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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2-19 15:38:58

前言:

嗚,她好歹命啊!
別人八歲還在玩洋娃娃,她卻動了芳心
但直到十六歲拚死拚活才贏得嚴家媳婦的頭銜
哪知他不認真經營夫妻關係,光靠她自己摸索
正室夫人的權益都沒享受到,就有狐狸精趁虛而入
婆婆也不務正業,一天到晚引兒子餓虎撲羊
慫恿兒媳婦去混夜店,再製造出軌的亂象
把兒子搞得頭昏腦脹,還是激不起「慾望」的火花
奇怪了,她的帥帥老公該不會「那個」有問題吧?
不成不成,她怎麼可以眼睜睜看他「在家」當和尚?
正當她想盡各種花招,對付他那無慾無求的蠢樣
才發現他他他……真的好委屈喔!
都怪她「性感有餘,年齡不足」
他就算蠢蠢欲動,也不能對「幼齒妻子」下手啊…  


第一章  

  「噢,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她痛心疾首,厲聲指責,「枉費我把人生最精華的部分都獻給你了!」

  等了半天竟然沒人回應。

  「你除了吃軟飯、花天酒地、吃暍嫖賭、勾搭有夫之婦外,還會幹嘛呢?什麼!想那麼久,不用想了,因為你什麼都不會!」

  對方還是無言。

  「你居然背著我在外面養小妾,太令我痛心了!我賺的是皮肉錢啊,拿我的錢任意揮霍,你有沒有良心?你有沒有良心?你說!你說!你說啊——」她尖叫咆哮,呼天搶地。

  對方理都不理她。

  「姊,我們一起演,陪人家玩啦,陪人家玩啦——」六歲的妹妹拉長尾音叫嚷著。

  姊姊繼續做自己的事。

  「你都不講話,這樣我就要自己演男生和女生,好累耶!」身上披著一條薄被當古代衣衫,揮揮袖子,甩呀甩的。

  「哎喲!吵死了!」八歲的姊姊正在閱讀注音版的紅樓夢,哪有空理她?「演演演,演不煩嗎?你不會去外面搭檯子表演喔?進到房間裡就變了個人一樣,好像田都元帥上身,我們老師說這叫『雙重人格』。」

  「田都元帥是誰啊?雙重人格又是什麼東西?姊,你好厲害喔!懂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妹妹崇拜地看著她。

  「你看的書太少了!」姊姊語重心長地說,「你只會看連續劇、綜藝節目和動畫卡通,老師說現在的小孩花太多時間在電視上面,沒有意義啦!而且容易近視。」

  「體育、新聞和煮菜的節目也沒意義嗎?」妹妹問。家裡裝了第四台後,她每一台都不放過。

  「問題是你看得懂嗎?」姊姊放下紅樓夢,困擾地搔著頭。「新聞都播一些殺人、吵架的事情;至於那個煮菜的,邊解釋邊慢慢弄,弄好久喔,不像媽媽炒得又快又好吃;還有籃球啊……我搞不清楚,為什麼他們那麼多人要搶一顆球呢?一人一顆就好了唄!」

  「不懂。」妹妹喪氣地垂下肩膀。

  就算電視螢幕底下有打上字幕,但那些文宇多半沒學過,她的確看不懂。雖然她聽久了,可以邊看電視邊背下台詞和歌詞,不過總是茫然不解,不知代表什麼意思?

  樓下客廳傳來此起彼落的爭吵聲,小女生們狐疑地互看一眼,躡手躡腳地走下樓,躲在客廳外偷看。

  四、五個陌生人佇立在客廳中,其中兩個高瘦的一壯一少特別突出,光昂藏身軀的氣勢,就能蓋過矮一截的父母。但身為汪家人,他們秉持輸人不輸陣的精神,跟不速之客卯上了!

  「汪先生、汪太太,你們看這個數字如何?」會計師比出五個手指頭,安適的準備坐下來。

  「誰准你坐的?給我站起來!」汪大海出言恫喝,立刻抓了一盆仙人掌放在椅子上。「門在那裡,不送了!」

  「不要這麼激動嘛!」還好沒坐下去,會計師的屁股正呈高難度技巧騰空著,面帶微笑地緩緩站起來。「不坐就不坐,我站久腳也會酸啊,競拿我無辜的屁屁出氣……」

  無論汪家夫婦態度多惡劣,俊朗的中年人始終彬彬有禮。

  「你們真的不考慮嗎?如果你們把房子賣給我,連同附近住家這一帶地段,便能規畫成嶄新的都會區,我們特別著重娛樂功能,預計可以吸引大批人潮,這將是很可觀的商機!」

  「騙誰啊?」蘇思桃擦著腰。「左鄰右舍相處那麼久,我不相信他們會是短視近利的人!」

  「是真的。」會計師又比了五根手指頭。「因為價錢提高到這樣,原本猶豫不決的住家都點頭答應了,就差兩位配合而已。」

  「管你提高多少錢,準備拿這些錢到後山選一塊好風水,自己住進去吧!」汪大海冷哼。

  兩姊妹聽著,心寒起來。

  「姊,」妹妹大概懂了大人起爭執的重點。「他們會把我們趕出去嗎?我們要住哪裡呢?雖然我們家又舊又小,可是我喜歡這裡。」

  「我也不知道,希望爸媽繼續堅持下去,我們就不必搬家了。」姊姊的眸光似早熟又似懵懂,下意識地摟緊妹妹的肩頭。

  站在人群後頭的高大女子聽見吱喳的聲音,傭懶地回頭看,露齒一笑,是一對偎在門邊注意他們的小女孩。

  妹妹見形跡暴露,趕緊躲在姊姊身後,慌張地嚷著:「啊!壞女人看見我們了,怎麼辦?不過……她好漂亮耶!比姊姊你還漂亮喔!她看起來好可怕,很像電影裡面的妖精。」那個女人的美麗很邪氣,她嚇得打著哆嗦。

  姊姊從小就在眾人的驚呼中長大,頭一次聽到有人比她好看,忍不住趁那人把頭轉回去的同時,飛快將對方的容貌打量一遍。

  白白的皮膚、紅紅的嘴唇、挺挺的鼻子、抓得高高的龐克頭,有穿耳洞、戴戒指,裝飾品不少。

  嗯,是滿美的啦,但高了一點,像根竹竿!

  「妹,你願意犧牲小我嗎?」姊姊發現中年人不時向壞女人耳語著,關係親密,於是心裡有了主意。

  「什麼是犧牲?」妹妹抗拒地猛搖頭,總覺得一定不是好事。

  「你那麼愛演戲,就正式演一次,我再配合你,學著你演。」姊姊湊近妹妹的耳朵嘀咕。

  「不要啦!我不敢。他們都穿黑衣服,是流氓耶,身上有帶槍的……」妹妹抵死不從。

  「那種衣服好像叫西裝吧?爸爸媽媽的結婚照上,爸爸不是也有穿嗎?」姊姊伸出食指,凶狠地警告妹妹:「少囉唆!你不是一直吵著叫我陪你玩?」

  妹妹怕得都快哭了,她以後都不會吵姊姊了。自己一個人玩,就自己一個人玩嘛!

  「咻!咻!咻!」姊姊嘴裡發出怪聲音,引起壞女人的注意後,向她勾勾手指頭。

  壞女人指指自己,以唇形問著:「叫我嗎?」

  兩姊妹點點頭,率先走到客廳前的店面來。

  壞女人覺得留在這裡枯等眾人吵出結果也很無趣,就跟在她們後頭。

  膽小的妹妹為了保衛她的家庭,決定豁出去了!她「咚」地跪下來。

  「這位好心的小姐,求求你放了我們一馬吧!賤婢家境清苦,一家八口依賴砍柴維生——」

  姊姊身體一震,連忙摀住她的嘴,把她拖到旁邊。

  「這是哪一齣戲的台詞?跟我們家的情形不像啦!太誇張了,有沒有現代化一點的?」

  「我看『上地公傳』學的,覺得我演不好,不然你自己來演嘛!」妹妹嘟著嘴抱怨。

  「我演就不像啊!」姊姊拍了下妹妹的肩膀,提醒道:「別忘了滴幾滴眼淚,你哭的時候,臉真的很苦。」

  「我可以問……有何貴幹嗎?」深覺被冷落已久,低啞粗嘎的嗓音飄蕩在空氣間。

  姊妹們面面相覷。

  搞了半天,原來壞女人是聲音像殺豬的男生耶!

  妹妹又跪下來,「大哥哥,求你行行好,不要把我們抄家好不好?」

  姊姊跪在妹妹身旁,激動地附和:「這是我爺爺留下來的房於,他存了好久的錢才買起來,我們都有感情了。房子雖然破破的,可是很溫暖,冬天都不用蓋被子耶!每天我家都會有很大桶的廚餘,因為沒有地方放,只好放在廚房後面的空地上,很臭喔!這樣每天你們都要戴口罩。」

  「是呀!是呀!」妹妹真的哭了,表情比苦瓜還郁卒。「我們家地板因為做生意,都油油髒髒的,天花板有好多蟑螂和老鼠,我有時候把吃不完的包子丟給它們吃,所以愈來愈多了。」

  她們匍匐前進,拉扯他的褲管,哭喊道:「大哥哥,不要買我們家啦!」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少年往後退一步,很怕她們把鼻涕塗在他的褲子上。他目光停留在妹妹臉上,「還有,『抄家』這個詞不能亂用,我爸爸不是暴君,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商人。」

  「那怎麼辦?你幫我們想想辦法。」姊姊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幫我們,幫我們,幫我們!」妹妹拍手起哄。

  她樂觀地想,大哥哥像妖精一樣的美麗,他也會跟電視上的故事相同,總是善心大發,幫助好人吧?

  「用很多很多的錢把你們的地買下來,你們就可以去買一間更大、更舒服的房子,這樣不是很好嗎?」少年道出事實。一般人都重視物慾,而這是很誘人的條件。

  「不要,不要,不要!」姊妹齊聲叫喊。

  「他果然是壞蛋,我們要睡車站了啦,吃車站的便當、在公共廁所刷牙和洗澡!」姊姊不能接受,歇斯底里地亂叫。

  他是遇到什麼怪小孩?「就跟你們說,拿那筆錢是要買房子的,你們幹嘛還去睡車站?」他捺著性子說,「你們去求別人吧,我只是被拉來觀摩的而已,沒有實權做決策。有時間使用苦肉計,不如去拜託別人高抬貴手。」

  「我們是『真流情露』,不是在玩的。姊,他覺得我們在騙他耶!」妹妹枕在姊姊的肩上哭著。

  他歪頭思索半天,才曉得她在說什麼。是「真情流露」吧!

  「你看起來比較好說話呀,其他人都好像流氓……這我妹妹說的喔!」姊姊張大嘴巴哭,門牙的位置空空如也。「拜託你替我們求情啦!好心會有好報的,你忍心看我們在外面流浪嗎?我有很多餅乾和糖果喔!統統送給你。」

  「不了,我不想跟你一樣沒牙齒。」他敬謝不敏。

  「大哥哥,因為你的壞心腸,會害我們『霧縮街頭』耶!」姊姊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瞅著他。

  「聽不懂啦!」他脾氣一向不錯,她們竟然一下子就惹毛他了。

  唔,好凶喔!女孩們拍撫著胸口壓壓驚。

  「就是睡在外面,風吹日曬的意思,這也不懂喔?好好笑。」姊姊睥睨他,卻「卒仔」的不敢笑。

  「那是『露宿街頭』!回房間罰寫一百遍,快去!」他揮手趕人。在客廳呆站也好過跟她們雞同鴨講。

  雖然他比她們年長,但是他很小就在國外生活,所受的國學教育跟她們不相上下,僅短短數年,她們的程度卻跟他差那麼多。

  「好……我寫完一百遍,你們就可以不要搶走我家的房子嗎?」眉心夾帶惆悵,姊姊幽幽地說:「把我家剷平又亂蓋大樓的話,爺爺會生氣喔!他已經上天堂了,他會找你們報仇喔!」

  「大哥哥,我把我收集的彈珠全部給你。」妹妹眼神誠摯,嘴角一抽一抽的。「每一顆花紋都不一樣,我好寶貝說……可是,為了感謝你的大恩大德,我願意捐出來。」

  兩個小女生巴巴地望著他,眼裡閃爍淚光——是窮人的星星,在催眠他答應成全。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打家劫舍的土匪,頓時心軟了起來。

  「你們真的這麼愛這個家?」

  「對,對,對!」兩人同聲唱和。

  「我跟我爸提看看,不能保證一定成功……你們一家都很固執。」一個甘拜下風的淡笑飛上他的唇。

  「耶!我們不用搬家了。」

  小女生們預先慶祝地跳起來歡呼,眼淚說幹就幹,將恩人請到圓凳坐下,取出冰箱沒賣完但應該還沒「壞」的奶茶請他喝,然後相繼進房間拿來收藏的寶貝,輪流現給恩人看。

  氣氛登時溫馨和樂,宛如聯誼似的培養著感情。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美少年以「考慮」接掌家族事業當誘餌,力勸父親放棄新市鎮的計畫,改選靠近城市的郊區做開發點。

  當做父親的聽見曾以死明志不想做接班人的兒子如是說,除了震驚,也很興奮。加上為了執行那個案子,仔細估計起來,得多花接近兩倍的地價成本,其實不划算。

  雙重考量下,決定及時收手:反正簽約手續還沒進行,他便率著親信一一登門道歉。也因此不打不相識,他和汪家夫妻成了點頭之交。

  四年匆匆過去,嚴勵從陰柔秀氣的美少年,長成清逸俊俏的男人了!

  自從四年前那次回台後,嚴勵決定落地生根,讀完剩餘兩年的高中。由於他念的是男校,經常和同學打籃球、相約衝浪,他皮膚變黑,體格變結實。他現在是醫學院二年級的學生。

  汪家的小朋友正全副武裝地在門口等他的車子,因為……他們要去海邊!需要用的物品都放在媽媽替她們準備的背包中了。

  「姊,我不想去了耶!」汪孟涵看著父母忙碌的身影,心中浮現難以形容的空虛。「今天生意比較好呢!」

  「嗯,有道理。爸媽那麼辛苦,我們卻只顧著玩,真的很過分。」汪水漾感染了妹妹的情緒,認真反省起來。

  「傻瓜!沒那麼嚴重。」蘇思桃拿著小錢包過來,交給姊姊保管。「平時我和你們爸爸忙著做生意,沒空出去走走,所以你們儘管去玩,千萬不要留在家裡幫倒忙。」

  一輛墨綠色的車子剛好開來,停在小巷子的對面,嚴勵按下車窗,露出招牌笑容。

  「好了沒?該出發羅!」他朝蘇思桃禮貌一笑。

  她們依依不捨地看了母親一眼,才越過馬路,坐進車內,發現駕駛座旁的位置被一個小麥膚色的大女孩佔去。

  「我幫你們介紹一下。我旁邊這位是紫瑜,後面兩個小女生——姊姊是水漾,妹妹是孟涵。」嚴勵說完,便以平穩的車速踏上路途。

  到了海邊,小朋友迫不及待地踩著沙灘,留下亂七八糟的小腳印,興奮的尖叫聲立刻響徹雲霄。

  碧海連天,太陽出奇的艷麗,天空好深、好藍啊!

  分別換上泳裝後,不顧背後的眼神有多幽怨,嚴勵兩手各牽著一個小美女,走住大傘下坐著。

  「水漾、孟涵,先擦防曬乳液,擦完我們去吃冰淇淋,差不多兩個小時後,再去玩水。」他倒了一坨防曬乳在掌心,再整瓶遞給她們,而後開始塗抹身體。

  「這是什麼啊?我沒看過……」汪孟涵好奇地盯著瓶身看。

  身著三點式比基尼的巫紫瑜早已進行防曬程序,見土包子不懂,她大發慈悲地簡單解說:「擦上這個可以防止曬傷、曬黑呀!尤其中午過後的這段期間,紫外線特別強,容易損傷皮膚,提前老化。」

  兩姊妹看了看自己年輕、白哲的肌膚,覺得巫紫瑜說的後果,似乎還離她們很遙遠,所以也不太煩惱。

  可是汪孟涵又有疑問了——

  「這麼重要喔?媽媽怎麼沒替我們準備呀?」媽媽在她心目中是萬能的。

  「別問那麼多啦,我們擦就是了!」汪水漾學嚴勵和巫紫瑜將乳液均勻抹在皮膚上。

  「連這種必備用品都沒放,我想是你媽媽沒這方面的常識吧?據我所知,一般的女人中年以後就會開始墮落,變成標準黃臉婆一個!所以一些基礎保養都懶得做。」巫紫瑜心直口快地說。

  姊妹倆氣炸了!

  「不知道就不知道啊!」敢取笑她媽媽?汪水漾撇唇哼著氣,「我回去再跟她說不就得了?你好像很有意見。」

  汪孟涵嘟起嘴,瞄了巫紫瑜一眼,在姊姊耳畔低語:「媽媽說多喝牛奶和豆漿會變白,那個烏漆抹黑的姊姊,是不是都喝醬油和墨水啊?」

  汪水漾不屑的冷哼一聲,替妹妹在背上擦乳液。

  「在車上聽阿勵哥跟她聊天,她好像喝過洋墨水,所以才這麼黑吧?連阿勵哥都比她白一點點,因為他也喝我們家的豆漿啊!」

  嚴勵但笑不語,好像有好戲看了。

  「喂喂!你們兩個也差不多一點,講悄悄話不用那麼『大聲』!『洋墨水』是指受西方教育啦!笨,跟我黑不黑沒有關係!」

  巫紫瑜炮轟完,瞄瞄沒見識的小鬼頭。

  「我的配備都是我家傭人負責的,珍妮手腳俐落又細心,如果來到海邊,我才發現少了任何一項遮陽工具,我回去一定要炒她魷魚!偏偏……應有盡有,PERFECT!」

  沒聽出巫紫瑜的話中有話,只當她在發牢騷,汪孟涵以手遮嘴,又跟姊姊咕噥:「她好可憐喔!至少我們有跟媽媽一起整理背包,她怎麼什麼都不會做啊?還全推給傭人。」

  汪水漾愈來愈覺得巫紫瑜的話別有含意,可是一時也無法探究,聽見妹妹的抱怨,她誇張的哈哈大笑,眼睛故意盯著巫紫瑜,每盯兩秒就笑三秒。

  「喂!我不是說過,有話就大方說出來,不要交頭接耳,還故意用我聽得到的音量諷刺我!我真不欣賞這種行為,非常令人不舒服!」巫紫瑜低叫,扮了個鬼臉。

  「你之前的意思是……影射嬸嬸的能力不如你家傭人吧?」嫌局面不夠混亂似的,嚴勵再攻下一城。

  兩個女孩的怒意頓時到達頂點,論年紀和身高都差她太多,可是姊妹同心,加起來就贏她太多了,實在沒必要怕她的!

  巫紫瑜假裝沒聽見,可是唇畔浮現得意的笑花,等於間接承認了!她用棉柔如絲的聲音對嚴勵說:「勵,人家背後擦不到,幫我擦乳液……」

  巫紫瑜雖然才十五歲,但身材已發育得凹凸有致、高挑健美。察覺她不懷好意的眼色,嚴勵對這種「福利」避如蛇蠍。

  「不好吧,不如請兩位小朋友幫忙,怎麼樣?」嚴勵咧開燦若陽光的笑容,「待會兒統統我請客喔!」

  「唉!」巫紫瑜眸光嗔怨嚴勵不解風情,扼腕地大聲歎氣。

  撒手鑭奏效,雖然很討厭巫紫瑜,小個子們暫時盡釋前嫌地跳到黑美人身後服侍著,等吃完冰淇淋再繼續討厭她。

  撫摸到如絲絨般滑順的觸感,讚歎聲響起,「哇!黑姊姊,你的背好好摸喔!滑滑嫩嫩的,像我媽媽做的豆花。」汪水漾突然想念起媽媽的手藝。

  巫紫瑜瞟了嚴勵一眼,看吧!誰教你不摸,真不識貨!

  「我全身上下都很滑嫩好嗎?每個禮拜我都會固定去做SPA和護膚保養。」她自豪地陶醉了起來,但隨即沉下巧奪天工的臉蛋。「不要叫我黑姊姊,真沒禮貌。」

  這是她的痛啊!

  在國外小麥膚色也許到處可見,回國後才發現她這種健康美不如白皮膚的女生吃香。

  「你想變白的話,跟我們三個人一樣,多喝豆漿就好啦!」汪水漾熱情地宣導。

  「那是什麼東西?剛才就聽見你們一直在講,是像椰奶或奶茶之類的嗎?」巫紫瑜問。

  看樣子這些女生很會拖時間,鬥嘴鬥個不停,嚴勵乾脆側躺在涼椅上,假寐等待。

  「是黃豆做的啦!在我們那裡很有名。」汪水漾回答。

  「多有名?你們家到底是做什麼的?有比我們家的『富金企業』有名嗎?」巫紫瑜容不得被比下去。

  「當然啊!」汪孟涵插上一句。因為她根本沒聽過什麼富金企業。

  「是嗎?連鎖事業嗎?國內外都有分店?版圖有多大?」巫紫瑜吃味地問。

  「媽媽說我們家店面有二十五坪。『旺旺早餐屋』,全台灣就我們這一家啦,別無分號。」汪水漾感到無比光榮。

  「啥?」巫紫瑜挖了挖耳朵,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這麼點大而已?我家公司不知比你家大幾千倍,聽你們說得跟真的一樣,我以為你家是什麼大財團哩!拜託!以後不要這麼會吹牛好不好?」

  嚴勵微微睜開雙眼,「汪家的早餐的確是全世界最好吃的。」音調低沉傭懶。

  還是阿勵哥最好了!汪家姊妹丟下巫紫瑜,移動到嚴勵身邊。

  「我們幫你擦防曬乳好不好?」汪水漾笑著獻慇勤。

  「我也要,我也要。」汪孟涵紅著臉舉手。雖然男女授受不親,可是她好想以行動感謝阿勵哥的仗義執言喔!

  「能讓兩位小小姐眼務,當然好啊!」嚴勵也不推托,舒服地翻身俯臥。

  三人築起了一道圍牆,沉浸在和樂融融的世界裡,完全不理會巫大千金正憤恨地咬牙切齒。

  管她去死哩!

  「你們長大後要做什麼呢?」嚴勵頭擱在臂彎裡,悶著聲音問。

  這可考倒她們了,還沒想過耶!於是兩人開始苦思。

  「我要當……」汪水漾結巴地說,「當很會讀書的人好了。」

  「我……我要當電視公司的大老闆,每天放好看的節目給大家欣賞。」汪孟涵眼中充滿希望,第一次勇敢說出自己的夢想。

  嚴勵稱許一笑,突然羨慕起無憂無慮的小孩子。他當然也有夢想,可是注定不能如願。

  「我要當能幹的女人,就可以幫助勵解決身邊大小事情。」不甘被冷落,巫紫瑜挨過來發表高見。

  「我還以為你要當烏魚子耶!」汪水漾朝她吐舌頭示威,和妹妹早就覺得她的名字很奇怪。

  巫紫瑜知道汪水漾在嘲笑她,因為她從小到大的綽號就是「烏魚子」。

  「你小我三歲,我才不跟你計較!」巫紫瑜預先展現女強人該有的氣度。

  「阿勵哥,你呢?以後要做什麼?」汪水漾興致勃勃地問。

  「上班族吧!」嚴勵落寞地笑著,「好無趣,對不對?」

  「你原本想做什麼呢?」三個女生好奇得半死。

  他念醫學系,當然是想當醫生啊!但他不發一語,彷彿這是說不出來的痛!

  終於將嚴勵的背部塗勻了,並且順便幫他「按摩油壓」,把他伺候得跟皇帝一樣。

  然後四人進去冷飲屋大啖冰品,接下來就是期待已久的與水交融了!

  「衝啊!沖沖沖——」

  套上充氣後的泳圈,小女孩們直線衝進淺海中,腳板拍著海水,興奮地向前滑動。

  巫紫瑜追著嚴勵泅水,從東追到西,從西再追到東。

  奇怪,中國人不是說女追男隔層紗嗎?她追得快虛脫了,為什麼嚴勵總是不停下來接受她呢?他連對那兩個窮酸小孩的態度,都比對她還要親近!

  噢……噢……真的好喘喔!

  不行,不能放棄,得再加把勁,他的腳就在她前方晃動而已,只要她游快一點,就可以抓住他了!

  糟!他跑去哪裡?才一個不注意就被他溜走。

  巫紫瑜站起來大口大口地順氣,環視她的心上人所在……結果看到讓她吐血的情景——

  他居然跟那兩個小丫頭打水仗!汪孟涵還跨坐在他肩上!他們居然沒找她一起玩!太過分了!

  她氣呼呼的涉水走過去,掬起水潑著他們。三人有志一同站在同一陣線,合力回潑她。笑聲、尖叫聲迴盪在空中。

  嚴勵覺得這一切在他的青春歲月中,或許是最後一次真正能放聲大叫、享受歡笑的時刻吧!

  嚴勵肩擔汪孟涵的重量,兩人組成一國,她愈咯咯尖叫,他愈起勁划水亂潑,臉上恣情展露的笑容舒爽而明朗,散發的熱力比一輪烈陽更極致。

  汪水漾和巫紫瑜一時看癡,忘記反擊,鹹鹹的海水一波波襲來,嗆進口鼻間。

  嗚嗚,好難過喔!

  「咳咳……咳咳……」她們忍不住認輸求饒。

  放眼望去,大片碧綠色的海水風平浪靜,卻喧鬧地蕩漾夏日風情,少女和女童的芳心,不照秩序地跳動著——

  卜通,卜通,卜通……

第二章  

  樓梯底部與地板形成的三角空間裡,潛藏了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陰暗中,依稀可見他們臉上各自泛著情竇初開的紅暈。

  十六、七歲的年紀,識得愛情滋味,不早也不晚。

  他們的情緒有些興奮、有些害羞。問世間情為何物,他們也沒個底,只知道風靡全校的校花,快把血氣方剛的雄性動物迷個半死了!簡直忘了今夕是何夕,連上課鐘響已結束兩分鐘,都還渾然無所覺。

  「你確定她會從這邊樓梯下來嗎?」何小強邊問邊探出頭看。

  「當然啊!這是我用GAMEBOY的代價換來的消息,不會錯的啦!」吳志明拍胸膛掛保證,「上國文課前,她都會去老師辦公室拿補充講義的!」

  她是學藝股長喔!跟她的氣質好相配喔!

  「可是等那麼久,都還沒看到她耶!你會不會被誆了?」蘇貴昭哭喪著臉咕噥。

  常常用這種守株待兔的方式很沒效率呢,乾脆走過她的教室走廊直接看就好啦!

  「噓!好像是她喔!看到熟悉的鞋尖了,我認得她的鞋子。」

  何小強聽見有人走下來,瞄到一抹香影,趕緊縮回頭,待娉婷身形隔著水泥樓梯越過三人頭頂,他們才站到外面,選定最佳位置偷窺心上人。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白色帆布鞋、長襪包裹下的纖細腳踝和勻稱小腿、嫩白潔淨的膝窩及一截大腿、藍色裙擺……男孩馬上純情地蓋住眼睛。

  不可以亂看的,要跳過!

  可是指縫間的視線發現何小強沒閉眼睛!

