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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8 13:29:15

本帖最後由 cve1130 於 2012-5-8 13:51 編輯

作者:葉雙
書名:貴妃出閣
系列:皇上,你嘛幫幫忙之一

【內容簡介】
長眼睛沒看過這麼特別的姑娘,
他對她來說算是「刺客」吧?
可她怎麼只是一個勁的看著他沒反應,
最後請君自便,她不打擾。為這份好奇——
他硬是替皇上送她這個貴妃出宮,
一路趕路趕到她細膩雙腳磨破皮、滲了血,
她也是一聲不哼的硬挺著,
就連被愛慕他的山寨姑娘一同擄了去,
她竟還傻傻的替他擋了巴掌、挨了一刀,
那餵了劇毒的一刀不僅僅是傷了她,
同時也刺進他的心,讓她在心裡根深蒂固,
就算最後被山寨姑娘逼婚,
他也想破了頭的要她也下嫁,
當然,他根本沒想要享齊人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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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8 13:29:48

【第一章】
  
  珍珠垂簾散發著白潤的光澤,在燦燦陽光的穿透下,更顯得高貴典雅。
  
  透著那珍珠的白光,隱隱可以瞧見鑲滿或金或銀與珠玉的細緻妝檯,檯面上整齊的排放著飄散誘人馨香的胭脂水粉。
  
  隨著微風輕輕飄揚的則是窗邊那輕透柔細的白紗,只消從這雅致而充滿貴氣的擺設看來,就可以瞧得出閣殿的工人受寵愛的程度。
  
  「娘娘!」一聲恭敬的輕喚劃破清晨的寂靜,緊跟著那句輕喚之後的則是長串的叨念。
  
  「你怎麼又不聽奴婢的話呢?是不是又站在窗台邊瞧了一夜的月色?瞧瞧你才恢復些許紅潤的臉頰又白了,皇上要是……」
  
  青菱那長串的叨念在轉瞬間破壞了原本該有的寧靜,也讓慕容輕煙的柳眉微蹙。
  
  但她卻沒多說什麼,甚至連眼眸都不曾動過,只是依然將視線眺往窗外的薄靄,任由青菱的叨念在她的耳際盤旋,卻充耳不聞。
  
  「娘娘……」知道自己又浪費口水,青菱情急之下也顧不得上下尊卑,直接拿起擺放在躺椅上的毛氅,雙手一抖一揚,很快地將細緻柔軟的毛氅披上了慕容輕煙纖細的肩頭。
  
  「娘娘,你這樣是不行的,鎮日就這麼站在窗邊吹風,你可要知道這後宮佳麗何止三千,哪一個不是拚了命的想要得到皇上的青睞,可你怎麼總是這樣像是少了魂似的,也難怪皇上老是不來這輕煙閣過夜。」
  
  一邊伸手替主子繫上肩頭毛氅上的絲帶,青菱的一張嘴還是沒停 過。
  
  即使每次都覺得自己好像在和空氣說話一樣,可是偏偏她那天生熱情熱心的性子,卻怎麼也改不了。
  
  同樣的話,她其實是日日說、夜夜說,只要見著了主子那活像是少了魂魄的飄匆模樣,她就忍不住想要開口勸勸。
  
  「青菱。」輕煙不含任何情緒的輕喚,立時打住青菱的叨念。
  
  青菱仰頭投給主子委屈的一瞥,雖然明知自己或許逾越,可還是忍不住又開口說道:「娘娘,你可別嫌我囉唆,我這是為了你好,你要知道,在宮中生存真的不容易,雖說現在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對你另眼相待,那些公公、宮女才會小心翼翼的把你捧上天,可若是有朝一日恩寵不再,那這輕煙閣只怕會比冷宮還不知冷清幾分呢。」
  
  瞧著娘娘日復一日這般消沈,青菱即使明知自己該住嘴,可仍忍不住又多說了幾句。
  
  「冷清又如何,我倒寧願這兒冷冷清清的,也好過日日有人上門來叨擾。」
  
  其實要不是皇上不允,她倒寧願削去自己頭頂上那如黑緞般的三千煩惱絲,一生長伴青燈古佛,也不想待在這爾虞我詐的皇宮裡。
  
  但……終是不忍拂逆呵!
  
  他臨終的留言,時時在她腦海中迴盪著,所以即使再孤寂,她也咬著牙忍了下來,待在這看似華麗滿溢,但其實清冷孤寂的深宮之中。
  
  「娘娘,你怎麼可以這樣想呢?你知不知道像你這樣的好運道,可是別的嬪圮們求都求不到的。」
  
  青菱聽到王子的話,只差沒昏倒,一張嘴又開始忙碌的吐出一長串的話語。
  
  可是面對她那幾乎算得上是冒犯的言語,輕煙卻是一如往常般的無動於衷,青菱在意的,對她似乎一丁點兒也不重要。
  
  「娘娘!」厚,她的舌燦蓮花平時只怕連頑石都要點頭,可是怎麼她家主子的脾性竟比那頑石固執幾分啊,任憑她一張嘴幾乎快說破,娘娘卻還是沒有半點鬆動,更別說露出一點點想要改變的跡象。
  
  其實真的不是她偏心自個兒的主子,就她來瞧,以娘娘那雙水亮亮的靈眸再加上紅艷艷的菱唇,還有那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清冷氣息,就足以讓天下一半以上的男人神魂顛倒。
  
  更別說娘娘婀娜多姿的身段,舉手投足間的優雅氣質了,要不是皇上早已有了一位花容月貌、雍容華貴、母儀天下的皇后,以娘娘的迷人風采,就是做皇后也是綽綽有餘。
  
  雖說現在皇上已經娶了皇后,可是能當個寵妃也不錯,偏偏娘娘對於任何的榮華富貴都沒啥興趣,每天只悶在皇上禦賜的殿閣,看書、發呆、看月色。
  
  就連前陣子皇上邀宴,她拚了命的要將娘娘打扮成最引人注目的美人兒,可是娘娘依然堅持只著一襲輕紗素衣出席。
  
  「唉——」青菱想到這兒,忍不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誰知她的長篇大論沒有引來任何的回應,反倒是這輕淺的一口歎氣讓向來靜默的輕煙開了口。
  
  「青菱,跟在我這種王子身邊的確是沒有什麼前途,你若是願意,我可以央求皇后娘娘幫你調到別的嬪妃身邊去,這樣……」
  
  雖然她從不涉入宮中的爭鬥,但卻非常明白宮廷中的明爭暗鬥,上至嬪妃下王宮女,哪一個不是勾心鬥角地想要往上爬。
  
  而她只想平靜地了此殘生,著實不該阻礙人家的青雲之路,畢竟青菱雖然話多,可她知道她是打心底在關心著她。
  
  「不、不、不……」連著三個不宇,邊說還邊狂搖手,青菱有些慌地拒絕。
  
  沒錯,她是很希望自己的主子可以爭寵,所以才會多叨念幾句,但是如果娘娘真的無心,她也很樂於待在娘娘的身邊,一切都無所謂,她只是替娘娘抱屈而已。
  
  與那些個個出自豪門貴胄的嬪圮們頤指氣使的態度相較起來,她還是寧願跟著這個安靜的主子,至少只要做好自個兒份內的事,日子便很好過,娘娘從不刁難她們這些做下人的。
  
  看著青菱急慌的模樣,輕煙不禁莞爾,打破瞼上的清寂,露出一抹淺笑。
  
  原本冰冷的心也稍稍的暖和了起來,至少這世上還是有人在乎她啊!
  
  ***
  
  「哼!」冷冷一聲輕哼迴盪在寂靜的空間之中。
  
  不過眨眼的時間,所有隨侍在側的宮女和宮人的神情全都變得嚴肅起來。
  
  就連向來萬人之上的皇上,也都用緊張兮兮的眼神觀著自己好不容易才擁有的皇后,小心翼翼地問道:「皇后因為何事不悅?」
  
  水漾的鳳眸輕睨,當朝最受寵的女人——若儀皇后,雖然抿唇不語,但臉上的不悅神情卻已經充份表達了她現在的情緒。
  
  「是誰惹你不開心了,你倒是說啊!」
  
  「這天底下還能有誰敢惹我不開心?」她反問。
  
  怎麼說她也是掌管後宮、母儀天下的皇后,地位如此尊貴,大家奉承她都來不及了,誰還敢捋虎鬚?除了眼前這個九五之尊,沒人敢跟老天爺借膽。
  
  「是朕惹你不開心?」龍騰雲碩長的身軀挪移,挨近皇后的身邊,然後不顧她的掙扎,一把將她纖細的身子給摟進懷裡。
  
  幾番掙扎不開,若儀只好認命地瞟著自己的夫婿,啐道:「不是你還有誰?」
  
  她的態度很不馴,完全不似別人在面對皇上時那種誠惶誠恐的模樣。
  
  顯然平時她與皇上之間的相處,就如同尋常夫妻一般,沒有誰尊誰卑的界線。
  
  「那麼朕是怎麼惹你不開心了?」他再問,對於她那不馴的態度也下以為忤。
  
  「我交代你辦的事你沒一件辦好,我還能開心得起來嗎?」
  
  只消這麼一點,他立即知道她所指何事,但一提到這檔子事,他的兩道劍眉就快連成了一直線。
  
  他雖貴為皇帝,但這宮中有宮中的禮法,他有心讓那些未受寵幸的嬪妃可以出宮找尋自己的幸福,卻不是如此簡單說辦就辦啊!
  
  一聽龍騰雲的話,若儀立時二話不說的從他溫暖的懷中直起身來,臉上更在轉瞬間佈滿寒冰。
  
  「唉唉唉,你先別生氣啊!」
  
  「哼,還沒立後時,你說得倒好聽,什麼弱水三千你只取一瓢飲,還答應我要散去後宮,結果呢?」
  
  若儀愈說愈生氣,人也離得他愈來愈遠,顯然隨時準備跳下椅子,然後揚長而去。
  
  眼見自己的愛妻心中火氣轉瞬間宛若野火燎原,龍騰雲連忙輕聲細語的安撫,「皇后,你真的誤會了,我不是不願散去後宮,只是……」
  
  他試著解釋,可是話都還沒有說完就被她氣呼呼地打斷,
  
  「我才沒有誤會,你留著那三千佳麗,擺明了就是想等自己對我厭了之後,可以立刻換一個愛妃。」
  
  縱使再識大體,可終究也是個女人,更何況若儀一向不同於一般姑娘,所以在感情上她要求的是絕對的專一。
  
  當初答應讓他立為皇后,全是因為有他的承諾,誰知道他現在卻想反悔,她怎麼能不生氣?
  
  「我才沒那麼想!」龍騰雲連忙替自己喊冤。
  
  他的眼裡只容得下若儀而已,那些充盈後宮的姑娘,雖然個個美若天仙,可卻一點也看不進他眼底。
  
  「好!」瞧他那著急喊冤的模樣,若儀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稍稍冷靜些。「那你說你有什麼理由不能遣散後宮嬪妃?」
  
  「其他的姑娘都可以,唯獨其中的四個嬪圮……」這才是他最為難之處,那四個女人真是讓他傷透腦筋。
  
  她們是趕也不行、不趕也不行,簡直弄得他一個頭兩個大。
  
  要不是還在努力盤算要怎麼處理那四個嬪妃的話,以他九五之尊,當然可以立刻不管一切的一道聖旨頒下,打發掉那些不曾蒙他寵幸的姑娘們回原籍,哪還需要在這兒百般安撫心愛的皇后。
  
  「東方昭儀,慕容輕煙,皇甫念柔和上官曦芸。」若儀只是稍加思索,檀口輕啟,便準確無誤的說中了他心中的煩惱所在。
  
  其實她也不是不知道他的難處,只是女人心裡哪能夠見自己心愛的男人身旁周旋著這麼多外貌出眾的女人,總會感到不安。
  
  「你既然知道,就別再生氣了嘛!」對於她剔透的心思,他感動得一把摟住她的纖腰,在她的耳際誘哄著。
  
  這可不是借口,那四個嬪妃其實或多或少都與他有些關聯,中間也包含了許多的承諾,所以他不能那樣隨意地就將她們遣出宮。
  
  很明顯地,若儀原本高漲的怒氣在這一個擁抱之間已經全都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只屬於兩人之間的鶼鰈情深,
  
  「我……」她是可以不生氣,可事情總要解決嘛!
  
  她偏頭略想,枕著龍騰雲寬闊的肩膀汲取令人覺得安全的氣息,突然間她靈光一閃,然後仰頭朝著他說道:「要我不生氣當然可以,可是這事你得交給我來辦。」
  
  那四個姑娘她通通見過,雖然各有不同的性子,可著實都是好姑娘,所以既然不能輕率的遺出宮,那麼不如……
  
  「你想怎麼做?」他向來就知道她心思敏捷得緊,或許她真的能想出辦法來解決他所煩惱的事情。
  
  嬌俏的臉上浮現一抹神秘的笑容,若儀賣起關子,「你先別管我怎麼做,你只要說你願不願意交給我來辦就行了。」
  
  這男人和女人處理事情的方式本來就不同,這次她有把握,肯定可以為她的皇上分些憂、解些勞。
  
  「這……」望著自信滿滿的她,龍騰雲心中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決定把那四個燙手山芋交給她。
  
  或許姑娘家比較懂姑娘家的心思,她應該知道怎樣的安排對那四個嬪妃最好,更何況如此一來,她可就沒有理由再怪他了。
  
  「怎麼,你不相信我嗎?」渾身上下已經充滿著躍躍欲試的興奮心情,若儀挑眉望著她。
  
  她的表情很明顯地散發出一種挑釁,彷彿只要他敢搖頭說不,她絕對跟他沒完似的。
  
  待在深宮裡,雖然尊貴榮寵,可日子其實還是稍嫌無聊了一點,好不容易可以有點事兒讓她忙,又是對自己萬分有利的事,她當然要捉緊機會。
  
  「我怎麼會不相信我的愛妻呢?好,這事就交給你全權處理。」龍騰雲馬上識時務地說道。
  
  眼見一場風暴即可消弭,他當然不敢也不願說個不字,他可不想晚上被踢出鳳翔宮,一個人孤零零地睡在禦書房裡。
  
  唉,說實話,他這個至高無上的皇上,遇見她,他心甘情願的一人之下呵。
  
  「嗯!」終於笑開了一張瞼,若儀那顆鬼靈精怪的腦袋瓜子已經快速的開始算計起來。
  
  為了不讓自己終有一天被醋酸死,她知道她絕對會用盡一切的方法「清君側」。
  
  當然,她也絕對不會讓那四個姑娘覺得委屈,誰叫自己是個「母儀」天下的皇后,所以一定要愛民如子。
  
  ***
  
  「你說什麼?!」
  
  不敢置信的低嚷迴盪在金碧輝煌的鳳翔宮中。
  
  「我想你應該聽得很清楚,不用我再重複了吧!」
  
  彷彿對於造成別人的驚愕已經很習慣了,若儀對那聲驚呼連眉眼兒也沒擡,她伸手接過宮女端上來的茶,小指輕揚,姿態優雅地端起景德瓷杯輕啜一口,任由那溫醇的茶香縈繞著檀口。
  
  「我是聽得很清楚,可是卻忍不住懷疑你是不是太平日子過太久,腦袋瓜發了傻,竟然異想天開的想出這樣的方法。」忍不住惱怒的啐道,關雲揚的眸中透著濃濃的不敢置信。
  
  要知道,雖然他們師兄妹平常的感情好到可以互相叫罵,可是她也不必這樣整他吧。
  
  這皇上的女人能碰嗎?那可是誅九族的死罪耶!
  
  而他這個寶貝師妹竟然要他去「勾引」一個娘娘,這讓他忍不住地開始懷疑,他有得罪她那麼深嗎?
  
  竟然想讓他被抄家滅族,枉他還看在她的面子上,放棄閒雲野鶴的生活,身居廟堂為朝廷賣命。
  
  「大師兄,你怎麼這麼說話呢?」慢慢品嚐完茶放下瓷杯的若儀,這才好整以暇的將水漾的鳳眸往他的方向瞟去。
  
  那眸中有的淨是理直氣壯,沒有一丁點的心虛,好像她剛剛的提議跟「大逆不道」這四個字完全沒有任何關係似的。
  
  「不然我該怎樣說?難下成我還該感謝你這個皇后讓我有機會試試劊子手的大刀準不準嗎?」
  
  「這倒也不是不可以啦!」揚眉,堆笑,若儀對於大師兄的譏諷一點都不引以為意。
  
  基本上,這就是他們師兄妹之間的相處模式,她很高興這一切並沒有因為她成為皇后而改變。
  
  「你……」簡直是啞口無言到了極點,關雲揚現在想做的其實不是說話,而是很想一把掐死眼前這個女人。
  
  「你要謝謝我給你這個機會,然後為了報答我,最好再去幫我物色其他的三個人眩」
  
  「我為什麼要?」他反問,彷彿氣到了極點,俊逸臉龐上那氣憤的神情緩緩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飄忽的輕笑。
  
  「因為我是你的師妹啊!」就衝著這一點,他這個幾乎堪稱萬能的大師兄就應該任勞任怨,不是嗎?
  
  「你只是我的師妹,不是我娘子。」他沒好氣的說道。
  
  也下知道是不是前輩子造孽太深,還是師父腦筋打了結,所以現在他才會有這麼一個大麻煩。
  
  本以為一旦她成了親,這麻煩就該歸給皇上,再也輪不到他來操心,可誰知麻煩還是一直不斷地找上門來。
  
  「大師兄,做人不可以這麼重色輕妹。」伸出蔥白的食指,她努力地在關雲揚的眼前晃動了數下,似乎是在提醒他,她這個師妹的重要性。
  
  「我要是重色輕妹的話,現在孩子都不知道有幾個了,還在這兒替你做牛做馬!」
  
  就在這麼一來一往之間,若儀向來就不多的耐性終於告罄,起身的她,小巧的三寸金蓮往地上一踩,雙手擦腰地逼問:「厚,這麼囉哩囉唆的,你到底幫不幫忙嘛!」
  
  「不幫。」
  
  「那慕容輕煙可是個美人胚喔!」她誘之以色地說道。
  
  「沒興趣。」再美的姑娘,一旦他的頭被砍了下來,還有福氣消受嗎?
  
  關雲揚搖了搖頭,他才不會笨得吞下這個餌。
  
  真搞不清楚他這個寶貝師妹在想些什麼,當初要她不要嫁給皇上不就是怕她得和這三宮六院的絕色爭寵,可她偏偏就是硬要嫁。
  
  那她就該有不能獨享皇上一人寵愛的心理準備嘛!
  
  現在可好,嫁給了皇上,成為尊貴榮寵的皇后,竟然異想天開的要他這個大師兄用男色替她剷除異己,有沒有搞錯啊?
  
  「大師兄……」這回這個向來寵她的大師兄是怎麼也不肯幫忙,既然她的面子不夠大,那她搬出另一個大如天的人出來總可以了吧!
  
  「如果我說這事是皇上要我辦的呢?」
  
  「你可別跟我說皇上和你一樣胡鬧,我是不會信的。」
  
  雖說當今天子寵皇后是出了名的,可也不至於作出這樣荒唐的決定,所以打死他,他都不會上當。
  
  「真的啦,不然我叫他出來跟你說,可是你別後悔喔!因為一旦他出聲,那麼你要做的事情可能更多。」
  
  「哼!」面對她的威脅,關雲揚只是冷哼,因為他壓根不相信堂堂天子會跟她一起胡鬧。
  
  可他的篤定卻在眸裡映入一抹威儀的碩長身形時,全都在轉瞬間灰飛湮滅。
  
  「皇上?!」
  
  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倏地兜頭罩了下來,關雲揚的眸中除了不敢置信之外,還是不敢置信。
  
  怎麼皇上在處理國家大事時,都能有條不紊,可是一旦碰上鬼靈精怪的師妹,所有的理智就全都不見了啊?
  
  女人,真的有本領能讓百煉鋼成繞指柔嗎?
  
  ***
  
  「姊姊,我做不到。」
  
  「怎麼可能做不到?」
  
  拔高的聲音迴盪在輕煙閣中,聲音中的那份尖銳讓輕煙忍不住蹙緊眉頭。
  
  但她的不悅也僅僅只是這樣表達,依舊靜默地任由長串的數落在她的耳邊流竄著,心思卻早已飄遠。
  
  長串的抱怨得不到任何回應,慕容金釵向來慣有的高傲脾性頓時全都往心頭湧上,她冷眼瞧著慕容輕煙雖然只是一身的素衣,但擺滿一桌的精緻點心和她身上佩戴的高貴首飾,再加上這閣中的陳設,哪一樣不是天下極品。
  
  一種嫉妒明顯地自心眼底兒竄了上來,原本還能刻意維持在臉上的笑容倏地消失,換成了憤怒。
  
  「你擺明了就是不想幫我、不想幫你姊夫,你也不想想到底是誰將你養到這麼大,現下又是誰在奉養你娘親,我只不過希望你在皇上的面前幫你姊夫美言幾句,這樣你都不願意?」
  
  「大姊,宮中明令嬪妃不準干涉朝中事務。」簡單的一句話或許能讓明理的人閉上口,但偏偏慕容金釵不知道「明理」兩宇要怎麼寫。
  
  只見她的手重重地往桌上一拍,一雙明眸圓睜,瞪著輕煙的眼神帶著完全沒有掩藏的憎恨。
  
  「你就是不肯幫忙對不對?I
  
  「我不能。」她只求悄然安身在這後宮中,不想也不願跟任何人事物有著太多的牽扯。
  
  「很好!」慕容金釵眉一挑,身為慕容輕煙的姊姊,她不會不知道她的弱點在哪,既然好聲好氣的求她,她不願意,那麼就別怪她不顧姊妹之情。
  
  「顯然是養尊處優的日子讓你忘了究竟是誰把你養大的,也讓你忘了你那含辛茹苦的娘,既然如此,那你就別怪我。」
  
  她的冷言冷語終於讓輕煙沈靜的表情有了一絲絲的波動,只見她的眸光倏地移往姊姊那冷然的臉龐上,眼神中帶著微微的不悅與驚悸。
  
  這樣無止境的威脅究竟要到何時才能結束?
  
  難道真要逼她忍下心來不可嗎?
  
