都嚇了一跳,閆俊偉則挑起了眉頭,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最毒婦人心!她這是想毀了炎洲,毀了孟家啊!只可惜沈熙言已死,否則朕讓他停妻再娶!讓沈家自吞惡果!”周武帝怒氣勃發,將聖旨撿起來,扔進腳邊的火盆裡,一雙漆黑的眸子在火光的照耀下閃爍出森然的寒光。

    這是孟炎洲的賜婚聖旨,賜婚的對象乃淮南王留在京中做人質的嫡次女。此女天性放-蕩,手段陰毒,還未出嫁就鬧出無數醜聞,打死婢女奴僕算輕的,甚至還傳出過未婚先孕的流言。是以,雖貴為郡主,可到了十九歲高齡卻還乏人問津。

    皇帝賜婚不允許和離,若這道聖旨發下去,孟炎洲乃至於整個孟氏一族都將成為京中的笑柄,永遠抬不起頭來。周武帝閉了閉眼,心道一聲好險!好險他趕在這之前回來了,否則還不知桑榆要如何憤怒傷心!

    吐出一口濁氣,他目光沈沈的看向閆俊偉,慎重囑咐道,“你去查查付廣達的嫡長女品性究竟如何,再將京中勳貴世家未出閣的適齡女子都塞選一遍,挑幾個好的出來,日後桑榆問起這事,朕也好有個交待。”

    你是皇帝,你還要向德妃娘娘交待?閆俊偉一邊腹誹一邊應諾。

    就在這時,常喜甩著佛塵進來了,細聲細氣的給兩人請安。

    “起來吧,她叫你去有何事?”周武帝沈聲問道。鐘粹宮和乾清宮裡如今都是太后的人,沈慧茹不好通過密道前來處理政事,下午便遞了張紙條,叫周武帝派常喜過去一趟,她有要事相商。

    常喜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半跪著送到周武帝面前,嗓音恢復了低沈,“良妃交給屬下一瓶藥,讓屬下明天暗中交給念慈,下在太后每日點的佛香裡。”

    周武帝打開瓶塞,輕嗅了一下,漆黑的眼眸劃過一抹森然殺氣。

    “是安魂香,味道與佛香一模一樣。連續點上十日,人就會衰歇而死。”閆俊偉接過瓷瓶聞了聞,冷聲道。沈慧茹還真是敢想敢做,曾經心悅過這樣的女子,不知皇上如今是何感覺?

    周武帝沒有感覺,他拿回瓷瓶,置於掌心細細把玩,嘴角還噙著一抹微笑,看上去十分愜意。但他越是如此高深莫測,閆俊偉便越覺得心驚。

    “把藥交給太后,讓她自己處理。再去弄瓶妒夫人來,明日給沈慧茹點上。”將藥瓶扔給閆俊偉,他淡淡開口。

    妒夫人,無色無味,攙在其它香料中可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死孕婦肚子裡的胎兒,亦掏空孕婦的身體,藥效十分猛烈,乃大周禁藥之一。

    閆俊偉肅然點頭。人要找死,十匹馬也拉不回來,沈慧茹有今天也是她咎由自取。

    “她還說了什麼沒有?”周武帝用食指敲了敲桌面。

    “回皇上,這是良妃讓屬下交給您的。”常喜遞上幾張紙。

    紙上是接下來的十天裡假皇帝必須要處理的政務,沈慧茹做了詳細的說明,並附了一份名單,要求他儘快擬定聖旨,將這些人調派到她指定的位置上去,好趕在年前讓他們走馬上任。

    看到這裡,周武帝笑了,把名單交給閆俊偉,“這幾個也一併處理了。沈慧茹真是大方,一出手就是封疆大吏,跟著她想必很風光。”

    “確實很風光,下了黃泉更風光。”閆俊偉露出一個充滿血腥氣的笑容。還是那句老話,人要找死,十匹馬也拉不回來!

    將該處理的緊急文書都處理了,周武帝遣退屬下,滿懷期待的就寢。閉上眼,再醒來就能看見桑榆了!他捏緊手裡的香囊,暗暗忖道。

    翌日,孟桑榆也是懷著期待的心情來到乾清宮的。雖然昨日已經有了猜測,但沒有近距離接觸,她還不敢十分肯定。

    卯時天色還只微微泛白,天空中仍掛著幾顆忽明忽暗的星辰,凜冽的寒風刮的人臉頰生疼,連呼出的氣息都能瞬間凍結,乾清宮裡點著橘黃色的燈火,遠遠看去帶給人一絲溫暖。

    孟桑榆手裡捧著小暖爐,站在乾清宮外眺望了一會兒,這才一步一步緩緩走進去。銀翠和碧水跟在她身後,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敢亂看。

    “德妃娘娘覲見!”離殿門還有二十米遠,守門的太監便高聲唱和起來。

    “宣!”一道低沈渾厚的男性嗓音響起。

    孟桑榆愣了愣,總覺得從這嗓音中聽出了一絲急切的味道。她暗自搖頭,將這種錯覺拋開,款步走進去,畢恭畢敬的屈膝行禮。膝蓋還只彎了一半,就聞那道嗓音再次響起,語速有些快,“免禮,過來伺候朕更衣。”

    “是。”孟桑榆柔聲應諾,走到榻邊扶男人起來,對上男人深邃的眼眸,她再次怔楞了一瞬。這雙眼睛如同深淵一樣莫測,定定看著她時顯得那麼專注,好似要將她整個人都吸進去。那裡面沒有冰冷,沒有淡漠,只有一團她無法辨認的漆黑,仿佛有某種劇烈的情感在其後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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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19:29:30


    這是真正的周武帝嗎?她低頭,心中有些不確定了。

    “桑……愛妃怎麼了?不幫朕更衣嗎?”周武帝伸出雙臂,將她擁入懷裡,想要狠狠將她揉進胸口又堪堪忍住了,因為他感覺到了桑榆一瞬間的僵硬。她在抗拒!

    “皇上先鬆開臣妾,臣妾立刻幫皇上更衣,早上冷,小心凍著。”孟桑榆柔柔一笑,極其自然的掙脫周武帝的懷抱。

    明明嘴角含笑,眼神卻是冷的;明明注視著我,眼裡卻是空的。周武帝忽然想起了這兩句話,曾經桑榆用來形容他的話。但其實,桑榆對他何嘗不是如此?他上揚的唇角一點一點抿成一條直線,眸色沈沈的注視著面前巧笑倩兮的女人。

    “皇上怎麼了?”對上他晦暗不明的視線,孟桑榆心中微跳,立即又推翻了剛才的懷疑。這皇帝究竟是真是假?她竟然一時分辨不出了。

    “沒什麼,給朕穿衣吧。”撫過女人微微上挑的眼角,周武帝再次勾唇,攤開雙臂。總有一天,這雙眼睛裡會倒映出他的身影。

    孟桑榆眨了眨眼,壓下煩亂的心緒,小心翼翼的避開他肩上的傷口,給他換好衣服。又擰了一條濕帕子給他淨臉淨手。期間,男人幽深的眸子一直在她身上打轉,看得她頭皮發麻。

    熱騰騰的早膳適時擺了上來,孟桑榆扶著周武帝在桌邊坐下,自己則站在他身旁,準備給他布菜。

    “愛妃坐著吧,喂朕吃。”周武帝將女人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啊?”孟桑榆瞪眼,極想掏一掏自己的耳朵。

    “愛妃喂朕吃吧。朕受傷了,行動不便。”周武帝定定看向她,再次開口。以前桑榆可是很喜歡喂他吃東西的。

    尼瑪,你傷的是肩膀,不是手好嗎?!你故意整我的吧!?這男人絕逼是假貨!孟桑榆扯開一抹僵硬的微笑,內心的小人卻在咆哮。

    兩人挨的極近,周武帝刻意側了側身,又拉進了不少距離,口鼻間呼出的白色霧氣在空中飄散,繼而纏繞,不分彼此,大腿貼合處傳來淡淡的體溫,某種名為曖昧的粘稠物質在兩人之間蔓延。

    孟桑榆被男人太過專注,太過幽深的目光盯視的有些發楚,自然的往椅背上一靠,想要退出這種呼吸交纏的境況。

    “朕想喝冬菇雞蓉粥,再配點玉蘭片。”周武帝大手往她膝頭一放,捏了捏她腿上的嫩肉,態度自然又親昵,仿佛兩人這般相處過一千遍一萬遍。

    “啊?”孟桑榆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舀了一勺雞蓉粥,再配上一片玉蘭片,送到男人嘴邊。見男人微眯雙眼,表情十分享受,十分愉悅,她細細在男人俊美的臉上搜尋,試圖找出一絲能證明他身份的破綻。

    時而深沈難測,時而親昵自然,她快要被這男人弄迷糊了。

    “朕吃好了,放著吧。”周武帝擺手,嘴角掛著一抹饜足的微笑。連日來的食不知味,睡不安寢,在見到桑榆後不藥自愈。

    孟桑榆放下碗筷,準備伺候他漱口。

    “不用,朕自己來。你還未用早膳吧,快吃點。”周武帝壓下她的皓腕,語氣說不出的溫柔,弄的孟桑榆頭皮一陣陣發麻。真的?假的?她的心又逐漸向後者靠攏。

    “你最喜歡的紅棗薏米粥,”男人伸手將一碗粥推到她面前,隨即拿起銀筷,將桌上的餐點一樣夾了一點堆放在女人的盤子裡,“你最喜歡的鮮香湯包,銀絲卷,翡翠蛋羹。都吃點。”

    沒錯,還都是自己最愛吃的,但是他怎麼會知道的?這人要麼是個假貨,要麼就被妖怪附體了!孟桑榆在男人殷切目光的注視下拿起筷子進食,心裡恍恍惚惚的想到。

    正吃著,男人忽然傾身靠近她,噴出的灼熱氣息差點燙傷她的臉頰,漆黑眼眸中沈澱著某種懾人的情感,弄的她渾身僵硬。入宮三年,她從未像現在這樣坐如針氈,手足無措。

    “皇上,怎麼了?”她扯開唇角,僵硬一笑。

    “嘴角沾了糕點屑。”周武帝沈沈一笑,伸手抹過她的嘴角,粗糙的指尖略微用了點力,仿佛帶著些不舍。他本想直接用舌頭舔去,可等靠近了,看見她眼中的戒備和疏離,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阿寶了,毫無保留的熱情接納再也不屬於他。

    “啊,臣妾失儀了,多謝皇上提醒。”孟桑榆撫了撫嘴角,將男人留在上面的氣息抹去,臉頰恰到好處的泛起一絲潮紅,只略微低垂的眼眸中一片清冷。

    看見她的動作,周武帝眸色暗沈了一瞬,輕碾指尖,將其上沾染的一層豔紅口脂展示給她看,“愛妃日後不要塗這麼厚的口脂了,雖然很美,但吃進嘴裡對身體不好。”他不止一次的聽她抱怨過。

    話落,他逕自拿起一塊潔白的手絹,將她嘴上鮮紅欲滴的口脂輕柔的擦拭乾淨。末了擒住她下顎,將她巴掌大的俏臉微微抬起,定定看了半晌,幽深難測的目光弄得孟桑榆一陣心驚肉跳。

    “這樣就好,愛妃天生麗質,即便不打扮也很美。”半晌後,男人啞聲開口,忽而垂頭,含住女人柔軟嬌嫩的唇瓣輕輕吸允,用舌尖一遍一遍的舔舐描繪,漆黑的眼眸籠罩著一層薄霧,將眼底深處的癡迷掩蓋起來。

    怔楞中,孟桑榆仿似聽見一道帶著溫柔繾眷的歎息在兩人的唇齒間回蕩,待要細聽卻已經消散了,像一個幻覺。

    “皇上……”她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男人的動作雖然很輕很柔,但滾燙的鼻息告訴她,對方動情了。

    “現在還是白天,臣妾的身體……”趁著男人換氣的空擋,孟桑榆偏頭,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潮紅的臉色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抱歉。朕太想你了!”周武帝嗓音沙啞,用指腹揉了揉女人濡濕的唇瓣。

    太想我了?什麼意思?孟桑榆垂頭,頗有種時空倒錯,風中淩亂的感覺。眼前的男人太詭異了,果真是被妖怪附體了吧?

    “想什麼呢,快吃吧,再不吃就冷了。”將女人鬢角的一絲亂髮攏到耳後,他撚起一塊兒糕點塞進她嘴裡,親昵的態度,熟稔的動作仿佛做了千百遍。

    壓下煩亂的心緒,孟桑榆專心用膳。周武帝單手支額,靜靜看著她,嘴角掛著一抹滿足的微笑。在這一刻,他才感覺到了重新變回人的快樂。

    用完早膳,太醫準時來到乾清宮替皇上換藥。

    “先給德妃診治。”周武帝擺手,將孟桑榆拉坐到自己身邊。

    “不用了,皇上的傷要緊,臣妾的身體只需喝幾天藥調養就成。”孟桑榆連忙推拒,目光在杜太醫臉上打了個轉。杜太醫是太后的御用太醫,醫術十分高明,皇帝有假,應該瞞不過他,難道這人竟是真的?進宮三年,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

    “診脈!”周武帝徑直拉開她的袖子,在她皓白的手腕上揉了揉,掏出自己明黃色的手絹,覆在其上,對杜太醫下令道。

    “是。”見皇上如此親力親為,杜太醫不敢怠慢,坐在孟桑榆對面,執起她的手腕細細摸脈。

    “如何?”見杜太醫放手,周武帝沈聲追問,語氣帶著幾絲急切。

    “回皇上,娘娘積年沈痾,雖近日來有些好轉,還需服藥精心調養一段時間才行。”杜太醫隱去很多內情,語焉不詳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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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1-4 19:30:08


    孟桑榆垂頭,諷刺一笑。又要喝藥,如此看來,這人應該是真的。再抬起頭時,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已被一層堅冰覆蓋。

    “開藥!”周武帝揮手,繼而用指腹輕輕摩挲女人的眼瞼,蓋住她冰冷的眸光,心頭一片難言的苦澀。他能說什麼呢?難道要親口撕開自己以前看似溫情實則無情的假面,將桑榆表面上的溫順全都打破?不,他什麼都不能說,得不到桑榆的心,能得到她的虛情假意也好。等日子久了她自然會明白,他在盡力彌補以前的錯誤。

    杜太醫應諾,開了兩張養生的藥方。周武帝接過認真看了一遍,直接交給身邊的侍從,吩咐他們每日裡熬了藥準時給德妃娘娘送去。

    孟桑榆垂眸又是一笑,引得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

    “皇上,容微臣給您換藥。”杜太醫適時開口,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

    “不必了,把藥留下,德妃會幫朕換藥。”周武帝伸出手,握住孟桑榆白嫩的小手,親昵的捏了捏。

    “皇上,臣妾不懂醫術,恐會傷了皇上!”孟桑榆連忙開口推拒,覺得隱隱作痛的腦仁更痛了。這男人三番四次調戲於她,究竟想幹嘛?他的白蓮花真愛已經黑化謀反了,他已經不需要擋箭牌了吧?

    “無妨,只是上個藥,很簡單,愛妃聰明靈慧,能行的。”周武帝勾唇,十分俐落的將杜太醫打發走,然後展開雙臂定定看向她。

    到底是真的皇上,那黑沈的視線帶著極大的威懾力。孟桑榆深吸口氣,柔媚一笑,“如果臣妾弄痛皇上了,還請皇上包容一二。”

    “說了無妨。”周武帝嗓音低啞,喉結上下滑動。雖然知道她的柔媚都是偽裝,但依然能夠狠狠扣動他的心弦,讓他為之魂牽。

    孟桑榆不再廢話,站起身解開他的腰帶和衣襟,將他受傷的肩頭和赤-裸-的上半身暴露在冰冷的空氣裡。男人的身材十分高大,雖然昏迷五月,但因養護得宜,除了肌膚有些病態的蒼白外強健的肌肉完全沒有萎縮,還因為略微消減的體重而顯得更加線條流暢。這是一幅完美的男性軀體,帶著濃烈的雄性氣息。

    孟桑榆卻絲毫沒有心亂,更沒有多看一眼,逕直去解男人胸前纏繞的繃帶。因繃帶從背後繞過,她總要微微傾身,趴伏在男人懷裡才能在不扯動傷口的前提下將繃帶拆開。

    熟悉眷戀的花香味就在鼻端湧動,絲絲縷縷的鑽入心田。周武帝貪婪的深吸了口氣,終於忍不住將人狠狠摟入懷中,用盡全力抱緊。

    “啊!”孟桑榆低呼一聲,重重撞上男人堅硬的胸膛,手掌正好撐在男人受傷的肩膀上,殷紅的血液緩緩將繃帶浸濕。

    “皇上,您流血了!”她想要掙脫卻無能為力,只得開口提醒。

    “無妨。”周武帝將下顎埋入她溫熱的頸窩,久久不動,灼熱的鼻息令她止不住戰慄。感覺到女人輕微的抖動,周武帝低笑起來,性-感渾厚的笑聲裡透著濃濃的愉悅。沒想到他也能牽動桑榆的情緒,看來,對待桑榆不能太含蓄。

    “皇上,失血過多很危險,太后若追究起來,臣妾可擔不起照顧不力的罪名。”孟桑榆覺得自己的腰都快被勒斷了,語氣帶上了一絲微不可查的不耐。

    “嗯。”周武帝意味不明的低應一聲,又過了半晌才緩緩放手,攤開雙臂。

    孟桑榆抿唇,拆繃帶的動作明顯加快了,以防這人又開始抽風。拆到最後一圈,她用力過猛,竟將傷口處的結痂連帶一絲皮肉都扯了下來。血液噴湧,那速度那流量嚇了孟桑榆一跳。

    “唔~”因為太過突然,饒是曾經受傷無數的周武帝也禁不住悶哼一聲。

    “皇上,對不起!”孟桑榆連忙用布條堵住傷口,滿臉愧疚的看向濃眉緊皺的男人。

    “沒關係。”女人的上半身緊緊貼在自己的懷裡,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滿是擔憂和愧疚,周武帝又止不住低笑起來,撫了撫她細嫩的臉頰,啞聲道,“幫朕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啊?”孟桑榆張嘴,一臉呆滯。她想,她一定是聽錯了。

    話一出口,周武帝自己也愣住了。他顯然已經習慣了作為阿寶時與桑榆的相處模式。當初他遍體鱗傷時,桑榆總是邊給他換藥邊給他吹吹,滿身的劇痛都在她輕柔的撫慰下化為了烏有。他懷念那種溫暖又安心的感覺,潛意識就將這句話脫口而出。

    眸色暗了暗,他乾脆將錯就錯,收起臉上所有的表情,肅然開口,“朕痛,幫朕吹吹!”