  「你怎麼可以這樣!太小人了!」兩個小君子盡可能降低音量,拳頭此起彼落地打向那個大飽眼福的小人後,立即把握良機繼續捕捉夢中人的美背、秀髮。

  校花突然在倒數第三階站定,倒不是她聽到身後的聲音,而是她表情古怪,身量微微—顫,之後發出不文雅的聲音。她下意識地左看看,右看看,三個小毛頭早就機靈的躲起來,她暗自慶幸四下無人。

  「嘿嘿,」她臉紅地搔著頭。「應該是昨天地瓜吃太多了!」步下全部的台階,翩然轉身向右,消失了。

  三人魚貫彈出來,不敢置信地張大了嘴。

  「校花也會放屁喔?」嗚嗚,蘇貴昭無聲痛哭。

  不要啊!這表示她也會挖鼻孔、樞腳指、大小便……幻想破滅了啦!

  「哇!真是香啊!」何小強仰天吸氣,「真不愧是校花級美人呢!連屁都充滿異香。」

  其餘兩個「粉絲」用一種彷彿看傻瓜的眼神睇他,不一會兒居然心花綻放地附和起來。

  「沒錯!地瓜口味的香屁,真是罕見。像我的就很臭,有時睡覺還會被臭味薰醒。」

  「我的更臭啦!我的好像有點便味耶!難怪蒼蠅都喜歡跟著我。」

  蘇貴昭冷哼一聲。他們是高中生又不是國小生,幹嘛比這個,真的很幼稚!

  他回歸正題,問何小強:「你剛剛沒把眼睛閉上,是不是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了?老實說,不可以藏私。」

  「沒什麼啦!校花在裙子裡面穿著一件好醜的運動短褲,根本不需要遮眼,你們還打我,我好倒楣耶!」何小強撫了撫腫起來的後腦勺叫著。

  此言又引來一陣驚呼,「好率性的女孩喔!不拘小節,像女中豪傑似的!」

  三人嘀嘀咕咕了一會兒,從此決定取消窺伺行動,不要偷偷摸摸了!

  遠觀欣賞她的美麗就好,免得又發現讓人幻滅的行為,他們可沒把握能再自圓其說。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上課一條蟲的莘莘學子受夠沉悶的氣氛,所以中午休息時間的教室是吵鬧不休的。

  也不管吃飯配話會不會「膨風」,他們把握短暫的自由,拚命嘰哩呱啦的說三道四。

  牆上電視正播著兩天來幾乎大同小異的新聞畫面。

  「邱委員、邱委員,」鎖定目標後,一瞬間好幾支麥克風堵在被採訪人的下巴,麥克風上別著各家新聞台的名牌。「聽說醫院已經發出病危通知,你現在是準備要去醫院嗎?」

  「這是哪裡來的小道消息啊?」邱委員爽朗地笑了兩聲。「請別詛咒人家好嗎?」

  「噢!換個說法好了!聽說你先生身體微恙,你現在是準備要去醫院嗎?」S台記者婉轉地問。

  「對啦!對啦!」邱委員以手將麥克風推開,似真似假地笑道:「你們在這裡擋路,我會來不及見他一面,快讓開吧!」

  「牆頭草。」一個男同學對著電視皺鼻子。「幹嘛一直播這種無聊的新聞?她就是壞事做太多,報應到家人了,有什麼好播的?」

  「就是啊!我爸說她很愛做秀,出門就帶她那兩個嘍囉招搖過市。」有人附和,「每次看個電視,我總會轉到她上時事節目胡說八道,真愛出風頭。不知她是靠什麼當選?」

  汪水漾聽著同學的評論,眼睛很專注、很專注地看著邱委員。

  強烈的陽光照射在邱委員帶笑的表情上,好像也照出了故作堅強的臉部線條;縱使一個女人再能幹、再厲害,碰上親情也只有屈服的份,偏偏礙事的記者拖緩她的腳步。

  汪水漾本來也不喜歡邱紹燕,因為她政治立場不明確,一下子在執政黨呼風喚雨,一下子又跳槽到在野黨杯葛對方,直到犯下黨紀被除籍,所以她成了無黨籍立委。

  可是……爸媽說,她就是阿勵哥的母親耶!稱謂上應該叫她一聲伯母,去過阿勵哥家幾次,但無緣見到本尊。

  鄰居又說,雖然她是個大西瓜,不過的確有在替人民做事,於公於私,也沒什麼理由去討厭她。

  「你們看邱紹燕旁邊那兩個怪女人。」一個男生忍著嗯心說道。

  「哎喲,幹嘛叫我們看啦!現在是吃飯時間,會消化不良的!」馬上引起公憤。

  吳岱嬌輿吳曉嬌是邱紹燕的特別助理,綽號大嬌、小嬌,人稱「決戰雙嬌」!

  兩人雖然是雙胞胎,可是外型、性格、長處皆大異其趣。她們只差五分鐘,虛歲卻差了一歲,跨年結束過後,小嬌才呱呱落地。

  吳岱嬌是姊姊,一百五十五公分,體重四十公斤,若從背影看,很容易誤認她是嬌小玲瓏的美人。正面則會令人噴飯,天生男人相,面孔陽剛嚴峻,自幼習武,曾去大陸學過功夫。

  吳曉嬌是妹妹,一百七十八公分的模特兒高度,有八十公斤重,儼然是相撲選手的身材,臉蛋卻出奇的可愛,是哥倫比亞大學的高材生。據說興趣女紅,喜歡做家事。

  她們一人擅文、一人擅武,是邱紹燕的得力助手。當文武合璧時,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因此在政壇上,邱紹燕得以無後顧之憂地闖蕩。

  「滾開!」兩姊妹扯聲嘶吼,震開纏人的記者。

  待邱紹燕乘機坐進轎車內,她們也坐進去,迅速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什麼人就會聘請什麼怪眙耶!她們三人的陣仗站在一起的時候,身高永遠是呈階梯狀排列。」已經播報下則新聞了,男同學還在損她們。

  「我看過她們逛大街喔!一時眼花還以為是七爺、八爺和城隍爺出巡。」說完,笑得不能自己。

  汪水漾睨了自以為幽默的男生們一眼,拿起手機出去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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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勵百無聊賴地放下手裡的卷宗,冷硬的文字已無法再迫使自己端詳下去。若有所思地歎了口氣,他捏捏鼻樑,倦怠的臉龐因此得到些微舒緩。

  父親罹癌,重病臥楊,身體每況愈下。

  才剛接下家族企業,他等於是門外漢,得從頭學習。權大勢大的老股東不把他放在眼裡;為了先聲奪人,他連日做足功課,以應付有心人的找碴。

  不知道他已經多久沒好好睡一覺了,父親的病情是內憂,覬覦公司經營權的人是外患;刻不容緩,他不能掉以輕心。

  明知繼續胡思亂想會佔用寶貴的時間,但他只要求有五分鐘可以喘息一下,就五分鐘!否則桌上這堆積成小山的公文會看不完。

  手機不識相的來電。

  是誰?好大的膽子!敢在老虎隱忍怒氣時打來?暴戾的眸光隙見號碼時,不得不妥協地苦笑著,偷閒的時間已經過了,他還是接起來聽。

  「阿勵哥。」嬌柔的嗓音甜甜地傳來。

  「水漾?」再火爆的怒意都強迫壓下來,他無力地問:「怎麼這時候打來?有什麼事?你不是在上課嗎?」

  「現在是午休啦!你沒吃飯喔?就知道你會忘記。」她頓了頓,臉上閃過一絲愧疚,「對不起,你這麼忙還打擾你。」

  他默讀手錶的時間,儘管分秒必爭,不容虛度浪費,但他不由自主地爽朗一笑,「知道就好,有話就快說吧!」

  她要說的事情有兩件,一件比較難說出口,那先說次要的好了。

  「我推甄大學的資料大概準備得差不多了,只剩自傳和讀書計畫。我喜歡看課外讀物,可是我的文筆真的很爛,怎麼看都很乏味空洞,也不通順,所以……所以……」

  「我知道了!我有留之前影印的資料,你可以拿去參考。」他下意識又看了手錶。

  「啊?!」她受寵若驚地直搖手。「我只是要問你書寫的大方向而已,不是要抄你的啦!我沒有要抄……怎麼可以不勞而獲呢?嗯,既然你那裡有,就借我參考一下吧!謝謝。」

  他無奈地悶笑一聲,她還真不會掩飾呢!

  「你急著要嗎?晚上我得跑一趟醫院,晚一點才能回家拿給你,可以嗎?」

  「好……其實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說。」她清清嗓子,謹慎地開口,「伯父的事……你還好吧?我很擔心你呢!怕你裡外無法兼顧……無論如何,午餐別忘了吃喔!」

  「擔心你自己就好了,還管到我這裡啊?你先煩惱大學會不會錄取吧!」他唇邊洋溢著調侃的笑。

  兩人隨意的聊了一下,愉快地收線。

  春風和煦地吹來,吹拂她的髮梢,輕蕩他的玻璃窗,比以往迷人更甚。問春風,它知道,曖昧竊笑著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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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頭燈進射藍白色的光芒,點亮了夜的黑,卻無法神通廣大地騙走生命的無情。

  感傷而冷寂的氛圍下,出現不尋常的談笑風生。

  「邱女士,雖然你疲於奔波鄉里間,怎麼看都疏忽了家庭。」他伸出枯瘦的手臂,困頓地輕握她的手。「你對這個家的付出,我現在終於明白了——把笑看人生的方式,應用在家人身上。本來以為娶了你這個不負責任的人,是我這一生最恐怖的決定;沒想到竟是三生有幸!」

  「嚴先生,你死到臨頭還貧嘴啊?我不敢勞煩你領悟,也不需要你的巴結……你是不是想托孤才這般討好我?」她笑言,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唉!我只做我認為對的事,很感謝你們從不滿到默許,以及現在的放任。」

  「夫妻幹嘛這麼計較?什麼托孤?他可是你懷胎十月孵出來的!」他聲音氣若游絲,眼睛很想閉上,勉強集中了注意力才又撐開來。「我很遺憾沒來得及看到阿勵結婚生子,他看起來比以前坦率親和,可是骨子裡的倔強百分之百承傳到你。你務必要替他物色一個真正適合他的對象,知道嗎?」

  「喂!我怎麼不知道你的話這麼多啊?」她撫摸著他略嫌冰涼的臉頰,哽咽道:「你以前連一個字都不想跟我說,把我當空氣一樣……直到我的帳戶進來一筆參選金,我徹底明白你是多麼不灑脫的男人!」

  「不說……我再也沒機會說……」空洞的眼神見到出現在門口的兒子時,驀然清亮些許,「阿勵,過來,快。」

  「爸。」嚴勵的臉色晦澀暗沉,舉步維艱地走到床邊。

  「公司還好嗎?倒了沒有呢?不少人在扯你後腿吧?」蒼老的病容揚著一抹瀟灑不足的淺笑,「只要別太誇張,隨便你怎麼搞都行。你會不會怪我?明知你的興趣不在此,卻硬生生阻斷你的醫師夢,要你接掌危機四伏的公司。」

  「你別擔心,只要我在,他們休想霸佔你的心血!」嚴勵眼眶泛紅地保證。

  「這就好,這就好,我很高興你是這麼的懂事。我了無堊礙了!」握著母子倆的手漸漸地虛軟下來,又及時被用力握住。

  「你撐著點,還不是時候啊!」邱紹燕啞聲說道,「阿霓已經回國,從桃園趕過來了,你不跟她說說話嗎?」

  「想……想……不過我好累、好睏。我先睡一下,她來的時候再叫我……」聲音斷截,嚴父帶著欣慰的笑容與世長辭。

  「爸!爸!」嚴勵拚命搖晃父親沒有生氣的軀體。「醒醒,醒醒啊!爸爸!你那麼早睡,大姊會捨不得叫你起床啊!她一向最貼心的,不是嗎?我求你睜開眼睛吧!」

  邱紹燕心很痛,但容色鎮定,忍痛安下呼叫鈴通知醫生。

  「算了,阿勵,讓他安心的去吧!你看他的睡容多安詳。剛才的對話我都錄音下來了……包括他要對阿霓說的話。」

  「媽……」嚴勵將母親抱在懷中,她是他現在唯一可以給他溫暖的親人。

  母子倆抱在一起無聲地流淚,壓抑著更多的悲痛,因為他們知道嚴父的靈魂還在這空蕩蕩的病房裡,不要他牽掛、不要他難過,只願他展開雙翅,飛向另一個歸屬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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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汪水漾始終等不到嚴匡的回音,也打不通他的手機,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直到撥打嚴宅的電話,是一個陌生女子接的,她是嚴勵的姊姊。汪水漾簡單介紹自己後,嚴霓那濃重的鼻音哀傷地告訴她,嚴父去世的消息。

  這一夜,汪水漾輾轉難眠。

  隔天一下課,她就趕往嚴府弔唁,在庭院角落看見嚴勵抽煙的身影。

  「水漾。」朝她微微點頭,他熄掉煙。

  剛才她正式與嚴家其他成員——邱紹燕、嚴霓及其夫婿碰面。包括嚴勵,他們一家子儘管眼露紅絲、神色悲傷,臉上卻帶著感謝的微笑,感謝大家撥冗前來捻香。

  阿勵哥好憔悴喔!汪水漾攬起眉心想著。他平時的神采飛揚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隱忍傷心的倦容。

  「你又忘了吃東西喔?好像瘦了呢!」她將途中買來的便當拿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吃不下。」淡淡的拒絕。匆而想起什麼,他改口道:「對了,你要的東西!昨天有事就耽擱了,我進去拿。」

  「等一下啦!」她急忙拉住他,輕蹙柳眉叫道,「那個又不急!」

  她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在哀戚的低迷氣氛中,他還關心她的功課!他當她只是一個注重自己前程的書獃子嗎?

  他充耳不聞,還是進屋子拿了一個牛皮紙袋交給她。

  「都在裡面了!」他滑下身子,坐在樹根上。「你回去吧,我心情不太好,想一個人靜一靜。」

  「嗯,你先吃便當,吃完我就回去,絕不會賴在你家一秒鐘。」她討價還價起來了。

  打開便當,抽出筷子,恭敬地托在他面前。

  「拜託啦,阿勵哥,你吃吧!不要覺得我很煩,好不好?你也不可以告訴別人,我有買便當喔!因為我只有買一個。」

  他眼神閃著複雜的光芒,被動地接了過來,胡亂吃了兩口,但她堅定的視線不允許他敷衍了事。

  「這都是我愛吃的菜,你要捧場吃完啊!」她掄起拳頭吶喊:「阿勵哥,加油!」

  喪失至親之痛無法讓他有多餘的力氣去應付別人的關心,而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弔唁的人愈來愈多,他的笑則愈來愈僵。人前要他掛多久的笑容都沒問題,可是一連串的人要他節哀順變……他點頭應允,心裡更加煩躁。

  死的又不是他們家的人,說順變就順變啊?談何容易!這不是強人所難嗎?父親一死,肩上的擔子愈發沉重,索性退到這棵父親栽種的椿樹下,躲開那些令人沉重的慰問。

  她的固執絕對可以歸類至「很煩」,如果大聲叫她滾開、別吵他,會顯得他不近人情,畢竟她是一片好意。

  他沒多作掙扎,一口接著一口吃下。她的多事不至於到不能忍受的地步,況且她的表情真的既擔憂又企盼他賞臉。

  猶記得她還是個愛哭、愛跟路的小孩子,現在居然這麼心思細膩了,雖然他不怎麼需要這份貼心。就這樣,嚴勵吃掉有生以來最食不知味的一頓飯。

  汪水漾心滿意足地收拾著垃圾,忽然神情一凝,別有深意地望著他。

  「阿勵哥,你很傷心吧?想哭就哭出來……」她低下頭,欲言又止,「你會不會怪我多管閒事呢?但我覺得有時候內斂的神傷……並不會比較好,如果你想找人聊心事,可以找我喔!不要客氣。」

  「我早就哭過了!」他大方的承認,「伹現在不能再哭,你知道為什麼嗎?」

  「你是家中的男生,萬一流眼淚,你媽媽和姊姊會忍不住的跟著哭嗎?」她偏著頭反問他。

  「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主要是因為男孩子哭不好看呀!」他煞有其事地說,「我要挑起這個家的責任了,只能哭一下下,哭過頭會變成懦弱,我爸爸在天上不會放過我的!」

  他淺淺的笑意中還是有著感傷,冷不防撞擊著她的心。

  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汪水漾內疚地想。

  再多安慰都嫌多餘,適時就好,否則會變質為矯情。她做事向來不會拿捏分寸,趁沒惹出事端前,趕快走人比較實在。

  「嗯……我先回去了。」汪水漾邊走邊回頭看。

  榕樹隨風搖曳,嚴勵撐額地深陷苦思,沒發現她的波光悄悄釋放不為人知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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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導師點完名,開始了漫長的晚自習。

  如坐針氈的汪水漾根本無法心平氣和地溫習功課,她匆匆寫下一張紙條,丟給斜後方的余悠悠。

  我要蹺課,如果東窗事發,幫我一把喔!謝謝。

  余悠悠見了,倒抽一口氣,飛快回訊。

  蹺什麼課啊?你很大膽耶!不怕班導師打電話去你家告狀?

  余悠悠埋首寫回條時,前方的汪水漾已經收拾好書包,跟導師編理由說身體不舒服,想先回家了。

  她可真是行動派呀!把爛攤子丟給別人,自己就先溜了!余悠悠登時長吁短歎。

  汪水漾病慷慨地離開教室,軟弱無力地跟櫃檯小姐打過招呼後,就生龍活虎地衝出補習班。

  她臉色沉重地等著公車,心中一直呼喚「阿勵哥」三個字,緊張又期盼似的想趕快看到他的人。

  公車到站,她像趕著投胎地跳上車。

  嚴父昨天出殯,父母義務去幫忙,回來時他們說阿勵哥在事後不支倒地暈過去了!原來他睡眠不足又營養不良,加上父親的死讓他心力交瘁,生、心理無法全盤負荷。

  他現在人在住院……汪水漾著急得快瘋了!

  一到醫院,她在附近買了些水果,三步並作兩步跑去病房。

  看見嚴勵機械式地轉著遙控器,她叫道:「阿勵哥,你好點了嗎?」

  「你怎麼會來這裡?」他訝異地問,頓時愁眉苦臉起來。「打完點滴,睡了一覺,我覺得精神好很多,不過醫生說明天才能出院。」

  「我就說要按時吃飯嘛,你就不聽話!你知不知道你愈來愈瘦了?」她叨念著,一邊環顧四周。「沒人照顧你嗎?怎麼只有你一個人?這怎麼行啊!」

  「我媽請了個看護,她去買飯。」他關掉電視,瞇起眼看她,「不對……你不是在補習?不要跟我說你蹺課。」

  她赧笑著抓頭,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補習又沒你身體重要……」驚覺太露骨,臉頰不爭氣地紅了。「今天只是自習,可是我靜不下心啊,就出來透透氣。你要幫我保密喔,我媽媽知道的話會殺了我!」

  「沒人會來醫院散心吧?透透氣?說得這麼好聽,沒有說服力。」他婉轉地戳破她的謊言。「如果嬸嬸知道,你就慘了,到時候別拖我下水,我不想一起被罵。」

  汪家是慈父嚴母的組合,他多少清楚蘇思桃很在意女兒的課業,典型的望女成鳳。

  「好嘛!」她開始想像母親大發雷霆的畫面。「我自己造的業障,自己承受就是了,不會連累到你。」

  「明明那麼怕嬸嬸,為什麼還要蹺課?」他百思不得其解。

  她拿著蘋果進去浴室洗,走出來時,面容上殘留的嫣紅跟蘋果不相上下。

  「我剛……不是說了嗎?你沒有聽到喔?」講這個很難為情呢!她熟練地削著果皮,羞怯地說:「因為你住院了,所以我冒著生命危險來看你,不然我不會安心的。」

  「我這麼重要啊——」他正想說下去,一道拔高的嬌呼傳入病房來,強勢霸佔離嚴勵最近的位置,汪水漾被迫彈開一步。

  「勵!你生病了怎麼沒通知我?害我緊張得不得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好求歹求,爹地才答應讓我在台灣唸書!」巫紫瑜泫然欲泣地直嚷嚷,「伯父發生這樣的事,我很遺憾。不過你放心,從今以後,我可以留在你身邊照顧你了!」

  「巫紫瑜!」汪水漾認出久違的大小姐。「你變白了耶!整個人都很不一樣喔!」可是還是吵得要命。

  「你是誰啊?」巫紫瑜上下打量著她,沒印象!

  「想不起來就算了!」她也不指望大小姐會記得,轉而笑嘻嘻地對嚴勵說:「阿勵哥,來,吃蘋果。」

  「吃什麼蘋果啊?吃水梨啦!」巫紫瑜從家裡帶來一盒切好的水梨,堵在嚴勵面前。

  兩種水果的價位立刻分出高下,汪水漾突然覺得矮了一截,但是她的誠意百分之百,不能用金錢定價的!

  女孩們專注凝視他會先選擇誰的水果,銳利的眼神讓他進退不得,只好都收下來。

  「先放著,我等一下再吃。」

  「喔……」汪水漾默默走到床旁,將蘋果平均切片,再裝進塑膠袋中。

  巫紫瑜隨意把水梨放在一邊,然後比手畫腳,對他訴說幾年不見的思念之苦。

  「蘋果拿來給我吧!」被巫紫瑜纏到不可開交的嚴勵突然伸手向汪水漾要求。「已經變褐色了,再不吃會走味。」

  「是!呵呵呵……」汪水漾手掩唇一直竊笑,立刻遵命。「阿勵哥,慢慢吃喔!呵呵呵……」

  巫紫瑜看了眼傻笑中的汪水漾,有點不是滋味;竟然使這種賤招吸引勵的注意!

  啊,她想起來這個女孩是誰了!難怪有點眼熟。

  「哈羅,你是不是在N年前,和我們去海邊玩的那個叫什麼水漾的啊?」

  「沒錯。」汪水漾喜不自勝,還沉浸在喜悅裡。

  「是你……」巫紫瑜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多年不見,她長大了,也變好看了,而且望著勵的眼神並不單純,得小心提防她一點……

  哎喲,幹嘛這麼洩氣?其實也不必太在意啦,就算她變美又怎樣?還是稚氣未脫啊!勵的年紀對她來說大了些,只有自己在外貌與家世上,和他是最匹配的。

  兩家都幾十年的交情了,伯父雖然上天堂去,可是還有伯母和霓姊姊可以賄賂……嗯,別操心了。巫紫瑜想了想,終於放下惶亂不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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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2-19 15:46:21

第三章  

  汪水漾被罰站了!

  心性樂觀的她自醫院回來後,若無其事地放心睡了一覺,隔天還是倒楣地讓媽媽抓到小辮子!

  補習班打電話來通知調課的時間,櫃檯人員順便關心汪水漾的身體狀況,蘇思桃感到有異,追問之下才知道昨晚女兒蹺課,不知去哪裡鬼混!以為準時到家,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了嗎?

  「你在外面交了什麼壞朋友吧?」蘇思桃面有菜色地責問,「你不是全勤獎領上癮了嗎?不論是學校或補習班,你一向早到,不曾早退,現在居然學會蹺課?給我解釋清楚!」

  「我真的不舒服啊!」擔心阿勵哥的健康,所以惶惶不安嘛!她皮繃得好緊,抖著唇說:「而且昨天是自習,不參加也沒什麼大不了。」

  「還頂嘴!說!你到底去了哪裡?」蘇思桃的眼神像會冒火般的兇惡。「你還有學生的樣子嗎?翅膀變硬了是不是?」

  才一次而已,幹嘛那麼凶?汪水漾畏畏縮縮地低下頭。

  「那時候頭很亂,我自己到處定一定,沒有什麼壞朋友……你不要生氣啦!媽……我再也不敢了。」

  「真的?那你也不應該說謊啊!」蘇思桃怒瞪女兒,凶巴巴的叫罵,「一個女孩子在路上閒晃,不怕危險嗎?最可惡的是,你因為逃避上課而說謊,真教人生氣!」

  「好了啦,就別罵她了,水漾下課回來站到現在,都快一個小時了。」汪大海心疼地說。

  「水漾從小就很調皮,都是你寵小孩,她才會愈來愈放肆。孟涵就不會這樣,乖巧懂事,不會讓人操心!」蘇思桃把矛頭指向丈夫,繼續開罵,「蹺課雖然是頭一遭,可是在學校被記的警告卻好幾支,這會影響推甄的成績吧?她到底是去唸書還是找人嗆聲?她的行為跟太妹有什麼兩樣!」

  「水漾不是解釋過了?因為同學先挑釁,她才反擊的。吵架吵贏應該要記嘉獎才對,記警告未免太不入流了。」汪大海對女兒比一個「快回房間,我留下來挨罵就好」的手勢。

  汪水漾歉疚地看父親一眼,隨即逃離現場。

  別指望老舊的房子隔音設備會完善,汪孟涵聽得一清二楚,見汪水漾沮喪地走進房間,她同情地叫了聲:「姊——」

  「我沒事啦!」汪水漾和衣躺在床上,豪邁地蹺起腳抖動著,學生裙下露出綠色的棉質短睡褲,一張俏臉宛如在思考國家大事般凝重。

  「我覺得你最近怪怪的呢!好像魂不守舍一樣。」汪孟涵關心地看著她,在她旁邊躺下。「你心裡肯定有事,可以告訴我嗎?」

  汪水漾輕歎一口氣,「妹,我可能快死了!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愈來愈有這種感覺,水深火熱也不過如此。」

  汪孟涵悲懼萬分地彈坐起來,眼中快速堆積呼之欲出的淚水。

  「你得到什麼怪病嗎?你蹺課是去醫院做檢查?檢查結果怎麼樣?天啊!我不要你死!你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小弟才三歲大,他需要你和我們一起愛護他呀!」

  「比生病嚴重多了!我的情形很複雜。」汪水漾側過身,背對妹妹。「我告訴你好了,可是你答應我要保密,至少現在不能說。」

  「沒問題,你說什麼我都答應!只要你快點好起來,不然我會很難過!」汪孟涵誠摯地說。

  汪水漾想叫妹妹不要這麼戲劇化,她的語氣跟表情都像連續劇的對白……還是算了,出了房門,妹妹仍是個害羞內向的女孩,房門內的她才有機會表露真性情,別連這個機會都抹煞吧!

  「妹,我們兩個都喜歡阿勵哥,討厭那個白目的巫紫瑜對不對?」

  「這是毋庸置疑的,他和她的個性天差地別,一目瞭然。雖然只和巫紫瑜相處一天,她的嘴臉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汪孟涵深深地擰眉,拋下兩道不以為然的目光。

  「我也是這麼想!可是我愈來愈喜歡阿勵哥……巫紫瑜回台灣了,我發現自己更討厭她了,因為她可以明目張膽的接近阿勵哥,摸他、抱他又親他。連你都坐過他的肩上,我和他的距離居然是最遙遠的!」

  汪水漾苦惱的面容轉向妹妹—,愁眉不晨地看她。

  「原來我對阿勵哥的喜歡早就變質了,只是我一直沒去注意。我讀不下書的時候,趁著空檔回想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心裡總有一種失落的感覺……」

  「姊,我神經真大條,都不知道你的煩惱。」汪孟涵驚訝地聽著姊姊的心裡話。「我那時最瘦小,對阿勵哥來說是輕而易舉的,如果你想坐,阿勵哥會很吃力吧?何況他肩膀那麼硬,我坐得不舒服啊!你不要吃這種醋啦!」

  「唉!誰跟你生氣呀?那不是重點。」汪水漾無奈地瞪著妹妹。

  呼……看來妹妹比她還遲鈍耶,真懷疑要不要繼續講下去,會不會只是鴨子聽雷罷了!

