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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想他堂堂夜盜公爵黑凜,向來以竊取稀世珍寶的雅賊聞名,
閃亮輝煌全勝紀錄,縱橫全歐十餘年從未嘗過敗績,
如今卻慘遭算計,栽在一尊「琉璃娃娃」手上!
只見那娃娃大眼靈動、巧笑倩兮,還天真的問他──
「從那麼高的地方跌下來要不要緊?」
不要緊……才怪!大爺命都被她嚇得去了半條!
怎麼沒人事先告訴他「琉璃娃娃」是個活生生的少女啊?!
不過,看她被當作傳家寶物囚禁在不見天日的密室裡,
讓他有些怪不忍心的,只好用滑翔翼順手把她挾帶逃走,
沒想到他的衛星導航系統出槌,兩人降落在荒山野嶺,
還被她發現他這翩翩夜盜是個超級大路癡,毀盡一世英名!
什麼?這乳臭未乾的小奶娃竟說她已經滿二十歲了?
那他之前為了保護國家幼苗,拚命忍忍忍……是忍心酸的啊?
反正到手的寶貝就是他的,他愛怎樣就怎樣……
序幕
英國倫敦近郊
皎潔的月,如一隻透白瓷盤高掛天際,淡淡光輝灑落在恍若十七世紀雄偉氣派的復古宮廷式建築,及周邊幅員遼闊的歐風古典庭園內。
這幢華麗宅邸的主人,是近年來英倫社交圈內著名的年輕公爵黑凜·凱·歐克維爾,年僅二十六歲便繼承了父親世襲的爵位與龐大財富,這名中英混血的年輕公爵以其尊貴驕矜卻又神秘低調的作風,吸引了社交圈內無數好奇的打探。
傳聞,擁有東方血統的他承襲了母親的邪艷美貌,深邃五官配上黑曜岩般的瞳眸、絲綢般的烏亮長髮,彷彿聖經故事中俊美無儔的墮天使路西法,一記眼神的交會便足以魅惑人心。
傳聞,繼承了老公爵龐大還產的他,富奢驕貴的程度就連英國皇室都對他禮遇三分,真可謂從頭到腳、自裡到外都像是用金箔打造、鑽石鑲飾的閃亮亮頂極單身漢。
關於年輕公爵黑凜的傳聞如此之多,可是,沒有人知道,在他尊貴不可侵犯的名譽地位背後,還隱藏了個不為人知的天大秘密——
「無聊,簡直快無聊斃了!」
修長欣雅的身形,懶洋洋斜倚在金絲銀線交織的巴洛克風華麗長椅上,被社交圈名媛貴婦譽為俊美無儔、一眼銷魂的魅惑容顏,此刻正漾著濃濃的散漫與不悅,嚴重破壞傳說中冷漠英俊的矜貴形象。
「難道都沒有像樣的挑戰了嗎?」黑凜微蹙著眉,懶懶哼了聲。
將來自中國明朝的蟠龍花瓶、法王路易十四的鑲鑽雕像,和梵諦岡教宗鍾愛的銀製燭台等珍貴古董擺放在地氈上,他百無聊賴地拋出手中圈環,將滿地價值連城的稀世瑰寶當成排遣無聊、消磨時間的套圈圈遊戲。
「再這麼下去,堂堂夜盜公爵都快成了發霉蕈菇了……」他抑鬱的歎息還沒止住,房內忽然響起熟悉的訊號聲。
嗶——嗶嗶嗶——
突來的聲響點亮了黑凜一雙毫無生氣的瞳眸,他倏地自長椅上起身,抬手挪動一旁的天使浮雕,只見綴有華麗壁飾的牆面頓時緩緩向兩旁移動,露出隱藏在裡頭,與這間古典雅致房間形成迥異對比的現代高科技設備。
「噹啷!好久不見,公爵。」巨型液晶螢幕上,出現一名染著五顏六色炫亮短髮的年輕男子,正嘻皮笑臉地對著他猛揮手。
「是你啊,遊人。」
看清了螢幕上的身影,黑凜意興闌珊地倚回長椅上,一臉無趣地開口,「最近研發了什麼新玩意兒?我都快悶死了。」
「嘿,我想你恐怕沒時間悠閒了。上頭交代了新任務下來,想來想去就數偷遍全球、惡名昭彰的夜盜……」覷見黑凜微微瞇起的冷眸,喚作遊人的年輕男子連忙見風轉舵,「不不不,我是指威名遠播的夜盜公爵最適合接手這Case。怎樣?有沒有興趣替家族兄弟分憂解勞啊?」
「家族?我繼承的姓氏是歐克維爾,跟你們姓黑的沒關係吧?」嫌惡地擰起眉,想起母親那一系的黑氏親族,他毫不客氣地一口回絕。
「什麼你們我們的,講話這麼無情。好歹你身上也流有相同血液,馨姑姑若是知道你講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肯定會傷心落淚……」遊人搖頭晃腦地碎碎叨念,瞥見他驟降十度的冰封俊顏,趕忙轉了話題,「總之先別忙著拒絕,這次的任務百分之百會讓你感興趣。」
遊人十指飛快在鍵盤上按了幾個指令,一份機密文件便越洋傳輸進黑凜隨身攜帶的PDA中。
迅速閱讀過任務資訊,黑凜原本幽深如潭的瞳眸倏地閃過一抹燦亮。
盯著液晶螢幕上秀出的一尊晶透無瑕人形琉璃,女性纖柔婉約的姿態與栩栩如生的神韻,堪稱難得一見的夢幻逸品,這讓對名畫瑰寶有著嚴重獨佔欲的黑凜眸心進射出無限渴望。
「『她』就是這次任務的目標?一尊琉璃娃娃?」想不透向來市儈功利的黑氏宗長會有這等雅興,他存疑地開口。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
年輕臉龐忽地湊近視訊鏡頭,遊人壓低嗓音,神神秘秘地說:「這尊琉璃娃娃是歐洲高級餐飲業界赫赫有名的玉氏家族傳家寶,據說『她』能為擁有者帶來好運。當年玉家二少爺就是偷偷挾帶了這尊琉璃娃娃遠走他鄉,如今才能在法國闖出一片天,龍玉集團旗下的頂級食材、香料進口事業經營得有聲有色,反倒是位在香港的玉氏本家在失去傳家珍寶後就此凋零沒落,再也尋不回往日風華。」
「帶來好運的吉祥物?沒想到堂堂黑氏宗長竟會相信這種沒有科學根據的傳聞。」黑凜難以置信地嗤笑出聲。
「太上皇當然不可能信這個。」隔著螢幕,遊人在另一頭頻頻搖首。
聽見年輕好玩的遊人替黑氏宗長取的綽號,亂沒正經的,黑凜反感地皺了皺眉,「那他要我盜走這尊琉璃娃娃幹什麼?」
「太上皇不信這套,偏偏姓玉的可迷信了,據說這麼多年來沒人親眼見過玉氏的傳家之寶,可見防守有多嚴密。說來就要怪龍玉集團現任副總裁玉天璽,上回在某場拍賣會中不顧情面,硬是搶了太上皇費盡心思想人手的金碧山水絹畫屏,太上皇為此暗惱得很,前兩天宗族會議上還溫笑著說要回禮呢。」一想到這兒,遊人瑟縮了下肩頭,露出一張苦瓜臉。
「那傢伙……」未免太任性了吧?!