    尼瑪,不要用一張嚴肅的臉撒嬌好嗎?很□人知不知道?這男人果然是被妖怪附體了吧!孟桑榆心中的小人在咆哮,面上卻扯出一抹微笑,俯頭,在男人的肩膀輕輕吹拂。

    男人眯眼,大手環住她纖細的腰肢,緊蹙的濃眉一點一點舒展開來,肩上的疼痛早已不知被他丟到哪兒去了,只餘下胸口不停翻湧的悸動。

    吹到腮幫子都痛了,男人才低低說了聲,“可以了。”孟桑榆如蒙大赦,連忙小心翼翼的放開堵住男人傷口的布條。血已經止住了,洞開的傷口看著十分猙獰。她拿起金瘡藥,將藥粉均勻的鋪撒在上面,最後俐落的換上乾淨的布條。

    做完這一切,她暗暗松了口氣。

    就在這時,常喜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藥進來了,半跪著將藥碗呈到主子面前。

    孟桑榆抬眸,視線在他用衣襟遮住卻依然露出半分的喉結上面打了個轉,目露了然。既然常喜是假的,那這皇帝必然是真的了。至於他為何頻頻抽風,她已無力去深究,只想趕緊結束今天的侍疾。

    周武帝將常喜遣到一邊,脫掉身上的外套,半躺在龍榻上,對女人招手道,“朕累了,愛妃喂朕喝藥吧。”

    累你妹!孟桑榆內心的小人優雅的豎起中指,款步走到榻邊,拿起了熱騰騰的湯藥。

    “皇上,藥很燙,臣妾幫您吹一吹。”她柔柔一笑,粉嫩的小嘴撅起,對著湯匙吐氣如蘭。男人灼熱的視線定格在她唇上移不開了。她垂眸,眼裡快速劃過一道亮光,與此同時指尖一抖,整碗藥極其自然又極其乾脆的潑在她厚厚的錦袍上。

    “桑榆,燙著沒有?”周武帝迅速將她拉到一邊,扯開她的衣袖查看。雪白的皓腕已是一片通紅,看上去十分可怖,如不是常喜在一旁,他恨不能撩起她的裙擺好好檢查一番。

    “臣妾一時失手,臣妾不是故意的,請皇上贖罪!”她秀眉一蹙,臉色一白,跪在周武帝床邊磕起頭來,一張小臉滿是驚恐,心裡卻在為‘桑榆’兩字暗暗詫異。什麼時候,她與這人竟親密到可以直呼姓名的程度了?她怎麼不記得?

    “你……”為何要故意傷害自己?!周武帝濃眉緊皺,聲音又冷又沈,剛吐出一個字,看見她濕透的裙擺和通紅的手腕,又將未盡的話吞回了肚子裡。

    “你回去吧,趕緊換身衣服,小心染病,朕會叫杜太醫去看看。”他用力將女人拉起來,見她立即退後兩步,拉開彼此間的距離,漆黑的眸子更加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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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19:30:46


    “謝皇上。”孟桑榆屈膝行禮,拽著濕漉漉的裙擺走了出去,看見等候在殿外的銀翠和碧水,忽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抽風的皇帝比冷酷無情的皇帝難對付一萬倍!

    等女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周武帝才緩緩收回視線,臉上露出一個苦澀到極致的笑容。

    “朕哪點做的不好?她要故意傷害自己,就為了早點擺脫朕?”他朝殿內一角安靜佇立的常喜看去。

    常喜雖然不是太監,可也是不沾女色的暗衛,他愣了愣,拱手道,“皇上做得很好……”話到這裡他哽住了,不知該如何介面。

    “做得很好?”周武帝仰倒在龍榻上,喃喃自語,半晌後狠狠錘擊床面,恍然大悟的開口,“朕知道了,就是因為朕待她太好,她才急於擺脫朕!她一定以為朕是假冒的!”話落,他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心裡的苦澀滋味更加濃烈。

    對德妃娘娘太好德妃娘娘就以為您是假的?那您以前得對她多差啊?常喜退到角落,暗自琢磨。

    碧霄宮裡,孟桑榆前腳才跨進宮門,杜太醫後腳就到了,見傷口只是略紅,並不嚴重,送了一瓶燙傷膏,又交待了很多注意事項便匆匆離開了。皇上還在乾清宮裡等著他回去覆命呢。

    “娘娘,奴婢給您擦藥。”馮嬤嬤滿臉心疼的執起主子的手,挑了一撮藥膏細細塗抹。

    “娘娘,皇上是假的吧?您故意弄傷自己就是為了脫身?”銀翠眼珠子轉了轉,低聲猜測。

    “不,是真的。大概昏迷的太久,記憶有些錯亂。日子久了會恢復吧。”孟桑榆揉了揉額角,只能拿這種理由來解釋周武帝今天的抽風行為。

    “是真的?那就好,那就好!”馮嬤嬤沖上天拜了拜,拉住主子衣擺,焦急的開口,“娘娘您去求求皇上,讓他加派人手去尋國公爺吧,已經七八天了,國公爺還是生死未蔔。”

    “我下午就去。”孟桑榆點頭,臉上露出幾分凝重。父親還未有消息傳來,一定還活著。皇帝畢竟是皇帝,即便幾乎被人奪權,可一旦他回來,手裡能掌控的力量還是極其可怕的。如果有他麾下的暗衛幫忙,找到父親的幾率會更大,如此,下午少不得要出賣些色相。

    想到這裡,她一點一點擦去臉上的脂粉,簡單洗漱了一番準備睡個美容覺,好養足了精神去對付抽風帝。

    就在這時,殿外走來一名醫女,手裡拿著一碗冒著白色霧氣的湯藥。

    “怎麼,怎麼還是要喝藥啊?”馮嬤嬤臉色蒼白。不用問了,這皇帝一定是真的!

    那醫女只是笑一笑,跪到孟桑榆面前,雙手高舉藥碗,畢恭畢敬的說道,“請娘娘喝藥。”

    “娘娘別……”馮嬤嬤伸手想要攔阻,可孟桑榆已先行拿起了藥碗,仰頭一口喝光。這個時候,馮嬤嬤特別想念阿寶,那個鬼靈精一定有辦法把藥碗碰翻。只可惜娘娘堅決不許她們再找。

    “下去吧。”將藥碗遞回去,孟桑榆揮手。別以為她沒看見這醫女盯視的目光,若她不乖乖喝藥,後面指不定有十碗八碗在等著她。這樣也好,她一點也不想要那個男人的孩子。沒有孩子,她只需為自己鬥上半輩子,下半輩子還可以得個安閒自在,看著別人去鬥,但有了孩子,她還得把自己的下半生也搭上,陪著孩子一塊兒去鬥。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她已經太累了!

    “娘娘……”馮嬤嬤眼裡含著淚,繞著主子直轉圈。眼看著身體已經養好了大半,如今又毀了,皇上怎麼能這樣狠心?

    “無事,我一個人更加自在。”孟桑榆淡淡一笑,任由肅著臉的銀翠和碧水幫她整理好一頭青絲,然後懶懶的窩進溫暖的被褥裡,頭一沾枕,呼吸很快就平順了。若事事煩惱糾結,在這宮裡別想有一天好日子可過,她不會讓自己成為心理陰暗,整日痛苦不堪的傻貨。當人不能反抗生活的時候,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順應生活,儘量讓自己過得更好一點。

    睡了半個時辰,碧水準時將她叫起,又該去乾清宮侍疾了。

    將頭髮挽成一個松松的墜馬髻,鬢邊斜插一支鎏金點翠步搖,打開面前的瓶瓶罐罐,孟桑榆撫了撫唇角,又將它們一一蓋上了。既然皇上喜歡,她就不塗了,如今宮裡的高位嬪妃只她一個是清白之身,皇上對她熱情一點可以理解。她便利用這個機會將父親救回來再說,來年有新的秀女進宮,也不知是誰過誰的河,誰拆誰的橋。

    勾唇一笑,她只在臉上抹了一點香膏,在唇間點了一滴凝露便素著臉施施然往乾清宮而去。凜冽的寒風很快就將她白淨透明的小臉刮得微紅。

    十七歲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紀,逆風中搖曳而來的少女欺霜賽雪,明眸皓齒,似一株盛放的白梅。周武帝站在宮門口負手眺望,看見那逐漸走近的倩影,漆黑的眼眸微微發亮。

    走回大殿,他鋪開一張絹紙,對佇立在桌邊的常喜沈聲命令,“替朕磨墨。”

    “皇上,您肩傷未愈,想要練字還是等傷癒再說吧。”常喜連忙恭聲勸阻。

    “無事,只寫幾個字罷了。”他擺手,靜立片刻,聽聞女人輕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這才拿起狼嚎,在絹紙上大筆揮就。

    孟桑榆進來時看見的便是禦桌前凝神練字的周武帝。男人斜飛入鬢的濃眉微微蹙起,略顯涼薄的唇瓣抿成一條直線,專注的表情使他本就俊美無儔的臉更顯魅力。這無疑是一個極富吸引力的男人,且還有著這世間最至高無上的權利,難怪宮中那麼多女人為他欲-生-欲-死。

    她眼神清明,臉上掛著標準的微笑,款款走過去,在男人身邊站定,目光向桌上的絹紙看去。筆走遊龍,一個個霸氣昭彰的草書躍然紙上,一股凜冽的王者之風撲面而來,令人為之折服。這是獨屬於周武帝的字跡,常人只能模仿其形,難以模仿其神。

    果然是真的!孟桑榆眸色微閃,接過常喜的墨條,親自為男人磨墨。

    她一動作,周武帝仿似才發現她一般,立即放下狼嚎,自然的去撩她的袖子,查看她燙傷的手腕,見紅斑已經消退,冷硬的面部線條立即柔軟下來。桑榆果然還是有分寸的,從不會為了旁人去傷害自己,這點很好。

    “桑榆你來了,朕這幾個字,你看如何?”捏捏她蔥白的指尖,周武帝朝絹紙指去,心中暗道:認不得人,字總該認識吧。

    “臣妾見過皇上。”孟桑榆想要屈膝行禮,被男人大力拉起,自然而然的擁入懷中,滾燙而熾熱的男性氣息充溢了她的鼻端。沒興趣探究男人忽然改變的稱謂,她盈盈一笑,柔聲道,“皇上的字自然是極好的。”

    “不要敷衍朕。”男人微熱的薄唇貼在她耳邊,低沈渾厚的嗓音敲擊著她的耳膜,帶來一股戰慄之感。濃濃的曖昧氣息將兩人的身體,連同周圍的空氣都黏著在了一起。

    孟桑榆耳尖微動,臉上的假笑更加燦爛,“皇上也知道,臣妾不通文墨,真要臣妾說出個一二三來,皇上不是純粹為難臣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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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19:31:20


    “不通文墨?”周武帝一邊輕撫她細嫩的臉頰,一邊呢喃這幾個字,漆黑的眼眸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幽光。

    孟桑榆覺得自己半邊臉都快麻了。

    “不通就不通吧,朕教你。”他忽而低笑起來,笑聲裡帶著促黠之意,垂頭,在女人脂粉未施的側臉印上一個親吻,末了還用舌尖輕輕舔舐一下,仿似覺得十分美味。

    孟桑榆呆住了,好半晌才舉起手去撫自己濡濕的臉頰。這人是屬狗的嗎?親也就算了,竟然還舔?尼瑪!

    略微垂首,輕輕柔柔的按下額頭冒出的一根根青筋,她粲然一笑。為了父親,豁出去了,你要佔便宜儘管占,反正我身子未愈,不能陪你滾床單!

    “還請皇上賜教。”一雙黑白分明的鳳目略略眯起,雪白的頸子微側,斜睨從身後抱住自己的男人,她將‘眼兒媚’這三個字演繹的淋漓盡致。

    周武帝呼吸停滯了一瞬,即便知道這等嫵媚姿態不過是她的假裝,他也會止不住的為之沈迷。在桑榆還未真正愛上他之前,就算得到一點兒虛情假意也足夠令他歡喜雀躍。他此刻不得不慶倖自己的身份是皇帝,所以,即使他的女人不屑于他,面上也不會表現出來。這樣的心態何其卑微。都說先愛的人先輸,他無疑輸的很徹底。

    “朕先教你坐姿吧。”他低低一笑,攬著女人的肩膀,將她按坐在御座上。

    孟桑榆嚇了一跳,連忙拽著他衣袖站起來,驚惶的喊道,“皇上!這裡豈是臣妾能坐得地方?”

    周武帝漆黑的眼眸中滿是笑意,摸摸她白嫩的臉頰,低聲道,“朕說能坐就能坐。不過,這位置於你而言有些太高了,不利於練字,你坐朕腿上吧。”他自然的摟住女人纖細的腰肢,將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一手包著她的小手去握御筆。

    那還不如直接坐在御座上!孟桑榆被男人整個兒圈進懷裡,周身都是男人濃郁的龍涎香氣,熾熱的體溫從腰背和臀部源源不斷的傳來,令她如坐針氈。

    壓下急促的心跳,周武帝將下顎枕在女人單薄的肩頭,貪婪的呼吸她清冽宜人的香氣。以往都是她抱著自己,他早就想親手將她摟入懷中,這感覺一如想像中美妙。胸膛被填滿的同時,空虛的心也被填滿了,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別動!”感覺到女人挺翹柔軟的臀部在自己大腿上挪動,他倒吸口氣,嗓音沙啞的不成樣子。懷裡就是自己魂牽夢縈的人兒,他堅韌的意志力變得不堪一擊。

    男性渾厚的嗓音變得又低又啞,其間夾雜著令人頭皮發麻的情-欲之意,孟桑榆立即就不動了,靜坐半晌,感覺到臀下不曾消退的堅硬和男人越發粗重的呼吸,她抿唇,主動握住御筆,扯扯他的衣袖嬌聲道,“皇上,您不是說要教臣妾練字嗎?”

    “手臂放鬆,腰挺直,朕教你如何握筆。”周武帝苦笑,被迫轉移了注意力。桑榆磨人的本事他向來知道,今兒註定只能看,不能吃。

    暗歎口氣,他一手緊緊圈住女人的纖腰,一手包住女人的小手,兩人同握一支狼嚎,在紙上緩緩遊移。桑榆、邵澤、四個行書大字並排而立,顯得那麼合挈,那麼親密無間。

    孟桑榆垂眸羞澀的笑,黑亮的眼眸卻暗藏著一絲譏諷。

    將她的下顎抬起,瞥見她還未來得及掩藏的清冷眸光,周武帝面上不顯,心臟卻傳來一陣連綿不絕的針刺之感。

    “桑榆……”朕該拿你怎麼辦呢?如何才能打碎你心裡的堅冰?他低喚,似歎息,似傾訴,最終都消失在兩人緊緊貼合的唇齒間。

    孟桑榆愣了愣,隨即輕啟紅唇,接納他的入侵。生死都掌控在這個男人手裡,她有什麼權利反抗?索性男人姿色不俗,她也能享受到一二。

    察覺到她的順從,周武帝眸色一暗,大掌捧住她的臉頰,不斷加深這個吻,狂熱的動作,輾轉鉤纏的大舌,他肆意的掃蕩著女人口腔內的每一個角落,將她清甜的津液盡數吞入腹中,仿如沙漠中跋涉,饑渴到了極點的旅人。這張小嘴,他不知肖想了多少個日日夜夜。

    常喜早已清退了殿中的宮人,空曠的殿堂裡除了唇舌交織,允吸咂摸的聲音再無其它。

    “皇上,臣妾身子未愈。”孟桑榆小心的避開傷口,趴伏在男人強健的胸膛喘氣,擒住男人從她衣襟內伸入的大掌。

    周武帝僵了僵,緩緩收回肆意的手,改為在她背部輕輕拍撫,就像拍撫一個需要人精心呵護的孩子,又像桑榆以前拍撫阿寶那般。

    趁著他熱度未退,孟桑榆適時開口,聲音嬌柔,“皇上,臣妾想求皇上一件事。”

    “什麼事?但說無妨。”周武帝親了親她的臉頰,嗓音沙啞。

    “臣妾想求皇上派人去泥水灘尋找父親,臣妾覺得父親和韓將軍一定還安然無恙。”她抬起頭,正色道,“泥水灘雖然沼澤遍地,瘴氣彌漫,但如今是冬季,沒有蘆葦覆蓋的沼澤都已經凍結成冰,危險性大大降低,瘴氣也不似夏天那般濃郁,若用濕布捂住口鼻,輔以蘆根草莖為食,在裡面存活十天半個月不是問題。況且父親久居塞外,深諳野外生存的技能,所以臣妾覺得,他們一定還活著。”

    “懂得如此之多,朕的桑榆其實也是個眼明心亮的妙人。”周武帝蹙眉,用指腹輕輕按揉她黑青的眼眶,滿目心疼。

    “臣妾曾聽父親說起過邊關的生活,所以略懂一二。”孟桑榆垂眸,有些不自在,這人心疼的表情太真實了。

    “你無需求朕,朕早已加派人手去泥水灘搜尋,若找到,必會第一時間通知你。”他環住女人的肩膀,心中一片冰涼。怪不得桑榆如此順從如此熱情,原來是有求於自己!有求於自己也好,最怕的是她無欲無求,連絲機會也不給。

    冰涼的心再次溫熱起來,他垂頭,用舌尖細細描繪女人線條優美的唇瓣。

    “皇上,時辰到了,臣妾該去給太后請安了,太后十年來首次回宮,因為侍疾已經免了臣妾早上的請安,晚間再不去就不像了。”孟桑榆任由他舔舐了一會兒,瞥向殿中的沙漏,柔聲提醒。

    “過河拆橋的小東西!”周武帝用牙齒碾磨她細嫩的下唇,一臉的無可奈何,但眼眸中濃濃的寵溺之情卻不容錯認。

    孟桑榆臉頰恰到好處的泛起紅暈,入宮三年,她知道什麼時候該笑,什麼時候該哭,什麼時候該嬌羞,千種風情萬種姿態都能信手拈來。不動心不動情的她是天生的欺詐者。

    “去吧。”周武帝歎息,攬著她站起,仔細整理她弄皺的衣襟和裙擺,親昵自然的作態仿佛練習過千百遍。那詭異的熟悉感又來了。

    “臣妾告退。”孟桑榆屈膝行禮。

    “慢著,這個味兒正濃,就送給朕吧。”男人修長的食指朝她腰間指去。

    孟桑榆低頭一看,是一個新縫製的香囊,正散發著淡淡的梅花香。“改日臣妾親手給皇上做一個。”她解下香囊,十分知情識趣的介面。

    “好。”周武帝笑了,那笑容竟然意外的爽朗。

    孟桑榆也微微一笑,在常喜慇勤的侍奉下往慈甯宮而去,男人佇立在殿門口,目送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轉角才踱步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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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19:31:56


    慈甯宮裡早已聚集了一眾嬪妃,大多以沈慧茹為首,還有少數不得寵的靜坐在偏殿一隅,顯得涇渭分明。還未登臨後位,沈慧茹已隱隱有獨霸後宮之勢。也難怪,假皇帝將皇后寶印都交給了她,讓她代為統攝六宮,眾人都以為她這後位是板上釘釘了。

    孟桑榆進來時,沈慧茹不知聽了誰的話,正在掩面輕笑,一眾嬪妃極給顏面的湊著趣兒,談笑聲正濃。

    “臣妾見過德妃娘娘。”一眾低位嬪妃見她跨步而入,連忙站起來屈膝行禮,沈慧茹穩坐於上位,晦暗不明的視線睨過來,巍然不動的姿態盡顯強勢。

    秋後的螞蚱~孟桑榆回視,輕蔑一笑,施施然走到她上首,叫宮人給她搬了把椅子落座。掌管宮務又如何,手握皇后寶印又如何?論位份,你依然在我之下。

    她無聲的挑釁人人都看得懂,殿內一片靜默。沈慧茹雙手握拳,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她到底還記得這裡是慈甯宮,容不得她放肆,最終莞爾一笑,垂頭遮掩眸子中一閃而逝的殺意。

    空氣有些凝滯,過了半晌,金嬤嬤撩開珠簾,請宮妃們去正殿拜見,這才打破了場中沈鬱的氣氛。

    太后端坐于上首,一身華服,一臉肅容,只一個眼神睨來就令人倍感壓力,一身威儀立即將沈慧茹這只假凰比到了泥底。

    沈慧茹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硬,暴露出了她對太后的忌憚。見太後身側的念慈快速朝她使了個眼色,她心中立刻安定了。暫且再忍耐十日,十日後不管是朝堂還是後宮,都將由她說了算。

    太后淡淡睨她一眼,面上不喜不怒,就連眼神也十分平靜。待眾人禮畢,她首先朝孟桑榆看去,嚴肅的表情略微柔和,“皇上傷勢如何?”