  「放心,姊,」汪孟涵臉上的堅決好比壯士斷腕,這件事情她絕對支持姊姊。「縱使我對當媒人沒興趣,但為了保護阿勵哥的安危,別掉入巫紫瑜的虎口,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儘管說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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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姊,不好了!你看這是什麼東西?」汪孟涵拿著一張報紙大呼小叫,兩隻快腿倏地衝上樓,攤開報紙指著一角,「媽在找兼職工作時發現的!不仔細看會容易忽略掉,篇幅很小。」

  汪水漾看著上面的豐體,杏眼圓睜,嘴巴半晌闔不起來。

  嚴府誠摯徵婚:

  小犬今年二十有五,品貌端正,收入穩定。

  條件不拘,只要你「敢」來,歡迎有志女性踴躍參加,統一在自宅面試。

  住址正是阿勵哥的別墅所在。

  也許是不願太招搖,所以刊在不起眼的角落,要眼尖才能獲悉這訊息!

  天呀!千萬別一傳十、十傳百,最後電視新聞還雞婆地宣傳。她的情勢實在太危險了!

  看來她必須積極一點了……可是她的勇氣還沒達到滿點耶!真擔心「呷緊弄破豌」?不!不不!不能再拖了,再遲疑下去,她的阿勵哥早晚會娶別人……

  汪水漾!你絕對可以的,加油!加油!加油!

  她撇下神色擔憂的妹妹,逕自拿起手機,到窗邊打電話。

  「喂?阿勵哥。」聽見彼端和樓下的門鈴在響,她小聲叫妹妹下樓去應門。

  「水漾啊?我剛好就在你家外面,下來幫我開門。」

  嚴勵收線後,門扉緩緩開啟,首先是一張怯生生的臉探出來,然後是僵挺的身影。汪孟涵悄悄覷一眼來人,訥訥地點了個頭後,就不肯抬起來了,以頭頂跟他打招呼。

  嚴勵有幾分明白地清朗微笑著,她在害羞了!

  「爸爸、媽媽不在家嗎?」語氣謙和又溫柔,就怕嚇壞了她。「你吃晚餐沒有?我下班後去吃飯,多買了一些鍋貼,就帶過來給你們吃。」

  在競爭力十足的大城市裡,個性怕生是很吃虧的,但他不像她的一些親戚常藉機取笑她,汪孟涵打從心底喜歡這個貼心的大哥哥,他從不會為難她,總是用溫煦的笑容驅逐她部分的不自在。

  汪孟涵指了指樓梯口,頭仍是低低的。「爸媽去補貨,我吃過飯了。姊姊在房間,她還沒吃。」聲如細蚊,「她在等你。」

  「這樣啊!謝謝你。」也不管她看不看得到,又是俊朗一笑,「咦?這是什麼?好特別。」他指著她別在衣服上的胸針。

  「真……真的嗎?你覺得很特別嗎?」她仰起紅通通的小臉,露出感激有人識貨的笑,「這是我工藝課的作品,可是老師只給我七十五分,她看不懂這是什麼圖案,其他同學都九十分起跳。」

  「不是蝴蝶嗎?」他沒什麼把握地亂猜。兩條線尾端向內卷圈圈就是觸角吧?至少他小時候都是這麼畫的。

  「就是蝴蝶啊!我融合畢卡索和莫內的畫風,比較有深度;我覺得遇不到伯樂欣賞的感覺好糟糕喔!」好不容易身旁有個知音,她忍不住多抱怨幾句,眼神還是不敢直視他,只是盯著他襯衫的鈕扣。

  「呵呵,」這才是花樣年華應有的嬌嗔。「孟涵,你應該多笑的,笑起來好燦爛喔!」

  汪孟涵赧紅著臉,不發一語的溜掉了。

  嚴勵失笑地搖搖頭,拾階上樓,在汪水漾的房門上敲了兩下。有別於汪孟涵的羞澀,門後是陽光般明亮的笑顏。

  「你還沒吃飯吧!」他將紙袋拎到她面前。

  「哇!謝謝。」汪水漾眉開眼笑地接過來。「阿勵哥,進來坐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呢!」

  她拉開孟涵的椅子給他坐,然後兀自大啖起鍋貼。外表秀氣嬌柔的她,吃起東西卻是狼吞虎嚥,著實讓嚴勵另眼看待。

  「阿勵哥,我在報紙上看到你們家在招親耶!」食物全在一邊臉頰高高的堆起,她含糊地說。

  「有這回事?報紙給我看看。」看完後,他的眼球慢慢地滾到上方,擠出的眼白跟上吊自殺的表情不分軒輊。「一定是我媽出的主意,她最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搞小動作。」

  「噢!」解決完最後一顆鍋貼,她如喪考妣地垂下肩膀,覺得人生是黑白的,於是趴在桌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怎麼辦啦?怎麼辦啦?阿勵哥,我完了!我會被你媽媽害死,害人不淺啦,我怎會這麼歹命,真是太不幸了!」

  「發生什麼事?好端端的,怎麼哭了?」嚴勵莫名其妙地問。他既沒打她也沒罵她呀!

  「你就要娶別人了,新娘可能是她或她和她以及她,就不會是我!嗚嗚……我這輩子都沒有希望了!」汪水漾彷彿聽到自己的心在碎裂。

  「我聽不懂。」嚴勵摸不著頭緒。就算她說的話有字幕打出來,也一樣難以理解。

  「阿勵哥,你會聽你媽媽的話結婚嗎?」她繼續趴著,卻停止抽泣,因為鼻涕快滴下來,抹了把臉後,她伸出濕答答的手。「衛生紙。」

  他趕緊去床頭櫃上抽兩張面紙給她。

  「也許會。」他認真地考慮,「我爸生前最大的遺願就是看我早日娶妻生子,我沒來得及完成,大姊又嫁到美國定居,家裡確實冷清了些。」

  她沒答腔,只是靜靜的流淚,淑女多了。

  此刻的她恍如跌入萬丈山崖,身體輕飄飄的往下墜落,閉上眼睛就等那著地時的致命一擊。

  「水漾,我結不結婚會招來什麼噩運嗎?為何你聽到時的反應會這麼大?好像世界末日即將葑來。」他聲音輕柔得像雲絮。

  她這才從桌面抬起頭來,眨著濛濛淚眼,殷殷地凝視著他。

  「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真的很討厭我?」

  「沒有。」他毫不考慮地脫口而出。

  「那你喜歡我嗎?」淒楚的面容有著期待。

  「當然!我對你就像妹妹一樣的疼愛。」他拍拍她的肩頭安慰著。

  頓時,她心痛不已,心中隱藏的一絲希望宣告破滅。

  自她腦海存有綺麗幻想的那一刻起,就認定嚴勵是她這一生要嫁的人!想和他組織一個美滿的家庭,生育屬於他們的愛的結晶。

  她盼望自己快點長大,能趕快告訴他她的心意,埋葬心裡多年的渴望,好想好想跟他傾訴喔!免得他被別人訂走了……可是他一直當她是小孩子。

  「我不要當你的妹妹。」她瑟縮著身體泣訴。

  「我們向來就是以兄妹的模式相處不是嗎?」他試圖用輕鬆的語氣哄她。「怎麼現在就割袍斷義了?」

  「那是以前!我已經長大了呀!十七歲夠大了吧?」她梨花帶淚地說道,「你不准嫌棄我半大不小喔!十七歲在法律上可以嫁人了。」

  「你要嫁給誰啊?」他哭笑不得地說,「現在的人不都晚婚?你就這麼點志氣,不想打拚一番事業嗎?」

  「你現在有女朋友,或是論及婚嫁的對象嗎?」她聲音小小的,萬一他說的是令人傷心的答案,她決定要狂叫五分鐘。

  他不明就裡地搖首。

  「你媽媽這麼急著替你辦婚事,主要是想在百日內結婚沖喜吧?既然你暫時沒有人選,我可不可以報名呢?算我一份啦!」她說完已是滿臉通紅。

  他霎時目瞪口呆,失神了一陣子。

  「你在開玩笑嗎?」他仰天大笑三聲。

  「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她拋下矜持,焦急地說,「你卻都沒當一回事,一點都不明白我的心意,本來想過幾年再跟你說的,可是我又怕被人捷足先登,我不能再等下去。」

  天哪!她的表情不像在說謊,嚴勵震驚得不知所措,她的話猶如燙手山芋,他不願被熟度灼傷,也不願傷害敏感的少女心,他得小心應對才是。

  「水漾,你會分辨喜歡的種類嗎?」

  「你還是認為我在開玩笑!」她氣呼呼地背對他,眼淚又湧出來了。「我的感情你視作空氣,這叫作冷漠無情、摧蘭折玉!」

  「別賭氣。」嚴勵將她的身子扳過來。「我到現在才聽到你親口表白,訝異之餘,我有權要求一個緩衝的適應期吧?」

  「算了,算了!我不勉強你。你用騙小孩的方式敷衍我,真的好傷人。」她掙開他搭在背上的手。「當我沒說過這些讓你感到困擾的話好了!」

  還說自己已經長大!她的孩子性依然是深根柢固的啊!心裡這麼想,他也不敢挑明說,萬一又刺中她的痛處,事情會沒完沒了。

  「你選擇嫁給我,那你的課業怎麼辦?叔叔和嬸嬸也不會讓你胡來的。」他點出現實的處境。

  「都不是問題好不好?重點是你喜不喜歡我而已,如果你心裡有我,就比較容易解決了,我會想辦法說服爸爸、媽媽。」她的頭重重一頓,歎息地說:「百日內沒完婚,要等一年以上耶!我怎麼知道在這段時間裡,會不會有人把你搶走?所以要速戰速決,以免節外生枝。」

  「我不信那一套的!別太迷信。」看她固執堅定的態度,宛如從單純的女孩蛻變成為情所困的小女人,他不禁迷惘了!

  他與她?不可能吧!太荒謬了!

  這突如其來的告白背後,累積了多少光陰的等待?她出落得美麗動人,但他仍不會因為她漸趨成熟的外貌而動男女之情,未免太現實、太不合理了!

  縱使時光荏苒,改變她的外表,他們之間仍然有八年的差距,畢竟他是看著她成長的,她對他而言,彷彿一直停留在初次見面時,睜著骨碌碌的大眼睛,笑著向他招手的可愛小女生。

  「阿勵哥,你好殘忍喔!愈想愈覺得你真可惡。」她淒絕地攬起細眉。「你是不是認為我們門不當戶不對,所以我配不上你?還是……你喜歡跟你年紀相當的女人?」

  「或者喜歡凹凸有致的大肉彈,所以不屑我這個大人還沒轉完全的黃毛丫頭?不管什麼原因,就是不能說你對我沒有感覺,我會難過到昏倒的!我的暗戀居然沒有一點績效!」

  唉!一派胡言。他用指腹抹去她的淚水。

  「等你成年再來談吧!煩惱這些還操之過早,你現在應該把注意力放在功課上面,專心考大學。嫁人的事先放在一旁,嘴巴直嚷著要嫁人、要嫁人,不怕羞羞臉喔?」

  「我沒有到處宣揚啊!我只跟你和孟涵說。」她突然靈機一動,拍手叫道:「喔……我知道了啦!你一定還沒跳脫我深印在你心中的小女孩印象,對不對?所以你一點都不想跟我結婚,因為一般男人沒勇氣承認自己有戀童癖。」

  「嗯,然後呢?」她還有什麼高見?他已經懶得糾正她。

  「然後就這樣啊!」她湊近他,雙手環抱他的腰。

  這一抱,非同小可,他像被電擊般地一震,想推開她黏上來的嬌軀,她卻更使勁地擁住他。

  「水漾,你這是幹什麼?」他粗聲暍道,明顯不悅。

  「阿勵哥,你的身體好溫暖喔!我真喜歡。」她臉頰貼在他懷中,滿足地咯咯笑,「我可以一直抱下去嗎?當我去你家弔喪那天,你孤獨又高傲地站在樹下,還有你生病的時候,我都很想抱你……你看起來是那麼的寂寞。」

  她的話足以掀起狂瀾,可是他的表情平靜無波。

  「不可以。」他小心翼翼地撥開她緊纏的手臂。

  「為什麼?透過親密的接觸,你才會漸漸對我有感覺啊!」她不解地看著他。「老是相敬如賓的,哪可能達到效果?」

  「你把順序顛倒了吧?有感情基礎後,才能發展下一個階段。」他捺著性子說之以理。

  「可是現在是非常時期,要等到跟你培養了感情,你都妻妾成群了還是懸案一樁。我要不手為強,否則報名相親的信件如雪花飛去你家信箱,我還有什麼搞頭?」他真囉唆呢!聽她的準沒錯。

  他無奈地失笑出聲,只能乾瞪眼。

  「好好好,服了你了!如果我媽堅持要沖喜,第一人選非你莫屬!反正我也沒適合的對象,到時候我們就湊合一下吧!」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這事有譜了?!好不可思議喔!汪水漾的臉頰浮現興奮到不行的紅雲,嬌艷又羞怯的媚態像花朵似的,看起來美麗絕倫,炫目耀眼。

  他笑著欣賞她欲蠶還羞的嬌美。

  「變啞巴啦?」嚴勵毫不客氣地恥笑她,「奇怪,剛才小潑婦的氣勢跑去哪裡了?」

  「阿勵哥,不可以騙我喔!你給我希望又讓我失望的話……」她陰鬱地低下頭。「我會一蹶不振的。」

  嚴勵只笑不語,他不是那種會亂給承諾的無聊人。可是她也別太樂觀,光是要取得汪家兩位長輩的贊成票就不容易了。

  罷了,順其自然吧!

第四章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汪水漾拍一下桌子,雄心萬丈地站起來。「悠悠,今天對我而言,是個決定生死的日子,我必須出去一趟——」

  余悠悠急忙拉她坐下,輕聲細語說道:「要死了!我聽得出來你要幹嘛,小聲一點啦,不怕同學去告訴老師?你身邊的小人還不夠多嗎?」

  汪水漾「人紅遭嫉」,她長得漂亮,功課、體育都不錯,受到大家的愛戴,當然也有看她不順眼的族群。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悠悠也。」汪水漾慎重地看著好友的眼睛。「老方法,替我掩飾,要是行不通被抓到的話,你就說……我也不知道啦,反正你替我掰個理由就對了。」

  「什麼老方法!不熟練啦!嚇都嚇死了,饒了我吧!」余悠悠推三阻四,表情是百般的不願意。「我一次就怕到了,班導師在你走後,才後知後覺不對勁,她下課找我問話,我急中生智才搪塞過去。」

  「可是你媽媽事後打給我,叫我一定要盯著你,她的語氣好像如果我再包庇你,我也不會有好日子過似的。你要不就乖乖上課,要不就另請高明,我不想助紂為虐。」

  「你再幫我最後一次,真的!就最後一次。別讓老師記我曠課,我媽會揍我一頓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汪水漾苦苦哀求著,在老師單腳踏進來前,她身手敏捷地從後門溜掉。

  老師一站上講台,便福了個身。「同學,現在開始點名。」

  老師自一號點起,余悠悠是十五號,點過她後,老師頭也不抬地繼續唱念著座號。

  她放手一搏,這個菜鳥應該不會太精明幹練,於是點到十九號的汪水漾時,她換了個聲音喊:「有!」

  余悠悠馬上受到周圍同學的指指點點。

  上課到一半,由於汪水漾的位置空了好久,老師忍不住地問:「那個同學去哪裡?怎麼一直沒回來?」

  「報告老師,她……她就那個嘛!你也知道的啊……所以去……去廁所忙了,可能也會去保健室一下喔!」余悠悠模稜兩可地答話。反正她說「可能」而已,不算欺騙師長吧!

  幸好老師接著就繼續授業,並不嚴苛去管其他事。

  水漾呀水漾,我這般挺你,看你如何報答我!余悠悠在心裡叨念著,想哭卻哭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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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了好幾班公車才到達嚴家的別墅,汪水漾立刻讓眼前的浩大陣勢嚇得腿軟。

  「這裡不准攝影,快點走開!」

  「請問裡面的情形怎麼樣了?」

  大門封鎖,高牆矗立。

  一排黑壓壓的保全人員鎮守在別墅的外圍,正和大批收到內幕消息而前來搶拍採訪的記者互相推擠對峙。

  混亂中,她拍拍一個保全人員,問道:「這位大哥,我是來相親的,該從哪裡進去呢?」

  好心的保全先生見同事奮力抵抗著,就抽空跟她解說:「一早來這裡待命時,門就沒有開呀!上頭有交代,若想進去,得自己想辦法。」

  「好怪的規炬喔!」汪水漾揚高聲調叫著,「存心折騰人嘛!一定沒什麼人在裡面吧?」

  「你錯了!聽說有的參賽者凌晨五點就來了。」保全人員嘖嘖稱奇,「無論是跳彈簧床,或用繩索攀爬,花招百出,就為了飛躍這面牆,這樣的毅力真教人佩服。」

  汪水漾暗叫不妙。

  「什麼?!大概有多少人進去報到了呢?」她呼吸莫名地急促起來。

  「應該百來位有了吧!想不到嚴家少爺這麼熱門。」單身的他不自覺口氣開始發酸。

  她仔細探看地勢,雅致的雕花鐵門上有凸起的尖物,就算爬過去,屁股恐怕也會千瘡百孔。

  她決定還是跟大家一樣從牆下手。

  汪水漾撥開保全和記者形成的人海,好不容易突圍,慌張地跑到側邊較低矮、可是依然有兩公尺多的牆面之前……然後她看傻了眼。

  正如保全大哥所說的,一大票女孩子仍在跟牆壁奮鬥,有人撐竿跳,有人穿戴登山配備「攀巖」,也有人讓兩位壯漢托著臀部往上推……還有零星幾個降落傘在空中飄!

  放眼望去,大家爭奇鬥艷、百花齊放,都穿著樣式最漂亮的衣服,畫上最美麗的妝,無一不想呈現最好的一面。但汗水淋漓弄亂了妝容,和石牆抗爭的結果也弄髒了服裝。

  汪水漾待某參選人成功越牆而去後,向其家人借鋁梯,這種登高方式算最安全吧?可是對方想也不想就拒絕。好小氣喔!該怎麼辦呢?她又沒有像蜘蛛人那樣的本領……

  有了!她找之前那位熱心的保全大哥和他同事幫忙,以啦啦隊的姿勢站在男子的肩上,輕鬆構到牆頭跨坐上去。

  「謝謝你們。」汪水漾感激地搖搖手,就冒著斷腳的後果準備往下跳,豈料底下競貼心地四處放著海綿墊——等於是具體性的「意外險」。

  「恭喜你過關!」見汪水漾安全達陣,工作人員不疾不徐地走過去,揮舞手中的紅白旗幟,和善親切地說:「請依草地上畫的箭頭,栘駕到徵選會場。」

  一架飛行傘正巧歪歪斜斜地衝過來,撞上佇立在牆角的壯碩椿樹,傘翼卡在樹枝間,巫紫瑜驚聲尖叫,雙腿踩空晃動,急忙解開配備,整個人「咚」地掉下來,四腳朝天。

  「TIME`S  UP!」工作人員興匆匆地跑過來。「小姐小姐,你還好吧?恭喜你羅!趕在截止時間內抵達,你是最後一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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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禁競選過程外洩,徵選的場地從清出來的地下室臨時佈置而成,擱放了三十個長板凳,前方用木板搭起小檯子;全部的參選人和主持人以及維護秩序的保全,都擠在這個悶熱的空間裡,雖然角落各有站立式電扇在發揮作用,可是中間一大票吹不到風的佳麗們熱得離中暑不遠。

  燕瘦環肥的美女中不乏千金小姐、名媛淑女,外在條件各有千秋,不過此時都成了弱將殘兵,衣衫襤褸、香汗淋漓,更因身體上的酸痛而哀鴻遍野。

  主持人自是由大、小嬌擔任,邱紹燕則待在房裡控制監視設備,透過螢幕觀賞每個人的特寫、特徵和臨場反應。

  「可以開始了。」邱紹燕對著迷你麥克風向雙嬌指示。

  「收到!」大嬌手壓著耳機回話,慎重地點頭,絲毫不敢怠慢,稍作解釋宗旨地發表開場白,「歡迎各位不辭辛苦前來『比賢招親』,使得本活動更加錦上添花。由於人數眾多,必須以多重關卡來淘汰,進而產生最後的優勝者。」

  小嬌接著說:「容貌外表不在評比的範圍內,因為在場大都衣衫不整、披頭散髮,有失公平。我們以勇、信、愛、體四方面來評估實力。恭喜大家皆通過『信』的考驗,因為你們不顧危險,在既定時間內來到定點,這就是『信』的表現。」她知道自己體型龐大,會壓垮講台,遂認命地站在台下。

  「沒錯!」耳邊響起激烈的歡呼聲。

  但那只是短暫的,大嬌不以為然地冷笑,「現在要進行『體』的考驗。應嚴府最高統籌者的要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所以臀部的大小很重要,但尺寸多少並非重點,而是依骨盆寬度、臀型渾圓飽滿和占體態的比例來評分。」

  「請大家分批到右邊的小隔間去,由十位美姿美儀老師、資深護理師、國際級服飾設計師所組成的『美體監定團』監定。」

  這樣的限制可苦到骨感美人和小胖妞了!

  太瘦和太胖都有礙生孕,頓時失望地哀叫。

  一批批人魚貫走入幕簾後,還沒輪到的人臨時抱佛腳做提臀運動,汪水漾則不斷拍打屁股,祈禱它因此腫個幾公分肉。她有一副纖細的腰枝,看起來下盤較大,加上年輕的本錢,屁屁UPUP,於是她輕鬆通過了!

  這一關別掉四十九人。

  「現實是殘酷的,但是我們要打起精神來!」小嬌的語氣充滿感慨,並朝要賴不走、讓保全扛在肩上掙扎的敗選人搖手說再見。「這樣才不會辜負可敬可畏的手下敗將的成人之美。喔!緊張時刻又來了!廢話不多說,馬上進行下一個單元。」

  大、小嬌臉頰貼臉頰,同時攤掌向上,宛如前方有攝影機在拍她們特寫一樣。

  「別擺POSE了!你們的臉佔據整僵鏡頭,不要擋住我的視線。」邱紹燕保持風度地提高了聲調。

  保全搬來一張長桌,擱在講台旁僅剩的狹窄空間裡,桌子上陸續放了三個箱子,待紅布掀開——

  沒錯,正是轟動武林、驚動萬「叫」的恐怖箱!

  由黑色板子組成的那一種,箱子上頭挖了一個圓洞,可以讓人伸手進去。箱平分別裝著一條白色巨莽、奇醜無比的肥蛤蟆、萬頭鑽動的麵包蟲。

  眾女子開始八部合音地尖叫著,連綿不絕的驚叫聲分貝即將破表,保全和雙嬌痛苦地捂著耳朵,邱紹燕覺得自己快聾了,飛快把發出「吱吱」響的喇叭系統關到最小。

  「請安靜,請安靜!」

  大嬌屢勸不聽,趕緊表演劈磚,暗示她們再吵鬧的話,她就要抓幾個大嗓婆來劈。各個女子終於閉起嘴,可是差不多也都魂飛魄散了!

  「顧名思義這是測試『勇氣』!看大家可以拿出多少勇氣去保護嚴少爺、保護家庭,面對壓力和困境時,是否有應變能力去奮戰。」

  小嬌離箱子超級遠,故作鎮定的說明規則。

  「首先要把拔了牙齒的蟒蛇圈在頸子上,然後和癩蛤蟆隔著透明罩互望三十秒,且不得尖叫、露出嫌惡之色,最後在蟲堆裡找出一枚五十元硬幣即可。」

  天哪!這是哪一個喪心病狂想出來的酷刑?這不是在整人節目中才會出現的橋段嗎?

  汪水漾努力制住拔腿要跑的渴望,開始傻笑,以為笑僵以後,就能面帶笑意地咬牙應試。

  有人試都沒試就放棄,雖然汪水漾號碼排在後頭,但很快的就輪到她。

  想像這是阿勵哥的圍巾好了,可惜一點也不像。她鐵青著臉觸及冷涼的蛇皮,飼主協助將它掛在她脖子上,餘光瞥見它轉頭朝自己吐信,趕緊僵笑地撇開頭,心中大罵一到五字經!

  接下來是醜陋的癩蛤蟆。

  她無法把蛤蟆聯想成是阿勵哥的什麼東西,他是鳳凰、是天鵝耶!當她望進它那雙黝黑的大眼睛時,恨不得祈求神明現在讓她瞎半分鐘;轉移視線看到它身體上一顆顆的疙瘩,她當下決定短時間內絕對不吃釋迦。

  呼!時間緩慢的過去,剩下麵包蟲了。

  阿勵哥想當然爾跟麵包蟲也不會扯上任何關係!汪水漾把手伸進圓洞,一氣呵成從無數只蠕動的蟲體中摸出一個錢幣,她興奮的抽出手,笑得花枝亂顫,搖晃手裡的戰利品。

  耶,哈哈哈,太好了!早死早超生,她不用再受這種折磨了!

  這一關……只留下四人。

  「請四位小姐跟我到二樓客廳。」大嬌率領娘子軍進行最後一關——「愛」的試驗。

  「各位好,我是這宅第的最高指揮人。」邱紹燕在客廳等候已久,因為她怕那些動物會突然溜走,出現在鏡頭前嚇她。「廢話不多說,我直截了當地問,假使你們跟我兒子結了婚,由於沒機會培養感情,就必須馬上嫁進來,你們會用什麼方式表現對他的愛?」

  前面三位候選人談吐和氣質都非常優秀,不僅引用文學名句示愛,回答得也很得體,這給汪水漾非常大的壓力。

  換到她時,暗自叫苦。舉凡作文和演講,因為要絞盡腦汁很傷腦筋,她真怕這種正經八百的「抒發己見」。

  結巴了老半天才說道:「你好,關於……這個問題,我沒仔細想過。不……不過,我已經暗戀嚴勵先生很久,好像最近才……才發現這件事,其實追溯到我八歲那一年,我應該就喜歡上他了,只是不知道這種好感就是帶點愛慕的喜歡……」

  「嗯,然後我將秉持這種心情,繼續追逐他的身影。言有盡而意無窮,三言兩語不能確切表達我的愛意,我會拿出最大的誠意,親自表現給嚴勵先生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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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喏!這裡有四份履歷資料和用拍立得拍的照片。這四個女孩都不錯,就讓你自己決定了。」由於忙了一整天,邱紹燕將文件推到兒子面前後,就累得癱在沙發中。

  「我不想看。」嚴勵完全沒動力。

  「確定?不後悔?」她饒富興味地觀察兒子的表情,軟趴趴地端坐起來。

  「汪家那個長女今天也來了呢!」

  「水漾?!」他第一時間大吼,「她又蹺課?!她對於這件事的精力,未免太旺盛了吧?」

  「快點啦,挑一個吧!我得吩咐人著手籌備婚禮了。」邱紹燕板起面孔催促。

  「她有在這裡頭嗎?」嚴勵指著桌上的資料問著。雙手遲疑地放上又放下,不太敢翻開來審閱。

  「你希望她有嗎?何不自己看呢?」邱紹燕兩眼瞇成了一大一小,表情非常的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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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大嬌打來通知「錄取」的電話,汪水漾高興得無以附加,雀躍地跳起來手舞足蹈。

  但如嚴勵所料,汪家夫婦突然聽見女兒宣佈她要結婚的喜訊,都噴笑得人仰馬翻,說這個小三八讀書讀到瘋了,才在「肖尪」。

  汪水漾等父母調侃夠了,再次正色強調此話不假,而且對象是他們侄字輩的嚴勵。

  他們怔愣許久,無言以對地互看,然後察覺女兒的神情不像在開玩笑,蘇思桃首當其衝地發飆!