可這種勞師動眾的諭令,的確很像那心眼特多的男人會做出的事。
無言望著螢幕上那尊晶透無瑕的琉璃娃娃,黑凜雖然萬分不想介入黑氏的家務事,不願趟這淌渾水,可難得一見的夢幻逸品與高難度挑戰就在眼前,教他怎麼忍得下內心波濤洶湧的慾望?
「對了,太上皇還要我轉告你……」覷見他眼底的掙扎,遊人乘勝追擊。
「有話快說。」揚高了下巴,黑凜示意他說下去。
「太上皇說,如果你覺得這項任務難度太高、沒有把握接下也無妨,他可以改派你兄長去執行。」聳聳肩,遊人翔實轉述。
毫不意外地,黑凜被這擺明輕瞧他的言語惹惱了。
「笑話,歐克維爾家族就我這麼一個繼承人,哪來的什麼兄弟!」
冷凝著臉撇開頭,他神情複雜中又帶著些賭氣,害一時口快誤踩地雷的遊人嚇得噤聲不語,直到過了好半晌才等到公爵大人再開金口。
「說什麼難度太高、沒有把握?他是不是太小覷我了!」
不是他在自誇,放眼黑氏……不,是放眼全歐洲,有誰能比名號響噹噹,擁有戰績全勝輝煌紀錄的夜盜公爵更適合接手這項任務?
很好,黑氏那個囂張慣了的頭兒存心挑釁他,自己豈有退縮的道理?
「幫我轉告那傢伙,這件Case本公爵接手了。」
收起載入任務資料的PDA,黑凜唇畔勾起一抹極為自負的笑,頷首算是同意迎接這項挑戰。
哼,對夜盜公爵來說,就連警備森嚴、固若金湯的白金漢宮都能像自家後院般來去自如,區區龍玉集團的三流守衛又怎麼抵擋得了他?
一個月內,他定會輕輕鬆鬆將玉氏傳家寶琉璃娃娃手到擒來,為威名遠播的夜盜公爵再添一筆光榮戰績!
第一章
糗了,戰績全勝的夜盜公爵這回竟闖錯空門,栽了個大跟頭!
中國有句俗諺「人有失手,馬有亂蹄」,指的應該就是現在這情況。
瞪著掌中跟隨自己多年,陪伴他經歷大風大浪,闖過無數安檢守備的多功能PDA,向來以翩翩丰采聞名的夜盜公爵黑凜,忍不住風度盡失地低咒出聲。
「該死,怎麼早不壞晚不壞,偏偏選在這個時候給我出狀況?!」
只見外型精巧,兼具多項高科技功能的PDA螢幕上,代表寶物所在位置的閃爍紅點不斷進行跳躍式移動,一下指示向東側、一會兒又跑到西區,任誰都看得出系統肯定是出了毛病。
而當黑凜發現一這點時,已經太遲了。
耳畔大肆作響的警鈴引來大批警衛,保全人員急切的呼喝與雜沓腳步聲讓他額際隱隱泛過一陣疼。
「嘖,這下子可麻煩了。」他沒好氣地咋了咋舌。
身陷法國龍玉集團總部最高樓層,四周出口都被聞風而至的保全人員層層戒護包圍,黑凜一身夜行勁裝藏身通風口內,透過葉窗向外窺視。
正當他屏氣凝神專注思考脫身對策時,一陣輕柔的歌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誰在深夜裡歌唱?
溫婉的女性嗓音如琉璃珠灑落水晶玉磚般清亮澄澈,似有若無的歌聲隱隱迴盪在幽暗狹窄的通風管道內,勾起了黑凜的好奇心。既然眼前已無出路,他決定伏低身形循聲而去。
令他驚訝的是,那忽隱忽現的柔婉嗓音,竟一路引領他來到先前調查時未曾發現的神秘密室,方才止住歌聲。
「這是什麼地方?」他不由得好奇。
隱身通風口,他居高臨下地覷向昏暗密室,愈是觀察屋內陳設,心中就愈覺詭異。
約莫二十坪的密室四牆無窗,唯有挑高的屋頂中央以教堂般華麗的彩繪玻璃鑲嵌而成,淡淡月光透過窗欞灑落在形同囚室般的房內,錯落的色塊與陰影為這間寂靜密室增添神秘之感。
下一刻,黑凜梭巡的目光猛地鎖住了。
那是——琉璃娃娃?!