    “回太后,比昨天略好,再將養五六日就能理政了。”孟桑榆也不湊趣,更不討好,十分簡單的交待道。

    太后的臉色越加柔和,拉著她的手在自己身邊坐下,卻對沈慧茹不理不睬。這女人很快就要自食惡果,她無需在她身上浪費表情。

    眾妃的臉色十分精彩,俱都用微妙的眼神看向沈慧茹。太后明顯更加鐘意德妃,皇上對太后多有愧疚,有太后橫插一杠,這後位落到誰頭上還不一定呢。

    沈慧茹垂眸淺笑,老神在在。但很快,一個披頭散髮,面容憔悴的女子的突入打破了她的冷靜自持。

    女子瘋了一樣揮開身邊的宮人,撲到太後腳邊,一張消瘦不堪的臉頰從亂髮中露出,竟是被幽禁冷宮的李貴妃。

    李貴妃的出現太過突然,周遭的宮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撲到了太后跟前,想要伸手去抱太后的腿。

    孟桑榆飛快閃身擋在太后面前,看清對方骨瘦如柴,憔悴不堪的面頰時,眉頭狠狠一跳。無需聽她訴苦,只看她這幅模樣就知道她過的有多麼淒慘,那雙手已經不能稱之為手,乾枯的像一截老樹枝,抱住她小腿時沒有半分力道,甚至還在微微發抖。

    虛弱到這等地步,她是如何走出守衛重重的冷宮順利來到慈甯宮的?要知道,兩宮的距離可不近啊!孟桑榆先是疑惑,繼而立刻參透了其中關竅,掙開她的手臂,緩緩退到一邊,朝太后看去。

    太后一臉驚愕,遲疑的喚道,“李貴妃?”

    “太后,求您老人家救救二皇兒吧!他快被這個毒婦害死了!”李貴妃趴伏在太後腳邊,指著沈慧茹,扭曲的臉上滿是仇恨。

    “你才是毒婦!你還我兒命來!”賢妃雙眼血紅,撲上去廝打李貴妃,場中頓時亂作一團,而沈慧茹早已收起臉上的驚慌,大聲命令侍衛將人帶出去。

    “慢著,將她們拉開,哀家倒要聽聽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太后揮手,侍衛立即將兩個女人拉開,賢妃已是鬢髮散亂,而李貴妃更加不成人形。

    “太后,臣妾冤枉,二皇兒冤枉啊!”李貴妃泣不成聲,開始斷斷續續的訴說自己的冤屈。

    殿內眾人全都用或冰冷無情,或幸災樂禍,或無動於衷的目光看著涕淚橫流,痛不欲生的李貴妃,賢妃更是將牙齒咬的咯咯作響,恨不能生啖其肉。但隨著李貴妃爆出的隱情越來越多,她們再也無法維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了。

    絕子湯?皇兒被下毒,活不過成年?不,這一定不是真的!她們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朝沈慧茹看去,看見對方青白交加的臉色和眼底一閃而逝的心虛時,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都說了是秋後的螞蚱,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果然是真正的皇上,位置一坐穩就使雷霆手段,半點喘息的機會也不給。孟桑榆深深看一眼沈慧茹扭曲的臉,垂頭諷笑。

    “太后,臣妾……”沈慧茹不愧是沈慧茹,很快就鎮定下來,捂著肚子上前,跪在太后面前,正準備替自己申辯,沒想一跪下去竟直接癱軟在了地上,喉頭溢出痛苦不堪的呻-吟。

    她瞪大眼,用力環抱住抽痛不已的肚子,額頭冒出一層冷汗,後臀的裙擺緩緩浸出一片血紅的汙跡。事情來得太快,她除了劇痛,什麼都意識不到了。

    “啊!良妃娘娘小產了!”念慈驚恐的尖叫起來,其他嬪妃也有些傻眼。

    “將良妃帶到偏殿去。”太后容色淡淡的開口,冰冷的視線掠過沈慧茹時暗含一絲殺意。幾名身強體壯的嬤嬤走上前,毫不溫柔的抬起良妃,驚恐不安的念慈也被強行帶走,徒留下地面上一灘刺目的血跡。

    “你們都留下,哀家叫太醫給你們診脈,看看李貴妃說的是否屬實。再去幾個人將皇子們也一同帶來。”太後手裡捏著一串佛珠開始誦經,雙目微合的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

    侍衛們領命而去,李貴妃安靜的趴伏在太後腳邊,灰白的臉如枯槁的朽木,沒有一絲生氣。眾妃心神不寧,不言不語,殿中死一般的寂靜。

    陪同太后一起去千佛山的幾名太醫很快就受召趕來,幾位皇子也隨後被侍衛送進大殿。看見躺在軟榻上,被侍衛抬進來的二皇子,李貴妃終於有了反應,淚流滿面的撲過去。

    二皇子雙腿的大腿骨都被打斷了,因沒有醫治,如今竟是連站立都不能,除非重新把腿骨打斷接上,但即便如此,日後也會落下嚴重的殘疾,每到陰雨天便劇痛不止。

    幾名皇子都中了毒,身體十分虛弱,精心調養幾年或許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但壽元絕對不長。

    除了一直禁足不出的德妃和幾名未曾侍寢的低位嬪妃,眾嬪妃俱都被下了絕子湯,無一倖免。

    幾名太醫全都是太后的心腹,有所依仗,又事先得到了皇上的指示,故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等他們話落,滿殿寂靜,半晌後才聽賢妃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隨後便是宸妃、麗妃等人,紛紛抱住自己的皇兒痛哭。撕心裂肺的哭聲很快就響成一片,此時眾人的心思只有一個,要將沈慧茹碎屍萬段!

    會咬人的狗果然是不叫的。誰能想到溫婉親和的良妃私下裡竟會有如此駭人的手段,整個太醫院都在她手心裡拽著,如不是太后忽然回宮,這後宮將會是她和她腹中孩子的天下。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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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19:34:00


    想通透了,許多嬪妃開始瑟瑟發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刻骨的仇恨。孩子活不長,自己又不能再生,她們留在宮中只能等死。

    “太后,請您將此事稟報皇上,嚴懲兇手!”賢妃擦乾眼淚,噗通一聲重重跪在太后面前。她已經相信了李貴妃的話,五皇子的死一定是沈慧茹下的毒手!想她不但對殺子仇人感激不盡,還為仇人所驅使,幫助扳倒了李貴妃,她就覺得生不如死!

    “求太后與皇上做主!”噗通聲連響,殿中瞬間跪倒了一大片,孟桑榆也不得不起身,跟著跪下。今兒這場戲太精彩了,跪一場又何妨。

    “來人,去叫皇上。”太后停下誦經,雙目卻依然緊閉,仿似對眼前的情景甚為不喜。

    “哀家和皇上自會給你們做主,但出了哀家的宮門,你們可要管好自己的嘴,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都給哀家拎清了。”放下手裡的佛珠,太后緩緩睜眼看向座下眾人,黑沈眼眸中的肅殺之意哪裡還像方才那個老佛爺?

    “臣妾明白。”眾妃齊聲應諾。皇嗣中毒,妃子被害,幾乎斷絕了皇家根脈,這等驚世駭俗的醜聞若傳出去足夠動搖大周社稷。除非她們想要自尋死路,讓家族跟著她們陪葬,否則只能將這件事爛在肚子裡。但該報的仇還是要報的!

    想到這裡,不知有多少人掐斷了手裡的金絲甲套。

    周武帝到時,受驚不小的皇子們已經被帶走,地上的血跡也清理乾淨,只留下一群臉帶淚痕,表情悽惶無助的女人。孟桑榆垂頭佇立,儘量減小自己的存在感。她能感覺到,已經有不少人開始向她投擲怨恨的目光。人就是這樣,當自己遭受不幸時,總會將心中的惡意宣洩到無辜的人身上,恨不能全世界都遭受與他們同樣的不幸。

    “朕已經聽說了。”男人大馬金刀的坐在首位,視線在孟桑榆身上停駐一秒又很快移開。

    “皇上打算如何?”太后又開始一顆一顆的撚佛珠。在千佛山待久了,她對勾心鬥角的宮廷實在提不起半分好感。把這些糟心事都處理完她即刻便要啟程趕回千佛山。

    “良妃如何了?”周武帝沒有回答,反而看向太后身邊的金嬤嬤,沈聲問道。

    “皇上~求皇上為臣妾做主啊!”宸妃梨花帶雨,哀哀淒淒的訴求。她近日來頗為得寵,自以為在皇上心裡也是有幾分重量的,沒想到皇上到了這個時候還在掛念那個賤人!是鬼迷了心竅吧?不然怎麼會讓那賤人勢力壯大到這等地步?

    宸妃一開口,新近頗為得寵的幾名嬪妃全都伏在他腳邊,一個賽一個的淒美。如果她們知道,最近寵倖她們的人根本不是面前這個男人,不知她們會是何種表情,還能不能在悲慟中保持住自己淒豔絕美的面具。

    瞥見男人深沈莫測的臉色和他漆黑眼眸中的風暴,孟桑榆垂頭,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暗暗猜度著男人此時此刻的心情。綠雲罩頂,這滋味肯定極不好受吧?普通男人都無法容忍,更何況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想到這裡,她唇角的弧度加深。

    “都給朕閉嘴!”周武帝臉上滿帶不耐之色,鼻端充斥著各色各樣的脂粉味,熏得他額角抽痛,一張張明明在哭泣卻越加美麗的臉蛋絲毫無法令他動容。

    男人的嗓音又低又沈,其間隱含著不容錯認的煞氣,眾妃安靜了,戰戰兢兢的趴在他腳邊不敢亂動。

    “回皇上,良妃小產,方才大出血,這會兒已經止住了,正昏迷不醒。”金嬤嬤如實稟報。

    “先打入冷宮,待朕處理了沈太師再一併問罪。”周武帝冷聲開口。

    座下的眾妃也聽出味兒來了,知道沈家此後必有更大的災劫,也不急於一時了。死了一了百了,生不如死才是沈慧茹應得的報應!

    見皇上起身要走,幾名得寵的妃子連忙帶著淚迎上去,企圖博取憐愛。沒了孩子,聖寵是她們在宮中活下去的唯一依仗,經歷過各種各樣的陰謀算計,她們總能迅速在逆境中站起來,尋找出路。

    周武帝止步,回頭朝孟桑榆看去,卻見她先金嬤嬤一步扶起太后,轉身送太后回寢殿休息,對他的離開絲毫不去在意。

    垂頭苦笑,周武帝拂開身邊的一群女人,大步而去。

    夜幕降臨,金碧輝煌的宮殿被塗了一層漆黑的色彩,乾枯的樹枝在寒風中搖曳,看上去極為可怖,迴旋的風在天空中嗚咽,令人心神不寧。這註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東西六宮時不時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和女人悲慟的哭嚎。巡夜的宮人們提著燈籠匆匆而過,不敢多看,更不敢多問。

    乾清宮裡,周武帝正伏在案頭批閱奏摺,掛御筆的紫檀木筆架上卻掛著一隻香囊,淡淡的香氣絲絲縷縷的傳來,讓人倍感安心。

    “皇上,沈慧茹醒了,正吵著要見您。”常喜遣退一名報信的小太監,走進殿來細聲細氣的說道。

    周武帝連眉頭也沒有動一下,繼續審閱奏摺。常喜見他無動於衷,正要退走,卻見他放下了批好的摺子,淡聲道,“走吧,去看看。”他們之間總要有個瞭解。

    走出去幾步,他眉頭一皺,又折了回來,取走筆架上的香囊妥帖收入懷中。

    冷宮在夜色中更顯破敗,地上滿是乾枯折斷的蒿草,風一卷便撲簌簌作響,聽著十分□人,宮殿的窗戶紙早已被雨水侵蝕,絲毫起不到禦寒的作用,屋內與屋外都是滴水成冰,沒有區別。

    沈慧茹躺在潮濕發黴的床榻上,只有一條單薄的棉被可供取暖,□還淌著血,將襦裙浸濕了一大片。她冷的瑟瑟發抖,額頭更是因疼痛而冒了一層細汗,臉上的表情卻一片沈靜,絲毫沒有大禍臨頭的絕望和恐懼。到了這個地步,所有的掙紮都是徒勞,她要留著力氣見那個男人一面。

    念慈將乾枯的蒿草收攏起來點了一簇小小的火堆,離得沈慧茹遠遠的,絲毫不去管她的死活。她如今非常後悔,開始想念起千佛山古井無波的生活。

    破敗宮門被推開的吱嘎聲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看見常喜身後的男人,兩人的眼睛同時一亮。

    “皇上饒命啊,奴婢知道錯了!”念慈連滾帶爬的來到男人身前,砰砰砰直磕頭,地上很快就沾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太吵了。”男人淡淡開口,他身後的常喜手一揮,念慈便飛身而起,撞上宮牆暈死過去。

    看見常喜的身手,半靠在床上的沈慧茹忽然低笑起來。常喜是假的,那皇上必然是真的了!想到自己親手將毒殺太后的安魂香交到對方手裡,她就覺得自己像個跳樑小丑,可憐又可悲!

    “臣妾見過皇上。”收了笑,她十分平靜的開口。

    周武帝沒有搭理她,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慢慢踱步到殿內唯一的一張椅子跟前,看見上面沾染的厚厚塵灰,眉頭一皺。

    常喜立即走過去,將自己穿的大氅解下墊在上面。

    “找朕什麼事?”男人隨意的靠在椅背上,漆黑深邃的眸子定定看來,令人不敢直視。女人的臉色十分蒼白,嘴唇更是乾枯皸裂,浸出幾絲鮮血,看上去十分淒慘。然而,他的內心卻極為平靜,再也不會因對方泛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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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19:34:16


    “所有的罪由臣妾和家父一力承擔,與族中老幼沒有干係,請皇上大發慈悲,饒了他們。”沈慧茹直起身,拖著病體下床,跪在了男人面前,染紅了一大片的裙擺還在淅淅瀝瀝的滴著血,一股濃郁的腥氣撲鼻而來。這畫面委實慘烈到了極點!沈慧茹在賭,賭這個男人對她還存有一絲憐憫之心。

    可惜她想錯了,經歷了光怪陸離,幾近崩潰的五個月,男人的心已經如千年寒鐵一般冰冷。

    “沈家通敵賣國,若你們得手,我大周將有多少子民死在蠻人手裡?”周武帝傾身,一字一句的詢問。見女人用哀戚懇求的目光看來,他笑了,說出的話卻讓人冷到了骨子裡,“朕覺得,用沈氏一族幾千條人命來償還你們的罪孽還不夠!滅了九族還有十族,但凡跟沈家沾邊,但凡這江山還姓古,你們世世代代都要為奴為婢,永無出頭之日。”

    話落,男人也不去管女人猙獰扭曲的面色,站起來準備離開。

    “皇上,臣妾真後悔!後悔當初沒有殺了你!”沈慧茹用盡全力拽住他的衣擺,咬著牙狠聲說道。

    男人莞爾,踢開她的手繼續前行。

    “皇上!你還記得我們的曾經嗎?你還記得對臣妾的許諾嗎?你說過,要讓臣妾鳳冠霞帔,風光大嫁!要讓全大周的子民都知道你愛的是臣妾!要跟臣妾誕下最尊貴的皇子公主!可是你做到了嗎?進宮三年,你究竟給了臣妾什麼?”她撲倒在地,淒厲的嘶喊。

    周武帝停步,回頭用深不見底的眸子注視著她,半晌後才徐徐開口,“朕給了你什麼?沈慧茹,進宮三年,你可曾被人毒害過?可曾被人為難過?可曾被心腹宮女背叛出賣過?都沒有!朕為你剷除了所有隱患!將你保護的密不透風!甚至,”說到這裡,他閉了閉眼,嗓音變得十分沙啞,“朕甚至為你豎立了一塊擋箭牌,讓她去替你爭,替你鬥,你只需安心待在鐘粹宮,等到朝堂肅清,你榮登後位的那一天。朕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你,而且朕做到了!朕也許對不起宮裡所有的女人,但朕唯獨對得起你!”

    收回目光,他踢開宮門走到殿外,被凜冽的寒風一吹,情緒翻湧的眼眸立即平靜下來,按了按胸口的香囊,大步而去。

    “皇上!你別走,臣妾知道錯了……”沈慧茹嘶啞的嗓音裡早沒有了怨恨,只餘下深深的後悔。沒有陰謀算計,沒有勾心鬥角,而今想來,她從前在鐘粹宮的日子是多麼平靜快樂!但這一切都被她的貪念給毀了!