  「你們何時談的戀愛,我怎麼不知道?背地偷偷進行的?這阿勵怎麼如此不像話,簡直是誘拐未成年少女!你連高中都還沒畢業結什麼婚?該不會你們已經做出有辱門風的事情?」她氣得七竅生煙,有意無意往女兒的肚子瞧。

  「我跟阿勵哥是清清白白的!」汪水漾大聲維護自己和嚴勵的名譽。「他家昨天舉行『媳婦選拔會』,我趁『空檔』去參加了,好不容易過關斬將取得資格,說什麼我都不會放棄!」

  「你說什麼瘋話!當初接到你推甄通過的通知時,我在想要辦幾桌大肆宣揚一下,你偏偏給我放棄!別人想念都念不到,你腦子是不是秀逗了?」蘇思桃費了好大的功夫忘記那件事,現在因緣際會,一塊兒掀起舊帳來。

  「我們家附近沒捷運,要換好幾班公車,一個小時多的車程耶!我也不想住宿舍……離阿勵哥家更遠了嘛!」後者才是她放棄的主因。「而且我有能力卻不去念,這不是很酷嗎?」

  「酷你的大頭!你根本是個白癡。」

  見丈夫安靜的杵在一旁,也不知要幫忙勸阻,蘇思桃往他的背打去,忍不住破口大罵。

  「你好歹也說句話啊,女兒也是你的!子不教父之過,都是你一直寵她,把她寵上天,寵到敗壞名聲了,養這麼個女兒真沒出息!年紀輕輕就不學好,教我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我想說的都讓你講完了。」汪大海雖然憤怒,仍然不忍心責備女兒。只好自我安慰——水漾只是因為考試壓力而產生脫序行為,等她好好睡一覺,頭腦冷靜後想清楚,明天就會恢復正常了。

  「我執意要嫁給阿勵哥就對了!伯母的助理說阿勵哥也不反對娶我,你們為什麼不成全我們呢?拆散一對璧人很缺德吧!人家不是都勸合不勸離嗎?」汪水漾一想到夢寐以求的願望,可能因為父母的反對化成泡影:心裡急得不得了,語氣也跟著激動起來。

  「瞧她說這是什麼渾話?倒貼人家還敢講這麼大聲!」蘇思桃食指比著女兒質問丈夫,再惡狠狠地瞪著女兒。「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如果你現在是二十七歲,就算在半夜,我無論如何也會把你推銷出去,問題你才十七歲,你懂什麼叫愛情嗎?不好好唸書,胡搞瞎搞,你要鬧到屋頂都掀了才甘願嗎?」

  「為什麼我這麼認真的表態,你卻說成是胡鬧?懂不懂愛情有什麼差別呢?我只知道阿勵哥是我今生最想保護的人,這理由就夠格跟他結為夫妻吧!」

  回房間前,汪水漾用一種不解、怨慰的眼神望著父母好一會兒。

  「我的青春歲月中,難道除了考大學,不能安排別的選擇嗎?沒有阿勵哥……我會死掉的!」大力踩著階梯奔上二樓。

  蘇思桃瞠目結舌地吐著大氣,她的頭痛得不得了,如果身邊有磚頭,一定不加考慮往腦袋砸下去,藉此暈倒休息。

  「你看看你的寶貝女兒,居然敢忤逆我們兩個老的!我是吃飽沒事幹把她拉拔這麼大,好跟自己作對嗎?」蘇思桃心中有種女大不中留的感歎。「我所有出發點都是為她好,她不替我們想也要替自己想,我不想看到她因為一時的衝動,來日才悔不當初啊!」

  女兒眉眼聞的堅決與傷痛,汪大海深切的感受到了,他突然有所領悟,態度軟化下來,他只要她快樂、幸福啊!其他的考量放在第二位都行。

  「水漾雖然做事衝動,可是她也很有主見,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麼,我們不會比她更瞭解她自己。」

  「你也是個神經病!」蘇思桃怒氣衝天,頭上開始冒煙。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婚禮在嚴宅倉卒地舉行,但也簡單隆重。

  由於是服喪期間,而且考慮到水漾的學生身份,不願太張揚,只開了三桌筵席——大都是嚴家的親戚好友填滿空位。

  邱紹燕偕同兒子前去汪家下聘,汪大海見他倆頗有誠意,沒有加以刁難,便憨厚笑著答應。

  蘇思桃仍非常不贊同這樁婚事,心裡不爽丈夫極了!但丈夫話已說出口,女兒的心意又那麼堅決,她只好悶不吭聲。

  縱使是為了保護女兒的身份曝光,避免遭到八卦媒體偷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但她無法接受「親家」低調的行徑,搞得迎娶女兒時,只有一輛加長型禮車在清晨天未亮時,偷偷摸摸「運」到嚴家。

  蘇思桃用反骨的方式抗議,對誰也沒通知喜訊,連鄰居都不知道汪家的女兒要出閣。她的晚娘面孔讓婚禮現場一片烏煙瘴氣,女方只有汪家人出席。

  儘管力求簡潔,可是小貓兩三隻的場面也太寒酸了,害得男方趕緊打電話,多請一些知交友人來填座位。

  蘇思桃意思意思的亮相後,說了幾句言不由衷的致詞,不管眾人尷尬的目光,就抱著小兒子先打道回府。

  汪水漾的新娘裝扮嬌柔俏麗,手挽嚴勵的手臂,笑得開心極了,可是母親狠心離去的背影,令她臉上難掩空虛落寞,深深覺得此時的聿福硬是摻雜一種不踏實的驚惶。

  因為她的三思孤行,徹底惹惱母親……汪水漾知道母親罵她也是為了她好啊!而最後還是間接成全她和阿勵哥的好事,不然就不會來參加婚禮了。

  「水漾,如果阿勵沒說,你不要跟他要錢,我在你帳戶多存了幾萬塊,需要的時候就去領,知道嗎?」要回去前,汪大海感傷地跟女兒交代著。

  「嗯,爸爸,我會的!」斗大的淚珠在汪水漾眼中醒釀,她喉頭像梗住了魚骨,艱涯地說:「我是不是真的很壞?媽媽她……」

  「姊,不可以哭!」汪孟涵堅強地露出一個微笑,「這是你的選擇,你一定要幸福。笑笑的,才有幸福的樣子啊!如果你哭出來,我會覺得你是後悔了,就很想把你帶回家。」

  汪水漾聞言,努力把眼淚收回去,扯出可以讓家人安心的笑容。父女三人情不自禁地抱在一起。

  「我們得回去了,你媽那邊沒事啦,她自己會看開的,你把自己照顧好就好了。」汪大海深深看了女兒一會兒,偕同汪孟涵踏上回家的路。

  邱紹燕在傍晚時分把汪水漾叫到一旁,先來個下馬威,嚴肅地傳授「做媳婦的道理」,以樹立婆婆威嚴形象,然後聲稱服務處還有事就出門了。

  空蕩蕩的大宅只剩新人默默相望,梳洗完畢的兩人有些彆扭地適應著彼此間的新關係。

  嚴勵打破沉默,柔聲開口:「水漾,你能諒解我沒給你一個風光的婚禮嗎?」

  「嗯。」她柔順地將頭一點。「我不在意那些累贅的排場,只要能當你的新娘,我就心滿意足了!」

  「謝謝。」他憐惜地擁她入懷。「委屈你了。」

  汪水漾儘管心裡有些空虛,但情緒仍然非常亢奮。美目流轉著新房和眼前這個讓她魂牽夢縈的男人。

  「阿勵哥!」聲音透著激昂和顫抖。「我真的成為你的新娘了嗎?我不確定這是不是我幻想出來的耶!也許是上天可憐我,在九年後的現在,編織一場結婚的夢境安慰我,畢竟這是我第一次作灰姑娘和王子結婚的夢……明天早上一醒來,該不會就回到現實,只剩我一個人在害相思吧?」

  如果真是如此……她寧願不要作這樣的夢。聽說喜歡的人出現在夢中,表示兩人不會有結果。思及此,她落寞的垂下眼眸,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千真萬確,水漾。別想太多了,明天還要上班、上課,我們現在就休息吧!」嚴勵好笑地拍拍她的頭,像在安撫小孩子。

  畢竟在他眼中,她還是個小妹妹,但他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否則她又會拉長臉來抗議。

  「要睡羅?不是還有一道手續嗎?伯母出門前,交代我她今天不會回來了,還說該做的事不要偷懶。」她的臉紅得像番茄。

  他知道她所指何事,他老媽也將這些話原封不動地告誡過他。

  「結了婚就不能再叫伯母了!」他捏了下她挺俏的鼻頭。「暫時先這樣吧!等你習慣目前的生活,我們再來討論傳宗接代的事,畢竟趕鴨子上架的婚姻對你來說不公平。你年紀還小,太早接下懷孕的擔子也很不人道,媽那邊我會跟她說清楚,我們先維持現狀好嗎?」

  他說得如此有理、客觀、感性,不知怎地,她鬆了一口氣。她讓他的體貼震撼住了,卻也沒忘記要臉紅心跳。她對懷孕還沒有特別的感觸,重點是懷孕前的「過程」,不管何時洞房,她都會感到緊張,害怕。

  她和他裸裎相見?真是羞死了!

  「好。」賴在他懷中,她含羞帶怯地應諾。

  「真是乖巧的賢內助!」他戲譫的誇讚她,親了下她的粉唇。

  沒料到他會吻她,她怔了一下。連在白天,他親戚拱他親新娘,他也只是親額頭敷衍行事。

  汪水漾捂著紅翻了的臉頰,他的嘴唇彷彿有魔力,教她忍不住心蕩神馳,直到神遊回來,她輕聲問:「確定不洞房?那我要去換衣服了!」她進浴室換上制服出來。

  「你要去上課嗎?我記得你不是念夜間部。」他提出疑問。「況且今天是端午節,學生也放國定假日吧?」

  她不好意思地吐舌頭。「我常常換制服睡覺,隔天可以換來幾分鐘的時間賴床。」

  「衣服會縐掉的。」她真懶。嚴勵好奇她還有什麼懶人招數。

  「不會啦!我也怕會弄縐,睡姿因此變得很斯文。」她笑道,「阿勵哥,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你也是。晚安,水漾。」他背向她,習慣側睡。

  她筆直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一點睡意也沒有,閉上眼睛時,總會想起媽媽不諒解她的神情。

  噢!怎麼辦?她開始想家了,她會認床……輕聲翻身過去,遮著嘴巴,任眼淚流過鼻樑、棉被。

  嚴勖在淺眠中聽到壓抑的哭聲,側身看到她抖瑟的背影。

  「水漾,你怎麼了?」

  「阿勵哥……」她面向他,眼睛已經哭到紅了。「我媽媽這輩子都不原諒我的話怎麼辦?她今天都對我視若無睹,假裝沒看見我。」

  「沒關係,明天歸寧時,再平心靜氣把誤會解開,嗯?」他以指尖抹掉她的淚滴。

  「好。」她聽話地應允,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

第五章  

  汪家的店面佔去一樓大半的坪數,再走進去就是次大的客廳,剩餘的空間隔成廚房和浴廁,廚房實在太小,連餐桌都置放在客廳一角。

  汪孟涵參加學校的晚自習,小弟汪名洋暍過牛奶早早去睡了,汪大海和嚴勵閒適的泡茶品茗,就屬汪水漾最忙碌,像跟屁蟲一樣尾隨在母親後頭打轉,幫忙撿菜、洗菜、切菜,可是蘇思桃仍當她是隱形人。

  抽油煙機的聲音轟隆隆的,汪水漾愁容滿面,放大分貝喊道:「媽,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走開一點啦!」她推開女兒。「沒看到我在煎魚是不是?燙到少奶奶白嫩的肌膚就不好了。」

  「我寧願被油燙到,也不要你都不理我!」汪水漾甚感委屈,眼眶無助地紅了。

  「我怎麼敢?我不是在準備晚餐讓嚴董夫婦享用嗎?」蘇思桃咬牙切齒地嘲諷著,「哼,我們省吃儉用供你食衣住行育樂,有要求你一定要跟著四點起床準備開店嗎?」

  「那些有錢的親戚看不起我們家,我盼你唸書出頭天哪裡錯了?無緣無故給我跑去結婚,教我心理怎麼平衡?你做這個壞榜樣,萬一孟涵跟進,我到時候非打死你不可!」

  「媽……不要生我的氣,我答應你,我不會荒廢功課的,你就原諒我啦!」她搖搖母親的手臂。

  「爸,她們行吧?」嚴勵擔心的目光飄向廚房。

  就是這一聲聲「爸」的叫喚,以及誠懇的眼眸,汪大海欣悅誠服於嚴勵的魅力,信得過他會負責照顧好女兒的下半生。

  「不會鬧出人命的!我老婆凶悍了一點,但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知道其實她惦記著水漾能不能適應另一個家庭模式。我女兒孩子性還重,不懂那些繁文褥節、應對進退,她又煩惱水漾會不會因此不得長輩的疼愛。」汪大海像是感歎,實則試探。

  「放心,除了扮好丈夫的角色與她相輔相成,我也會以兄長的身份教導她待人處事的方法,並盡全力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爸,這樣你滿意了嗎?」嚴勵神色自若地啜了一口茶。

  「要不是你條件好,錯過可惜,我真不願意水漾早婚。」汪大海巧妙地轉了個話題,「這烏龍茶還甘甜吧?剛喝的時候有些苦澀,可是含在口中便感到一種清甜的香氣,婚姻也是這樣,用心經營的話,就會逐漸回甘。」

  「是的,非常好喝。」嚴勵舉杯敬汪大海。「女婿受教了!」

  蘇思桃端著糖醋魚出來,經過茶几時,頓住腳步,眼光複雜地睞著嚴勵,自鼻中噴出冷氣,才將魚放上餐桌;汪水漾端兩盤青菜走在後頭,若有所思地望著母親的背影。

  「如果不嫌菜色難看,就自己開動吧!」蘇思桃沒好氣地說,又進去廚房了。

  汪水漾小跑步追上去。「媽,你講話不要這麼酸好不好?分明是給阿勵哥難看!」

  「奇怪了,我有指名道姓說誰嗎?我說你爸不行喔?」蘇思桃戴上綿布手套,捧了一碗湯出去。

  汪水漾嘟著嘴,兩手各托著冷盤和麻婆豆腐尾隨在後。

  「你還在生我的氣!生那麼久!這又不是阿勵哥的錯,你還遷怒他,他很無辜耶!」

  岳婿倆聰明地不蹚渾水,逕自拿碗添飯,唯有置身事外,才能以策安全。

  「誰教你要厚臉皮嫁給人家,你那種奮不顧身的姿態,我還記憶猶新呢!你不是很行嗎?你不是老大嗎?這個家好像輪到你做主嘛!現在還好意思滾回來,我卻要汗流浹背替你們弄吃的,我勞碌命啊我!」蘇思桃的不滿一籮筐也裝不完。

  「結婚第二天要回娘家啊!我想利用這個機會跟你溝通,重修舊好,誰曉得你那麼不講道理!」汪水漾嗔怒道。

  「原來如此。不是歸寧你就不要回來是嗎?反正我也不敢怠慢少奶奶你,趕快回去你那個黃金屋吧!還待在這裡幹嘛?」蘇思桃指著門口下逐客令。

  「媽,吃飯了。」嚴勵將一碗碗白飯分配好。「水漾,你也坐下來。」

  好小子!蘇思桃用對待殺父仇人的目光蒙著嚴勵。她不像她那無用的丈夫好收買,叫得再親她也不會動搖。

  「你以為我看到你還有胃口嗎?」聽到兒子在樓上哭著叫媽媽,蘇思桃頭也不回地踏上階梯,留下錯愕的三人。

  「阿勵哥,我媽她是衝著我來的,不是故意數落你,你不要介意喔!」汪水漾安慰他。

  「我不會的。」他忍俊地搖頭。岳母跟水漾盛氣凌人的性子,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爸,你要多替我和阿勵哥美言幾句喔!」汪水漾的眸光黯淡了些。「媽只要一進廚房都是眉開眼笑的,第一次看她這麼生氣地煮菜。」

  「說什麼傻話?你媽是嘴硬……」汪大海誇張地大口吃飯。「快吃啊,很香、很好吃啊!這像是生氣煮得出來的味道嗎?」

  「沒錯,媽的手藝真不錯。」嚴勵連聲讚歎,捧場地一口接一口。

  「會嗎?」她夾菜吃著,明明食之無味啊!不甘心地重重蹬上階梯,邊叫:「媽!我幫你泡牛奶給弟弟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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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婆家的路上,車窗反射出水漾眼睛微腫、無精打彩的面容,她深呼吸想振作起來。

  「阿勵哥,我剛才在家裡哭,是在難過我媽對我的態度,不是因為跟你結婚導致我和媽媽關係鬧僵,所以後悔地哭泣喔!真的不是這樣,你和家人對我來說一樣重要……你不要誤會才好。」

  她太敏感了!他不能自制地失笑。

  「我根本不會這麼認為,都是你在胡思亂想。你應該是缺乏安全感,突然離開生活十多年的家,所以心裡有種落寞的不捨之情,岳母也是如此,她用她的方式在關心你,不是真的在生你的氣。」

  「是嗎?那你呢?你有安全感嗎?你會不會後悔娶我?」她不想勉強他一生,如果她造成他的困擾,她會考慮離開的……考慮個十年好了。

  「還不到那個程度。我也在習慣『丈夫』這個稱謂,我們猝不及防地成為夫妻,封彼此的瞭解還不夠深,所以藉由住後的相處,慢慢摸索對方的優缺點,截長補短,努力維持家庭的和證。」

  汪水漾找不出話中她要的答案。

  「要多久的時間你才能知道後不後悔娶我?」

  她顯然聽不進去事情發展的過程,只想知道最終結果。

  「這要看你的表現了!我相信一個善良、溫婉,心智又成熟的女子,沒有人不會喜愛,這三樣要素你不是沒有,只是沒一個穩定性,在偶然出現後又稍縱即逝了。」

  「你的意思是我有多重人格?」他講話總是九彎十八拐,好難理解喔!她開始擔心以後他們因為有代溝,沒有話題可聊,進而同床異夢。

  他愉悅地低低悶笑著,「其實你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模樣還挺有趣的,可以歸類為率真,不失為讓人欣賞的地方。」講白一點就是不經過大腦,但他沒膽子講白。

  「你才欣賞我這一點啊?好小氣喔!我這麼不迷人?哼,換作我就會說,你的優缺點我都可以包容。」她自誇地接下去說:「我的嘴巴很甜吧?所以爸爸很疼我,有他當我的靠山,媽媽抓狂的時候他都會解救我耶!」

  她就是靠巴結收服岳父的啊?嚴勵不得不同情起汪大海來。

  「你舉例一下我的優缺點。」他挑眉問。有些好奇他在她心目中是什麼樣的人?

  「你的缺點就是缺點,你的優點就是優點,優點要繼續保持,缺點要及時改正。你很神秘兮兮、說話拐彎抹角、不夠直爽、冷淡又冷漠……」她雙手合十,崇拜地奉承著,「不過,我知道你也有喜怒哀樂,只是含蓄了一點而已,很少極端的表現出來。除此之外,你的優點不可計數。」

  「不錯嘛!滿瞭解我的。」他原本以為兩人要相知相守,絕非一蹴可幾,有得磨了。

  現在看來,他們的婚姻之路比想像中的順遂。

  她唇邊揚著一抹胸有成竹的笑。

  這還用說嗎?九年的時間她可不是白混的!她的目光總是繞著他打轉,害得她眼中已容不下別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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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水漾放學回來,因為懷念家常菜,便心血來潮下廚煮飯。

  「咦?我照著媽媽教的方法做,為什麼味道不怎麼樣啊?」想起母親,她就悵然若失,一個禮拜過去了,母親還是對她不理不睬。

  嚴家很少開伙,婆婆和丈夫忙著自己的事,多半會在外頭吃,她也是。通常不在八點過後,她見不到他們的人。

  邱紹燕醜話已經說在前頭,嚴家少夫人的義務絕對與享福畫不上等號,所以別指望每天吃鮑魚、燕窩,穿金戴銀,使喚成群的奴僕。

  但汪水漾此刻很希望身邊有傭僕什麼的,至少在回家時,有人可以陪她說話,不用獨自面對一屋子的寂靜。

  嚴家的確有聘請園丁、打掃阿桑,不過一個星期只工作一天,要碰到他們的機會是少之又少。

  愈寂寞的時候愈想念家人。這個時間爸爸跟弟弟在一起洗澡吧?媽媽在替家人料理晚餐,孟涵則在房間假裝用功看書,自修書下則隱藏了一本漫畫……她好久沒跟家人一起吃飯了。

  「咦?久違的氣味!」邱紹燕手提大包小包進來。「廚房很久沒動工了,真想念這種油煙味。」

  「你回來啦?」汪水漾走出廚房,有些無所適從地幫忙拿東西。

  「是呀!剛去黃昏市場買了些菜。」邱紹燕二話不說,卷高袖子開始大顯身手。

  汪水漾愣愣地看著她俐落地煮了一道道麻油豬肝湯、炒菠菜和紅菜,先後端上桌,和原先煎好的菜圃蛋、高麗菜湊成四菜一湯。

  「給你暍。」邱紹燕盛了一小碗湯,嚴肅地推到汪水漾面前。

  「要……要給我?」她瞪大眼睛,指著鼻尖問。「對了,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順應民意呀!」邱紹燕輕扯一抹淡笑,「是不是要喚我一聲『媽』呀?你過門後,我都沒聽到這個稱呼,怎麼都說不過去吧?」

  「可是……我跟我媽媽的警報還未解除,她對我貿然結婚的事還很生氣,如果我這麼喊你,對她很不公平……對不起……」汪水漾螓首心虛地垂下。

  邱紹燕聽了,高八度地胡亂笑著,「呵呵呵,你這鬼靈精真不簡單,輕易就教人爭風吃醋了。你現在是我最家的人,對我這個當家的不叫媽,就是公平嗎?」

  「我一想到我媽媽的臉,罪惡戚就好深喔!對不起,請你見諒。」如果婆婆因此不喜歡她,她也要實話實說。

  「隨你了!」邱紹燕的笑意有些玩味。「這兩天我接到一個母親的電話,她居然知道我討了個媳婦,可見紙包不住火了,你要有被攤在陽光下的準備。她叫我多準備補血氣的膳食給你吃,說你有經痛的毛病,體質又偏冷……調查得真清楚!」

  「誰呀?哪個阿姨這麼關心我?」她的阿桃媽媽有人家的一半就好了。

  「就那個讓你又敬又畏的媽呀!雖然親家母的態度惡劣,但陳情內容並無不妥,我便遵從民意回來洗手做羹湯啦!」邱紹燕戒慎又帶驚惶的語氣,好像是她遭到恐嚇一樣。

  媽媽暗地裡還是很在意她呢!汪水漾雙眼立即泛紅,心中無限溫暖,又是感謝又是感動的。

  「謝謝……」汪水漾不自在地叫著:「婆婆……你怎麼會答應我媽呢?結婚那天,你威凜不可侵犯的樣子,我以為你不太滿意我,之後我一直不敢主動和你親近。」

  「山不來就我,我來就山。所以我先向媳婦示好了,這年頭婆婆可真難當。」邱紹燕故作苦惱的表情。

  汪水漾噗哧一笑。累積好一陣子的陰鬱逐漸一掃而空,她喝了一口湯,「哇!好好喝喔!想不到婆婆既會下廚,手藝又這麼的好。」汪水漾嘴甜地討好著。

  「廢話,從小我就要幫家裡煮飯,也煮了數十年,會難吃到哪裡去嗎?只是我現在忙,比較少煮了。美味沒有秘訣,要看你用不用心,為家人所準備的料理有一種愛心的風味,怎麼吃都會很好吃。」邱紹燕端正面孔,認真問道:「我跟你媽媽誰比較會煮?」

  「呃……都比我煮的好吃。」汪水漾兩邊都不得罪。「婆婆你用過飯沒?我們一起把桌上的菜吃光光好嗎?我和妹妹經常比賽誰是大胃王喔!」

  邱紹燕笑笑,夾起菜圃蛋咀嚼著,下了不合格的評語,「有落寞的味道,你真不用心。」

  「以後就是幸福的味道了!」汪水漾有信心地笑著。

  婆媳關係就在愉快的用餐中默默地建立,更像一段可貴的忘年之交。兩人不自覺地同時望向缺席的座位。她們同時想著——

  如果嚴勵也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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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書房複習完功課,汪水漾回到臥室,見嚴勵已經回來並且睡了,她放輕手腳,小心翼翼地爬上床鋪,跪坐著凝望他沉靜的背影。平穩的呼吸聲表示他累得很快就入眠了。

  她想跟他說說話,因為她心裡有些惶恐,惶恐這段婚姻的真實性。他們都很忙,忙到見不到面,只有晚上可以看見彼此的睡顏,有時他要加班,她先睡的話,連感受一下他回家的氣息都沒機會。

  一早,他們又得各自上班、上課,如果他先早起,匆忙出門,她搭他便車的短暫相處時光就在趕、趕、趕的氣氛中緊繃度過,她很難苦中作樂去體驗他正在她身邊的感覺,雖然是親近也是距離。

  兩人沉默的時間愈積愈久了!

  「阿勵哥……」她輕搖他,但他沒反應。「阿勵哥,阿勵哥……」半趴在他身上叫著。

  他顫動了一下,翻了個身平躺,疲倦的黑眸朦朧地看著她,眉間出現一道淺淺的縐紋。

  「我好累,讓我睡一覺,有事明天再說,好嗎?」

  「我們又沒機會講到話!」不肯妥協的櫻唇翹得老高。

  「水漾!」他語氣明顯不悅,但沒力氣對她說教了,因為僅有的力氣都用來蓋上眼皮。

  她大受打擊,膝蓋在床上向後滑行,腳丫一碰到地板,用力一踩。

  「我知道了!既然你這麼喜歡這張床,要佔為己有,不想分個位置給我,那我去書房趴著睡覺,或去客廳睡沙發,甚至搬椅子到外面當警衛,替你顧門口,行了吧?」

  她的大呼小叫驅定了睡蟲,他抹抹臉,倚靠床頭坐著。

  她生著悶氣將頭轉到一邊,只以橫眉豎目的側臉示人。

  「我不理你了!」她氣呼呼地拉開門準備要出去。

  「水漾,不准胡鬧!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嚴勵瞇眼看她,疾厲的語調喚住她的腳步。

  「我只是想跟你說話也不可以嗎?你很辛苦的工作,我知道,可是你連撥一分鐘聽我說兩句話也不要,不,不到十秒就可以了!你早聽我講完,現在就可以呼呼大睡。」

  雷聲大,雨點小,她愈說愈小聲,表情像九彎十八拐的曲折。

  「好過分,你都不關心我,我們不是定一般夫妻的戀愛過程,我好怕是我一相情願,你不會珍惜……」

  他輕笑一聲,沒辦法生她的氣太久,張開雙臂暗示她過來。

  「你想跟我說哪兩句話?」

  她又羞又怯,上床彎膝前進,偎入他懷裡。

  「你卒苦了,不要太累。就這兩句。」她脹紅臉,知道是自己在小題大作。「對不起,雖然知道你好累,我又把你吵起來。」

  「不用說對不起,我知道你很體貼的,只是體貼前習慣先生氣。」他臉色沒了怒氣,接替的是舒朗的笑顏。

  她對他傾訴自己發怒的前因,「因為我在我家的時候,和鄰居都熟得打成一片,來這邊……我不敢主動認識其他人。你和婆婆很忙,我不知道該找誰解悶,書也看不太下去,所以情緒不穩定。」

  嚴勵的嘴角微微上揚。她進入多愁善感的年紀,嫁來婆家和丈夫相處的時間又少,因寂寞而有怨言是難免的。他的工作量多到恨不得一天有二十五個小時,他也有錯,冷淡她了。

  「等你大學聯考結束,我們去度蜜月。」大手撫上她的髮絲摩挲著。

  「真的?!」驚喜地大叫,水漾趴在他胸前,眸光漾著異彩。

  「當然。」他親一下她潔白的額頭。

  「晚安,阿勵哥。」她不吵他了,立刻抽起被她壓住的被子,身軀毫無阻礙地滑進去,說睡就睡。

  她變臉的上乘功夫讓嚴勵目瞪口呆,一方面也欣慰自己按捺住她的情緒。恐怕她現在悶不吭聲的,是在偷偷計畫行程吧?