  「你想做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啦,只不過是想告訴爹一聲,雖然二娘生了個爭氣的女兒,能夠貴為皇上寵愛的妃子,可是卻對慕容家完全沒有任何的感恩,你想以爹的性子,他心中那股子氣會針對誰去發作?」
  
  「你……」輕煙的雙眸因為這樣的威脅頓生波瀾,一股怒氣隱隱地在她清亮的眸中翻騰著。
  
  對於她的怒氣,慕容金釵絲毫不看在眼匠,在她的心目中,妹妹依舊是那個需要她憐憫與施捨才能夠在慕容家存活下去的小可憐。
  
  「既然你會來求我讓你的夫婿加官晉爵,就該知道若是我想要做,也能讓慕容家從此敗亡。」輕煙不疾不徐,冷然地說道。
  
  「威脅」這東西從來都不是什麼高深的學問,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端看想或不想做罷了。
  
  她從來不想這麼做,可縱是泥塑的娃娃也有三分土性,她終究是個人,有著人的脾性,一旦被逼絕了,也是會反擊的。
  
  為了慕容家,她做得已經夠多了,慕容家沒有理由不善待她的娘親,那個在這世上唯一還能讓她在乎的人。
  
  「你……」她沒料到妹妹的膽子會那麼大,一點都不似以往的逆來順受。
  
  向來在慕容家呼風喚雨慣了的慕容金釵,哪有可能接受她的威脅,只見她霍地起身,一巴掌就要往妹妹的頰上招呼過去。
  
  「別太衝動,除非你很想嘗嘗流離失所的困頓生活。」輕煙不閃不避,只是冷冷地提醒姊姊那一巴掌可能帶來的後果,也順便提醒她,她早已不是昔日那個任人欺淩的小可憐。
  
  這或許是她身為貴妃唯一的好處吧!
  
  看著慕容金釵的手頓時在半空中僵住,慕容輕煙的唇角微勾,一抹譏諷的淺笑掛上她粉嫩的唇邊。
  
  「從今爾後,請你記住,慕容家的興衰和我娘的生活是息息相關。」
  
  話聲一撂,輕煙作勢讓青菱送客,自己也跟著轉身步入內室中,連回頭再瞧上姊姊一眼都沒有。
  
  一句話,輕得宛若一陣微風,但其中隱含的警告卻讓向來作威作福 慣了的慕容金釵忍不住地咬牙切齒,心中的憎恨更是宛若滔天巨浪般在她心中翻騰著……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8 13:30:10

【第二章】
  
  優雅動人?嫻淑婉約?
  
  不像,完全不像!
  
  在他看來,慕容輕煙美則美矣,的確是有著足以傾城的容顏,但她那玲瓏有致的身軀所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跟婉約完全搭不上邊。
  
  她渾身的冰冷之氣,連悄然隱身在樹梢上的他都能輕易地感覺到。
  
  而且很顯然的,她頗懂得以自身的權勢欺壓人,就如同在後宮中每一個嬪妃一般,每一個人都以為自己有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力。
  
  若儀的話果然還是不能相信,關雲揚微抿的唇譏誚地往上一勾,心頭對於慕容輕煙的觀感已經因為剛剛那一幕而有所改變。
  
  這麼嬌貴的姑娘,他可要不起!
  
  向來靈敏的腦袋開始快速的運轉,他想要找一個替死鬼,猛然間,他的腦海浮現一抹身影。
  
  如果是他的話……應該很適合吧!
  
  可若是要他千里迢迢來到京城——這個他心目中的萬惡淵藪,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畢竟當初就連若儀成親時,他也都堅持要待在蜀地,任憑他和師妹說破了嘴也不肯來。
  
  如果說要一切既如皇上和若儀所願,又要符合自己的心意,繼續他優遊自在的生活,那麼他應該好好的想個辦法解決眼前這個麻煩。
  
  關雲揚的思緒還在轉,忽爾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爬上了他的背脊。
  
  那種怪異的感覺讓他的眼神下意識地往下瞟去,才低頭,他的眸就對上了一雙清亮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好巧不巧的正是他頭號要「處理」的目標。
  
  沒有像一般姑娘瞧見自己院落中的樹上,突然出現一個身份不明的人物時那種驚慌失措,她只是睜著圓而清亮的眸子,直勾勾地覷著他。
  
  她那堪稱怪到徹底的反應讓關雲揚忍不住一愣,四目交纏了許久,但輕煙依然像是個沒有反應的泥人兒,目光不閃不避的瞪著他瞧。
  
  終於好不容易從微愕中回過神來,縱使之前對她的觀感並不是很好,但他還是忍不住地問道:「你不害怕嗎?」
  
  面對他的問題,她依舊只是怔怔地望著,滿腦子都在想為什麼禁衛森嚴的深宮內苑,竟然會莫名其妙地出現一個男人站在樹上。
  
  「我為什麼要害怕?」她反問,完全不覺得自己該有害怕的理由。
  
  聽到這樣的答案,關雲揚忍不住又傻了眼,她的反應一定要這樣出人意表嗎?
  
  「你不怕我是強盜或是上匪,闖進深宮對你不利?」他不認同的反問著。
  
  她的兩道柳眉微揚,不疾不徐地說出自己的看法,「如果你是強盜或上匪,那麼你不會有這麼多閒工夫和我說話,再說這裡是深宮內苑,別說是盜匪,只怕在這樣森嚴的戒備下,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這是常識吧!
  
  若是他對她真有惡意,不會還有那閒情逸致管她害不害怕。
  
  更何況她是真的不害怕,因為她對生死早就已經看得很淡,要不是為了要遵守承諾,現在這世上根本不會有慕容輕煙的存在。
  
  「你……」關雲揚被她說得再次啞口無言。
  
  真不知道該說她是太過相信宮內的禁衛,還是該佩服她的勇敢,竟然對自己的安危沒有一絲的在意。
  
  見他不語,輕煙也沒多說什麼,小巧的金蓮一旋,挺直著背脊就要離開。
  
  怎麼說關雲揚也是一個火裡來、水裡去,見過大風大浪的男人,但眼前這女人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讓他驚詫的行為來。
  
  忍不住地,他對她產生了好奇。
  
  「你不適合待在這深宮中。」也不知是什麼樣的衝動,他不及細思就衝著她纖細淡然的背影說道。
  
  聽到他的話,她原本款款的步伐明顯地一頓,但她沒有回首,整個人僵在原地。
  
  就在關雲揚以為她不可能會再開口時,輕煙卻再次出乎他意料之外地啟口低吟,「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如果可以,她也不願待在這幾乎叫人窒息的深宮中,只是……唉。
  
  一聲淺淺的輕歎之後,她原本停頓的身影不再停留地離去。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沒有看到她的神情,但關雲揚卻能深刻的感受到她藏在那句輕吟背後的無奈和落寞。
  
  他甚至還能感受到她在無言當中所散發出來的哀傷。
  
  她……似乎真如若儀所說的,並不願待在深宮中,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或許就衝著她這點的特別,他應該順手幫她一個忙才是。
  
  反正也只是順手。
  
  ***
  
  清寂的月亮高掛在黑闔的夜色中,輕煙手持三炷清香,虔誠三拜之後,將香插進案上的香爐中。
  
  她不發一語,任那香煙裊裊的在她的週身縈繞,一雙清亮的眸子浮著淡淡的淚霧,直勾勾地盯著同樣置於案上的冰冷牌位。
  
  蔥白而纖細的食指輕撫著那深刻在牌上的人名,手兒輕顫。
  
  「他不會樂見你這般掛念他的。」
  
  一身金黃閃耀的龍袍在暗夜中依然亮眼,輕煙才一回首,連來人的面容也沒瞧清楚便屈膝為禮。
  
  「皇上萬安。」
  
  「免禮。」手一揮,龍騰雲甚至彎腰伸手扶起她,對她的禮遇顯見一斑。
  
  「夜這麼深了,皇上不在鳳翔宮休息,難道不怕龍體有傷?」不似一般的嬪妃總巴不得見到龍顏,她一見龍騰雲就忙不叠地想趕他走人。
  
  「你不歡迎朕?」他語氣低沈,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不悅。
  
  對她,他總是有許多的寬容,即使她的表情冷淡,他也不會掛在心上。
  
  因為他很清楚,她不是從以前就這樣,以前的她是一個天真爛漫又愛笑的姑娘,要不是因為他,她不會是如今這般冷然的模樣。
  
  也正因為如此,他對她的內疚和自責很深,但就算內疚和自責再深,他能給她的除了錦衣玉食、一呼百諾之外,也無法再有其他。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日復一日的消瘦和沈寂,卻完全束手無策。
  
  「這裡並不是皇上該來的地方。」如果態度的拒絕還不夠明顯,那麼她不在乎說得更明白些。
  
  她慕容輕煙從來都不巴望能夠飛上枝頭做鳳凰,她一生的心願只想跟自己心愛的男人相守。
  
  但或許是造化弄人,她最心愛的人卻因為眼前這個尊貴的男人而喪失寶貴的生命。
  
  縱是職責所在,但是……她終究是個痛失所愛的女人,要她不怨真的很難,即使她明知一切都是她的命。
  
  「你既是朕的妃子,怎麼說這兒不是我該來的地方呢?」今日他之所以前來,就是想要來確定她的心思。
  
  如果她真的那麼不想待在宮內,他不會勉強,他想給她最好的生活以彌補心中那份虧欠。
  
  「皇上,成為您的妃子只不過是權宜之計,要不是……」輕煙原本長串的話語就要脫口而出,但到了嘴邊卻又吞了回去。
  
  她一向不是一個多話的女人,也不習慣將自己的心緒表現在外,所以她總是很安靜地看著週遭一切。
  
  「所以你真的很不想待在宮內,對不對?」
  
  「若是皇上願降隆恩,奴婢寧願一生長伴青燈古佛。」
  
  這已經不知道是她第幾次開口這麼乞求了,雖然明知希望不大,可她卻還是忍不住再說一次。
  
  她真的不想待在這深宮內苑裡終老一生,雖然錦衣玉食,可她更希冀那種不受干擾的寧靜生活。
  
  「淑妃!」口氣摻著無奈,龍騰雲輕喚了一聲,然後認真而堅定地說道:「你應該知道朕不可能答應你這樣的請求。」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他始終認為自己對她有一份責任在。
  
  他奪走了她一生的幸福,所以該還她的也是一生的聿福。
  
  「既然皇上不願成全,那臣妾也不勉強。夜深了,皇上還是早些回宮安歇吧!」
  
  得到的答案一如自己所想,那麼她也不願再多說什麼。
  
  她知道皇上有自己的難處,那是一種男人對男人的承諾,而且其中還摻雜著鮮血和生命,所以她不強人所難。
  
  「淑妃,你該知道朕可以給你所有你想要的,除了這一樣。」基於彌補的心態,龍騰雲開了金口許諾。
  
  她緩緩地勾勒起一抹淡然的笑,那笑飄忽得讓人揪心。
  
  「皇上縱是能將天下所有的財富珍寶都搜羅到臣妾的面前,依然給不起臣妾真正想要的東西。」
  
  這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她其實真的什麼也不想要,若是不能讓她心愛的男人重新活過來,那麼至少給她寧靜的空間,偏偏皇上兩樣都做不到。
  
  「你……」終於還是忍不住輕歎了一口,他拿固執的她沒轍。
  
  話說到這,還真讓他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貴為皇上,不然怎麼這三宮六院中,好像沒一個人怕他似的。
  
  皇后是這樣,賢、德、淑、良四個妃子也是這樣,個個不理他,完全都不把他放在眼中。
  
  「皇上請快移駕吧,否則若是傷了龍體可不好。」
  
  「至少讓朕為他上炷香吧!」
  
  「皇上只能祭天,別折煞了紀大哥。」
  
  不是她不近人情,只是宮中有宮中的禮法,她偷偷在這兒祭祀其實已經是大逆不道之罪,她怎麼能讓皇上也一起摻和下去呢?
  
  「你這又是何苦?非得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嗎?」對於她的拒絕,龍騰雲終於忍不住地板起臉來。
  
  他雖然貴為皇上,但總也是個凡人,也有七情六慾,今天牌位上這個男人是為了他而死的,難道他不能為他上炷香,聊表一下心意嗎?
  
  那些宮中禮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怎麼大家口口聲聲說他是天,偏偏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就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呢?
  
  擡眸輕瞥,輕煙暗歎了一聲,終究還是探手取出了香,燃上,然後遞給龍騰雲。
  
  既然皇上堅持,那就讓他拜吧,如果東亭大哥泉下有知,應該也會欣慰皇上的重情重義。
  
  或許,東亭大哥的捨身護主是有意義的。
  
  ***
  
  很難忘去那明顯日漸消瘦的容顏,向來高高在上的龍騰雲終於明白了,有種女人縱是用最極至的嬌寵,也會日漸枯萎。
  
  看來,即使若儀沒有抗議,他也得盡早想辦法送走那些嬪妃。
  
  「你就放手去做吧!」思緒既定,他朝著端坐下頭的關雲揚說道。
  
  「呃……嗯。」這沒頭沒腦的天外飛來一句,也虧得他著實已經習慣了這一皇一後的思緒,關雲揚很輕易地就瞭解了皇上所指何事。
  
  「皇上的意思是,只要我將四個娘娘弄出宮,不在意我用什麼樣的方法?」
  
  「不,我不要你分心,你只要全心全意將淑妃安置在宮外,其他的三個妃子我另有安排。」他絕不能順著輕煙的意願讓她削髮為尼。
  
  原本他是打算讓關雲揚一手包辦四個把子,但自昨夜見了輕煙之後,他就決定要妥善安置每一個妃子,因為要做到最好,所以他不要關雲揚分心。
  
  至於其他三個妃子,他也會憑著她們的意願,想好妥善的方式安置。
  
  「用任何方法嗎?」
  
  「對,用任何方法,但絕對不能讓她剃渡出家。」這也是他不能隨便單獨放她出宮的最主要原因。
  
  他敢肯定,若是她身邊沒人看著,一旦放她出宮,她絕對直奔深山占剎,然後一生長伴青燈古佛。
  
  如果真任她這樣終其一生的話,他很怕半夜會有人從地底下冒出來找他算帳。
  
  「她想剃渡出家?!」關雲揚驚詫地揚聲。「為什麼?」
  
  雖然說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清冷的氣息,可這般花樣年華的姑娘,為了啥事竟然想出家?
  
  「唉……」長長的一聲低歎,道盡了他的無奈。「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龍騰雲邊說邊揮手退去隨侍的宮人、宮女,一待他們闔上了門,關雲揚便不等賜坐就逕自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不是他沒大沒小,不怕砍頭,而是認真說起來,這個皇上還得跟著若儀喊他一聲大師兄呢!所以既然現在四下無其他人,他也懶得再遵從什麼君臣之禮,那多累人啊!
  
  「我的時間多得是。」關雲揚擺明了想聽故事。
  
  說老實話,他對慕容輕煙還真的起了好奇心,在這世道上打滾了這麼久,他還真沒遇過一個像她那樣清冷的姑娘。
  
  初時對她的印象雖然不太好,可就衝著她連番讓自己驚詫,而且他還得負責送她出宮的份上這兩點看來,聽聽她的故事好像也不為過吧!
  
  「你對她很好奇?」龍騰雲的語氣帶著一點驚訝。
  
  關雲揚向來沈穩得緊,很少見到他對任何人起好奇之心,他與若儀這對師兄妹,基本上壓根就是天差地別的性子。
  
  「是有點。」他也不避諱地答道。
  
  因為慕容輕煙真的不太像正常的姑娘,自從昨日見了她,他就一直覺得她與別人不一樣。
  
  聽到他的答案,龍騰雲的眼睛立刻一亮,那炯炯有神的雙眸直勾勾地盯著他瞧,眼神的精光彷彿是獵人見到獵物時的模樣。
  
  呵,他怎麼都沒想到這個好方法呢?
  
  是他的一時大意害輕煙心愛的男人死於非命,他奪走了她的幸福,看來他有機會還她一份幸福了。
  
  關雲揚一見皇上的眸光,再怎麼說,也和師妹若儀心機玩了好些年,那種眼神看起來就明顯的不懷好意,於是他連忙聲明,「皇上,你真的別想太多,我只想聽故事,我對淑妃一丁點兒興趣也沒有。」
  
  那種冷冰冰的姑娘,他可不想半夜三更抱著一個冰塊睡覺。
  
  心中盤算的主意馬上被人看穿,龍騰雲雖然氣結,但也只能否認。
  
  「你在說什麼?想到哪裡去了。」
  
  厚,真不愧是師兄妹,個個都精得像什麼,他得處處小心翼翼,否則就會像現在這樣,心中的盤算立刻被人給猜個正著。
  
  真不知他們那已然仙逝的師父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教出這一些奇奇怪怪的徒弟來。
  
  「皇上,你到底要不要說故事啊?」若是他不說,那麼他準備走人了,才懶得留在這兒讓他算計。
  
  龍騰雲沒好氣地睨了沒耐性的他一眼,眼前這傢夥雖然和他名義上是君臣,但偏偏後頭有個強而有力的靠山,讓他對他也是莫可奈何。
  
  「其實故事是這樣的……」龍騰雲的思緒隨著自己的訴說開始陷入了往昔。
  
  那時的他還是太子,而紀東亭則是他的好友兼護衛,慕容輕煙則是紀東亭青梅竹馬的伴侶。
  
  有一天,他貪玩而偷溜出宮去,在一個荒僻的林子裡遇到兇猛的狼群,他雖然自幼習武,可是雙拳難敵凶狠的狼群,要不是紀東亭捨身救他,今天他只怕也沒那個命成為皇上。
  
  「可這和淑妃有什麼關係呢?」關雲揚專心的聽著故事,但他無法將這個故事和慕容輕煙如何成為淑妃又為何如此清冷扯上關係。
  
  「那一天正好是淑妃要下嫁給東亭的日子,是東亭的大喜之日,他根本不知道我出事,但就在他要出發迎娶輕煙時,當天值勤的侍衛發現我失蹤了,萬分緊張的連忙通知東亭,他居然暫停了迎娶而加入搜尋我的隊伍,也為了救我而犧牲了生命。」
  
  「呃……」關雲揚一愣,開始多少有點瞭解她那纖細的身軀為何總是隱隱的散發出一股哀傷的氣息。
  
  「在東亭彌留之際,朕答應要替他保護輕煙,因為輕煙出自偏房,所以雖是大家閨秀,但從小就不得寵愛,要不是有東亭一直護著她,只怕她的日子會更難過,於是東亭一走,朕只好把她接進宮來。」
  
  「難怪……」
  
  聽到這裡,關雲揚的心中有一點點的自責,為他曾經對她有過的負面評價。
  
  難怪她會這麼冷,也難怪她那天對待自己的姊柿會是這樣的態度,若是皇上所言屬實,那麼她這樣的態度其實還算客氣了。
  
  至少她沒有私自利用她現在的權勢,狠狠的教訓那些曾經欺侮過她的人一番,只是冷言冷語對待罷了。
  
  今日換作是他,未必能夠這樣心平氣和地對待曾經錯待過他的人。
  
  「難怪什麼?」看著他喃喃自語,龍騰雲忍不住探問。
  
  雖然他說沒興趣,但只消睨一眼,他就覺得剛剛心中那個驟起的念頭很有實現的可能。
  
  「沒事。皇上若沒其他事情交辦的話,那我就先走了。」避開他那帶著濃濃審視意味的目光,關雲揚也不待他應聲,起身就要走人。
  
  「等一下。」籠騰雲略一思索,便朝著他的背影喊道。
  
  「皇上還有事?」
  
  「朕不管你用什麼方式讓她出宮,但記得善待她,這是我唯一的要求,至於其他,你就自己看著辦吧,朕只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我會的。」他應承,然後邁開步伐離去。
  
  望著他逐漸消失在門後的身影,龍騰雲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一半。
  
  關雲揚的性子他很瞭解,他或許不喜歡麻煩上身,可是一旦許諾便一定會做到。
  
  他相信他一定會將這件事辦得很好,所以說,現在四個麻煩裡面,算是解決了一個,只待他再想個法子加點油、添點醋,或許淑妃的事情就會變得更加完美,搞不好一切會順著他的心意走呢。
  
  可是……其他三個呢?
  
  他還有得煩喔!
  
  ***
  
  走或不走?
  
  她是真的想離開了,從那夜皇上夜祭紀大哥之後,她就知道,紀大哥的死不只是她心頭永遠的痛,同樣也是皇上心中永遠的遺憾。
  
  所以皇上是絕對不可能會放她出宮,更不可能讓她去尋求心中的寧靜。
  
  那如果要走,該怎麼走呢?
  
  她一個弱女子,說手無縛雞之力或許太過誇張,可是她壓根不懂半點武功,又如何避開那些訓練精良的禁衛軍呢?
  
  兩道柳眉在這左思右想之間,幾乎都要攏成一條直線了,但輕煙卻依然想不出一個可以讓她自由離去的方法。
  
  「你在想什麼?」
  
  突然問,一記低沈渾厚的嗓音劃破了夜晚的寂靜,也讓沈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輕煙倏然一驚。
  
  她櫻唇微張地驚呼了一聲,此番突如其來的驚嚇也終於劃破她向來沈靜得宛若無波古井的面容,她的手緊緊的撫住因為受了驚嚇而起伏不定的胸口,雙眼更是充滿驚懼地望著這個再次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男人。
  
  她這些舉動讓她看起來終於比較像是正常的姑娘家。
  
  對於她所受到的驚嚇,關雲揚沒有絲毫的愧疚,反而唇角上揚,俊逸的臉龐綻出一記淺笑。
  
  「原來你也不是總是那麼冷靜的嘛!」他調侃地說道。
  
  「你……」她已經很久不曾動過氣了,自從她的心跟著紀大哥走了之後,她的七情六慾彷彿也都跟著沈寂到心底最深最暗的角落中。
  
  但現在看著眼前這不知哪兒冒出來的陌生人,她真的覺得生氣。
  
  「公子這麼大半夜的闖進深宮中,不會只是為了看我受到驚嚇的模樣吧!」在初時的驚嚇過後,輕煙很快的回復原本該有的冷靜,她定定地凝著關雲揚,冷聲地問。
  
  「如果我說是呢?」
  
  「你應該不是那麼無聊的人。」她的眉頭忍不住地又往中間攏了去,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除了生氣之外,她一丁點兒也不感到害怕。
  
  她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他的身上沒有半點猥瑣的氣息,那昂然的姿態讓他看起來完全跟壞人搭不上邊。
  
  再說,他既然能於深夜裡在宮裡來去自如,也已經充份的顯示出他的身份並不尋常。
  
  「或許我就是這麼無聊的人。」明顯地感覺到她又回復到原先的冷然,方纔的情緒也只不過是曇花一現。
  
  擡眸淡掃了他一眼,她從來沒遇過這麼想當壞人的人,活像她若是不將他當成壞人,是多麼奇怪的一件事。
  
  可向來不喜旁人打擾的她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打轉,因為他是不是壞人與她並沒有任何關係。
  
  深吸了一口氣,她索性直接問:「公子夜訪究竟所為何事?」
  
  「想來問你是不是真的想出宮?」
  
  想,很想!
  