    常喜撿起椅子上的大氅,從她身上跨過。後悔已經太遲了!

    宮外,太師府。

    良妃落胎被打入冷宮的消息傳出,本來到太師府參加弔唁的人潮瞬間退的一乾二淨。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依附沈太師看中的全是良妃的肚子和皇上對良妃的寵愛。這兩樣東西沒有了,沈家立即被打回原形,不,甚至比從前還不如。好端端的怎麼會被打入冷宮,且沈太師重傷被擄奪了所有職務,這無疑是皇上要對沈家動手的信號。說不定,沈家這次的滅門血災就是皇上的手筆。

    能在朝中做官的自然都是聰明人,沈家立即被劃入了京中勳貴世家的拒絕往來戶,有與沈家相交甚深的更是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陰風慘慘的靈堂裡,沈太師頹然的坐在嫡子的棺木旁發呆。管家遣走了侍從,將一份密信交到他手裡。

    他定下心神,勉力看完,頹然的面孔更顯蒼老。信紙從他顫顫巍巍的手中飄落,被風卷起在靈堂上空迴旋,透著幾分不祥的意味。

    “老爺,發生什麼事了?”管家低聲詢問。

    “謝正豪死了。宮裡那人一定是皇上!一定是!他醒過來了!”沈太師一下癱倒在椅背上。正統就是正統,只要讓他坐上皇位,他有無數手段能夠讓沈家飛灰湮滅!

    “老爺,老爺您怎麼了!”看著沈太師閉上雙眼,慢慢歪倒在地,管家心急如焚的大喊起來。

    翌日,孟桑榆卯時剛過就來到乾清宮侍疾。灰濛濛的天空中開始飄落鵝毛大雪,她快步走到殿前,脫□上的大氅。

    常喜制止了殿外宮人的通報,以免打擾到皇上的睡眠,然後慇勤的接過德妃娘娘的大氅,領著她往寢殿走。

    殿內燒了地龍,溫暖如春,窗櫺邊擺放的一尊山茶盆景發了新芽,甚至吐了幾個花蕾,引得孟桑榆多看了幾眼。她驚訝的發現,以往空曠冰冷的幹清殿多了很多綠色盆栽,顯得溫暖而生機勃勃。

    人死過一次後都會對生命特別眷戀,這話果然說得沒錯。她邊走邊忖,見到床幔緊閉的龍榻,略微遲疑的看向常喜,“皇上還未醒嗎?那本宮去偏殿稍候片刻吧。”

    “皇上昨夜有吩咐,娘娘來了讓娘娘即刻把他叫醒。”常喜躬身回話。

    聖上口諭不得違抗。孟桑榆抿唇,不得不走上前拉開床幔,準備將男人叫醒。

    男人斜飛入鬢的濃眉皺的死緊,眼瞼下有兩團濃重的黑青,顯然睡得很不安穩,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俊美的容顏帶上了幾分冰冷涼薄的意味。孟桑榆知道,當他睜開雙眼,那深不見底眼眸中的無情是多麼令人心寒。

    她俯身,剛準備啟口又猶豫了。還是讓他多睡一會兒吧,至少睡著的他是無害的,不必讓她費心招架。她剛準備放下床幔,男人卻先一步睜開了雙眼,看見床邊的女人,竟然沒有絲毫驚詫的表情,反而揚起一抹迷濛卻真實的微笑,一把將女人拉上了床榻。

    “桑榆,陪朕睡一會兒。”他摟住女人纖細的腰肢,滿足的呢喃,這語氣,這動作,仿佛兩人每一天醒來都如此面對面。

    “皇上,臣妾身上帶著寒氣!”孟桑榆掙紮著想起來,無意中碰到玉枕,竟發現自己的香囊正壓在下面。

    在她錯愕的時候,男人已翻身將她壓入榻裡,將她的兩隻手放到自己的肩頭,呢喃道,“抱抱朕,沒有你陪,朕睡不著。”

    佳人明明近在咫尺,他卻不能碰觸,害怕招惹她的厭惡,更害怕將她推到風口浪尖。只有在夢境中,他才能重溫過去溫馨又甜蜜的時光。

    我什麼時候抱著你睡過?難道以前沒有我,你夜夜都失眠嗎?孟桑榆張口結舌的看著蜷縮在自己懷裡沈沈睡去的男人,再次懷疑他的記憶是不是出了問題。她的想像力再豐富也想不到,陪伴了她將近五個月的阿寶會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男人的手摟的很用力,仿佛害怕失去些什麼,枕在肩頭的臉上帶著恬淡的微笑,緊皺的眉頭早已舒展開來,看上去竟顯得有些稚氣,有些脆弱。這絕對不是自己曾經熟識的那個帝王!

    孟桑榆屏住呼吸,仔細觀察男人的俊顏,視線在他下顎,耳後不停流連,試圖找出易容的痕跡。雖然理智告訴她,這人是真的,然而在這人時不時的抽風行為下,她又不得不去懷疑對方的真假。

    她緩緩的,小心的伸出手,在男人下巴上摸索。新長出的胡渣有些紮手,細嫩的掌心麻麻癢癢的,感覺十分微妙。沒有易容粉的痕跡,戴了面具更不可能長出鬍鬚。她吐出一口氣,想要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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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19:34:31


    不巧,男人就在這個時候蘇醒過來,一雙漆黑的眼眸定定看向她,其間沒有半點剛睡醒的惺忪迷糊。他的警覺性非常高,很容易驚醒,然而桑榆於他而言是最特別的存在,他的身體自然而然就接納了她的靠近。但臉頰不停被摸索,再犯困也不得不清醒過來。

    看見女人近在咫尺的俏臉,仿佛又回到了兩人朝夕相處,形影不離的那段時光,他眸子頃刻間閃耀出懾人的光彩,如以前的每一個早晨那般,捧住她的臉頰舔吻。從嬌嫩的唇瓣到雪白的貝齒,撬開貝齒迫不及待的勾住她香滑的小舌,周武帝滿足的喟歎,這無疑是回魂後最美妙的一個清晨。

    “皇上,您肩上還帶著傷,臣妾的身體也未痊癒!”好不容易擺脫他狂熱的吻,孟桑榆喘著氣提醒。她能感覺到男人粗-大的硬-挺在她腿間跳躍,因著她清白的身子,可以想見未來一段時間的專寵。她心中沒有任何屈辱的感覺,反而有些慶倖。父親若是出事了,她的得寵還可讓母親與哥哥好過一點,讓孟家不至於沒落。等價交換,如此而已。

    “朕的傷無礙,你什麼時候能好?”戀戀不捨的在女人緋紅誘人的唇瓣上啄吻,周武帝啞聲問道。

    “杜太醫說再喝幾帖藥就能好。”孟桑榆偏頭躲避,男人的唇落在了她嫩白的耳垂上。男人十分知機,用牙齒輕輕柔柔的碾磨那一粒耳珠,表情沈迷。

    “再喝幾帖藥是多久?”擒住她的下顎,讓她面對自己,周武帝鍥而不捨的追問。

    “大概七八天吧。”孟桑榆不得不直視他的眼眸,對上他眼中深沈難測的情感,忽然覺得有些心驚。

    “七八天,朕的肩傷也該痊癒了,正好。”周武帝深吸口氣,用力抱了抱懷裡馨香迷人的嬌-軀,好半晌才依依不捨的放開。

    “皇上該起床了,臣妾幫您更衣。”見他終於消停了,孟桑榆微不可見的籲了口氣,從龍榻上飛快的爬起來。

    “嗯。”男人低應著,嗓音聽起來十分愉悅,見她衣襟有些微的褶皺,自發自覺的將之撫平,順帶在她臉頰印上一個親吻。這情景多麼像現代夫妻的相處模式,親昵中透著平等,讓孟桑榆有一瞬間的失神。

    在她失神的片刻,周武帝已淺笑著從她手裡拿過衣衫,自己換上。孟桑榆眨了眨眼,連忙擰了一條帕子給他淨臉淨手。

    “皇上,還要臣妾喂您嗎?”走到熱氣騰騰的早膳前,孟桑榆遲疑的問。

    “坐下吧,陪朕一塊兒吃。”周武帝微笑,將她拉坐到自己身邊,兩人的位置挨得緊緊的,可以感覺到彼此的體溫。這讓他的心情更加愉悅。

    “都是你最愛吃的,多吃點。這幾天你瘦了很多。”他一邊給桑榆布菜,一邊心疼的審視她略微消瘦的臉頰。

    五個月沒見,你怎麼知道我最近瘦了?甜言蜜語果然都是渣男的天賦技能!孟桑榆心裡腹誹,面上卻不勝嬌羞,對男人道了謝便專心用膳。打眼一看才發覺,桌上的每一樣食物竟然都是她平日最愛吃的。

    “吃吧,涼了味道就不好了。”周武帝微笑,又給她夾了一塊糕點,自己卻沒吃幾口,一雙幽深的眸子幾乎黏在女人身上拔不下來。他太想念這種平淡又溫馨的日子了。

    孟桑榆已經找到了與抽風帝的相處模式,那就是‘他抽任他抽,清風拂山崗,他瘋任他瘋,明月照大江’,她只管做自己的事就好,不一會兒他自己會恢復正常。

    果然,用完早膳,周武帝便開始批閱奏摺。坐在禦桌後的男人濃眉緊皺,表情專注,赫然就是一名勤勤懇懇的有為君主,哪裡還有半點之前的兒女情長。他回來不過三日,朝堂上已經爆出了好幾件大事,一是甘肅提督謝正豪被暗殺,大周軍隊臨陣換將,直攻蠻人皇廷;二是御林軍、禁龍衛的統領和九門提督相繼被貶,換上了名不見經傳的新人;三是朝廷將要組建新的衙門,名喚錦衣衛,其職權躍居六部之上,由皇上直接統領,大大集中了皇權;四是沈太師負責主持的秋闈爆出了泄題的醜聞,此次秋闈成績作廢,待來年開春與春闈同時進行。

    接連幾個大動作下來,假皇帝之前昏聵無能、沈迷女-色的負面影響被清除的一乾二淨,朝臣們再次看見了以往那個英明神武,運籌帷幄的帝王。忠於皇家的大臣們額手稱慶,渾水摸魚,汲汲營營的佞臣則開始惶恐不安。

    孟桑榆端坐在下首,思量著周武帝近來的幾番動作,不得不承認,大周若是沒有這個男人掌舵,必將陷入一片混亂。見男人專心理政,她站起身,屈膝告辭,“皇上忙於政務,臣妾就先告退了,還請皇上多顧著點身體,每隔半時辰休息一下。”

    “桑榆別走,留下來陪朕。”已經習慣了與桑榆共處一室,周武帝這才發現此處是乾清宮,若自己忙於政務,桑榆無事可做會顯得多麼尷尬。

    “你幫朕整理奏摺吧。”見桑榆盈盈看來,眼裡滿是詢問,他拍拍手邊的一遝奏摺說道。

    “奏摺哪裡是臣妾能看的,臣妾不敢。”孟桑榆連忙推拒。政權差點被一個女人奪走,她就不相信這個男人半點心理陰影也沒有。若她碰了這些摺子,日後這人心情不好想起來,少不得又是一番猜忌。

    周武帝怔楞了一瞬,立即明白了她的顧慮,扶額無奈的低笑。他的桑榆總是這樣謹小慎微,走一步看百步。沒錯,他確實對女子干政有了忌諱,但這並不包括桑榆,他相信桑榆就像相信自己一樣。

    “罷了,那你就幫朕修剪這座盆栽吧。”不想讓桑榆為難,他指了指案幾上的一座小小盆栽。

    “是。”孟桑榆應諾,拿起盆栽左右打量,忽然間就想起了以前與阿寶在一起的情景。他們一個修剪,一個拾掇,配合的多麼默契,那是她進宮以來最充實快樂的日子。

    周武帝眯眼,顯然也被勾起了某些回憶。他立即拿走盆栽,低聲道,“這盆栽等朕有空了陪你一起修剪吧。你……”他頓了頓,眼睛微亮,“你就幫朕縫個香囊吧,你上次可是應了朕。”

    “可是臣妾沒有工具啊。”孟桑榆攤手。她對男人抽風的行為已經免疫了。

    “常喜,去碧霄宮把娘娘的針線盒拿來。”周武帝看向佇立在角落的常喜。

    針線盒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孟桑榆手裡,男人在盒中挑挑揀揀,沒有選中一塊兒合意的布料,又叫常喜去自己的私庫尋了一匹明黃色錦緞。

    “就用這匹布吧,做兩個一模一樣的,你一個朕一個。”男人用手比劃著香囊的大小和形狀,興致勃勃的建議。

    “皇上,”孟桑榆嬌嗔,上挑的鳳目勾的人心發慌,“這緞子是明黃色的,皇上是要害臣妾逾制嗎?”這男人又來了,又想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上。

    “怎麼會?”周武帝嗓音沙啞,嘴裡發苦。一國之後也是有資格用明黃色的,但是他說出來,桑榆會信嗎?她太聰明了,正因為聰明過人,所以凡事都會往複雜的方面去想。他乍然之間轉變的態度,說不定在她眼裡就是不懷好意吧!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能一點一點慢慢的磨,一點一點讓桑榆看清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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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19:34:47


    “是朕疏忽了,那就用這塊深紫色的吧,做兩個一樣的。”將明黃色錦緞扔到一邊,周武帝的笑容隱隱透著苦澀。

    “好,香味也要一樣嗎?”孟桑榆滿意了,微笑詢問。

    “一樣,不要龍涎香,就要你平時最愛熏的花香。”強打起精神,周武帝摸了摸她笑意盈盈的臉龐。罷了,只要你在朕身邊就好,朕有一輩子的時間打開你的心防。

    “挨著朕坐吧,這樣暖和。”他將女人拉到自己身邊的空位。以往他都是直接窩在桑榆的懷裡,早已習慣了彼此間零距離的相處,見桑榆坐的那樣遠還真有些不習慣。若不是懷裡摟著個人不便於寫字,他恨不能時時刻刻將桑榆抱著。

    “會不會打攪皇上批摺子?”臀部緊貼在男人強健的大腿邊,灼熱的體溫透過布料源源不斷的傳來,孟桑榆不自在的動了動。她發現抽風帝很喜歡粘著自己,像得了皮膚饑渴症一樣。

    “不會。”男人微笑,俯身舔舔她粉嫩的唇瓣,這才開始批閱奏摺。

    孟桑榆對男人的突襲已經相當淡定了,優雅的抹去唇上的濡濕,低下頭專心縫製香囊。大殿裡一時間安靜的落針可聞,濃濃的溫馨氣息縈繞在兩人周圍。

    角落中的常喜偷眼打量專心致志的兩人,心中暗暗忖道:皇上和德妃娘娘感情是真的好,這樣子,跟民間的老夫老妻似地。

    孟桑榆這一世從小在大周長大,接受的是正統的貴女教育,縫一套衣服,做一個荷包自然不在話下。她熟練的穿針引線,荷包的雛形很快就出現了。人一旦專心起來總會忘記周遭的事物,更兼之她天性慵懶,不知不覺竟側過身去,靠在了男人寬厚的肩膀上。男人不以為意,任由她靠著,只一心處理桌上的公務,溫馨和諧的氣氛在殿中蔓延。

    憶起男人的肩傷,她心頭一跳,立即坐直身子。

    “桑榆怎麼了?靠著不舒服嗎?”周武帝放下摺子看向她,伸出一隻手臂將她的腦袋又攬了回去。他喜歡桑榆這樣依靠著自己,與自己共用體溫。他們如此契合,天生就應該在一起,否則,他也不會附身在阿寶身上,然後遇見桑榆。他堅信那是上天為他安排的宿命,是不可違抗的!

    “別,壓著您的傷口了!”孟桑榆雙手撐在他胸膛上,掌心的肌肉很厚實,溫度很灼熱。

    “傷口在這邊。桑榆也有迷糊的時候啊。”愛寵的捏捏她挺翹的鼻頭,周武帝低笑,渾厚性-感的嗓音足以讓全大周的女人沈迷。

    但這並不包括熟知男人本性的孟桑榆。她在男人厚實的胸膛上輕戳幾下,蔥白的指尖泛著誘人的粉紅,一雙微微上挑的鳳目斜睨過來,似嗔非嗔,似笑非笑,奪人心魂。

    “臣妾也是關心則亂嘛~”她輕啟貝齒,略略上揚的尾音打著轉兒,撓的人心癢難耐。

    周武帝心臟狂跳,一雙漆黑的眼眸湧動著劇烈的情感。桑榆這是在誘-惑朕嗎?他這樣想著,身體已經先於大腦,將女人一把抱到腿上,噙住她粉嫩的雙唇,用盡全力索取她口裡甜蜜的汁-液。

    女人嚶-嚀一聲,軟軟靠倒在他懷裡,玉白的手臂主動圈住他的脖頸,小嘴微張,小舌鉤纏,加深這火熱的一吻。空曠了五個月的男人是很容易動情的,自製力不堪一擊。想到周武帝以前的冰冷,再對比臀下堅-硬的昂-揚,孟桑榆微合的眼眸裡滿是譏諷的笑意。如此溫柔的對待也不過為了她清白的身子罷了。

    常喜對時不時擦槍走火的皇帝早已見怪不怪。睡了五個月,欲-望自然比較強烈。他揮舞佛塵,將殿內的宮人全都遣出去。

    一吻畢,孟桑榆學著男人的動作輕輕柔柔的舔舐他的唇瓣,見男人眸子裡滿是寵溺之情,仿佛能將人溺斃,她嬌聲開口,“皇上,邊關傳回消息了嗎?有沒有找到父親?”邊關已經開戰,軍隊再沒有餘力派人去尋找父親,她只能寄希望于這個男人了。

    周武帝圈住她纖腰的手臂僵硬了一瞬,隨即把頭埋入她溫熱的脖頸,掩飾臉上苦澀至極的表情。原來是為了孟國公麼?沒有目的,沒有訴求,他壓根不能指望桑榆對他多付出哪怕一分的熱情。這是一個多麼現實的女人啊!但她如此現實是誰造成的?如果沒有他的利用和算計,真正的孟桑榆是多麼直爽可愛,那樣的面貌從不會在他面前展現,因為她對他已經沒有期待了!