  他無奈地搖頭,安分下床,闔上她打開後忘記關的門。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2-19 15:48:16

第六章  

  「唉!真煩。」余悠悠只手托腮,心情患得患失,傷春悲秋了起來,「愛情啊!你的名字叫惆悵……」

  「沒錯,真夠教人惆倀的。」汪水漾點頭附和。

  她和阿勵哥結婚後的改變,只不過她搬來他家住而已,雖然已經沒什麼好苛求了,可是她仍希望日常生活中能加點驚喜和浪漫的元素,比較多采多姿嘛!

  女人啊!你的名字叫貪心……

  余悠悠宛如看到貴人,眼睛盈起璀璨的光芒。

  「水漾,我有事請你幫忙……」她在水漾耳邊嘀嘀咕咕。

  「不行啦!我家人知道會把我殺了。」汪水漾揚聲叫道。

  「喂,你很不講義氣喔!你忘記我替你賣命的事了嗎?」余悠悠只好拿恩情壓她。

  「我沒忘……可是,偷偷告訴你一件事,不能說出去喔!」汪水漾手指扭絞著裙子。「就是……我結……有『男朋友』了,我不能做出對不起他的行為。」

  「什麼時候交的啊?都沒告訴我!」追水漾的人滿街都是,真好奇她會看上哪種人。

  不過,現在自己的事比較重要,余悠悠放低姿態拜託,「你忍心看我當老太婆嗎?我的容貌差你一點,可是我的心很寂寞耶!寂寞到看了書就會暈死過去,我需要一點精神食糧,求求你啦!」

  「這……」好友的表情簡直可稱為花癡,但也是渴望愛情而已,她的堅定令汪水漾懾服。「我回去考慮一下,明天再答覆你。」

  放學後回到家,汪水漾魂不守舍地坐在沙發上苦思。一邊是友情,一邊是道德良知,她要怎麼做才能兼顧呢?

  「媳婦兒,你在煩惱什麼?想阿勵冷感的原因嗎?」邱紹燕用毛巾擦拭濕發,下樓來喝杯水,就看見汪水漾在冥思苦索。

  「冷感……才不是咧!」汪水漾嘟嘴瞪她。「我遇到難題了。」

  向她招招手,要她坐在身邊,兩人便開始竊竊私語。

  「這有什麼困難?」邱紹燕開通地說,「去呀,沒關係!你的行頭就交給我,我一定把你打扮得超齡些,這樣就可以應付警察了。」

  兩人交頭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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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路對面被一群男男女女包夾的妙齡少女身影婀娜、柳腰款擺,特別的顯眼。

  嚴勵真希望自己眼花了!但他視力好得一眼就認出那個穿著清涼的少女就是汪水漾。

  他們走進一家夜店!

  嚴勵在十字路口踩煞車,急猛地駛向夜店,顧不得違規,隨便停在路邊,繃著俊臉下車,飛步踏進店裡,挺拔的身影毫不費力地在吧台前找到目標……

  水漾坐在高腳椅上喝酒?怎麼可以!黑眸慍怒地瞇起。他不免懷疑他的小妻子在白天是清純女學生,晚上搖身一變,成為眾星拱月的性感辣妹……

  性感?多麼抽像的形容詞!幾時可以套用在水漾身上了?心裡不得不感歎汪家有女初長成。

  「請問是汪水漾同學嗎?」嚴勵站在她身後叫喚著,隨即皺起眉頭,這裡煙酒味薰天。

  辣妹遲疑地轉頭,杏眼圓瞪,嘴巴逐漸成了○字型,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未成年的你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果然是那個該打屁股的嚴家媳婦!嚴勵心中一慟。

  找回自己的聲音,她又驚又喜,「阿勵哥,你是來找我回家的嗎?」

  天!她這是什麼打扮?

  嚴勵嚴格地打量著她——依舊是素淨的面容,可是往下看,眼中的怒火愈燒愈熾。綴上蕾絲的細肩帶小可愛,露出大片光潔的臂膀;短到不行的迷你裙,然後是一雙網襪襯貼的美腿,再足蹬不符她年紀的尖頭高跟鞋。

  「水漾,他是誰啊?」同伴紛紛詢問。

  這個問題的含意各不相同,有的讚賞,有的戒備,其他的人則感到不安,因為嚴勵的表情好比刑場執法人員的那種肅穆,而她,是他下一個要槍斃的人。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伯母』告訴你的嗎?」她暗指邱紹燕。汪水漾跳下椅子,笑臉盈盈地看著他。

  「你先告訴我,為什麼你會來這裡?」他質問。

  「我……我……」她左看右看,見余悠悠比了比身後的酒保,暗示她要噤口,一時之間不知怎麼解釋。

  「這位大叔,來PUB就是要放鬆心情,又沒什麼大不了,你不要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一個明顯對汪水漾有好感的少年出面相挺。

  「傑森!」汪水漾護夫心切,反睨他一眼,不認同他的說法。「不要把人家叫老了,他才不是什麼大叔,他是我的——」

  錯愕和失望的情緒不斷竄出心湖,他盯著她半天。

  「什麼也不是。」他轉身走出人牆。

  汪水漾暗叫慘了,阿勵哥生氣了!她心裡發慌。

  「我回去了,拜拜!悠悠,對不起,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說完,她一路追出去,著急喊叫。

  嚴勵無情地充耳不聞,當看見夾在雨刷間的紅單時,他冷淡地瞄她。

  「你繼續玩,不用管我。」先入車內。

  「你生氣了喔?」她怯怯地跟著坐進車子。

  「下車!」他硬是把即將出口的怒吼吞回喉嚨,聲音呈現不自然的平穩。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回去。」小手輕輕勾上他的,她訥訥地說道:「我蹺的課都是我同學替我掩飾太平,為了答謝她,才答應她出來玩的,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穿上!」他脫下西裝外套丟給她,她呼出的氣息有可樂的味道,她喝的不是酒,這樣的認知讓他拔高的怒意稍微降了一些。「這理由很牽強,尤其你這一身暴露的衣服……我不認為你有必要穿成這樣!」

  車子急躁地向前開。

  「我也不想啊!我同學囑咐我一定要穿得很清涼,她喜歡裡面一個酒保嘛!她希望我去釣他,再狸貓換太子由她接棒。」

  掌握方向盤的手立刻出現指關節泛白的晝面。

  「真不知道你們腦袋瓜在想什麼?簡直是玩火,小心反被火吞噬!」

  「還好遇到你,否則我找不到理由離開。」汪水漾寡廉鮮恥地拍起馬屁。「你是個大英雄,謝謝你把我救出來,小女子感激涕零。那種場所好無聊,大家都在裝熟。」

  他不再出聲,心裡無法描述的憤怒逐漸顯現在外,他的臉部表情佈滿她不曾見過的……

  「喔……」食指在臉旁上下晃動,花般的容顏充斥了調皮的笑意,「你該不會是在『那個』吧?看起來好像是呢!」

  「哪個?」他心不在焉地問著。

  外套雖然遮去她上半身的美膚,可是衣擺下的大腿依然張狂地展露春光。他逼自己要注意路況,眼睛不要亂瞟。

  唉!就算是在家裡,他都不見得會通融她穿得這麼少,他當她是稀世珍寶般疼惜愛護,她卻輕易拋頭露面,將他珍惜的部分任由外人欣賞……愈想愈郁卒!不禁懷念起她小時候的耿直率真,難以相信她居然到了散發嫵媚的年紀。

  「吃醋啊!」水漾怪叫著,「你也會吃醋喔?阿勵哥。」

  「我沒心情探討這些。」一股背叛的感覺盈滿他的胸臆間,不由得心灰意冷起來。

  她似乎長大了,至少她擁有女性的柔美曲線,那麼心呢?他不確定她年輕浮動的心是否還依賴著他?恐怕過沒幾天,她就會向他提出離婚的要求。

  「消消氣,我以後不會再去那種地方了!我本來也很抗拒,可是婆婆看我悶悶不樂,知道原因後,她很熱情的鼓勵我去玩呢!衣服也是她替我準備的。」汪水漾巧妙地把過錯推給別人。「婆婆還說你以前也常玩到三更半夜才回來,夜生活很糜爛,勸我應該看齊,多見見世面。」

  「什麼?!」離家門口還有一段路,聞言緊急煞車,一口氣提不上來,嚴勵心性聰明,馬上明白來龍去脈。

  母親大人是故意的!

  要著他們兩個玩很快活嗎?她真不是普通的無聊!

  慫恿兒媳婦去混夜店,電話CALL他一定要幫她帶某家的蒸餃回來,問題巧在食館和夜店距離不到十五公尺,存心要他倆狹路相逢!連時間也算得很準,這一隻老奸巨猾的母狐狸,何時才會結束讓她樂此不疲的鬧劇?

  「阿勵哥,怎麼突然停車?」她納悶地看著出神的他。

  「沒事,我也不生氣了。」他擠出釋懷的笑容。

  「可是你剛剛說……你跟我什麼也不是,我的心痛了一下。」她不平地抱怨著,「好歹我在好友面前,都說你是我男朋友耶!你卻全部抹煞掉,我好像在自作多情,你做得真絕!」

  「我跟你道歉,我說得太過火了。」唉,他今晚的表現真沒風度,調整了心情,他笑道:「我不喜歡你今天的裝扮,非常不適合你,一點都不好看……你穿小洋裝比較可愛。」

  「真的?」她喜上眉梢地笑著,阿勵哥在誇獎她耶!呵呵……「那在家裡我每天穿給你看好不好?婆婆真是的,騙我說我穿這樣很漂亮……難怪她說完後,笑容有點陰險。」

  車子緩緩往前開,他偷空看著她微慍的側臉,面頰鼓得像茶壺。

  「我不反對,前提是淡色洋裝下的短褲不要太大件,那會很突兀的!」

  她窘得紅了瞼。「我習慣了嘛……好啦,我會注意的。誰教我的動作有時不淑女,避免走光啊,這是我個人特色的保護措施。」

  「你應該有安全褲之類的吧?」他問。

  水漾個性大而化之,對一些呵護女性身體的常識不太關注。

  「我現在就有穿呀!可是長度跟迷你裙差不了多少,我這裙子真的太短了!我還把褲管折了好幾折上去喔!婆婆她更勁爆,要我直接穿丁字褲就好。」她吞吞口水,吃不消地叫道:「婆婆也買一堆蕾絲、紗質的內衣褲給我,有穿等於沒穿的那一種。」

  俊臉一呆!

  又是他媽媽!怎麼這麼吃飽沒事做,不是老說她勤於政事,時間不夠用嗎?為何還有空想一堆有的沒的?最終目的還不是只有一個——引他餓虎撲羊。連他都覺得這招數很低級,邱女士的腦漿到底是用什麼東西做的?

  「她還買了什麼怪東西給你?總之統統鎖起來,現在用不到!」他像老師一樣的語氣命令著小學生。

  俏臉再度赧紅,她囁嚅道:「她買了兩大箱的東西,我全塞在壁櫥內,一直不好意思跟你說。我沒全部檢視完畢,有一些是奇形怪狀的物品,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啊!我知道有鬼女郎雜誌和泳裝VCD——」

  他第N次呼叫老天爺,MY  GOD!

  「我不想知道,你不用細數。」

  「呵呵,婆婆也是為我們好,雖然有點讓人受不了,但我也隨便她了,因為她根本講不聽。」

  「好什麼好?把我們當白老鼠做實驗就是好?那我呢?你會不會覺得我對你很嚴格?」他輕聲地問。

  車子熟練地開進車庫。

  「阿勵哥你人很好,誰會想當壞人呢?你會斥責我,是因為我常不知輕重地撒野……儘管我常當作耳邊風。」她幽幽地說,「偏偏我脾氣一上來,就是橫衝直撞,家人都勸我要三思而後行。我決定了,從今以後,我要當懂事的太太,不再讓你為難了!」

  「指日可待。」他不抱太大的希望,這話他聽過好幾次了。

  「另外,你也是個正人君子呢!」她比出大拇指稱讚。

  「怎麼說?」他將火熄掉,拔出鑰匙。

  「婆婆說我這樣穿,你看了一定會眼睛一亮,可是你沒有啊!她說的話沒一項靈驗,真沒意思。虧我半信半疑外,也嘗試性地照做呢!」說到後面像在自言自語。

  嚴勵整了整欲哭無淚的表情,領她下車,兩人漫步走向客廳。

  他睇見一抹在看好戲的鬼祟人影飛快往內室躲去,於是提高音量喊道:「水漾,媽那一套邪魔歪道的論調,你聽聽就好,不必理會的!況且我們兩人間的事,別讓第三者插手,否則讓有心人士牽著鼻子走,我們豈不是成了被操縱的傀儡嗎?」

  邱紹燕耳貼著牆,扼腕地跺腳。

  「可是婆婆好像懂好多呢,她在書房也放很多『參考書』我只是懶得看而已,我想她說的話都很有根據吧!」汪水漾有感剛才出賣婆婆很不道德,這回補償似的替她說好話。

  「嗯?我好像聽見你們在談論我。」邱紹燕一臉慈眉善目地走出來,手上多了一串佛珠,宛如超凡入聖的世外人。「我想你們對我產生一點誤會,貧尼向來不打誑語,只不過傳授我輿亡夫的閨房樂趣給媳婦知曉而已,豈知天時地利人未和,真是失策啊!」

  「女施主仍需努力,再加把勁吧!若有疑難雜症,歡迎互相切磋……對了,我叫門下弟子小嬌特地為你網購的豹紋情趣睡衣,明天就會送到,記得簽收啊!」

  汪水漾突地呼吸一窒,害怕地望著神情詭譎的婆婆。她有完沒完啊?已經快沒地方放了!

  「媽!」嚴勵無奈地吼道,「你手捻佛珠,卻口出穢言,不怕菩薩處罰你不正經嗎?」

  「別忘了,不論送子觀音或注生娘娘,我全都在拜,它們會諒解我啦!」邱紹燕咧嘴大笑,一口健康的白牙燦亮得很刺目,像在嘲笑兒媳倆——薑是老的辣!

  「拿去吧!」嚴勵將冷掉的豬肉餡蒸餃塞給母親。「你能把口業和色戒合理化,那是你不知羞恥為何物。可是吃蒸餃這條『殺生』的罪狀,你這偽尼姑就難辭其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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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份合約不能簽,這份企劃不能用!等你們做得出像樣的東西再給我過目,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嚴勵豪邁地將文件丟還給負責人,沉聲喝道:「就這樣,散會!」

  「董事長,我們跟『聯元企業』維持良好的合作關係,他們提出合併計畫以擴展版圖,我認為可行。」業務部經理覺得嚴勵瘋了!新宮上任三把火,想要有所作為不必急於一時,利益為先呀;他剛愎自用,展氣魄有什麼用?

  「董事長,這份企劃案經過專員詳細評估、分析,已經是最完美的專業級企劃,不能用也要給我個理由,否則我不能信服!」他到底懂什麼?海外營業部主任輕蔑地睞著小伙子。

  「就是說呀!大家以前都是這麼做生意,也都為公司賺進大把鈔票,不知新任董事長為何唱反調,剝奪下屬替公司奮鬥的進取心?」副董事長眼看親信挨了板子,極為不悅,明顯嚴勵是要給自己下馬威。

  「做生意要心細,切忌妄為,我知道在座各位的資歷、經驗都比我豐富,所以你們太過自信,忽視其中的弊端。」嚴勵謙和一笑。

  「有什麼弊端?這些年不都這樣過來,也沒出什麼差錯呀!」副董事長很想把他推下樓,自己扶正算了,省得每件事都要經過他同意。

  嚴勵氣定神閒地說:「聯元企業開出優渥的條件要求合併,確實令人心動,我派人調查,發現他們經營不善,隨時有倒閉的可能,你們隨便去問一個小學生,他會並購一間負債纍纍的公司嗎?」

  「至於擴展海外市場的計畫,我們雖然有資金、人脈,當地地價便宜、人力充足又如何?當地沒有材料,必須仰賴進口:還得考慮國情政策、稅金相當高!我認為沒必要設廠,守住國內跟東南亞的市場就好,往後看時勢變化再開發也不遲。要是你們能說服我幹嘛拿大把銀子往黑洞砸,我馬上答應放手執行。」

  眾人一時語塞,沒想到他還有兩把刷子,考慮得比他們還周詳,縱使心有不甘,但也不能推翻他的話。

  「如果沒事,會開到這裡。」提早結束會議,所多出來的時間,嚴勵想回辦公室補眠。

  巫紫瑜一臉仰慕地癡望著他,好有魄力的男子喔!

  伯母托她將他忘了拿的資料帶過來,她央求留下來觀摩會議的臨場感,才得以見識他霸氣果決的一面。

  當各級幹部摸摸鼻子,灰頭上臉地走出會議室後,她即刻上前諂媚。

  「勵,我不知道你除了會讀書外,也好有經商的頭腦喔!依你的聰明才智,一定可以將伯父的事業更發揚光大的。」

  「錯了,一步一腳印。我準備商業資訊的精神比考醫師執照還消耗。」他不覺得他有這等能耐,涉足了商界的爾虞我詐,發現拿手術刀還比較輕鬆。

  多話的巫紫瑜破壞了嚴勵想休憩的念頭,一逕地歌頌讚美他的偉大。

  「怎麼會呢?你明明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爹地要把我踢回美國,他想替我安插一個職位……我只會逛街SHOPPING、亂花錢,哪有可能替他賺錢?我不像你有個好頭腦,可以錦上添花、好上加好、精益求精。」

  巫紫瑜眉飛色舞地說著,嚴勵背對她,手撐著窗台打盹。

  「所以羅!你如此優秀,卻又如此謙虛,真的好迷人喔!就是擇偶眼光太差勁了,當我知道新娘不是我的時候,簡直痛不欲生,現在心情好多了,不過還是有點惋惜啦!惋惜你的視力愈來愈退步,可憐的勵……」

  她察覺自己在唱獨腳戲,嚴勵一動也不動的站在窗前,以為他在欣賞景色,想過去一起湊熱鬧,走太快的結果讓辦公椅的滾輪絆了一下。

  隨即發出的尖叫聲驚醒了嚴勵,他迅速轉身,大跨步向前,接住巫紫瑜的身體。

  「啊!好恐怖!好恐怖!我差點被一張椅子謀殺,摔下去沒腦震盪也殘廢了。」巫紫瑜發現自己在他懷裡,趁勢緊緊抱住他。「謝謝你救了我,你是我的王子……勵,說實話,我到現在還沒有放棄你!」

  她真誇大,跌下去頂多小小一個淤青,把他說得跟救世主一樣。

  他好笑地想扳開她的鉗制,可是她的力氣不小,愈抱愈緊,他可以用盡全力掙脫的,只是怕她會脫臼而作罷,於是花了一點時間跟她纏鬥。

  巫紫瑜暗喜自己平時有在舉啞鈴,才能感受心上人溫暖的懷抱,她不願放棄這個大好機會,乾脆迎上紅唇,深深吻住他。

  會議室外——

  汪水漾向人打聽後,捧著一疊資料,走進門半開的會議室。

  「阿勵哥,我聽說你在這裡,婆婆叫我拿這個過來……」她看見前方打得火熱的儷影。

  「水漾!」嚴勵愕然地叫出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推開死巴著他的巫紫瑜。

  嚴勵思緒繞了繞,知道這又是母親搞的鬼!分別叫紫瑜和水漾送文件來,利用紫瑜對他餘情未了,好引燃三角關係的爆點。真無聊!

  汪水漾的臉色很蒼白,冷然的視線輪流掃著他們,嘴角僵硬地往上勾。

  「你們忙吧!」她翩翩轉身,從容不迫地往前走。做虧心事的不是她,所以她有權力抬頭挺胸。

  「你誤會了!事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子。」嚴勵暗自直呼倒楣,老天爺一定要給他們安插這種陽春的誤解嗎?可真厚待他呀!

  「你真的誤會了。」巫紫瑜愧疚地揉著太陽穴。「我不該留下來的,就不會險些被椅腳絆倒,勵也就不會來扶我,我們更不會四目相交,因此陶醉著迷,臉愈來愈靠近,非常的靠近,最後貼在一起——」

  「紫瑜!不要扭曲事實。」嚴勵的語氣算是溫和,可是佈滿戾氣的瞳眸和陰沉的面孔,輕而易舉地截斷她的加油添醋。

  「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請諒解我想離開了,這裡骯髒得讓我想吐!」美眸冷冷睇向兩人,嘴角倔強地一彎,扯出一個高傲的弧度。

  「快走吧!」巫紫瑜懶懶的揮手。「你上課一定很累喔?小朋友趕快回家睡覺去,大人的事你不用管。拜拜!」

  「水漾,聽我說,事實就是紫瑜說的前半段那樣。」嚴勵將手臂從巫紫瑜的禁錮中抽出來,走向汪水漾。「我自行下班了,一起回家。」

  「再見了。」嘲弄的冷哼自她鼻管噴出來,「嚴先生。」

  嚴先生?她叫他嚴先生?!嚴勵聽慣她甜膩地叫他「阿勵哥」,萬萬不能接受這種陌生的稱呼。

  門很有禮貌的輕輕闔上,宛如她生疏的態度,雖然淡漠,卻狠狠在他心板上劃出一條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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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天——

  「水漾,阿勵打電話來,接不接啊?」汪大海敲了敲房門問道。

  「不要!」

  第二天——

  「你去接一下電話啦,吵死了,他一直打來,不然你也開一下手機,你們的事自己去解決。」蘇思桃的耐心在瓦解中。

  「不要!」

  第三天——

  「姊,阿勵哥的媽媽打來找你耶!你去接電話吧!」汪孟涵快被連續不斷的鈴聲搞得神經質。

  「姊姊,快接快接,耳朵痛痛。」汪名洋戴著耳塞,又叫又跳。

  「不要!」

  第四天——

  「開門開門,不要一回來就躲在房間!」蘇思桃狂敲門板。

  「什麼事啊?我在背單字。」汪水漾不甚情願地開門,露出一點縫隙,只看見她兩顆大眼睛。

  「你馬上搬走吧!我不想收留你了。有你在,我們其他人就得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所以必須犧牲你了,快滾吧!」蘇思桃嘴裡說得像有苦衷,可是嘴角微揚,矯情地假笑。

  「媽,你的態度轉變得真快!我以為你會站在我這邊,我回來你不是應該最高興的嗎?」汪水漾困惑地挑高一邊的眉。

  「此一時,彼一時。誰教阿勵報的兩支股票讓我小賺一筆,嘿嘿嘿……」蘇思桃見錢眼開的笑著。

  「為了錢你就要捨棄我嗎?我是你的親生女兒耶,我們的親情真是廉價。」汪水漾失望透了。

  「難道賢婿不應該孝敬我嗎?比起你當初堅持出嫁的無情無義,我簡直是大慈大悲!」蘇思桃揶揄道,「阿勵可取多了,你這個現實的人,遇難才知道回家找避風港,傻瓜也會支持他,何況我那麼聰明!」

  還賢婿哩!以前阿勵哥是「嫌婿」,媽嫌人家嫌得要命,現在有甜頭吃就拍他馬屁,名副其實的見風轉舵。

  「哼!」汪水漾啞口無言,自知理虧。

  「好啦,門打開一點比較通風。」蘇思桃將門扉全部推開。「我走了,你們自個兒研究研究。」

  母親走後,汪水漾這才看見嚴勵等候多時的身影,她下意識就要把門關上。

  「等等,」嚴勵及時以腳卡在門框與門板間。「跟我回去好嗎?」

  「不要!」她還是這兩字箴言。

  「那真的是一個誤會,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呢?」嚴勵的濃眉著急地皺了起來。「而且這是媽設的局,你應該看出來了!」

  「相信什麼?如果可以避免,你為什麼還是讓它發生了?你能否決出軌的事實嗎?不管是不是誤會,我現在不想去釐清,我要讀書了……」她揚動濃密的睫毛,垂眸低語:「所以請別打擾我。」

  眼睜睜看著她毫不眷戀地關上門,嚴勵煩躁地爬了爬頭髮,集中所有怨氣,一口吐了出來。

  下樓時,餘光發現匍匐在牆角偷看的四個人,正同時用憐憫的眼神望著他。

第七章  

  嚴勵行屍走肉般在軍心不穩的公司與失和的家庭中盤旋,原以為幸運之神離他遠去,自此要他孤立無援地去整合統一。

  他和水漾「分居」一陣子了!

  可是當他精神頹喪到一個境界時,忽然喜從天降,稍稍安慰了他幾近憤世嫉俗的情緒。

  打開門,房間內出現一個水靈靈的俏女孩,他揉了揉眼睛,直覺是自己走錯房子。

  「抱歉,還沒得到你的原諒,又來打擾你。」他咬牙切齒地說,趕緊關上房門。

  那天她不帶感情的語氣、絕情的眼神、要他離開她家的情景,他歷歷在目,說沒受到任何影響是騙人的;相反的,他覺得自己是來不及辯解就被放逐到孤島的犯人。

  「阿勵哥,這是你的房間,你要去哪兒?」汪水漾連忙叫道。

  「水漾,真的是你?!」嚴勵看了看走廊的格局,正是他家沒錯啊,立刻衝進房間內。

  「是我。我不是被媽媽趕出來的喔!是我自己要回來的,你還歡迎我嗎?」汪水漾的舉止赧澀極了。「因為我好想你……可是我沒有因為這樣就荒廢功課,還是有乖乖讀書喔!」

  她之前對待他的冷淡態度,讓他很想理直氣壯地說「不歡迎」,可是話尚未出口就自然地閉嘴,他沒辦法違背良心地說謊。

  「回來就好。」他裝不出半點笑容回應,兀自開啟落地窗,走出去到陽台透氣。

  「你是不是討厭我了?」受不了他對她冷淡,汪水漾手足無措起來。「阿勵哥,你不要討厭我好不好?我下次不會再亂發脾氣了。」

  「你自己算一算離家幾天了?成何體統呢?」他有氣無力地歎息。

  「我不要算……阿勵哥!」汪水漾櫻唇輕啟,提出一個震撼力十足的請求,「我要吻你……我慢慢走過去了喔!你站在那裡不要躲開喔!」話說完,她卻裹足不前,只是愣愣地看著他怔愕的臉孔。

  他頓時哭笑不得,見她的表情堅決不栘,可是足尖矛盾的伸了又縮、縮了又伸,想必她心裡在天人交戰了!他其實是受寵若驚的,但也不反對——有什麼好反對的?