  可是面對他的問題與審視,她卻只是緊抿著唇,沒有給他任何的答案,因為她壓根就不認識他,甚至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她沒必要回答。
  
  「你不回答是因為答案是否定的,因你對皇上所言的一切,不過是為了獲得他的注意而使的一種手段?」
  
  久候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關雲揚選擇了再次激怒她,想要探知她心底最真實的渴望。
  
  可這一次,他並沒有得償所願,因為他的質疑並沒有成功的激怒輕煙,她只是淡然地問:「公子到底是誰?」
  
  「一個能帶你出宮的人。」
  
  簡單卻又肯定的話,竟讓她平靜的心湖掀起了小小的波瀾。
  
  如果說他能以這樣大刺剌的姿態夜闖宮闈,那麼要帶她出宮或許真的不是什麼難事。
  
  或許也正是因為隱約中有種感覺,他真的能改變自己只能困守宮中的現況,所以向來不喜與人交往的她,才會捺著性子在這兒同他周旋著。
  
  可……他究竟是誰?又為什麼這麼莫名其妙地冒出來,他的出現很突兀,而且奇怪得緊。
  
  「若是你真能帶我出宮,你所要的代價是什麼?」一個簡單的提問,已經說明了她的心動。
  
  但從小到大,她始終認為除了紀東亭和她娘之外,這世上沒有人會真心對她好,無所求的為她做事,所以他也必有所求。
  
  她的問題讓關雲揚忍不住又對她另眼相看了一些些,她的沈靜與聰慧真的不是一般姑娘家能比得上的。
  
  「很簡單,出了宮之後,你必須跟著我半年,而且你得發誓終身不能削髮為尼。」
  
  會做這樣的要求,當然是為了完成皇上所交付予他的任務,得看著她不能讓她出家,還得替她找到幸福。
  
  唉,什麼時候,他一個堂堂的當朝四品命宮,也得充當起紅娘來了,這個官還真的不好當咧!
  
  想到自己的苦命,他忍不住在心裡犯起了嘀咕。
  
  「就這樣嗎?」該說這樣的條件出人意表嗎?
  
  既不是金銀珠寶,亦不是所有人都覬覦的高宮厚祿,他要的竟然只是一個承諾。
  
  果然,他必定不是等閒之人,否則不會知道她想要出家,他的出現只怕也是皇上對她的另一種補償吧!
  
  想到這兒,她那紅潤的櫻唇忍不住地逸出了一聲輕歎。
  
  幽幽深深的歎息,筆直地竄進了關雲揚的心坎中,然後久久停留。
  
  不愛看她這種近乎死寂的模樣,他探手入懷掏出一塊通體碧綠的玉牌,然後拉起她的手,塞進她的手中。
  
  「你不需要立刻給我答案,自己認真地考慮看看,若是你願意答應這樣的條件,就讓宮女拿著這個令牌到南門外關家找我,我自會安排一切,不過你要瞭解一件事,那就是一旦你應承,你就必須一輩子遵守。」
  
  輕煙還來不及感受那溫潤的觸感,關雲揚已經宛若來時一般,無聲無息的一個縱身消失了。
  
  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啊!
  
  眼前空無一人的景象令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直到確定周圍真的沒有任何人的存在才停手。
  
  他真的存在過嗎?
  
  或者這一切只不過是因為她太過渴望出宮所產生的幻影,渴望有個人能夠帶她逃離生命中這荒謬的一段?
  
  但手中握住的微溫玉牌提醒了她,方纔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那麼她是真的有希望可以出宮嘍!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根本就不需要考慮了嘛!
  
  她的心頭已經有了答案。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8 13:30:32

【第三章】
  
  她還真是迫不及待呵!
  
  竟然能在天剛透亮的時候,就遣來了貼身宮女青菱將玉牌送回,顯見她真的是為了出宮而不顧一切。
  
  望著手中通體碧綠的玉牌,關雲揚那刀雕斧鑿的瞼上浮現了一抹淺笑。
  
  她其實真的是個很特殊的姑娘。
  
  竟然為了還沒來得及迎她入門的夫婿,決定孤老一生,縱是天下人千乞萬求的榮華富貴,她亦完全不看在眼中。
  
  該說她死心眼或是稱她重情義呢?
  
  突然間,他有些懂得為什麼皇上會對這樣一個姑娘放心不下,執意地不願讓她虛擲年華,甚至不顧她的意願,想要還她一份幸福。
  
  因為她是那麼的特殊吧!
  
  就連他,在兩次的交談之後,也忍不住想要瞧瞧她不再冰冷展顏而笑是何等的姿容。
  
  嗯,就這麼決定了!
  
  如果是他的話,應該可以給她,她最想要的平淡和幸福吧!
  
  關雲揚的心意才定,突然間一道森冷的劍芒便出其不意地直撲著他而來,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他頎長的身影微微往左一偏,堪堪閃過了那道劍芒。
  
  「你就不能讓我贏一次嗎?」
  
  紅色的身影跺著腳兒嬌嚷道,原本紅艷艷的櫻唇更是翹得半天高,那愛嬌的模樣不含半絲的殺氣,讓人幾乎無法將她跟剛剛那個恍若想要奪命的羅剎連想在一起。
  
  「我要是讓你贏,現在就得倒在這兒請大夫了。」他望著羅星月那氣悶至極的模樣,沒好氣的說道。
  
  基本上,這種事能讓嗎?
  
  一讓就得見血,雖說就算方纔他沒閃開,即使傷著也不會有大礙,他相信星月到底還是有點兒分寸的。
  
  她是爭強好勝,縱是對他下手,也不可能會太重,更不可能要了他的命。
  
  可是他的人好端端的,幹麼沒事要硬生生被人劃上一刀啊?又不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兒做。
  
  「你可是堂堂禦前四品帶刀護衛,更是威震武林的高手,才不會那麼不濟呢!」她再次嬌嚷,望著他的一雙水眸中,摻雜著幾許難以掩飾的深情。
  
  「你別胡說,我可沒那麼厲害,而且你說的讓,不是要讓你刺一刀嗎?若刺中要害,我還不是要倒在這請大夫。」
  
  對於那些形於外的虛名,他從來不曾在乎過,要不是寶貝師妹不顧他的反對嫁入宮中,害得他放心不下,生怕她受到一丁點的委屈,他也不會待在廟堂裡,好守護著她,無端受這虛名之累。
  
  「討厭!而且你有沒有那麼厲害我會不知道嗎?」說著,便伸手想要勾住他的手臂,她完全不將男女授受不親那套禮教給放在眼底。
  
  但她可以這樣大刺刺的,關雲揚卻不行,在她伸手過來的同時,他悄然往後退了一步。
  
  他的行為看似完全不著痕跡,但雙手落了個空的羅星月卻瞧得一清二楚,她為此大發嬌嗔,「關雲揚,你幹麼總是避我如蛇蠍一樣?」
  
  她氣呼呼的雙手擦著腰,宛若河東母獅一般瞪大了眼朝著他質問,那姑娘家原本該有的含蓄嬌羞,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
  
  「男女授受不親,我避開你也是應該的啊!」
  
  「我呸!」他那冠冕堂皇的理由,羅星月輕啐了一口,那模樣有著十足十的江湖味兒,一點也沒有姑娘家該有的溫柔婉約。
  
  「什麼男女授受不親?我喜歡你,想要碰你,那本是正常的,再說過不久咱們就是夫妻了,做啥還守那什麼見鬼的禮教呢?」
  
  「等一下,誰說咱們要成親?」這誤會可大了,一向說起話來從從容容的關雲揚忍不住急著開口問。
  
  「我說的啊!」她理所當然的回答。
  
  關雲揚聽得卻只能傻眼搖頭,已經跟她說過不知多少次了,他們之間原就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兄妹之誼,怎麼她都聽不進耳呢?
  
  「這事難道是你說了就算數嗎?」他沒好氣的問道。
  
  說真的,星月左瞧右瞧都算得上是個一等一的美人兒,那狂放的姿態或許能夠迷死天下許多男人,可偏偏他就是不欣賞。
  
  再說,他現在是個朝廷命官,而她卻是山寨寨主,本來就是完全搭不上邊的兩個人,要不是因為父執輩曾經是歃血為盟的兄弟,他與她壓根就不會有任何的交集。
  
  而且衝著老一輩這點交情,只要羅星月和她的手下沒有為非作歹太過,他也就睜只眼、閉只眼地讓他們在山林間橫行。
  
  要不然依他的性子和職責,她哪裡還能自由自在的在這兒和他說話,還想逼婚咧,真是作她的白日夢!
  
  「廢話!不是說過多少次了,我喜歡你、我愛你。」從小就被嬌寵,再加上山大王當慣了,羅星月當然也有著什麼事她說了就算數的霸氣。
  
  「這種事不是你說了就算數的。」捺著最後一絲性子,他以糾正的語氣說道。
  
  真要認真說起來,他對星月充其量只有兄妹之情,至於其他是斷無可能的。
  
  那種大剌剌的性子,他實在是消受不了。
  
  關雲揚在搖頭歎息的同時,莫名地,一抹纖細清冷的身影卻不期然的躍入他的腦海中。
  
  怪了,怎麼會突然想起她呢?
  
  他略感狐疑的轉身準備走人,誰知羅星月卻不死心的冷不防一把扯住他的手臂。
  
  「等一下,你別走!」她此刻胸臆間的怒氣恍如野火燎原似的熊熊燃起。
  
  她就像是個要不到糖吃的孩子,不管如何哭鬧,使盡手段也要達成她想要得到的結果。
  
  一把拉住他,她就著他被扯偏了的身子,仰頭就要將她的唇印上他的。
  
  他真的不要她嗎?她就不信他受得了自己的勾引誘惑。
  
  誰知她的主動換來的卻是他的頭一偏,緊跟著而來的便是帶著薄怒的輕斥,「星月!別鬧了,我還有要事要辦。」
  
  輕輕拂去了她扯住他的手,關雲揚不願再與她無謂的周旋,隨即運氣,碩長的身影立刻宛若蒼鷹般飛竄天際。
  
  瞇著眼,望著他那快速成為一個黑點的身影,羅星月的雙手倏地緊握成拳。
  
  她不服氣,真的很不服氣,論樣貌她夠美,論財富她有著幾輩子也花不完的金銀財寶,他憑什麼躲她像是在躲鬼一樣?
  
  這輩子在這世上還沒有她羅星月要不到的東西,包括關雲揚也一樣。
  
  他的閃躲不過是加深了她想要得到他的決心,他等著吧!
  
  她羅星月,絕對會得到他,即使使盡一切手段……
  
  ***
  
  是他嗎?
  
  在一陣纏鬥殺伐聲和刀光劍影之中,輕煙的心思卻不在自己的安危上,反而所有的心緒都擺在身旁這個用鐵臂禁錮著她的黑衣人身上。
  
  即使他全身上下都罩在一層不透光的黑衣裡,就連臉也被黑巾蒙住,可莫名地,她就是很肯定身旁的這個黑衣人就是他——
  
  那個承諾過要帶她離開宮闈,讓她得到清靜的男人。
  
  在等待了許多天卻久候不至他的出現,而宮裡更沒有絲毫要放她出宮的消息時,她還以為一切真的只是一場夢。
  
  可偏偏就在她即將放棄的時候,這個黑衣人出現了,不似以往闖入後宮時的無聲無息,這次他很明顯地刻意張揚著。
  
  他甚至還大剌黥地出現在青菱的面前,把青菱當成空氣似的,粗魯地扯住她的皓腕就要離開。
  
  他如此張狂且毫無忌憚的舉動,自然引來青菱那拔尖得恍若能夠刺破眾人耳膜的呼喊救命聲。
  
  然後跟著而來的便是成群的侍衛,但面對這麼龐大的陣仗,卻沒見他有任何驚慌的舉動,對這一切,他像是胸有成竹。
  
  可若這個黑衣人真的是他的話,為什麼要這麼做?既然他能無聲的夜闖後宮,應該也能偷偷摸摸的帶走她啊!
  
  「你為什麼……」心中的狐疑不斷隨著思緒的流轉而擴大,向來心緒冷淡從不知好奇為何物的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地開口想要問個所以然。
  
  「噤聲。」黑衣人在她開口之前低喝著。
  
  那溫醇而獨特的嗓音讓輕煙更加肯定這個黑衣人就是他,雖然弄不清他這樣敲鑼打鼓前來究竟為了什麼原因,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她出宮的唯一希望,所以她聽話的閉上嘴,任由他帶著她閃躲那些刀光劍影。
  
  就在輕煙閃得氣喘籲籲,幾乎無以為繼之際,關雲揚罩在黑巾下的唇緩緩地向上勾起。
  
  「該是時候了。」
  
  他溫醇的嗓音才竄進她的耳際,他原本握著她皓腕的手便往下一滑,攬住她纖細的腰身,跟著運足了十成十的功力,往身旁的樹梢躍去。
  
  雙足輕點樹尖,借力使力,下一會他們兩人已經徹底的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而那些手持刀劍的禁衛軍也只能眼睜睜地瞧著他們飛天而去,完全束手無策。
  
  「娘娘?!」青菱見狀,忍不住吸呼一窒。
  
  護主不力可是死罪,這下她的小命真的休矣!
  
  這個念頭一躍上腦海,緊跟著而來的就是一陣又一陣的昏眩,這個時候,昏過去應該是比較幸運的事吧……
  
  ***
  
  望著眼前的這一場混亂,龍騰雲向來威儀十足的臉上驟然出現一抹笑容。
  
  「皇上,宮裡闖進刺客,你怎麼還這麼開心啊?」伴在心愛的男人身邊,若儀很是不解地覷著他臉上的笑容,充滿疑惑的問道。
  
  宮中防衛如此不森嚴,隨便一個黑衣人就可闖入,而且還擄走了他向來極其重視的淑妃,他難道不應該龍顏震怒嗎?怎麼反而笑得這樣開懷,彷彿解決了什麼天大的麻煩事一般?
  
  怪,真的很怪,難道說他有什麼事瞞著她嗎?
  
  「皇上,你怪怪的。」審視的眸光筆直地射向他,若儀開門見山的評論著。
  
  「我有怪怪的嗎?」他反手指了指自己,好笑地反問。
  
  「怪,非常 怪。」愈瞧她就愈肯定,而且看皇上不但眉眼帶笑,還漾著一種看好戲的興味,所以這件她不知道的事,一定是件有趣的事兒。
  
  「那皇后覺得朕哪裡怪?」
  
  「皇上該去照照鏡子,你現在是眉眼染笑,好像方纔那個刺客闖進宮裡來,擄走你的愛妃一事只不過是幻影而已。」
  
  咦……怎麼說著說著,總覺得好像有哪個地方不太對勁似的,整件事都怪得緊。
  
  不只皇上怪,就連她那個統領禦林軍的大師兄也都挺怪的,因為照他的性子,現在早該出現了,不可能會連個人影都不見。
  
  皇上和大師兄究竟在玩什麼把戲啊?
  
  「喔,是嗎?那朕可得趕快去對著鏡子練練,免得到時被群臣給看出了什麼破綻,那可不好。」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他自言自語地喃道,可那聲量卻剛剛好讓若儀能聽個一清二楚。
  
  就著這段話,突然間,若儀向來堪稱靈巧的腦袋瓜子閃過了一陣電光石火。
  
  該不會……
  
  「那個黑衣人是大師兄?」她到底也是個靈慧的女子,一點就通。
  
  「是啊!」他含笑印證了她的猜測,然後輕撫著龍鬚說道:「他倒也聰明,想出這種方法帶走淑妃,好不讓朕為難。」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解決了一個大麻煩,龍騰雲那喜上眉梢的模樣,就只差沒有仰天狂笑了。
  
  「光這樣,皇上也不用樂成這模樣吧!」
  
  皇上是悶在宮裡頭太久了,所以腦袋瓜子傻了嗎?
  
  就算四個麻煩少了一個,也還有三個啊!所以她敢肯定皇上那股子樂勁一定不單單只是因為淑妃終於出宮了。
  
  「皇上心裡是不是還在盤算些什麼?」
  
  「朕的皇后果然是冰雪聰明,你想不想看戲?」
  
  「看戲?」若儀還是不解,一雙靈眸直勾勾地盯著他瞧,無法將淑妃出宮的事兒和看戲扯上任何關係。
  
  「是啊,看場好戲,你不是總叨念著你大師兄年紀已經一大把了,卻還不肯替你找個嫂子嗎?」
  
  「對啊!」厚,說到這個她就氣。
  
  這些年她都不知道替他找了多少的大家閨秀,就連宮裡那些未出閣的公主們也都任君挑選,可是偏偏只要一提到親事,大師兄就跑得比飛的還快。
  
  讓她縱使說破了嘴、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法子來幫大師兄討個妻子。
  
  「那你瞧淑妃當你嫂子可以嗎?」龍騰雲含著笑問她。
  
  聞言,若儀的眸子倏地一亮,炯炯有神地望著他,「皇上有法子?」
  
  這倒好,一次解決他們兩人心頭的大麻煩,她高興極了。
  
  「不過是興風作浪罷了,這次就看朕的吧!」他拍著胸脯保證。
  
  說到底,他其實也是有壞心眼的,誰叫那個關雲揚每次都仗著自己是他心愛女人的大師兄,所以對他這個皇上老是愛理不理的,讓他氣得牙癢癢。
  
  現下,好不容易終於被他逮著了個機會,不趁機報個小仇,就未免太對不起自己了吧!
  
  「那臣妾就將一切交給皇上嘍!」看著皇上自信滿滿,若儀當然也忍不住手癢,可是既然皇上想玩,這次還是先讓他玩玩吧!
  
  反正她還多得是機會可以玩,至少這宮裡麻煩的嬪妃還有三個呢!
  
  「嗯,就包在朕的身上。」
  
  一對人間龍鳳彼此相視一笑,那笑容得意得活像得到新鮮玩意兒的孩子們似的。
  
  這一次,就看他們的了。
  
  ***
  
  足堪點地,輕煙便覺一陣昏眩襲來。
  
  關雲揚的手才放開,她那纖柔的身子冷不防的一陣搖晃,逼不得已他只好再次伸手扶住她。
  
  「嚇壞了?」他瞧著她那彷彿還不知自己身在何地的模樣,好笑地問。
  
  聲音裡少了以往的調侃,多了一抹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關心。
  
  「我沒事。」擡手揉了揉額鬢,輕煙搖搖頭,原本想要證明自己不是那麼沒用,可誰知這頭不搖還好,一搖那昏眩感就更加的厲害。
  
  「還逞強。」他輕啐,扶著她坐下。「你還是先休息一會兒吧,否則要是等會追兵趕了來,你縱是想休息只怕也沒辦法。」
  
  見他提到追兵,原本被飛天遁地所嚇光的疑惑又全都回了籠。
  
  終於還是忍不住滿腹的疑問,她檀口輕啟,好奇的問:「為什麼?」
  
  「什麼東西為什麼?」他一邊問,一邊反手在自己身後的草叢裡撥弄著,明顯的有些心不在焉。
  
  可是輕煙並不在乎,她只想弄懂一些事情,於是又認真地再問了一次,「為什麼用這樣的方式帶走我,你不知道這樣會引起滔天的風波,甚至為你自己帶來麻煩嗎?」
  
  「不用這樣的方式,難不成你還想光明正大的走出宮外嗎?」他沒好氣的反問著。
  
  會用這樣的方式,正是因為無法光明正大的帶她走,否則必定會為皇上招來許多議論,再怎麼說慕容輕煙也是身為貴妃之尊,而且在世人的眼中,她多承龍恩,哪有可能說離宮就離宮啊?
  
  「可是這樣的方式難道不嫌太誇張了嗎?」
  
  是不是男女之間的觀念生來就是不同啊?就算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宮,但憑著皇上的身份,總可以偷偷摸摸的遣走她吧,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嗎?
  
  她還是不懂,但還來不及細思,一件衣物已經兜頭罩了下來。
  
  「若是覺得身子舒服多了,就快些把衣服換下來吧!咱們還有很多事要做。」關雲揚的語氣帶著些許的命令味道,讓她一時之間著實很不習慣。
  
  「呃……」換衣服,為什麼?
  