森湛的黑眸凝駐在角落一尊清麗無瑕的人像上。
栩栩如生的少女人像端坐在一張鋪有雪白絨毯的水晶椅上,幽暗的月光雖然讓他無法看清人像細緻的面容,但那清靈溫婉的神韻和柔美雅致的姿態,跟遊人提供給他的琉璃娃娃照片如出一轍,令黑凜的心激越躍動起來。
「可不對啊,那娃娃怎麼看都不像是琉璃做的……」
才在納悶密室內的琉璃娃娃太過真實,下一刻他就被眼前活生生動了起來、還抬首與他四目交接的「人像」嚇了一跳,腳下打滑,就這麼猝不及防滾落傾斜的通風口,撞破葉窗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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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當!
原本寂靜無聲的室內,忽然響起一聲細碎碰撞。
危急之中他身手矯捷穩住頹勢,有驚無險的著陸,才沒難看地摔個四腳朝天,要不,堂堂夜盜公爵的威名大概在今夜過後要改寫為夜盜笨賊了。
窘嗆地咳了幾聲,揮了揮身上的灰塵,他才一抬頭,目光就對上靜靜杵在他跟前的人兒。
那是名身高不及他肩頭的嬌俏少女。
玻璃彈珠般澄澈柔湛的茶色雙眸,是她給他最深刻的印象。
琉璃仰起白皙秀氣的臉蛋,好奇地望向眼前男人,烏黑柔細的髮絲垂落頰畔,襯得雪色肌膚像是細緻滑膩的上好釉瓷,柔嫩色澤自雙頰一路向下蔓延至纖巧的頸項、細緻的鎖骨,最後隱沒在飽滿隆起的水藍色絲綢睡袍內。
只要是正常男人,面對呈現眼前的融融春意,任誰都會心跳亂拍吧!
不甚自在地微微別開視線,黑凜為心頭莫名掀起的遐念感到懊惱。
「呃,那個……你還好吧?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不要緊嗎?」抬頭望了眼約莫五尺高的通風口,琉璃嗓音輕柔地問道,對房內出現的蒙面怪客似乎一點兒也不驚慌,清澈的眼底盛滿好奇。
幾乎是一開口,黑凜就認出她是方才吟唱歌謠引他來此的人兒。
「咳,誰說我『摔』下來的?我是看你一個人在這兒很可疑,所以特別從上頭進來探探。」面對她單純無邪卻像針一般狠狠戳中男性自尊的提問,黑凜冷凝著俊美臉孔嘴硬回道。
只見眼前水晶般剔透的人兒狐疑地望了眼通風口外慘遭撞破的葉窗,踟躕了會兒,這才將一雙澄湛瑩亮的眸子調回他身上。
「這麼說,你是來救我的嗎?」她眼中滿是希冀,語氣更漾著興奮。
「呃?一聞言,他微愕。
救她?這女孩不是玉氏的人?
難怪她沒在第一時間放聲尖叫引來警衛。
被她這麼一問,黑凜這才發現少女緊揪著他衣擺的雙手,纖細腕間竟套著一對澄金鎖銬,雙鎖以約莫一尺長的銀煉嵌連著,限制了她的自由與行動。
重新環顧這間以頂極古董傢俱裝飾並擺滿日常生活用品的密室,顯見她被關在這裡已非一朝一夕,黑凜不禁感到詫異……與一絲莫名的惱怒!
搞什麼,是哪個變態將這名荏弱少女當成禁臠私囚?!
「求求你,帶我離開這裡好嗎?你就是要來救我的人,對吧?」
她嬌軟的身子急切地朝他靠得更近,少女特有的清甜香氣沁入黑凜鼻端,讓他微恍了下心神。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我聽見碰撞的聲音……」
正當黑凜困擾著不知該如何拒絕少女的苦苦哀求,向她解釋自己不是她等待的救星,密室內透過擴音器忽然響起拘謹的詢問。
「糟,他來了!你快躲起來!」
還來不及問清她口中的「他」指的究竟是誰,黑凜就被她半拖半拉地推人身後的法式帳幔大床,帶著少女香氣的被褥、軟枕就這麼層層疊疊往他身上罩來,直到將他整個人淹沒在枕頭堆中。
「噓,別出聲,他來了。」一把扯下床幔,她低聲叮囑。
感覺床褥微沉,透過枕被的縫隙,黑凜窺見她就半臥在自己身旁,安靜乖巧地等著聲音主人現身。
而他也敏銳地察覺到,隨著密室大門開啟,沉穩的腳步聲緩緩接近,她的呼吸微亂、嬌軀緊繃,軟嫩柔荑下意識摸索到他的掌心緊緊握住,像是溺水的人死命攀住眼前唯一的浮木。
「小姐,你還沒睡嗎?剛剛發生了什麼事?」輕柔低緩的嗓音自床畔響起。
「別點燈,我正要睡了。」快一步阻止對方開燈,琉璃生怕室內一亮,藏在被褥中的男人就露餡了。
「我不小心碰倒水晶檯燈,你幫我扶正後就下去歇息吧。」她囑咐。
「是嗎?那你好好休息,今晚外頭有點忙,我就不陪你了。」撩開紗幔,男人先是愛憐地探手輕撫她的臉,接著俯下身吻上她額心、髮際,直到好一會兒才緩緩退身離開房內。
從頭到尾,黑凜都可以明顯感受到身旁人兒的僵硬與無措。
藉著昏暗夜色,他隱約可以窺見聲音的主人是名約莫二十出頭,身形高瘦卻略顯單薄的年輕男子,端秀面容映著月光透出蒼白的病態美感,凝視著少女的眼神炯亮而熾熱,帶著一種狂氣的執著。
「他是什麼人?」待對方離去,黑凜自床被中一躍而起,問向身旁猶在不安的琉璃。
那男子太年輕,不可能是龍王集團副總裁玉天璽,但能夠利用總部密室干下囚禁少女的惡行,可見來頭不小。
「別說這麼多了。快!快帶我離開這裡,不然等玄厲起疑踅回來,你會有危險的!」緊揪住他衣擺,她楚楚可憐、猶泛淚光的水眸害黑凜狠不下心拒絕。
玄厲……就是剛才那名年輕男子?