  甚至頗為樂意,歡迎之至。

  俊臉微微下傾,嘴角掛著莞爾的笑,像在鼓勵她別踟局,快點過來。

  她猶豫地一步步前進,踮起腳尖,手心扶著他的手臂,眼神在他面孔上游移,思索著要從哪個部位下手。

  嘴唇要往他下巴印上去時,她又退縮了起來。他濃眉困惑地挑了下,審視著她懊惱的小臉,匆地她又仰起瞼蛋,腳尖再度踮高,一手勾下他的頸項,快速吻一下他的臉頰,然後驚詫地往後跳一大步。

  一張俏顏無法抑制的爆紅,猶如天邊的雲霞般炫麗。

  「奇怪,這是哪一國出產的蚊子呢?仁慈地盯我一下就飛走了!」嚴勵打趣地凝視她,而後才正色問道:「為什麼突然想親我?太陽打西邊出來,還是天空要下鑽石了嗎?」

  「就會取笑我!」她不依地氣惱跺腳。「我只是好奇巫紫瑜可以那麼自然的偷襲你,我能不能倣傚而已啊!況且我比她有品,還事先通知你耶!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他訝異得劍眉飛揚,她知道?!

  那天的烏龍事件他沒機會向她解釋因由,她也不給他解釋的機會,說搬回娘家就搬回娘家,他簡直有口難言。她一住就是三個禮拜……他其實很佩服這妮子居然忍到現在才跟他坦承。

  這些不是人過的日子,他夠難熬的了!

  「你既然知道是紫瑜主動吻我,為何還要負氣出走?看你憤怒的程度,彷彿是我背著你『不守夫道』!」

  她皺皺鼻子,重重一哼,「我的心是向著你嘛!怎麼看都是姓巫的在打你主意,雖然我不確定你是在乎我,或是在乎她多一點,但我就是相信你是清白的。」

  「歸咎到底,我得感謝你的寬宏大量羅?」他捏了捏她的鼻尖,眉宇間是雨過天青的清朗。

  「我當時真的很生氣,也吃了那麼一點醋……因為實在太生氣了,腦海一直出現巫紫瑜褻瀆我們婚姻的情景,你是我老公耶!她怎麼可以企圖霸佔呢?一見到你,我就會想到那不愉快的畫面,只好先回我家。」

  「暫時看不到你,一方面我才能靜下心準備聯考。考完試我要把全部的精力用來鞏固我的地位,不准任何人覬覦你!」她有些靦腆地笑了,「另一方面,我承認這個舉動也是要讓你小小的緊張一下啦!」

  「你達到目的了,不是嗎?」他被她打敗了,睨她一眼,手指彈了下她的額頭。「你都不接我的電話,我親自去請你回來,你也不肯,只擺著高姿態,還叫我滾蛋,好大牌呀!」

  「嘻嘻,你真無辜。」她突然納悶地噴一口氣,「可是……教人扼腕啊!我還真沒用,連正大光明親你都不敢,難道要心存惡念如巫紫瑜那樣,我才能有勇氣嗎?哎喲,我實在太遜了!」

  「好了!」她愈說愈不像話,他苦笑道:「東扯西扯是你的強項。你肯紆尊降貴跟我合好,是在下三生有幸了……現在可以一起去見母親大人了嗎?她對我仍頗有微辭,認定我是趕你出門的首席嫌犯,但不用明說,她才是始作俑者。」

  汪水漾咯咯笑著看他無可奈何的表情,好可憐喔!

  她心裡有個秘密,是連他都不能說的。她不是故意要把他定位成陳世美的角色,主要是想讓兩人分開一陣子,藉此冷靜思考他們的未來,她不願意婚姻束綁彼此的自由。

  他去她家吃了幾次閉門羹,也打了很多通電話找她,她靠著意志力才切斷他想跟她溝通的任何管道……感情要慢慢培養,即使有婆婆在一旁鳴金擊鼓,她跟他之間還是激不起火花,離轟轟烈烈的境界還差一大截。

  她也不貪心,即使常常會忍不住貪心起來,只想要一段細水長流、雋永的情感,一輩子互相扶持。她知道他是在意、關心她的就足夠了!表示她這個心願很有希望實現。

  她當然不想做一個小家子氣的妻子,不過心裡不免嫉妒巫紫瑜竟然厚臉皮奪走他的吻,而自己跟丈夫最火熱的尺度,只有蜻蜓點水的唇碰唇!根本小巫見大巫,她怎麼鬥得過惡巫婆?

  老天爺真不公平,只保佑那個巫紫瑜佔盡便宜,她這位正室夫人的好處都拱手讓人了。好嘔啊!

  「水漾,你在想什麼?別咬了,嘴唇會破的。」他撬開那已烙上齒痕的粉唇,拍拍她的臉頰,要她回神。

  「我愈想愈不甘心耶!」她怨慰地望著他,又開始小裡小氣。

  女孩子的心思真是曲折離奇,他永遠厘不清。前一秒不是還撥雲見日的好現象嗎?這一刻她又一副要吃人的虎姑婆面孔。

  「為什麼不甘心?除了我跟紫瑜,還有哪個不怕死的,敢惹到我們的小水漾?」

  還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但她不想挑明說,就為了維護僅剩不多的自尊。唉!阿勵哥何時才會把她當一個女人看?

  當個少女妻子心情是有些沉重,什麼事都懵懵懂懂的!

  如果他真把她視作他的妻子,認真經營夫妻關係,帶領她一起成長,也好過她自己摸索卻都厘不出頭緒吧?她又不好意思太主動,命令他挖心掏肺地將她捧在手中,她要的是他發自內心的熱情啊……

  噢!心中又開始煩躁了。她要如何才能完全進駐阿勵哥的心,使其他的狐狸精不得趁虛而入呢?

  「水漾?」嚴勵柔聲叫喚。她又搖頭又皺眉的,什麼事讓她如此苦惱?他真希望自己會讀心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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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嚴勵難得休假的日子,汪水漾六點補完習回家,除去看書和處理瑣事花掉的時間,離就寢的十點鐘還有兩個小時可以和他聊天。

  「阿勵哥,你在做什麼?」她靠著床頭看少女雜誌。

  他也沒閒著,坐在梳妝台前,不知在忙什麼東東?

  「我在看公司這一季的財務報表。怎麼了,你有興趣嗎?」笑了笑,他想不太可能。

  「沒有。」雜誌放在床旁櫃上,她怔怔地欣賞他認真的神情。「阿勵哥,我覺得真的很對不起你,明知要幫你一把的,可是我一看到那些深奧的專有名詞、高高低低的曲線圖,頭就自動痛起來。」

  「你別看我功課好像不錯,其實我數學很爛,不會的就背起來。原諒我不想填商業經營、金融財務、企業管理的科系,我不是故意不陪你一起闖蕩江湖的。」

  「我從來就不奢望你可以成為得力的幫手。」他是說真的。「那麼,你想填什麼科系呢?」

  「嗯……文學類的好了。」她笑嘻嘻地說,「我要變成羅曼蒂克的文藝女青年,學好多好多的詩詞名句,然後每天講情話給你聽。」

  「得了吧!你敢說我可不敢聽。抑揚頓挫地朗誦詩句是感動不到我的。」文學式的字句不切實際,未免灑狗血了點。

  「你真不解風情!虧我這麼有心。」她咕噥著。突然想起一件她和婆婆都很困惑的事。「阿勵哥,你不想要貝比嗎?我們結婚都快一個多月了,婆婆時常在問我們的進度呢!」

  「我?你先想想你要嗎?一切等你考完試再說。」他淡然地笑著。

  「喔……」她倒是沒想過。「那你想嗎?」

  「不想。你還太年輕,公司那邊也還沒穩定下來,過陣子再看看。不,還是等你成年吧,那時也不晚。」他能拖延就拖延。

  「我現在的年紀和等到我成年有差多少嗎?沒有差啊!」她傷腦筋地唸唸有辭,「我不知道你原來喜歡那種徐娘半老的成熟女人,我這個乳臭未乾的小朋友你都看不上眼。」

  「別胡說八道,你現在是學生,把書念好最重要,其他的主動列為次要,我這麼說,你懂了嗎?」他不厭其煩地說道,不曉得解釋過幾次了。

  「可是我也是你的妻子耶!我決定了,我要當媽媽。阿勵哥,快過來吧!」她癱在床上,像一條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

  他不為所動地直視著手上的資料,隨她發神經去!

  過沒多久,她就睡著了。他好氣又好笑,走過去替她蓋上被子。

  指尖遊走她細緻的五官,最後停留在唇辦附近徘徊,這是一張嬌艷絕倫的臉龐,那個頑皮、活潑又感性的小女孩已經出落成娟秀水靈的小女人了!荏苒光陰真能無法摧毀她的原始初衷嗎?

  對不起,水漾。

  也許我對你不具信心,不確定你和我是否能從一而終,未找出共鳴點前,我們恐怕還不能完全兩心互許,如果你要離開我,我會還給你自由。

  「好了沒?等這麼久!」她嚶嚀著,抓抓發癢的肚皮。

  唉!她仍是一個小孩子啊!

  教他如何當成一回事?看著她稚氣的動作,他收起不為人知的情愫,寧願藏在心中,昇華為親情,永遠守護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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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紹燕宣佈今晚要吃團圓飯,吩咐大家一定要空出時間,晚上七點半餐桌上見,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離除夕夜還有半年之久,不知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嚴勵和汪水漾深怕她握有他們什麼把柄,為了自身名譽安全,只好依令照辦。

  夕陽西下,邱紹燕忙得不亦樂乎,變出一桌五顏六色的滿漢全席,擺上蠟燭和清酒,激盪出唯美浪漫的氣氛。

  「從中劃一分半圓,左邊是阿勵吃的,右邊是媳婦吃的,中間這鍋湯可以共享沒關係。開動!」邱紹燕分配好,卻拿起放在旁邊椅子上的速食店紙袋,取出漢堡大口咬下。

  嚴勵和汪水漾狐疑地互看一眼,默契良好地站起來想要離開。這桌菜肯定有異,吃了說不定會得腸胃炎。

  「你們給我站住!這是什麼態度啊?我精心烹煮的『陰陽調和餐』,顧名思義就是壯陽、補陰,你們不屑一顧轉頭就走,對得起我嗎?」邱紹燕掬了一把隱形的辛酸淚。

  「難怪中藥味、肉騷味那麼重。」嚴勵已經開始反胃。

  「昨天我夢見嚴先生了,他七孔流血地泣訴著,罵我是個失敗的妻子、母親及婆婆。人家阿霓一下子生了三個孩子,他就怪我生了個不孝兒,冷落新婚老婆,房事都不做,所以他從他的鬼朋友那裡收集各式各樣的偏方,據說這是祖宗留下來的,每試必中!我一醒來,趕緊抄在紙上。」

  「媽,爸會死不瞑目,全是你在人間作惡多端,怪不了別人。」嚴勵實在無法釋出同情心。

  「是啊!婆婆,這你就要檢討了。」汪水漾歎息地附和。

  「吃就對了,不要疑神疑鬼行嗎?」邱紹燕想打電話叫助理過來,強壓住他們的頭吃下去。

  「我不想吃,聞起來好噁心。」嚴勵捂起鼻子。

  「我也是。婆婆,你的薯條分我吃好不好?」汪水漾盯著邱紹燕的晚餐,口水滴了下來。

  邱紹燕端起問政的氣勢,叫道:「不行!不行!你們一定要吃,不要浪費我的心血,總不能叫我吃吧?我半夜寂寞難耐怎麼辦?」

  「今天你們務必找間『旅社』給我金孫住,不然我明天就開記者會,昭告天下你們已婚的消息,然後就有一堆熱情的民眾送上千奇百怪的補藥秘方,也會自動充當眼線,替我監督你們生、孩、子!」

  邱紹燕忍不住想像她的寶貝孫子,在她用盡心思佈置的良辰美景下,順利著床於母體中,挾著膳食的營養,長得白白胖胖,舞動小手小腳的模樣,實在可愛極了。

  「我看都看飽了!」嚴勵撐著頭撇開視線。隨便一盤紅紅綠綠的怪東西,驚悚得讓他胃口盡失。

  「理由駁回!」邱紹燕還想說什麼,這時朋友打電話來邀她「摸兩圈」。「咳咳,我有重要的事必須去處理!不要把我的話當耳邊風,要是讓我發現你們連吃都沒吃就丟掉,記者會準時開!」

  目送邱紹燕離開,才教人鬆了一口氣。

  寧願她到處去宣傳他們結婚了,也不要吃這些會住院的東西。

  他們乞求雷公可憐兩人,不要劈雷給子處罰,然後將食物打包成廚餘,丟上垃圾車,再煮泡麵來果腹。

  大感泡麵在此刻變得非常美味,他們不禁相視而笑。

  「阿勵哥,我回到家的時候,有個男生在門口截住我,問我是誰?怎麼有這裡的鑰匙?」汪水漾忽然哀聲歎氣了起來。

  「是記者嗎?你怎麼回答?」嚴勵的眼神開始不安。「以後我去載你,一塊回家好了。」

  「不用啦,我們的時間很難配合,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她綻出一抹笑花,可是眉間蘊涵著酸楚。「那個人給我一張名片,是記者沒錯。我說我是你們的親戚,借住而已……」

  「阿勵哥,我不是在抱怨喔!雖然沒必要滿足陌生人的好奇心,可是不說實話的感覺好像不光明磊落,我也不好意思罵他『關你屁事』,我到底該怎麼應付才好呢?」

  「不用懷疑,你是我嚴勵的太太,基本上這不會衍生出什麼枝節,不過一旦扯上『邱紹燕的媳婦』、『嚴氏企業的董事長夫人』等稱號,就值得大作文章了,意謂你的生活不再平靜。」握住她的小手,他的語氣夾雜了愧疚和不忍。

  「我都知道……可是說不定公開以後,反而沒有人感興趣呀!是我們多慮了。我真希望你的知名度不要再提升了,那我們就能肆無忌憚地一起出門。」她一派天真地說。

  「再者,別人要拍就拍,要講就講,隨他們的便,可以順便宣傳你公司的名號呀!但我不要入鏡喔,萬一被我同學看到,他們會大驚小怪,一直煩我、探聽八卦,這是我的私事,我不要弄得人盡皆知,跟別人分享。」

  「喔?你不願分享,那我就要抵擋各方湧來的聲浪啊?難道這就不是我的私事嗎?」對於她矛盾的說辭,他啼笑皆非。

  「噗哧!」水漾釋懷地笑出聲,嘴裡不承認,原來她也會在意別人的看法呢!算了,公不公開都無所謂,只要他認定她就好了,他剛才不是親口說她是他太太嗎?聽起來真窩心呢!

  至於事情如何演變,她都不會受到影響了。因為她只在乎他的感受,那些還沒發生的流言蜚語,在相較之下都顯得微不足道。她怎麼到現在才看開呢?好遲鈍喔!

  「怎麼辦?婆婆回來要是發現我們沒吃掉那些東西就完了!」除了揚言要開記者會,她不知道婆婆還會怎麼「處罰」他們。

  「涼拌羅!我們假裝不認識她就好了。媽應該說說而已,何況她三天兩頭都在開記者會,落得『愛作秀』的臭名,我想沒人會把她的話當真吧!」聳聳肩,嚴勵輕鬆地說,一點也不緊張。

  「阿勵哥好壞喔!婆婆為了我們的事這麼盡心盡力,我還滿感動的,你卻無動於衷,還落井下石。」汪水漾笑著數落他。

  「媽一向待立獨行,我小學時,全家移民美國,她寧願放棄天倫之樂,也要留在台灣扎根,我們以為她是捨不得這裡的一切,其實那時她正在替自己的政治前途鋪路!」這是他第一次跟她說起往事。

  「婆婆想當武則天第二嗎?」汪水漾偏著頭問。

  「哈!」嚴勵不以為然地冷笑。

  邱女士如果按部就班地經營霸業,他和家人還需要這麼頭痛嗎?她總是不按牌理出牌。

  「我們全家人起初不認同她重名利的性格,決定不管她了,於是先行離開。心想她若在意親情,自然會飛來美國,和我們會合。可是她沒來過一次!」嚴勵激憤地說,五官都扭曲了。「反倒我們每半年都要回來看她,漸漸的,我們看到她的一點成績。」

  「發現她對政治的狂熱不僅是滿足自己的私慾、享受權力在身的虛榮感而已,她是真的在施展抱負、憂國憂民。她不曾奉承政商名流打開通路,靠的是一份誠摯,挨家挨戶懇請賜票。她不愛社交應酬,圈內交的朋友都是因為熱愛麻將而結緣。」

  汪水漾聽著聽著感恩了起來。

  「阿勵哥,我覺得自己好幸運跟你結婚耶!我要是隱藏愛意遲遲不行動,沒向你表白,那麼坐在這裡吃泡麵、聊心事的就不是我了!也不會認識這麼好的婆婆。雖然她的個性很古怪,有時候又很煩,我仍要感謝她把你生下來,我才能與你相遇,這是我第二個家,感覺和我娘家一樣的美好。」

  「沒有一點耐心和閒暇時間,是無法瞭解媽的好的。」幸虧他有抽空去觀察母親的行事,否則現在他的家庭依然支離破碎。「很高興這家能帶給你溫暖,有你的加入,使得寒舍蓬華生輝起來。」

  「其實我發現一件事喔!婆婆再一年多就要卸任了,她奔波了那麼久,也應該是想含飴弄孫吧?難怪這麼急著要抱孫子。」汪水漾插了掮濃密的睫毛,狡猾地笑看他。

  「你的意思是……」他心中的警鈴開始大響。

  「正是你想的那樣!我現在懷孕到生產,婆婆卸任後剛好可以幫忙帶小孩。」汪水漾數學不好,這次倒算得很精。

  「我們的小孩不是要生來給媽玩的!」嚴勵笑著斥責。

  看她一臉嚮往地編織美夢,這主意聽起來挺不賴,他不自覺也跟著幻想了起來,可是現實一下子就跳出來跟幻夢相牴觸,多想多怨歎而已!

  他仍舊保有他的堅持,所做的打算全是為了她著想啊!

第八章  

  在嚴勵夙夜匪懈的努力下,公司的淨利比上一季多出三個百分比,看似沒有曜升得限明顯,可是前途看好、後勢看漲。

  原先唱衰他的人都甘拜下風,連懷恨大位被初生之犢霸佔的副董事長,也含辱默認他的才幹。

  為了攏絡人心,他計畫自掏腰包,邀請公司全部員工上飯店吃大餐,算是順便舉行慶功宴,並應允年終獎金加發一個月。

  這一招果然厲害,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齊聚了員工的向心力,紛紛靠攏這位青年才俊頭頭。

  頹廢不振的汪水漾正坐在床沿看著窗外發呆。她似乎快被一連串的考試搾乾精氣了。

  「期末考考完了,明天晚上有個聚餐,你想不想出去透透氣呢?」嚴勵撫撫她的頭,心疼地問。

  「想、想、想!」汪水漾立即高舉雙手應允,非常期待明天晚上的到來。

  「瞧你樂的!」感染她的元氣,嚴勵溫和地笑了。

  「阿勵哥,我肩膀好酸耶,幫我按摩一下好不好?」她喚著坐在沙發上的嚴勵,點點自己的肩頭。

  「小丫頭,把我當傭人呀?」嚴勵還是坐到她身邊來,看著財經雜誌,有一下沒一下地撾她。

  「你沒有吃飯啊?這麼小力!你以為是抓癢嗎?你都沒幫人按摩過是不是?」汪水漾不耐煩地說。

  「是……是。」他加重力道,愣愣地看著她,水漾的口氣為什麼忽然變凶?不會這是她真正的本性,婚後才顯露出來吧?

  「不是這樣啦,很笨耶!我來我來。」她拿開他的手,跪在他身後,熟練地壓按起來。

  左搓搓、右揉揉,轉轉又捏捏,然後切菜似的「砍」著他的背,勁力恰到好處,她也沒學過,是亂按一通,但是嚴勵緊繃的身體竟漸漸放鬆下來。

  「好舒服。」他直接躺在床上了。

  「舒服吧?哈哈,被我嚇到了喔?故意凶你的!」她正在揉捏他的手。「這樣按一按,你的身體就不會疲累了!我都幫我爸爸按摩,他就會給我三十塊當小費。」

  「這樣啊?我給你一百元,你每天都幫我按摩。你可以去當按摩師了。」他俯臥,示意要她揉背。

  「開玩笑,我怎麼會跟你收錢?你是我老公耶,做妻子的本來就要服侍丈夫。」她似真似假地道出目的,「其實我是在教你,以後你要這樣幫我按,知不知道?我天天讀書讀得很累,脖子、肩膀都僵硬了。」

  「好啊!原來你在變相訓練我?我上班也很辛苦,你就幫我紓壓一下不行嗎?」嚴勵悶聲咕噥,「對對對,就是那個地方,大力一點。」

  「呵呵,那我們可以互相幫忙呀,婆婆說這樣可以增加生活情趣呢!阿勵哥,你好像很享受喔!」汪水漾賊溜溜地笑著。

  「是媽叫你這麼做的?」他登時哭笑不得。「我以後不敢勞煩你了,總覺得單純的按摩經過媽的解讀,都變成一種讓人想入非非的境界。」

  「沒那麼嚴重啦!」汪水漾笑倒在他背上。「我很樂意替你服務,你辛勞地為家裡打拚,我只能為你做這麼一點事。以後只要你喜歡,你一聲吩咐,我馬上幫你槌背好不好?」

  「OK!在此先謝過小娘子的貼心。」嚴勵抱拳作揖。

  「相公,你太客氣了。」汪水漾福身回禮。

  「噗!」兩人忍俊不住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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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紹燕和雙嬌對那種公司聚餐沒興趣,可是她們很樂意合力將汪水漾打理得像天使般清靈動人。

  汪水漾看起來真漂亮!

  「哇塞,水漾妹子,你打扮起來真亮麗。」大嬌男子氣概的面孔罕見地出現癡醉的紅暈。「不過你的領口要拉低一點,露出你那淺淺的乳溝比較性感、有女人味。」

  「媳婦兒,我覺得裙子太長了,要迷倒阿勵很困難……脫掉脫掉,讓小嬌馬上裁短。」邱紹燕不太滿意,覺得可以更完美。

  「我自己弄啦!你們不要亂來,別過來,別過來,動作好粗魯耶……啊……嗚嗚,我的身體被看光光,不純潔了啦!」三人六隻手快速將模特兒剝光,汪水樣慌張地拿被單護體。

  「別看我這樣喔,我對家政很有興趣呢!儘管放心,包在我身上。」小嬌靈巧地踩著裁縫車,唇角綻開賢慧的笑意。「穿上我量身製作的禮服,你就是全場的焦點!」

  粉嫩透亮的淡妝、蓬鬆綰起的青絲、頸上精巧的珍珠項鏈,搭配白底花紋的洋裝式小禮服,和同色系的低跟鞋。因為她天生麗質,毋需花俏的裝飾就能烘托出青春嬌艷的好氣色。

  濛濛細雨靜俏俏地飄墜到地面來。

  坐進車內,汪水漾迫不及待地炫耀身上的行頭,仰起俏美的瞼容詢問著:「阿勵哥,你看我今天好看嗎?婆婆和雙嬌姊姊都說我好像小公主喔!」她滿心滿眼都期望聽見他的讚美。

  他開著車,內斂地欣賞,微笑道:「簡直美若天仙了!想必會迷倒不少單身漢。可是……不管多麼漂亮,安全帶還是得繫上。」

  噢!她樂到忘了,趕忙把安全帶拉過身邊扣緊。

  「你今天也好帥喔!害我不禁小鹿亂撞。」她看他的眼神突然別有深意起來。「唉,你這麼英俊,我這麼美麗,依照物極必反的原理,我們的後代會不會超級丑呢?」

  「嗯,確實有可能!不過我們不用太擔心,因為我們目前不會有小孩。」他一本正經地說著,「怕醜就不要生,生了就不要嫌丑。這還是很久以後的事,未來再煩惱吧!」

  她小小地試探一下,證實了婆婆的說法——阿勵哥總是對傳宗接代的話題不熱絡。

  汪水漾莫名地陷入深思,不再理會他的話語,直到不知不覺車子已經開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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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店的另一個包廂內,巫家受邀前來參加商業酒會,巫紫瑜微笑地攬著父親的手臂。

  酒紅色的無肩式及地長禮服,將她襯托得優雅高貴,渾然天成的千金氣質,在公共場合上儼然是最閃亮的一顆星。她也極力扮演著名媛角色,陪父母穿梭在各大名流的派對中。

  從二樓的窗子,她看見朝思暮想的人影正步下轎車,將鑰匙交給泊車小弟。不消說,他還帶了一個討厭的人來。

  汪水漾跟隨他的腳步踏進飯店,往樓上走去,發現他始終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讓她好生失望。

  然而嚴勵的出現隨即引來寒暄的人群,左一聲、右一聲的打招呼,嚴勵應接不暇,忙著客套應對,汪水漾覺得自己被忽略了。

  「勵!」巫紫瑜像只花蝴蝶翩翩飛來,順勢勾上他的手,而嚴勵也不甩開,相當自然地配合她。

  巫紫瑜,八爪魚!汪水漾瞪凸了眼睛。他們當她是弱視嗎?忽略正宮娘娘的存在,明目張膽地成為眾人眼中的一對!

  「咦,董事長,這位可愛的小姐是誰呢?」某某經理注意一臉索然無味的汪水漾很久了。

  嚴勵微笑依舊,但沉默下來,汪水漾也不說話。他們都不想說謊,但也不想公開。

  「她是我的朋友,你們聊啊,我們有些話要說。」巫紫瑜不願焦點被搶去,巧笑倩兮地將汪水漾拉到隱密的大柱子後頭。

  有大柱子掩蔽,「朋友」立即彈開來,抖落身上的雞皮疙瘩。

  「喂,你幹嘛替我解圍啊?」汪水漾感到疑惑。

  「我是看勵不願承認你們的關係,只好跳出來了。你不在那裡,他才能沒有顧忌地隨便交代一下你的身份。」巫紫瑜嘲笑地回答。

  「胡說!阿勵哥不是不想承認,他只是在保護我而已,這我們早就有共識了。」汪水漾原本覺得隱藏結婚的事實很無謂,可是光婆婆一個人三不五時「關心」他們的進展,她已經身心俱疲,遑論每個人見到她就問東問西呢?

  她挺慶幸目前可以不必以董事長夫人的身份交際應酬,這是阿勵哥體貼她的方式。

  「你真好騙耶!把你帶來公眾場所,又不敢介紹你的身份,不是很奇怪嗎?大家也習慣我是勵的女伴……一直以來,我都是擔任陪他亮相的伴侶。」巫紫瑜誇耀自己是登得了檯面的最佳女主角。

  「哼,瞧你高興成這樣!又不是阿勵哥的女朋友、老婆。實際上,你們什麼也不是。」汪水漾朝她扮了個鬼臉。

  「誰說的?在美國的時候,我們親吻、擁抱,甚至裸泳,什麼都做過了。」巫紫瑜不甘示弱,甩手擠出豬鼻孔。

  「別告訴我,那是你小時候的事!」汪水漾吐出舌頭,左右晃動。

  糟糕!這傻妞還真猜對了。但巫紫瑜鄭重地搖頭否認。

  「你要說的只有這樣嗎?」汪水漾不予置評地翻翻白眼。如果巫紫瑜以為用這種三流手段就能挑撥離間,她就大錯特錯了!