  從她的眸中瞧出她的疑惑,他本想置之不理,因他這一輩子最厭煩的就是解釋,往往說了一長串,還是不能將事情給說個清楚,用行動證明還比較快,但現在轉念一想,有些事還是得先說在前頭,免得到時有麻煩,於是他捺著性子解說。
  
  「說好了出宮你得跟著我半年,所以這半年你就得聽我的,我往東,你不能說要往西。在外頭,你可不比在宮中尊貴,更加不是人人都得敬畏的淑妃,這點你可得認清,若是你不能接受,我可以現在就送你回宮。」
  
  雖說他不認為渴望自由的慕容輕煙會不接受這樣的條件,但醜話先說在前頭,要是她不同意,他們還不算離宮廷太遠,他大不了輕功一施便可送她回去。
  
  完全不出他意料之外,輕煙對於他那帶著警告的話語沒有多加抗議,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接受。
  
  但她終究不是一般的姑娘,當然有自己的想法,她螓首微偏地稍加思索,便說道:「我可以聽你的,但是你總得要讓我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不喜歡那種無所適從的感覺,這種感覺她在爾虞我詐的後宮裡面已經嘗得太多了。
  
  為了自由,她可以依命行事,但是她必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她的要求讓關雲揚略帶詫異的將深沈的目光掃向她。從她清靈的眼眸中,可以看出她並不笨,而那條理分明的思緒更叫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不閃不避的迎著他審視的目光,她的眸中漾滿了堅持,無言地等待著。
  
  就在她以為關雲揚不會開口解釋一切時,他薄抿著的唇突然開啟。
  
  「你以為皇上能事事作主嗎?這朝廷裡的大小官員們日日朝會、天天議論,雖說後宮嬪妃屬於皇上的家務事,但是卻事關國譽,若是就這麼光明正大地遣你這麼一位妃子出宮,那廟堂之上的議論怕還不翻了天嗎?」
  
  「就算是這樣,你用這種擄人的方式,那些官員難道就不會逼著皇上派出大批人馬前來營救我嗎?畢竟如你所說,事關國譽。」
  
  「你的見解倒還不淺,竟然能這麼快就想到這一層,難怪皇上會對你另眼相看。」
  
  關雲揚帶著讚許的評論,讓她白皙的頰上驀地爬上一層紅暈。
  
  「所以說這只是剛開始而已。」
  
  像是想要刻意考考她似的,關雲揚伸手指了指剛才扔給她的衣裳,跟著又在腰際掏出了一把匕首,然後朝著她問道:「那你知道我準備這兩樣東西的用意為何嗎?」
  
  低頭望了望自己膝頭的衣裳,再轉頭看向那散發著森冷光芒的匕首,不一會兒,輕煙的眸光乍然一亮,似乎已經懂得他想要幹麼了。
  
  既然不能光明正大,那麼讓她被人擄走,然後再製造一些她已遇害的假象,於是從今爾後淑妃就在人間蒸發,世上再無她慕容輕煙這個人了。
  
  到時縱是有人懷疑,只怕也無從查起。
  
  「難怪你要這麼大費周章了。」想通了一切,她不由得佩服起關雲揚心思的細膩。
  
  他的做法真的可以說是面面俱到。
  
  讚歎之餘,她白皙的手也跟著他揚伸去,而且目標明顯的就是那把匕首。
  
  「你想幹麼?」
  
  莞爾一笑,輕煙神態輕鬆地說道:「既然是為了我的事,沒道理讓你受罪,所以我自己來。」
  
  那抹輕柔的笑容像是旭日東昇的朝陽,融化了她臉上慣常的冰冷,也讓關雲揚忍不住看傻了眼。
  
  她話聲一落,趁著他還沒回過神來之際,她抽過匕首,用力往自己的手背上一劃。
  
  鮮血隨著傷痕迅速的滴落,輕煙將手往自己的身上塗抹著,直到衣服上血跡斑斑,她才在關雲揚那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遞還了匕首。
  
  「我想這樣應該可以了吧,那就麻煩你幫我看著一下,我去換衣服了。」說完,她也不等他說話,就逕自拿著衣物走到草叢後面。
  
  這種自殘的事,即使是男人也多半做不到,可是她卻毫不遲疑的朝自己手背劃下,而且既不喊痛,也不皺眉頭。
  
  她……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啊?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8 13:30:50

【第四章】
  
  固執,逞強。
  
  不消一天的時間,稍早盤據在關雲揚心頭的疑問就已經有了答案。
  
  輕煙是個道道地地既固執又逞強的姑娘。
  
  怎麼說也過了幾年宮中那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除了逛逛禦花園,路根本走不到幾步的養尊處優日子。
  
  所以走沒多久,她的腳底已經磨破了,那血漬還滲出細緻的繡花鞋,可是她硬是一聲不吭地裝作沒事。
  
  要不是他方才眼尖不小心瞄到,還真不知道她想逞強到什麼時候。
  
  一股子氣沒來由的在胸中蔓延,一雙瞪著輕煙的眸子更是冒出了熊熊的火花。
  
  「你怎麼了?」
  
  對於關雲揚那突然沈下的瞼色,她是一頭霧水,她停住腳步,仰頭望向幾乎比她高出一個頭的他,疑惑地問道。
  
  「為什麼不說?」他厲聲質問著。
  
  「要說什麼?」他那沒頭沒腦的問題,她壓根完全不能理解,只能愣愣然地望著他。
  
  他們不是在趕路嗎?
  
  因為怕官府沒有被他們的計謀所騙,所以從她換好衣服之後,他們就一直在趕略,走得愈遠他們便愈安全。
  
  雖然嬌弱的她因為趕路已經揮汗如雨,那雙被磨破的纖足更是毫不停止地泛著疼痛折磨著她,可是她只要一想到,每走一步,就離嚮往已久的自由近些,她就覺得什麼都值得了。
  
  「你真固執!」關雲揚咬牙罵道。
  
  她到底還想瞞他多久啊?他都已經發現了,她竟然還在裝傻。
  
  脾性一起,抿唇不語的他索性伸手攫住她的雙肩,輕輕鬆鬆地將她往上一提,然後把她整個人挪移到聳立在路旁的大石塊上。
  
  「你到底在幹麼?」
  
  莫名其妙的被罵,又莫名其妙地被他提上了石塊,輕煙簡直是一頭霧水,只能睜著清亮的大眼兒,迎著他的怒氣,不解地問道。
  
  「你還想瞞我?」簡直不敢相信她會逞強到這樣的地步,氣呼呼的關雲揚索性直接拉起她的腳。
  
  他那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毫無防備的她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她努力地想要抽回自己的腳,卻不能如願。
  
  一股既深且沈的恐懼也隨著他的舉動,開始在她的心底蔓延開來。
  
  絕對不能被他發現!
  
  如果他發現了她這麼沒用,或許會覺得她是個累贅,然後就索性將她丟回宮裡去。
  
  只要一想到這種可能性,輕煙便急忙猛使力,不顧一切想要抽回自己的腳,即使傷了自己也毫不在乎。
  
  「你給我安靜的坐好!」關雲揚不悅的低喝,脫下她鞋襪的舉動沒有絲毫的停頓。
  
  所有的掙扎都徒勞無功,輕煙急得只差沒掉淚,她痦啞著嗓子喊道:「你不可以脫我的鞋襪,難道你真的不顧我的名節嗎?」
  
  怎麼說他們也是男女有別,雖然她這輩子不可能會另嫁,但是該守的禮教她還是得守,關雲揚這樣的舉動,認真說起來,其實已經壞了她的名節。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顧什麼見鬼的名節。」他脾性一起,叠聲低咒。
  
  尤其是當他見著了她沾滿血跡的白襪時,渾身上下更是湧起一股想要掐斷她纖細頸項的衝動。
  
  「可是……」她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可是當血跡斑斑的鞋襪映入她的眼簾之後,她知道再說什麼也沒有用。
  
  抿著唇,低下頭,她不發一語的等待著他驅逐。
  
  沒想到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雖然他的怒容依舊,但他只是默默地褪去她的鞋襪,然後回身自路旁的小溪中取來乾淨的溪水,為她清淨被血跡沾滿的腳。
  
  「我……我自己來就好了。」從來不曾讓旁人替她做過這種事,更遑論是讓一個男人為她這麼做,輕煙既羞怯又尷尬,連忙說道。
  
  他擡頭,深邃的眼眸睨著她,僅僅是森冷的一眼,就讓她閉上嘴,可是雙腿還是不由自主地縮著。
  
  看著手中那雙白得宛若皓雪一般的蓮足像蟲兒似的動啊動的,關雲揚忍不住再次擡頭輕瞪著她。
  
  「別動,你不讓我好好上藥,難道是想殘了這雙腳嗎?」真是個不懂得愛惜自己的姑娘。
  
  瞧瞧她這雙雪白的蓮足被她弄成了什麼模樣,真是叫人看了就忍不住生氣。
  
  「可是……可是……」
  
  現下腳丫在他略帶粗糙的掌心中,即使她向來性子冷寂、無所畏懼,也不免感到羞怯。
  
  兩抹紅雲飄上她白皙的雙頰,那嬌羞的模樣竟讓望著她的關雲揚有了片刻的怔忡。
  
  「我真的可以自己來。」被他灼灼的目光瞪得心慌,她再次開口重申。
  
  她真的不想被視為什麼都不會的麻煩,其實以前在慕容家,她和不受寵愛的娘被發配到最偏遠的小院落,什麼事都要自己做。
  
  「身為一個女人這麼逞強一點也不可愛。」他嘴裡叨念著,看似不滿,但其實替她包紮的動作卻異常的輕柔。
  
  「我……」可愛,一個皇上的妃子,能和可愛扯得上邊嗎?
  
  對於他的評論,輕煙雖然唇角微揚,但扯出的卻是一抹苦笑。
  
  今天若不是紀大哥犧牲了自己,而她成了皇上的妃子,有了榮華富貴,那麼她很可能依然是那個不受寵的庶出之女。
  
  到了後宮,雖然備受尊寵,可是在後宮裡爾虞我詐的生活中,她還能可愛嗎?
  
  只要稍一不慎,就怕不能信守對東亭大哥的承諾,好好的活下去,所以她必須時時讓自己處於冷靜的狀態。
  
  她沒應聲,他倒像是說上了癮似的,一雙手忙著替她包紮的同時,那張薄而有型的唇也跟著不斷地開闔著,「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的樣子,不舒服時就要說,痛就要喊痛,想哭的時候就要大方的哭,嬌嬌柔柔的多惹人心憐。」
  
  聽著他的叨念,輕煙的心竟莫名的微微一酸。
  
  可以恣意表現心緒,被人放在掌心中嬌寵的日子她不是沒有過,只是那似乎已經離她太遙遠了。
  
  「還有,不要動不動就不說話,姑娘家可以沈靜少言,但是不能什麼事都悶在肚子裡,這樣誰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一丁點兒也沒發現自己嘴碎得像是一個老太婆,關雲揚兀自叨念著。
  
  他忙不叠地拉起衣擺,俐落地撕下自己身上的襯衣,幫她把上了藥的腳給包好,最後又在上頭打了個完美的結。
  
  「好了。」處理好一切,卻發現她望著他的眸光中摻雜著一絲絲的愕然,被她清靈的眸光盯得很不自在,關雲揚終究忍不住的問:「你為什麼這樣看我?」
  
  輕煙無言,輕搖螓首,她怎麼能告訴他,方才在他輕柔的處理著她的腳傷時,她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在那一剎那間,他的影像和東亭哥的身影似乎徹底的重疊,合而為一。
  
  她有一種被珍寵的感覺,那種感覺既叫她懷念,也讓她心酸。
  
  「你在看什麼?」她的眼神好專注,雖然她是盯著他瞧,可是他卻感覺得到她似乎是透過他追尋別人的身影。
  
  她是在想紀東亭嗎?
  
  這樣的念頭讓他的心頭泛起一股莫名的酸味,也讓他剛剛才平息下來的憤怒驟然再升。
  
  「走吧!」關雲揚有些粗魯地握著她的手臂,將她從石頭上拉了下來。
  
  對於他突然的舉動,甫從過往回過神來的輕煙並沒有多說什麼,縱然她的雙腳在觸及地面時,再次傳來一陣蝕人心肺的疼,但她也只是微微瑟縮而已,連大氣都沒有喘上一聲。
  
  「你又逞能了。」僅僅只是輕淺的瑟縮,關雲揚還是注意到了。
  
  他暗罵自己的不經心,又氣她說不聽,即使不舒服還是暗自隱忍,簡直就是孺子不可教也。
  
  「我沒事,真的。」努力讓自己忽視腳上的疼痛,讓自己站穩,輕煙甚至勉強自己在臉上掛上一抹笑容,但她光潔的額際,那豆大的汗珠已經說明她的不適。
  
  關雲揚見狀,暗咒了一聲,二話不說地就回過身,然後蹲了下來。
  
  瞪著他那面向著自己的厚實背脊,她完全不解其意,只能愣愣的看著。
  
  「上來啊!」見她像是個木偶人似的僵在原地,他揚聲催促著。
  
  他要背她?!
  
  「這不太好吧!」
  
  難不成他是打算把禮教逾越到極限嗎?
  
  方纔他的舉措還勉強可以解釋為是在情急之下,得替她包紮傷口,可是現下……
  
  「有什麼不好的?」他粗聲粗氣地說道。
  
  關雲揚一個大男人的確很難瞭解姑娘家的心思,只覺得她這樣別彆扭扭的有些煩。
  
  基本上他是好意,要不然以她的傷勢,要是讓她自己走,別說是趕路了,只怕那速度可能比烏龜快不了多少。
  
  那麼他們今晚就得露宿荒郊野外,他一個大男人是無所謂,但她是嬌嬌弱弱的姑娘,怕不被那狼嚎獸叫給嚇得半死。
  
  要不是因為她的特別,他可難得有這樣善良的心。
  
  再說,這可是很多喜歡他的姑娘家求都求不到的,而她竟然還這樣顧慮東,顧慮西,看了就叫人心煩。
  
  「我們怎麼說也是男未婚、女未嫁,要是傳入了他人的耳中,我們……」輕煙試著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思。
  
  但關雲揚卻聽得不耐煩,索性伸手往後一扯,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頓時讓她重心不穩,纖細的身子整個撲跌在他厚實的背上,然後不等她捉穩,他毫不費力地起身就走。
  
  他健步如飛的步伐當然也逼得她不得不將雙手攬上他的頸項,因為要是她不捉住他,鐵定會跌得鼻青臉腫。
  
  ***
  
  月光微稀,星子高掛,晌午的那麼一耽擱,果然讓他們錯過了住宿頭。
  
  看來他們今晚真的得要露宿野外了,無奈之餘,關雲揚只得找到一個較為平坦的河邊。
  
  正準備放下輕煙時,耳邊卻竄入她均勻的呼吸聲,他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自己的動作,輕巧地將她放在一旁的大石上,接著不忘脫下外衣,輕輕地覆蓋在她的身上,免得她著涼。
  
  但即使他的動作再輕柔,仍是驚動了向來淺眠的輕煙,她一睜開雙眸,睡眼迷濛之間就見一張臉在她的面前不斷的放大。
  
  想也沒想的,她下意識的伸手一揮,一個大大的巴掌聲就在那張臉上響起。
  
  五指的紅印立時閃現,那聲響同時震懾了兩人,也讓輕煙整個人從迷濛中清醒過來。
  
  她定睛一看,心立時涼了一半,怎麼是他啊?
  
  跟著斂下眼瞼的她立刻發現身上那件還殘留著他的溫度的外衣,當下另一半還溫熱的心也跟著涼了。
  
  這下她真的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怕她著涼,他好心替他加外衣,結果竟然被她給摑了一巴掌。
  
  她怎麼會做這種事呢?
  
  佈滿羞慚的臉低得幾乎埋進雙膝中,輕煙那蔥白的十指更是不知所措的絞成麻花辮一般。
  
  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關雲揚原本滿肚子的火氣就要爆發,但見她這般無措的模樣,心忍不住一軟,話鋒一轉地說道:「我們錯過了宿頭,今晚得露宿荒郊了。」
  
  「嗯。」她點了點頭,總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於是伸手指了指他頰上的紅手印,吞吞吐吐地道:「那個……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還好你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就這麼痛了,要是故意的那我豈不是得讓大夫瞧瞧了。」
  
  原本只是想讓氣氛輕鬆些,但此話一出,輕煙的頭立時垂下,且還垂得比剛剛還低,整個人只差沒立刻挖個洞鑽進去。
  
  瞧她這模樣和她平時的冰冷倒是大異其趣,關雲揚眸光充滿興味的直瞧著。
  
  但不過一眨眼的時間,他的神情突然凝肅起來。
  
  「該死的!」
  
  一聲沈沈的低咒迴盪耳際,輕煙敏感的察覺到週遭的氣氛似乎快速的在轉變,她再也顧不得不好意思地擡起頭來,朝著關雲揚問:「怎麼了?」
  
  「看來我放心得太早了。」
  
  簡單的一句話,立時讓輕煙的心提到了喉頭,她緊張的四下環顧,可是入眼的除了逐漸陷入黑夜的林子之外,再無其他。
  
  「快上來!」他起身衝到她的身前,想捉緊時間帶她逃離。
  
  意識到他的緊張,這次她沒有多說什麼,雙手一伸就攬住他的頸項,然後緊緊的環祝
  
  只要能逃離,她什麼都不在乎!
  
  她唯一不懂的是,皇上既然有心讓她出宮,為什麼還派人來追他們,他的用意究竟是什麼?
  
  心中的不解讓她忍不住附在他的耳際問道:「皇上的葫蘆裡究竟是在賣什麼藥?既然要放我出宮,為何又這樣緊緊相逼?」
  
  「這不是皇上的人。」側耳傾聽了半晌,關雲揚肯定地說出這樣的結論。
  
  「若非皇上,那又會是誰呢?」他的回答讓輕煙更是不解,她久居深宮,照理說應該沒有任何的仇人,難道這些人是針對他來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帶著她豈不是累贅,想到這一點,她連忙說道:「你快放下我吧!帶著我,會拖慢你的速度。」
  
  她理智的建議換來他一記大大的白眼,背著她正準備運氣飛竄,突然間他的腳步一個踉嗆,輕煙對他來說應該不算有任何的重量,可偏偏原本該走遍全身經脈的勁氣卻突然停滯。
  
  關雲揚心中一驚,一抹不祥的預感直竄心頭,莫不是……
  
  意識到他的不對勁,她連忙跳下他的背,著急的問:「你怎麼了?」
  
  可是雙腿才著地,她的身子也跟著變得軟綿綿的,若非關雲揚再次伸出援手,只怕她身上的傷又要多上好幾處。
  
  奇怪了,剛剛下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才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她就全身無力?
  
  用力撐起她搖搖晃晃的身子,他從她的眸中看出她的疑惑。
  
  「這林子有沼氣,我們可能中毒了。」
  
  「那……怎麼辦?」後有追兵,他們又中毒!
  
  面對這種險境,輕煙向來冷靜的心思也不由得亂了。
  
  此刻的她六神無主,心亂如麻,只能憂心地望著連站都站不穩,卻還伸手穩住她的男人。
  
  她心裡頭記掛、擔憂的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他的安危。
  
  他帶著她出宮,替她治腳傷,又背著她趕了一天的路,這份情她慕容輕煙都記在心頭了。
  
  至於她自己,要不是基於對東亭哥的承諾,她只怕早就魂歸離恨天了,所以此時若死,她對人世倒也沒有什麼眷戀。
  
  「即使中了沼氣,但是以你的內功修為,不帶著我應該可以走得了,你快些走吧!」她叠聲催促著,即使不能用力,她的雙手仍不停地推著他,要他離去。
  
  「我不會扔下你的!」昏眩的感覺漸盛,即使頎長的身軀也緩緩地開始失去力氣,但他仍挺直的站在原地,不論她如何努力地想要趕走他,他依然像座山一樣,不容撼動半分。
  
  「你……」終究是個姑娘家,也沒有他雄厚的武功修為,輕煙在一番的施力之後,逐漸氣力盡失。
  
  雙眼開始變得迷濛,整個人已經癱軟在關雲揚的懷中……
  
  ***
  
  「原來這就是你喜歡的姑娘,手無縛雞之力,哼!」
  
  一記冷哼劃破夜的寂靜,繁星點點似的火光將原本的黑暗拂去。
  
  這驟臨的火光也讓關雲揚終於瞧清來者是誰,他一見是她,隨即怒目一揚,喝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面對他那咄咄逼人的質問,一身勁裝的羅星月雙肩一聳,一副毫不在乎他怒氣的模樣。
  
  「我當然是來帶回我的新郎啊!」對於他的憤怒,羅星月視而不見,她理所當然地說道。
  
  「你以為用這樣的方式,我就會屈服嗎?」
  
  「如果只有你一個人的話,或許不會,但現在……」
  
  正因為她知道關雲揚是條漢子,不論性格或樣貌都堪稱人中之龍,所以她才這般執意於他。
  
  「所以你已經跟著我們很久了?」
  
  「我派去的人從你們一出京城就跟著你了。」所以她會知道他們在這裡休息。
  
  想來這裡的沼氣,也在她的算計之內。
  
  星月的性子或許跋扈,但能統領一群亡命之徒,足以說明她不是個草包,會選在這兒動手,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兩道濃濃的劍眉幾乎攏成了一條線,他語氣不耐的再次問道:「你這麼大費手腳的究竟想要幹什麼?」
  
  以她的聰明,不會不知道強摘的果子不甜的道理,那麼她究竟是在執著什麼?
  
  「我要的是什麼,一開始我就說得很清楚了。」
  
  她要他,即便不擇手段,因為唯有這樣昂藏的男人才足以匹配她羅星月。
  
  「你不像是會要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新郎倌的女人。」他相信她有她的驕傲,沒道理這樣不講理。
  
  「如果說愛你是唯一可以這麼做的理由,那麼它就是我的理由。」
  
  「你……」簡直是從有話勸到現下無話可說的地步。
  
  到底是他說服人的功力變差了,還是星月太過固執?為什麼他總覺得他們之間是在雞同鴨講,永遠沒有交集?
  
  眼看著他臉上那種挫敗的表情,羅星月的心中忍不住泛起一絲絲的快感。
  
  從以前到現在,不管在任何一方面,從來不曾真正勝過他的她,終於也有能讓他啞口無言的一天。
  
  「好吧!我知道憑你的武功,想要獨自離開很簡單,看在以往情誼的份上,你若要走我也不會攔你。」
  
  「那她呢?」他若會單獨離開,方才就不會留下來,既然已經留下來,怎可能又捨輕煙而去。
  
  再說羅星月這個麻煩是他招來的,也是衝著他來的,所以他沒有理由要輕煙代他受罪。
  
  「至於她嘛,就留在黑風寨裡做客好了,等到有一天你想通了,願意和我拜堂時,我自會毫髮無傷的將她還給你。」
  
  「你……」兩潭宛若深泓的眸子冒出熊熊的火光,關雲揚憤怒的瞪著她。
  
  但沈浸在勝利喜悅中的羅星月卻是毫不在乎,她語氣輕快的說道:「選擇在你。」
  
  說完她纖手一揮,幾個持著火把的手下便迅速的上前,依著她的指示從關雲揚的懷裡接過輕煙。
  
  面對這種情況,關雲揚哪裡肯依,他化拳為掌想要反擊,可那掌卻軟綿綿的沒有絲毫足以傷人的力道。
  
  「該死的!」力不從心的他恨聲咒罵著,只能眼睜睜地瞧著輕煙落入她的手中。
  
  而他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只能踉嗆的跟著他們,即使這種自投羅網的行為很令人難以接受。
  
  她……終究是皇上親手交付予他的責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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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8 13:31:18

【第五章】
  
  喉頭乾啞得像是火燒,渾身酸軟得幾乎使不上半分的力氣。
  
  甫從昏迷中悠悠轉醒的輕煙,面對身體上的種種不適,唯一能做的只是從蒼白的唇辦中逸出幾絲淺淺申吟。
  
  「真是個嬌弱的姑娘,搞不懂為什麼關雲揚會看上你這種女人,你根本不足以匹配他。」
  
  剛醒過來,一入耳就是這種毫不留情的批評,弄得還搞下清自己人在哪兒的輕煙一頭霧水。
  
  她用力睜著自個兒的眼皮,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一入眼的不是昏迷時的樹林,而是一間還算雅致的廂房。
  
  房間中央,站著一個英姿勃發的姑娘,正冷眼地盯著她瞧。
  
  「你……」發現自己身處於陌生的環境,輕煙第一件想知道的事,便是自己在哪?
  
  其實她更想知道的是,她是不是終究還是拖累了關雲揚?
  