那傢伙看起來的確危險,隱隱約約還透著古怪,不但將人囚禁在密室,還毛手毛腳,眼神也不安份,他若不將眼前荏弱無助的少女救出狼窟,誰曉得未來會發生什麼入神共憤的歹事?!
「看在你今夜幫了我的份上,我就帶你一起走吧。」
不明白向來被黑氏家族形容為寡情薄義的自己,為什麼會神經接錯線主動攬麻煩上身?黑凜將今夜自己反常的舉動歸因於——他無聊。
是的,無聊。
他實在是閒太久、閒得發慌,既然眼前的少女就像是團難解的謎,那麼將她擄走順道好好調查一番,應該可以讓他打發不少時間、排遣無聊的光陰。
這也算是今夜偷不著玉氏傳家之寶的一點補償吧。
「誰想得到堂堂夜盜公爵竟也改行『偷人』了?!」他一邊為自己的淪落歎息,一邊精準地將攀繩射向屋頂,發送訊號讓自動駕駛的輕型滑翔翼前來待命,謹慎安排兩人的逃亡路線。
「過來,抱緊我不准鬆手,知道嗎?」
招來一旁等待的琉璃,黑凜將彼此腰身以束帶扣在一起,讓她銬著手鏈的雙臂環繞過自己頸項,勾攬上他的肩頭,兩人身軀密合緊貼在一起,無意間的四目相對讓他猛地察覺,這舉動看起來非常瞹昧又不懷好意。
好像他存心佔她便宜、偷嘗嫩豆腐似地。
他的鼻端儘是她獨有的淡雅馨香,胸膛甚至能感受到少女柔軟豐盈緊密地貼合,隨著彼此呼吸誘人地磨蹭撩撥著他……
「你很緊張嗎?」耳畔儘是男性沉重的吐息,琉璃疑惑地問。
「笑話,怎麼可能?這種小Case我怎會放在眼裡?」乾笑了聲,他豪氣萬千地開口,以掩飾微微蕩漾的思緒。
「放心,我一定會將你平平安安帶出去,離開這座囚籠。」他保證道。
使勁甩甩頭,想拋開腦袋中不該浮現的邪惡遐念,幸好懷中單純的人兒並未察覺他心術不正,黑凜在心中嘀咕著,自己一定是滯留在這兒太久,才會被玉氏那群變態傳染了不良心性。
「準備好了嗎?你若怕的話就把眼睛閉上,我不會讓你受傷的。」抬頭望了眼屋頂中央的彩繪玻璃,他取過一條厚毯罩在兩人身上。
「不會,我不怕。」由著黑凜為自己攏上毛毯,她輕聲道。
琉璃凝視著身前的他,一雙晶透澄澈的眸中閃耀著決心,像只亟欲振翅飛出籠中的鳥兒,那渴求的容顏令人不捨、堅定的神采更教人迷眩。
「那好,我們走……」
「小姐?!」
黑凜才啟動攀繩卷軸讓兩人緩緩上升,密室門口忽然傳來怒聲的呼喊,去而復返的玄厲怎麼也沒想到一進門竟會看到如此令他震愕的情景,年輕臉龐頓時釀滿氣急敗壞的怒意。
「混賬夜盜,快放開小姐!」
他啟動警鈴,咆哮著追上前去,伸長了手臂卻只來得及扯住琉璃自出生便未曾修剪過的曳地長髮。
「呀!好疼!」發尾教人硬生生揪住,她收緊雙臂疼得泛出淚水。
「唔,要命!女人家沒事頭髮留這麼長做啥?」又不是在演長髮公主!黑凜忍不住想抱怨。
打從五歲開始,他就清楚明白女人是麻煩的同義詞!
被懷中人兒勒得快要斷氣,又要忙著穩住不斷攀升的纜繩和彼此的身形,一時間左支右絀的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年輕男子緩緩自懷中掏出把銀色手槍……
「喂,你別亂來啊。」他挑高了眉,沒好氣地開口,一個撒手,黑暗中閃過幾許流光,對方手中的槍就莫名被擊落到牆角。「很抱歉,小子,她不想乖乖當你的禁臠了,勸你還是趕快放手吧。」
「囂張的綁匪,這裡哪輪得到你說話?你休想將人帶走!」
甩了甩酸麻無力的右掌,玄厲惱怒地瞪著扎入腕間如絲般細的銀針,左手仍舊毫不放鬆地揪住逃跑人兒的髮辮,疼得琉璃痛呼出聲。
「玄厲,你快放手!」
「不放,你不可以跟這男人走,我不會讓你走的!」下頭的玄厲忿忿阻止,同時聽見保全人員雜沓的腳步聲逐漸接近。
「討厭,怎麼都講不聽呢?」
這麼固執,小時候明明很乖巧聽話的啊。
氣惱地擰起眉心,她讓黑凜抱緊自己腰肢,抬手繞過他頸項自懷中取出一隻晶透無瑕的冰玉玦,在玄厲不願放手的氣憤呼喊下,毫不猶豫地將它擊上腕間的金鎖銬,冰玉玦禁不起這敲擊應聲裂成兩段,她以尖銳的斷角劃向一頭烏黑長髮,就這麼硬生生將留了多年的髮辮絞散。
「快走吧!」雙臂勾回黑凜頸上,她催促道。
「抓穩了。」將她一連串冷靜果決的舉動看在眼底,黑凜心中沉吟,逃脫的速度也絲毫不見遲滯。
只見少了糾纏的桎梏,兩人身形借由攀繩的動力迅速向上竄升,黑凜調整好厚毯、擁緊了懷中嬌軟身軀,下一秒舉臂撞碎紋飾華麗的彩繪玻璃天頂。
「啊,小心!」
「別走!琉璃——」
碎裂的玻璃紛紛墜落,劃傷不少趕來支援的龍玉集團保全人員,一時間只見驚呼聲四起,其中還夾雜著憤怒的嘶吼。
佇立在滿目瘡痍的囚室內,玄厲無視於鋒利的玻璃碎片劃傷他的頰,為年輕的臉龐勾勒出血痕,他只是彎腰自地上拾起那只被主子無情敲斷的冰玉塊,一顆心也似裂塊沁透的光輝般冰凍如荒原。
「玄厲……」聽見下頭傳來呼嚎,天台上的琉璃微微頓下步伐。
「快走,沒時間蘑菇了。」投繩勾住早在上空盤旋待命的輕型滑翔翼,黑凜伸出手向她喊道。
欣長挺拔的身姿逆著風立在高樓邊緣,一頭及肩長髮隨風飄散,在月光下舞出極為魅惑懾人的弧線。
琉璃抬眸望向他,一瞬間彷彿看見聖經故事中誘人墮落的魔鬼,只要她緊緊握住那雙朝自己探出的掌心,往他停駐的方向踏出步伐,也許、也許,她就能隨著他遨翔入雲端……抑或是墜落至無底深淵?