  「沒錯,這樣就夠你七上八下了。說什麼我都不甘心敗給你這個發育失敗的死丫頭!那天的徵婚,你肯定是用作弊的方法晉級,你贏得一點都不光彩,我就是太坦蕩蕩了,才被你這小人奪得先機。」巫紫瑜的怒火冉冉而生,可是佔優勢的快感也同時萌發。

  「魔王,你贏了。」汪水漾羞愧地摀住臉,細聲說道:「你走吧,請讓我安靜好嗎?我想保留一點自尊。」

  「哼!」巫紫瑜的紅唇逸出一記嘲笑,眼尾不屑地瞟過她,轉身搖曳著腰枝走去。

  汪水漾抬起陰惻惻的笑臉,把握良機,輕盈地往前跨三大步……

  巫紫瑜感到身子一涼,又接收到前後左右投射而來的灼熱視線,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低頭往下查看……鮮艷欲滴的嘴唇開始高八度的尖叫!

  原來汪水漾使詐踩住她的裙尾,禮服順勢下滑,上半身裸膚盡露,只剩兩片肉色的隱形胸罩,叫聲引起更多賓客的注目禮。

  巫紫瑜趕忙拉上服裝,拯救曝光很久的玉體,一張精緻的容顏瞬間扭曲,有著「不想活了」的意味,她緊緊護住胸前,怒吼一聲,揚起空出來的右手追打汪水漾。

  「阿勵哥,救命啊!有人發瘋了!」汪水漾躲在救星身後。

  嚴勵見到巫紫瑜一身狼狽,之前端莊的禮服已經呈歪斜狀態,綰好的髮髻鬆散不堪,臉上的妝容因細汗有些暈開。

  「怎麼回事?」嚴勵轉頭垂眸問汪水漾,

  「她……她……」巫紫瑜上氣不接下氣,怒指他背後的始作俑者,「她故意踩我裙子,我的身子都被看光光了!哎喲,我的臉都丟盡了,我何時受過這種待遇?勵,你要替我做主!」

  「什麼?!真是這樣?」嚴勵將汪水漾拎到面前來詢問,「紫瑜說的可是真的?」

  「我……我……」她從沒見過他這種風雨欲來的表情,不禁心虛起來,低語:「我是不小心的——」

  「才怪,她騙人!」巫紫瑜立刻截斷她的謊話。「她是明目張膽、有恃無恐、肆無忌憚、惡意犯罪、故作無辜、態意妄為,存心讓我鬧笑話!在場一定有人可以幫我證明。」

  「嗯……我看到巫小姐趾高氣揚地從柱子後面走出來,走著走著,她就一臉鬼祟地跟在她後面。」一個客人跳出來說話,手指輪流比著兩人,解釋事情經過。「然後我就看見她的上半身了,目測是B減的罩杯,皮膚很白,但顏色不均,小腹大了一點,腰側有贅肉,看得出屁股微微下垂——」

  胡說!巫紫瑜很想叫那個人住嘴,哪是贅肉啊?只是不夠結實。

  她因為減肥不當,罩杯才變小,而且為了變白,她捨棄戶外活動,只靠代餐瘦身,以前豐滿健美的身材才落得現今肌肉柔軟的現象。

  嚴勵將汪水漾拉到角落去。

  巫紫瑜暗中譏笑,揮手趕走看熱鬧的人,自己俏聲跟過去。

  「水漾,開玩笑要有限度,平時你如何調皮,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你害紫瑜當眾出糗,不知拿捏分寸,等一下要跟紫瑜道歉,知不知道?」嚴勵隱忍著憤懣命令她。

  她這一次太不像話了!

  「不要!是她先下戰帖攻擊我的,所以我跟她扯平了!」汪水漾無關緊要地說。

  「水漾!」嚴勵真的動怒了。「我再說一次,馬上跟紫瑜道歉,她還要不要做人?別讓我發脾氣!」

  「NO!」汪水漾發現巫紫瑜正志得意滿的站在一旁,看她的神色多傲慢呀,根本已經看開了嘛,不需要這個微不足道的歉意了。

  「汪水漾!」嚴勵連名帶姓地叫她,表示他的忍耐度瀕臨頂點。

  「好嘛!好嘛!我去就是了。」她是為了他才願意讓步的,阿勵哥的表情像鍾馗一樣兇惡,她純粹是伯他氣到中風。「巫小姐,對不起,我不應該惡作劇讓你丟臉,就這樣啦!其餘的場面話我不想說了,橫豎我沒那個誠意,相信你也心裡有數。」

  「這是哪門子的道歉?簡直又開始挑釁了。」巫紫瑜不滿的咕噥。

  「真的很對不起,水漾玩心重,還望紫瑜你不要見怪。」嚴勵收起怒氣,擠出笑容賠罪。

  汪水漾聽了差點暈倒,不敢置信她的「丈夫」居然一面倒,罔顧她也受到污蠛耶!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

  「阿勵哥是大壞蛋,我不理你了!」說完便踏下樓梯,不管他的叫喚,衝出飯店。

  「勵,你幹嘛替她賠罪?而且你的口吻好生疏,我不喜歡聽。」巫紫瑜急忙摟住他,不讓他追出去。

  「紫瑜,快放開。」他立刻掙開她,轉身下樓。

  天空依然飄著細雨,水漾站在雨中想攔計程車,可是另一隻手冷不防被人握住。她回頭看到沉著臉的嚴勵。

  「餐會結束我們就回去,現在你跟我進飯店,別忘了,你還有自己招惹的殘局要收拾!」

  「放開我啦!」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我就是不懂事怎麼樣?所以我要早退,這才符合不懂事的定義。」

  「我不能允許你隨心所欲,如果你再這麼不可理喻,我會……」別開嚴肅的面孔,他沉聲斥道:「覺得自己娶了一個不識大體的小娃娃!不要逼我產生悔不當初的念頭,可以嗎?」

  汪水漾霎時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出自本能的防衛有錯嗎?他不知道她受了什麼樣的委屈就怪罪她,雖然她的捉弄尺度很超過,可是那個巫紫瑜也有不對的地方,為什麼巫紫瑜欺負人就能得到一個道歉,她卻要遭受批評的目光和責罵?

  汪水漾心灰意冷地隨便攔了輛車坐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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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汪水漾沒離家出走,只是顧影自憐地直掉淚。

  邱紹燕從服務處回來,經過書房時,聽見哽咽的哭泣聲,兒子媳婦都不在,她還以為是鬧鬼呢!但依稀傳出指名道姓的叫罵後,即刻明白躲在裡頭發洩情緒的是誰。

  她家的小媳婦又鬧彆扭了!發現門沒鎖,邱紹燕開門進去,順手摸牆打開電燈開關。

  「啊!好刺……好刺……」汪水漾蹲在單人沙發旁,覺得突來的光亮很刺眼。

  「我說媳婦兒,你做什麼又哭哭啼啼了呢?感情豐沛固然可以增添美人的風韻,惹人憐愛。可是你現在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所有的妝都糊在一起,像塊抹布似的。去去,把臉搓一搓、洗一洗,然後擰乾平放喔!」

  汪水漾搖頭,她還沒哭完……洗淨後還不是會哭花臉?

  「我敢說是我那個兒子惱你不高興吧?」邱紹燕歎道。

  「沒有啦……你去休息吧,我哭過就沒事了。」汪水漾不願嚴勵當罪人,因為她不是純正的受害者。

  「夫妻本來就是床頭吵床尾合,你等一下跟阿勵撒撒嬌就好了,女孩子吃點虧先低頭,無傷大雅的;要男人先低聲下氣總是比較困難,他吃軟不吃硬!」邱紹燕像是身經百戰地傳授著。

  「媽,我今晚跟你睡好不好?我暫時不想看見那個人!」汪水漾的語氣有如吃了秤砣鐵了心。

  「介不介意告訴我原因呢?」邱紹燕慈愛地撥開她汗濕的劉海。「為什麼不想看到那個讓你朝思暮想的人?我記得徵婚時,還聽到你一番愛的宣言,你喜歡他喜歡得要命。」

  「我又沒有朝思暮想!」她極力撇清,「扣掉吃飯、讀書、睡覺,我只不過花一點心思在他身上,我若很忙的時候,哪有空想他?早忘了他的存在,畢竟我有考試的壓力。」

  「是嗎?你八歲就動了芳心,這麼早便思春,拚死拚活才贏得嚴家媳婦的頭銜,沒三兩三的功力,你能如願嗎?想必你從早到晚都在規畫這個計謀。」邱紹燕遮唇呵呵笑著,「起碼你在阿勵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吧?」

  「我哪有?!你把我說得好難聽喔!」她不平地嘟嘴。「我沒對他死纏爛打……應該沒到那種程度。我只是叫他把我列入候選人之一,沒要他幫我加分,再說我也沒用毒品控制他一定要娶我。」

  「這不就對了嗎?」邱紹燕以弦外之音企圖點醒她,「用你這個只會讀書的遲鈍腦袋用力思考,他為什麼後來娶你入門了?一百三十七個人參賽,刷掉剩四個,他獨獨選中你。」

  「所以我是他撿剩的?沒辦法中的辦法嗎?這種『恩惠』我無法很高興的接受!」她聽了更開心不起來,氣呼呼地說:「阿勵哥一定很可惜其他一百多位的遺珠。」

  邱紹燕長歎一聲,欲振乏力地癱瘓在沙發上,嘴邊吐著白沫,四肢虛弱地抽動著。

  「你們的事我不想管了,說破反而沒有美感,你慢慢去品嚐箇中滋味吧!」

  邱紹燕迅速恢復成正常人,活蹦亂跳站起來。「好吧,你就過來跟我擠一擠。我要去洗澡了。」

  「水漾,你在裡面嗎?」

  嚴勵推門而入,慌張的神色在見到淚痕始干的汪水漾時,徒地放鬆下來。

  轉返飯店不到五分鐘,他開始對無聊的應酬感到排斥。

  他不想哀求水漾一定要等他,這會再次驕縱她,於是隨她搭車離去,順便讓她在路途上反省檢討。可是敷衍過來賓後,理智湧回腦中,他有破門而出的衝動,她一個人回家多危險!

  他沒遲疑太久,立刻口頭交代助理負責接下來的活動程序,就風塵僕僕地驅車回家了。

  「那個人回來了,你好好跟他溝通,懂嗎?」邱紹燕打趣道,「唉!說不定最後我還是得自己睡,反正我也沒當真。」

  「不要。」汪水漾偎近婆婆身邊,勾住她的手肘當作自己的盾牌。「我們快回房間啦!」

  故意不理會站在門旁的男人,汪水漾拉著婆婆準備走出去。嚴勵不由得側身讓路,卻一把攔住汪水漾的腰,迫使雨個女子的身軀分離,迅速闔上門,婆媳倆在恍傯中分別置身門內外。

  「媽,水漾借一下。」嚴勵朝書房外叫著。

  外頭傳來一記豪邁的回應:「沒問題!」

  「哼!」汪水漾兩手橫胸,背過身去。

  她氣都還沒消呢!想也知道他又要教訓她了,她有答應要聽訓話嗎?將她扣押在裡面什麼意思?

  「水漾……」他盡可能發出最溫柔的聲音,「你今天的表現並不恰當,知道嗎?尤其在大庭廣眾之下,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你也半大不小了,用幼稚的舉動去戲弄別人,只會落得貽笑大方,我不能縱容你胡作非為。」

  「然後呢?」汪水漾擺出欠揍的臉色,「你是不是要代替月亮來懲罰我?用籐條抽手心,還是用球棒打屁股,或者罰我三天不准吃飯?罰我禁足,並套上手銬、腳鐐嗎?」

  哪裡找來那些「刑具」啊?她的想像力真豐富,到了天馬行空的地步!嚴勵搖頭歎息。

  「不是的!我只是『有點』希望你以後能適可而止,塑造正面的形象,避免今天的情形再發生。」

  「哼!不公平。」她本來不想計較了,可是他一直認定是她要性子,她決定爭回一口氣。「有句話說得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不是那個烏魚子說我用小人招數嫁給你,大肆渲染你和她多麼火熱,我氣不過才讓她惡有惡報的!」

  「而且我看她好像覺得自己穿得太保守,頻頻拉低前襟,於是就肋她一臂之力。助人為快樂之本,我當然要哈哈大笑……然後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間接替大家製造笑果,你卻凶我,責備我沒禮貌!」

  他無言了!不管她們之間有什麼過節,她都不應該害人當場裸露……事情又回到原點,她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呼!算了,她也受了冤屈,整個事件該落幕了,到此為止吧!衍生出的後遺症,就由他這個空有執照的「醫生」來治療吧!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了!」嚴勵雖然氣她,卻也束手無策。小時候那個開朗可愛的小水漾到哪兒去了?他不記得水漾是這麼蠻橫不講理的人。

  「太好了,多謝。」意思是她可以離開羅?汪水漾自鼻孔哼出一道冷氣,挺直腰桿,大搖大擺地走出書房。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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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2-19 15:49:56

第九章  

  接下來的日子,夫妻倆陷入冷戰。

  正確來說,僅是單方面的拿喬。嚴勵若無其事地閒話家常,汪水漾把他當成透明人,完全不放在眼裡。

  他實在是有苦說不出,明明是她闖禍,母親則跟她站在同一陣線指責他偏心!這不是偏不偏心的問題,而是攸關做人要明辨是非的原則。

  汪水漾像是睡慣邱紹燕的房間,一連幾天都和她婆婆同床共眠。她們背著他竊竊私語,他轉頭看回去,她們就裝作沒事,馬上噤口。

  他起初還可以適應枕邊無人的空曠感,能忍受女性意識抬頭,聯手欺壓處在陰盛陽衰險境中的他,也願意全數承擔某人捅下樓子的後果,卑躬曲膝乞求巫家人的原諒、撤銷告訴,含辱接受巫家上至長輩、下至工友對他貼上「管教不周」的標籤……

  以上他全部攬在身上了!但他就是看不得有人明知故犯、知錯不改,還一副盛氣凌人的姿態,算準他拿她沒轍,逼他放下身段認輸!

  而他,再一次捨棄尊嚴地上鉤了!

  在某一天晚上沐浴後,他敲了母親的房門。

  「這麼沉得住氣喔?想到要失物招領了?」邱紹燕笑得高深莫測,讓他進來,她放低音量說道:「她睡著了,就趁現在吧!這個難得熱鬧非凡的家該恢復寧靜了……真有點捨不得呀!」

  他不置一辭,母親神秘的笑容令他打哆嗦,逕自抱起水漾走出去。

  他的動作異常的輕,仍然驚動了她,發覺自己被橫抱在這個「吃裡扒外」的人懷中,她不顧擾人安寧地驚聲尖叫。

  「你要做什麼?快放我下來!救命啊,我被綁架了!婆婆……婆婆……快來救我啊!我沒懼高症,但我不要浮在空中,我要站在地上。」她極力掙扎,雙腿上下踢動著。

  他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激烈,一時重心不穩,她差點滾下去,還好他反射動作夠快,立刻蹲穩馬步,健臂牢牢將她鎖在胸前。

  她從驚嚇中回魂,偷偷張開眼睛,大力的順著氣,從沒如此慶幸自己還騰空著,沒摔個鼻青臉腫。她看清自己居然窩在他頸肩上,並像攀附浮木般的用力回抱他……

  就這樣,視線無意間迎上了!

  她的雙頰驀地嫣紅,刻意忽略他呼出的氣息很燙人。他們第一次這麼的靠近,彷彿沒有空隙的緊密貼合,嚴勵毫不閃避地凝視她,不知怎地,她心慌意亂了起來,挫敗地把眼光移開。

  這種感覺好奇怪,好扭捏、好……期待……期待什麼啊?她也說不明白。視線瞄到他抿緊的好看嘴唇,她停不住心臟紊亂跳動的驚悸感,想發出一點聲音來緩解這瞹昧的氛圍。

  如此詭異的安靜簡直可以聽見對方的心跳,真教人惶恐不已。

  「你……手不酸嗎?」她頭往後仰,拉開一點距離。

  他神色自若地向前走了幾步,站在房門前。

  「你的房間在這裡。」他低喃,盯著她羞紅的瞼蛋。「別告訴我這幾天你迷路了,忘記怎麼走回來。幫忙打開門。」

  她依言轉動門把,推開門板。

  「放我下來,我自己走啦!你乾脆用嬰兒車推我算了。」她嬌嚷著,戳了戳他的肩膀。

  他大步跨進房間,溫柔到不行地把她放在床上,愣愣地看著同樣尷尬的她,有些後悔他幹嘛沒事將她「搬」過來!

  他隱約感到一顆認命的心正以頹喪的速度向下沉倫,全身泛起一股躁動不安,他堅決認定這不是生理慾望,而是背負一個「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使命——有她在,他就得「享受」的提心吊膽。

  「睡覺!」他面無表情地下令。繞過她從另一邊上床,用習慣的側姿準備入睡,拉來折放在床尾的被子,隨意往身上蓋。

  被子還有一半懸在床尾,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坐起來,手捏著棉被一角,躺在他身邊後替自己蓋上。

  汪水漾好奇地轉動眼珠子,斜睨他無情的背影,撇了撇唇,臉頰鼓得大大的。

  「喂!我睡不著耶,睡意都被你趕跑了!」她噘著嘴埋怨。

  「我不叫『喂』不管你再刁鑽,都不可以這麼沒禮貌地叫我。」還有閒情逸致糾正她,他姿勢完全沒動,動的只有嘴巴,「我跟你恰巧相反,非常的困,晚安。」

  「你怎麼可以這樣!好奸詐喔!」她翻身死瞪著他的後腦勺。「你憑什麼可以睡大頭覺,我就要可憐兮兮地失眠?」

  「不然你想怎麼樣呢?」他眼睛閃爍狡黠的光芒,面對著她,「終於肯跟我講開來啦?」

  中了他的計了!水漾勉為其難地點頭。

  「你除了叫我跟巫紫瑜示弱以外,其他的我都可以考慮看看。我知道我做得比她過分,可是我就是不想向她說對不起,因為是她先惹我的,我不要吃這種悶虧!」

  他絕望地一笑,雙眼空洞無神,像木頭一樣的呆板。

  「我何時指望過你了?巫家那邊我安撫了下來,你不用擔心……」他躺平,無言地望著天花板。

  她只手撐頭看他,興致勃勃地問:「真的?!那你有幫我出氣嗎?有沒有跟他們說,巫紫瑜是一個表裡不一的魔鬼?擅於偽裝成大家閨秀的風範,其實是頤指氣使、高不可攀又愛冷嘲熱諷的太妹?」

  「她對你和婆婆的態度,也是和藹得好比出國比賽的親善大使一樣;見到我就原形畢露,高揚著她的狐狸尾巴跟我說哈羅。真的很假!」

  「水漾,你明白嗎?我懶得把你導入正途了,終於知道精悍如嬸嬸為何也會屈服於你。」無能為力的挫敗感殘忍地籠罩在他頭頂上,試圖培養鐵杵磨成針的毅力也瞬間消失了。

  她根本是一顆千年頑石,不受外界一絲絲的影響,永遠老神在在地汲取日月精華,道行修練得愈發高深,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鎮壓得住她!

  「開玩笑的唄!」她搖晃他的手,耍賴地咯咯笑,「好嘛……其實我才是無惡不做、罪大惡極的壞人,還要你替我收拾殘局,我好過意不去喔!」

  「是嗎?最好你會良心發現。」別怪他多疑,只因她有前科。「機率比中樂透頭獎還渺茫。」

  「真的啦!你和婆婆表面上都不跟我計較,我很清楚有時候我不討人喜歡,雖然我也不想成為萬人迷,可是看到你們替我操心時,我也很難過、自責,我有實際的反省一遍喔!我們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她將他的臉扳過來,望進他眸裡。

  「以後我見到巫紫瑜會和善一點,如果她再找我吵架,我一定不回嘴,頂多用嘴形笑她幼稚,送她幾個衛生眼就走了。」

  「這樣有比較收斂嗎?」嚴勵的臉陰沉沉的。紫瑜肯定禁不起那些挑釁的動作,水漾就不能秀氣一點嗎?

  「那你要我怎麼做?罵不還口,還要感謝她的批評指教嗎?她的用辭又不會比你中聽,我應該聽沒三句就跟她PK起來吧!」她要如何做才能讓阿勵哥滿意呢?真讓她苦惱。

  「我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不過你絕對做不到!」軟硬兼施都不能化解她的仇恨,只好用激將法了。

  「不可能!不會有我做不到的事的。我都能推甄到第一學府了耶!依我的聰明才智和俠骨柔腸,宛如文武雙全的奇才,是大、小嬌姊姊的綜合體。你這麼的瞧不起我?看在你我關係匪淺的份上,我就不笑你有眼無珠了。」她嘻嘻哈哈地吐著舌頭。

  「和紫瑜成為好朋友。」他淡淡地說,卻看見她濃濃的哀愁。

  她如遭電殛似的,當下就向他道歉。

  「對不起,阿勵哥。我為我剛才的不敬對你致上最崇高的歉意,你說的很對,我的確做不到。和她變成朋友已是比愚公移山還困難的事,遑論加上個『好』字呢?八輩子也不會實現的,『卡早困,卡有眠。』」她倒頭開始打呼。

  他拍拍裝死的後背,她不應聲就是不應聲。

  「紫瑜的本性不壞,但她的個性……老實說一般人都無法招架,所以她沒有要好的朋友。除了我,除了在派對上認識的酒肉朋友,她幾乎獨來獨往……」

  他的手所製造的「震動」令她壓根不能睡,眼珠子轉了轉,看樣子她只好使出絕招了——

  汪水漾迅速轉頭,嘟起嘴巴,翹得高高的,差一點和他正巧靠近的面孔觸碰。

  他嚇一跳向後退開,她的嘴唇蓄意欺前,但拿捏得恰如其分,緊急頓住。唇邊的空氣灼熱得有如烤爐,極微小的差距好像真的要吻上了,事實上沒有。

  她誇張的拉高棉被遮住頭,驚叫:「啊!阿勵哥,你真壞耶,討厭啦!怎麼可以欺負我?這種『情趣』好邪惡喔!差一些就親到我了,好害羞!好害羞喔!人家沒臉見人了。噢,怎麼辦?我好像發燒了,臉怎麼這麼燙?所以我要休息養病,SORRY!」側轉翻身,頭伸出來透氣,安靜無聲。

  「你就這麼狠心嗎?」事與願違,他有點咬牙切齒,「我家與巫家有多年的交情,我跟紫瑜可以說從她第一天出生就認識了!所以她特別的黏我,導致她以為這段友情是愛情。紫瑜是獨生女,巫家的人都很寵溺,可是踏出家門,她就是獨立的個體,她太需要可以談心的朋友。」

  「那是你跟她世交喔!我又不是,你繼續當她的知心好友就好啦!我不能勝任,請你不要隨便編派任務給我好嗎?這種事連交給FBI的人去執行都準會失敗,何況區區小老百姓我?」汪水漾涼涼地說。

  阿勵哥,你就省省力氣吧,為了巫紫瑜設想而弄壞身體是很不划算的。

  「你沒想過紫瑜轉移注意力以後,你和她各自多了一個姊妹淘,我們的婚姻會穩定些嗎?我也可以專心衝刺事業。」他不畏艱難,再接再厲,「因為紫瑜牛皮糖般的功力,日復一日不減反增。上班的時候,我都不自覺防備她會突然從哪裡冒出來,有時她還拿著竹籃,直接在我辦公室野餐起來。」

  對耶!她怎麼忽略了?水漾緩緩地將臉朝向他。

  「嘿嘿,我、才、不、干!我剛剛很勉強的要裝出感興趣的樣子,卻千難萬難、難上加難,我的理智不允許我口是心非。」

  「紫瑜真的很可憐!」他也是。嚴勵乾脆懇求她,「你務必要接下這個重擔,我拜託你。你不行……那沒別的人行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活該!就是佛祖也不能感化她,所以結論是——讓她自生自滅吧!」

  汪水漾捂著耳朵拒絕商量,不想再談論有關巫紫瑜的交友狀況,講太多會夢到她的,那就是恐怖的噩夢,萬一醒不來就得不償失。

  他又被她的裝聾作啞給打敗了!

  只能暗自一聲接著一聲歎氣,無力戚蔓延四肢百骸,他悲觀地想:有一天他無力到沒法有效地呼吸,而這裡離醫院好幾公里,誰來急救他?他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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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漾,你和阿勵提了沒?他怎麼說?每次跟他說到這件要緊事,就給我打哈哈!」邱紹燕屏氣凝神,期待地拉著媳婦問,「你們到底洞房了沒有?真是皇帝不急,急死我這個皇太后!」

  「我之前是有勾引過阿勵哥,可是他連眼珠子都懶得轉過來看我一下,可能我真的太遜了,順其自然好了啦!媽,你別再出餿主意了,我會覺得自己好像慾求不滿的怨婦,我還不想太懂那種事。」汪水漾難為情地說道。

  「該不會阿勵那方面『不行』吧?」邱紹燕搓著下巴喃喃自語,「也不對呀!面相又不像,一看就是富生命力、精氣十足的男子漢。」

  「面相?」汪水漾吃驚地問,「什麼面相啊?」

  「你還小,等著慢慢心領神會就好,有些事不要講太明。」邱紹燕卻主動靠過去,附耳嘀咕:「晚上到書房來,左邊書櫃第二排,由右邊算過來第五本書的第三十三頁,就有詳細的記載了。」

  「我才不想看啦!媽,你別污染我純潔的心靈。阿勵哥在我心目中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人,我們自然發展比較好。」

  汪水漾真害怕到了婆婆的年紀時,自己也熱中性事,唉!就說大人的世界很複雜。

  「而且阿勵哥已經明白表示他的立場和考量,我不敢常煩他這件事,他會認為我不是善解人意的好妻子。」

  婆婆的作風亦正亦邪、荒唐怪誕,常把阿勵哥整得頭昏腦脹。她就不同了,因為夫妻一條心,糞上方能變黃金。

  「拜託,媳婦兒,」邱紹燕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井底之蛙。「他的陳腔濫調你真的相信?我兒子也是交過女朋友的,該開竅的地方他絕對不會裝笨!你忘了他是學醫的嗎?人體結構比我們還熟悉,尤其你長得這麼可愛,他怎麼忍得住不碰你呢?肯定事有蹊蹺。」

  「不要說了,講這個有點兒童不宜……」話題逐漸火辣,汪水漾面紅耳赤,羞得無地自容。

  「為什麼不敢說?這又不可恥!」邱紹燕突然一副正氣凜然、憤世嫉俗的樣子。「我有辦法可以探出虛實。等他回來,一切見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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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勵耳鳴了一整天,總覺得會有不祥的事情發生。

  晚上一回到家,就被母親召喚至書房。看著她兩手合握在後,繞著室內一直兜圈子。

  「你在想什麼?這麼起勁。」他頭昏起來。

  「我察覺媳婦好像在外面交了小男友。」邱紹燕愁容滿面,像是怕他受不了這個打擊。

  「是嗎?」他倒也挺鎮定,只挑眉仔細觀察她的神色。「你如何知道的?有什麼徵兆?或者根本是你在編造?」

  「嗯,我騙你的。」她謹慎地公佈答案,瞼上平板得沒半點笑意,漸漸愁眉深鎖。「你們既然合不來,要不要乾脆離婚算了?紫瑜不是仍在等你嗎?這樣一來,你可以展開第二春,媳婦……不,要改喊她名字了,水漾也能恣意享受青春年華,就一拍兩散吧!」

  「不想跟你一塊兒發神經,我去洗澡了。」媽又在假正經了!說的話沒一句有建設性,他不要浪費自己的時間跟她爭辯。

  「站住!你敢離開,我馬上打電話叫水漾不用回來!」邱紹燕像個威脅善良百姓的惡霸。

  「她不在?去哪裡了?」難怪沒聽見她的聲音。「你在進行什麼鬼計畫?趕快停止,我沒興趣被玩弄。」

  「我也跟她說你在外頭有了女人,哪知她當真,就哭著跑回家了!你老是用這種無關緊要的態度去逃避你們之間的感情,她留在娘家也好,省得委屈自己待在冷漠的『名義』丈夫身邊。」邱紹燕悲慼地掩面神傷著,捨不得看到勞燕分飛的情景。

  「我更搞不懂為何你要造謠生事?我沒投票給你,你毋需管我們夫妻的事,時間太多不會去掃街啊?你的職責就是搞破壞、拆散別人嗎?你拜呂洞賓為師了是不?」他的怒火愈燒愈旺。

  母親的行事作風他通常不想搭理,直接視若無睹、眼不見為淨。可是她這回做得太離譜了!