    緊緊咬住牙關,壓抑著心臟一下比一下劇烈的抽通,周武帝好半晌才恍若無事的抬起頭來,理順女人耳邊的鬢髮,溫柔的開口,“前幾日找到了他們的戰馬,剛死沒多久,他們棄馬而去,應該走不遠,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回來。沼澤都凍結了,他們遇見危險的可能性很小。”

    沒有沼澤還有嚴寒,他不敢說得太多,怕增加桑榆的負擔。

    “可是這幾天氣溫驟降,沼澤中不能生火,會引起爆炸,再不找到他們,他們恐怕挨不了幾天了吧?”孟桑榆臉色慘白。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需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要撐起整個孟家,要給哥哥找一條出路,要安撫好母親……她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很多!巨大的壓力令她不堪重負,但她卻不能讓自己在這個時候倒下。

    “桑榆不要擔心,還有朕呢!朕一定會派人找到孟國公的。”周武帝心疼的捧起她冰涼的臉蛋,細細密密的親吻,末了貼合在自己火熱的胸膛上,大手一下一下拍撫她僵硬的脊背。

    “如果,朕說的是如果。如果孟國公出事了,孟家還有你哥哥,他不是蠢人,雖然不是帥才,卻是難得的將才。朕招他入錦衣衛歷練幾年,他足以撐起孟家門庭。過了這道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有朕在,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男人低沈渾厚的嗓音蘊含著某種安定人心的力量,胸膛寬闊又溫暖,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依靠。孟桑榆用臉頰摩挲著男人胸前光滑的布料,有那麼一瞬間竟然感覺到了眷戀和安心。但是她很快就清醒了過來。這裡是皇宮,眼前的男人是佳麗三千的皇帝。如果將生的希望全都寄託在他身上,心碎是唯一的下場。

    迷濛的鳳目一點點恢復原來的清冷,她抬頭笑的淒美,“謝謝皇上,臣妾只能依靠皇上了。”她不需要這個男人的真心,可她需要男人的寵愛!

    “你我之間還需言謝嗎?”周武帝歎息,用修長的食指描繪著她的五官,指尖在她微彎的唇角停頓,心臟隱隱抽痛。他十分清楚,這個淒美的微笑只不過是桑榆博取憐愛的面具,她真正的笑容要比這美一千倍一萬倍,總能將他冷硬的心融化。

    什麼時候,你才能像對待阿寶那樣對待朕?他將女人的小腦袋扣進胸膛,一下一下親吻她的發頂,不讓她看見自己臉上的挫敗和受傷。

    “皇上,該喝藥了。”估摸著這會兒兩人應該親熱完了,常喜在殿外揚聲提醒。

    周武帝不動,圈住女人腰肢的手反而略微收緊。孟桑榆隱晦的翻了個白眼,推推他的胸膛柔聲道,“臣妾喂皇上喝藥吧。”

    男人莞爾,放開她的腰肢,低聲道,“不用。”,隨即招手讓常喜進來,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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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19:35:03


    “皇上,太后娘娘吩咐了,讓您喝完藥小憩一個時辰,莫再處理政務。”常喜盡職盡責的提醒。

    “臣妾幫皇上更衣吧。”孟桑榆微不可見的籲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回宮鬆快鬆快了,抽風帝真的很不好對付,動不動就揩油吃豆腐。相比起來,她寧願這人像以前那樣敷衍了事的對待自己。

    “朕知道了。”周武帝揮退常喜,站起身牽著孟桑榆往寢殿走。撩開珠簾,遣退殿內的幾名宮女,他攤開雙臂,定定看向身前的女人。

    孟桑榆在他火熱的注視下鎮定自若,一顆顆解開他胸前的盤扣,俐落的抽掉腰帶,褪下外衫。

    “別回去了,陪朕睡一會兒吧。”男人將女人緊緊摟入懷中,灼熱的鼻息噴灑在女人玉白的耳垂上,濃烈的渴望之情溢於言表。

    “皇上,臣妾身子不乾淨,與皇上同榻而眠恐會讓皇上沾了晦氣,太后娘娘追究下來臣妾擔當不起。再者,幹清殿哪裡是嬪妃能夠留宿的地方?臣妾不敢逾越。”孟桑榆嗓音嬌柔,媚眼兒一勾,風情萬種的斜睨男人,既堅辭了男人的要求,也不會惹對方不快。做寵妃也是個技術活兒,幸好她是熟練工!

    周武帝眸色暗沈,狠狠在女人臉上啄吻一口,將她一臉的假笑打散,沈聲道,“就一會兒,等朕睡著了你再離開。”他邊說邊解開女人的衣襟,剝掉她的外衣,動作十分利索。

    等孟桑榆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被男人打橫抱起,扔進了軟綿綿的床榻裡,一雙繡鞋已被男人褪下,正捏在手裡把玩。

    “朕記得朕以前叫暹邏國的工匠給你做過一雙繡鞋,怎麼不見你穿了?以後你要是有心儀的樣式,朕還叫人給你做,嗯?”將繡鞋放到床邊的腳踏上,他改去把玩女人不盈一握的玉足,並輕輕將她的羅襪褪去,吻她細嫩的腳心。還是阿寶時,桑榆也經常這樣折騰他。

    “哈哈,皇上不要!”男人硬硬的胡渣磨的腳心一陣陣發癢,孟桑榆腿一顫就想往旁邊翻滾。這男人要不要這麼頻繁的抽風啊,她快hold不住了!

    “呵~”看見女人泛紅的臉頰和笑出幾顆淚珠的眼角,完全不同於方才的真實面貌,仿佛又回到了從前親密無間的日子,周武帝也跟著低笑起來,摟著她滾入榻裡,輕柔的允吸她的雙唇。這個吻很綿長,很虔誠,用上了男人全部的耐心,當他放開女人時,瞥見她略微迷濛的雙眼,再次愉悅的笑了。

    對付桑榆雖然不能太激進,可也不能太含蓄。

    “皇上,快睡吧,臣妾等你睡著了再走。”實在拿抽風帝沒有辦法,孟桑榆戳戳他厚實的胸膛,催促道。

    “好。”周武帝親親她的額頭,翻身下來,將她摟入懷中壓好被角。被熟悉的體溫和香氣縈繞,他的呼吸很快就平順了。

    孟桑榆躺在他懷裡一動不動,默默數了幾百下,見男人表情恬淡,呼吸綿長,顯然是睡得熟了,這才悄悄將他的手臂扒拉開,穿上外套,躡手躡腳的離開。

    在她背後,男人猝然睜開雙眼,漆黑的眸子亮如寒星,哪裡有半分迷濛之態?見女人頭也不回的離開,他緩緩闔上眼瞼,可表情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平靜,一雙濃眉即便在夢中也皺的死緊。

    遣走慇勤相送的常喜,孟桑榆帶著碧水和銀翠慢慢往碧霄宮的方向走。紛飛的大雪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到處是耀目的白,顯得那麼乾淨,那麼空寂,腳踩在鬆軟的雪地上,發出撲簌簌的響聲,讓行走的動作多了許多趣味。

    孟桑榆平靜的面容稍微露了些輕鬆的痕跡,一腳一腳踏踏實實的行進。碧水和銀翠也起了玩心,在後面踩著主子的腳印跟隨。三人同行,遠遠看去只有一行足跡。徐行良久,眼看就要走出乾清宮的地界,幾名路過的宮人伏在路邊給德妃娘娘行禮。

    “你……”孟桑榆輕鬆的表情瞬間褪去,在一名太監面前停步,手指微顫的朝他腰間指去,“這東西你跟哪兒來的?說!”她面上一片鐵青。

    那宮人正想將腰間的紫檀木佩飾藏起來,卻還是讓眼尖的德妃娘娘看了個正著,不由臉色煞白,在雪地上砰砰砰的磕起頭來,“娘娘饒命!這是奴才在花壇裡撿的,娘娘的狗不是奴才殺的,奴才發現它的時候它已經死了很久了!”他十分後悔,不該看見這東西值錢就偷偷藏起來,雖然把上面的五個鎏金大字摳掉了,可沒想到這是德妃娘娘親手設計的,一眼就認了出來。

    碧水上前一步將他腰間的佩飾扯掉,定睛一看,上面的金粉雖然被磨沒了,可還留下了幾個凹痕,正是‘碧霄宮阿寶’五個大字。

    “娘娘。”碧水將狗牌遞進臉色蒼白的主子手裡,擔憂的喚道。

    “你在哪裡發現他的?領本宮去!”孟桑榆用力將腰牌拽進手裡,沈聲命令道。

    那太監不敢隱瞞,連忙爬起來將她們帶到一處緊靠宮牆的花壇邊,撲進花壇裡就是一陣翻找。孟桑榆冷眼看著,蒼白的面容沒有絲毫多餘的表情。厚厚的雪層被盡數扒開,原本躺著小狗屍體的地方卻空無一物,那太監有些絕望,再次跪到孟桑榆腳邊磕起頭來,“娘娘,您相信奴才吧,奴才真的找到過那小狗的屍體。看見那牌子就知道他是您的狗,給奴才十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動手啊!”

    死在乾清宮,除了沈慧茹身邊的人,誰還敢動手?孟桑榆心裡一清二楚,臉上卻一片木然,瞥見草叢裡露出的一小截皮帶,心尖抽痛了一下。她認出來了,那是給阿寶系狗牌用的,刻意鞣制過多次的小牛皮,戴上去輕軟又舒適。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色沈沈的看向腳邊的太監,冷聲道,“這東西豈是你配拿的?既知道他是本宮的狗,為何不前來稟報本宮?”

    那太監心中極為惶恐,絲毫找不出話辯解,只能更加用力的磕頭。早知如此,他就不該起了那貪念。

    “自己掌嘴五十!”孟桑榆咬牙開口,見那太監如蒙大赦,啪啪拍打起來,她忽然覺得十分疲憊,擺擺手帶著銀翠和碧水離開。

    回到碧霄宮,脫掉沾滿雪花的大氅,她怔怔走到寢殿,毫無預警就軟倒了下來,將案幾上的一套瓷器碰翻在地。

    銀翠和碧水見情況不對立即伸手去接,將她扶到窗邊的軟榻上躺下。去端熱水的馮嬤嬤聽見響動嚇了一跳,立即跑進來查看,看見胸膛劇烈起伏,額頭直冒冷汗的主子,悽惶的驚叫起來,“娘娘,您怎麼了?碧水,快,快去找太醫!”

    碧水答應一聲,飛也似的朝太醫院跑去。

    “嬤嬤我沒事!”孟桑榆咬牙開口,用力按壓住劇烈跳動的心臟,想要靠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呼吸越來越短促,頭腦一陣陣發暈。她知道,這是壓力太大導致的應激性急症,是心理因素造成的,跟身體沒有關係。

    聽聞阿寶的死訊,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阿寶還活得好好的。也因為這一點讓她聯想到了失蹤的父親。思及父親有可能和阿寶一樣,已經失去溫度的身體正孤零零的躺在野地裡,沒人發現,沒人收斂,一點點腐化融入泥底,她就覺得心痛如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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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19:35:17


    心臟又劇烈抽搐一下,她張嘴大口大口的呼吸,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不能倒下,母親和哥哥還需要自己,孟家還需要自己!

    “杜太醫,您快看看!娘娘她這是怎麼了?”碧水帶著杜太醫匆匆趕來。

    看見發尾濕透,面無人色,胸口劇烈起伏的德妃娘娘,杜太醫嚇了一跳,直接省了行禮,奔到榻邊給她把脈,看見她手心裡緊緊拽著的木牌,花了老大力氣才摳出來放到一邊。

    “娘娘這是受了太大刺激導致的心悸。得趕緊讓她喝下凝神靜心的湯藥,否則心臟會出問題。”杜太醫簡單解說一句,快速寫下一張方子交給侍從去抓藥,然後掏出銀針在她的晴明穴,太陽穴,印堂穴各處紮針。

    頭腦的眩暈迅速得到緩解,呼吸也平順下來,孟桑榆轉頭,艱難的開口,“多謝杜太醫了。”

    “這是微臣的本分。娘娘不要開口說話,喝下藥睡一覺就好,切莫胡思亂想。”杜太醫一邊輕輕轉動銀針一邊溫聲交待。

    湯藥以最快的速度奉到德妃娘娘床前,杜太醫起針,見娘娘喝下藥症狀舒緩,這才行禮告退。

    “娘娘,您怎麼了?”馮嬤嬤扶著孟桑榆在床上躺下,給她掖好被角,輕聲問道。

    “阿寶死了。”孟桑榆雙眼緊閉,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都這麼多天了,恐怕父親也凶多吉少!嬤嬤,我先睡一覺,下午還要給皇上侍疾,給太后娘娘請安,你記得一定要叫醒我!”她這時候不能倒下,更不能有片刻鬆懈,父親出事了,她就得挑起孟家的大樑,太后和皇上是她最大的依仗,她不能怠慢。

    “娘娘您都這樣了還侍什麼疾?奴婢給您去乾清宮說一聲!”馮嬤嬤堅定的搖頭。

    “嬤嬤,孟家現在就靠我了,侍疾正是我表現的機會。這個寵,我一定要爭!皇上早上還說要將哥哥招進錦衣衛歷練,這是孟家的機會,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差錯。”孟桑榆用力拽住馮嬤嬤的手腕,見她含淚點頭才疲憊的閉上雙眼。

    待她呼吸平順了,馮嬤嬤心疼的撫撫她眼下的黑青,站起身來對銀翠低聲吩咐,“去乾清宮給娘娘告個假吧,老奴就自作主張一回,娘娘醒來若問罪都由老奴擔著。”

    銀翠毫不遲疑的應諾,冒著大雪往乾清宮去了。

    常喜已經知道了方才的一切,那撿走阿寶狗牌的太監已經被他處理了。阿寶的屍骨在皇上回宮那天就被統領收斂起來帶給高僧超渡去了。雖然不知道統領和皇上為何會對一隻狗的屍體那麼看重,但見皇上與德妃娘娘的相處模式後他悟了——皇上這是愛屋及烏啊!

    如今德妃娘娘因為阿寶的死而病倒,皇上不知該如何擔心。辭過銀翠,常喜走進寢殿,看見皇上黑青的眼眶和肩上的傷,又悄悄退了出去。還是等皇上醒來再稟報吧,讓皇上多休息一會兒。

    三刻鐘後,宸妃估摸著皇上午睡該醒了,德妃也還未趕來侍疾,拎著一個食盒,冒著大雪婀婀娜娜走到乾清宮前求見。經過一天一夜的調整,她已經從絕望中走了出來,尋求出路。而今,她最不能失去的就是皇上的寵愛,沒有孩子沒關係,孩子活不長也無所謂,只要有了皇上的寵愛,她可以找宮女或低位嬪妃給自己生孩子,然後求皇上讓她抱養,跟自己生的沒什麼兩樣。

    正因為對自己的敵人太過瞭解,宸妃才不得不加快行動。她知道,再過不久,大家都會跟她想到一塊兒去。

    “皇上還睡著,娘娘不妨到偏殿稍等。”沒有皇上口諭,常喜不知該如何處理宸妃,只好等皇上睡醒再說。

    宸妃笑著答應,走進偏殿,將食盒放到火盆邊保溫。她身旁站立著一名容貌秀麗,身段傲人的宮女,正粉頸低垂,滿面嬌羞。

    “待會兒你知道該怎麼做麼?”宸妃擺弄著指尖精緻奢華的甲套,慢條斯理的問。

    “娘娘放心,奴婢定不會讓娘娘失望。”那宮女屈膝,清脆的嗓音中透著嬌羞。宸妃明明育有皇子,在皇上跟前也頗為得寵,卻還要找人幫她固寵,宮女雖然心生疑慮,卻也知道這樣的機會不容錯過。

    “知道就好,若你懷上了,本宮絕不會虧待你。”宸妃斜睨那宮女,抿唇一笑。

    宮女立即彎腰,再次表達自己的忠心。

    幹清殿裡,周武帝準時睜開雙眼,朝殿內四顧。沒有看見桑榆的身影,只余枕邊的一縷殘香,他心中空落落的,說不出的難受。

    “皇上,您醒了,奴才給您更衣。”常喜撩開珠簾,走到他床邊輕聲道。

    “不用了,”周武帝擺手,雙眼微合,半坐在榻上,“朕等桑榆來了再起。”

    “娘娘下午不能來了,方才銀翠給奴才告了假,因您還在睡,所以就沒告訴您。”常喜躬身回話。

    周武帝眉頭一皺,沈聲開口,“為何不能來?發生什麼事了?”

    常喜大致將‘發現狗牌,德妃娘娘受刺激病倒’的事講了一遍,見皇上臉色越來越黑,連忙又補充道,“杜太醫已經看過了,說娘娘只需好生休息,不要多想,病即刻就好。”

    “給朕更衣,朕過去看看。”掀開錦被,周武帝疾步下床,自己拿起常服快速往身上套。常喜連忙跟過去幫忙。

    片刻後,常喜一邊吩咐殿外的宮人準備禦攆擺駕碧霄宮,一邊拿來大氅給皇上披上。

    聽見常喜的高聲命令,宸妃立即從偏殿走出來,快步迎到門前。這麼大的雪,皇上還帶著傷,為什麼要去碧霄宮?發生什麼事了?

    “皇上!”看見迎面而來,龍行虎步的俊美男人,宸妃和身邊的宮女齊齊紅了臉,風情萬種的走上前行禮。

    周武帝眉頭緊皺,大步而行,沒有多看兩人一眼,手一拂就將膝蓋微彎的宸妃推到一旁,坐上禦攆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中。

    那宮女一手拎著食盒,一手去扶幾欲摔倒的宸妃,手忙腳亂之下竟將食盒打翻,湯湯水水流了一地。

    竟連個眼角餘光都沒給,視自己如無物般走過去,難道這段日子的恩愛纏-綿都是假的嗎?宸妃臉色青青白白不停變幻,看見潑灑了一地的湯水,狠狠扇了那宮女一巴掌,拂袖而去。

    “來人,給本宮查查,德妃出什麼事了?”回到自己的昭純宮,宸妃越想越不甘,喚來心腹宮女命令道。

    碧霄宮裡靜悄悄的,馮嬤嬤和銀翠、碧水守在孟桑榆床前。見她臉色蒼白,手腳冰冷,雖然因為藥物的作用而沈沈睡去,卻時不時顫抖一下,顯得極度不安。

    馮嬤嬤心疼的厲害,給她加蓋了一床棉被,又在寢殿裡燃了一個火盆,想起蘇婕妤的死,心裡一驚,連忙跑到窗邊將窗子打開一條縫。

    透過窗縫看見明黃色的禦攆出現在漫天大雪中,漸行漸近,她先是一愣,隨即招手叫銀翠和碧水跟她出去接駕。娘娘正病著,皇上來是要幹什麼?總不會是來給娘娘侍疾的吧?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了!