不過,再怎麼糟,應該都不會比留在這裡差勁了。
「嗯,我們走。」一頷首,她毅然投入他懷中。
生平第一次,她為自己的未來大膽做出抉擇。
乘上精密特製的輕型滑翔翼,衝出龍玉集團總部最後一道封鎖線,夜盜公爵再次瀟灑從容地擄著今夜的「戰利品」迎風而去。
第二章
夜路走多了,總有一天會遇到鬼。
黑凜嚴重懷疑今夜自己著了某人的道,被陷害了。
瞪著不幸墜毀在濃密山林中的滑翔翼,他挺直背脊迎向深秋早晨的颼颼冷風,山林間,只見幾隻烏鴉叫聲嘎嘎地飛過天際。
黑凜在心裡默默盤算近日來得罪的人物,名單落落長的程度讓他無言地咋了咋舌,最終選擇放棄。
「那個……請問我們是不是遇到空難了?」
彷彿還嫌他心頭不夠嘔,琉璃自夜行風衣中.探出一張秀氣臉龐,眨眨眼好生疑惑地向他請教。
「不過是降落地點出了點誤差,小事一樁而已,女人家就愛窮緊張。」他氣悶地哼了聲,怎麼也拉不下臉據實以告。
「……」瞄見他眸心一閃而逝的光火,琉璃識相地選擇噤聲,不再刺激他。
男人的自尊心脆弱得像豆腐,這點道理她還懂得的。
號稱戰績全勝、所向披靡的夜盜公爵竟也有淪落至此的一天!
任務失敗被人一路追著跑也就算了,最後還莫名其妙拐了個麻煩出來,偏偏兩人還像是衰神附體似地,就連好端端一駕自動導航滑翔翼都凸槌墜毀在荒涼山區,種種不幸的遭遇令黑凜不勝欷吁,只想為自己掬一把心酸淚。
「說來說去,都要怪這部爛機器,早知道就不該這麼依賴電子產品!」黑凜一臉懊惱地瞪著掌心坐標錯亂的故障PDA,沒好氣地咕噥。
有誰會猜到,向來神出鬼沒的夜盜公爵,這輩子唯一的弱點、最難以啟齒的恥辱,就是——
他、是、個、路、癡!
是的,沒錯,堂堂夜盜公爵是個不折不扣的超級大路癡,連在自家後院閒逛都會迷途個三天三夜,急得總管傭僕人仰馬翻,從小到大的走失紀錄都能撰成一本心酸血淚史了。
這就是為何在少了兼具衛星導航及坐標定位功能的PDA協助下,他會淪落到如此狼狽的地步,不但闖錯空門偷錯寶,還意外墜機在這鳥不生蛋、烏龜不靠岸的鬼地方。
黑凜已經可以想像當遊人接到消息時,會用什麼樣誇張的表情恥笑他,然後以媲美超音速客機的速度替他廣為宣傳,供黑氏家族眾多八卦人口下飯佐茶,敗績源遠流長,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吶。
「算了,不多想了,先離開這個鬼地方再說。不過,還有一件事得處理。」視線落在琉璃被鎖煉銬住的纖細雙腕,這畫面莫名讓他感到礙眼,他自腰間暗袋內抽出一隻銀針,熟練地探入鎖孔內挑弄起來。
「你要幫我開鎖嗎?這副特製的手銬沒有鑰匙是打不開的……」琉璃略顯遲疑地開口,換來他挑眉一瞥。
這小女人居然膽敢質疑夜盜公爵的開鎖能力?!