  「你幹嘛那麼生氣?我說得又沒錯。」奇異的,一股快感在她心中不斷流竄,但她依然是就事論事的口吻,「講難聽點,水漾沒替咱們家生下一男半女,她不行,別人等著排隊呀!只好捨她就其他了。反正你也不愛她,換個枕邊人對你而言又不吃虧。」

  即使心裡有數她在套他的話,但他不允許她過分的口無遮攔,用輕蔑的語氣評論婚姻的觀點,何況這是她千方百計為他掙來的婚事,她居然開放到認為隨意換個女王人無傷大雅!

  如果真能這般兒戲,街上豈不林立著結、離婚證書的自動販賣機?

  「誰說我不愛!水漾還不到適合生育的年齡,更不用說身體尚未發育完全……我就是愛她,所以不願太早讓她經歷生產的危險,就連懷孕之前必須經歷的『那種事』,我也不想這麼快執行,我真的很怕傷害到她——」

  「好了,先暫停一下。」邱紹燕的大拇指朝旁邊比了比。「接下來的話,講給她聽吧!」

  汪水漾從紅木桌底下踉踉槍嗆地走出來。

  「阿勵哥……」她身體輕飄飄的,快站不住了。

  「水漾!」他趕緊奔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她。「好端端的,你幹嘛躲在桌子下面?」

  邱紹燕感歎時下的年輕人真是現實啊!也不追究是誰逼出男主角的真心話,就這樣旁若無人地你儂我儂起來,完全忽視月老的存在。她堅強地笑了笑,識趣地退出現場。

  他攙她到小沙發坐下,驚覺她正顫抖不止,著急地摸摸她的額頭。

  「為什麼會發抖呢?你生病了嗎?沒發燒啊!你是不是很冷?還是桌下的空氣不好,你悶壞了?」

  「我頭好暈……阿勵哥。」她軟軟地說著,找到正當的理由可以靠在他懷裡。「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嗎?突然問讓人好難置信喔!我覺得不知所措呢!我現在好像很幸福,可是那種感覺是飄浮不定的。我怕聽錯了,你再說一次讓我核對一下。」

  他憐惜地將她摟緊,下巴摩挲著她頭頂,決定不再顧左右而言他,要表白出心中的情感。

  「小傻瓜,你聽見的千真萬確,有疑問直接來找我要答案,何必跟媽演這齣戲耍我?」

  「你還不是一樣?什麼都不說,也沒有象徵性的表示,透過婆婆才肯表露心意,還好有被我偷聽到。」她皺著鼻子,輕槌他的手臂。

  「我不是說過嗎?我們兩人的事自己協商就好了!我很排斥有人從中作梗的感覺,好像永遠得依照別人的劇本去走,其實只有自己才是做決定的關鍵者。以後媽若再佈署任何計謀,你別跟著瞎起哄,那一點意思都沒有!」

  他寵溺地撫著她的發,腦海不知不覺跑出一個荒謬的景象——

  孟涵如願當上電視公司的大老闆,也就是負責出資的冤大頭,他母親擔任編劇兼導演牽制水漾,打板後喊了聲:「ACTION!」就一起觀賞實境節目裡他這個萬年主角的糗態。

  邱紹燕要是知道自己的一片好心竟被兒子如此扭曲,肯定會傷感世態炎涼。

  近在眼前的幸福沒再飄移了,水漾終於真實的握在手中,牽執他暖呼呼的大手,唇畔浮現一朵羞赧的淺笑。

  「你還沒說出來人家想聽的……」她不依地撒嬌了。

  他了然一笑。不擅長甜言蜜語的他決定用行動證明——

  俯下頭,如羽毛般輕刷過她的小嘴,再吻住嚇一跳的唇辦,輾轉纏綿,烙印下他的憐愛與深情,至死不渝。愛侶沉醉在親暱的氣氛裡,享受專屬情人間的甜蜜時刻。

  「這樣……」他有些不捨地放開她。「你還不能安心嗎?」

  她胡亂點了頭,羞答答的,兩片大紅雲飄來香腮駐足著,翦水秋瞳生澀而柔媚,不敢看向讓她神魂顛倒的男子。

  「可是太激烈了,一次我就快去掉半條命,難道我以後都要這樣玩命嗎?」她捂著胸口,心跳像跑過百米後地狂躍。

  她的心臟無法負荷啊!她怎麼不知道自己有心臟病呢?蜷縮在沙發中,汪水漾駝著背,努力調勻呼吸。

  她宛如多走幾步路就會氣喘如牛的老人家,老態龍鍾的模樣逗得嚴勵忍不住大笑出聲,捧起紅雲未褪的臉蛋,湊上鼻尖努著她的,眼中盛滿對她的依戀,再次溫柔地吻住她……

第十章

  咿呼!她和她的阿勵哥情投意合了,感覺實在棒透了!滿足得可以讓人整天傻笑發呆。

  咿呼!放榜結果,她考中離婆家最近的學校,阿勵哥答應每天載她通勤,不必住宿,跟他分開了。哈哈哈……

  咿呼!每當有人問起她是阿勵哥的誰,他不再冷淡不回應,而是微笑默認。她告訴好友她嫁為人妻這個隱藏多時的秘密,傳開來時,同學紛紛獻上祝福,她是班上第一位的嫁娘喔!

  咿呼!她滿十八歲了耶!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家都說她多了點少婦的韻味,起初有點不高興,為什麼都要說她變胖了?原來此「韻」非彼「孕」。

  咿呼!悠悠說少男們的玻璃心碎了一大堆,可是她都裝作沒聽到,可以和阿勵哥大方地手牽手在街上溜躂的喜悅,把她沖昏頭了。

  咿呼!阿勵哥在最短的時間內交代完公事,辦妥出國事宜,展開他們的蜜月旅行——飛往日本!

  回國後,發生一件不太值得跳起來「咿呼」的事。

  巫紫瑜跑來對她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內容跳脫不了阿勵哥。她們再一次針鋒相對,可是並沒要置對方於死地,也看在婆婆和阿勵哥的份上和平相處,不過心中的芥蒂隱隱存在,沒辦法一下子化敵為友。

  唉,別說她了,破壞水漾的好心情!繼續來說說日本的事吧……

  參考網路上的行程,第一天他們坐東京地下鐵去迪士尼樂園,玩得好累好累。她還跟米老鼠、唐老鴨、白雪公主照相喔!

  第二天前往箱根町,欣賞山色美景;第三天在大湧谷參觀溫泉區特有的火山地形,泡完溫泉後,他們就在附近的度假飯店休憩。

  從房間內的落地窗望出去,富士山和箱根群山的壯觀之美,震撼地呈現眼前,簡直是人間仙境呢!

  壯麗的山川、宜人的美景再怎麼令人心蕩神馳,她已經直視大半天,稍微免疫了,水漾更專注著眼前這個偉岸男子的動向,他忙進忙出,偷不得閒。

  將望著水光山色的視線轉回來,跟隨嚴勵飄出屋外。他坐在小亭子的石椅上打手機,公司那邊好像出了什麼狀況。

  可憐的阿勵哥,蜜月期間也不能好好放輕鬆,得受公事的牽絆,他的部下為何不把公司顧好呢?害他人在國外也要跟著煩惱!

  終於收線,嚴勵略顯疲倦地走進來。

  「公司沒事吧?我們是不是要提前回台灣?」她垂頭喪氣地問。才來三天耶,他們計畫要玩個十天半個月。

  不知是不是因為窗戶大開的緣故,蚊蟲飛進房裡,輪番攻擊她的嬌軀,她左抓抓、右抓抓,指頭所到之處都留下爪痕。

  「別緊張,只是一些決策需要我同意。」他安撫地笑道。

  討厭的鈴聲又響了,他低咒一聲,不耐煩地回到庭院,接通後換上以和為貴的笑臉。

  汪水漾既心疼又好笑,阿勵哥也會裝模作樣喔?她從行李中找出止癢軟膏,解救她沭目驚心的皮膚,手臂和腳背擦完,她解開兩顆睡衣的鈕扣,換擦脖頸附近的部位。

  嚴勵虛應完對方,決定關機,杜絕所有紛擾,免得破壞了度假的興致。

  他心情愜意地關上落地窗,轉身就見到讓他大驚失色的畫面——汪水漾指尖沾著藥膏,塗抹斑斑點點的肌膚,睡衣由肩膀滑落,裸露半邊玉背。

  縱使紅痕遍佈,縱使她背對他,不知她有意或無心,她柔美的側臉、懊惱的神情、指尖遊走裸膚的動作,在在引人遐思,撩動蟄伏心中的狂潮。下一刻,他馬上拉緊窗簾,不讓這一片美麗春光外洩。

  「水漾……」他不自覺地低喃,「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故意的嗎?還是媽教你的?你在挑戰我的理智?」

  「什麼啊?」她呆呆地問,「我只是擦個藥。」

  「我……」他喉頭梗塞,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眸色黯淡下來,將她打橫抱起,走向雙人床。

  他親了下柔軟的小嘴,然而這一吻不只是輕啄而已,濃烈的情潮狂捲而來,他熱情地吻住她的雙唇,健軀翻覆而上壓著她,而她的腦袋好半晌呈現空白狀態,驚醒過來後,不停地掙扎。

  「阿勵哥!」她推著他,閃避著像要吞噬她的吻。

  「水漾……」他不解,眼睛迷惘地看她。

  她知道他們將會發生什麼事,可是她很恐慌,也很害羞,不知所措,還有更多存在的不確定。

  她的心是他的,不過身體的主導權是自己的,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去體驗和心愛的人身體相融的親密行為,她想再保有這份權力,直到身心都成熟的那一刻。

  「你不願意嗎?」他低啞地問。

  「嗯。」她點頭,逃開他殷切的凝視。「阿勵哥,你突然這個樣子……我會害怕。」

  他吁了一口氣,側身躺下,企圖緩和情緒。他將她納入懷中,與她耳鬢廝磨,親了下她的臉頰。

  「我不是突然,我很愛你,我們生個寶寶吧!」

  她偷偷抬眼看他,望見一張悵然又失落的面孔,她「忽然」覺得身心成熟的那一刻來臨了。

  「我好高興聽到你這麼說喔!既然是阿勵哥要求的,身為妻子的我沒有理由可以拒絕。不過,下次你要說一下啦!我還沒搞清楚整個狀況,以為你獸性大發,只是想發洩生理需求,要把我給嚇壞了呢!」

  她餘悸猶存,仍然比較習慣那個酷酷又溫柔的阿勵哥。

  「對不起,我失態了。」他捏了下她的鼻子,寧靜的氣氛沖淡因她而萌發的激情。「你好大的通天本領呀!把我迷得團團轉。我實在太冒昧,把你嚇著,這事還是算了……」

  「阿勵哥……我願意!」她的聲音甜柔得像撒嬌,手臂環過他的腰輕輕攬著。「我現在想快點幫你生個貝比,洞房花燭夜延宕好久了,擇日不如撞日,就選今晚怎麼樣?」

  他不清楚自己是受她誘惑,或者是為了傳子嗣而以歡愛當理由,但因她的首肯,體內的一股渴望再度源源不絕地湧上來。

  「你確定嗎?考慮清楚了?」他啞聲問。

  「可是我身上都一點一點紅紅的,你不能嫌丑喔!哼,為什麼蚊子只咬我啊?」她想不透,忽而笑咪咪地說:「這樣也好,我可以學古代的吳猛、,把蚊子餵飽,它們就不會咬你了,否則我會心疼的。」

  「傻話!我怎麼會嫌丑呢?蚊子叮你,我也很心疼。」說不定他還得感謝蚊子老兄的牽線,說服他舍下矜持,及早擁有她的身心,他只會呵護她,不會傷害她……

  不管為性而愛,還是為愛而性,現在他眼裡,心裡都只容得下她,他想呵護她,傾注所有的感情愛她,綿綿情意透過嘴唇吻入她口中,柔情蜜意的夜晚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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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餐時間。

  「喂!你們兩個夠了沒有?自從度蜜月回來就眉來眼去的,長砂眼還是視神經故障啊?收起你們狼狽為奸的嘴臉好不好?我會懷疑你們在秘密進行奪我家產的計畫!」邱紹燕戰戰兢兢地注視著兩人。

  「媽……」汪水漾害臊地紅了臉,露出曖昧的嬌笑聲,「你之前說得太對了,你真是半仙啊!博士中的博士!有些事情要自己慢慢體會,現在我已經可以瞭解其中的含意。」

  「我說過什麼了?沒印象。」邱紹燕納悶地問。

  她每天至少講幾千句話——笑話、廢話、渾話、官話、假話、鬼話……到底她指的是哪一句話?

  「媽!水漾!」嚴勵粗聲警告,擺明要她們住嘴。「水漾,吃飽了沒?禮物拿著,得出發去丈母娘家了,我先去發動車子。」

  見兒子先行離開,邱紹燕藏不了好奇心,強拉著媳婦追問。

  「發生什麼事了?快告訴我!你們有突破了嗎?進展如何呢?教你擦的香水好用嗎?聽說這種香水有催情作用,只要一滴,再君子的人都會變野獸!怎麼樣?阿勵熱不熱情?他的表現好不好?」

  「我沒有擦呀!這麼恐怖的東西你還敢拿給我?」汪水漾驚叫道,隨即忍不住咯咯偷笑。「告訴你一個大消息,可是你不能講出去喔!」

  「好啦!我是那種長舌婦嗎?」邱紹燕心裡回答:是!

  「你答對了!我和阿勵哥已經履行夫妻的義務了,身心相擁的感覺真的好幸福說。」汪水漾紅著險一直竊笑。

  「你的意思是你懷孕了?!」邱紹燕驚喜地跳起來亂叫,「老天有眼!我們嚴家有後了!我不會再被嚴先生罵了,他臉上的血一次比一次多,嚇死我了。我得趕快去佛堂感謝神明和祖先的保佑。」

  「不是啦!哪有那麼快?」汪水漾佩服婆婆的思路可以直接跳到未來式,現在才在進行式而已。

  肉體的結合或許可以讓親密關係更完整,可那是次要的,心靈的契合和歸屬感才最令她感動。

  此時汪水漾的笑靨彷彿甜得可以擠出蜜汁,沒有一種感覺會比兩情相悅更纏綿俳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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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勵擁著潸然淚下的巫紫瑜步入客廳,恰巧汪水漾和邱紹燕都在,他安撫地輕拍她的背,輕語:「別哭了,你不是有話要跟大家說嗎?」

  汪水漾強迫自己不去看他們剛才親密的舉動。巫紫瑜來得正好,有東西要給她,汪水漾回房間拿了一個紙盒子下來。

  「喂,這是我在日本逛廟會的時候,買給你的紀念品,跟你長得有些像,可是你比較難看,剛好也沒人選走,留下來又佔空間,很無奈,很無奈的情況下,只好送給你了!」

  巫紫瑜煩悶地打開紙盒,是一個穿著歐洲服飾的芭比娃娃。

  「這個是假的啦!我小時候就有在收集,房間櫃子上整排都是,我一看就知道是仿冒的。」

  「老闆也這樣跟我說,就是假的呀!我不想花阿勵哥太多錢……你還想要真品喔?那麼挑幹嘛?禮輕情意重,你不知道嗎?要不要嘛?不要拉倒!」汪水漾凶巴巴地問。

  巫紫瑜想了想,一把搶過來,省略道謝,高傲地將盒子抱在懷裡,立即向邱紹燕哭訴:「伯母,爹地身體不好,我要陪他回美國養病了,也要在那邊念完大學,然後進我們家的公司實習,短時間內不會回來,可能到放寒暑假才有空。我今天是來跟大家道別的!」

  「噢,紫瑜,聽起來好感傷啊,我會想念你,你也別忘了想我……」邱紹燕不捨地抱住她。

  「這一定要的啊!不過我還是不明白,你當初怎麼不跳過那個多餘的選拔會,直接讓我當勵的新娘?嫁給勵的夢想我籌備了那麼久,卻栽在徵選會上,你也有決定權不是嗎?你一句話,勵不會不聽啊!」巫紫瑜梨花帶淚地控訴邱紹燕毀壞她的姻緣。

  「還敢說耶你!你太不長進了。唯有如此,才能找到真心為阿勵付出的人,你看到蟒蛇就倒地不起,我想偷偷加分還怕被雷劈呢!」邱紹燕大叫冤枉,「我媳婦披荊斬棘、勇往直前,本來就實至名歸……其實她的分數不是最高,是阿勵欽點她的呀!」

  強烈的震撼襲上汪水漾的心頭。阿勵哥那時候心裡就有她?!真是這樣,她的單戀期就可以再縮短一點點了!

  「阿勵哥……我一直以為是我拔得頭籌才能嫁給你,原來是你……是你……」汪水漾悸動得說不下去了。

  「什麼啊?你沒跟她說?」邱紹燕不可思議地叫道,「兒子,你也挺會隱藏心思的,你是真木訥老實,還是假裝不懂浪漫啊?」

  「當時四個人之中我只認識你,一個你就夠了,我沒興趣去慢慢瞭解其他人,而你為我做的事、為我付出的心意,都讓我動容。」嚴勵如沐春風的笑容瞬間溫潤她的心房。

  「我有為你做什麼事嗎?」汪水漾問。

  她只不過吵著要跟他結婚而已。

  「你把你寶貴的青春都給了我,為我全力以赴、排除萬難去參加徵婚,這是一種信念;而通過測驗顯示出你的勇敢和真心;你也為了我和家人吵架……這些我全真切地感受到了!」嚴勵深深地望住他的小妻子。

  巫紫瑜哀傷地望著邱紹燕,再深情地凝視嚴勵,最後惡狠狠地瞪向汪水漾,痛定思痛決定劫舍這段從不屬於自己的錯愛。

  她站到汪水漾和嚴勵的中間,仗著自己比汪水漾高半個頭,強行阻隔他們愈形熾烈的視線。

  「姓汪的笨蛋,我走了以後,你絕對要好好地對待勵!」巫紫瑜又瞪了她一眼,忿忿不平地警告:「如果你沒做到,我就要在這娃娃上貼你的名字,每天用針戳一萬下。」

  「我一直都有好好對待阿勵哥,不信你去問他。」還用她教啊?汪水漾扁嘴想著。

  「勵?」巫紫瑜轉頭用眼神詢問嚴勵。

  「有時候沒有。」嚴勵誠實地說。

  水漾的任性讓他吃了不少苦頭。

  「啊哈!被我抓到了吧?」巫紫瑜用鼻子冷哼,「勵暗示你平時都在荼毒他,你究竟用什麼手段凌虐他啊?好暴力的女人。」

  「阿勵哥!」由於讓巫紫瑜擋住視線,汪水漾側身探頭看他,笑吟吟地嗔罵:「你真不講義氣,都不會替人家留形象耶,我不是每一次都有跟你道歉了嗎?原來你都記在心裡呢!」

  「我只是實話實說,你不曉得你一拗起來,跟蠻牛一樣,不管對與錯,你會先把帳算到我頭上,等事後反省了,才嬌滴滴地乞求原諒。」嚴勵的語氣像在指控,可是嘴角洋溢著笑意。

  「我哪有這麼不盡人情?你污蠛我!婆婆,你看阿勵哥啦……」汪水漾想搬救兵,可是邱紹燕早就安適地坐著剔牙,不過問世事。

  雖然巫紫瑜決定要把嚴勵放下,可是看到他們不自覺的打情罵俏,她依然難以遏止的妒火中燒。

  「你們尊重我一下行不行?沒想到我看了會難過嗎……汪水漾,你要連同我的愛一起加倍地愛勵!」巫紫瑜沉痛地說著。

  這些話有多難啟口啊!每說一字,她的心就痛一次。

  「可不可以不要?你的愛很邪氣、不乾淨,我不想接收。」汪水漾打從心底起反感,她的愛是獨一無二的,才不要跟別人的混在一起。

  「你不接收是吧?那我就不離開台灣,繼續跟你搶勵!」驚見汪水漾濕潤的眼睛,巫紫瑜淌出新淚,難捨這個有人情味的海島,她會小心珍藏懷中的芭比娃娃的……

  「你就留下來啊!反正你也搶不走,我壓根沒在怕你!」汪水漾抽了張面紙給巫紫瑜。

  「那你還叫我留下來,分明要我觸景傷情嘛!」見汪水漾眼角滑落一顆淚珠,巫紫瑜叫道:「你哭什麼哭?愛哭鬼學人家,真沒創意耶,你應該很高興情敵要消失了啊!」

  「我也不知道……我大概是喜極而泣吧!你到底走不走?快滾啦,看到你就想哭,你的臉看起來太衰了!」汪水漾已淚流兩行。

  「嗚嗚……汪水漾,你真是可怕的敵人,集感性與魔性於一身。」巫紫瑜自齒縫進出聲音。

  汪水漾讓人又愛又恨呀……

  「你才可怕,在眾人面前是雍容華貴的大小姐,私底下癡呆又蠻橫、不識字兼不衛生,搞不好還會挖鼻屎吃耶!」汪水漾自然地脫口而出,說完暗罵自己沒口德,可是跟巫紫瑜吵習慣了,忍不住嘴癢嘛!

  「媽,我看她們又要開始了!」嚴勵預備巧妙地脫身走人。

  「我們去廚房剖西瓜吃怎麼樣?冰冰涼涼的可以消暑,那兩個人火氣太大,沒效啦,我們自己享用吧!」邱紹燕使了個「一起逃」的眼色。

  邱紹燕與嚴勵無奈地再看吵鬧不休的女孩們一眼,沒轍地先後離開是非之地。

  她們倆沒一時半刻是不會罷休的,非爭個你死我活不可,或許她們會吵出另類的手帕情誼也說不一定。

  「你最可怕了,上廁所擦完屁股不洗手,搞不好還沒擦屁股哩,不然就是便秘加痔瘡,晚上還要包尿片睡覺。你的肚臍一定很髒,黑黑的又積滿污垢,味道也很臭!」巫紫瑜瞇起火爆的美眸,以牙還牙地厲聲炮轟。

  「你更可怕,睡覺流口水、打呼,吃飯邊搓香港腳又拿起來聞,愛亂放屁,隨地大小便。」

  「你超級可怕,沒胸部、頭很大,牛眼睛、朝天鼻、賤嘴巴、人矮腿短,早婚的歐巴桑!」

  「啥?你說我是歐巴桑?你有什麼資格說啊!哪像你,沒人敢娶,一輩子當老姑婆!中秋烤肉時,我決定要買整個冰箱的烏魚子放在烤肉架上,哼著中秋小調,把你翻過來、翻過去……」

  「哼!」

  雙姝雙臂抱胸,怒眸殺氣騰騰地互相注視,瞪得好大好圓……嗚,好酸,好想眨眼喔!可是誰也不讓誰,先眨眼睛的人就是失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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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一個意外的發生,大一開學幾個星期後,汪水漾就沒去上課了?

  巫紫瑜「感念」汪水漾贈與和她七、八分相像的娃娃,特地從美國空運來滿滿一箱的嬰兒用品,卡片上的題字充滿誇耀名牌和救濟施捨的意思。

  她怎麼還是那副討人厭的嘴臉呢?唉!牛牽到哪裡還是牛啊……

  嘻嘻!沒錯,汪水漾懷孕了。

  肚子還沒隆起來,但是診斷的結果可能是雙胞胎喔!

  家人比她還謹慎,擅自替她辦了休學,希望她專心待產。婆婆和媽媽都想親自照顧汪水漾,她便開始了穿梭在婆家和娘家的生涯,每天有一大鍋的藥膳等著她……

  噢,吃到好想吐喔!

  「水漾,小心走,身體還好嗎?寶寶有沒有踢你?」

  用這種輕聲細語方式跟她說話的人,就是阿勵哥啦!

  除了出國及出差外,汪水漾住在婆家的時候,他幾乎都會陪她散步。

  沿著二十公尺長的鋪石步道走出別墅門外,還要走幾百步才是鄰舍房屋,他們經過巷弄、騎樓、馬路,到達公園後再折返,即完成一天的運動量……

  汪水漾每天痛苦地吃補品和辛苦地走路,但為了寶寶的健康,她甘之如飴。

  婆婆的工作是為民服務,雖然服務的時間理論上沒有分白日和黑夜,但她一到家只喜歡舒舒服服地賴在貴妃椅上,休閒娛樂也頂多和姊妹淘打個衛生麻將,她不時興敦親睦鄰的禮儀。

  阿勵哥亦然,為了整頓公司,忙碌地工作。下班後,他哪兒都不去,就只窩在家裡,跟鄰居鮮少打交道,也就沒有興致拓展社交圈。

  住在同一個社區內不認識彼此,在現今社會來說好像很平常。

  大宅外的世界因為散步的關係,他們視野放寬了,發現天空之遼闊,才有機會接觸相見不相識的鄰人。漸漸的,嚴宅不再是人人口中的豪門深院,而是親切和善的「好厝邊」。

  「嚴先生,下班回來啦?陪太太運動嗎?」李阿姨笑問。

  她向來只聽說大別墅住了名人,卻無幸與之照面,最近常在公園看到形影不離的夫妻倆,著實令人欣羨呀!

  「是的,我內人懷孕,多運動對生產有幫助。到時候別忘了光臨寒舍喝滿月酒。」阿勵哥溫和一笑。

  阿勵哥自從不避諱坦承汪水漾跟他的關係後,每聽到一次他這麼說,她總是不自覺地感到欣慰。

  「哈哈,你不是哄我吧?」李阿姨對他的邀約頗感驚喜。「看這肚子至少明年年中才喝得到,你邀請得太早了。」

  等李阿姨離去,汪水漾指著劃過天際的飛機,問道:「阿勵哥,你看那個!你說巫紫瑜會是搭這班飛機嗎?」

  「她三天後才回國,你想她啦?真難得。」阿勵哥笑著捏她的臉頰一下。

  「惡,怎麼可能?我預計她回來就要馬上回娘家住,眼不見為淨!」阿勵哥的話讓她的五官全皺在一塊。

  她會想她?她哪裡會想她呀?嗯,沒來由的,又是一陣噁心,分不清是孕吐,或巫紫瑜所引起的。

  除去巫紫瑜這個大煞星不算,總的來說,她是個集幸運、福氣、快樂、寵愛於一身的人,她的人生趨近於完美。

  如果人生的形狀是個圓圈圈,所有她愛的人都圍繞在身邊,給她豐富生命的力量,她的丈夫和未出世的孩子跟她一起站在圓心,攜手同心,直到永遠好吧!汪水漾勉強承認圓弧上有空出一個位置,是要留給巫紫瑜「罰站」的,她要是不開口講話,她就不會想揍她。

  老實說,巫紫瑜安靜的樣子氣質優雅,很賞心悅目,癥結在於她很少靜下來。

  如果你或你知道汪水漾這個人,儘管跟她打聲招呼,沾沾她的喜氣;她也許不認識你們,可是她想把這個福分散播出去——

  大家都要幸福喔!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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