    “奴婢參見皇上。”三人快步走到門前跪下,刻意壓低了嗓音。由於馮嬤嬤阻止的及時,守門的太監沒能高聲唱和‘皇上駕到’。

    大步跨下禦攆的周武帝看見她們的動作就知道桑榆肯定睡著了,對這三個忠心護主的奴才感到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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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19:35:33


    “桑榆怎麼樣了?”他大步往寢殿走,嗓音壓得極低。

    桑榆?這是什麼稱呼?馮嬤嬤三人俱都愣了愣。還是碧水反應最快,連忙介面道,“回皇上,娘娘喝了藥,如今正昏睡著,請皇上恕娘娘不能起來接駕。”

    周武帝不置可否的點頭,腳步不知不覺加快了幾分,馮嬤嬤等人不得不跟在後面一溜小跑。

    寬大的紫檀木雕花床上鋪著厚厚的被褥,殿內燒了地龍還加了一個火盆,走進去便能感覺到驟然上升的溫度。但蜷縮在床榻裡的女人卻臉色蒼白,身體發抖,秀氣的眉頭蹙成一團,原本粉嫩的唇瓣乾枯皸裂,顯得不勝寒冷。

    兩層被子蓋下去,她的身形完全陷入榻中,顯得那麼嬌小,那麼脆弱,仿佛一捏就碎。

    周武帝猝然止步,有那麼一瞬間,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直到胸腔傳來一陣劇痛,他才發現自己許久沒有呼吸。這樣脆弱的桑榆是他從未曾得見的,她所有的悲苦與不幸,似乎都是他的猜忌和利用造成的!他雖然是個帝王,面對桑榆卻顯得那麼無能為力,想要彌補都找不到地方入手!

    眸色逐漸變暗,他心中升騰起無盡的惱恨,對自己的惱恨。

    “皇上,娘娘無事,您看過就快回去吧,免得染了病氣。”感覺到帝王身上散發的濃重郁氣,馮嬤嬤小心翼翼的開口。不就是沒能去侍疾嗎?皇上不至於對娘娘動怒吧?

    “桑榆吃過藥了嗎?怎麼會忽然受了刺激?”周武帝對她的話聽若未聞,放輕腳步走到床邊,壓低嗓音詢問。

    “回皇上,吃過了。娘娘以前養的一隻小狗死掉了,又聯想到音信全無的國公爺,有些憂思過度。”

    “原來如此。調養身子的藥吃過了嗎?”提到阿寶,他漆黑的眼眸略微閃爍,想要伸手去觸摸桑榆的臉龐又停住了,轉身往火盆走去。

    馮嬤嬤跟在他身後轉悠,強壓下心中的怨憤,輕聲道,“回皇上,那藥等娘娘醒了再喝。”不喝最好!

    “嗯,千萬別忘了。桑榆體弱,正需要調養。”周武帝細細叮囑,待覺得身上足夠暖和了才又轉回到床邊,搓了搓雙手,掀開桑榆的被子鑽了進去。

    馮嬤嬤等人呆住了。這是怎麼回事兒?不是問完就走了嗎?怎麼就睡下了?睡下還不忘驅走寒氣,皇上什麼時候這麼體貼了?

    在馮嬤嬤幾人傻眼的時候,見怪不怪的常喜已經走上來,替皇上除去龍靴,掖好被角。

    周武帝捧起女人蒼白冰冷的臉龐,緊緊貼合在自己臉頰上,試圖帶給她一絲溫暖,指尖撫過她眼下的黑青,動作說不出的溫柔。他低歎一聲,在女人額頭印下一個親吻,將她珍而重之的摟入懷中,心臟因女人消瘦許多的身體而鈍痛不已。

    馮嬤嬤等人齊齊垂頭,掩飾臉上驚駭不已的表情。這是皇上吧?怎麼對娘娘這般溫柔?那深情的眼神,呵護備至的動作,就像對待自己的珍寶,她們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你們出去吧,朕陪桑榆睡一會兒!”放輕呼吸,見桑榆睡得很沈,並沒有被自己驚醒,反而極為眷戀的往自己胸膛縮去,周武帝眼裡沁出笑意,低聲吩咐道。

    “是。”馮嬤嬤等人恍恍惚惚的出去了,常喜握著佛塵守在殿門口。

    “桑榆,再也不會讓你獨自一人了,你可以試著依靠朕,相信朕。”他捧住女人的臉頰,在她耳邊低語,然後細細密密的親吻她柔軟的發頂。

    男人的體溫十分灼熱,厚重的嗓音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不知不覺間,孟桑榆不再顫抖,嚶嚀一聲往他懷裡鑽去,小手反射性的拽住他的衣襟,仿佛害怕他跑掉。只有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她才會展露出內心的脆弱,才會想要尋找一個溫暖的懷抱。

    “對,就是這樣!”拍拍她用力過度的小手,在手背輕輕一吻,周武帝將她嵌入自己的胸膛,對著絳紫色的床幔歎氣。他知道,等桑榆醒過來又會變成那個堅強獨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德妃。他只能在夢中得到她片刻的溫存。

    抱著最珍貴的人,男人煩亂的心緒也平靜了下來,頭腦逐漸陷入迷濛,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他眉頭一皺,立即清醒過來,黑沈沈的眸子朝門口睨去。

    “皇上,閆統領殿外求見。”常喜在離床榻還有五米遠的地方停步,悄聲回稟。

    “知道了,朕馬上就來。”周武帝揮退常喜,在孟桑榆臉上親吻一下,又怔怔看了一會兒她的睡顏才輕手輕腳的離開。

    “照顧好你們主子,有問題立即派人通知朕。”他慎重囑咐馮嬤嬤等人,然後朝殿外靜候的閆俊偉走去,走出兩步又轉回頭來,一字一句補充道,“無論何時,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感覺到了皇上的重視,馮嬤嬤等人連忙應諾。看著在風雪中逐漸模糊的明黃色禦攆,三人面面相覷,臉上的表情俱都是疑惑不解。皇上這是怎麼了?態度與以往相比怎麼大為不同了?

    幹清殿,周武帝正捏著一份密函閱覽,閆俊偉躬身立在禦桌旁,面上一片肅殺之色。

    “沈忠良這是打算魚死網破了,竟然想要聯合淮南王起兵謀反,呵~”放下信函,男人俊美無儔的臉上揚起一抹嘲諷至極的笑容。

    太師府被暗衛重重監視,沈忠良的一舉一動都準時送到皇上案頭,他卻還在這個時候孤注一擲,只能說人要找死,十匹馬都拉不回來。果然是父女兩,看似聰明,實則都蠢到了極點。

    閆俊偉不屑的撇嘴,冷聲道,“皇上,他竟然想放出您是替身的流言,引淮南王和湘北王攻打京都,這個禍害不能久留,是不是讓屬下……”他揚手,做了個砍殺的動作。

    “不了,科舉士子們已經鬧起來了,他快要身敗名裂,這個時候殺了他,事情又得平息下去。等暗衛從邊關帶回他裡通外敵的證據,朕要將所有的賬一起清算,就算死,朕也要讓他留下千古駡名,讓沈氏一族永不翻身!”周武帝擺手輕笑,說話的語氣看似隨意卻帶著陰森駭人的殺氣。

    “是。”閆俊偉點頭。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那就讓沈忠良再垂死掙紮一會兒吧。

    “對了,你的身份已經公開,齊國公府是什麼反應?”男人挑起濃眉,滿臉興味。

    “啊,想要大張旗鼓迎微臣回去,只可惜,這家都已經分了,爵位之爭也落定了,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齊國公府把微臣得罪死了,若微臣回去豈不是讓人笑話?以後的齊國公府與微臣沒有半點關係,皇上要怎麼料理他們請隨意,必要之時微臣還可以幫把手!”閆俊偉笑的相當燦爛。害死了自己的母親,又想害自己變成廢人,他早已對那個家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好好的一個國公府,竟然把庶女送到太師府給沈熙言當妾室,該怎麼形容他們才好?啊!還是那句老話,人要找死十匹馬也拉不回來!

    想到這裡,閆俊偉對自己淺薄的文學造詣感到羞愧。怎麼說來說去都是這句話?果然是這年頭不好,找死的人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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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19:35:48


    “奴才給皇上請安,見過大統領。奴才剛才去貓狗坊看過了,有一隻和阿寶一模一樣,一般大小的番狗,只是那狗最近染了風寒,還在治療當中,奴才不好帶過來。”常喜甩著佛塵出現在殿門口,畢恭畢敬的給兩人行禮。

    “皇上找番狗幹什麼?”閆俊偉滿臉疑惑,皇上最討厭的就是帶毛的寵物,簡直到了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步。

    “送給德妃,她知道阿寶死了,送只一模一樣的讓她高興高興。”周武帝板起臉,不自在的揮手,“你可以走了。”

    閆俊偉興味的笑笑,行禮告退。什麼時候皇上也學會討好人了?德妃娘娘高杆!

    等人走遠,周武帝這才仔細詢問,“染了風寒?嚴不嚴重?還有沒有相似的狗?”

    “回皇上,高盧送來的兩隻番狗,那公狗照顧不當病死了,母狗產下四隻幼崽後也病死了,幼崽裡只活了兩隻,一只是德妃娘娘的阿寶,一隻被安才人收養,因為生病又給遺棄到了貓狗坊,聽說病的比較嚴重。”

    “派溫太醫過去看看,讓他務必把狗治好,治好了馬上來朕這裡覆命。”周武帝欽點了自己作為阿寶時的御用太醫。

    “是。”常喜躬身應諾。

    孟桑榆這一睡直到未時三刻才將將醒來,憶及父親和阿寶,胸口又是一痛。她連忙深呼吸,不敢再想,轉頭朝殿內一角的沙漏看去,臉色一變,掀開厚重的棉被從床上坐起。

    “嬤嬤,怎麼不叫醒我?誤了皇上的侍疾了。”她披上外袍,耷拉著繡鞋走到梳粧檯前。銀翠和碧水立即上前替她淨臉淨手,整理頭髮。

    “奴婢自作主張替您告了假,請娘娘恕罪。娘娘,皇上來看過您了,他摟著您睡了一會兒。”馮嬤嬤連忙屈膝告罪,說到最後一句,面上不禁微微露出喜色。

    “皇上來過了?”塗抹潤膚膏的手停頓了一下,孟桑榆想起了睡夢中那個溫暖又安全,讓她眷戀不已的懷抱。抽風帝這是怎麼了?不會大難一場然後發現自己才是他的真愛吧?

    想到這裡,她抖了抖肩膀,把這個荒謬的念頭驅逐出腦海。大抵不過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誰叫自己是少有的幾個保全了清白之身的嬪妃呢?等新人入宮,他還會找到新的‘真愛’,自己又能算個什麼。

    諷刺一笑,孟桑榆打開妝奩,對銀翠和碧水吩咐道,“給我梳個精緻點的髮髻,我要去給太后請安。”

    “娘娘,您都病成這樣了,乾脆告假吧?太后娘娘慈悲為懷,不會怪罪您的。”碧水從琉璃鏡中打量自家主子蒼白至極的面容,擔憂的開口。

    “我沒事,趁著太后還在宮中,我要儘量博取她老人家的好感,說不定日後她老人家會是咱們的出路。還有皇上那裡也不能怠慢,我明天還得繼續去侍疾。剛伺候兩天就病倒,少不得有人要編排我的不是,孟家正值大難,我不能叫人落了話柄。”孟桑榆一邊訴說一邊用精緻華美的妝容將蒼白的臉色遮蓋起來。

    不過片刻功夫,豔麗無雙,雍容大氣的德妃娘娘就出現在人前。她穿上紫色朝服,披上貂皮大氅,戴上鑲滿珠玉的奢華甲套,登上了前往慈甯宮的轎攆。馮嬤嬤等人無法,只得打著傘快步跟上。娘娘就是太獨立太堅強了,這一點雖好,卻讓人止不住的心疼!

    禪香嫋嫋的慈甯宮裡,一眾嬪妃正候在偏殿,等著給太后請安。太后久居千佛山,早已習慣了方外之境的清明,除了回來的頭一天,對前來請安的嬪妃從不接見。嬪妃們只能等到申時,在殿外給太后磕個頭就走。

    即便是這樣,也沒有人敢缺席,見不見是一回事,來不來又是另一回事,她們的表現,慈甯宮裡的嬤嬤和皇上都看著呢。

    “金嬤嬤,這幾天天寒,太后她老人家身體可好?”宸妃踱步到偏殿門口,與金嬤嬤攀談起來。

    “太后很好,謝娘娘關心。”金嬤嬤不卑不亢。

    “那就好。這次多虧了太后,否則臣妾的弘文恐就……”似是悲從中來,宸妃垂頭擦拭眼角的淚水,半晌後扯開一抹堅強的笑容,聲音略顯期待,“弘文自那日見過太后便對太后念念不忘,一直嚷著要來慈甯宮給皇祖母請安,奈何他身體孱弱,眼下天氣又太過冰寒,本宮不好將他帶來。”

    古弘文乃八皇子,現年兩歲,正是最為天真爛漫,玉雪可愛的年紀,宸妃拿兒子討好太后,引得一眾嬪妃咬牙切齒。

    宸妃的聲量不小,殿內的太后誦完經,聽了個正著,想到苦命的皇孫們,對身邊的宮女吩咐道,“去,請娘娘們進來吧。”

    聽見太后宣召,一眾嬪妃喜出望外,宸妃抿唇微笑,低垂的眸子裡精光四射。

    “起來吧,皇孫們可好?”太後手裡撚著佛珠,淡淡開口。

    幾名皇子的母妃走上前回話,“啟稟太后娘娘,比之前好多了,謝娘娘關心。”

    “嗯,你們要小心照看,每日裡的湯藥和吃食一定要派專人打理,切莫出什麼差錯。等哀家離宮之時,將他們帶來給哀家看一眼。”太後面上露了些柔聲,視線在座下一瞥,皺眉道,“德妃怎麼沒來?”

    金嬤嬤早已得了皇上吩咐,正要上前回話,卻不想被宸妃搶先了一步,“回太后,聽說德妃娘娘的狗死了,她哀思過重病倒在榻。”

    “德妃娘娘怎會如此多愁善感?皇上重傷也沒見她如何,怎會因一隻玩寵的死就病倒?定是宸妃妹妹聽錯了!”賢妃眉頭微蹙,看似在幫德妃澄清,實則煽風點火,落井下石。

    太后對兩人的做派厭惡非常,眸色逐漸變得冰冷。兩人卻以為太后動怒,正暗自得意。

    “孟國公在邊關遇難,生死不明,德妃為此病倒,怎麼到了你們嘴裡竟是因為一隻狗?佛家有雲:犯口業者當受拔舌之刑!”隱含怒氣的冰冷嗓音在殿門口響起,驚的宸妃和賢妃腿腳一軟,面無人色。

    “臣妾給皇上請安!”一眾妃子齊齊行禮,宸妃和賢妃反應過來時已慢了一拍,遲遲下跪後臉色青白,表情尷尬。

    高大俊美的男人帶著一身寒氣大步進殿,直接越過眾妃,坐到太后身邊,執起太后的手問安。宸妃和賢妃偷眼打量男人暗含暴戾之氣的面容,心中惶惶不定。其餘妃子紛紛垂頭,掩飾眼中的幸災樂禍。拔舌?不要等兩人下地獄,皇上親自行刑更好!

    “臣妾失言,請皇上恕罪!”其他嬪妃俱都站起,唯獨宸妃和賢妃卻還跪著,戰戰兢兢的磕頭告罪。

    孟國公乃大周功臣,又為國捐軀,皇上待孟家和德妃自然更為寬厚。德妃自孟國公失蹤以來一直不聲不響,不哭不鬧,整天沒事人一樣,日子久了她們竟忘了這一茬,直接撞到了皇上槍口上。如今邊關少了孟國公壓陣,戰局久久未見明朗,皇上眼下正是心煩的時候。

    即便要謀算德妃,搶奪她侍疾的機會也不該拿這事當筏子!失策了!兩人心下懊悔不跌。

    周武帝接過金嬤嬤遞來的茶水啜飲一口,隨即與太后閒話家常,竟是對跪在腳邊的兩人視若無睹,不聞不問,這比興師問罪更加令人難堪。宸妃和賢妃臉色越加蒼白,將身子伏的更低。其他嬪妃眸光微閃,心中各有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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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19:36:02


    太后也對兩人仿若不見,兒子說到哪兒她就聽到哪兒,容色淡淡。久居千佛山,她最不耐的就是宮中女人的勾心鬥角。

    在宸妃和賢妃膝蓋僵冷,快要支撐不下去時,殿外傳來了太監的通報聲——德妃娘娘覲見!

    周武帝濃眉一皺,立即止住了話頭。太后捋了捋手裡的佛珠,溫聲道,“宣她進來。”

    “你怎麼來了?”不等孟桑榆行禮問安,周武帝沈聲開口,視線膠著在她明豔非凡的臉龐上,不舍移開分毫。她的妝容很精緻,乍然一看神采飛揚,可細觀就會發現,她臉上的脂粉塗的太厚,嘴唇也太幹,於細枝末節處暴露了她的病容。

    這是質問?我哪裡做得不對?孟桑榆微微蹙眉。

    “咳,朕已經幫你告了假,外面天寒地凍的,你身體又不適,正該好好呆在宮裡將養。等病好了再來請安也不遲,太后不會怪你。”看見她微蹙的眉頭,周武帝心疼的厲害,立即開口解釋,低沈的嗓音難掩溫柔。

    眾妃眼睛血紅的盯向孟桑榆,太后則側目,意味深長的看了兒子一眼。她從杜太醫那裡聽說了,兒子好似對德妃特別上心。

    “臣妾的病已經大好,娘娘回宮一次不容易,臣妾怎能不來慈甯宮盡孝。”孟桑榆舒展眉頭,微微一笑。

    “好孩子,快過來,到哀家身邊坐著。”看見她精緻妝容下掩藏起來的病容,太后心中尤為痛惜。這孩子和她年輕時的性格差不多,非常要強,就連身世也幾乎一樣,簡直就像是她的輪回。她一看見這孩子就止不住的喜歡,又害怕她重蹈自己的覆轍。

    孟桑榆瞥了跪在地上的宸妃和賢妃一眼,款步上前,準備在太后另一邊落座,周武帝卻放下茶杯,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眾妃的眼睛更紅了,就連宸妃和賢妃也抬起頭來,表情略顯猙獰。短短片刻,她們已經看出來了,皇上對德妃特別不同,那不是單純的寵愛,是在意。皇上在意一個人,說明這個人已經走進他心裡去了。

    孟桑榆心下遲疑,面上卻絲毫不顯,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坐到男人身邊。男人極其自然的執起她的手捏了捏,然後緊緊包進掌心,滿意道,“嗯,不像中午那般冰冷了。”

    孟桑榆垂眸,看似不勝嬌羞,心中的小人卻優雅的豎了個中指:尼瑪,又給老娘拉仇恨值!