不是他自吹自擂,這款小玩意兒充其量不過是他五歲時拿來解悶消遣的玩具,三兩下就可輕鬆破解,毫無難度可言。
「瞧,這不就打開了嗎?」自信地揚唇,他道。
伴隨著一聲輕響,澄金鎖銬應聲而啟,自琉璃纖細的腕間落下。
「好厲害,居然真的解開了!」
看他輕易解開多年的桎梏,琉璃動了動重獲自由的雙手,眼中閃著晶亮亮的光芒,一臉不可置信又感激地望向他。
黑凜必須承認,被一個清純美少女以如此崇拜的眸光緊緊瞅著,對任何男性來說都是件十分優越滿足的享受,只不過……
「這副鎖銬你究竟戴多久了?」瞪著她腕間一道明顯的紅痕,他皺眉。
如此深刻的傷痕絕非一朝一夕就能留下的,回想起龍玉集團那間放滿少女私人用品的密室,黑凜心中早有最壞的推論。
而她的回答,更是證實他心底的猜測。
「從我有記憶開始手上就一直銬著枷鎖了,第一次拿下來,感覺好特別!」
沒察覺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合影,琉璃正欣喜地揮動著重獲自由的雙手,腳步輕快繞著一旁枯葉盡落的大樹轉圈圈,像只初次展翅的幼鳥在學習飛行。
「喂,這該不會是你生平頭一遭離開那個不見天日的鬼地方吧?」一想到這兒,黑凜的心不由得抽緊,胸臆問瀰漫了一股說不清的窒悶。
「嗯,對啊,其實我一直都很嚮往外頭的世界,想要到各地去遊玩、認識不同的人、交很多很多的朋友……」說到這兒,她停不開心轉圈圈的腳步,一雙閃耀著晶亮光芒的茶色瞳眸就這麼直勾勾射向他。
「怎麼?幹麼這樣看我?」他生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我決定了。」她緊瞅著他,一臉慎重地點了點頭。
「決定什麼?」黑凜被她瞧得渾身不自在,心中的警鈴更是響個不停。
「我決定讓你成為我第一個朋友!」猶如女王陛下欽點騎士般,她既興奮又期待地握住他的手,「以後,你就直接喊我琉璃,我也可以叫你……呃,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歪著頭,她好認真地請教。
「等等、慢著!你說你叫『琉璃』?!」聽著她的話,黑凜腦中倏地閃過某種不妙的警訊。
「對啊,不好聽嗎?」她一臉委屈地望著他。
自己的名字真有這麼糟嗎?不然他為什麼一副見鬼似的神情?
「雖然我不知道『琉璃』這個名字好不好,但它在玉氏家族中歷史悠久,我叫琉璃,我媽媽也叫琉璃,還有我的外祖母、外曾祖母、外曾曾祖母、外曾曾曾曾曾祖母……」她扳著白嫩指頭數道,試圖博得新朋友一絲絲讚賞。
可黑凜只是僵著俊顏靜默無語,一雙森湛瞳眸死命盯著她瞧。
這活像只小麻雀般啁啾不停的女人,居然就是龍玉集團暗藏多年的秘密瑰寶琉璃娃娃?
那個本該是以水晶雕成、寶石鑲飾的幸運傳家寶?!
「該死,遊人那個死小子給的是什麼鬼情報?!」未了,黑凜爆出一聲不雅的低咒,煩躁地爬梳過一頭披肩長髮。
瞪著儲存於PDA中那美得不似真實的琉璃人像照片,他懷疑這根本是遊人那小子以電腦虛擬出來的圖檔,目的就是為了引誘他上鉤,乖乖為黑氏家族賣命。
偏偏他還真著了對方的道,費盡心力地闖入龍玉集團總部,最後卻落得這番下場,擄了個奶娃兒出來!
「那個……你還好吧?身體不舒服嗎?」見他鐵青著俊顏,支手撐額無力坐倒在地,像是受到什麼天大的刺激,琉璃怯怯地伸出白嫩指頭戳戳他的肩膀,好貼心地問。
她蹲在他跟前,一雙小兔兒似的眼睛水汪汪地巴望著他,害黑凜一口氣只能梗在胸口無法宣洩,就怕嚇壞眼前無辜的人兒。
「騙人,這根本是詐欺嘛!」他忍不住悶哼了聲。
果然傳聞不可盡信。
他費盡千辛萬苦,心心唸唸想得到的古董琉璃雕像,如今卻成了個俏生生、活跳跳,還像只小麻雀似嘰嘰喳喳在他耳畔吵個不停的麻煩美少女?!
「可惡!下山後,我一定要找遊人那辦事不力的小子清算總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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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噯,請問,我們是不是迷路啦?」
少女柔怯的問話遲疑地響起,讓定在前頭領路的黑凜猛地僵直背脊。
「什麼迷路?有我在怎麼可能迷路!」他板著俊顏頭也不回繼續走,打死不承認錯誤。
「可是,這地方已經走過好幾回了……」
為了顧及他的男性尊嚴,琉璃原本不想點破,但眼看兩人從太陽初升走到現在夕陽都快西下還繞不出這座森林,又餓又累的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發問。
「山路不都長這樣子?一定是你多心,總之乖乖跟著我走就對了!」聞言,黑凜挺拔的背影僵了僵,還在嘴硬。
「但是,我很確定這裡已經走過四遍……加上這次是第五遍了。」
「你怎麼知道?」他沒好氣地回首,瞪向膽敢挑戰自己權威的小女人。
「因為我有在樹幹上畫記號啊!」
事實勝於雄辯,琉璃纖纖玉指點向一旁的枯木,樹幹上有她用斷裂冰玉塊刻出的大大記號,刺目至極地映入他眼中。
「……你什麼時候弄出這個的?」瞪著那一筆一畫彷彿都在嘲笑他的「正」字標記,黑凜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有些同情地望著他鐵青的俊顏,琉璃覺得自己隱約聽見男性自尊龜裂破滅的聲音。
噢,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打擊他的,可是、可是——
咕嚕、咕嚕嚕嚕!
不爭氣的肚皮發出羞人的哀鳴,琉璃漲紅了臉兒,見他一臉詫異地望向自己,似笑非笑地緩緩挑起眉。
「你、你別笑,我又不是故意肚子餓的!」她為自己丟人的生理反應赧紅了雙頰,一臉委屈。
明明兩個人都同樣走了一天,怎麼就不見他喊一聲累或肚子餓?真不公平!
「今天一整天都忙著趕路,我快餓得走不動了。我們先休息一下吃點東西,然後再找路下山,你說好不好?」她無力地垂下雙肩舉白旗投降,可憐兮兮地瞅著他瞧。
「肚子餓也得有東西吃才成。」面對她的央求,黑凜直道。
不是他壞心想虐待她,荒山野嶺的要他上哪兒變出食物來填飽兩人的肚子?