  可她才想開口,喉頭那燒灼似的疼痛就毫不留情地再次襲來,讓她只能閉上眼,等待那疼痛過去。
  
  「怎麼,這樣就受不了了?真是軟弱。」
  
  羅星月冷眼地看著她身體上的不適,甚至連杯水也不肯幫她倒,敵意完全不遮掩。
  
  那是一種女人對女人的敵意,只會出現在兩個女人愛上同一個男人的時候。
  
  這樣的眼神她在皇上的後宮裡瞧過太多了,所以她能夠一眼就瞧穿那樣的敵意。
  
  可她不懂的是,她與眼前這位姑娘可以說是素昧平生,她為什麼會對自己存著這樣的敵意呢?這樣的冷漠其實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有點像是以前她還在慕容家時,人人冷眼相待的日子。
  
  為了不讓她看輕自己,她勉強撐起虛軟的身子,踩著踉蹌的步伐,幾乎是用撲跌的方式將自己移到屋子中間的圓桌旁,然後替自己倒了一杯水。
  
  那已冷的茶水宛若甘霖,滋潤她似被火燒灼的喉頭,也讓她能夠順利的開口說話。
  
  「關雲揚呢?」一開口,原本應該探問自己身在何處的她,最關心的卻是關雲揚的安危。
  
  「呵,你倒是有情有義啊!還真不枉他這般為你犧牲。」
  
  其實在勝利的感受褪去之後,她很清楚自己這一仗贏得僥倖,要不是這姑娘成為她手中的一顆棋子,依關雲揚的性子,只怕寧死也不會接受這樣的汙辱。
  
  「告訴我,關雲揚他人呢?」
  
  即使臉色蒼白,身軀虛弱,聲音嘶啞,但是沒有得到答案的輕煙不願就此放棄。
  
  她渾身上下隱隱地散發出一股傲然,而也因為這樣的堅持,讓羅星月驀地對她刮目相看了起來。
  
  她原本以為她會像全天下嬌弱的姑娘一樣,用眼淚來博取同情,但她並沒有。
  
  反而在她的冷言冷語中,自然地散發出一種懾人的氣質,一雙眼睛更是寫滿堅持,彷彿清楚的告訴她,若是沒有得到答案,她不會罷休。
  
  「為什麼只擔心他,難道你都不擔心自己嗎?」因為她出人意表的表現,羅星月忍不住地竟也對她感到好奇。
  
  「我……」輕輕地勾起一抹虛浮淡然的笑容,輕煙說道:「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對生死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為什麼?」
  
  「因為我愛的人已經離開人世,我活著不過是為了遵守對他的承諾罷了,若是你要我的命,拿走便是,我不希望你為難關雲揚。」
  
  「可是……你和關雲揚不是相愛的嗎?」她愛的人不該是他嗎?
  
  從出城後的一路上,不是瞧著關雲揚對她呵護備至嗎?那時她還妒火中燒,以為他們相愛。
  
  也正因為心中的那一抹嫉妒,才讓她不顧一切,發誓即使用綁的、用架的,也要逼關雲揚和她拜堂。
  
  怎麼現在看來,事情卻好像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這姑娘不但不如她所想的那般嬌弱不堪,她和關雲揚之間的關係,似乎亦不如她所想的那樣。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不。」含笑搖頭,她誠實無諱的說道。
  
  「那就是他愛你嘍!」總覺得他們兩人之間的相處,有一種情感是她和關雲揚之間從來沒有過的。
  
  既然不是相愛,她已有所愛的人,那麼唯一的答案就是關雲揚單方面愛著她。
  
  「你真的是誤會了,我和他之間,頂多只能算是他對我有恩。」
  
  看著眼前這姑娘如此執著於她和關雲揚之間的關係,很顯然地,她對他一定有著獨屬於女人家的心懷。
  
  「才不是呢,他若不是對你有情,怎可能對你那麼好、那麼溫柔?」羅星月酸意十足的說道。
  
  認識他那麼久,別說是背了,就算要他出手扶她一把也是很困難的事,結果這些事情他都為她做了。
  
  「只不過是一種責任罷了。」
  
  「責任?」羅星月水漾的眸中泛著濃濃的不解,為什麼不是愛,而是責任?
  
  難道說關雲揚欠她什麼嗎?
  
  「我只不過是旁人對他的一種托付,照顧我也是一種責任。」
  
  「只是這樣嗎?如果只是這樣,他為什麼這麼緊張你,甚至還願意為你服下七日軟筋散?」
  
  她還是覺得他們之間不僅僅只是一種責任的關係,至少關雲揚對她的在乎已經超出了常理。
  
  他們回到山寨後,她就拿了七日軟筋散讓他吃下,免得一旦他運氣將沼氣逼出體外,在成親之前回復了功力,那麼她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他……」雖然不是江湖中人,但她曾聽紀大哥說過,對於練武之人而言,武功是他們一生的心血,對他們很重要。
  
  可是他竟然為了自己而服下七日軟筋散,那麼在這七日之中,他不就毫無自保的能力?
  
  「所以就算你對他沒有任何的男女之情,但是他呢?」
  
  再怎麼英姿颯爽,舉動再怎麼像個男人,羅星月終究還是個姑娘,對這些事也有一定的敏感度。
  
  關雲揚對輕煙的在乎已經勝過曾經在他生命中出現的任何女人,包括她這個與他自小一塊兒長大的青梅竹馬。
  
  「所以這段時間就要委屈你在寨裡做客了,等我和他成了親、拜了堂,我就會讓你離開。」
  
  事情已經進行了一半,沒道理不繼續下去,就算說得再多,她的決心也不會動搖,所以她也懶得再說,隨意地交代了一番,便轉身離去。
  
  「你……」望著羅星月堅決而去的身影,輕煙的心竟起了圈圈的漣漪,那姑娘想做什麼,以她的聰慧只消前後想想,馬上就猜得出來。
  
  是她拖累了關雲揚。
  
  這姑娘看起來是個會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可是感情的事,用這樣的方式來獲得自己想要的真的好嗎?
  
  再說,就算關雲揚一時因為她而屈服,大抵也不會付出任何的真心,畢竟他是個驕傲的男人啊!
  
  看來,她似乎得做點什麼才行,否則若眼睜睜地任事情這樣發展下去,那關雲揚只怕真的要被她害慘了。
  
  因為要不是她的存在,以他的身手和智慧,要避開這一切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唉!」忍不住地,她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
  
  大紅蟒袍罩在關雲揚頑長的身上,讓他整個人顯得更加的英挺。
  
  羅星月望著他,心中忍不住泛起一股甜蜜,只消過了今夜,他就會成為她的夫婿,這可是她盼望了幾乎一輩子的事。
  
  相較於她的喜悅,關雲揚臉上的寒意和她的喜孜孜有著強烈的對比,此時的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深沈的憤怒,讓週遭的空氣都凝窒了起來。
  
  原本沈浸在自己的喜悅中的羅星月,看到他這一副愛理不理,且氣憤難平的模樣,向來心高氣傲的她忍不住揚聲抗議,「娶我真的那麼難以接受嗎?」
  
  他薄抿的唇微微地向上揚起,流露出一抹冷然,「的確是很難受。」
  
  對她,他向來只當她是妹子,從來沒想到她會成為他的娘子,而且還是被打鴨子上架的那一種。
  
  這種事,對任何一個男人而言都是侮辱,所以這樣的屈辱他是怎麼樣也嚥不下。
  
  「我羅星月好歹長得還算美麗,你難道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少英雄豪傑巴不得我能委身下嫁嗎?」
  
  只是打小開始,她的眼裡瞧的、心裡想的就是關雲揚,一顆心全繫在他的身上,所以才對其他人不屑一顧。
  
  「那你大可以去嫁給他們。」他絲毫不在乎的說道。
  
  「你……」對於他那冷淡到了極點的回應,羅星月不僅氣結,一張美艷的臉龐更是燃著熾人的怒焰。
  
  活像是氣死人不償命似的,即使明知道羅星月已經氣得想殺人,他還是毫不在乎地又補了一句,「如果你嫁給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我甚至還可以替你打點嫁妝幾牛車,當作我是在嫁妹妹。」
  
  「你就真的對我那麼不屑一顧嗎?」
  
  他的話讓她的驕傲徹底的被折辱,明眸中帶著濃濃的恨意瞪向他。
  
  「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過了,我不想一而再的重複,你或許真可以用輕煙的命逼我跟你拜堂,可是之後呢?你能一輩子這樣威脅我嗎?」
  
  「我就不相信你一輩子都不可能會愛上我!」銀牙緊咬,羅星月拒絕被他的冷漠所打敗。
  
  她總以為就算是感情也可以用努力的方式得來,所以她才怎麼都無法放手,即使他對自己那麼冷淡。
  
  「我現在就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我不會。」
  
  「你……」因為這堅決的回答,羅星月氣得幾乎要失去理智,她的手忽而揚起在半空中,然後想也沒想就狠狠地往他俊逸的臉頰揮去——
  
  對她的舉動,關雲揚沒閃沒避,不是沒能力閃避,而是要表現他的堅定,就算他此刻功力盡失,但要閃開那巴掌,相信也不是一件難事,他深邃的眸子冷然地覷著她,那眸光瞪得羅星月心虛,可是若就此收掌,她面子也拉不下,所以牙一咬,眼一閉,那巴掌就這樣落向他的頰——
  
  「啪!」的巴掌聲劃破四周的沈靜,一記屬於姑娘家的悶哼緊跟著響起,羅星月覺得奇怪的睜開眼,這才發現被打的人並不是關雲揚,而是那個慕容輕煙。
  
  關雲揚伸手扶住挨了一巴掌而重心不穩的輕煙,她那原本白皙粉嫩的頰,立刻烙了一個火紅的巴掌櫻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原本是想來瞧瞧關公子是否安好,並為他因我受累而致歉,沒想到剛好碰見你們在爭吵。」
  
  彷彿剛才的那一巴掌完全不存在似的,輕煙沈靜的解釋著,完全無視頰上傳來的火辣辣疼痛。
  
  「你既然對他無意,幹麼替他擋這巴掌,昨兒個你說的話是在騙我的吧!」眼見關雲揚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羅星月原本充滿怒火的眼眸,如今更顯得狂怒。
  
  「羅姑娘,你別誤會,我真的沒騙你,輕煙這輩子心已死,我是不可能會再對任何人動心,只是關公子終究對我有恩,我不忍見你這般折辱他,所以才會替他擋下這巴掌,你……」
  
  面對她的誤會,輕煙試著平心靜氣的向她解釋,可是關雲揚的手卻一揮,不讓她再繼續說下去。
  
  「別跟她說那麼多,她不會懂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她那句「心已死」的話語,他此時心中充塞著莫名的憤怒。
  
  「關雲揚,你別太過份!」羅星月憤怒的低吼。「我這般全心全意的對你,你為什麼要無情地傷害我?」
  
  很多事她不是不懂,只是他為什麼不能明白,她的執著其實是因為愛他?
  
  「過份的人不是我,我早就已經不只一次拒絕你了,而你卻三番兩次的要自取其辱,這能怪得了我嗎?」
  
  既然已經扯破了臉,關雲揚也不想再為她留什麼面子了,他的話尖銳得足以讓任何有尊嚴的姑娘家想要挖個地洞將自己埋起來。
  
  「你……」一顆真心再次被撕碎,尤其又是在另一個姑娘面前,這樣的難堪叫向來心高氣傲的羅星月怎麼樣也忍不下去。
  
  「關雲揚!」羅星月恨聲地咬牙喊道。「你現在是在告訴我,你永遠都不可能愛我嗎?」
  
  「對!」毫不猶豫地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即使輕煙不忍地直扯著他的衣袖,要他別再說,可關雲揚卻是鐵了心地要讓她清醒,不想再讓這出鬧劇繼續下去。
  
  「你欺人太甚!」羅星月怒吼一聲,忿忿地抽出腰際的短匕,被怒氣掩沒的心一狠,就朝著武功盡失的他剌去。
  
  面對她的攻擊,初時,內力盡失的關雲揚還能勉強靠著一些靈巧的招式應付,但時間一久,他已漸漸感到難以招架得祝
  
  眼看著兩人之間的纏鬥愈來愈帶殺氣,輕煙的心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尤其是當關雲揚明顯屈居下風時,她的心更是提著、吊著。
  
  「別這樣,有話好好說。」她試著想要開口阻止,可是盛怒之下的羅星月哪裡聽得進耳。
  
  那亮晃晃的刀刀全都顱準了關雲揚的要害刺去,一種既然得不到,乾脆全毀掉的偏執心態全都在此時展現。
  
  恨是燒灼她理智的火苗,尤其當她瞧見自顧不暇的關雲揚竟然還有心思護著輕煙時,她更像是殺紅了眼似的,執意想要取他的性命。
  
  「你……可惡!」
  
  狠戾地將刀尖對準了他的心房,她毫不猶豫地將刀子往前一送,準備送他上西天。
  
  眼看著閃躲不及的關雲揚就要被那刀刀取了性命,輕煙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纖細的身軀一閃,整個人護在他的身前。
  
  刀子毫不留情的刺進輕煙的身軀,汩汩流出的血染紅了她身上的白衣,也浸染了關雲揚的幽眸。
  
  一陣莫名揪心的刺痛開始竄流在他的四肢百骸,他伸手接住輕煙逐漸軟倒的身軀。
  
  「別……別這樣傷她,她……只……只不過是一時失去了理智,她的出發點終究還是因為愛你礙…」
  
  「你別多說話,我讓人去找大夫,你……」向來面對任何事都冷靜以對的關雲揚,如今說起話來卻結結巴巴。
  
  「我沒事的……如果真就這樣……死了……」
  
  「不,我不準你這樣說!」一想到她可能就此香消玉殯,他的心更慌、更亂,「不過是個小傷而已,你會沒事的。」
  
  她緩緩地勾勒出一抹輕淺的笑容,那笑中帶著無懼和滿足的神情。
  
  「無所謂了,就算是死,也是死得其所,這樣我也做到了對他的承諾,也算償了你帶我出宮的恩情,這樣就夠了……」
  
  「別胡說,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他的視線自輕煙血氣漸失的臉龐移至了一旁呆若木雞的羅星月身上。
  
  「你還不快去請大夫,難道你真的這般蛇蠍心腸,要眼睜睜的看著她死?」
  
  他炯炯的目光中摻著一抹狠厲,饒是向來天地不怕的羅星月,在被那目光鎖住時,也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沒用的,就算叫大夫也沒用,那刀上餵了毒。」
  
  「你說什麼?!」
  
  這話幾乎是從關雲揚緊咬的牙根中進出來,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女人竟然瘋狂到這種地步。
  
  「我那刀上餵了毒!」雖然有些害怕此時此刻的他,但她仍是硬著頭皮再說一次。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匕首本來是她拿來防身用的,畢竟她一個姑娘家獨自在江湖上行走,會遇到什麼樣的情況,她根本不知道。
  
  所以她在匕首上餵了劇毒,若是真的遇到凶險,就算不能置敵人於死地,也可以用來了結自己的生命,以免受辱。
  
  剛剛她真的是氣瘋了,才會不顧一切的用那把餵了毒的匕首來對付關雲揚,她也不知道那看似柔弱的慕容輕煙會跳出來替他擋上一刀埃
  
  她不想傷人的,看著關雲揚著急氣憤的模樣,她很後悔自己的衝動,也想挽救自己的錯誤。
  
  可是那劇毒,連她都沒有解藥,那是她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得到的東西。
  
  「你……」關雲揚的眸光倏地變得森冷,他現在真的很想一把扭斷羅星月的頸項。
  
  但懷中人兒的一記申吟,讓他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輕煙身上。
  
  「你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他嘴裡雖然這樣說,但是當他瞧見她傷口上的血逐漸從鮮紅轉成深黑時,他的胸口一緊。
  
  為什麼偏偏他現在又武功盡失,否則若能渡些功力給她,至少還能多為她爭取一些時間。
  
  關雲揚暗暗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想也沒想的,他俯身以唇就她腹部的傷口吸吮著。
  
  「關雲揚,你是不要命了嗎?」他這驟然的舉動,立即換來羅星月的驚呼,再也顧不得心頭的害怕,她急匆匆地上前,想要拉開他,不讓他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你知不知道這樣做,你也可能會中毒!」
  
  他沒有擡頭瞧她一眼,只是伸手推開她,固執地吸吮著輕煙那流著黑血的傷口。
  
  「別……」眼前逐漸蒙上了一片黑霧,受了傷的輕煙雖然也想阻止他這麼做,可是卻無力開口。
  
  他……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只不過是一個責任而已,不是嗎?不過是因緣際會相遇的兩個人,他沒有理由這般在意她的死活。
  
  他的心慌,他的心焦和他的執意,都是全然沒有道理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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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8 13:31:51

【第六章】
  
  等我……等我……
  
  帶著心驚的輕煙追逐上前,她著急的想要捉住些什麼,可是雙手卻像被綁上了鉛塊一般的無力。
  
  她只能任由淚水流下,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那記憶中最熟悉的身影在她的眼前逐漸化為煙霧。
  
  「為什麼不等我?你答應過要疼我、寵我一輩子的。」蒼白的唇逸出一記輕喃,那話語之中的無助和脆弱讓人的心就這麼硬生生地被揪著。
  
  在她的床榻旁守了一天一夜,關雲揚不停地拭去她的淚,但那新流的淚珠兒似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清楚地瞭解,原來在她清冷的外表下,藏著的是多深重的哀傷。
  
  心忍不住地為她泛起一絲絲的疼,他的掌一次又一次地輕撫過她蒼白的容顏,向來剛硬的心,似乎也這麼硬生生地為她塌陷了一塊柔軟。
  
  「傻瓜,別哭了。」
  
  忍不住對著還兀自陷入昏迷中的輕煙這樣哄道,即使明知道她可能聽不見,但他還是希冀能夠安慰她。
  
  「他不能疼你,是造化弄人,換個旁人來疼你不好嗎?」
  
  「嗯……」彷彿是被他的聲音給驚擾了,輕煙的唇再次逸出一句輕歎。
  
  關雲揚邊說,手還是不停地拂去她頰畔滑下的淚珠兒。「你啊,傻呼呼地就去替我擋刀子,這一擋,後遺症可不少啊!」
  
  那日雖然他冒險替她吮出了不少的毒血,但在沒有解藥的狀況下,她的身體內還是殘留了不少的餘毒。
  
  若不趕緊想辦法解毒,只怕一生都要受苦。
  
  想到這兒,關雲揚的心一緊,握著她還顯冰涼的手,一種想要照顧她一生的念頭猛地在他的心裡浮現。
  
  但這樣的想法才出現,他都還來不及細思,就冷不防地對上她還閃著水光的眸子。
  
  「你醒了!」他見狀大喜過望,忙不叠起身倒水,輕柔地將她扶起,然後細心地餵著她喝水。
  
  「你……」看著四周還算熟悉的景象,輕煙知道他們還待在羅星月的山寨中。「沒事吧?」
  
  「我沒事,有事的是你,你為什麼這麼衝動,替我擋那一刀?」他瞪著她質問。
  
  她究竟知不知道她的衝動,差點就讓她香消玉殞啊?
  
  「我……」雖然他的話語中帶著深深的責難,可是輕煙卻很清楚,他之所以生氣,其實是出自於關心她。
  
  心頭驀地漾起一抹溫暖,輕煙笑了,那笑掛在她此時蒼白而無血色的臉龐上,顯得更加美麗叫人心憐幾分。
  
  可看在關雲揚的眼裡,更是揪扯著他的心緒。
  
  「現在不是沒事了,我還好好的不是嗎?」試著平息他的怒火,她說道。
  
  她好心好意安慰他,可他聽到她的話臉色卻更沈了。
  
  「你真以為沒事了嗎?」
  
  「不是嗎?」
  
  「當然……是。」他原本衝動地想將實情說出,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縮回去。
  
  罷了,還是下要告訴她,既然她認為沒事了,那就讓她這麼認為吧!反正他會照顧她,不只是因為皇上交託的責任,其實從那把刀刺進她腹中的那一瞬間,他已經很清楚,就算沒有皇上的托付,他也終究沒有辦法再將她拋下了。
  
  「既然這樣,不就好了嗎?」
  
  不是沒有察覺到他臉色的異樣和沈重,還有他說話時的吞吞吐吐,可是輕煙完全不願深究。
  
  或許她的傷勢並沒有想像中的輕微,也或許現下她還能坐在這兒和他說話,只不過是苟存的生命,但……那又如何呢?
  
  在生與死之間,她的選擇未必是生呀!
  
  「不好,一點都不好,你為什麼總是這麼不在乎?甚至就連對生命也一丁點都不在乎?」
  
  因為她的淡漠,關雲揚忽而激動了起來,不在乎是因為她的心壓根就不在自己的身上。
  
  若不是那個誓言的牽絆,只怕她早已經追尋紀東亭而去了吧!
  
  她難道就真的那麼在乎紀東亭,即使這麼多的日子過去,她依然割捨不下,連心都還因為他而一片死寂嗎?
  
  不行,他不能再放任她這樣下去!
  
  「有什麼不好呢?生既然無可眷戀,那麼死就一點也不可怕了。」
  
  「就是不好。」他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從他額際浮現的青筋,可以看得出他心緒的波動之大。
  
  「你……」
  
  輕煙失了血色的唇蠕動著,彷彿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但他卻快一步地說道:「嫁給我,讓我照顧你一輩子!」
  
  宛若石破天驚的一句話,同時震懾了兩人,尤其是輕煙,臉色如同見了鬼般的驚駭,整個人更像是中了定身咒似的完全不能動彈。
  
  ***
  
  他瘋了,她也瘋了,他們一定都瘋了!
  
  輕煙簡直不敢相信,事情竟然會演變成這樣。
  
  他們是瘋了嗎?
  
  看著圓桌上擺放的鳳冠霞帔,她真的有一種快要發瘋的感覺。
  
  她真的以為那天關雲揚說的話是玩笑,也以為就算他因為內疚所以提出這樣的建議,想要照顧她一輩子,可是以星月那種剛烈的性子,她應該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
  
  但她真的沒有想到,星月不但答應,甚至還要求與她一同嫁給關雲揚,而原本對星月很排斥的他,竟然連這項條件都一併答應了。
  
  這絕對是一出鬧劇,更是一場惡夢。
  
  「姊姊,你試穿看看嘛,這霞帔雖然是我讓人趕出來的,可繡功絕對很精細,一定能將姊姊雪白的肌膚襯托得更美。」
  
  精不精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好不容易才從一個牢籠逃出來,沒有理由再將自己送進另一個牢籠。
  
  羅星月叠聲催促,可是卻不見輕煙有任何的動作,於是她連忙又問:「姊姊是不是不喜歡這套霞帔,不然我再替你選一件好嗎?」
  
  「我……」該怎麼說呢?
  