    周武帝能夠想像的出她在心裡如何腹誹自己,覺得這樣的桑榆特別可愛,不禁寵溺一笑。以前的他會覺得愛一個人就應該將對方藏起來,遠離任何危險。可經歷了這光怪陸離的五個月,他忽然間明白,愛一個人就應該讓她光明正大的站在自己身邊,給予她想要的一切!處在離自己最近的位置,他才能更好的保護對方,所以,他決定將寵愛桑榆的事業進行到底。

    親昵的捏捏女人的手指,周武帝戀戀不捨的收回手,轉頭與太后敘話,“母后,這幾天住的可還習慣?有沒有什麼需要?”

    “還好,只是念慈走了,沒人給哀家抄經誦經,有些不方便。哀家老了,眼睛不似年輕時那麼利索。”太后指指滿是皺紋的眼角,一臉的無奈。

    “太后,臣妾願為太后抄經誦經以贖今天失言之罪。”宸妃頭腦靈活,立即磕頭道。賢妃見狀連忙附和。

    陪太后抄經誦經不但能增加太后的好感,還能天天看見前來給太后請安的皇上。太后對皇上的影響力巨大,這個機會不比侍疾差!許多嬪妃意動,紛紛展露出最誠摯的表情,跪到太后跟前自薦。這就是沒有一宮之主統攝六宮的結果,妃子們難以管束,規矩亂了,心也大了!

    太后心生厭煩,閉上雙眼,往椅背上一靠,徐徐開口,“好啊,誰若抄經誦經入了哀家的眼,哀家就將她升了位分,帶到千佛山。哀家老了,一個人時總覺得日子孤寂難熬,正需要人陪伴在身邊盡孝。”

    態度積極的眾妃們聽到前半句還喜不自勝,聽到後面俱都沈默了,場面一時寂靜的落針可聞。帶到千佛山常伴青燈?那比打入冷宮還慘!升了位分又有什麼用?

    周武帝拿起茶杯啜飲,以掩飾嘴角諷刺的弧度。這群女人的虛偽面具當真令人作嘔。

    孟桑榆平放在膝頭的手猝然收緊。來之前她還想著,若是能得了太后青眼,被她帶往千佛山禮佛,豈不是比待在這汙穢不堪的皇宮裡好千百倍?她不用爭寵、不用鬥狠、不用伺候渣男;平時念經吃齋、修身養性,閒暇還能下山看看。念在自己盡心陪伴太后的份上,皇上也不會虧待自己、虧待孟家,那小日子不要太順心才好!

    想到這裡,她站起身跪到太後腳邊,堅定開口,“臣妾願替皇上盡孝,陪伴太后回千佛山禮佛,求太后成全。”

    太后側目。周武帝手裡的茶杯砰然落地,裂成了碎片。

    茶杯碎裂的聲音嚇了眾妃一跳,但更令她們吃驚的是德妃的決定。去千佛山陪太后禮佛跟出家為尼沒什麼兩樣,就算升了位分,三年五載見不到皇上一面,只能熬到太后薨逝再回來,屆時誰還記得你?這宮裡可還有你的立足之地?更甚者,皇上貴人事忙,若忘了這茬,極有可能將你一輩子留在那裡念經!總之,被打入冷宮都比跟著太后去千佛山強!至少待在冷宮離皇上近,還有複寵的機會。

    德妃這是怎麼了?腦子進水了不成?眾妃不敢置信的暗忖,但又不約而同的感到慶倖。幸好有德妃出頭,否則太后果真看上自己就糟了!

    “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周武帝撚了撚微顫的指尖,一字一句咬牙開口。桑榆寧願去出家也不願待在自己身邊!這一刻,他的心仿若被鈍刀淩遲,痛不可遏!

    “臣妾願意陪太后回千佛山禮佛,求皇上成全臣妾的孝心!”孟桑榆毫不遲疑,再次磕頭懇求。

    太后連忙揮手,遣了一名宮女打掃碎瓷片,免得傷著她。

    周武帝死死盯著她毅然決然的眉眼,想要封了她的嘴,想要將她關起來,想要大怒!可是他又深刻的知道,他沒有憤怒的資格。讓桑榆不惜出家也要逃開皇宮的罪魁禍首正是他自己!

    “好孩子,快起來!既然你有如此孝心,哀家也不能拂了你的意。你還病著,外面又是冰天雪地,哀家的早課寅時就要開始,晚課亥時才能結束,你乾脆搬來與哀家一起住,圖個方便。若這段日子你能習慣方外人的清苦生活,哀家就帶你走。至於皇上那裡,哀家另外派人去侍疾。”太后細細觀察德妃的表情,見她態度誠摯,眸光閃閃,顯然對離開皇宮非常期待,心下不由喟歎:這孩子比她年輕時聰明的多,沒有被繁花錦簇迷了眼,很好!既然她有心,她何不成全?

    “謝太后!”孟桑榆欣喜開口,順勢坐到太后另一邊,遠離了抽風帝。

    “母后!兒子不需旁人侍疾!”周武帝猝然轉頭朝太后看去,一雙漆黑的眸子裡滿是驚怒和痛苦之色。

    太后被他少有的感情流露給怔住了。這孩子最像先皇,心思深沈,喜怒不定,如眼下這般悽惶無助,失手打碎東西之態,她從未見過。如此看來,他對德妃的感情恐怕比看她想像中還要深。但很明顯,德妃眸光澄澈,表情堅毅,對自己的兒子反倒半點心思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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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19:36:16


    左右觀察兩人的臉色,太后心中忽而升起了某種微妙的滿足感。被這父子兩個折騰了半輩子,終於也輪到她折騰一回!太后勾唇,閉上雙眼撚動佛珠,對兒子無聲的懇求視而不見。求哀家是沒用的,你自己的媳婦自己都看不住,能怪誰?

    孟桑榆垂頭,不與周武帝對視。這男人而今不過是貪戀她乾淨的身子,眼下不舍,等她成了昨日黃花就會棄如敝屣。她不傻,絕不會為此放棄千佛山的神仙日子。

    “不是說要陪太后誦經嗎?要替朕盡孝嗎?怎麼都不說話了?啞巴了?難不成你們的孝心都是做給朕看的?嗯?”周武帝拿自己的老娘和媳婦沒有辦法,更不能對她們撒氣,只得轉頭看向座下跪著的一眾嬪妃,拍著桌子怒吼。

    眾妃被皇上難得一見的勃然大怒給嚇了一跳,感覺到他散發出來的沈沈威壓,連忙硬著頭皮磕頭,懇求陪伴在太后身邊。皇上這是捨不得德妃,想要拿她們頂缸啊!

    “千佛山日子清苦,若不是真心誠意,陪哀家去了也不會盡心。哀家可不稀罕你們的虛情假意!都散了吧,哀家累了!”太后揮手趕人,言辭相當不客氣。

    雖然被太后打了臉,但眾妃卻如蒙大赦,對主位上的兩人磕頭,匆忙起身退出正殿,生怕走得慢了會被皇上送到千佛山去。

    孟桑榆也站起,準備回碧霄宮收拾東西。周武帝臉色陰沈,大步走到她身邊拽住她的手臂,用了十足的力道。為什麼寧願出家也不給朕一次機會?難道朕就那麼讓你厭惡,厭惡到避之唯恐不及的程度?

    許多話堵在胸口卻無法傾吐,令他郁氣難平,心痛如絞。

    嘶~孟桑榆臉上露出痛色,微微掙紮起來。周武帝連忙放手,改去攬她的肩膀。對上她清澈的鳳眸,微蹙的眉頭,一臉的病容,他有再大的火氣都發不出來,心早已軟的一塌糊塗。

    “桑榆……”不要走!最後三個字還來不及說,太后已放下手裡的佛珠,打斷了他的話,“德妃,你的東西等會兒再拿,哀家帶你去小佛堂看看,先把環境熟悉起來。”

    “是。”孟桑榆自然的掙脫男人的懷抱,走到太后身邊攙扶。

    “皇上,你還有許多政務要忙,就先回去吧。”太后一邊擺手一邊帶著孟桑榆轉入後殿,把周武帝晾在原地。

    盯視顫動的珠簾良久,那後面早已沒了桑榆纖細的背影,周武帝眸光幽深難測,閉了閉眼,轉身大步離開。

    “皇上,弘文這兩日病情反覆,尤為思念皇上,求您去昭純宮看他一眼吧!”宸妃靜候在慈甯宮外的長廊下,半邊肩膀都被飄飛的雪花沾濕,蒼白的臉色,希冀的表情,一片慈母情懷令人動容。皇上以前最愛的便是她這幅模樣,她有信心重新奪回屬於自己的寵愛。

    周武帝臉色陰鬱,步伐迅疾,帶著常喜快步而過,登上禦攆消失在漫天大雪中,將路邊的宸妃當成了空氣一般的存在。寒風拂過宸妃呆怔的臉龐,令她打了個激靈。

    “嘻嘻,又想拿孩子爭寵。可惜啊!這麼大一個活人,皇上他卻沒看見呢!”有心等候在拐角的賢妃站出來冷嘲熱諷,心下卻慶倖自己沒上去給皇上打臉。而今除了德妃,皇上的眼裡好似容不下任何人。

    “有孩子爭寵總比死了孩子的強。”宸妃拂去鬢角的一粒雪花,漫不經心的反擊,頂著賢妃仇恨的目光囅然一笑,翩翩走遠。

    看來皇上真的對德妃很在意。德妃沒被下絕子湯,雖然她身子虧損,卻聽聞皇上最近在給她調養。等她病好生下皇子,這宮裡哪還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既然她想去千佛山,自己怎麼也得想個辦法成全她才好!攪著手裡的繡帕,坐在轎攆裡的宸妃陰測測的想到。

    假皇帝在時最為寵愛的就是宸妃,對宸妃百依百順,無有不應,確實動了幾分真心。良妃倒臺,她仗著得寵,心自然大了。若是讓她知道寵愛自己那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周武帝,她早已是不潔之身,不知會作何表情。

    乾清宮裡,周武帝伏案批閱奏摺,斜飛入鬢的濃眉皺的死緊,渾身散發出來的濃重寒氣令宮人們靜若寒蟬。砰的一聲悶響,他扔掉手裡的奏摺,俊美的臉龐被怒氣充斥。

    宮人們抖了抖,頭埋的更低。常喜鎮定自若的上前,收拾被他掃落的御筆和奏摺。

    “派人把這封信送給李才人。”提筆寫下幾個字,男人按揉額角,沈聲開口。

    常喜應諾,派了個太監送信。李才人便是以往的李貴妃。李家罪名查實,雖罪不至死,李氏一族卻被貶為了庶人,流放三千里;因育有二皇子,李貴妃只被降了位,但位份太低,她的日子也不好過。

    “擺駕,去碧霄宮。”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男人擱筆,大步往殿外走。常喜十分知機,禦攆早已備好,還放了幾個暖爐保溫。事關德妃娘娘,他知道皇上忍不了多久。

    眼看碧霄宮近在眼前,周武帝的眉頭卻越皺越緊,心情也忐忑不定。他去了跟桑榆說什麼好?說你是朕未來的皇后,你不能離開朕?亦或是說朕心悅你,請你留下來陪朕?桑榆根本不會相信也就罷了,更甚者還會聯想到許多陰謀詭計,將他想的更為不堪。他在桑榆心裡早已半點信譽也無!

    縱使心中有千般火氣,萬般怨憤,面對桑榆澄澈的鳳眸就會自動平息,半點發作不出。桑榆簡直就是他的剋星,將他克的死死的!

    苦笑一聲,周武帝掀開轎簾,沈聲命令,“改道,去慈甯宮。”既然桑榆不信那就不說了吧,日子長了她自會感覺到他的心意。

    “是。”常喜躬身應諾,淡定的將踏入碧霄宮的半隻腳收了回來,心中忖道:只有面對德妃娘娘時,皇上才會如此猶豫不決,尤其是今天,很有些像熱鍋上的螞蟻!想到這裡,他捏了捏手裡的佛塵,為自己大不敬的形容告了聲罪。

    慈甯宮前,李才人早已跪在雪地上,頭頂和肩膀積了厚厚一層雪,臉色白得像紙,脊背卻挺的筆直,一副堅毅決絕之色。金嬤嬤站在廊下眺望,容色淡漠。

    看見皇上的禦攆,她連忙帶著宮人上前接駕。周武帝揮手叫眾人起來,路過李才人時深深看了她一眼,眸子裡的滿意之色一閃而過。聰明的女人才有資格在這皇宮裡活下去!希望李才人不要讓他失望。

    在金嬤嬤的帶領下走進後殿的小佛堂,周武帝給太后行禮問安,眼神四顧,見佛堂內光線昏暗,空氣滯澀,不由微微皺眉。

    “母后,這佛堂環境逼仄,空氣不暢,住久了恐會對健康有害,不若將西面的窗子稍稍敞開,露些光線進來。”扶著太后在主位上坐下,他低聲勸告。

    太后用興味的眼神打量他,良久才淡淡開口,“德妃上午來時說了與你一模一樣的話,你兩何時有這樣的默契了?哀家記得你以前對她甚為厭惡。”

    “以前是以前,豈能代表現在?”周武帝垂頭飲茶,以掩飾嘴角不可遏制上揚的弧度,被怒火灼燒的心臟仿如淋了一場甘露,泛起絲絲甜意。形影不離的生活了五個月,如何培養不出非一般的默契?他相信,自己是最契合桑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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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19:36:29


    太后意味深長的瞥他一眼,待他放下茶杯才徐徐開口,“外面的李才人是你弄來的吧?”

    “是,”周武帝敲擊桌面,大方承認,“母后,您若需要人陪伴,兒臣相信她是最適合的人選,誦經,侍奉,不會有人比她更盡心,因為她是個沒有退路的人。桑榆您就留下吧,她是兒子欽定的皇后,是兒子未來的妻子,怎麼能隨您去千佛山吃齋念佛?”

    “她不適合做皇后。”太后撚著佛珠,開口否決。

    “她有能力,有氣度,有手段,如何不合適?桑榆很優秀,母后您應該看得出來。”周武帝眸色微沈。

    “她的家世不合適。你就不怕孟家功高蓋主,外戚專權?”太后冷笑,話裡滿是嘲諷之意。

    “什麼功高蓋主,外戚專權,不過是掩飾君主無能的藉口。連自己的臣屬都掌控不了,如何掌控天下?以前是兒子狹隘了!”周武帝定定看向太后,表情肅然。

    太后與他對視良久,喟然長歎。若是先帝也能這樣想……她搖搖頭,告訴自己往事已成追憶,不堪回首。

    “去,把外面的李才人叫進來,熬碗姜湯給她喝下。告訴她,哀家同意了。”太后對金嬤嬤擺手,終於被兒子說服。

    “不過,既然哀家話已出口,德妃在哀家離宮之前都要待在慈甯宮陪哀家誦經。”瞥見兒子眼裡溢出的喜色,太后嘴角一勾,適時潑了一瓢冷水。

    “那是自然!”周武帝表情僵硬,咬牙開口。

    太后嘴角笑意加深,就在這時,殿外通報,德妃已收拾妥當,前來慈甯宮盡孝。

    “兒子單獨與她說會兒話,借母后的偏殿一用。”周武帝不待太后答應,起身匆匆離開。看著他略顯倉促的背影,太后無奈的搖頭,眼神卻十分欣慰。先皇曾說,為帝者該修無情之道才能成就百年大業。這話她從不認同。一個人無情無心的帝王如何做到愛民如子?如何做到兼愛天下?她一直覺得先帝可憐,幸好兒子沒有步他的後塵,落到孤獨終老,眾叛親離的下場。

    “李才人?你怎會在這裡?”殿外,看見手腳發顫,臉色青白,捧著一碗姜湯艱難下嚥的李淑靜,孟桑榆走過去詢問,心中隱隱浮上不妙的預感。

    “妾身見過娘娘,妾身前來陪太后誦經。”李淑靜放下碗行禮,態度畢恭畢敬,她的一身傲骨早已寸寸折斷。而且,她應該感謝德妃,若不是為了替換德妃,皇上也不會給她和兒子這條出路。跟隨太后去千佛山,遠離爭鬥不休的後宮和朝堂,以她卑微的身份才有可能護著兒子平安長大。

    聽見她的回答,孟桑榆心中一沈,知道事情出了變故。

    “桑榆,隨朕來,朕有話與你說。”周武帝在殿門口負手而立,沈聲喚道。

    又是你來攪老娘的局!抽風帝,你待要如何?孟桑榆暗暗磨牙,臉上卻扯開一抹柔美動人的微笑,款步走過去,跟隨男人進入偏殿。

    接收到帝王滿意的視線,李淑靜松了口氣。片刻後,太后的懿旨便頒下了,看見自己躍升為李昭儀的位份,她露出了連日來的第一個微笑。

    “皇上,李才人也隨太后一同去千佛山嗎?”走進偏殿,孟桑榆也不行禮問安,一開口就詢問自己最關心的事。她看得出來,現在的皇上對她有幾分情意,而她向來善於見機行事,因勢利導,偶爾放縱一下也是可以的。

    “該叫她李昭儀了。”周武帝在主位上坐下,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一雙眸子幽深難辨,令孟桑榆有些頭皮發麻。

    挨著他身側坐下,孟桑榆臉上的微笑略顯僵硬。

    周武帝側頭定定凝視她,指尖在她皸裂起皮的唇瓣撫過,對守在門口的常喜招手道,“娘娘的藥熱好沒有?熱好了就端過來。”

    今天下午,醫女幾次送藥過去,都被馮嬤嬤以‘娘娘還在熟睡’為理由打發了。她們以為這藥與以前的避子湯一樣吧,恨不能來一碗潑一碗。周武帝聽聞消息後真是哭笑不得,憋了一肚子的火卻無處發洩。這事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自己以前造孽!

    “皇上……”孟桑榆舔唇,還想開口,男人的指尖卻抵在了她雙唇之間,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有什麼事等喝了藥再說。若朕不記得,你身邊的奴才都不會提醒你嗎?身子虧損成這樣還不知道好生調養,日後如何替朕孕育子嗣?”他看似不滿叱責,語氣卻極為溫柔,接過常喜遞來的藥碗,拿起調羹,看架勢竟打算親手來喂。

    孟桑榆偏頭躲過,嬌聲道,“一口口喝多苦啊,還是一氣兒灌下去舒服。”

    “嗯,慢點喝,小心燙。”男人答應,將藥碗遞進她手裡,看著她大口大口灌下,喉嚨發出咕咚咕咚的響聲,聽在耳裡說不出的可愛,不禁垂頭低笑。這女人千方百計想離開他,他卻還得捧著她,護著她,哄著她,再大的怒火只要看見她就變成愉悅,果然是天生剋星。

    “皇上,李昭儀……”放下藥碗,孟桑榆打算將話題拉回來,至於孕育子嗣那些話,鬼才信!