「有有有!你瞧,我找到很多看起來很好吃的香菇。」
見他態度軟化,琉璃興奮地笑開了臉,獻寶似地從風衣口袋中掏出她一路上採摘搜集來的「緊急備用糧食」。
瞧她多好心,連他的份一起準備了呢。
「吃這個你是想找死嗎?」瞪著她喜孜孜地捧了一堆五顏六色的野生菇類,他俊臉倏地刷黑。
「哇啊,你幹麼把我辛辛苦苦采的香菇丟掉?我的晚餐……」
「笨蛋!身為玉氏家族的人好歹也該對食材有點常識,這種顏色鮮艷的野生菇類吃了很可能會沒命,你難道不知道?」他忍不住想罵這個笨女孩。
「我平常只負責吃,又不負責煮,這種事怎麼能怪我?」她回答得理直氣壯,害他看了都無力。
「原來顏色花哨反而不能吃啊?虧我還一路挑漂亮的撿呢。」琉璃蹲在地上,一臉可惜地看著被丟棄的菇菇,說出來的話更讓黑凜絕倒。
看樣子,這小女人生活白癡的程度絕非一朝一夕養成,他真懷疑那個囚禁她的人是用什麼方式教育她的!
「算了,你如果真的很餓,等會兒獵只野兔烤來吃。」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眼看天色漸漸昏黃,今日八成是走不出山林了,黑凜自腰間抽出一把閃著銀輝的鋒利獵刀擦拭,一抬首,卻見身前人兒睜圓了眼瞪著他手中獵刀,眸心蘊著兩泡淚,眼看就要潰堤而出。
「你……要殺小兔子吃?」
她瞅著他的眼神,彷彿在指控他是變態殺人魔。
「怎麼?別告訴我你吃素。」他沒好氣地瞇起眸,瞪向她。
「我沒吃素,只是以前養過小白兔,蓬蓬軟軟的好可愛,我怎麼能吃掉它的同類?」她好堅決地頻頻搖首。
「那打只野鴿?」他咬牙點頭從善如流,退而求其次。
「我也養過愛唱歌的白翎鳥……」她再度雙眼泛淚地開口。
「要不然你是想怎樣?」
喊肚子餓的是她,這個不能吃、那個不敢嘗的也是她,黑凜忍不住心煩意亂。現在才後悔擄了個大麻煩出來,似乎已經太遲了。
「不能找些野蔬果子之類的東西吃嗎?不然再找些香菇……這回我保證會挑醜一點的采。」琉璃好認真地提議,眼巴巴地望向他,就怕他不肯打消獵兔子飽餐一頓的念頭。
「這個季節哪有什麼野菜果子能吃?還有,不准你再亂拔路邊的植物妄想吃下肚,一會兒採到毒葉起疹子我可不管你。」
他沒好氣地再三警告,瞪著她淚眼汪汪的可憐相,彷彿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一樣,黑凜心情再次雪上加霜惡劣得緊,只想好好欺負一下這個麻煩加三級的小女人。
惡作劇的念頭興起,他忽地勾起唇向她說道:「其實,你若真這麼餓,還有樣東西能拿來果腹,而且含有豐富蛋白質,算是天然的營養補給品,在某些地方還被當地人視為不可多得的美食呢。」
「真的嗎?是什麼?」沒察覺他的壞心眼,琉璃仰高了臉蛋,飢腸轆轆地追問,貓兒似的饞樣只差口水沒滴下來。
「你等等,我去找給你嘗嘗。」
只見黑凜看似心情頗佳地瞇起炯眸,轉身走向一旁的林木,隨手拾起一根枯枝朝落葉堆積的樹根處掘掘掘……
「有了,找到了。」不一會兒,他發出一聲得意的狡笑。
「什麼、什麼?是什麼好吃的?」她迫不及待地湊了過去。
「瞧你餓成這樣,來,別客氣,這些全給你吃吧!看是生吞或要火烤都行。」掌心捧著兩、三團白白胖胖,還不住蠕動的噁心大肥蟲湊近她眼前,黑凜一臉不懷好意的劣笑和琉璃嬌俏容顏上的蒼白錯愕形成強烈對比。
「呀——啊啊啊!」
秋意蕭索的山林間,只聞琉璃無限驚恐的尖叫如平地一聲雷般炸開來,響徹雲霄,驚飛不少無辜鳥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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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是我不好,我道歉,求求你別哭了行不行?」
逞一時之快是要付出代價的,這點,黑凜現在終於能體會。
背著因驚嚇過度而摔倒扭傷腳踝的琉璃,他發誓自己真的很後悔壞心欺負她,也深刻懇切地反省過了,所以拜託誰來叫這個眼淚像水龍頭一開就沒完沒了的小女人別再哭了!
「過份,你為什麼這麼壞心?叫我吃那種嘿心的東西,實在好過份……嗚嗚嗚嗚嗚!」
伏在男人寬厚的肩頭,琉璃豆大的淚珠一顆接著一顆墜落,每一滴淚都像是狠狠敲擊在他心坎上,喚醒沉睡已久的良知與罪惡感。
「好好好,我過份、我惡劣、我是大壞蛋。可身為夜盜公爵,本來就不是什麼行俠仗義的騎士英雄,你要我帶你離開龍玉集團,現在後悔了?要不明早就把你送回去算了,嘖。」
「不,不要!我不要回去!」聞言,她繃緊了身子拚命搖頭。「我、我不哭了,腳傷好像也不那麼疼了,你可以放我下來自己走,我保證不會再給你添麻煩,求求你不要把我送回去,好不好?」
努力忍住眼眶裡的淚水,她軟語溫求的氣息在他頸畔騷動,豐盈嬌柔的身軀就這麼無意識地貼合在他背後輕蹭搖晃,教黑凜板起俊顏悶哼了聲,深深覺得這是上天給他最大的懲罰。
說什麼不會再給他添麻煩,這個天真單純的小女人卻不明白,她的存在對他來說,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超級大麻煩!