  這兩個人這兩天好像都把耳朵給縫起來了似的,不論她怎麼堅決反對,他們就是不肯聽進耳去。
  
  「姊姊,你別不好意思,以後咱們就是姊妹,要是有什麼不滿意或不舒服的地方,盡量告訴我。」
  
  面對她的熱情,輕煙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略微思索一番,然後才謹慎地開口,「羅姑娘,我不是不喜歡這霞帔,我是不想成親。」
  
  「為什麼呢?是因為我的存在嗎?」聽著她的話,羅星月兀自臆測著,臉上表情十分受傷地問,「難道說姊姊不願和我共事一夫?」
  
  「我是壓根不想要有丈夫!」輕煙很是沒好氣的說道。
  
  縱是再冷靜的人,碰上這種荒謬的事,只怕也很難再冷靜得起來吧!
  
  她的丈夫只會有一人,而那個人早就已經下在人世了。
  
  「姊姊為啥會這麼想呢?咱們的夫婿關雲揚,不但在朝為宮,還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有這樣的男人一生為伴,那可是許多女人求都求不來的事耶!」
  
  要不是因為關雲揚這般優秀,再加上她對輕煙其實心中有愧,只怕輕煙以後都要在殘毒的折磨下度過後半生了,否則她也不會同意讓他同時迎娶兩個新娘子,她甚至願意屈居為校
  
  「他很優秀我知道,可是我不愛他啊!」
  
  她的心早已死寂,她或許對關雲揚很感激,甚至曾經為他擋刀,但這並不是愛,那只不過是為了報恩罷了。
  
  「姊姊真的不愛他嗎?還是只是在說服自己不愛他?」
  
  羅星月的性子或許跋扈了一些,但女人家該有的心思她不是沒有,或許輕煙的嘴中說不愛關雲揚,可是她總隱隱覺得,他們兩人之中似乎有著一種莫名的牽繫和情愫。
  
  「我當然不愛他。」輕煙說得很肯定。
  
  「如果真的不愛他,你在看到他有危險時,不會這麼輕易的拿命相護,如果對他沒有一絲絲異樣的情緒,那麼你更不會心心唸唸都懸繫著他。」
  
  「我沒有。」
  
  「真的沒有嗎?你自從來到寨裡之後:心裡頭想的難道不全都是他?」羅星月的語氣咄咄逼人,幾乎讓她難有招架之力。
  
  「他只是我的恩人。」
  
  「真的只是恩情嗎?到底是恩,還是情,姊姊可要想清楚。」她說著說著,語氣驟緩,全然沒有了剛剛那樣的逼人氣勢,「姊姊,很多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你何必如此執著?」
  
  「我不是執著,只是……」除了這份思念,她真的沒有想過其他的任何一種可能,即使是在深宮裡,也不曾為那昂然的九五之尊動過任何的心緒。
  
  所以她應該也不會對關雲揚動心緒吧,應該不會!
  
  星月只不過是想說服她接受關雲揚的照顧罷了,這幾天,她多少也知道自己體內的餘毒末清,而那種毒一般大夫也解不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兩人才對她產生了愧疚吧!
  
  愧疚,都是愧疚……
  
  只有紀大哥是那麼真心的對待她,沒有任何一絲的愧疚。
  
  「如果我是你心愛的那個男人,我想我也會希望你能過得幸福、過得快樂,不是只抱著回憶過日子,或許關雲揚就是他在冥冥之中帶到你身邊的呢!」
  
  ***
  
  是這樣的嗎?
  
  真的希望她幸福嗎?
  
  幸福兩個字似乎在東亭大哥走的那一天,就已經離她遠去了。
  
  既然他帶走了她的幸福,又怎還能奢求她幸福呢?
  
  一抹飽含著思念的苦笑在輕煙的唇角微微揚起,「快樂」這兩個字似乎已經離她很遠很遠了。
  
  如果說,關雲揚真的是紀大哥帶到她身邊的,那麼紀大哥為什麼不讓自己再重回她的身邊就好了?
  
  「又在想什麼?」
  
  瞧她遠眺著月色,臉上溢滿思念神情,關雲揚其實很清楚她在想什麼。
  
  她的心只怕還在那個死人的身上吧!
  
  為了他,她心灰意冷:為了他,她一心想要長伴青燈古佛;為了他……什麼都是為了他,她甚至還為了他,直到如今還不肯點頭跟他成親。
  
  想到這裡,關雲揚的心沒來由地掀起一陣又一陣透著酸氣的迷霧。
  
  深邃的鷹眼直勾勾地覷著輕煙,在此刻,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跟一個死人一爭長短,更不知要怎麼解開她的心結。
  
  「我沒事。你來得正好,我真的很想跟你好好的談談。」
  
  「你應該去休息了,有什麼話咱們可以以後再談。」她的臉色不好,難道她自己都沒發覺嗎?
  
  關雲揚心中泛起不悅,頎長的身影驟然向前移,大手一伸便將她單薄的身軀攬進了懷中。
  
  「你……」他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讓輕煙的心倏地向上提起。
  
  她不自在地在他的懷中掙扎著,可是關雲揚卻宛若一座不容撼動的大山一般,完全沒有讓她掙脫的機會。
  
  「你快放開,我們這樣是不適當的。」輕煙氣急敗壞的抗議著,就連平時那清冷如水的語調也摻上了幾許的著急。
  
  「我們之間似乎沒有適不適當的問題,因為我們就要成親了。」一抹魅惑的笑容浮現,他完全不將她的抗議放在心裡。
  
  靈眸圓睜,輕煙簡直不能相信他是這般不講理的人,為什麼他總將她的拒絕當成耳邊風呢?
  
  她的拒絕那麼明顯,明顯到任何稍稍有風度的男人都應該立即停止婚禮的籌備,可是他偏偏還是這般一意孤行。
  
  「我不會和你成親。」她氣急敗壞地重申自己的立常
  
  「你會的。」關雲揚肯定萬分的相信她一定會與他拜堂。
  
  「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急怒攻心,她的氣才揚起,心窩兒就猛然竄出一股劇痛,那痛,彷彿是要蝕人心骨似的,原本頰畔還殘存的血色在轉瞬間全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駭人的雪白。
  
  幾乎是立即的,關雲揚就發現她的不對勁,扶著她的雙肩,著急地問道:「你怎麼了?!」
  
  「我……」蒼白的唇辦顫抖著,輕煙甚至必須咬緊牙關才能阻止自己申吟出聲。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雙眸佈滿了濃濃的著急與憂心,他一把橫抱起虛軟的她,「你先忍忍,我要人替你找大夫過來。」
  
  透著因為疼痛而泛起的淚霧,輕煙的眸光不經意地掃過他那滿佈心疼與擔憂的雙眸,一時之間,那對深邃的眸竟然在轉瞬間與記憶中那一雙她永遠難以忘懷的溫柔眸光相印合。
  
  紀大哥總是這樣望著她,他總擔心她在慕容家會被人欺淩,會過得不開心。
  
  所以每次只要一見她,他就會用這樣的眼神望著她,然後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從頭到腳將她審視一遍,直到確定她無恙之後,才會滿意的點點頭,然後一把抱住她。
  
  好熟悉的感覺呵!
  
  迷濛之中,輕煙不自覺的用自己的頰畔,摩挲著關雲揚厚實的胸膛,與她乎常的清冷淡然不同,現在的她就像是只愛嬌的貓兒。
  
  「別擔心,我會保護你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多麼真實的關心埃
  
  迷濛間,輕煙似乎回到了過去那有人嬌寵的日子,她的雙手尋求依偎地主動攬住他的頸項。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孤單一個人。
  
  心底最真實的聲音猛地竄出,輕煙環著關雲揚頸項的手一緊,像是在捍衛什麼寶貝似的,牢牢的圈著,怎麼都不肯放手。
  
  從來距離都很遠的兩顆心,彷彿也跟著這一圈,圈在一起。
  
  ***
  
  深幽的閻夜,兩道碩長的黑影不分軒輊地在林子裡頭追逐,就著黯淡的月光,關雲揚的利眼專注的鎖著眼前的黑影,不肯放鬆分毫。
  
  終於,活像已經享受夠了這樣的追逐,在前頭跑給他追的人停了下來,整個人往身後的樹幹一躺,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等待著。
  
  一等關雲揚靠近,他便開口質問,那語氣帶著一絲森冷,在這幽暗的林子中,讓人的背脊冷不防的打了個寒顫。
  
  「你真的打算享盡齊人之福嗎?」
  
  「呵,這麼大老遠趕來,就為了問我這個問題?」對於他的質問,關雲揚並不回答,反而以問制問。
  
  「對,我要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呢?」他好奇的問道。
  
  不是他故意不正面回應,而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十幾年來師兄弟之間的情誼究竟比不比得過男女之間的情愛?
  
  「那麼你該知道我會怎麼做。」深邃的眼眸驟然進出一記足以凍死人的冷光,他的雙拳緊握,手背上的青筋更是表達出他的怒氣。
  
  「嘖,才講講就這麼生氣,那要是我真做了,不得小心我這條小命了。」
  
  呵,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還好,他這個向來孤傲得緊的師弟,還沒有放下對星月的情感,這點從他用這麼快的速度,從蜀地飛奔而來就可以發現。
  
  這幾天只怕他是披星戴月的,日夜兼程,瞧他眼皮下的黑影,怕是連睡都沒睡吧!
  
  對於關雲揚的打趣,梁千程完全沒有心思理會,著急、焦慮直衝胸口,讓他再也顧不得任何該有的尊敬,喝問道:「大師兄,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做了那麼久的師兄弟,他絕對不會漏瞧大師兄眸中的算計。
  
  他算計什麼他可以不管,可若是算計到星月的頭上,他就不能當作沒瞧見。
  
  「我沒要搞什麼鬼啊!」關雲揚清亮的眸光中沒有半絲的內疚,望著他的眼神更是無辜得緊。
  
  「那這該死的飛鴿傳書又是怎麼一回事?」要他相信這一切不是一個計謀,除非大師兄真的當他是一個三歲孩童。
  
  「呃……這個嘛!」關雲揚緩緩地勾勒出一抹笑。
  
  其實有個優秀的師弟還真的很好用,本來皇上將輕煙這個大麻煩推到他身上時,他就打算要將輕煙帶到蜀地去塞給他這個師弟。
  
  誰叫他一心癡戀著心不在他身上的羅星月,卻又將這個秘密埋在心裡,怎麼樣也不肯有所表示和行動。
  
  眼看著硬是一輩子都要癡傻地待在蜀地,等待星月那個野女人回頭瞧上他一眼,他這個大師兄只好努力為他著想,替他帶回一個不吵人的姑娘。
  
  不過,這是那時候的計畫。
  
  這俗話說得好,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那時候他對輕湮沒有任何的心思,所以只想將她硬塞給旁人。
  
  可現下他既然打定主意要將她迎為自己的妻,而星月這個固執過了頭,甚至異想天開想要和輕煙共事一夫的大麻煩,就不能不想個辦法解決了。
  
  眼前這個笨師弟當然就是最好的人選,畢竟師弟可捨不得星月受一絲一毫的委屈,所以自然萬分願意接收這個麻煩。
  
  「有話快說,否則可別怪我不顧兄弟情誼!」梁千程氣急敗壞的提出最後的警告,向來十足的耐性早已經在這幾日憂心忡忡的披星戴月中消耗殆荊
  
  「嘖嘖嘖,你還真是性急耶!」對於他那不善的態度,關雲揚嘖嘖出聲的埋怨著。
  
  但他可也沒有忽略梁千程眸底那毫不遮掩的怒火,為免等一下真的要兄弟相殘,他收起了玩心,正色地說:「其實事情很簡單,簡單地說就是星月向我逼婚,我不得已,所以只好趕緊把你找來。」
  
  多簡單的解釋啊!
  
  梁千程聽著聽著,忍不住翻起了大大的白眼,他非常確定大師兄一定省略了許多的重點沒說。
  
  「只是這樣嗎?」他挑著眉,沒好氣地道,「以星月的武功和腦袋,想要逼你就範絕對是不可能的事,大師兄,你當我第一天認識你嗎?」
  
  認識這個大師兄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要是他真的那麼簡單就能被制伏的話,星月也不用追著他跑這麼多年了。
  
  「就是這樣啊!星月執意要跟我和輕煙一起拜堂,你說我能怎麼辦?」
  
  兩手大刺剌地一攤,關雲揚睜著眼說瞎話,壓根就沒興趣和師弟分享自己的感情事。
  
  基本上,他找他來是要他替自己解決星月那個大麻煩,可不是要他來窺探自己的隱私。
  
  其實梁千程哪裡會看不出他是不想說出這箇中原由,但此時此刻的他沒有心思理會那麼多。
  
  他對於羅星月執意要嫁給大師兄的事實感到萬分的焦燥,顯然完全喪失了該有的理智,這點從他問出來的白癡問題就可以窺知一二——
  
  「我問你,你真的要娶她嗎?」
  
  這個問題一出,猛翻白眼的人立時換成了關雲揚,他忍不住瞪了師弟一眼,頗沒好氣地搖了搖頭說:「我要是願意娶她,還需要這麼千里迢迢的把你找來嗎?」
  
  他就是不想享這個齊人之福,否則不會心機用盡地將他找來。
  
  或許在感情上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大方的人,也不曾為任何人設想周到,但他卻一丁點兒也不想讓輕煙受委屈,或許他是真的動了心,才會如此執意地要娶她為妻,照顧中毒的她不過只是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可是你們不是兩天後就要拜堂了嗎?」所以他才要趕路趕到差點斷了氣。
  
  「拜堂是我和輕煙,至於星月,就要麻煩你處理了。」
  
  「這樣好嗎?」
  
  雖然不願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姑娘成為別人的妻子,可是他也很清楚,嫁給大師兄幾乎是星月一生的目標。
  
  「你別這麼沒出息好不好?」看到他猶豫的模樣,關雲揚忍不住一掌重重的往他的肩頭拍去。
  
  「感情就是要自己去爭取,這般畏畏縮縮像個男人嗎?難道你真以為只要這樣看著,她就會主動投入你的懷抱嗎?還是你真想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的男人?」
  
  這種話平常沒必要,他是不會說的,所以才會任由癡傻的師弟暗暗的守著星月這麼些年,可現在似乎到了不說不行的地步。
  
  「我不要!」梁千程激動的說道。
  
  就算今天星月嫁的人是大師兄,他都不願意了,何況還是別的男人。
  
  「那就對了!」對於師弟的回應很是滿意,他堅信,接下來的一切都會照著他的心意去走,包括輕煙。
  
  他——關雲揚,一旦下定決心想要得到的東西,沒有要不到的。
  
  即使是輕煙的感情也一樣。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8 13:32:33

【第七章】
  
  喜樂聲沸沸騰騰的揚起,迴盪在山寨裡的每一個角落中。
  
  依然虛弱的身軀,除了任人擺佈地換上大紅嫁衣之外,輕煙似乎再也別無他法。
  
  仍顯孱弱的她,愣望著銅鏡中自己那張被丫鬟、嬤嬤們巧手妝點過的細緻容顏,這樣喜氣洋洋的扮相,其實她一丁點兒也不陌生。
  
  因為這已經是她第三次穿上新嫁衣,也是第三次即將成為別人的妻。
  
  要跟紀大哥成親前的那一夜,她喜孜孜的滿心期待。
  
  而要進宮前的那一夜,她卻是哀莫大於心死,像個毫無心緒的泥娃娃似的任人擺佈。
  
  而這一次,她卻滿心的複雜,一心想要逃開這樣的荒謬,可是……
  
  心思細膩的關雲揚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有這樣的想法,從她身上的毒開始發作之後,他就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親自喂湯吃藥,就算她完全視他為無物,他也絲毫不在乎,就連晚上就寢時,他也執意與她共睡一榻。
  
  不論她如何的掙扎抗議,他就是有辦法將她摟進懷中,然後張狂地用他那暖暖的胸膛,將她密密實實地包裹著。
  
  但即使是這樣擁著,他卻不曾進一步侵犯過她,他的舉動彷彿就是想要守著她,陪著她,單單純純的。
  
  他那霸道的溫柔,簡直讓人無從抗拒起,只能任由他固執地摻入她生命中,漸漸地,向來習慣清冷孤單的她競貪戀起他溫暖的胸膛。
  
  若是夜裡他晚進了房,她甚至會輾轉難眠直到他再次將自己給摟進了懷中。
  
  這不是愛吧!
  
  應該……不是吧!
  
  那只是一種習慣,他用他的霸道強迫自己習慣他的存在,他霸道地佔住她每一天的時時刻刻,讓她連思念紀大哥的時間都沒有。
  
  「唉……」輕煙長長地輕歎了一聲,這些日子以來,這樣不知所措的歎息不知道在這房內響過多少回了。
  
  如果早知道出了宮會讓她面臨這樣的為難,或許當初她就不會執意離開了,畢竟在宮廷內,雖然明爭暗鬥不斷,但至少在皇上的護衛下,敢來侵擾她的人並不多。
  
  「姊姊、姊姊!你準備好了嗎?」
  
  羅星月那興奮的呼喚穿透了震耳欲聾的喜樂聲,筆直的竄入她的耳際。
  
  那親暱的呼喚,頓時讓她原就緊鎖的兩道柳眉糾纏得更深了。
  
  這又是另一個讓人頭疼的人物。
  
  向來心高氣傲的星月,也不知道是不是同關雲揚一樣吃錯了什麼藥,竟學著關雲揚每天噓寒問暖的,彷彿真的拿她當親姊姊一樣看待。
  
  該怎麼說他們兩個呢?
  
  只要一想到他們三人之間荒謬的糾結,她的額際又忍不住地抽痛了起來。
  
  帶著燦爛喜悅的笑容,羅星月宛若一隻翩翩紅蝶,她一反昔日的英氣,臉上因為今日的大喜而難得地流露出小女兒的嬌態。
  
  她欣喜萬分地衝到輕煙的面前站定,然後一把拉起她的手,像只雀兒似地吱喳個不停。
  
  「姊姊,你今兒個可真美呢!」瞧著經過細緻妝點的美人兒,羅星月忍不住地發出由衷的讚歎。
  
  「你也很美。」向來不喜與人親近,可或許是因為她那毫不遮掩的熱情,讓輕煙很難拒人於千里之外,所以她也跟著讚道。
  
  今日的星月身上一襲紅,將她的青春活潑全都毫不遮掩的流露,讓人瞧了就打心眼底兒喜歡她。
  
  一聽輕煙這麼讚她,羅星月立時又眉開眼笑了起來,原來有個姊姊是這般的好滋味。
  
  雖然輕煙姊姊不愛說話,可是她那清淡的模樣,真的是讓人打從心裡就覺得舒服,也難怪像關雲揚那樣昂藏的男人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若是以往,想到這裡,她心中必生妒意,氣憤難當,可現下她反而覺得在成親之日,她最欣喜的就是能擁有輕煙這個好姊姊,關雲揚的存在反而成了其次。
  
  「姊姊,打點好了一切,時辰也差不多,關雲揚在門外等著了,咱們走吧!」親親暱暱地牽起輕煙的手,羅星月迫不及待地半拉半拖,想將她拉離房間。
  
  「星月,等等!」即使明知箭已在弦上,不能不發,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做最後的努力。
  
  若是能說服得了星月,或許就能終止這場荒謬至極的婚禮。
  
  「還有什麼事嗎?」即使迫不及待,可是輕煙開了口,她也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
  
  「星月,我當你是自家妹子,所以有些話我想在成親前同你說。」
  
  「姊姊請說。」
  
  「你真的心甘情願與我共事一夫嗎?真正的感情應該不是這樣的吧!」她試圖喚醒羅星月的理智。
  
  誰知道她柳眉一揚,毫不在意的說道:「若是和尋常的姑娘共事一夫我當然不願意,可是我與姊姊投緣,所以我不會去計較這些的。」
  
  若是真計較,又怎會這麼喜孜孜地籌畫這場婚禮呢?只因對象是輕煙,她才不在乎,反而覺得這樣很好。
  
  「你……真是傻,你是一個那麼好的姑娘,值得更好的對待,兩女共事一夫其實是委屈你了。」
  
  聽到她的話,羅星月急了,抓著她的手,緊張的問:「難道說姊姊到現在還是不肯接受我嗎?」
  
  輕拍著她的手背,輕煙將她拉向圓桌子旁坐好,帶著一抹笑說道:「愛有時候應該是自私的,你真愛一個男人,絕對無法容忍和別的姑娘分享他,這不管是對你或是對別的姑娘都是不公平的,」
  
  「可是……」聽著她的話,羅星月遲疑了一會才又開口,「可是關雲揚堅持要這麼做,我若想嫁給他,就必須連你也一起接受啊!」
  
  初時她也是不能接受,可或許人與人之間的緣份就是這樣吧!就因為對象是慕容輕煙,所以她同意了。
  
  「那就是他不夠尊重你,你真的要這樣毫無怨言地接受他的不尊重嗎?」
  
  外頭的喜樂聲聲聲入耳,不但嚴重的干擾著羅星月的思緒,也讓她壓根就不想動腦。
  
  她定定地望著輕煙,心中雖然因為輕煙的話而略有波動,可很多觀念其實是根深蒂固的,所以一時半刻間她還是不覺得這樣的安排有什麼不妥。
  
  霍地站起身,羅星月伸手攬住了她心目中的好姊妹,然後堅定的說道:「姊姊,事情已經發展至此,就不要多想,你瞧,咱們相公已在房門口等著迎娶咱們了。」
  
  順著她的眼神,輕煙的眸中跟著映入了關雲揚那昂藏的身影。
  
  四目交接,輕煙的心驀地一動,一時半刻間,眸光竟很難從他那恍若刀雕斧鑿的俊臉上移開。
  
  「我的兩位新娘,吉時到了,咱們走吧!」關雲揚朗朗的朝著她們說道,帶笑的臉龐瞧不出一絲心情的異樣。
  
  但若是認真細看,就可以瞧見他眸中雖然漾笑,卻滲染著一抹陰鬱。
  
  原本他是喜孜孜地來迎他的新娘子,可卻聽見她與星月的對話。
  
  即使已經到了這種時候,她還是那麼不願意嫁給他,難道說這些日子以來的細細呵護和萬般嬌寵,都還是沒能打動她冰冷的心,亦無法驅走她心中深藏的那個身影嗎?
  
  「你……」輕煙細心地發現他向來深邃清亮的眸子裡所染的那一抹陰鬱。
  
  他怎麼了?
  
  心頭漾著的關心讓輕煙原想開口探問,可是他卻先一步朝她伸出手。
  
  該握住嗎?能握住嗎?
  
  她知道若是伸手一握,只怕就是一生的糾纏了。
  
  心底有一股衝動讓她轉身想要逃開,可是她的雙腿卻像生了根似的。
  
  終究還是怕傷到他呀!
  
  縱是無情,但總有義,這些日子以來,他的細細呵護,她不是完全沒有感受到,若非她無法再愛,只怕這顆芳心抵擋不了他的不凡魅力吧!
  