    男人用帕子將她嘴角的藥汁擦乾淨,意味深長的睨她一眼,徐徐開口,“李昭儀這幾天住在慈甯宮,與你一同陪太后誦經。”見她面露喜色,勾唇補充道,“等太后回千佛山,她便帶著二皇子一起去。”

    “那臣妾呢?”孟桑榆拽住他衣袖,眼裡露出幾分焦急。

    周武帝微微一笑,反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包進自己掌心捂熱,感覺她體溫略有升高才滿意的開口,“你自然是留下替朕管理後宮。”

    “皇上,臣妾以前雖然協理過宮務,可都是些邊角瑣事,將這偌大宮殿都交給臣妾打理,臣妾恐難勝任。”孟桑榆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不要帶出咬牙切齒的意味。

    “這幾天你跟在太后身邊誦經,閒暇時可以向她請教,等你身子好起來,朕就將皇后寶印交給你。除了你,朕找不出合適的人選,其他人沒有那個資格。”周武帝把玩著她蔥白細嫩的手指,嗓音平靜淡漠,細聽卻透著幾絲涼意。

    孟桑榆垂眸,這才想到,自己是高位嬪妃裡唯一沒被那替身沾染的,其他人在皇上心裡早已成了-淫-婦,不潔之人,他沒將她們暗中處理已算是仁慈,怎麼可能還將宮務交給她們?算來算去,竟真的只有自己才是掌管後宮的最佳人選!因著這一點,太后恐也不會答應帶自己離開。

    煙霧繚繞、光線昏暗的大殿裡響起一陣敲擊木魚的聲音。那聲音一下一下,沈悶而單調,令人聽了倍感壓抑。男人還沒弄明白自己為何會站在這空曠的殿裡,就被煙霧盡頭一個單薄的背影吸引。

    他不受控制的朝敲擊木魚的背影走去,心臟開始急促的跳動,喉頭也隱隱發幹。

    “皇上,您來了。”背影感覺到了有人靠近,停下手裡的動作,緩緩回頭。她身著藍布僧袍,戴著僧帽,臉上的表情淡漠出塵,令男人看了心慌。

    “桑榆?你穿得是什麼鬼東西?”看清女人的臉龐,男人愕然的瞪大眼,疾步上前想將她拉進懷裡,用力過猛的手卻一把抓空。眼前哪裡還有什麼人影,只餘空氣中一句悠長的‘阿彌陀佛’久久不散,像魔咒,念得男人心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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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19:36:44


    “桑榆!”周武帝猝然從夢中驚醒,手一抹,滿頭滿臉的冷汗,胸口的悶痛還未完全退去,絕望到崩潰的感覺還殘存在腦海裡。

    “皇上,您怎麼了?”常喜聽見響動立即跑進寢殿,跪在男人床前,擔憂的打量男人蒼白的面容。他好似聽見皇上喊了德妃娘娘的名字,不知做了什麼夢,讓堂堂帝王驚怕成這樣。

    “給朕倒杯水。”定了定神,周武帝啞聲開口。明知道夢中的情景不可能發生,他眼下卻十分後悔,不該向母后妥協,讓桑榆陪她誦經。萬一桑榆受她影響真起了避世的心思,想要四大皆空,六根清淨,自己該怎麼辦?不!他絕不允許!

    “皇上,喝水。”常喜倒了一杯熱水遞到他緊握成拳,骨節發白的手邊。

    周武帝接過一飲而盡,這才感覺稍微好受一點。

    常喜放好茶杯,伺候皇上重新躺下,正想退出大殿,門外的侍衛忽然跑進來低聲稟告,“啟稟皇上,閆統領殿外求見。”閆俊偉腰佩蟠龍權杖,是大內最高通行證,無論何時,只要他求見,禁衛軍都不得阻攔。

    “讓他進來。”周武帝立即起身,匆匆披上一件外袍迎出去。他曾經吩咐過,只要有了孟國公和韓昌平的消息,閆俊偉要第一時間通知自己。眼下已過子時,宮中早已下鑰,他此刻來見,九成是為了這事。

    閆俊偉早已侯在偏殿,手裡拿著一份諜報,面龐看似冷峻,如鷹般銳利的眼眸卻比往日略顯放鬆。

    一進來就緊緊盯住閆俊偉的表情,周武帝高懸的心放下了一半,快速揮手免去他的行禮,接過諜報一目十行的看完。

    “孟國公身體可好?”他往椅背上一靠,沙啞的嗓音洩露出了他內心的緊張和疲憊。

    “國公爺已經接受了治療,手腳有些凍傷,不日就好。反倒是韓昌平,身體連年近五旬的國公爺還不如,一時半會兒恐起不了床。沒想到孟家軍竟也出了內賊,在國公爺的馬匹上做了手腳。戰馬陷入瘋魔,直接跑進了泥水灘,否則國公爺豈會中了這等拙劣小計。”閆俊偉開口,憤然的語氣轉為遺憾,“只可惜找到兩匹馬屍時已過去了兩三天,很多證據已經查驗不出了。”

    “保護好孟國公,再多派幾個人去查探此事,不把內賊揪出來,朕心難安。”周武帝敲擊桌面,俊美的臉龐透出一片肅殺之意。

    “是。”閆俊偉拱手應諾,想到邊關的情況,深感敬佩的開口,“國公爺回到營地後,營地裡將士們的歡呼聲和吼叫聲沖天而起,響徹雲霄,一直傳入了蠻人皇廷,令蠻人驚慌失措,徹夜難眠。安紮達探明消息後撤軍十裡避其鋒芒。以一人之力敵萬眾之師,孟國公不啻為當世第一名將!”

    周武帝低笑,徐徐開口,“孟國公回歸,我軍士氣大震,想來,此一役很快就會結束,將士們還能班師回朝過個好年。”話落,他冷硬肅殺的表情一掃而空,揚手對常喜高聲命令道,“擺駕慈甯宮!快點!”

    “皇上,您先加件衣服。”常喜連忙上前攔阻。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袍,皇上也不覺得冷!

    “還等什麼?替朕更衣!”見自己衣衫不整,周武帝有些懊惱,對殿內職夜的宮人命令道。這個樣子可不能去見桑榆!

    “皇上這麼晚了去慈甯宮幹什麼?”待皇上轉回寢殿換衣,閆俊偉低聲詢問常喜。

    “德妃娘娘而今住在慈甯宮。”常喜的回答簡單扼要,閆俊偉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除了德妃,誰還能讓皇上如此失常?他早該想到。

    “統領,您什麼時候讓常喜死?”常喜壓低嗓音,面白無須的臉龐滿是希冀。

    “怎麼?做太監不好嗎?好歹也是大內總管,相當於正四品官員,別人求都求不來。”閆俊偉嬉笑,一反之前的冷峻。見屬下臉皺的跟菊花一樣,人皮面具都快掀起來了,這才嚴肅開口,“再過半月吧,繼任者還沒調-教好。”

    常喜大喜,正要給統領作揖,周武帝已快步從寢殿走出,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外罩純黑貂皮大氅,俊美無匹的臉龐,尊貴非凡的氣質令人不敢逼視。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沒想到這話也能套用在男人身上,大半夜的還如此盛裝,也不嫌麻煩!閆俊偉一臉嚴肅,心中卻在暗暗吐槽。

    “你可以走了。”周武帝擺手交待,匆匆登上了前往慈甯宮的禦攆。

    “是。”閆俊偉立在廊下目送,轉身離開時再次決定要好好巴結孟炎洲。這位可是皇上正兒八經的大舅子,別無分號。

    ****

    慈甯宮的大門早已關閉,門內守職的太監認出常喜大總管的聲音,不敢怠慢,連忙開門迎接。金嬤嬤聽見響動快速奔出,看見大步而來的明黃色身影,立即伏倒在地。

    “德妃娘娘在何處安寢?”男人腳步未停,邊走邊問。

    “奴婢帶皇上去。”見皇上表情焦急,步履倉促,金嬤嬤心知有事,連忙爬起來帶路,又另派了宮女去給太后稟報。

    大雪紛飛,空氣冰冷,吸入肺部甚至會帶來一陣刺痛感,男人卻連傘也沒撐,任由雪花飄落到他俊美的臉龐上,融化成一粒粒水珠。

    常喜幾次上前打傘,可男人的腳步實在太快,連身為暗衛的他都沒辦法跟上,只得悻悻罷手。金嬤嬤剛帶了一小段路就發現皇上已甩掉了自己,逕直往德妃娘娘居住的偏殿走,仿佛早已知曉。

    周武帝自回魂後五感比從前靈敏數倍,憑著直覺和空氣中斷斷續續的香味,他很快就找到了桑榆的住所,仿佛有一根繩子在中間牽引。這感覺很奇妙,令他心情愉悅。

    無需詢問,聽見裡面清淺的呼吸聲,他知道自己找對了。推開殿門,越過猛然驚醒的馮嬤嬤,他走到床前,默默凝視女人的睡顏,想要撫平她微蹙的眉頭,伸出手卻又停住了。他的指尖太冷。

    就在他猶豫的片刻,孟桑榆緩緩睜開雙眼,看見床邊佇立的高大男人,嚇得差點從床上摔下來。好在常喜點起了燈盞,她看清男人的面容,這才迅速找回理智。

    “皇上?!你怎麼來了?”她撐起上半身,驚愕的低喊,連行禮都忘了。

    周武帝脫下大氅,微笑俯身,一字一句緩緩說道,“桑榆,孟國公找到了,他很好,不日就能回來。”

    “啊?”孟桑榆保持著驚愕的表情,好半晌才消化了這個消息,迅速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下來。

    “你說的是真的?真的沒事?”拽住男人的衣襟,她反覆詢問,嗓音裡隱含顫抖。

    “是真的。”垂眸看看她‘大逆不道’的手,男人的笑容加深。這樣率性的桑榆才是他熟悉的桑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孟桑榆放開男人,改去扒拉自己的頭髮,明明想大笑,小臉一皺卻差點哭出來,胸口滿溢著狂喜,幾乎快要爆炸!她赤著腳,用力在地上蹦躂,將心中的喜悅和連日來的壓抑盡數發洩。

    雙手環胸,周武帝臉上的笑容越發濃烈,眼中的深情和寵溺已到了無法遮掩的地步。這女人只要一高興過頭就會扒拉自己的頭髮,然後在地上蹦躂,再然後……再然後會抱起阿寶不住親吻。明明一副瘋癲的模樣,可他卻覺得那麼可愛,那麼率真,令他百看不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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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4 19:36:57


    周武帝正沈浸在過去的美好回憶中,不想女人猛然撲過來,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不住親吻,笑嘻嘻的連聲道,“謝謝皇上,謝謝皇上,我太感謝了!”高興的快瘋了!

    “呵呵~”男人愉悅至極的笑聲在殿內回蕩,將女人抱起,讓她赤-裸的雙足踩在自己的龍靴上。雖然殿內燒了地龍,不會冷到對方,可他就是喜歡這種緊緊相貼,親密無間的感覺。眯眼享受女人熱情的啄吻,他對她的欣喜若狂感同身受。

    真正愛一個人,連快樂和悲傷都會共用,這感覺很微妙,讓他本就柔軟的心直接化成了一汪春水。

    太后披著一件大氅站在門邊,靜靜看著殿內的一雙小兒女,素日的平淡被一抹微笑取代。

    “看來孟國公是找到了,走吧。”她擺手,揮退殿內的一眾宮人,似想起什麼,看向金嬤嬤慎重吩咐道,“時辰不早,你看著差不多了就進去提醒皇上,叫他早些回宮,哀家這裡可不是他能留宿的地方。”

    金嬤嬤低聲應諾,看見太后眼裡一閃而逝的促狹,對溫香軟玉在懷卻不能肆意親近的皇上致以最深刻的同情。將德妃遷到慈甯宮,太后一定是故意的!

    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投在地上的剪影融成了一體,密不可分。待巨大的喜悅過去,淡淡的悲傷卻浮上心頭,孟桑榆閉眼,想要忍住眼眶中溢出的淚水。父親沒事了,可阿寶卻永遠不在了,沒人知道,阿寶於她而言有多麼重要。他去了,為防他人詬病,她連哀痛都不敢表現出來。既然有發洩的機會,那麼,就在今夜,就在此刻,請允許她在心中為他祭奠。

    “桑榆?”感覺到脖頸間傳來的濕熱,周武帝皺眉,擒住她下顎將她的臉頰抬起。白皙的臉龐上早已淚流滿面,一向堅強的女人正在默默啜泣。

    “這是怎麼了?嗯?有什麼事跟朕說!”男人的語氣非常壓抑,雖然梨花帶雨的面容很美,可他卻極不喜歡!

    “沒事,我……臣妾太高興了,高興到喜極而泣!”孟桑榆迅速擦乾眼淚,脆弱的神態頃刻間消失,仿若一場幻覺。從大悲大喜中回過神來,她這才發覺,自己的雙足踩在男人的龍靴上,自己的雙手環抱在他脖頸上,姿勢親昵的過分。

    進宮三年,這是她第一次失態,還是在這個男人面前,她略感驚訝,可不能否認,有人與自己分享快樂和悲傷的感覺很不錯。人有時候壓抑的太久,確實需要發洩。

    “是嗎?”男人眯眼,不置可否,垂頭親吻她濡濕的眼角,將上面殘留的苦澀細細舔去。

    “皇上……”孟桑榆張口,表情有些不自在,未盡的話卻被男人翻攪的大舌堵住,變成了誘人的嚶嚀。室內除了唇舌交纏的聲音再無其他。

    馮嬤嬤和金嬤嬤守在門邊等候,聽見裡面的聲響,馮嬤嬤略感不適,金嬤嬤卻不動如山。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金嬤嬤見差不多了,走上前敲響房門,低聲提醒,“皇上,時辰不早,您該回去了。太后她老人家說了,這裡是慈甯宮,不是您留宿的地方。”

    周武帝正將手伸進桑榆的衣襟,在她渾圓飽滿的半球上用力揉捏,頭埋在她頸間忘情吸允。兩人畢竟是成年人,心情放鬆了,又空曠日久,都有些情難自禁。金嬤嬤的提醒仿佛一道魔咒,將室內火熱旖旎的風情瞬間打破。孟桑榆回魂,迅速推開男人,眸光閃爍。她竟然被這個男人蠱惑了!

    該死!周武帝紅著眼睛低咒,將桑榆扯進懷裡扣住,啞聲道,“讓朕再抱一會兒!”

    感覺到男人抵在自己腰腹間的硬物,孟桑榆不敢亂動,乖乖讓他抱著。濃烈的情-欲退去,淡淡溫馨和脈脈溫情在微涼的空氣中流淌。

    “朕走了,送朕。”埋在女人頸間深呼吸,周武帝抬起頭來時霸道命令。

    孟桑榆屈膝應諾,正準備披件大氅,男人卻已先行拿起了外袍替她穿戴,末了蹲下-身,握住她小巧的玉足,替她套上羅襪和繡鞋,動作極其自然極其熟練,仿佛做過千百回。孟桑榆垂眸看著他動作,眼神說不出的複雜。若這人不是皇帝,她會動真心也說不定,哪怕是在標榜一夫一妻制的現代,這樣的溫柔呵護也實屬難得。

    穿戴整齊,男人笑著理順她披散在兩頰的亂髮,又用大氅將她包了個嚴實,這才牽著她的手推開房門。馮嬤嬤和金嬤嬤像兩尊門神,一左一右守著,被擠兌到角落的常喜正低著頭,滿臉的同情。和媳婦親熱也得限時,皇上真夠憋屈的!

    “叫禦攆去宮門口等著,朕和桑榆走一段。”周武帝對常喜下令。

    常喜應諾,見兩人攜手走進雪地裡,連忙上前撐傘。

    新下的雪十分乾淨剔透,踩上去像棉花一樣鬆軟,還會發出吱嘎吱嘎的脆響,聽在耳裡頗有意趣,手被男人緊緊扣住,十指交纏,共用著彼此的體溫,腳下的兩行足跡在從未有人踩踏過的雪地上並行延展,親密無間。沒有利用和算計,沒有虛情和假意,這是孟桑榆第一次與男人心平氣和的相處,心中的感覺十分微妙。

    “就送到這兒,回去吧。”雖然儘量放慢了腳步,可宮門還是很快就到了,周武帝仔細替她攏好大氅,拍掉她肩頭的幾片雪花,柔聲開口。

    “臣妾恭送皇上。”孟桑榆屈膝行禮,見男人未動,抬頭用眼神詢問。按理,直到目送男人的禦攆消失她才能離開。

    “你先走,朕在這裡看著你。”周武帝捏捏她被凍的微紅的鼻頭,語氣難掩寵溺,見她秀眉微蹙,還想推拒,上前攬住她肩膀,將她轉了個身,“走吧,等你走了朕再走。”強勢的語氣不容人拒絕。

    孟桑榆怔怔點頭,往前走出一段,轉身,男人果然佇立在宮門口看著她,見她回望,抬起手揮了揮,似在催促她快些回去。迎上打著傘的馮嬤嬤,孟桑榆嘴角綻開一抹舒心的微笑。這個男人雖然千般不好,可有一點卻是別人比不上的,他說出口的承諾從來不會落空。說定會幫自己找到父親,說定會第一時間通知自己,他都做到了。她真心感謝。

    翌日,皇上的傷勢大好,恢復了早朝。寅時三刻,眾位大臣站在燈火通明的太和殿裡,等著皇上駕臨。文武官員按品級高低列隊左右,涇渭分明。若在平時,大家少不得彼此寒暄幾句,而眼下的氣氛卻極為沈鬱,許多人面露忐忑,心中焦慮。

    皇上在病中也沒有耽擱政務,但他的政令都是由專人分派下去,眾臣並沒有多少感覺,直到上朝這天才發現,皇上的手筆究竟有多大。

    整個朝堂可以說煥然一新,出現了很多陌生的面孔,且均出自寒門,身兼要職,只為帝王所用,勳貴世家在朝堂的勢力不說連根拔除,可也受創不小,再難成氣候。這令許多靠祖輩蒙蔭往上爬的官員感到不安。最為醒目的還屬站立在武將三列的閆俊偉。他暗衛統領兼錦衣衛統領的身份足夠令人側目,就連他的父親齊國公也不時用畏懼的眼神打量他冷峻的側影。這個曾經被他放棄的兒子已經將他狠狠踩在了腳下,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後笑話齊國公府有眼無珠,揀了芝麻丟了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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