「別亂動了,我只是隨口說說,不會真把你丟回去。」他無奈地歎息。
自己再怎麼泯滅良知,也不會把小羔羊再次推向狼口,玉氏對待她的方式根本是私囚禁罱,美其名是守護家傳瑰寶琉璃娃娃,實際上卻徹底剝奪她的自由,他說什麼也不能坐視不理。
再說,他還得帶著她回黑氏交差……
一想到這兒,黑凜的心再度鬱悶了幾分。
「天就要黑了,今晚我們在這裡休息。」
背著她來到林間溪畔,不遠處有間空置許久但尚能遮風蔽雨的破舊小木屋,屋內設備簡陋僅有張矮桌和小床,約莫是春夏時節上山打獵的獵戶車草搭蓋的臨時休憩所。
明天順著這條溪流向下走,應該能找到人家。估量了下地勢,黑凜暗忖。
將琉璃放在陳舊簡陋的床板上,他突然彎下身,一掌攫住她纖細不盈一握的腳踝。
「呀!你要做什麼?」
赧紅著臉兒,她愣愣地看著他替自己脫除鞋襪。
只適合在室內穿定的薄底軟鞋,如今繡工精細的米色緞布早被山路尖石與泥濘摧殘得破破爛爛,當然,裹在裡頭如羊脂白玉般的纖秀裸足,同樣也逃不過整日的折騰而傷痕纍纍。
「嘖,居然把自己搞成這樣,怎麼不早說?」沉下俊顏,黑凜懊惱地罵了聲,生氣的對象卻是他自己。
若不是剛才拿蟲嚇唬她,害她跌倒扭傷,自己恐怕還要好一陣子才會察覺到這小女人的狀況。
瞪著她一雙白嫩裸足遍佈著紅腫細碎的傷口,卻始終不曾聽她喊一聲疼,黑凜心頭有股怪異的情緒在發酵,擾得他鬱悶煩亂。
琉璃畢竟與自己不同,是個養在深閨不曾嘗過苦頭的千金小姐,今天這番折騰她雖然沒有半句怨言,但肯定是累壞了。
「我沒事,這點小傷沒什麼的,都怪我平日太少出門……」她撐起笑顏急急忙忙解釋著,生怕他一個不滿,明早就把她丟回玉氏那座牢籠。
瞧見她這副小心翼翼就怕惹惱他的模樣,黑凜心頭更悶了。
「咦?你要上哪兒去?」看著他一語不發起身就走,琉璃慌了。
「乖乖在這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
頭也不回地,黑凜帶著莫名的煩悶轉身離開小屋,再次回來時,手中多了個勉強能儲水的鐵桶。
「把腳伸過來,你的傷得處理一下。」將她一雙纖秀裸足握在掌心,他彎身蹲踞在她身前,動作輕柔地為她洗去雙足的塵泥,並以隨身攜帶的特效藥與乾淨布料仔細包紮起來避免感染。
秋日山泉的水沁透而冰涼,屬於他的體溫卻自他舉止輕柔的掌心悄悄傳遞至她的雙足,熱度慢慢向上攀升,暖和了她的四肢,也無聲無息熨燙了她的胸口。
這輩子除了玄厲之外,他是第一個以如此親暱方式觸碰她的男人。
這種陌生卻不討人厭,甚至還有一絲絲心暖喜悅的貼近,讓她羞赧無措之際,又有那麼點希冀時間不要過得太快,能讓彼此停駐在這溫馨的片刻。
可安靜享受男人難得一見溫柔的她,壓根不明白此刻黑凜內心的鬱悶與掙扎。
瞪著掌心纖秀的雙足和少女恍若羊脂白玉般柔嫩賽雪的小腿,誘人的曲線向上延伸直到沒入水藍色絲綢睡衣裙擺,在琉璃單純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他只需稍稍抬眼就能飽覽春色。
這對一個正常男人來說,簡直是項再嚴酷不過的良心考驗!
嘖,這女人若是錯放出去,肯定沒兩三下就被人給吞了。他在心中不滿的咕噥著,開始意識到未來的責任與麻煩。
想他黑凜·凱·歐克維爾身為家族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繼位公爵,平日傭僕成群前呼後擁,被伺候得舒適安逸,何曾這般卑微地親手替別人服務,更何況還是幫個愛哭的小女人洗腳包紮,這事要是傳出去,怕不驚掉倫敦社交圈內一群名媛仕紳的下巴才怪!
可既然人是他拐出來的,她就是他的責任,總不能放任她自生自滅吧?
再說,玉氏傳家的琉璃娃娃可是太上皇欽點的戰利品,他還得帶她回去交差才成。一想到不久後,自己得親手將她奉獻給另一個男人,黑凜原本就不甚痛快的心情頓時更加惡劣幾分。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當琉璃帶著羞澀的神情微笑地向他道謝時,那嬌軟呢噥的嗓音、柔順溫和的眼神,讓盤繞在心底的不滿嘀咕全都滋的一聲灰飛煙滅,反之揚起的,是種前所未有的奇特感觸。
這是怎麼回事?
望著那柔順甜軟卻足以摧毀任何男性意志的眸光和笑容,他心頭一凜,下意識地甩開那種陌生的騷動。
他向來討厭不受控制的感覺。
而今天一連串的意外,已經將他的耐性用罄,再也無法容忍更多。
「趁著天色尚未暗下來,我去弄點吃的,你乖乖待在這等我回來。」語罷,黑凜頭也不回地離開與她獨處的小木屋,拉開彼此的距離。
現在的他,需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釐清自己紛亂不清的思緒,和無端失控、悸動不止的胸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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