  「來吧!」久候不至她伸出手,他索性自己伸手握住她藏在身後的柔荑,然後密密實實地將她的手包裹在自己厚實的掌中。
  
  這個女人就是他要牽一生一世的女人。
  
  想到這裡,關雲揚的眸子一掃方纔的鬱悶,閃現出一抹滿足的笑意。
  
  就算她心裡存在的是旁人的影子,那又怎樣?能擁有她一輩子的人,這世上除了他之外,別無他人。
  
  「關雲揚,那我呢?」眼見他握著輕煙的手,卻久久不來牽自己的手,羅星月忍不住揚聲抗議,並且主動地朝他伸出手。
  
  「該握你的人不是我。」轉眸覷了她一眼,關雲揚意味深長地道。
  
  「什麼?!」活像是在打啞謎的話語,讓輕煙和羅星月都同感不解,尤其是急性子的羅星月。
  
  她馬上急呼呼地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想反悔嗎?他以為他可以在這緊要關頭丟下她不娶,只娶輕煙姊柿嗎?
  
  她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她早就已經打定主意要嫁他,也準備好要跟輕煙做姊妹了。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揚起一抹技笑,眸中跟著閃過一絲算計,關雲揚莫測高深地覷了她一眼。
  
  「這是什麼意思?」羅星月的心裡著實覺得怪,正待還要追問,誰知廳裡已經響起了迎新人的禮炮聲。
  
  「走吧!」一手緊緊地牽著輕煙的手,另一手牽起羅星月手中的紅繡球的另一頭,關雲揚迫不及待領著兩個被妝點得艷冠群芳的姑娘住外走去。
  
  「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輕輕扯著關雲揚的衣角,輕煙滿腹狐疑地問道。
  
  總覺得他似乎在算計著什麼,因為依憑他的性子,應該不是會想要坐享齊人之福的男人。
  
  深深覷了她一眼,關雲揚的眸中寫滿了讚歎,果然不愧是讓他心儀的女人,在她那冰冷的外表下,其實藏著一顆聰慧體貼的心。
  
  他不語,只是扶著她往前走,只消再過一會兒,等拜過天地之後,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擁有她了。
  
  心是狂喜的,但在瞥見她那隱藏在胭脂下的蒼白時,他的狂喜頓時又消失了一半有餘。
  
  她身上的餘毒著實棘手,他真的不能眼睜睜地瞧著她一輩子受那餘毒所苦,但他究竟該怎麼辦呢?
  
  ***
  
  喜樂聲稍歇,一切彷彿終成定局。
  
  輕煙原本還不斷猶豫的心似乎也跟著定了下來。
  
  她的命運從來就沒有讓她說不的機會。
  
  也罷,再怎麼說待在黑風寨也比待在深宮中好,深宮中要面對的詭譎多變那才真是讓人心煩。
  
  在這裡,只要她誠心向佛,不問俗事,那出不出家或許不再重要,而且這樣應該也能促成關雲揚和星月的好事吧!
  
  淺淺的笑容浮現,多日來的憂煩終於也跟著撥雲見日。
  
  想通了之後,輕煙的心情頓時顯得輕鬆不少,原本沈重的臉色也跟著放鬆,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鬧烘烘的吵雜聲,那種吵雜似乎還摻著一絲的哄亂,完全不同於方才歡樂喜慶的氣氛。
  
  面對這樣的轉變,輕煙心中的狐疑漸深,坐在喜床上的她,伸手拂去自己的紅蓋頭,剛好瞧見推門而入的關雲揚。
  
  「你怎麼自個兒掀了蓋,這舉動2|若是讓喜娘見了,怕不哇哇大叫?」她那細緻妝點的臉龐入眸,他立刻含著笑打趣。
  
  其實他倒是一丁點兒也不介意她剝奪了他的權利,逕自掀去了紅蓋頭。
  
  」前頭怎麼了?」沒心思理會他的打趣,倒是對於他此時此刻的出現,心頭莫名地起了一陣不安。
  
  「沒啥,出了點事,不過已經無妨了。」他態度輕鬆得真的像是沒事樣,輕煙卻敏感的察覺到事情似乎並不是那麼簡單。
  
  「真的沒事嗎?」
  
  「當然。」關雲揚睜著眼兒說瞎話的功力也不淺,他臉不紅,氣不喘地否認有任何事情發生。
  
  雖然他現在的表情較平常任何一個時刻來得誠懇,但不知道為什麼,她仍是隱約覺得有事發生。
  
  而且這事還是發生在關雲揚的算計之內,所以他依然氣定神閒,綜合以上總總,她所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個。
  
  「你也該去星月的房裡掀蓋頭吧!」這話帶著一丁點兒刺探的意味,而輕煙的懷疑也很快地得到了證實。
  
  「星月已經走了。」輕鬆自若的兩手一攤,基本上那個麻煩從今爾後已經不再歸他管轄。
  
  以他對師弟的瞭解,他要嘛就不出手,一旦出手,不達目的絕不罷休,所以他敢肯定,短期之內,星月絕不會有機會再來打擾他們夫妻倆,因為她會被師弟纏得死死的,直到她願意接受他的感情為止。
  
  「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關雲揚的答案讓向來心緒平穩的她也忍不住揚聲驚呼。
  
  這黑風寨不就是星月的家嗎?今天又是她夢寐以求的大喜之日,她要走去哪?
  
  「相信我,這是真的,她已經被一個深愛她的男人帶走,從今以後,沒人再能來打擾我們倆了,你將會是我唯一的妻。」他許諾。
  
  輕柔地執起她的手,關雲揚眼神認真地望著她,字字鏗鏘有力。
  
  到了這一刻,輕煙終於恍然大悟,難怪他會這麼輕易地答應星月要與她同嫁的要求,原來他早就計畫好了一切。
  
  她早該想到心思向來縝密的他,絕對不可能這麼簡單就屈服的,這點從他帶她出宮時,那周詳的計畫就可以看得出來。
  
  她怎麼會這麼大意的忽略這麼明顯的事實呢?
  
  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牽著她柔若無骨的手,關雲揚理直氣壯的握著,半點兒也不肯鬆開。
  
  「不……」對於他的許諾,輕煙卻活像是見了鬼似的,下意識口一開就要抗拒。
  
  這不是她所要的,但他似乎總有一種能力,可以輕易地破壞她原本早就都設想好的一切。
  
  當初在宮內時是這樣,現在出了宮,還是一樣。
  
  「為什麼不呢?」她的拒絕的確讓他原本的興高采烈變得有些黯然,可是這一切也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若她不是這般的反應,那麼慕容輕煙就下是他心目中那個特殊到不忍釋手的慕容輕煙了。
  
  「因為這不是我要的生活,我要的只是平靜。」她堅定的說道。
  
  可是關雲揚卻不由她抗拒地將她扯進了懷裡,硬是用手將她的頭給壓向自己的胸膛。
  
  大紅蟒袍與鮮紅嫁衣在龍鳳對燭的映照下,散發出一種魅人氣息,
  
  「你總有一天會明白,只有這個胸膛,才能給你你所想要的平靜。」
  
  耳裡竄進他斬釘截鐵的話語,還夾雜著他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他的剛強似乎真的像是一種依靠,讓一直以來總是孤單的她興起了一絲絲的迷惑。
  
  在這一瞬間,她忘了自己該掙扎,也忘了自己方才才下定的決心,倚著他那堅實的胸膛,腦袋瓜子裡更是一片空白。
  
  貪戀是一種沈淪,早已歷經生離死別的她不是不明白,可是……
  
  在他每次這般一意孤行的插手她的生活之後,她的心似乎已經生了芽,那芽擾亂了她平靜的心湖。
  
  她……究竟該怎麼辦?
  
  ***
  
  輕煙還在惶惑,但是關雲揚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嚐她的香甜。
  
  修長的食指輕輕地挑起她尖細的下頷,讓她的眸對上自己的。
  
  那輕染著迷惑不解的水眸兒就像是霧靄裡的星子,隱約之間散發出誘人的光芒。
  
  從來不曾為誰悸動過的心怦然地跳動著,他挑起她落在頰畔的髮絲,恣意地捲曲玩弄著。
  
  雖然嫁了兩次,可輕煙怎麼說都還是個黃花大閨女,縱使聽一些嬤嬤講過所謂夫妻問的閨房之事,但卻從來不曾有過任何的經驗。
  
  面對他那親暱的舉動,她不知所措,置於胸前的雙手都快被她自個兒絞成麻花。
  
  但是她的不知所措,看在關雲揚的眼裡,卻更惹愛憐。
  
  微微帶著粗糙的掌輕輕地摩挲著輕煙柔嫩的頰,他的舉動引來她一記輕顫。
  
  一種對未知的恐懼,讓她轉過身就想逃離,但她才一轉身,關雲揚就從她的身後一把將她緊緊的擁祝
  
  「還是不能接受我嗎?」那獨屬於他的氣息,在她的耳際吹拂著,微微麻癢的感覺更是令她完全不知所措。
  
  再加上他話語中那濃濃的失落,更是令她想要逃開的腳步完全無法邁出。
  
  就真的這樣成為他的妻嗎?
  
  這樣她真的能對得起深埋地底的紀大哥嗎?
  
  不是感受不到關雲揚對自己其實真的有心,但往昔與今日究竟該如何選擇?她是真的亂了。
  
  將她的揣揣不安全都看在眼底,並非不懂她的猶豫,更不是不解她的心思,他知道自己這樣一意孤行,其實不該是任何一個有風度的男人所為。
  
  可是心中那片情深讓他真的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繼續看著她做繭自縛,更無法放手讓她為了個死去的男人,過著死寂的一生。
  
  如果他不用這樣的手段去撩動她的心湖,那麼她勢必一輩子將自己埋在回憶的深淵中,久久無法自拔。
  
  所以他在賭,賭她對自己其實不是沒有任何一絲絲的感覺。
  
  這樣不顧一切的豪睹,不過就是為了讓她明白,他真的是鐵了心的不擇手段,要將她從記憶的深淵中拯救出來。
  
  用他的深情、用他的摯愛。
  
  面對他那帶點倀然的問題,輕煙的心裡充塞著五味雜陳,有猶豫、有不解、有彷徨……
  
  背對著他的臉龐上,淨是一片複雜的神情,「我……」
  
  耳邊彷彿又響起星月曾經對她說過的話——你其實是對他動了心,否則不會衝動的以命相護,如果今天的對象不是關雲揚,而是換成任何的男子,你也能不顧一切的這樣做嗎?
  
  能嗎?她能嗎?
  
  究竟她那時的舉動是出自於報恩,抑或是她真的對他有情?
  
  亂了,全都亂了!
  
  無數的問題在她的心底糾結纏繞,關雲揚的臉龐和記憶中紀東亭的瞼更是不斷的重疊又重疊著。
  
  但那張她曾發誓在心底惦著一輩子的瞼龐,竟慢慢地變得模糊,那原不該存在在心底的臉龐開始逐漸變得清晰。
  
  這一來一往的模糊與清晰,是否代表著其實她的心已經作出了選擇?
  
  輕緩地將僵住的她旋過身,關雲揚有神的炯眸定定地鎖著她,當她臉上的心慌與茫然映入他深邃的黯眸時,原本堅定的心念竟開始起了波動。
  
  向來認為自己不可能會出錯,也發了誓不放手的堅定,跟著滲入了絲絲縷縷的懷疑。
  
  他……真的錯了嗎?
  
  其實自己對她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以愛為名的逼迫,所以她才會如此的徬徨,心慌與糾結。
  
  閉了閉眼,任由心中的失望逐漸沈澱,關雲揚薄抿的唇開闔,「不要用沈默來逃避,告訴我,你真的不想要嗎?」
  
  「我……」或許在今日之前,他從不曾將她的拒絕給放在心上,可是現在她卻有一種深刻的感覺,一旦她給他的答案是肯定的,他會立時放手。
  
  這或許是唯一能讓她逃離這一切荒謬的機會,她真的想點頭,可是那看似輕易的舉動,迎著他的眸,她卻怎麼也做不出來。
  
  即使她的心底很清楚,只要點頭就能逃離一切,她卻……
  
  仰首,讓自己的朱唇掃過他緊抿的唇。
  
  是衝動,抑或是自己以為死寂的心,其實依然對人世間的情愛有所貪戀與不捨?
  
  再一次的驚愕,她似乎總能做出讓他驚訝的舉動。
  
  初時的震驚過去,關雲揚很快從驚愕中回神,然後化被動為主動,再次掌握住所有事情的脈動。
  
  一抹魅惑的笑容自他的唇角浮現,他的唇毫不留情地在她的櫻唇和細緻的臉龐上烙下一記記的輕吻。
  
  接著那吻蜿蜒而下,來到她細緻的頸項,當然他的雙手也沒閒著,恣意與狂放的挑動,換來她一聲聲的嚶嚀,也讓她無力地軟倒在他的懷中。
  
  他終究沒賭錯吧!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8 13:33:02

【第八章】
  
  輕風微送,龍鳳燭滅,窗外不遠處的樹梢上,響起了劃破寂靜的細細私喁——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所有事情的發展,一如皇上所計畫的。」輕倚在龍騰雲堅實的胸膛,若儀語帶欣喜地說道。
  
  還真多虧了皇上這個一石二鳥的計策,不但讓淑妃找到能疼她一生的良人,也讓她終於能將大師兄給出清。
  
  還好他們有偷偷跟出來,否則就不能在第一時間瞧見大師兄吃癟的模樣,也看不了這麼多的好戲了。
  
  她這廂喜孜孜,但另一廂的龍騰雲卻深鎖眉頭,一語不發,顯然還有什麼惱人的事沒解決。
  
  自己的話沒得到半絲的回應,若儀狐疑的眸光往上一瞥,只見他的瞼上並無一絲笑容,她忍不住檀口輕啟地喊道:「皇上,你怎麼了?」
  
  事情好像有哪裡不對勁耶!
  
  好像有啥事是他沒有料想到的,對這件事,他可是愈想愈不對。
  
  「啊!」龍騰雲想著想著,忽然驚呼一聲。
  
  他終於想到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雙掌用力的互擊著,雖然力道不大,但他這番舉動倒也結結實實地嚇了若儀好大一跳。
  
  「你究竟是怎麼了,大師兄和淑妃成了親,應該是了了你心頭的一大煩憂,你做啥還這樣眉頭深鎖,怪模 怪樣的?」
  
  沒來由的被嚇了一大跳,她忍不住咕噥的抱怨著。
  
  「該死了,朕怎麼沒想到這一層呢?」完全沒將她的抱怨聽入耳,龍騰雲此刻的思緒全都在自己忽然想到的可能性中。
  
  「皇上,你別再這麼神神秘秘的啦!」這樣一會兒擊掌、一會兒自言自語的,讓她簡直是一頭霧水。
  
  她討厭這樣的感覺,所以出言警告,要他快快將事情全說清楚,「有什麼問題你快說,說出來我也好替你拿個主意。」
  
  「若儀,你是不是常常 抱怨我國事繁忙,所以都沒時間理會你?」
  
  「是啊!」說到這個,她就一肚子的氣。
  
  偏偏龍騰雲生來就是皇帝,抱怨歸抱怨,她也不能多說什麼。
  
  「那你想想,若是我身邊少了你大師兄這個左右手,是不是會更忙?」
  
  唉,真是失策啊!
  
  當初他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一個勁的想要解決掉輕煙這個大麻煩,還想玩玩向來不動情、不動心的關雲揚。
  
  可這會,仔細一捉摸個中利害,那倒是害人害己了。
  
  「是啊,可是皇上怎麼會突然說到這個?」她先是不解的問,可是問題才出口,她便掩口輕呼。
  
  「你也想到了吧!」就知道以她的聰慧,只要他稍加提點,一定也會想通其中的利害。
  
  「那不行、不行!」想通了的若儀,頭兒搖得像是個波浪鼓,嚇得龍騰雲連忙伸手定住她的頭,就怕她纖細的頸給搖斷了。
  
  「皇上,不能讓這種事發生,那我不吃醋了,咱們把他們兩個全都捉回宮去吧!」
  
  千萬別說她完全不顧師兄妹的情誼,雖然這一路走來,她知曉大師兄是真的對輕煙動了心,可若是拿自個兒十天半個月見不到夫婿來比,她寧願自私一點,把他們全都捉回宮去,這樣至少皇上不用那麼忙碌。
  
  再說,這一路上她看得很清楚,這樁親事慕容輕煙是成得心不甘、情不願,所以兩相抉擇,她寧願犧牲自己的大師兄,反正大不了日後她再補他幾個天仙似的美人兒嘛!
  
  「若儀,你……」
  
  對於她那過度的反應,他忍不住啞然失笑,不過也就是這說風就是雨的可愛個性,才讓他如此的對她愛不釋手吧!
  
  「皇上,快,咱們去衙門,調來大批的官差,把他們兩人全都押解回宮去。」
  
  「押回宮去,那又如何?」龍騰雲反問。
  
  「咱們押回宮去之後,就嚴加看管著,不讓大師兄開溜,這樣皇上就不用為國事日夜操勞了。」
  
  「你……」也虧得她能想出這樣天真的方法,他啞然失笑。
  
  以為這樣就能撥亂反正嗎?
  
  他可不這樣認為,別看關雲揚一向總是溫溫煦煦、笑容滿面的樣子,一旦他固執起來,只怕是十頭牛都扯不動一絲一毫。
  
  他很清楚,他會這麼不顧一切,半逼半誘地讓輕煙成為他的妻子,就是鐵了心要守著她一輩子,若是他們妄為,只怕到時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怎麼,這個方法不好嗎?」
  
  「也不是不好,人是得帶回宮,但方法得轉一轉,得想個理由能讓他們倆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順便也讓你大師兄對咱們戚激涕零一輩子,這樣咱們方能高枕無憂。」
  
  「讓大師兄感激咱們,這很難吧?」和關雲揚做了十數年的師兄妹,她很瞭解他其實不愛名也不愛利,甚至連那項上人頭都可以不在乎。
  
  所以真的很難能讓他感激涕零。
  
  望著她細緻臉上的憂煩,向來疼她若命的龍騰雲原本想要伸手將她圈進懷中,好讓她忘卻煩憂,但忽然問腦海中快速的閃過一抹思緒。
  
  呵,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看來這次他還是得和關雲揚鬥鬥腦子,他一定要關雲揚心甘情願繼續為他做牛做馬,而且還對他感激涕零。
  
  ***
  
  又是這種飄忽的神情,又是這種明明看著他,卻明顯穿透他的模樣。
  
  她在透過他瞧著什麼人嗎?
  
  原本神采奕奕的模樣突然一黯,一種束手無策的無力感徹底的攫住向來自信滿滿的關雲揚。
  
  雖然他知道她很努力地適應身旁有他的日子,可似乎總是不得其法,難道說,是他對這段感情太過樂觀了嗎?
  
  關雲揚將發著愣的輕煙給攬入懷中,看著她此時才恍然有人的驚詫模樣,他的心受傷了。
  
  「在想什麼?」
  
  「我……」口才開,卻又闔上,輕煙只是望著他無言。
  
  雖然星月沒能真的跟他拜成堂,洞完房,但黑風寨裡的弟兄們還是視他為姑爺,也將她視為上賓。
  
  自己除了偶爾得承受毒疾復發之苦,但總有他細細呵護,所以日子算得上是過得舒心。
  
  可是每當關雲揚對她好上一分,她的心便更沈重一分,因為她始終無法弄清楚,自己和他成為夫妻的決定究竟是對是錯。
  
  然而每當這個問題湧上心頭,心中那抹對紀大哥的歉疚就更加深一分,所以即使日子過得很好,她的心緒卻益發的沈重起來。
  
  「有話就說,我不愛看你這樣憂思滿面的模樣。」其實早就該習慣她的欲言又止,因為他瞭解她是個極度壓抑的女人。
  
  偏偏,他再怎麼聰明理智,終究是個男人,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對他有著這麼多的保留,他很難不在意。
  
  「我沒事,你不是說要去說服寨裡的弟兄們改邪歸正嗎?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其實她感覺得出,他對她的耐性漸少,常常會不由自主地想要逼她說出心裡的感受。
  
  她不是不願意說,而是連她自己都厘不清楚的思緒,能怎麼說呢?
  
  「他們同意。」簡單的一句話帶過,他這次沒能如她所願的,讓她輕易的轉移話題。
  
  「你剛剛在想什麼?」
  
  見他重提舊話,輕煙很清楚他今天顯然不打算這麼輕易放過她,於是隨口謬了個理由,「我只是在想最近所發生的事,很亂。」
  
  「後悔嗎?」
  
  後悔從富貴盈身的生活淪落到一個土匪窩,又或者後悔這樣勉勉強強的成為他關雲揚的妻?
  
  「真的不後悔嗎?」
  
  「很多事冥冥之中,或許自有定數,不是我能決定的。」她輕喃。
  
  從小過多了不如意的日子,她一向宿命,這段日子以來的陰錯陽差更讓她有著這般深刻的感受。
  
  但她的答案聽在關雲揚的耳中,卻成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她終究是後悔吧!
  
  或者應該說,她後悔的並不是出宮,而是嫁給了他這個她不愛的男人。
  
  「如果你真的後悔,我可以……」似乎心頭對於即將說出口的話還多所猶豫,他欲言又止。
  
  而她則是安靜等待,隱隱約約問,她似乎也明瞭在兩人之間那看似平靜的外表下,暗藏著波濤洶湧,只是兩人都不願面對。
  
  望著她日復一日沈寂的臉龐,他的心深深地揪著。
  
  如果說……如果說放手真的能讓她快樂的話,他是不是真的應該放手?
  
  「放手。」
  
  有時候,放開手或許也是一種疼寵,縱使猶豫、縱使不捨,但他還是咬著牙吐出這兩個宇。
  
  他的話讓輕煙驟然一愣,心更是不知道為了什麼像是破了個大洞,迅速地往下沈去。
  
  一種從來未曾有過的驚慌失措,徹底地攫住了她,他想放棄了嗎?
  
  放棄他向來執意的糾纏,也放棄他們之間的夫妻情緣?
  
  她還來不及開口,耳中便已再次竄入他低沈的嗓音。
  
  「我在京城近郊替你添置了一個宅院,裡頭有僕傭和丫鬟,還有一間佛堂,你可以待在那兒養身子,過過平靜的日子。」
  
  「那你呢?」
  
  「因為皇后的關係,我被綁在廟堂已經很久了,所以我想過過閒雲野鶴般的生活。」
  
  其實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去替她找解藥,即便因為不忍她再這樣消沈下去而決定放手,但她依然是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他終究不捨她一生受毒害所苦。
  
  「不……」一個「不」宇幾欲衝口而出,但卻怎樣也說不出口。
  
  他累了,所以放手。
  
  她不能因為自己的自私而留下他,即使此刻的她是那麼心慌。
  
  突然間,一陣氣血上湧,那熟悉的劇痛再次毫不留情的襲向她,輕煙的唇倏地刷白,但是她卻隱忍住什麼都不說。
  
  在這個時候,她不想再利用自己身體上的不適去留下他,她身上的毒並不是他的責任,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抵抗那一波接著一波湧上的劇痛,但儘管她再費力隱瞞,關雲揚還是察覺了她的不對勁。
  
  「你怎麼了?」
  
  「我……沒事。」儘管唇兒顫抖得厲害,她還是什麼都不願說,就算她明白以他的精明,其實很難瞞得過。
  
  「該死!」見她明擺著不舒服還想瞞,他忍不住惡狠狠地低咒一聲。
  
  他三步並作兩步的朝她衝過去,然後熟練地攔腰將她抱起。
  
  「我真的沒事。」
  
  「見鬼了,你沒事?你都痛得唇兒發白了,還想逞強嗎?」他破天荒地朝著她吼。
  
  她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拒他於千里之外嗎?甚至就連身體不適亦不願讓他知道。
  
  那麼這兒似乎也沒有什麼可以值得他留戀的吧!
  
  ***
  
  他的計畫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嗎?
  
  龍騰雲望著手中那封太監呈上來的信,簡直不敢相信,關雲揚竟然該死地作出這樣的決定。
  
  那個可惡的關雲揚幹麼就不能讓他得手一次、得意一次啊?
  
  真是氣死人了!
  
  本來吃定了以他愛著輕煙的程度,應該不至於放手,所以他可以慢慢地進行自己的計畫,好將那個優秀過了頭的男人,終身留在朝廷中為他做牛做馬。
  
  怎知事情的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
  
  他竟然新婚不到一個月就將輕煙送到城郊的大宅,然後人就突然像是消失在空氣中一般。
  
  是無情嗎?
  
  總覺得應該不是這樣,至少他認識的關雲揚不是這樣的人。
  
  既不是無情,那就是有情了,因為不想讓輕煙為難,所以選擇遠走,還她一個平靜自在的生活。
  
  在這唯二的理由中,他相信是後者,而如果事情一旦如他所想的是後者的話,那麼他就還大有可為。
  
  所以他才會選擇在深夜輕裝簡從地造訪關雲揚為輕煙購置的大宅,不過他並沒有驚擾他人,只是悄然地翻牆而過。
  
  他推開還映著火光的廂房門扉,以大剌刺的方式夜探。
  
  在寂靜的深夜中,只消一點兒聲響就清晰可聞,更何況是這種毫不遮掩,推門而入的方式。
  
  縱是原先還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輕煙也很難不察覺龍騰雲的到訪。
  
  聞聲,她愕然擡頭,頰畔還來不及抹乾的淚痕就這麼赤裸裸地在他的眼前呈現。
  
  原來也是動了心,否則好不容易求得了夢寐以求的清靜,又怎會在夜半無人之際淚沾衣襟呢?
  
  「皇上?!你怎麼會來?!」
  
  以為再無關聯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說不驚訝那絕對是騙人的,輕煙是驚愕得連該有的禮節都忘卻,只能愣然地睜大著眼瞧他。
  
  「我來是因為我始終沒有忘了自己對紀東亭的承諾。」他說了一個很是光明正大的理由。
  
  原以為再提起紀東亭的死,自己勢必會一如往常的瞧見她眸中那隱隱約約的怨恚
  
  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輕煙的眸中清澄得一如方纔,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波動都沒有。
  
  而更讓他驚訝的,是她唇畔竟在此時勾勒出一朵釋懷的淺笑,還有她那菱唇中說出來的話。
  
  「皇上,既然逝者已矣,就不必再牽 掛於懷。」
  
  失去,有時是為了讓人看得清楚吧!
  
  關雲揚的離開,讓她有了更多的時間和空間去想通很多的事,再加上……潔白的柔荑不自覺的撫向自己的肚子,她臉上的笑容更顯慈靄。
  
  「你還好吧?」過多的驚詫讓他忍不住這麼問。
  
  莫不是連串的打擊讓輕煙的腦子出了問題,否則怎麼她會笑得這般坦然?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自從東亭走了之後,她的笑顏就不曾再展。
  
  「怎麼?皇上以為我瘋了嗎?」怎麼會瞧不出他瞼上的驚愕,輕煙好笑地問道。
  
  「我……」面對她的問題,他啞然,總不好真的點頭承認他是以為她瘋了吧!
  
  「很多時候,失去是一種成長,東亭大哥離世時,我還年輕所以不懂。」雖然曾經做過夫妻,可卻從不曾同皇上說過任何的心裡話,而這時,她已經成熟地能面對著曾經怨懟的男人侃侃而談。
  
  「那現在你懂了?」
  
  輕輕地,她頷首。
  
  這些日子以來,在每個沒有關雲揚的懷抱的夜裡,她想了很多,終於想通了,或許失去是另一種獲得的開始。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皇上認為我應該有什麼打算?」跟著紀東亭的過世而消失的靈巧慧黠再次展現,輕煙的嘴畔勾勒出一抹發自真心的笑花。
  
  「朕認為,你應該幫我騙一個人回來。」大剌剌的說出自己的目的,龍騰雲擺明了認為她一定會跟他合作。
  
  如果說,她能為了一個男人摒棄以往那種幾乎可以說是根深蒂固的憂傷,那麼她一定很愛很愛那個男人。
  
  那幫助他一把,然後可以得回一輩子的相守,這算盤怎麼撥都合算。
  
  「皇上覺得我會合作?」如獲新生的她輕佻著柳眉問道。
  
  「你會,而且你會非常的樂意。」
  
  「皇上怎能如此肯定?」
  
  其實如果今夜皇上不來,她也已經盤算好了,過兩日她會離京去尋人。
  
  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對他說,而且是這樣的迫不及待。
  
  「因為你終於想清楚了你愛他。」
  
  很多事情,愛是唯一的理由。
  
  就像他努力了那麼久,用盡了那麼多的方法,都不曾讓深埋傷痛的輕煙跳開心頭的哀傷,但關雲揚卻能做到。
  
  「愛……」她仔細地玩味著從這個堂堂九五之尊口中吐出的這個字。
  
  這個字可以輕如鴻毛,也可以重如泰山。
  
  對於關雲揚,她想,是愛吧!
  
  在不知不覺間、在他的萬般呵寵中,他的愛怕是早已深入她的骨髓血液中,只是她渾然不覺。
  
  直到她再次在他的面前毒發,清醒之後卻發現再也見不著他時,她才終於肯誠實的面對自己的心。
  
  「那皇上想怎麼做?」
  
  「你說咱們騙騙他,說你懷孕了,行嗎?」
  
  若是依關雲揚的性子,一旦知道輕煙有毒在身又懷了孕,一定會不放心的飛奔回來。
  
  只要他人回來了,就算發現是假的,可見了人,還怕沒辦法留他下來嗎?
  
  更何況輕煙都清楚自己的心意了,他就不相信關雲揚還能不顧一切的走人,他那時離開是以為輕煙不愛他,現在都愛上了,也沒必要走了。
  
  「皇上何需用騙。」她水漾的眸子充滿不解。
  
  「不用騙的行嗎?不用騙的他現在連影子都不知在哪,我們怎麼誘他出來?」
  
  「皇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她的話語一頓,雙手又忍不住地撫向自己的肚子。
  
  看見她的舉動,一雙炯炯的眼眸在轉瞬間瞪得老大,龍騰雲終於意識到輕煙在暗示什麼。
  
  「你不會是真的有了吧?!」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
  
  這可怎麼得了啊,輕煙身上那棘手的毒都還沒解,現下竟然懷了身孕,到時要是一個不小心,一屍兩命,那怎麼辦?
  
  不行、不行!要是輕煙真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岔子,這輩子他可就別想關雲揚會再回來為他做牛做馬了。
  
  「我是真的有了。」是這個孩子讓她想通了很多事。
  
  在知道有了身孕的那一晚,她還發了個夢,夢中東亭哥含笑說著他們不久之後會再相見,要她不要再鑽牛角尖。
  
  所以她深信,這個孩子一定是東亭哥來轉世的,要讓她不要再牽繫過往。
  
  「你……」這下真的壞了。
  
  「皇上知道不用撒謊了,還不開心嗎?」
  
  其實輕煙本就冰雪聰慧,哪裡會不知道皇上的憂心是什麼,可她卻絕口不提,只是打趣地取笑他。
  
  「我怎麼開心得起來啊?」兩手一攤,饒是皇上這下也快沒轍了。
  
  真是會被關雲揚和慕容輕煙給折騰死,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來,怎麼他這個皇上就做得那麼不清心?
  
  「皇上,民女不是不知道您在擔心什麼,可是生死本就有命,我深信我一定能將這孩子順利的帶來人世。」
  
  「你相信?真能相信才奇怪!」龍騰雲咕咕噥噥地,一點也不相信輕煙的「深信」。
  
  「不行,從今兒個開始,你給朕搬進內苑去,朕要找個最好的禦醫整天看著你,不能讓你傷到一根寒毛。」
  
  「皇上……」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她才不要再自投羅網,輕煙眉頭輕皺地揚聲抗議,試圖說之以理。
  
  「從我出宮的那一刻,淑妃就已經不在人世了,您要我以什麼樣的身份回去?」
  
  「公主。從現下開始,你就是朕的妹妹了,所以你立刻給我搬回宮去。」他果決地說道。
  
  反正不能再讓她任性下去,她可是引關雲揚回來自投羅網最重要的一顆棋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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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8 13:33:33

【第九章】
  
  烈日高照,那陽光曬得人頭發暈,偏偏就是有個人活像瘋了似的,硬要在晌午的時間,在大太陽底下練武。
  
  說好聽點是勤於練武,但要是說難聽一點,那就是自我折磨,白癡到以為這樣就可以忘記心中的人兒。
  
  看著這一幕的梁千程完全無動無衷,哼,以前大師兄總耍得他團團轉,就連此刻他身邊有著佳人陪伴,也是大師兄耍出來的結果。
  
  所以說基本上他壓根就不同情大師兄。
  
  唉!沒事突然闖來了一個人,還硬是要住下來,不但徹底破壞他和星月夫妻倆甜蜜的生活,也讓他覺得提心吊膽的。
  
  畢竟誰都知道,這星月原本鍾情的男人就是眼前這個,要不是他用足以驚天地、泣鬼神的耐心和她磨,她也不會移情別戀。
  
  所以他真的很不想有人打擾,尤其是他的大師兄關雲揚。
  
  「我說大師兄,你究竟要在這兒賴到什麼時候啊?」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他終於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而且趕人的意味十足十的明顯,只怕就連白癡也聽得出來。
  
  對於這樣的逐客令,關雲揚只是擡眸睨了他一眼,然後兀自繼續練著功。
  
  那專注的神色,彷彿在這人世間,除了練功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更重要的事,可以引起他的注意。
  
  「大師兄,你……」等了許久,等不到該有的回應,梁千程索性衝上前去,伸手擋住他的招式。
  
  「你幹麼?」
  
  對於練武被人打斷,關雲揚的眸中頓現不悅,練武是他遺忘的一種方式,他必須用這樣的方式,才能忘卻輕煙。
  
  「你就別再練了啦,再練下去,嫂子也不會主動跑回你的身邊。」
  
  梁千程此話一出,他立刻否認自己有那樣的心思。
  
  「我沒要她回來。」
  
  可這否認來得太快太急,著實讓人有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會相信的除了白癡,應該沒有別人。
  
  「最好是沒有,若是沒有一心牽 掛,你能這麼茶飯不思,還日夜練武,準備上雪山去為她找雪果嗎?」
  
  「你……」心思倏地被戳破,他怒目而視,可他的怒火都還來不及張揚,羅星月就已經站到自己夫婿的身邊。
  
  「怎麼,被人說中了還惱羞成怒嗎?」
  
  她和梁千程同聲一氣,反正就是看不慣他躲到這裡來的孬樣。
  
  「哼!」冷哼了一聲,關雲揚轉身就走,壓根就不想再和他們夫妻倆多說什麼。
  
  有些事他們不懂,也不需要懂,或許在他們眼中,他真的很孬,但他只是做自己該做的事。
  
  怎麼,以為用這種沈默的方式就可以躲開所有的一切嗎?
  
  羅星月瞪著關雲揚的背影,對於自己曾經喜歡過他簡直後悔到了極點,
  
  忍不住地,她朝著他那厚實的背影吼道:「走啊走啊,你再躲下去,要是將來來不及去見自己的妻子和她腹中胎兒的最後一面,你就不要怨天尤人。」
  
  真搞不懂輕煙姊姊和關雲揚到底在搞什麼,明明就郎有情妹有意嘛,偏要一個躲、一個等的,難道就真的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嗎?
  
  心中轉著的念頭部還沒停呢,突然問一記黑影已經旋到了她的身前,一時措手不及,她還驚駭地倒退了幾步。
  
  「你說什麼?!」他剛剛聽到的是真的嗎?
  
  輕煙有了身孕?!
  
  她明知自己身中奇毒,還敢留下眙兒,她是不要命了嗎?
  
  「你已經聽得很清楚,皇上昭告天下,他的義妹身中奇毒,並且有孕在身,他願意出賞金千萬,求一名醫以保住你的妻兒、」
  
  其實,別瞧他們處在蜀地這麼偏遠的地方,消息還是靈通得緊,再加上她其實比誰都還關心輕煙姊姊的現況,
  
  輕煙姊姊被接進宮,被皇上收為義妹,也是她探來的消息,而現在她探得的是輕煙姊柿有了身孕的事。
  
  「她不要命了嗎?」
  
  一個娘親孕育一個子女需要花上多大的體力啊,她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中了奇毒,哪裡可以負荷這沈重的負擔呢?
  
  為什麼不把孩子打掉?終究那不是她和心愛的男子所孕育的埃
  
  「或許留著孩子,只是希望你能回去吧!」許是女人家天生的第六感,羅星月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雖然關雲揚口口聲聲說輕煙姊姊心中的男人不是他,可她就是覺得兩人之間的情苗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深種了。
  
  「不可能吧!」他喃喃地說道,但嘴上說著不可能,人已經開始往馬廄的方向走去。
  
  不論如何,他都得回京去瞧瞧,現在面臨生命危險的,終究是他心愛的女人和孩子啊!
  
  ***
  
  腹大如盆,臉上卻絲毫沒有孕婦該有的血色。
  
  一臉的蒼白,輕煙整個人側臥在宮女們貼心搬來的貴妃躺椅上,閉著眼卻養不了神。
  
  因為隨著胎兒的逐漸長大,她對關雲揚的思念也日漸深濃。
  
  要不是皇兄始終阻止,還派人日夜照看著她,只怕她早已不顧自己身懷六甲,出去尋他了。
  
  原來這樣的牽牽唸唸便是愛呵!
  
  唇畔苦澀的笑揚起,心中一抹抹的失落跟著急速竄升。
  
  真的很想有他一起迎接孩子的出世,如果有他的話,那麼難關或許就不是那麼難渡了吧!
  
  突然間,一抹熟悉的氣息淩空竄入了她的鼻端。
  
  又是幻覺嗎?
  
  多少次以為他會出現,但一睜眼,眼前卻只是空蕩蕩的一片,那失望的次數多了,讓她甚至就連睜眼也不敢。
  
  唉!
  
  在她輕歎的同時,一隻大掌卻突然罩上了她渾圓的大腹,她的耳中甚至還竄入了熟悉的嗓音。
  
  「那個該死的混帳,竟然任由你這般任性,肚子已經這麼大了,就算要流掉孩子保住你的性命也是不可能了。」
  
  幻覺,這一定是幻覺……
  
  輕煙雖然一直這樣告訴自己,可是那樣真實的存在感還是讓她的心忍不住俏悄升起一絲希冀。
  
  會嗎?真的會是他回來了嗎?
  
  怯生生的,輕煙悄悄地將自己的眸子拉開一條縫細,生怕一切又只不過是一場美麗的幻覺。
  
  一睜眼,見他頎長的身影矗立在眼前,她的心驟然漏眺了一拍。
  
  狂喜與不確定的感覺交雜,她怯生生地伸出手,撫上他的臉龐,想要確定他真實的存在。
  
  「你……」他真的回來了嗎?
  
  手心傳來的溫熱證明他真的存在,不再只是幻影。
  
  毫無預警的,一顆顆豆大的淚珠兒迅速滑下她的粉頰。
  
  瞧她哭得這般傷心,關雲揚簡直是慌了手腳,他忙不叠的伸手想要抹去她頰上的淚,但是怎樣抹都抹不完。
  
  幾時見她這般傷心落淚過,他整個人都慌了、亂了,連忙說道:「你是不是不想瞧見我?那我走就是了,你別再哭,這樣對身子和胎兒都不好、」
  
  已經足夠了,能再見她一眼,這些日子以來的連日趕路已經值得了。
  
  她不想見他,他可以暗暗的守著她,只要她能安好,他一切都可以不在乎。
  
  見他竟然毫不留戀的轉身就要走,輕煙哭得更傷心。
  
  「皇兄騙人,說什麼你愛我,一定會趕回來守在我的身邊、護衛我的平安,可你人是回來了,卻馬上就要走……」
  
  夾雜著低喃的哭聲,讓關雲揚得要豎直耳朵才能一字一句聽得清楚。
  
  可聽完後,卻又換來滿腹的狐疑。
  
  奇怪了,她有很希望他回來嗎?以前她在面對自己的時候,不總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嗎?
  
  怎麼這會兒會這麼說?
  
  「他說你愛我都是騙人的,如果你真愛我,怎麼可能一見我就要走,皇兄騙人……騙人……他還說我們倆之間的愛,一定可以讓我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出來,結果呢?」
  
  他們倆之間的愛?!
  
  「算了,那我也不要再愛你了,等我平安的把孩子生下來,我會一個人把他帶大,你儘管走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關雲揚除了一頭霧水之外,還是一頭霧水。
  
  可現下完全沒有讓他仔細思索的時間,因為在他的身後,已經傳來了幾聲粗喘和細細的申吟。
  
  一抹不祥的預感躍上心頭,他驟然回頭,然後就見輕煙蒼白著一張臉,額際也冒著一顆顆豆大的汗珠。
  
  該死的,莫不是那娃兒等不及要提早出世了吧!
  
  不敢再作遲疑,他三步並作兩步街上前去,一把打橫抱起她,然後就往床�走去。
  
  「你別怕,我在這兒守著你,你和孩子一定都能平安的。」關雲揚的聲音顫抖著,但還是努力地安慰著臉色發白的輕煙。
  
  被安慰的人除了疼之外,壓根就沒有害怕的感覺,反而勇敢地握住他的大掌,邊喘著氣邊說道:「我不怕,因為我愛你,有了這份愛,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平安生下孩子的。」
  
  她愛他?!是他聽錯了吧!
  
  「你……」慌亂的關雲揚,因她的話一臉呆若木雞,
  
  右手被緊緊握住的他呆得就連接生婆急匆匆地被喊了進來,整個人被擠到了貴妃椅旁都沒有發現。
  
  還是伺候輕煙的宮女青菱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肩,他這才恍然回神。
  
  「駙馬爺,女人家生孩子,您不好待在這兒,還是和禦醫一樣在簾外候著。」
  
  「我要陪她、」關雲揚面對她的驅趕,想也不想就堅持的說道。
  
  他一臉的凶神惡煞,讓青菱嚇得立時瑟縮,但仍不忘自己的職責,「自古以來沒有例外,駙馬爺留在這兒,於禮不合。
  
  「什麼於禮不合,我妻子生孩子有啥於禮不合的?」他低吼完,跟著怒眸一瞪,青菱便連大氣都不敢再喘一聲了。
  
  即使腹上不斷傳來要人命的痛,輕煙見狀,還是忍不住地勾起一抹笑痕。
  
  何曾見過向來行事穩重的他有這般孩子氣的模樣,看來他是真如皇兄所說,真的愛她。
  
  若不是真心在乎,又怎會有這般失常的舉動呢?
  
  滿足的笑容毫不客氣地爬上她佈滿汗珠兒的臉龐,凝看著關雲揚臉上那毫不遮掩的心慌,輕煙握著他的手緊緊地收攏。
  
  她有預感,只要有他在,她和孩子都會平安。
  
  東亭大哥,這就是你要帶給我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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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8 13:33:57

【尾聲】
  
  該死、可惡!
  
  真想一把掐了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哼!
  
  「相公,你怎麼了?」
  
  懷中抱著兒子,輕煙本來想帶他出來逛逛園子、曬曬太陽,誰知道人才一踏出房間,就見關雲揚一臉鐵青的坐在石桌子旁,她連忙關心的探問。
  
  一見到心愛的妻子和兒子,關雲揚臉色稍霽,但餘怒卻是未消,他忿忿地說道:「那個該死的皇上,他竟然敢把朝中的事情全都推到我頭上,然後一個人帶著若儀那丫頭快活去,你說我氣不氣悶。」
  
  「的確應該氣悶。」輕煙點了點頭,有些同情自己的夫婿。
  
  畢竟,這陣子他真的是忙得團團轉,連抱兒子的時間都沒有。
  
  有了妻子的同情,關雲揚的心情終於又稍稍好了一點,而輕煙將兒子給挪到他懷中,他更是怒容盡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慈愛的笑容。
  
  「輕煙,你說咱們離開這兒好不好?」
  
  「這……」
  
  「你不想離開京城嗎?」意識到妻子的遲疑,他的眸中漾出不解。
  
  他還以為,向來喜歡清靜的她會毫不猶豫的同意。
  
  「我不是不想離開,而是當初我生下念亭之後,皇上拿著不知打哪弄來的千年靈芝要替我解餘毒時,你不是親口許諾過,至少要替他賣命十年?」
  
  現下才一年不到的時間,他們就走人,這樣會不會太沒有江湖道義了一點啊?
  
  「這……」
  
  聽完她的話,關雲揚忍不住語塞,雖說皇上過份得緊,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要是他就這樣走人,好像真的很沒有道義。
  
  「留下來吧,雖然皇上懶了些,可他待咱們真的不薄,要不是他,咱們哪可能會認知到彼此的心意,還平安的生下了念亭。」
  
  厚,早知道就不隨便欠人情了,現下得要還了吧!
  
  真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都是你,當初你要是能早點察覺自己的心思,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關雲揚嘴裡抱怨歸抱怨,雙手卻忍不住地將輕煙給抱了個滿懷。
  
  唉!為了這份難得的愛,怕是做牛做馬也得認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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